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欢》 你不怕,我怕…… 后面的哈都和香蕊对视,有几分不明。 “怎么了南儿?”香蕊走来,她也被江无眠的情绪带动,莫名的激动和紧张起来! 哈都站在原地,挠着头不明地看着两人。 只有耶律央,除了江无眠叫他的时候有一瞬的脚步顿住外,并没有多少反应。 江无眠以为他没听到,又上前催促了几声。 “愣着做什么,走,快走啊!” 他依旧冷冷站着,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这般冷静逼人的耶律央落入江无眠,反而让她看不明白了。 江无眠正想直接说九王这一出,就是故意要引来他此! 虽然不知道九王的最终目的,但只有这个解释最合理!也最符合九王费尽心机把她带到这的原因! 可他这么聪明,再以两人之间的默契,只需看她方才的反应,他应该就会明白了的……难道他! 江无眠呼吸猛滞,再抬头看去耶律央,一直死死扯住他衣袖的手微微一紧:“你早就猜到了?”虽是问句,但却是极其肯定的。 耶律央冷暗鹰眼斜斜看过来,眼神看着平静,又似泛着冷芒,轻嗤反问道。 “在你眼中,我就这么蠢吗?”需要反应这么久才反应过来?他又不是萧苏禾那个二愣子! 江无眠登时沉默了,手下意识无力一松。 他果真是早就猜到了啊。 耶律央一早就开始猜测对方带走眠儿的原因,直到那夜去了别院后,那种古怪感越发强烈了。 他确定对方会将眠儿带出京城,是因为如今京城基本都在禁卫军的巡视和掌控中,即便城中有对方的大本营,对那些人来说,行事已经不算安全方便了。所以将人质送出去放在自己的地盘上,是最好的法子。 但刚出城门的那一刻,耶律央就瞬间反应过来。 对方从一开始想要针对的,不是眠儿,而是他! 那个别院,或许也只是个引子! 即便他早就知道,但还是义无反顾的来了! 现场一阵沉默。 这瞬的沉默似乎比方才在墓地时还要更加诡异了…… 江无眠突然抬头,双眼赤红,小脸也被憋红了,而这一次,是被他气的! “对!你就是蠢。你耶律央便是这世间上最蠢不自知的大笨蛋!” 她太激动,以至于声音都在颤抖。 原本已经止住的泪水又开始在眼眶里打滚了。 知道他冒着危险前来,她心头自是欢喜,但更多的却是担忧! “明明早就猜到了九王爷对付的是你!还故意跑来!” “你走啊,走!” 她开始推搡着他,可这个男人的身子岿然如山,江无眠就算是把吃奶的力气使出来也推不动分毫。 哈都和香蕊偷偷对视,在旁缩着脖子愣是不敢吭声。 敢这样吼七王的人怕也只有眼前这位了,瞧,他们七王就吃这套,即便是被骂了,被吼了,非但不生气,瞅着似还心花怒放着呢。 耶律央反握住江无眠的冰凉小手,放在自己掌心,傲娇扬起下巴:“本王从不畏惧任何人!即便知道是陷阱,那又怎样!” 他去的陷阱多了!还怕这一个不成? 江无眠都要被他气死了:“你不怕,我……”她怕啊…… “嗯?”耶律央似没听清,眯眼看过来,凑到她近前,“再说一遍,本王没听着。” 江无眠见他还有心情开玩笑,更是没好气了!一边气到颤抖一边又急到落泪! “我要你现在就走,快点走。” 耶律央站直身子,反而是越发气定神闲。 “本王说了不会丢下你就是不会,难不成你还想让本王违背自己的誓?行了,不用再说了!不是要回那个地方吗,走吧,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耶律央!!”江无眠再次吼出声,气到跺脚! 一旁的香蕊还是第一次见从来遇事都沉稳淡定的南儿,能被气成这样!看来她是真的被七王给逼急了。 耶律央不理会她,反而瞅着江无眠为自己的那副着急样儿,心里越发的雀跃!嘴角弧度逐渐扬高,径直就往前大步而去。 香蕊叹了口气,上前劝道:“南儿,七王认定的事就没有能改变的,我也知道你是担心主子的。但……不如你就信他一回?” 这是信不信的事吗! 九王敢这样把人引来,就是做足了准备的。 这让江无眠如何敢去贸然尝试? 耶律央已经在前面催促了:“怎么还没跟来?”x 耶律央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知道这个男人是不会走了。 江无眠也是真的没办法,好像每次都是这样,遇到他的事,她总是被牵制的那一个! 可恶极了。 她不说话了,再次抬头时脸已经彻底冷下,因为生气,在跟去的路上的时候她一句话也没和他说。 耶律央哪里不知道她在生自己的气呢,便主动开口。 “今夜,本王是可以只派哈都或是香蕊乃至其他人来找你,可除非是我亲眼看到你安然无恙,不然我是不会安心。” “若只是留我一人安稳,那我耶律央宁愿赴死。” 沉重又坚定的话语,如一块儿浩海磐石瞬间撞入江无眠身心! 他一向不会说什么悦耳情话,也没有海枯石烂的誓。 但每一次,都能直击她的心脏最深处! 江无眠身形陡然僵硬,他已经继续往前了。 依旧是以那保护着她的姿态,为她扫去前面的所有障碍。 江无眠双唇紧抿,没有再说让他走的话了,但也依旧没理会他。 耶律央亦是没再出声。 两人就这样一路沉默着回到了丁香林。 于此时,丁香林木屋。 此刻已经是后半夜了,这里依旧是灯火通明。 那些小喽啰们还在四处寻觅江无眠,可一点踪迹都没有。 他们心里自是着急的,被九王爷发现,他们只怕会被哑女死得更惨! “你们在这做什么?” 一道听起来温润,却又自带威严的声音陡然从黑夜里响起,惊了留守在这的两人一跳! 这两人是被特意留下打掩护的,就怕九王爷会突然过来。 其中一人正打算溜去给伙伴们传信,九王爷一个眼神扫来:“怎么只有你们两人?” 聪明如九王爷,已经发现了哪里不对劲。 他当即看去木屋! “她人呢。” 两人对视,磕磕绊绊地回:“回九王……人……人……已经睡了。” 九王爷嘴角一勾:“哦?是吗?” 他大步往前。 “让开!” 两人不敢阻拦,纷纷退开。 在九王爷迈步进去的那一瞬,他们已经感觉到有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完了完了,他们都完了。 九王爷疾步迈进屋中,屋子里安静极了,隐隐可见黑暗被褥下的一团影子,可细看那团东西似是动也没动。 他的心头顿时有了个不好的预感,脸上温润神情不再!转而被一股子狰狞和暴戾替代! “该死!” 他上前正要掀开被褥! 里面那团东西突然动了,紧接着传出女子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刚被惊醒,还带着一丝警惕。 “谁……” 九王爷愣住。 后面那两个腿抖成筛子的手下也怔住了。 江无眠钻出被褥,睡眼惺忪的看着出现的九王爷,她先是一愣,随后警惕攥着被角,讥讽冷笑:“都深夜了,外面也都是王爷的人,王爷还不放心特意跑来,是对自己的设防不自信,还是太高看我了?” 九王爷瞪着眼睛审视眼前的女子,确定这是真的江无眠后,蓦地回头看去外面的两人! 那两个手下当即连滚带爬进来跪去地上! “九王,您放心,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只是老六他们几个,方才贪嘴去喝了点小酒,害怕被九王苛责,小人等才……才……不过小的们会看好她的!断然不会让她跑了!” 九王爷再看一眼缩在角落里的江无眠,双眼狠戾,话语却十分温和。 “知道跑不掉就好,这片山头可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呢。我也不想你这么细皮嫩肉的美佳人在这出点什么事,耶律央不心疼,本王也是会心疼的。” 江无眠听得只觉得不适,脸色也十分暗沉。 九王爷说着心疼她,可字句却足够狠辣和不留情。 “来人,再把门多上几把锁!” 手下当即应是! 九王爷最后再看似温和实则警告地笑看了江无眠一眼,这才甩袖离开。 他人一走,江无眠呼了口气。 总算是应付过去了。 她知道,以九王的多疑性子估计不会就此罢休,八成会查到她已逃离过一次了。 所以她必须抓紧时间,赶紧找到机关石头! 江无眠看了眼外面,微抿双唇。 方才她从是屋顶上钻进来的,进来后就和耶律央分开行动了。因为先前的事,两人一路上未说话,他也没说他会以什么身份留下,是留在明还是留在暗。她更不知他此刻又去了何处。 江无眠看着外面的深夜,再次攥紧了被角。x 真像你母亲 “看什么看!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又在想如何逃跑吧?告诉你,没门!” “走!” 两人恶狠狠地警告了江无眠一番,让她不许再搞小动作,这才退了出去。 虽然不知道这女人明明跑了怎么又回来了,但人在这就好。 他们这些人的脑子自然想不通这些,只当是她发现山头太大,自己跑不出去,想着还不如投靠他们九王,便又乖乖的跑回来。 这时,其他手下们也回来了。 得知江无眠居然自己回了木屋后,大家都纷纷松口气。 特别是老六,事情是他先搞出的,就怕九王知道第一个拿他开刀。他现在可恨死江无眠了,一直在旁边对着江无眠的屋子骂骂咧咧,满口都是不堪入耳的浑话。 “这死贱人,早知道这么阴险!老子早在之前就该把她给上了,再死死揉拧一番!等九王利用完她,再把她送到最肮脏不见天日的地下窑子里去,让她被日日被万人凌辱!呸!贱货!” 旁边的手下们都沉浸在死里逃生中,也对老六的脾气见怪不怪,都没搭理他。 只有一个人,在黑夜里缓缓转过头,那本就被暗夜笼罩的脸,仿佛又蒙上了一层深如寒潭的暗影,让人不寒而栗。 还在骂人的老六背心一凉,仿佛被什么深夜里的可怕鬼刹给盯上了,缩着脖子转头一看,却是乐了。 “老八,你看我干啥?” 老八是他们这群人里最年轻,也是最胆小怕事的那一个。 明明长得高大威猛,五大三粗,可就是胆小。 加上他满脸麻子,几乎覆盖了他整张脸,到现在他们都没看清他到底长啥样。因为胆小怯懦,老八往日里也基本不说话,也不爱抬头,都是跟在兄弟们后面默默做事。 今夜见他居然朝着自己看来,眼神瞅着还有点莫名黑渗渗的,老六不禁觉得古怪。 等他再去看时,老八已经把眸光收了回去,再次垂下了头,仿佛什么也发生。 旁边的人道:“哎呀,老六,你还是少说两句吧,也不怕被九王听到了。” 老六嘁了一声:“我说的不对吗!等九王这次的事办成,你看我不把那死贱人好好收拾一顿,老子就不是男人!” “行了行了走吧,老八,你也跟上。” 老八没说话,垂着头跟上他们。 转身时,他闪烁着阴冷暗影的寒眸落在后方木屋处,等再次抬头看去前面的这群人时,隐藏黑夜里的唇角噙起一抹残忍的嗜血弧度…… “老八,赶紧!” “嗯。” …… 次日天明,江无眠主动要见自己的消息便传到九王爷的耳中。 九王爷对此倒是有点意外,但想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无论是她想通了,还是又想搞猫腻,都会行动的。 他没有迟疑,直接就去了。 来木屋的时候,江无眠已经起身在喝粥了。 见她终于肯乖乖吃东西,九王爷含笑眼眸一深,将折扇放下,也坐在一旁。 旁边的人准备给他盛一碗。 九王爷抬手:“不必了,我就要她手里那一碗。” 他眼眸笑眯眯的,江无眠身子却是一僵。 她把碗放下:“九王,这怕是不好吧,这是我喝剩的。” 九王爷毫不在意,直接拿了过来,还主动拿起留下了女子口脂的那一边,眼神似笑非笑盯着江无眠的真容。 昨夜换下老六的衣服后她就把脸上的妆容也卸下了,反正身份既已被知晓,她也没有再易容。 不过好在九王爷只是举动轻浮,但盯着她看的眼神,却一点也不像晋亲王那般。 是以江无眠也迷茫了。 不知道九王这番到底是几个意思。 直到他的下一句响起。 “知道吗?你长得,真的很像你母亲。”他眸子逐渐迷离,像是在透着江无眠的脸看着另一个记忆里藏着的人,眼神也逐渐怅惘。 但在那怅惘深处,还有一丝他才懂的晦暗色泽。 江无眠呼吸一紧。 她眸光闪烁,心中猜测九王之前说过的那些关于母亲的话,并非全然是假的,他真的和她母亲曾经认识过。 不过看九王盯着她的眼神,似并不像是单单认识那么简单。 先不管其他,但若是如此,那或许就好办了。 江无眠垂眸温婉一笑,清冷美人的笑最是难得,也最是动人。 九王爷盯着她的眼神更深了。 江无眠主动给九王爷夹了个菜:“嗯,是吗?许久都没人对我提及过母亲了。九王是否知晓母亲年轻时的事迹,说来听听可好?” “你倒是一点也不害怕呢,还和本王说这些。”九王爷回过神,讥讽冷笑。 江无眠无奈道:“左不过我已经落入九王的手中,还能做什么?与其在那郁郁寡欢,不如快活些得好。” 九王爷也笑了。 “嗯,这话倒是深得我意。” 江无眠趁着给九王布菜的功夫,试探性地走到了他的身侧。 九王爷也没说什么,余光瞥了眼后,便任由着她过来,两人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直到这时,外面传来一道响声! “老八,你做什么呢!九王跟前也笨手笨脚的,还不快把东西捡起来!”x 醋海翻涌 这声动静来得突然,像是故意打断屋中二人。 江无眠顺势抬头看去,外面那老八的身影已经走去了一旁,她并没有看清。 九王爷的眉心却是倏地皱起,似乎被外面的人惊扰了这一时的雅兴,让他十分不悦。 他起身道:“换个地方说吧。在这丁香林后,有一片碧水湖,我们去泛舟,一边泛舟一边说,可好?” 他看着江无眠,眼神意味不明。 泛舟……那小船上岂非只有他们两人了。 虽然只有两人更好动作,但九王爷那眼神……即便没有晋亲王的炽热和不遮掩,但依旧让江无眠看得不舒服。 况且这九王为人一向谨慎,四周还都是湖水。万一…… 江无眠有点迟疑,但为了不让九王爷发现自己的异样,她还是点头应了。 九王爷对于江无眠的乖巧很是满意,总算是舒坦地笑了,眼神也不再那么的咄咄逼人。 而后他又低头,眼神几分嫌弃的看了眼她身上的衣服。 “底下人给你准备的新衣服着实难看,我一点也不喜欢,去换上我给你备的吧!嗯,我先去湖边等你。”他还想伸手撩拨江无眠的耳边发丝,却被江无眠轻巧避开了。 她不动声色的退去一旁,做着福身的姿势,让九王爷找不出一丝错处。 自己身上的这身衣服是耶律央昨夜拿来的,直接就穿回来了。不过那些九王的底下人自然不敢说实话,只说是他们拿来给她换的。 江无眠呃了一声,朝着外面看了眼,然后点点头。 “好。” 九王爷出去时,正好看到在外面半蹲在地上收拾东西的老八。 方才就是这小子打碎了东西惊扰了他。 九王爷粗略地扫了他这边一边,很快收回眸子。他今日心情好,也没有处罚惊扰了自己的人,警告地道了句“以后小心点,再惹出不该有的动静要他小命”便摇着扇子朝碧水湖去了! 等他人一走,旁边的几个手下才发现老八不见了。 “咦?老八呢?” “不知道啊!他胆子小,估计是被吓跑了吧。等等,我是不是眼花了,你们瞧,那地上茶壶是摔碎的吗?怎么都成渣了?” 摔能摔成这样?风一吹,都快成沫了! “我怎么看着像是被人徒手捏的……” “放屁!谁力气这么大?当你是那传说中徒手斩杀敌军的西漠七王吗!” 屋子里,江无眠正在换衣服。 九王爷准备的衣服是一身纯素白的长裙,连一丝点缀都没有的那种。她虽性冷,但这却不是她一惯喜欢的颜色,平日也很少穿素净到这般的衣裙。 再看一身自己身上的碧色裙装,她无奈叹气,正要换下,身后忽有一阵冷风! 江无眠猛地回头:“谁……” …… 一炷香后,她已身姿酥软的被人抵在门板上,衣服乃至肚兜系带全部散落,额前也布满细密香汗,正紧贴靠在他身上喘着气。 面前的男人一副陌生面孔,但江无眠方才还是一眼认出他是谁。 毕竟这样不加遮掩,充斥着冷戾狂傲之气,又让人不寒而栗的眼神不是谁人都有的。 还有方才那要将她吸入骨髓,吃干抹净的架势…… 这男人真是疯了,进来后连一句话也不给她机会说,一来就直接…… 也不知是太久没来了,还是近日累得紧,才一会儿她就已经没什么力气,抬头瞪了他一眼,无力道:“干什么……外面还有人呢。