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仙食录》 第一章 古庙，行人，白粥 随仙食录第一章古庙，行人，白粥 飘飘洒洒，春雨如油，连绵不绝，滋润万物，可是对路上的行人来说，这忽然而至的春雨，似乎就成为了一点烦忧。 出外寻觅食材，刚刚归乡的少年，背着书篓望着天，又看了看周围的山林，以及不远处的一栋古庙，清秀俊朗的面容上很快就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没多久，当少年走到古庙门口的时候，里面就已经有不少人在避雨了。 看了一眼，其中游商不少，还有一些全家老小一齐的，似乎是在外春游恰好遇到了这场春雨，临时在内躲避，几个不同的群体分别升起了篝火，大大小小的火光，似是将里面的人分为了不同的群体。 ‘有点意思...’ ‘迟姐姐，你说怎么办？’ 少年眨了眨眼眉，露出了一丝浅浅不可察觉的笑意。 而就在他的身后，一个若隐若现，庙里好似没有人注意到的女子身影浮现，双臂环绕在他的脖颈处，好像在为少年遮蔽风雨，用极为慵懒低沉的声音开口。 ‘看看再说。’ 看着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郎听到那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回答，眯了一下眼睛。 ‘知道了，那我就不进去了。’ 内心远比看着成熟的少年，同样也有一些奇怪，按照道理来说，靠近建宁镇方圆百里之内，就不应该有这种事情才对。 不过很早就已经明白了‘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节’是什么意思的少年，也没有任何插手这类事情的想法，就这么坐在了古庙门口，借着庙外的房檐遮蔽着风雨。 甚至还升起了一個小小的篝火，上面挂着一个吊锅，也不知在熬煮些什么东西。 也不晓得是熬煮的东西香气散开了，让庙里的人有些忍耐不住，还是望着这么一个少年在外吹冷风，于心不忍。 那一家人出游的几口子，互相对视了一下，然后那名看着年纪不大却已经系上了妇人鬓发的女子忽而长声道。 “外面的小兄弟，为何不进来避雨？” 坐在庙门外的少年，搅动着吊锅，使里面的香气愈发的浓郁，也让庙内不少人目光直愣愣的看了过来，一边轻点着头。 “多谢好心了，不过和风细雨，亦是另一种心情，想来诸位是不懂的了。” ‘诸位’二字一出口，那妇人发鬓的女子面色便微改，又看了一眼少年，最终没有再开口。 倒是另一个篝火处的一老一少，看着极为寒酸打扮的老人，咽着口水艰难的开口，而在他身边的穷迫小儿亦是一样望着庙外，显出了一种急切的神色，可是又犹犹豫豫的拉了那位老人一下，却好似没什么意义。 “小兄弟正在做什么东西，竟然...” “竟，如此之香醇？” 或者是很久没有用过此类的词汇了，老人说话的时候还是想了半天。 “既然是人五，鬼五。” “就别在这里继续搞什么遮掩了。” 隔着庙门，少年神色之中带着一丝轻蔑，然后对里面那几个神色变化的存在。 “就算是真入了庙门，你们又能拿我如何？” “不过是一二阶的孤魂野鬼，就算是三四阶的凶魂厉魄，你们还敢打破与人族诸多掌祀修行签订的契约不成。” 只见他站起身来，看向了里面那老人身边的小儿。 “若非是顾念还有一丝善念惠存，今日就不是这么好聚好散了。” 悄悄的抹掉了脚底下正准备激活的一道符箓，只要激活瞬息间就有五阶的镇守修行过来出手，哪怕不将这古庙摧毁，坏了这幕后存在的百年修持，也足够封镇这里，让它享受数十年困守的处罚。 其实进入这古庙周围没多久，外面的春雨就已经渐渐停下了。 如果不是受到了古庙内那些幕后存在的影响以为外面还在下雨，这庙内的诸多生人，根本就不可能继续依旧停留。 “一碗白粥，足够你们吃个饱肚。” “要是再饿了，就去建宁镇上，晚上会挂着灯笼的那家店子。” 少年又背起了书篓，没有理会庙里那些各色人物面上露出的错愕神色，便已经转身离开。 不等少年走出