现、现下可以放开我了吧?” 顶着老八妆容和衣服的耶律央脸暗沉沉的,滚烫炽热的眸子里除了不满足!还有强烈的不悦! “都要去和旁人游湖了,本王还坐得住?” “……那不过是和九王的逢场作戏。” “本王不管!再说就这才一会儿,你也太看不起本王了吧。” 江无眠承受不住他携带‘报复’和一丝丝委屈的冲击,嘤咛一声,最后一层遮身的薄纱落地,她身子往后仰倒,正好撞在了门板上。 外面留守的人听到动静往屋内喊了声。 “怎么回事!” 怕什么来什么 话落却没听到任何回应,几个手下纷纷觉得奇怪! 屋内,江无眠紧张得不行,却因为这份紧张让她的面颊愈发酡红诱人,像是那雨后含苞待放的花蕊,引人想往更深之处探寻! 耶律央可不管外面的人,反而因为这场景更加激起了他的兴致和占有! 他眸色渐深,眼底欲色愈发浓郁!嘴角勾起一抹坏笑,一把将她捞回来,高大身躯趁势而上,彻彻底底把她压在桌前! 今日的他危险又霸道,似是要将自己近段时日里心中堆积的沉郁,以及方才的不爽全数发出去! 窗前枝头上的嫩叶也好似点了那山林新露,露水染醉了枝丫,正随着那清风一阵阵摇曳,起起伏伏,晃荡四起。 最后的那一刻,江无眠一手撑桌,一手攀紧了他的腰,绷直后仰的纤细脖颈挂满香汗,垂落的玉足还在轻轻颤着…… 耶律央单手握住她脚踝,撑着桌面俯身埋于她锁骨间,嗅着独属于她的气息。 早从那夜在妓帐第一次遇她起,他便知道,他耶律央这辈子都无法再抽身了…… 食髓知味,只对她而已。 …… 屋外。 几个手下等了许久,也没听到里面传出人声,以为这娘们又跑了,正打算进去看看。 这时,门开了。 已经换上素白长裙的江无眠站在门前,她面色沉静,但依旧能从她脸颊上尚存的红晕上看出方才屋内的激烈。 江无眠一直将头低垂着,几人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只是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她,随后催促道:“还知道出来!行了,赶紧去吧!” 几人转身引路,江无眠浅浅呼了口气,转头时男人已经不在屋中了。 屋内不算狼藉,唯一的异样,也只有桌前那摊未知名的水印有些突兀。 她晃了眼,仿佛被什么烫了,耳根子越发的红,赶紧收回眸光,在心里暗骂了句这男人越发过分,紧接着赶紧跟上了这几人的步伐,匆匆朝着碧水湖去了。 …… 九王爷已经在这等了许久。 他长身侧躺在小舟上,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摇着扇子,估计喝了不少酒下肚,他眼神已经有几分醉人了。 直到前方女子迈着步子走出丁香林缓缓映入他眼帘,他迷离的眼神才逐渐聚焦。 咔嚓一声。 九王爷身形一僵,手中拿着的酒杯突然落地,起身对着女子的方向激动地唤了句。 “阿青……” “王爷在叫我?”岸边江无眠歪头蹙眉,似没听清。 九王爷神智归拢,看清眼前之人的脸后,眼神里闪过一丝落寞和狠色,而后笑了笑:“没什么,上来吧。” 江无眠看了眼四周,似乎在寻找某人的身影。 确定这里没见到他的人后,她算是呼了口气。等下在小舟里,估计会发生一些她也预估不了的事,即便不会太过分,但也少不了轻微的肢体碰撞。 她倒是可以忍,就怕他忍不了。 总之不在就好。 江无眠刚松口气上船坐下,九王爷的声音便传来。 “去,把方才那笨手笨脚的人叫过来,让他到这里伺候着!再做不好,我今日便要废了他双手。” 江无眠:“……” 指腹为婚 九王爷怎么突然想……难道他怀疑到了什么吗? 江无眠有一丝不安,下意识抬头看去他,正好和九王爷一直盯着她的眼神对上。 “怎么了?你不喜欢那个老八伺候?”他笑问,似是随口的一句。 江无眠扯唇轻笑:“没有,都听九王的安排便是。” 很快,‘老八’来了。 江无眠不动声色朝着岸边的人看了眼,说实话,她以前都不知这个男人如此会伪装,即便身形相差无几,但若非是他主动在屋子里露出破绽,恐怕连她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认出他。 九王爷淡淡看去伪装过的耶律央,指着船桨。 “上来吧!” 耶律央眼底划过一丝暗光,薄凉红唇噙起弧度,他倒是没有迟疑,上来后拿起木浆直接开始泛舟,有模有样的划了起来。 九王爷并没有在他身上多做停留,转身坐去船舱里,见江无眠离自己那么远,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本王又不会吃了你,无眠,过来,坐到我身边来。” 话落后船微微颠簸了一下,但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异样。 江无眠眼神似有若无地朝着外面看了眼,知道他虽是不悦,但心里定是有数的,轻嗯了声便坐到了九王爷身侧。 九王爷很满意她的懂事:“你说,若本王继承大统,让你进宫,你愿意吗?” “王爷,您是无眠的长辈,若真有那一天,无眠自会进宫看您的。”江无眠避开他的眼神,主动给他倒了杯酒。 “本王可没说是为妃,宫里的女子可不止是妃子。到时候,让你当本王的干女儿,你可愿意?”九王爷接过她递来的酒却没有喝。 江无眠直接忽略了他的问话,蹙眉:“王爷是嫌弃?还是怕我在酒里下东西?”她失落的垂下眸子。 那和记忆里的人相似的眉眼,再次让九王爷的眼神一晃。 “没有,我怎会嫌弃呢。” 他一口饮下。 江无眠又准备往里再添一杯,九王爷却把她拦住,笑着打量她:“你是想把本王灌醉?” 她眼神闪烁,笑道:“王爷说笑了,这里是王爷的地盘,四周也都是王爷的人,我在这把王爷灌醉有什么好处?又能做什么?” “是啊,你如今也算是想清楚了!投靠本王有什么不好?说起来那个耶律央到现在都还没来救你,可见对你也并非多么深情呐,你又何必非他不可。”九王爷话风一转,眼神深深盯着她。 船又是一阵颠簸。 江无眠脸色微变,坐起身微不可查挡住外面那人的身影:“今日我不想提旁人。” 九王爷仿佛没听到这句话,继续道。 “当初在西漠,你应该吃了不少苦头吧。耶律央待你,八成还不如待他的身边人好。那些西漠蛮子啊,怎懂得疼人?若是你母亲还在,知道你在西漠受了这么多苦头,不知道会多心疼。” 这话虽是从九王口中说出的,但却是实话,也是江无眠内心最深处,最不想被提及的事。 “听说,西漠七王一直有个金屋藏娇,好像是他故人的女儿吧。我还听说,他们两人早有婚约了,还是指腹为婚。” 江无眠知道九王爷在挑拨离间,一直没把他的话当回事,直到婚约两个字一出,她身子微微一僵…… 于此同时,小舟也颠簸晃动得更加厉害。 九王爷看着她忽地变得微白的脸,挑眉笑问:“怎么,这件事你不知道?” 他非你的良人 江无眠神色僵硬了只是那么一瞬,很快她又笑了,轻撩起衣袖继续给九王爷倒酒:“我和他早已经两清了。九王消息这么灵通,定也是知道的。如此,他和谁有婚约,同我有什么关系?” 她看起来神色沉静,眼神也是冷冷淡淡的,十分漠然,仿佛真的和他了断一切。 外面湖面上冷风四起,呼啸声阵阵,划船之人的手也早已是青筋四起! 船舱内,九王爷还想从江无眠冷漠的眼神里看到更深的东西,可惜不停晃动的小船却不停打乱他的心绪。 九王爷不悦朝外怒斥了一句:“做什么吃的!划个船也划不好!” 江无眠仿佛没站稳还是怎么的,身子朝着九王爷身前倒去,遮住他视线的同时也吸引了他的注意。 “九王息怒,何必为了一个不重要的人生气呢,这湖面风大,小船晃动实属正常。” 九王爷收回目光,缓缓坐直了身子,笑得愈发意味深长。 “方才的那些话,你是以为本王在同你说笑吗?还是单纯以为,本王只是想挑拨离间?” 他笑意深深地按住江无眠继续给自己倒茶的皓白手腕,一把抓住她那雪白柔荑。 “你要觉得挑拨离间我也认。但更多的,却是真正的心疼你,无眠啊,一个从未将自己的一切向你袒露过的人,一个一直在欺瞒你的人,怎会是你的良人?你可否仔细想过。” 江无眠眉心一蹙。 不知是因为九王爷着逾越的举动,还是因为其他,总之她的脸色也逐渐变得难看,唇瓣也越加苍白。 “这些都和王爷无关。” 她对他的抗拒一点也不遮掩,九王爷笑笑:“你不会以为,本王和晋亲王一样,对你抱着那样的想法吧?放心,本王还不至于如此。” 话是这样说,但他的手却没有收回去的意思。 江无眠心中厌烦感更甚,本想直接将手抽回来,可她无意间却看到了他衣襟下的吊坠。 那坠子是藏在他里衣下的,寻常本应看不见,恰好此刻九王爷朝着她俯身而来,她才无意瞥着了一眼! 看着那玉石坠子的大小和形状,江无眠神色一动!忍了忍,到底是没有把手收回,而是朝着外面划船的家伙道:“划稳点,摔了王爷,定不轻饶你。” “……” 外面四起的冷风一停,船也当真稳了不少。 九王爷戏谑道:“这风倒是听你的话,说没就没了。” 江无眠淡笑说是巧合。 九王爷盯着她的脸,估计真是醉意上头了,他的眼神逐渐变得迷离深邃,那握住她柔荑的手,也缓缓往上,按住了她的肩头。 江无眠眼神一厉,下意识想抗拒。 但一瞥着他脖子上的玉石还是再一次忍住了。 小船又是一个晃荡! 这一次的动静,却是九王爷搞出来的。 船舱里,江无眠已经被九王爷按在了软垫上,他眼神带着朦胧醉意,除了按倒她的举动,并没有做什么更多逾越的举动。 他仿佛已经把江无眠当成了记忆里的另一个人,抚着她的发丝,眼神落寞又隐隐带着恨意。 “告诉我,为什么,当初你为什么要……呃!” 九王爷后颈突然被人猛地一击! 在他晕厥时,江无眠眼疾手快将他脖子上的玉石扯下! 接着九王爷闷哼一声,眼瞧着要倒在她身上,又突然被人给提了起来,直接暴力甩去一边! 那人动作粗暴,毫不留情!仿佛被他拖拽的不是当今九王,而是一块儿发臭发烂的死猪肉……但不难看出这动作下所隐忍许久的暴虐之气! 把人当成破烂一般甩到一旁还不够,他还从九王爷身上生生碾了过去! 江无眠好似还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听得她都不由微微缩了缩脖子。 就是不知道是哪块儿骨头了…… 耶律央看也不看晕死过去的九王,径直朝着江无眠大步而来。 “眠儿……” 他早就想冲进来了! 若非知道江无眠顾虑着她弟弟的安危,不想过早的打草惊蛇。加上方才湖泊四周一直都有人巡视,只有将船划到湖水深处才好动手。 途中江无眠又是一次次的提醒他,他才被迫强忍着。 即便现在出手,也算是过早,但他实在是忍不了了! “下次,我绝不会再允许你做这样的事了!” 他这明显不是商量的语气。 耶律央正要把倒在软垫上的江无眠抱起来,却被江无眠避开了。 他脸色一变,伸出去的手就这样悬在了半空。 不必劳烦七王 这边,江无眠已经自己起了身,整理好了衣服,垂着眸子,看不出她的情绪。 “不劳烦七王,我自己来就是。” 耶律央的脸愈发沉了,拳头紧握!恨不得把这狗屁九王爷抽筋扒皮! 他按耐住要把身后的人剁成肉泥的冲动,努力缓和自己的语气道:“眠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江无眠轻扯唇角,红唇边的弧度动人,但怎么看都是凉凉的。 他的话看起来是在解释,但却并没有直接否认九王的话。 所以,那什么婚约,那什么指腹为婚,其实都是真的了。 可为什么,他从来未曾给她提及过……哪怕是一句…… “所以,你还想瞒我多久?”江无眠嘴角弧度里逐渐多了一丝嘲讽,是自嘲。 她不想理会他,趁着这时小船已经靠去了湖水深处的岸边,河岸那头也静悄悄的,直接便走了出去。 耶律央心中一急大步跟上前来,把她避开的手攥了回来! “先去救你弟弟,这件事,等过后我再同你好好细说。” 这件事的确很复杂,牵扯的人和事也很久远。 在这个地方一时间确实说不清楚。 说起来,耶律央其实一直都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应该说他几乎都早已忘了……也不知道那个九王又是从哪里得知的! 江无眠却只觉得好笑,皱眉想把他甩开,却被耶律央死死摁住。 他的手劲儿有多大,江无眠比谁清楚,她也不打算折腾了,任由着他拉拽。 身后的人逐渐安静下来。 可耶律央的面色非但没有缓和,反而是越来越暗沉。 因为他知道,她越是如此的安静,越是不再挣扎,就代表事情越发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心头一颤,双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攥紧她的手回到了后山。 …… 哈都和香蕊已经在这留守许久了,见到两人归来,当即站直身子相迎。 “七王!”哈都刚走出来,迎面便对上脸色同样暗沉无比的二人。特别是自家主子,那脸跟墨盘似的! 他一愣,转头看去香蕊,小声蛐蛐。 “咋了这是?” 去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不会又吵架了吧? 香蕊也一脸茫然,按理说这种单独执行任务的时候,最是应该增进二人感情的,怎么在主子和南儿这却是反着来的。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看两人的样子,怕又是因为什么事给闹开了。 到了地方,江无眠顺势甩掉了耶律央拉拽了自己一路的手,面无表情地朝着陵园走去。 听到后面耶律央跟上来的动静,她率先侧头,唤了一声香蕊:“香蕊,你在前面,我跟着你。” 香蕊啊了一声,下意识看去耶律央的反应。 耶律央的脸更难看了,欲上前的步伐生生顿住,却没有阻止。 香蕊只能硬着头皮走到了最前面。 江无眠一点也不想和他挨着,故意拉长了一段距离。 香蕊看出了什么,小声问她:“南儿,七王是怎么惹你生气了?其实主子他就是脾气大,这事你也知道的……” 她还想为自家七王说两句好话来着。 江无眠却冷冷打断:“和这些无关。” 呃……香蕊只能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就在她纳闷不解时,江无眠突然又道:“那秦小姐现在还住在公主府吧。” 香蕊回头看了眼被江无眠特意甩去远处一大截的耶律央,正在思考着怎么回答。 江无眠的声音再次传来。 “秦小姐正是议亲的年龄,她大老远来北魏,定不能让她委屈了。嗯,正好是住在公主府,回去后便让长公主殿下给她找个合适的郎君吧。” 香蕊啊了一声,又看了眼后方。 树影正好遮挡住了耶律央的身形,也不知道他听到她们这边的对话没有。 “这个……这个怕是得主子点头才行吧……” 江无眠步伐猛地一顿,抬头看去香蕊,那眼神几分幽深。 她方才是故意这样说的。 看香蕊的反应,果真啊…… 香蕊方才一直观察后方,也没注意自己说了些啥,下意识就回了句。现在反应过来,才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等对上江无眠看来的平静眸子时,她更是控制不住的眉心一跳。 江无眠扯唇,眼中划过一丝失望,冷淡的笑了笑:“香蕊,原来你也是知情的,对吗。” 所以,只有她不知道。 被蒙蔽到了最后吗?呵…… 啊?知情什么? 香蕊有些不知所以,她还想说什么,江无眠已经收回冷眼,一个人默不作声地径直往前去了。 本王没想娶她 后面的耶律央发现情况不对劲,大跨步追了过来。 香蕊看到他,身子吓得一抖当场跪下。 “七王,是我的错……” 耶律央冷冷瞪了她一眼,隐忍怒火骂了一句“都是废物!”也没有多理会香蕊,直接追去了。 江无眠不用往回看也知道他来了。 在他要开口之前,她率先冷声道:“若不是我想听到的话,七王就不用在这个时候说了。时间紧迫,九王爷那边很快会反应过来,我现在只想救出弟弟。” 耶律央步伐沉了些!手指关节因为紧攥得太用力过猛而阵阵发白! 后方跟来的哈都和香蕊都被他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气场惊得不自觉后退了几步。 她是不想听,但他还是开了口。 “本王从没想过要娶她。也不会娶。” 江无眠睫羽轻轻颤动,却依旧什么也没说。 有些事,不是你不想就不做的。 就像是他为了顾全大局,为了权衡手中大军,不得已在秦宛中毒的时候亲临现场坐镇一样。 江无眠一路上一语不发,到了陵园后,拿着从九王爷那得来的玉石走进了先前的那个墓碑面前。 耶律央下颚绷紧,上前从她那儿拿过玉石:“我来。” 她这一次没再拒绝,现在是救人的关键时刻,江无眠是不会在这个时候继续和他置气。 耶律央看了眼她沉静的侧颜,知道她其实还是气的,只是为了弟弟才不得不理会他。 想着自己在她的心里,还没有个半大的孩子来得重要,耶律央本就不太好看的脸又暗了些,心口不住上下起伏着! 但也仅仅是不爽,别说是火气了,连个火苗子也不敢发做出来。 男人嘛,在自己女人跟前就应该能屈能伸,该窝囊的时候就得窝囊! “你到底会不会这个机关啊?”江无眠见他拿着玉石后一直不动,眉头紧皱,有点着急地催促了起来。 “……” “快点。” “嗯。” 哈都和香蕊瞅着这两人,一边担心着,一边又忍不住憋笑得双肩抖动。 还好七王大军不在这,若是被他们看到被全军敬仰崇拜的这位大杀四方,威震诸国的西漠七王,居然在一个小小女子跟前‘怂’成这样,估计会大跌眼镜,当场吐血三丈! 咔嚓一声,机关终于开了。 江无眠一直攥着的手松开,总算呼了口气。 还好,她没有看错,果真是这块儿玉石。 墓碑应声打开,露出通往地下的一条暗道。 “跟在我身……”耶律央的话还没说完。 江无眠已经拉来了香蕊。 “走吧香蕊,我和你一块儿。” 耶律央:“……” 这是‘榨干’了他的用处,转头就把他给无情抛弃了? 好,好得很……他暗暗咬牙。 第一次尝到被人利用滋味的七王,气得脸都青了,就跟吃了死苍蝇一样。隐隐看着,他的嘴角好似都被气得在抽搐着。 可最后也只能咬碎牙齿混血吞。 他看了眼前面已经往里走去的女子,深呼吸一口气,转头踹了一脚双肩持续抖动个不停的哈都,鹰眼一瞪。 “还愣着做什么!跟上!” 哈都疼得原地抱膝直蹦跶。 得,又被当出气筒了这是…… 这条地下通道比江无眠想象中的长,走了许久也没有到地方。 反而是越来越昏暗,越来越看不清前路。 江无眠其实是很怕黑的,特别是这样幽闭的空间。只是她平日不善表露出情绪,寻常人都不知道罢了。 现在越是往下面走,她越是紧张,小手不停紧攥着衣角。 “香蕊,你有火折子吗。”江无眠看着漆黑的狭窄通道,皱眉问。 香蕊摇了摇头,说:“或许主子身上有。” 江无眠余光往后瞥了眼,抿抿唇没说话。 香蕊也识趣儿的闭上了嘴巴。 四周登时沉默下来。 直到这时,继续往下的过程中一行人来到了一处拐角,江无眠没看清路,差点摔了一跤。 到底是个权贵家的小姐,即便经历了这么多,但底子摆在那,怎么也没有香蕊和哈都他们步伐稳当身子强健的。 江无眠身子一侧,下意识撑住身边最近的人。 那人也顺势将她扶住。 动作迅速的惊人! 江无眠呼口气:“谢谢你,香蕊。” 刚说完就觉得不对劲,那扶住她的大掌触感…… 江无眠脸色一暗,很快就知道是谁在这了。 她抽回手站直身子,当下就要和他隔开一段距离。 却被那人一把抓住。 啪的一声,他手中火折微光闪耀,瞬间映亮了四周。 也映亮了他暗沉沉的脸。 耶律央将她强硬地带去自己身后,那带着细微咬牙切齿的暗哑声音,一听就是他一直在控制着自己的火气,但又不得不放软。 “想尽快救下你弟弟,就跟在我身后。” 江无眠呼吸一重,没说话。 两人就这样一路无。 连这地下本就稀薄的空气都好似快凝结成冰了。 一个答案 香蕊和哈都更是不敢再出声,连呼吸都不敢重了。 耶律央脸色铁青,拽着身边女子一路往前。 在烽火狼烟下前行多年,战无不胜的他!怕是连只身面对数千上万的敌军,身子也没有僵硬紧绷成这样过! 他寻常在人前一向冷傲惯了,此刻的模样多了些‘小心翼翼’,只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好笑。 奈何旁边的江无眠一脸的面无表情,四周的氛围也因为渐入地下愈发紧张,谁人也不敢真的笑出声来。 “我承认,起初的确是有这门指腹为婚的亲事。”他的解释话语来得突然,响彻在这时莫名显得几分突兀。 江无眠听到这句,心像是被什么给狠狠揪住了一半,泛白的唇瓣再次凉了凉。 似乎仅仅因他这一句,后面的话解释得再清楚,她也是听不进去了。 “但本王从未放在心上过,本王发誓!后来寻到了秦林霜,她那时候已经嫁过人。本王可没有夺人妻子的喜好,自不会去争抢。只想好好替她父亲照顾她余生,仅此而已。” “总之,久而久之,此事更加被本王抛之脑后!即便是现在的姜宛,本王也没这个心思。眠儿,我真的从未想瞒过你,只是若非今日九王提及,我也……” 真的仅此而已吗。 可那是秦林霜,现在的却是秦宛。 听着像一样,但却又不一样。 江无眠心口仿佛又堵着一口气,难受得紧。 她想知道的,也并不是这些,是他的答案。 真正的答案! 不是那些他愿不愿意娶秦宛的话,她自然是知道他不愿意的。可是,他不仅仅是耶律央,他还是西漠七王,更是即将统领西漠的王。 他届时若是迫于身边人的压力和大局,不得不娶呢! 她要的,是他那个时候的答案! 至少是一个定心丸。 江无眠下意识看了眼他。 但或许,这个答案,连耶律央自己也不敢确定吧。 而现在的这些话,她并不想听。一点也不想…… 这时正好到了地下最深处。 “到了。”哈都不合时宜说了句! 江无眠一听,身子一松,自动忽略耶律央后面的话,甩掉他的手大步走了过去。 “就是这了吗?” “……”耶律央凉凉一眼扫去。 哈都一个激灵,吓得浑身发颤,赶紧自打嘴巴! 他也只是想缓和气氛而已,就是好像时机不太对…… 可是为什么主子的眼神,除了生气,还想要活剥了他?就插了一句嘴,不至于吧? 香蕊走来,默默拍了拍哈都肩头。 七王和人家说了一路话,人家一个字也没搭理他。他跑来才插嘴说了一句,人家姑娘就应了。七王能高兴就有鬼了! 哈都委屈嘟哝:“谁让他自己瞒着事情不让人家知道……”换做他是女子,自己喜欢的人身边突然冒出来个年轻姑娘,还是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他也会不高兴的。 香蕊叹气:“哎,主子这不是也忘了嘛。” 此刻已经到了地下密室的入口。 耶律央是辨别机关的高手,只需一眼,就看出这机关的关窍。 他先是看了眼默不作声的江无眠,深呼吸一口气,转身走到石门前,扫了一眼后,扭动旁边一个不起眼的油灯。 只听轰隆几声,石门应声打开。 里面果真别有天地! 若非亲眼所见,江无眠怎么都不会想到,有人会在这深山地下,修建一个这么大的地下宫院! 宫院很大,起码有一个京城别院那么大,里面什么都有,除了是在地下之外,基本和宫中的殿宇相差无二。 看来这个九王,果真早就有了谋权篡位之心了!连地下密室都修得和皇宫这么像。 江无眠心跳加快,她已经能感觉到弟弟的存在了。 南风一定在这! 她匆匆往里去了。 耶律央紧跟着她后面,看着她无视自己,全然只顾着旁人的样子,即便这个旁人是她亲弟弟,他的心中也憋闷极了。 奈何都是他自找的。 即便这次九王爷不说,也有纸包不住火的那天! 终于,走到最里面的一间屋子时,耶律央敏锐的觉察到了异样。 他停在那扇门前,神色严肃,朝着还在前面四处寻觅的江无眠唤了句。 “眠儿。” 江无眠当即转身,忽略耶律央那一直盯着自己炽热眼眸,越过他看去那扇屋门。 是这了! 世间真情,从不属于他 “哈都!”耶律央眼神一厉。 “是!”哈都拿出弯刀,和香蕊合力砍断铁锁! 再听砰的一声,屋门已经被他们两人撞开! 一时间四周顿时烟尘四起。 耶律央下意识要抓住江无眠的手将她带到自己身后,她却已经从自己身侧大步走了过去,他又一次抓了个空,心口再次被气得上下起伏。 哈都有了上次的经验,可不敢招惹他,飞窜从耶律央身侧略过。 香蕊也匆忙跟上。 最后只剩下孤零零的耶律央,阴沉着脸孤零零地站在烟尘里,最后孤零零地走了进去。 “南风!”里面响起江无眠激动到发颤的声音。 耶律央心中一动,方才的那点火气烟消云散,当即大步跟了进来! 里屋中,江南风正躺在床上,一张脸苍白无血色。 旁边还有同样昏迷过去的于子墨。 才一段时间没见,两人都好似瘦了一大圈! 江无眠赶紧给他们把脉。 但好在,他们的脉象都没什么大碍,应该是这段时间吃苦受累,加上没吃什么好东西,两人都撑不住才晕过去了。 他们的身上看起来并没有明显的伤痕,但无一例外,却都被人用铁链捆拴住脖子乃至四肢,像是一个牲畜一样被困在了这。 旁边,还放了两盆饭菜。 还偏偏故意放在地上! 这是人吃的吗!分明和那野狗的没什么区别! 估计是许久没人来换过,那饭盆里面的饭菜都发臭了。 江无眠气得发抖! 有些时候,身体上的伤,远远没有这样的侮辱和践踏更能击垮人心! 先生是多么骄傲的人,那九王居然这样对待他!他分明就是知道先生的性子,才故意如此! 难道九王和先生,也曾认识? 还有南风,小小年纪的他,竟接连遭受这么多罪! 这段时日他们在这过着怎样的生活,江无眠完全不敢想! 江无眠此刻只想亲手杀了那九王! 她气得双目赤红,身子颤抖。 旁边的耶律央亦是面庞阴冷,眸中也如镀上一层血光暗影。 他本想亲自上前给两人解了锁铐,但一看江无眠那对自己视而不见又冷冰冰的样子,还是递给了香蕊一记眼神。 香蕊上前给两人解下铐子后,又拿出两粒护心丸给二人服下,对江无眠道:“南儿,别担心,既然已经找到了人,一切都好说了。” 这些话,是她替某人说的。 江无眠眸光闪烁,轻嗯了声,但心口悬着的那口气到底不敢松。 人是找到了,现在要尽快离开这。 还没准备动作,刚服下药丸不久,晕过去的江南风很快悠悠转醒。 他的情况比于子墨好一些,因为在这的一段时间,于子墨几乎都是把能吃能用的先让给他,自己偷偷饿着肚子。 “阿……阿姐?”江南风迷迷糊糊的,浑身又无力,睁眼时差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确定眼前的不是幻觉,而是真的后,他瘦削如柴的身子一震,眼圈发红,一个飞扑钻进江无眠怀中! “阿姐!真的是你!” 这两姐弟都是一个性子,一个比一个坚韧倔强。 江南风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许久,即便是被当成畜牲,也没有低头。甚至都没有哭过一次! 可现在看到至亲,小小少年再也忍不住,泪水潸然而落,哭得眼泪鼻涕满脸,环着江无眠的腰,将她抱得紧紧的,生怕阿姐会再次消失不见! 至亲姐弟相见的一幕总是让人动容。 香蕊跟着红了眼,连哈都也开始背过身去吸鼻子。 只有站在一旁的耶律央,面色冷鸷,神色如常,看似没什么反应。 但真正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此刻轻颤微攥的双手已经表露了他的情绪。某种程度上,他除了易怒外,其实和江无眠一样,都不喜欢表露自己真正的情绪。 耶律央的眼眸渐深,眼底深处除了一丝心疼外,还有另外的暗涌。 原来,这世间还是有亲情的。 只是他没遇到过而已吧。 也从不会属于他。 耶律央自嘲一笑,微微把身子侧开,给两姐弟一点独处的时间。 哈都看了眼这地下密室,见时间差不多了,转头看去耶律央,意思是想提醒他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了。 耶律央再看了眼那边的姐弟二人,微蹙眉头,缓声道:“再等等。” 哈都想说什么,还是憋了回去。 想了想后,耶律央还是打算先出去,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看在他,他继续在这留着,只会让她烦。 “这是西漠七王,是他带着人来救了你们的。”江无眠却突然开口。 耶律央心中一动,暗沉的眼微亮,心中的落寞也瞬间被雀跃填满,当即转过身! 未来姐夫 然而刚转过去,看到的依旧是江无眠冷漠的侧容。 耶律央眼底生出的色泽,又一次被失落覆盖。 江南风探出头,因为光影太暗,他没看清眼前的人面容,只知道是个身材高大,气势逼人的男子。 他学着先生教的,双手平举交叠对着男子见礼。 “谢过七王搭救。” 耶律央淡淡扫了他一眼,轻嗯了声:“无事。” 许是又觉得两个字太冷冰冰的,他动了动唇,又补充了句。 “嗯,你阿姐担心了你一路,没事就好。” 他其实不擅长说这些话,也不喜欢过多理会像江南风这样屁大点的孩子,即便是上几次和江南风私下的相见,他也是简意赅,最多答一个嗯。 现在这样声音缓和,还带着安抚的语气,怕还是第一回。 江南风本以为这个看起来气场强大又凌厉逼人的男人是个不好相处的,没想到还挺好说话的呀。 他不禁又偏过头好奇地打量起了耶律央。但因为这里太暗了,他依旧没看到耶律央的脸。 不过江南风还是觉得此人很熟悉,甚至已经猜到了他是自己曾经见过的谁。 只因这个男人先前在他一人面前的时候,和在阿姐跟前的气势着实太不一样,今日的他气势明显是有所收敛的,话语字句什么的也很缓和。 加上四周昏暗,江南风才不敢确定他是否为自己所想的那人。 “七王真是个好人,定比其他西漠人好多了。嗯嗯,先生说,阿姐在西漠吃了不少苦头,还被人欺负了。真是可恶!” 他从于子墨那听来了不少关于西漠的事,虽然于子墨没说是哪种‘欺负’,但阿姐能死里逃生回来,总归是受了委屈的。 江南风早已是万分憎恶那个地方,虚弱地攥起无力的小拳头,脸上写满认真和小少年毫不遮掩的恨意和讨厌。 “阿姐,等我长大了,可以保护阿姐,便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特别是那个西漠的家伙,等我以后定要去一趟西漠,找出那个人全数讨回来!” “嗯,去了后先暴打他一顿再说!哼!” 耶律央:“……” 噗! 哈都一时忍不住,默默转头看去旁边嘴角抽搐,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自家七王,差点真喷了。 “怎么了?七王,你也认识那个欺负过我阿姐的人吗?”江南风觉得耶律央的反应有点说不出的奇怪。 仔细想了想,江南风觉得或许七王和那人是认识的。七王可是西漠的王,在西漠就没几个不认识的人。 他再次探出小脑袋,眼睛绽放出一丝期待的光芒,小心翼翼地问。 “那等以后可否请七王带路,带我去找那个人?” 江南风是有自己的小九九的,他认定眼前的男子和寻常西漠蛮子不一样,况且人家七王能带阿姐来救自己,他和阿姐的关系定非寻常的。 如果有七王坐镇,今后谁还能欺负了阿姐?更别说去了西漠后,还担心揍不了那可恶的家伙吗! “七王不知道,我阿姐是死里逃生回来的,定是被人欺负得惨了才冒死……” 江无眠打断:“南风,好了。” 她眉心紧皱,看起来几分不悦。 “人家七王就没有自己的事吗?你也是,几日不见话这么多。先走吧,这里不安全,出去了再说。” 她也不知怎么回事,寻常弟弟见到旁人,一向沉默不语,从没有这么多话的。怎么在这男人跟前老是喋喋不休…… “哦。”江南风长哦了一声,乖巧地捂住了嘴巴。 这边哈都已经和香蕊搀扶起了晕厥的于子墨。 江无眠本想自己带着弟弟走,耶律央展臂横来,已经把腿脚不便的江南风背在了自己身上。 他目视前方,鹰眼平静,话语听着也不算强硬,但却自带着不容人反驳的威严:“走吧!” 江无眠唇动了动,看了眼靠在他背心上,似乎靠得很舒服的弟弟,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江南风觉得气氛有点怪,先看去自家阿姐,又看了眼昏暗光线下的耶律央,眼神在两人之间转悠几圈。 年少的他已经敏锐觉察出了两人的关系,好像并没他之前所想的那么简单。 他皱起好奇的小眉头,很小声地朝江无眠那边伸长脖子问了句:“阿姐,他是我未来姐夫吗?” 江无眠:“……”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响起。 “是!” “不是。” 想故意气死我? 现场又是一阵诡异的静默! 哈都和香蕊已经把脑袋垂得不能再低,生怕被殃及池鱼。 看来主子这次着实是把人家气得狠了! 说来也是啊,这事儿都瞒着。最主要如果秦宛不在身边都还好说,可现在……哎! 换做江无眠若是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不仅瞒着主子,人还被接过来。主子还不知道得气成什么样啊,啧啧,那场景他们几乎都不敢想! 江小姐只是甩个脸色,怕已经很给主子面子了。 耶律央已经侧头,眉宇暗沉看向江无眠,显然对她方才的回答很是不爽! 江无眠刻意避开他看来的视线,蹙眉对江南风道:“小孩子问这些做什么,你身子还很弱,不许再说话浪费力气了。” 江南风谁也不怕,就怕阿姐生气。 见江无眠是真的不高兴了,他不敢再多话,甚至还悄悄往耶律央的背心缩了缩,像是在求救。 江无眠见此,本不太高兴的脸更沉了些。 耶律央却是一改方才的神色阴冷,侧头斜斜瞥了眼下意识扯住自己衣袖的小屁孩,眉头轻挑,嘴角不由噙起一抹弧度,微微挺直背脊。 “童无忌!再说,这本就是实话,有什么说不得的!”他一点也不遮掩两人关系,神色飞扬,似还带着一丝提前被小舅子认可的傲娇! 江南风一听这话,眼睛都放亮了! 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耶律央这个未来姐夫。前提是他还不知眼前之人,便是那个要被他暴揍一顿的家伙。 “……”江无眠还想说话。 耶律央这头已经唤来了哈都! 哈都:“七王!” 耶律央什么也没说,只冷冷睇了他一眼,将江南风先交给他。 哈都顿时了然,知道主子和人家姑娘有话要在出去的路上单独说,当即带着小公子匆忙先行一步消失在了原地。 有些话,是要早点说清楚才行了。 “耶律央,你做什么?”江无眠皱眉想追过去。 耶律央却已经横步出来挡住了她的步伐。 “脚崴了为何不说,是想故意气死我吗?”他盯着她的眼神冷冷的,写满不悦。 江无眠眸光闪烁,眼神悄然看去自己早已红肿的脚踝。 这是方才在那个拐角的时候不小心崴的,她一直没说,除了不想,也是觉得在这个时候没必要拿这样的事来说。 一开始还能强忍着,可后面却越发疼了。 找到南风的时候脚踝就疼得几乎快走不动,但为了不让弟弟担心,她一直在强忍着。 只是没想到,自己隐藏得这么深,居然还是被他给发现了。 江无眠抿直唇角没说话。 见她如此,耶律央重重吐出一口气,却还是半蹲下,耐着性子道:“上来。” 江无眠没动。 耶律央也不急,笑意深深盯着她:“你若是想继续在这浪费时间,本王也是可以奉陪的,就是怕九王来了,南风刚被找到就……” 江无眠眼神一变,当即趴上他后背,心中却是把这个男人恨得牙痒痒。 只觉得自己这辈子怕是都要被这人拿捏得死死了。 “……那还愣着做什么,走啊。” 耶律央知道她在瞪自己,甚至能想象出她气鼓鼓的小模样。 他却是满心雀跃,眉头轻扬,将她缓缓背起,紧紧护着:“不气了,好不好?”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在他的人生中几乎从未有过的哀求。 江无眠偏过头,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男女之事,不就是爱过来又死过去吗。 她江无眠也是这人世间的俗人一个,纵使往日再清醒,也逃不了这情劫。 因为自己母亲的先例,让她生来便冷心冷情,也早早看透了这人世间的儿女情爱。 母亲为了江吏川牺牲了一辈子,到头来却被旁人做了嫁衣。连母亲即将灯枯油尽的那几日,江吏川都是和廖氏滚在了一起。 这些事一直是江无眠的心里的阴影,也让她此生都对人间真情不报希望。 后来遇到了他。 纵使这段路途十分曲折。 她还是想,放手一搏,追寻自己的心试试吧。 说她强硬也好,说她矫情也罢。 以前的耶律央怎么样,有过多少女人她不想管,但今后,她是绝对不会和旁的女子共享自己的男人。 绝不。 若是真的不得已,她宁愿选择从未开始。 两人继续往外前行着。 一阵的沉默后,耶律央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江无眠神色微动。 直觉告诉她,这个所谓的故事,或许会和他那个藏得很深很深的身世有关。 过往的故事 江无眠心中不由微动。 其实她这次生气,不仅仅是因为他隐瞒和秦宛的指腹为婚,应该说,是长久之来,一直横在两个人时间的疙瘩。 她对他的一切,真的一无所知。 他也总是瞒着。 她知道,他或许是不愿意说。他不想说,她也不会去多问,但理解是一回事,心里落差又是另一回事了。还是那句话,她江无眠也是俗人一个。 就像耶律央说的,他也知道,他其实从未给她过安全感。 真正的安全感。 “许多年前,有个年轻姑娘,她本是北魏人,幼时流浪到西漠被边境的一对西漠夫妇捡到收养,成了西漠人。” “小姑娘住家边关,每天放牛羊的时候都会遇到草原对面驻守边关的北魏将士,那时候西漠还因马贼四起处在内乱中,北魏的兵自然是要更精锐和瞩目。可能是小时候的耳濡目染,让她喜欢上了带兵打仗。好似每一次听到那属于北魏的战鼓声声,都能让她血脉沸腾。” “终于,她及笄成人了,暂且告别了养父母,踏上回北魏寻亲的路途。当时西漠和北魏关系不算融洽,西漠的人想混去北魏内境实属不易,更别说还个小小女子。她在北魏边城驻足了半月后,直到有一天,碰巧看到了边城城门张贴出来的招兵告示。” 狭窄的地下暗道里,充斥着男人低沉暗哑,又带着几分隐忍的声音。 前面哈都他们的火折微光扑闪扑闪,将耶律央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江无眠一向不喜欢听故事的,更别说还是旁人的了。 但此刻,她却好像真的被他带进了这久远到记不清岁月的故事中。 她身子微微收紧,扒着他的臂膀,好奇地问:“然后呢?她成功混入军营了吗?” 耶律央挑眉侧头看去眼巴巴盯着自己的小女子。 嗯?总算是愿意和他好好说话了? 他手臂一个用力把她往上掂了掂,又将背上的人儿护得更紧了些,唇边的笑意缓缓一收,眼神凌厉又暗冷:“嗯,混进去了。” 江无眠突然有点莫名的紧张:“那她女儿身的身份,可否被军营的人发现了?” “没有。后来她还带头打了几个胜仗,训练出来了一支队伍,算是在当时的北魏小有名气吧。” 他说的平静,仿佛只是在说明天吃什么。 但江无眠却绝对不相信那真是什么简简单单的小有名气。 不过这个故事,为什么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像是在哪里听到过类似的? 可一时间,她又想不起。 “人在高位,总会被惦记。没过多久,便有北魏的朝堂势力觊觎她的位置和她手里的兵。”耶律央说得讽刺。 江无眠并没有对此刻耶律央明显表现出的冷淡嘲讽有什么怀疑和不解,毕竟对此,他应该是最感同身受的了。 不过她还是很好奇,这个故事里的女子,和耶律央有什么关系?又和他的身世有什么样的牵扯? “那她后来找到自己的亲人了吗?”她问。 不是说一开始是去北魏寻亲的么。 江无眠现在只能猜测这个故事里的女子身世并非一般人,不然她应该是不会选择女扮男装进军营的。 很可能,她要找的那个亲人,是必须要在北魏有身份地位才可以见到的。 耶律央眼神比方才更加的犀利和森冷了,细看眼底深处的讥嘲之色也愈发的浓,只是淡淡的轻嗯了声:“嗯。” 看得出来,他并不想对这件事过多提及。 “后面的日子里,她厌倦了在北魏朝堂和军营里的勾心斗角,也看透了那些所谓亲人。经过很多事后,选择只身回到西漠。这时候,战乱四起,北魏的人或许是觉得又需要她了吧,便再次追赶来。” 江无眠眉心一皱:“所以,她还是去了。” “嗯。” 看来这个央求她的人,对她很重要,所以她即便看透了一切,被伤透了心,也愿意回去。 两人说话的时候,已经快走出暗道了。 外面的月色光亮渐渐顺着出口的缝隙映来。 就在江无眠准备往后继续听下去时,暗道入口外,突然响起一阵不合时宜的响动!连风声都消止了! 紧接着便是一道响彻暗夜的大笑! “哈哈哈!耶律央!你果真来了!” 是九王! 他居然这么快就赶来了! 不生我气了? 江无眠身子蓦地紧绷。 她倒是不怕自己再次落入对方手里,她担心的是弟弟和先生! 耶律央看着近在咫尺的暗道出口,冷笑一声,再次护紧她:“别怕,待会儿你什么也不用做,乖乖站在我身后就好。” 他似对于九王的出现并不意外,更像是一直等的就是这一刻。 之前江无眠就觉得古怪。 找到人不是应该赶紧离开吗,他怎么还有闲心在路上慢悠悠的和她讲故事。只是那时候她不太想搭理他,后面又被那故事吸引,一时间忘了去问。 现在看来,他当是另有打算的。 江无眠下意识抓紧他胳膊,没有过多问他的计划是什么,只轻轻点头:“那等下你一定要小心。” 耶律央侧头看着女子被月色点缀的那一双动人水眸,冰冷孤寂的心也好似跟着软化了,他偏过头,布满一层胡茬的下颚,在她按住他肩膀的雪白皓腕上蹭了蹭:“嗯?不生我气了?” 江无眠一愣,当即将头转去一边。 “谁说不生了……” 她可是还气得很呢。 耶律央就喜欢看她生气时的小模样。 这件事本也是他的不对,再说了自己的女人生个气拉个脸又怎样?他喜欢!哄哄也就是了。不生他的气,难道还生旁人的气不成! 耶律央笑了笑,也不点破:“好好好,回去后,定给你好好吃一颗定心丸,可好?” 江无眠眼神闪烁,依旧不说话,不过她再怎么淡定,嘴角处轻轻弯起的弧度却是压不住的。 有些东西,她不想……也不会去主动的要,更不愿去拿此逼迫谁。因为那样得来的东西既不纯粹,也不是她想要的。 她要的,是他去主动开口。 很快,两人到了地面。 先一步上来的哈都和香蕊已经把于子墨和江南风紧紧护住。 而此刻的整个陵园,都早已被九王爷和他带来的人团团包围了起来。 暗夜之中,前方九王爷正坐在轮椅上,他看起来是在笑,但那双笑眸却是阴沉沉的。这一次,他可不是在做戏了,而是因为今日在小船上时真的被耶律央给碾碎了骨头! 江无眠往九王爷那上了几层夹板的腿上过了一眼。 耶律央出手就没有手软的。 没把他腿掰断,就已经是仁慈。 九王爷看了他们一圈,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他们救走了人。 “无眠啊,我就知道你很聪明,迟早会找到这个地方,也会救走人的。不过聪明人也有被聪明误的这一天。” 江无眠眸光闪烁,听出了九王的这句话的深意。 她抬头看去身前的耶律央,微微攥紧了他的袍袖。 九王挟持她,果真是为了引耶律央前来的! 耶律央嘴角一扯,反手轻轻捏了捏她以表安抚。 先前在来陵园的路上,耶律央就已经换下了老八的伪装,此刻穿着一身漠袍,站在重重包围圈中,一点也不显得弱势。 相反,周身衣袍随着夜里料峭寒风猎猎作响的他,气势比往日更足了! 江无眠从未见过在站在真正烽火狼烟下的他。 唯一算是的一次,是他提着马贼头颅,浑身染满鲜红,穿着破碎的漠袍,穿过人声鼎沸的草原,高骑大马出现在草原盛会上的那一天。 那时候她其实就被震住了。 现下,江无眠的心更好似也随着他那随风四起的袍摆轻颤着。 她已经能想象出,当他真正号令万千大军时,该又是怎样雄浑壮观的场景。 对面的九王爷也因为耶律央的气场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但很快又笑了。 “看来你也知道了。”他对着耶律央说,“都是聪明人,我也不拐弯抹角,交出我想要的东西,今夜我可以大发慈悲放你们一条生路!甚至送你们回西漠去!” “不然……”九王又看去被耶律央遮挡住身形的江无眠,叹了口气,“无眠,你知道吗,我一直都不忍心对你出手的。可惜啊,你跟错了人。上次我就跟你说过了,一个对你百般隐瞒的人,绝不是你的良人。” “现在只是一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若今后他真的成了西漠王,你觉得他身边的女人还会少吗?” 耶律央心中一急,更加攥紧了身后江无眠的冰冷小手,冷声打断! “我耶律央的事还不需要旁人来过问!哼,北魏的人果真还是这么令人作呕!惯喜欢做这种挑拨离间的恶心事!” 九王爷看了眼两人,知道有些话说多了不好,点到为止。 他抬眸又对耶律央意味深长笑道:“不过七王还是令我佩服的,为了救女人,至少甘愿只身犯险。可惜你的人已经被困在了外面,根本进不了这片山头,你们今夜是插翅难飞!” 哈都和香蕊脸色微变,有点紧张地看去耶律央。 但耶律央神色依旧如常,没有大多的变化。 九王爷又笑了笑:“耶律央,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我也不想和你大动干戈。咱们还是坐下来好好商谈,交出东西,我便放你一条路。这个买卖,不算亏。” 耶律央没什么过多起伏的阴鸷眸中陡然生出锐利幽光! 连站在他身侧的江无眠都感觉到从他身上陡然弥漫出的威压和戾气! “住口!!你没资格提我母亲!” 他突然激动起来,双目赤红,脖子上青筋四起,拳头攥得咔咔响! 江无眠一愣,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 但更让她意外的是,九王爷居然和他的母亲也是认识的吗? 那耶律央的母亲到底是谁? 又或者说,他那故事里的女子到底是谁! 她也是他的依靠 还有,九王一直让耶律央交出来的那个东西,又是什么?或许这并非是什么物体,而是某种权…… 一团团迷雾充斥在江无眠心头的同时。 对面九王爷的人被突然暴怒的耶律央气势所摄,一群人齐齐往后退了几步! 九王爷神情一冷,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身后的手下们一眼。 “一群废物!” 九王爷又转头看来,换了副笑颜等待耶律央的答案。 “七王这是什么话,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呢。” 一家人…… 江无眠心中又是一动,再次看去了耶律央。 黑夜下耶律央的眼神一直夹带着凌厉锋芒,此刻看着好似比方才更冷了些,拳头持续咔咔响! 他的鹰眸深处,除了阴冷暴戾,还有浓浓的恨意! 那种恨意,仿佛藏在他心中许久。 一经唤起,除了憎恨奔涌而来外,还有一丝丝崩溃…… 这种情绪她或许无法感同身受,但她却知,他此刻的心定是极疼的。 江无眠上前一步,轻轻反握住他几乎暴起的拳头。 他是她的依靠。 她亦是。 耶律央身子猛地一震,被冰霜覆盖在不住震颤的瞳孔,仿佛途遇暖流,缓缓消散。 他被激起的情绪也在逐渐恢复,冷嗤扯动凉唇:“九王说的什么,我听不懂!” 九王爷叹气:“耶律央,别装了。毕竟我是有时间和你耗的,而你没有。” 他眼神落在旁边奄奄一息的于子墨和江南风身上。 最后看向看起来淡定,但其实已经在默默着急起来的江无眠,笑得更深了。 江无眠的确很着急,但她更愿意相信耶律央。 抛却两人之间争执的那些事,仅仅是对于他这个人而,她是选择相信他的,也相信他有理由故意让九王抓到他们。 耶律央的沉稳,也逐渐让九王爷觉察到哪里不对劲。 耶律央被他围堵后,没有一点惊慌也就算了,毕竟他本身就不是个喜欢情绪随意外露的人!可现在怎么连他身旁的那两个手下也没了着急之色。 难道哈都和香蕊方才的紧张,都是故意做给他看的吗! 这个想法一出,九王爷越发觉得不妙,当即让自己的人出去查看一番! 然而去的人却说此刻山林安安静静,耶律央的人依旧被困在外面,并没有闯进来。 耶律央的人再厉害,但强龙难压地头蛇,这是九王自己的地盘,对这点他还是有信心的。 可为何心里越发觉得不妥。 特别此刻见耶律央的鹰眼越发森冷,他的嘴角笑意也越发的浓! 九王爷眼神闪烁,心中没来由咯噔了一声。 突然就觉得,自己玩弄耶律央的同时,是不是也被他给玩弄了一通! 九王爷眼眸一眯,不想再和耶律央浪费时间了。既然他不肯,那自己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 是人就有软肋,以前耶律央可能是没有。 可现在不一样了! 九王爷看向江无眠,盯着她那几分熟悉的脸,眸色加深,似是在迟疑。 但也只是那一瞬的停顿,他最终还是闭眼扬声下令! 阿青,别怪我这么狠心的待你女儿。当初你不是也一样的狠心吗…… “来人!”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着急来报! “王爷!王爷!” 报信的并非是留守在山林入口的九王手下,看着倒像是从京城那边赶来的! 最深的秘密 九王爷一眼认出此人是谁,眸光陡沉。 那人神色焦急,周身除了尘土,细看还有血迹,一看就是刚着急从京城那边死里逃生回来的,正连滚带爬来到九王跟前。 “九王,出事了!我们的人中了埋伏,已经被……”他附耳对九王爷说了些什么,眼神胆怯地看向耶律央的方向,身子还在经不住的剧烈颤抖。 九王爷神色巨变,用唯一完好的那只脚踹翻了那冒死回来报信的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九王,是真的……我们的人全部在宫门前陷入围困。我们今夜的计划,被提前发现了!” 九王爷豁然看向耶律央! “是你!” 耶律央此刻神色早已经恢复往日冷傲,下颚微昂,甩动漠袍长身屹立,鹰眼里写满轻蔑和不屑,嘴角带着嘲弄笑意! 哈都站出来抱胸哼道:“九王爷,你真以为我们七王的名头是白来的!惊喜吧,你今夜原本是想借此机会将我们困在这,然后一边拖住我们,一边再对皇宫出手,想来一招声东西击来谋权篡位。可惜了啊,你的这些算计,早就被我们主子洞察了!” “其实早在我们七王来这之前,就已经传信给萧小郡王和皇宫!可惜九王爷在番地卧薪尝胆多年,招募的那些暗兵了,啧啧!” 今夜,九王爷明着像是为了得到耶律央手中的某个东西,才借着江无眠将他引到这来。 其实他真正要做的,是想在今夜趁着引走耶律央的空挡去逼宫造反! 而这也是九王爷这次回来潜伏许久,真正想要做的事! 原本他并不想这么早的,谁让耶律央居然回北魏了,这才让他不得不要加快速度。 可惜了,却被耶律央早早算计到。 九王爷现在突然觉得,今夜耶律央压根就是在这陪着自己演戏!连他的人被困在外面,也是故意做给他看的。 该死!该死!! 耶律央勾唇,笑意危险又冷冽:“九王,这个世界上可不是只有你一个会演戏。” 九王爷气得整张脸都在颤抖! 恨不得把眼前的男子千刀万剐! 果真啊,人家都说虎父无犬子,耶律央身上不愧是流着西漠先王和那女人的血! 今夜,是他败了! 不过,游戏还没结束! 唰的一声! 一张巨网从天而降,对着耶律央众人这边便当头罩来! 四周的树影也在瞬息之间晃动!紧接着更多藏匿在陵园里的暗光闪现,无数暗箭和刀子从四周飞袭而来! 耶律央第一刻甩袍罩住江无眠,一个侧身将她紧紧护住的同时。 江无眠听到机关声咔嚓响起。 等她再次抬头时,九王爷已经不翼而飞了。 方才九王爷原本所在的地方,此刻也已成了一片平地! 哈都当即追过去,可惜却是迟了。 “七王,居然被他逃了!” 耶律央大步走来,冷冷扫了眼那地面,沉声开口。 “先回去。” 穷寇莫追! 况且这里四处都是机关,指不定就会落入九王的下一步陷阱里。 江无眠点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 这里到底还是九王的地盘。 今夜没让他得逞,还平白搭进去了那些蓄谋已久的逼宫暗兵,已经够让他吃一壶了。 一行人没在这片山头多作停留,在阔别了京城数日后,终于启程再次回了那个看似安宁,却危机四伏的北魏皇城。 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亮了。 一夜喧嚣过去,整片山林又恢复了原本的宁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江无眠坐在马车内,隔着车窗眺望着远处的笼罩在清晨薄雾里的丁香林,眼神微深。 脑海中每一次再回想起九王看自己时的神情,她都觉得十分古怪和情绪复杂。 她知道,九王之所以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大抵是因为她母亲鄢氏。 连他喝醉的时候,都在唤着母亲的小名。 就像九王先前说的,母亲年轻的时候,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才女,不少的京城公子都拜倒在她的裙下。 或许连他也是其中之一。 那九王和她母亲曾经是什么关系?两人年轻的时候,又有着怎样的过往……以至于,他在忘不了母亲的同时,还带着那样的深深的恨意。 江无眠再看去那丁香林,眉心紧皱,紧紧捂住自己不断跳动的心房,呼吸一点点加重。 她总觉得这背后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最深的秘密…… 这时,一双大掌轻轻覆住她的冰冷小手。 “你喜欢丁香?若是喜欢,本王回去让人给你种一草原的便是!” 谁说要和你回西漠了? 耶律央的声音传来,江无眠回过神。 他眼神不屑地瞥了眼那丁香林,犀利鹰眸里是遮掩不住的嫌弃。 应该说他不是嫌弃丁香,也不是嫌弃这是九王的地盘,而是本身他便嫌弃北魏而已。 江无眠无奈摇头。 只觉得这个男人真是口是心非呐,明里暗里的嫌弃和厌恶北魏,可昨夜提前洞察了九王的意图后,还不是第一步就给萧苏禾传了信? 其实啊,他口中说着是厌恶北魏这个地方,厌恶北魏的人。 却比谁都护着。 忽地又想起昨夜他和九王爷对峙时的对话。 从两人之间的辞,和九王途中的那一句‘一家人’,江无眠其实已经能猜到耶律央生母的身份,以及她和北魏天家的关系。 应该说,他的生母就是昨夜那段未讲完故事里的主人公。 但江无眠只知道西漠的南亭郡主是北魏先帝遗落在民间的女儿,何时又冒出另一个了? 她皱了皱眉,直觉这件事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还有九王爷想从耶律央这得到的那个东西,也不单单只是为了声东击西。 九王估计也抱着侥幸,万一真得到了呢。 所以,那到底是个什么。 “谁说要和你去西漠了?”江无眠将头一偏,懒得搭理他。 语气听着依旧是冷淡淡的,但这一次她却没有再把耶律央的手甩开了。 耶律央鹰眼一眯,长身压过来。 “嗯?你不跟我回去,那你还想跟谁回去?” 压来时他身躯过大,力道没有收敛,马车都跟着一震晃动。 外面驾车的哈都一愣后,默默稳住马车,又默默拿起了准备好的棉花塞进耳朵…… 车里,江无眠伸手抵住他身子,眼睛依旧看着旁处。 “不要。” 耶律央看着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俯身凑到她耳边:“好了,我没有骗你,定心丸我会给你。等回去后,我会安排好一切。相信我,好不好?” 江无眠眸光闪烁,依旧没看他,轻轻撇嘴:“上次你也是这样说的。”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落寞。 上回,他说让她相信他,她信了。 可他又信她了吗? 耶律央见她失落的神情,心中登时着急起来,用大掌捧着她的脸和自己对视。 他的眼神认真且严肃,许久才道出了三个字。 “对不起。”上回,的确是他太冲动了。 要知道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得多不容易。 “眠儿,不会再这样了,真的。今后,我会尽力克制好自己的情绪,尽量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似乎觉得这句话还不够,他一把扯下脖子上的狼牙吊坠,塞进江无眠的手里。 江无眠问:“给我这个做什么?” “其实这是一个暗器。你动这。”他握住江无眠的手对准狼牙后的凸起处一按,咔的一声,原本的吊坠瞬间变成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小刀! 江无眠眉头皱得更紧了,眼中不明色泽更是加深。 耶律央盯着她的眼,用她握住狼牙暗器的手,蹭的一下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若有下次!你直接……” “不……”江无眠脸色忽地一变,手剧烈一抖,当即从他身下起来,眼圈都被气红了,厉声道:“耶律央,你疯了吗!” 七王肯定会喜欢的 他绝对是疯了,铁定是疯了! 看她被气坏的样子,耶律央却是挑眉发笑,顺势撑着后脑勺长身仰躺在车壁上,耸肩悠长叹气:“哎,若连我女人都不信我了,那我耶律央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不许胡说!”江无眠瞪着他!气得不行! 耶律央就是喜欢看她生气时的小模样。 平日她总是冷淡淡的,对谁都一样。哪怕是对他,也是如此。 只有生起气来,才会有这样的小女儿姿态。 每次她生气的时候,那张小脸便会跟着一阵阵发红,胸口也是气鼓鼓的,一起一伏。连带着雪白纤细的脖颈也透着一股透亮又诱人的粉红。 耶律央的瞳孔逐渐变得深邃,呼吸渐渐灼热,腹下仿佛突然灌入一团火,不自觉阵阵收紧。 江无眠感觉到了什么马车里氛围的转变,下意识往后靠了些。可还没有移动一步就被他拽了过去。 “还想跑!你这辈子都跑不了了……” 马车再次一个晃动,比方才那次还要更加激烈。 连车头上的哈都都差点被甩了下去。 身后动静有些大,哈都面庞绯红,暗道主子可真是一点也不避着,小舅子还在前面马车呢。 他赶紧又拿出了一团棉花死命塞进耳朵里! 后面发现这团棉花也不够使的。 脸越来越红的他,最后索性将那晃动不停的马车驾到一处无人山道边停下,然后捂住耳朵,匆匆跑了个没影! …… 黄昏时分,京城,公主府。 大长公主早早得了耶律央和江无眠要在今日回来的消息,此刻已经在府门前翘首以盼了。 跟在她身后的,除了耶律馥外,还有一个姜宛。 姜宛住在公主府的这段时间里,基本算是被当成真正的权贵小姐般的养着,什么好吃好喝的都往她这边送。 一段时日的养身子下来,她倒是真的长了点肉,瞅着也是比之前圆润了不少,娇俏的五官亦是愈发明显,连皮肤也没有来的时候那么干枯发黄。 今日的她穿着一身吸睛的红艳长裙,显然是特意打扮了一番的。 “快看,我这样打扮好不好看?七王会喜欢吗?”秦宛小声地问身边丫鬟,神情里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和期待。 丫鬟自然是顺着她的话说:“好看好看,姑娘自是最好看的,七王看到了铁定会喜欢的。待会儿准第一眼就看到姑娘了呢。” 秦宛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想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她想要的话而已。 她闻后不禁笑得几分羞涩,但又故意佯装不悦的呵斥了丫鬟几句:“说什么呢,七王已经有江姐姐了。这样的话,今后不许再说了。” 旁边的耶律馥翻了好几个白眼,她实在看不下去这女人的做作姿态,几次想站出来泼她凉水! 但又碍于大长公主在旁都没发话,耶律馥咬了咬唇,还是只能把话又憋了回去。 “哎呀,我的红玉簪子呢?”姜宛一摸发髻,神情里顿时生出一丝焦急来,“快,快去把我的簪子拿来。” 那可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必须今日戴着见七王的。 孔雀开屏 秦宛一副真把自己当成公主府的小主子,对着人呼来喝去的样子,别说是耶律馥看着要翻白眼。 连旁边的箬嬷嬷也着实不喜。 箬嬷嬷再看了眼秦宛那副眼含急切,表面说着七王有姐姐了,实则却紧按住心口不住往街道外眺望的小模样,心中不免又生出几分鄙夷。 外面这么多人,连大长公主都没发话,就她最焦急的往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人家七王的什么人似的。 若嬷嬷暗暗皱了皱眉头,对大长公主低声道:“公主……” 大长公主缓缓睇了个眼神来,箬嬷嬷后面的话顿时咽了回去。 连耶律馥那蠢丫头都看出秦宛的小心思了。 大长公主怎会看不出? 不过秦宛如今算是耶律央的人,也只是暂住在她这,再看在她父亲的份上,有些话大长公主不好说。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她现在只担心央儿和无眠是否安然无恙,也不想在他们回来的时候,在府门前把事情闹开。那样实在不给央儿面子,是以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下来,大长公主虽没怎么接触这个秦宛,但却能肯定,秦宛绝对没有表面看着的柔弱和简单。 “来了来了!” 前面在街口眺望的公主府奴才,朝着大长公主扬声禀报着。 今日耶律央和江无眠是私下回来的,阵仗没有弄得太大,但也是清理了街口四周。 安静的街巷尽头,马车正在缓缓驶来。 大长公主太过激动,直接走下了台阶。 箬嬷嬷一时没跟上,大长公主脚下正好一个踩空,差点摔了。 “公主殿下!” 一双手从旁边伸出,稳稳地撑住了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以为是箬嬷嬷,抬头才看到是耶律馥。 耶律馥方才是下意识的行动,做出后再想后悔已经是来不及了,她是知道大长公主不喜欢自己的。 若非王叔一直杳无音信,她一直担心着王叔他们,早就走了,才不会在这继续当这个碍眼的。 果真见大长公主见搀扶自己的人是她后,脸色登时变得不悦和暗沉,连眉头都皱了起来。 耶律馥脸一白,迅速收回手:“公主殿下,我不是有意的。您没事就好。” 她匆匆后退,生怕再招惹了大长公主不喜。 不知为何,她就是怕这个北魏大长公主,每回都心虚得很,从第一次见就是这样。 大长公主见着她虽然风风火火,但还算知道分寸,神色缓和了些,再看着她离自己老远,小心翼翼的模样,眉心皱得更紧,唇动了动,正想说什么。 而这时,马车已经到了近前。 香蕊先行跳下马车给大长公主见礼,然后掀开身后的马车帘子。 秦宛老早就等着了,还‘一不小心’撞开了马车边搀扶人的香蕊。 这秦宛长得是没几两肉,却因早年间在那个假秦林霜家里干了不少粗活,劲儿是真的不小。 这么一撞,差点就让注意力在旁处的香蕊嗑到了旁边的台阶上! 好在香蕊有些武功底子,及时稳住了,不然这一头栽下去,估计能毁容。 香蕊眼神一冷,倏地回头。她还真小看了这女人。 秦宛已经换上往日的娇柔模样,十分不好意思一笑:“对不住对不住,香蕊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方才一时间没站稳。你人这么好,不会生气的吧?” 说话的间隙她已经挤到了最前面,几乎身子都要贴在马车上了。那架势摆明是想让耶律央第一眼就看到她。 香蕊看着她的样子,嘴角嘲弄的扯了扯,什么也没说。 等秦宛摆了半天娇柔姿态,连脚都站麻了,却见从马车里被搀扶出来的人却是两个陌生人。 一个是稍年长的温润书生,还有一个腿脚残疾的小屁孩。 七王呢?? “小公子,于先生,来,小心点。”香蕊这才像是想起什么,转头看去还在着急往马车里张望的秦宛道,“哎呀!忘了给秦小姐说呢,七王和小姐在路上累了,还在后面,马上就到。” 秦宛:“……” 香蕊很明显着重点了点‘累了’两个字! 秦宛的脸色果真难看了几分。 他喜欢,旁人管不着! 很快,耶律央的马车才从后面被哈都缓缓驾来。 秦宛咬紧双唇,不再理会盯着自己发笑的香蕊,提起裙摆想跟过去,却早早的失了先机。 大长公主已经先一步走了过去。 箬嬷嬷也领着奴才们跟在身后,霎时间把路给堵得严严实实。 耶律馥横跨一步挡在想见缝插针的秦宛跟前,像是方才她推香蕊一般,一个箭步将秦宛撞开,还故意学着她的模样捂嘴说了句。 “啊!真是不好意思呢,一时没看到你。” 秦宛气得不行,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越过前面的公主府人群,一边眺望着马车,一边又焦急往后张望。 怎么还不送簪子过来!哎呀。 这边,马车帘子已经被哈都掀开,他脸上的殷红还没有退,仔细看反而比先前更红了。 哈都掀开帘子后,正想伸手搀扶里面的人,却被男人一掌拍开。 哈都:“……”他只是单纯的想搭把手而已,七王至于么。 紧接着只见耶律央从马车里大步而出。 大长公主见着耶律央平安无事,悬着的心这才落下,她继续往里看,却没瞧见江无眠。 “嗯?无眠呢?” 怎么不在这? 四周的人也纷纷好奇。 先行到地方的江南风也跟着着急眺望,寻找着姐姐的身影。 倒是于子墨笑意神色。 哈都咳嗽两声,瞥了眼某人的怀里。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路上听到的那段令人脸红燥热的对话。 “耶律央!!你怎么还把我衣服全部扯碎了,连肚兜也……我待会儿怎么见人!” “怕什么,本王抱你下去就是了。” 江无眠咬牙切齿:“耶律央……” “放心吧!本王自己都没看够呢,怎么会露给旁人看,连一跟头发丝也露不出来!” “……” 哈都摸了摸鼻子,可不敢再多看了,赶紧把眼神收了回去。 这时大长公主等人也才反应过来,看去被耶律央抱在怀中,用漠袍罩住全身的小小身影。 只因耶律央的身躯实在太大,江无眠这样缩在他怀里,又被宽大的漠袍罩了个严严实实,不仔细看,愣是没被人发现。 江无眠此刻浑身上下全部没了遮挡,只能缩在结实的臂弯里,从漠袍下抬起半张布满红晕的小脸,对大长公主小声地见礼:“无眠见过公主殿下……” 大长公主一愣,先是有些无语,和箬嬷嬷对视后,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偷笑了起来,而后她又十分不悦瞪了眼耶律央。 “你小子,也太过分了!”怎能如此欺负人家姑娘! 在人前都这么的‘过分’,私下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呢。 耶律央下巴高昂,嘴角带着冷傲又满足的笑意!怎么不满足?这一路上可是让他餍足的很呢! “本王喜欢!” 意思是旁人管不着。 只可惜了,萧苏禾似没在这!不过今后有的是机会。 直到这时,一道被所有人忽略的声音,弱弱地从众人后面响起。 仔细听似还带着一丝委屈哭腔。 “七王……” 大家这才想起还有秦宛在这。 耶律馥眉心一皱,觉得这女人脸真大,真是比自己还厚脸皮呢!居然敢在这个时候还跑来插一句。 她正想再将人挡住。 那边,耶律央闻声,欲进府的步子忽地顿住了。 他怀中的江无眠神色微动,手不由紧了紧。 让她进来 秦宛见耶律央停了下来,心中一喜! 正好这时候丫鬟把红玉簪子送来了,她赶紧把簪子拿来戴在发髻上,想挤到最前面去。 然而却见耶律央只是略略皱了皱眉头后,便抱着江无眠大步进了府门! 丝毫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 甚至连个正眼也没给她。 “七王,七王!” 秦宛不知是急的,还是真的委屈,红着双眼很想追过去。 香蕊已经抱胸大步挡在她面前! 她扯唇:“不好意思哦,秦小姐,我们七王和江小姐很累了,现在要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香蕊转身,和哈都带着于子墨和江南风也跟着进去了。 耶律馥路过秦宛身边时,不禁嘲讽笑道。 “有些人啊,真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真是可惜打扮了这一天呢!” “不过这世间的东西本就是如此,该是谁的,就是谁的,纵使你有千百手段,也争夺不走。” 秦宛方才还是一副要哭了的样子,现在耶律央走了,她却是站直了身子,神色也慢慢恢复平静。 她看着对自己冷嘲热讽的耶律馥,意味深长道:“是啊,不是自己的,怎么也夺不走,不像三公主,哪怕牺牲了一切,到头来什么也没有。也不会有。” 其实秦宛指的是耶律馥和耶律央之间。 可落入耶律馥耳中,却是另一层意思了。 耶律馥想到什么,身子一僵,脸也瞬间变得苍白,双唇经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秦宛看着她的模样,心中冷哼。 “三公主啊,其实这也和你无关,奉劝三公主一句,今后还是少管闲事为好。”她摸了摸发髻间的红玉簪子,“我和你可不一样。” 秦宛转身走了,看得出来她并不打算放弃,回去后就已经让人赶紧准备参汤了,说是夜里要去看望七王。 这边。 江无眠在被耶律央抱回去的一路上都没说话,显然是对于他方才在府门前对秦宛的反应和态度不算满意。 耶律央哪能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从进府这一路下来,就差没有把他的胳膊给拧断了。 耶律央将她抱回屋子后,挥退外面所有人,掀开被子将未着寸缕的她缓缓平放上去。 看着她显然不想理会自己的样子,耶律央挑眉,顺势也躺了上来。 江无眠扯住被子,不悦瞪他:“你上来做什么?” 方才在路上还没够吗? 别说她了,再折腾几下,马车都要散架了。 耶律央强势的拉开被褥,动作霸道将她环在自己怀中,声音却是一点点放软。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可方才那么多人在,难道你就想这样一直停在人前吗?” 他眼神往下,带着一丝坏笑朝此刻的她打量而来,炽热不减的大掌已经顺势去了被褥下,娴熟的握着她身子把玩。 这次是从下往上。 小腿到大腿,再…… 江无眠身子一抖,真受不了这个人。 不,他不是人,是一匹永远不知餍足的饿狼。 “耶律央,你真不是人。” “嗯,你再动一下,就知道本王到底是不是人了。” “……” 耶律央低头吻过她发丝:“好了,说要给你答案,自会给你的。今日你累坏了,先好好休息。等入夜后本王再来看你。” “你弟弟和那位先生那边不用担心,我知道安排。” 许久后,耶律央才收手起身离去,转身时指腹还在细捻,似在回味什么。 江无眠脸一红,将被褥蒙住脑袋,再也不想理他了。 …… 耶律央很忙,刚离开江无眠这,就急着去办事了。 直到入夜,他都没有离开过桌案。 “七王在吗?” 耶律央的屋门外,响起一道不合时宜的少女声音。 哈都冷眼看着端着托盘来的秦宛,心中鄙夷,正想说主子没空。 里面传出耶律央的声音。 “让她进来。” 秦宛眼睛一亮,背脊好似都因这句话挺直了,她斜斜睨了眼哈都,挺起胸脯越过他直接走了进去。 不如今夜搬走吧! 秦宛进来时,耶律央顺手拿起一旁书册盖住了桌面上打开的几封西漠密信。 这点细节虽然很细微,但还是被秦宛觉察到了。 她朝着那桌面上看了眼,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和落寞。 但很快她又恢复方才的娇柔姿态,小心翼翼地将托盘里的参汤放在桌上,胆怯的看着眼前冷傲霸气的男人:“七王,这是我自己煮的汤,希望您别嫌弃。” “若、若您真的不喜欢,我下次再换一个……” 耶律央眉峰一蹙,沉声打断道:“以后不用煮汤了。” 秦宛脸色登时白了白,泪水瞬间又蓄满眼眶,搅着手帕道。 “七王这是嫌弃我了吗?” 耶律央抬头睨了眼她,眉峰继续收紧,不过很明显秦宛的这副娇柔的委屈姿态并没有对耶律央起太大的作用。 他显然更烦了,自己什么都没说,怎么就要哭了? 想了想,耶律央又看去自己的手臂,那还有一块儿红印子,是今日进府的时候被某女给生生抓的。 对此耶律央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瞅着那伤口越发的神采飞扬。 嗯,还是自家眠儿好。 即便是让他疼出眼泪花儿,也不会随便矫揉造作的哭鼻子。 秦宛泪水在眼眶里悬了半天,也没见耶律央出声,觉得不太对劲,抬头瞥了眼,却见耶律央正在盯着他的手臂,露出秦宛从未见过的轻柔笑意。 耶律央不常笑。 以至于旁人只注意到了他具有威慑力的压迫气场,忘了他本身的俊美容颜。 那笑意里带着男人的狂肆占有,也带着他的独特温柔。 但凡是个女人,都会沉沦在他的漠袍下,想放肆被他疯狂占有,和这样的男人欲仙欲死…… 秦宛看了一眼脸便红了,赶紧将心头的想入非非压下。 “你来的正好,本王正有事找你。”耶律央脸上的笑已经不见,转而脸色阴冷,声音里听不出起伏。 但这话显然让秦宛心中一动,看着耶律央的眼神也逐渐变得迷离。 七王居然有事想找自己?难道是为了…… 秦宛看去旁边的桌几,方才她就注意到了上面摆放的红色帖子。 这样红贴,一般只有婚嫁之事上才能用上。 现如今可没听说耶律央要给江无眠名分什么的,公主府小郡王和那位廖小姐的婚事也暂且搁置了。 那岂非是她和七王的? 秦宛心潮涌动,下意识摸向发髻上的红玉簪子,心道七王果真是把此事放在心上的。她的小脸微微发红,心里明明都快乐疯了,面上却十分羞怯地半垂脸颊,嗫嚅说着。 “七王,其实我什么也不要,只要能一直待在七王身边,即便是个丫鬟,我也心满意足了。”她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瘦削的小脸也在烛光映照下显得几分动容。 耶律央的眉头却是再次凝起,盯着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都什么跟什么…… 他还没说话,秦宛又开口了。 “我听说这次姐姐在路上和七王又因我而起了争执。说起来,这也都是我的错,若我没有出现在北魏,姐姐也不会生气。” 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耶律央的反应,继续说着:“不过七王已经够辛苦了,姐姐即便是不悦,来找我就是了,不应该拿这些小事来惊扰七王……”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耶律央忽地眯起眼盯着她,声音比方才更沉了! 他身边的人都不是喜欢乱传的,京郊的事怎会这么快就落入秦宛耳中。还是他和眠儿的私密事! 耶律央鹰眼中陡然生出一丝怀疑。 秦宛心中一跳,赶紧住口,惊慌地跪在地上:“七王,我只是听说的!是、是我错了,我不该多嘴的……” 耶律央面无表情盯着她,冷嗤道。 “她对本王如何,旁人没资格过问!”别说是吵架了,就算是江无眠拿刀子抵在他脖子上,旁人也得把嘴给闭严实了! 秦宛身子抖了抖,眼珠儿慌乱的转了转,急切的想解释:“七王,是我的不对,我不应该在这说道姐姐。我只是太心疼七王了。才……”她说着又要哭了。 这些带着哭腔的话对耶律央一点用也没有,他已冷然的背过身去,扬手指着旁边桌上的一叠东西。 “这些是今日回来,本王命人给你筛选的京城儿郎,选一个你喜欢的吧!” 什么?! “还有,住宅也给你安排好了,反正你一直说不想住在公主府,总是闹着离去,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夜就搬走吧!” 这些话秦宛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原来,那些竟不是关于她和耶律央婚约的帖子吗?! 七王,我不愿嫁人! 她还以为……! 方才秦宛敢这样当着耶律央的面说江无眠,便是以为耶律央已经打算要迎娶自己了。 没想到都是她的臆想! 而那些红贴,不过是耶律央今日回来给她另找的人家。 是的,耶律央今日回了公主府后没有第一时间找秦宛说清楚,便是因为事情还没办妥,打算等一切准备好后,再找她说这件事。 别说是有江无眠的存在,即便没有,他也不会娶秦宛的! 这些京城公子都是有头有脸,身份地位高,且品貌端正的好人家。 并非耶律央胡乱找来的。 还有那些个住宅,也是京城里一等一的好。 更别说准备的其他铺子田地。 总之,这些东西比京城里寻常的权贵家嫁女儿都要丰厚。也算是对得起秦将军了! 可秦宛却看也不看那些东西,身子颤抖地趴在地上,双肩耸动,娇滴滴拿帕子掩住脸,已经哭成了泪人。 “七王,我不要。我不要嫁人!” 耶律央一点要安抚的意思也没有,冷得像是一块儿冰山,他目视窗外江无眠院子的方向,心中盘算着她应该醒了,面上对着秦宛却是没有丝毫表情,自顾自地道。 “若你不想在北魏安家落户,那就和馥儿一起先回西漠。等本王回去后再给你……”某种程度上,耶律央对秦宛真的已经很好了。 “不!我不要!七王,我什么也不要!”秦宛突然激动大喊! 这应该是她第一次不顾形象的在耶律央面前失态,声音也异常的刺耳尖锐。 “我谁也不嫁,我只要陪在七王身边!” 耶律央皱紧眉头,眸中生出几许厌烦。平生第一次觉得一个女人如此烦人。 秦宛却浑然不知这些,一步步跪匍着上前,抓住耶律央的漠袍袍摆,哭得梨花带雨,脸上的精致妆容都花了,仰着脸哭喊。 “七王,我不要名分!我什么也不要,即便是个丫鬟也好,做个最低贱的奴也罢!七王,不要送我走好不好!” “若是因为江姐姐,我去给她道歉便是!” “求求您了七王,不要送我走,那样我宁愿去死!” 她说着还开始磕起了头。 咚咚咚,一声比一声响!衣襟散开,头发也乱了。 “七王,求求您,求求您……我已经没有亲人了,求求七王了……” 这样的恳切姿态,当真是可怜极了,是个男人估计都无法拒绝。 只可惜,她面对的是耶律央。 耶律央早已被她弄得没了耐心! 若是秦宛当初来了北魏后懂事些,没生出那么多事,或许耶律央还会顾及秦将军,不会这么直接的狠下心。他只是没有把所有的事摆在明面上而已,秦宛暗地里搞的那些小动作,以及上次她中毒的真相,他其实都早已经查清楚了。 现在这个结果,也是她自找的。 他眉心暗沉,无情挥开被她扯住的漠袍,扬声对外道:“来人!” 香蕊的身影瞬间出现在门前。 “秦小姐,走吧,七王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我先送你回去。” 秦宛慌了:“我不走,我不走!” 香蕊可不管她说什么,翻个白眼,直接架着人消失不见。 “七王!七王!” …… 秦宛大哭着被‘请’出耶律央屋子的事,在小半个时辰后传入江无眠耳中。 此刻的她正坐在桌边,由小青和碧儿伺候着她吃晚膳。 今日回京的一路上她都在被那个男人折腾,回来后她便熟睡了过去,刚刚才醒来。 小青一边给江无眠布菜,一边道:“小姐,七王待您是真的好,只是那秦小姐,怕是不会就这么轻易罢休的。” 碧儿赶紧打断小青的话。 “说什么呢,小姐才回来,可不想听这些烦人的事。即便不肯罢休又如何,她还能有法子让七王改了主要去?” 江无眠看着两人喋喋不休的丫头,无奈摇头。 “好了,小青,再打一碗汤吧。” 小青本以为是江无眠要喝,却见她看了眼身侧的位置,当即了然。 这显然是给七王准备的呢。 七王说了夜里会过来,眼下应该在路上了。 很快,院外传来动静。 本以为是耶律央来了,没想到来的却是哈都。 看着从深夜中走来的哈都,江无眠拿着勺子的手紧了紧,心中突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只见哈都走到屋门前,神色间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他双唇抿了许久也没说话,似是在准备着措辞。 憋了许久,才道出一句。 “江小姐,七王今夜不、不来了。” 自尽! 江无眠虽然已经从哈都的突然出现,以及他的表情上猜到了。 但听到这个结果,她还是有些失落的。 一旁的小青问:“啊?七王是突然有急事又要出公主府吗?” 哈都摇头。 “没有。” 碧儿蹙眉道:“既然如此,哪有什么事比小姐还重要,突然就不能过来了?” 哈都可不敢说太多。 他这张嘴在江无眠跟前总是爱说错话,别又说错话了。他更不敢在这久留,说了句江小姐早点休息,主子明日就来了,便赶紧消失没了踪影。 小青转头看去神色看似没什么变化的江无眠:“小姐,要不要我去打听一下?” 江无眠看着哈都消失的方向。 哈都去的,显然并不是耶律央的院子,而是公主府的另一边。 正好,秦宛的院子便在那儿。 江无眠眉头蹙起,却什么也没说。 说了要给他时间的。 想了想,江无眠紧皱的眉心微微舒缓,什么也多说,只道:“嗯,先回屋吧。” 顿了顿,她又补充一句。 “把桌上的东西都给撤了吧。” 他今夜应该很忙。 小青和碧儿对视一眼,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哎,小姐表面上不说,看着也很平静,但心里到底还是会不高兴的吧。 …… 另一边,秦宛的院子。 耶律央正坐在一片狼藉的主屋中,鹰眼死死盯着院子里那被月色映亮的一片刺目鲜红,脸暗沉到了骨子里! 方才他已经在去江无眠院子的路上了。 有人却在这个时候来着急禀报说秦宛出事了! 因为她不肯离开,竟然还用刀子划了手腕打算寻死! 当真是宁愿赴死也要赖着不走啊! 秦宛今夜不像是在做戏,被人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倒在了血泊里,但凡被人迟发现一点点,就真的没命了! 耶律央得到消息后,本想过来匆匆过了一道就走的,可现在却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只因秦宛是在院子里自尽的,且当时她的院子外,还碰巧路过了一行夜巡的西漠亲兵。 现在他身边的亲兵们,都晓得了秦宛今夜准备赴死的事! 也知道是因为耶律央想要将她送走,她才如此! 若现在耶律央当真丢下她不管,还继续将今夜差点赴死的秦宛执意送出公主府,亲兵们虽然不会直接说什么,但心里却会生出异样的想法来。 耶律央看着里屋方向,显然已经猜到秦宛是故意如此! 正因为知道,他才气得不行,直挺挺坐在这胸口都在经不住上下起伏!旁边还有被他捏碎的好几个茶杯器具! 哈都这时匆匆过来,禀报着方才去给江无眠传消息的事。 旁边的香蕊率先问:“怎么样?南儿可有不高兴?” 哈都回想了一下当时江无眠的反应,摇了摇头。 “应是没有吧。” 香蕊呼了口气,再看旁边面色沉郁的男人。 “七王,那秦宛呢?还送走吗?” 耶律央瞪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香蕊缩了缩脖子,知道这件事是只能暂且搁置了。 “这个秦宛,没想到她这么有心机,以前是我们小瞧她了。”香蕊嘀咕道。 耶律央冷不丁扯唇,眼里都是暗涌:“你以为,真是她自己?” 香蕊和哈都对视,两人都听出了耶律央这番话中的弦外之音。 耶律央轻嗤! 那秦宛以前在余三娘家,一直都被人欺负着,若是有这等脑子,还能被欺压成那样? 即便是因为她这次被接回来后,看到了希望,也因为周边环境渐渐让她迷失了自我,才变成了这样。但也不会算计到这一步又一步! 还有,她好像对他和眠儿之间发生的很多事都了如指掌呢! 耶律央看了眼里屋方向,眯起鹰眼:“去查查,她来了北魏的这些时日,到底和谁接触过,本王要知道每一个人!” 香蕊心中一凛,当即应是。 准备离开时,她想起什么,侧过头小声地提醒耶律央:“七王,这件事还是先告诉一下南儿吧。南儿不是不讲理的人,她会理解的。” 香蕊指的是,秦宛目前暂且还是要继续住在公主府的事。 且看现在这样子,想让秦宛另觅良人的事,怕也得先跟着搁置了。 至少在这几日里只能如此。 耶律央呼吸一重! “嗯。” —— (题外话:好久不见宝子们,祝大家中秋节快乐,全家都幸福安康~么么很感谢大家陪鱼走到今天,爱你们哦记得吃月饼~) 错过一辈子 这边,江无眠还未睡下。 她一直辗转反侧,仿佛心里压着一颗石头。 最后实在是睡不着,江无眠披着衣服坐起身,推开窗户吹着外面的幽风,好像这样才能安静些。 不远处秦宛的院子依旧灯火通明,脚步声四起。 看起来今夜那边果真又出事了。 其实江无眠也能猜到,以秦宛的性子,是不会那么容易就认命的。 今夜出事,细细一想也在意料之中。 不过就像耶律央说的,他会处理好。 那就看看他会如何办吧。 若是他连一个秦宛都处理不好,那等他今后登上更高的位置,这样类似的事情肯定只会只多不少。到时候又该如何? 难不成每次她都要自己出面吧? 现在江无眠不能去插手,也不想去。 总之她呼了口气,还是决定选择相信他。 不过秦宛这个女子和旁人不一样,估计是有些棘手…… 江无眠收回余光时,突然瞥着了外面闪过的人影。 她的身子忽地微停住,看去院门口的方向,长眉一挑。 是这丫头啊,大晚上不睡觉,跑来这做什么? “三公主这么晚还不睡,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惊了还在这犹疑不定的耶律馥一跳。 “你是鬼吗,想吓死我啊!”耶律馥不悦哼着,对江无眠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没什么好脸色,依旧是挥着她的小拳头吓唬人。 江无眠掩唇轻笑,不过她能感觉到这个丫头来了北魏后,发生的细微变化。 就比如现在,吓唬完自己后耶律馥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是偷偷掰着手指头,欲又止,仿佛还有什么话要对江无眠说。 江无眠看出她的心思,知道这丫头脸皮薄,有些话不好开口,便主动道:“嗯,正好今夜我也睡不着,不如去三公主的院子里坐坐?” 耶律馥松了口气,明明被江无眠说中了她来这的目的,小丫头却还是故做高冷,傲娇一哼:“既然你主动提及,那本公主就给你这个面子吧!” “不过你别误会,这个面子是给王叔的,可不是给你!” 她又哼了一声,转身带路去了。 江无眠看着她傲娇的背影无奈摇头,后又注意到了她的裙摆。 那裙摆处细看似还沾着公主府大门的墙角才有的黄青色青苔。 江无眠挑眉问了句:“公主今夜是准备出府的吗?” 耶律馥眼神一变,有点小小的慌乱,下意识回道,声音有点些微的着急。 “没,没有!” 看她这么着急反驳,江无眠倒是有点意外,随后愣怔后又笑了。 是啊,那青苔一层又一层,看着可不像是路过,倒像是一直在府门四周来回踱步,等什么人呢。 耶律馥显然不想说这些,已经在催促她少废话赶紧了。 江无眠却好似想起了另外的事,无意间提起道:“说起来,回来这么久也没看到苏禾,也不知道宫里怎么样了。” 耶律馥身子一僵,掰着手指的力道越发的大,声音比方才还急切,答非所问道:“他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的表现很是激动,似乎很想和萧苏禾撇清关系!即便如今在人前,他们两人其实根本八竿子打不着。 江无眠跟着上前,歪着脑袋问:“公主在说什么?我可没问你和小郡王的关系呀。” 耶律馥也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支支吾吾想解释什么。 “我……我……” 其实耶律馥并非是在等萧苏禾,她只是想知道他现在怎样了,仅此而已。她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去关心这些,估计是吃错药了吧! 江无眠盯着她的眼神倏地加深,突然:“公主,你是不是喜欢小郡王?” 耶律馥的身子一僵,隐在夜里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红! “还有那一夜行宫,到底发生了什么?”江无眠继续道。 耶律馥开始变得有些无措。 “你现在告诉我,或许还有转圜的机会,若是不说实话,有些事错过了,兴许就错一辈子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 耶律馥没想到江无眠会突然提及这些,小脸红一阵白一阵,眼神十分复杂。 她迟疑了许久,咬得唇都在泛白了,似乎要说出这个藏得很深的秘密,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三公主,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江无眠知道她开始动摇了,继续说着,声音越发缓和。 耶律馥重重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张开嘴终于打算说些什么了:“我和他……” 一道声音从前面传来,打断了两人的话。 “小郡王,您回来了!” 萧苏禾刚从宫内赶回来。 整个人都十分疲乏和风尘仆仆,江无眠失踪的这段时日,耶律央没有歇着,他也一样。 特别是这两日,九王爷的人虽然基本落网,但他却还在外面藏匿着。还有周皇后也没影子。所以宫里宫外的人,谁也不敢掉以轻心,以至于忙到现在他才回府。 萧苏禾老远就看到了江无眠。 看到她的那一刻,他脸上的疲乏瞬间烟消云散!眼睛一亮,当即踱步走来。 “晚儿!” “你果真回来了,原本母亲传消息来说你安然归来我还不信,现在看到你无恙,我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 明明站着的是两个人,萧苏禾的眼底却好似只有江无眠。 直到他走近了,才看到了一旁低垂着头的耶律馥,就差将脑袋埋进脚底心了。 “哦?三公主也在啊。”萧苏禾才看到她,脸上带着温和笑意,十分友好的打着招呼。却也因为这份友好,才显得格外疏离。 夜风不算太冷,但耶律馥的身子却似被夜风吹得凉了凉,她僵硬地扯动嘴角,喉头仿佛突然就堵住了一块儿砂石,摩挲得她难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也不想说话。 方才萧苏禾眼中只有江无眠的场景,仿佛是一根刺般扎进了她的心中。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明明这样的场景发生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也知道萧苏禾一直喜欢的是江无眠。 但就是生疼得很。 她想,有些东西,还在埋起来的好。 “嗯?三公主怎么走了?”萧苏禾皱眉。 江无眠盯着耶律馥颓然离去的背影,十分不放心,转身对萧苏禾说道:“苏禾,这段时日你辛苦了,回去后早些休息,我先跟过去看看。” 萧苏禾虽然还有很多话想和江无眠说,但也觉得耶律馥的状态不太好,便点头。 “嗯嗯,好。” …… “公主,等等。” 江无眠追过去时,耶律馥的态度比方才更冷淡了,一点也不想搭理江无眠。她这般并非是因为方才的事,只是单纯因为她现在心情不好。 耶律馥直接抬手挥开她!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走开!” 耶律馥心里烦闷的很,也没有顾及力道,江无眠身子一晃,差点被她直接推倒。 等耶律馥反应过来,江无眠已经撞在了假山上。 听那动静,应该是划破皮了! 耶律馥脸色一变,步子停下,赶紧转身走来。 “你!你没事吧!” 看着江无眠手腕上被假山石划出的血痕,耶律馥登时横眉竖起,明明就受伤的是江无眠,她反倒是还不高兴了! “哎呀!江无眠,我说你是蠢人吗?我都说了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干嘛还跟来!” 这要是被王叔看到了,定饶不了她了! 她一边骂骂咧咧,却不难看出她下意识露出的满脸担心,还拿出绢帕把江无眠手腕上的伤口缠了起来。 江无眠看着她那一边骂人一边又着急的小模样,想笑又有几分无语。 “既然喜欢,何不直接说出来,你不说,他哪里会知道?” 在她的印象里,耶律馥一直都是性子直爽,遇事直截了当的人。即便是以前对耶律央的爱慕之情,也从不遮掩半分。 怎么到了这,就…… 果真是遇到了那个人,连性子也会跟着变吗? 江无眠笑笑,突然觉得这世间被情爱牵绊的人,当真不止自己一人。 耶律馥抿紧双唇,就是不说话。 江无眠还想继续说什么,却见她的脸色突然间变得煞白。 耶律馥还以为是自己包扎的力道用大了。 “喂,江无眠,你怎么了?” 紧接着江无眠难受得捂住心口,对着假山的方向就开始狂呕了起来。 “呕~!” 江无眠的样子十分不好,耶律馥被吓坏了。 不是吧,自己只是推了她一下,就搞成这样了吗?北魏的女人也太弱了吧! 另有内情 江无眠还在不住呕吐,看起来难受非常,额前都是一层层细密冷汗,脸色也是一点点变得苍白无血色! 耶律馥不敢再迟疑了,赶紧搀扶起她,她看了眼四周, 这里离她的院子最近了。 “走,我先带你回我那儿!再去找大夫!” 就在耶律馥把江无眠带去时,另一边,耶律央正好赶来了江无眠的院子。 他来后发现屋中没人,以为是江无眠得知他今夜在秦宛那,又生气了。待问起她身边的人,才知道方才江无眠睡不着,所以出去走了走。 耶律央听完,眉峰紧蹙。 他太了解她了,她只是表面不说,但心里还是烦闷的。 耶律央看了眼外面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紧抿双唇,没有停留直接大跨步没入了浓浓的黑夜里。 小青和碧儿叹气道。 “你说那个秦宛会乖乖走吗?” “我看悬,这女人手段可高着呢……” 耶律央把这四周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江无眠,脸色越来越沉,只担心她又生气了。 不想路上遇到了路过的萧苏禾。 萧苏禾看到浑身布满腾腾煞气的他,站定一挑眉。在心里暗道,这个男人是不是整天到晚都阴沉个脸,还是看到他才这么不爽的? 耶律央早就看到他了,却没心情也没时间理会他,转身去了另一个方向。 萧苏禾主动走过来,看着他行色匆匆的样子问了句:“七王这是找人吗?” 耶律央冷沉的脸仿佛与暗夜融为一体,依旧不理会他。 “若你在找晚儿,她方才和三公主待在一起,或许你可以去三公主那看看。” 耶律堂的步子顿住,这才给了他一记正眼。 他眯起锐利鹰眼:“所以,你们先见过了?”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悦和一丝危险气息。 萧苏禾一愣,被气笑了。 还以为他会谢自己的提醒呢,没想到这男人的关注点居然这么的…… “嗯,见过了。”萧苏禾没有隐瞒,神色十分坦荡。 倒是因为他这分坦然,让耶律央眉宇间的阴郁消失了些,他冷嗤了声:“你倒是实诚!” 萧苏禾大步走来,在黑夜里和他并排站立在湖边:“耶律央,你知道吗?你这脾气但凡是个人都容忍不了一点点。若非我知道她心里有你,即便是豁出性命,也要和你争个高低的。” 耶律央下巴微昂,鹰眼里闪过讥讽的流光,比那湖面上被月光映照出的波光粼粼还要闪耀逼人几分。 不过他的唇角还是因为他那一句‘她心里有你’而肆意扬起! “知道就好!不是自己的,永远也不会是。” 萧苏禾真是受不了这个家伙,不住摇头,侧头看着他。 “不过我还是奉劝你一句,许是和晚儿的出身以及和她母亲有关,她的眼中容不下那些莺莺燕燕的,你还是尽早把你身边的那些人解决了吧。夜长梦多。” “用得着你说吗!”耶律央十分不爽被人这么一板一眼的教导,还是个比自己年龄还小的蠢家伙! 他嘴角冷笑登时就没了,气势逼人地斜睨萧苏禾一眼:“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耶律央眼神意味深长,带着浓浓的深意。 萧苏禾神色一变,追上他的步子:“耶律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耶律央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袖袍,只觉得男人烦起来,有些时候也能和女人一样婆婆妈妈!真是烦人! “什么意思,自己去查!”耶律央直接挥开他。 行宫那夜萧苏禾到底是和谁在一起,耶律央并不知道,他也懒得知道!但他却晓得,绝对不会是那位廖小姐。 不过这关他耶律央何事?多和萧苏禾废话这两句,已经是开恩了! 耶律央挥去的力道没有一点收敛! 萧苏禾一时没站稳差点真被他挥倒。 他站定后,耶律央那边已经大步朝着耶律馥的院子去了。 自己查? 萧苏禾眉心紧皱,细细思考着耶律央的话。 近日他查的事不少,有关乎朝堂的也有关乎后宫的。 但要说关于他自己的事,也就只有那一件了。 难道耶律央是在提醒这件事另有内情? 怀孕? 萧苏禾越想心里越发的乱。 其实他的心绪这段时间根本就没有真正的安宁过,特别是上次去了廖家后,这种烦躁感,没有一点消减,反而是更重了。 只是这段时日事情太多,他又故意把这些抛诸脑后,才没有表面出来。连大长公主也没觉察出异样。 萧苏禾看去皇宫里行宫的方向,重重呼吸,许久才吐出两个字。 “来人!” …… 另一边,耶律央已经匆匆赶到了耶律馥的院子。 只是进去后,屋子里并没有耶律馥和江无眠的身影。 耶律央紧皱眉头,又在这屋内绕了一圈。 依旧没人。 他神色一肃,眸子眯起的弧度更冷冽了。 该死的! 不会是萧苏禾那小子骗他的吧! 要说之前耶律央是不会这样想,但今夜的萧苏禾如此欠揍,想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换做是萧苏禾抢走了他女人,别说是恶搞,就算是把整他个三天三夜那都是不够的。 不过萧苏禾应该没那么无聊! 耶律央横扫一眼这屋子里的摆设,眼神更冷了些! 方才他就发现了,这里根本不像是有人在过或是才刚走不久的样子。 也就是说,耶律馥根本就没回来过。他眉心陡然紧皱,心里不知怎了,突然就有些莫名的慌乱和紧张。 他不常如此,除了当初在西漠得知江无眠的‘死讯’时,心乱了那么一次! 但细细感受,现在的这种心头悸动和惊慌又和当初的不一样。 耶律央眸色一深,攥紧微微轻颤着的双手,没再多做停留转身离去! …… 今夜耶律馥的确没有带江无眠回来。 原本是要回她这的。 只是路上江无眠越来越难受,吐得七荤八素,耶律馥见她情况不妙,便在半道上转了个弯,索性直接去找府医。 岂料去了才知道,今夜府医回了老家,并不在公主府里! 无奈,耶律馥只能临时找了一辆马车,亲自驾车将江无眠带去城中找大夫。 其实大可不必这么麻烦,直接传个消息给大长公主,很快就会有人来的。可耶律馥一向不敢和大长公主说话,事情发生得又太急,她这不太够用的脑子也想不到那去,只想赶紧找到大夫! 可是现在天色已晚,她转悠了京城一圈,药堂基本都关门了。 耶律馥驾着马车,额前急出一层又一层的细汗。 终于在这时看到了一家还亮着灯烛的药材铺子。 “等等!”耶律馥勒停马车,飞奔下去,刚到药材铺子门前,里面的灯烛正好熄灭! 耶律馥气得猛踹门! “开门,开门!再不开门,本公主把你这都给一窝端了!” 她急得眼睛都红了,估计这辈子都没这么急过。 后面突然传来女子虚弱的声音。 “公主,不用敲了,我没什么事了……” 耶律馥回头。 江无眠的确已经好了些,正撩起车帘朝她的方向看来。 虽然没再吐了,但她脸色依旧显然还很苍白。 耶律馥实在不放心,愣是要把这药铺的人抓出来! 江无眠看着四周幽静的京城街道,无奈道:“公主,你这样子,别人还以为是强盗来了。更不会给你开门了。” 耶律馥回头瞪来,没好气叉腰道:“喂!江无眠,本公主这么着急是为了谁啊!你居然还说本公主是强盗!” 她是这个意思吗? 江无眠无奈发笑,知道这丫头一向都是有口无心的,也不和她计较。 可能是又说了几句话的缘由,她胃里又不舒服起来。 见她脸色又白了白,耶律馥赶紧冲上来撑住她身子:“真是的,要不是怕王叔杀了我,我才不会带着你四处求医!” 江无眠抬眸,温婉一笑:“嗯,那谢过公主了。走吧,这么晚了,不会有大夫的,就算药铺开了门,里面也只要守夜的小药童。” 耶律馥皱眉:“可是你……” “我没事的,兴许是吃坏了东西吧。”江无眠如是想着。她这段时间也没做什么,可能真是晚上喝多了汤粥的缘故。当时喝下去的时候,她便觉得肠胃不太舒服来着。 江无眠转而又安抚地笑道:“走吧,回去了。” “好吧……”耶律馥努努嘴,不情不愿的上车坐好掉转车头。 江无眠是无所谓,但耶律馥却不这样想,她一边驾车,一边脑海里回想着江无眠方才发呕的样子……莫名联想起了以前还在西漠王宫时,她偶然看到过的其他王妃呕吐时的场景。 耶律馥脑海里划过一道金光,猛地停住了马车,转身掀开帘子一把抓住江无眠的手! “你不会是……!” 她紧盯着江无眠的肚子,瞪大眼睛! 不告诉七王吗? 然而,陈家和镇妖宗都没说话。 他们不清楚这个男人的身份,又是在圣灵拍卖行,不说大话是最稳妥的。 舒安歌啧啧啧道,“我还以为陈家和镇妖宗有点儿能耐,结果就这?” 宾客们哄堂大笑,一时间说陈家和镇妖宗什么的都有。 舒安歌呵了一声,用轻飘飘的语气说道,“既然陈家和镇妖宗没有区区五百万灵晶,生佛寺也不抢了,这佛舍利我便收下了。” 正好当做礼物送给何姑娘。 说不定,有了这份礼物,何姑娘对他的态度会好点儿。 陈家和镇妖宗还是没说话。 生佛寺也没说话。 一群光头挠头抓耳,纷纷不知该如何是好。 “咱们要加价吗?可是,五百万灵晶真的太多了。” “咱们宗门怕是总共都没有这么多灵晶。” “咱们宗门的开支太大,长年累月地接济世俗界里的那些穷苦百姓,办学堂等等,还有宗门自己的开销,加上咱们宗门不擅长做生意,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多灵晶。” “可佛舍利对咱们很重要啊。” 光头们再次唉声叹气,佛舍利是很重要,但总不能用整个宗门去买下佛舍利啊。 “又是羡慕有钱人的一天。”一个长相阴柔的光头和尚,泪流满面地说道。 光头们齐唰唰地感慨,“真的,又是羡慕那些有钱人的一天。” 被羡慕的舒安歌揉了揉发痒的鼻子,他的眉梢一挑,该不会是有谁想打劫他吧? 但他没感受到任何恶意。 那是有人在念叨他? 他的眸中闪过一丝无奈,定是他那成天嫌弃儿子碍着他和夫人卿卿我我的爹。 舒安歌的心思在转念间,面上不露分毫。 他从拍卖会管事那接过装佛舍利的盒子,随后付了灵晶。 管事在确认灵晶数量对后,退出了雅间。 舒安歌拿着佛舍利,带着猫咪,再次来到了何知洛的房间里。 何知洛:“……” 这位妖王殿下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放着大门不走,非要从窗户翻进来。 他是喜欢当贼吗? 舒安歌仿若没看到她那嫌弃的表情,自顾自地从窗户跳了进来。 他来到何知洛的面前,将佛舍利和猫咪塞到她的怀里。 “送给你的礼物。” 他笑嘻嘻地凑过去,仿若求主人表扬的狗狗,“你可喜欢?” 何知洛往他的身后看一眼,确定有没有尾巴在摇晃。 说起来,这位妖王殿下的原型是什么? 挺好奇的。 “……妖王殿下,我卖了佛舍利,佛舍利又回到我手里了?” 她有点儿不知该说什么好,“我这算不算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舒安歌坐在椅子里,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灵茶,“区区五百万灵晶罢了,当是送你的见面礼。” 他的豪气,让何知洛一哽,顿时无话可说。 对这位妖界掌权人和仙界继承人来说,五百万灵晶确实不算回事。 舒安歌嗳了声,眼里闪烁着莫名的光芒,“陈家和镇妖宗没拍到佛舍利,你说陈家和镇妖宗接下来会如何做?” 何知洛一看他那副满脸恶趣味的模样,便知他是故意当众拍下佛舍利,引陈家和镇妖宗上钩的。 “妖王殿下是准备引蛇出洞,看看陈家和镇妖宗会做些什么?” 她并不担心有谁能对妖王不利。 那些老祖宗是不会轻易出山的,除此之外的修士是无法对妖王造成多大的伤害的。 舒安歌收敛了笑意,神情微冷,“我想看看,陈家和镇妖宗会为了佛舍利做到哪一步。” 他的眸光落在佛舍利上,“后续,咱们才好利用佛舍利来设下圈套。” 何知洛怀里的猫咪不甘寂寞,朝着何知洛喵喵喵地叫唤着,还用毛茸茸的脑袋蹭她的手。 一副求抱抱求摸摸的可怜模样。 何知洛嘴角的笑意蔓延,她用手指挠了挠猫咪的下巴。 惹的猫咪喉咙发出舒服的咕噜咕噜的声音。 “九灵猫。”何知洛一眼认出这猫咪的来历,“拥有一丝九命猫妖的血脉,是很稀少珍贵的灵兽。” 她怀里这只九灵猫有一丝血脉返祖,比普通的九灵猫更稀有。 九灵猫喵喵喵的叫唤着,要多乖巧便有多乖巧,一点儿看不出九灵猫凶狠的模样来。 王上说了,要她好好地哄眼前的美人儿。 何知洛轻轻抚摸着九灵猫,转头继续和舒安歌谈事:“你这主意倒是不错。” 她一双乌黑的眸似如深潭,深不见底,“当初我逃出陈家时,在陈家的邪阵上设下了一个特殊的阵法。” “这个阵法能一点点蚕食邪阵,并汲取陈家的气运。” 如若陈家能狠下心毁掉邪阵,顶多是遭受邪阵的反噬,但能留根。 很显然,陈家舍不得毁掉这个邪阵,因此这些年想着方修复邪阵。 舒安歌摸了摸下巴,忽然说了句,“不知何姑娘有没有兴趣,现在到陈家一趟?” 何知洛眸子一眯,“走!” 这几年,她不是没想过潜入陈家。 可陈家有她的左眼和邪阵,若她潜入,会很容易暴露踪迹的。 现在有妖王在,情况就不同了。 …… 陈家。 何知洛和舒安歌悄无声息地潜入,连陈家的防御大阵都没丝毫的察觉。 何知洛看一眼身旁的男人,对他的实力有了更进一步的认知。 再看这人对陈家地形的熟悉,她便知这人来过陈家很多次。 她的眸光落在陈家布置上,几年过去了,陈家的装修更为奢华张扬了,一副生怕外人不知陈家底蕴多深厚的模样。 忽然,她单手捂着自己的左眼,并停了下来。 “怎么了?”舒安歌传音入密。 他注意到何知洛的左眼问题,问道,“你能察觉到你的左眼在哪儿吗?” “咱们干脆趁此机会,拿回你的左眼。” 何知洛从储物戒里拿出一颗黑色的丹药,淡然的服下。 “暂时拿不回来。” 她用说天气的语气说道,“陈家将我的左眼放在了邪阵里,以此来压制住邪阵。” 难怪这几年,她一直无法感受到左眼的存在。 原来,是陈家将她的左眼放在邪阵里。 舒安歌瞧见她的左眼不正常地转动着,猜测她所服用的丹药是稳住左眼的情况。 他刚要说点儿什么时,听到了一阵吵闹声传来。 我要走了 另一边,灯火通明的院子里。 秦宛已经醒了,但状态依旧很不好,靠在床头,形容枯槁的样子,比当初她刚来北魏的时候还要憔悴。 毕竟她身子就弱,还流那么多血,现在仅仅是去半条命都是运气好的。 今夜她出事后,耶律央没有找大夫,只是让自己人给她包扎的。 可见这一次,耶律央对她的态度如何了。 还有那些亲兵,也全部撤走,以她要养身子为由,再也不许底下人随意接触她。应该是说,是不让她再接触到他的人! 估计秦宛也是知道这一次把耶律央彻底惹恼了,此刻看起来眼神暗淡极了。 门一开,哈都走进来,面无表情放下一碗续命汤药:“赶紧喝吧,不然命没了也是你自己的事!还有,我们七王很忙,即便把你先留了下来,也不代表他会改变之前的主意!你,好自为之吧!” 哈都冷哼一声准备走人。 秦宛突然叫住他:“哈都副将,等一等。” 哈都眉头一皱,不想理会这个人。 起初还以为她是秦将军真正的女儿,会比以前的那个秦林霜好些,没想到一个比一个让人讨厌。 秦宛再次出声,声音有几分急切,因为着急还差点摔下床。 “哈都副将!等等!” 哈都本不想理她的,又担心她把伤口搞得裂开,继续拖拖拉拉的卧病在床,岂非要一直赖在这不走了? 他沉着脸转身:“有事就快说。” 秦宛颓然的靠在床边,眼神带着祈求眼巴巴望着哈都:“我知道,这一次是我做的太过了,我也知道错了。”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断然不会再干傻事。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她的模样看着真像是刚经历过了生死,看透了一切,也是真的知错了。 但哈都怎么不信呢? 哈都冷哼着,没说话。 “我晓得不仅仅是哈都副将讨厌我,七王心里也是厌极了我。我也知道七王现在怎么都不肯见我的,以前是我痴心妄想,是我太傻……现在……”秦宛咬了咬唇瓣,拿出一个东西来,“现在我只想让你帮我把这个转交给七王。” 哈都看着那支红玉簪子,眉头一凝,打量着秦宛,似乎是想把这个可怜又可悲的女人看穿。 秦宛交出东西后,仿佛是办成了最后一件事,整个人都瘫倒回了床榻上。 她发丝垂落,眼眶里蓄满泪水,这一次倒是没像上回那样做作的要哭不哭,任由着泪水打湿枕头。 最后她下定决心了般,起身一把擦去眼角泪花儿,笑道:“哈都副将,你放心吧,我明日自己就走了,不会在这继续打扰七王和江姐姐的。” “西漠我也不会再回了,免得七王届时回去了看到我烦。今后我就在北魏待着了。” 哈都狐疑地盯着她许久,最后拿着那红玉簪子,默默的走出了秦宛的屋子。 他回头看去屋内已经在默默擦着眼泪,喝完药后便开始收拾起东西的秦宛。心想,这女人不会说的都是真的吧?看她现在的样子也不像是做戏。 难不成,她是知道耶律央不会娶她,也容不下她在身边,所以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哈都低头看了眼手心里的红玉簪子,摸着下巴细细沉思了一瞬,最后还是决定去找一趟七王。 …… “她要走?” 耶律央刚从外面冒着夜露回来。 今夜他一直和江无眠在错过,基本江无眠每去一个地方,他都会稍迟一步赶到。就跟老天爷故意捉弄他似的! 耶律央心里烦闷又着急,回来正巧撞上了来禀报的哈都。 “是啊七王。”哈都哽住脖子上前。 耶律央面色变了一瞬,猜到这估计又是秦宛的计,嘴角冷不丁一扯后,很快又恢复了方才的冷漠:“走她的就是了!” 他对此毫不做多的理会,大跨步离去,准备再去一趟江无眠的院子看看。 哈都又跟了过来:“七王……” “烦不烦!”耶律央怒瞪他。 那眼神就好像在说,你小子最好是真的有话要说!不然秦宛今夜没被丢出去,你就不一定了! 哈都脖子又是一缩。 “七王,是这个……秦宛让我把这个东西给你。” 耶律央眉头越皱越紧,十分不耐烦地扫了眼! 看到那红玉簪子的一瞬,耶律央原本不耐的脸色瞬间变了!气息加重,一把扣住哈都肩头! “这簪子是她给你的!” 哈都极少见七王遇事有这么大的反应! 一瞬愣怔反应过来后,哈都点头如捣蒜:“是……是啊。” 耶律央盯着那红玉簪子的眼神变了又变,按住哈都的大掌除了力道加大,还有些轻微发颤! 他一把攥回那簪子! 先是抬头看了眼江无眠的院子,最后转身朝着秦宛那边去了! 失策了! 不关七王的事 落红 不敢面对 你可以留下 别找我,本王惧内 我怎会委屈了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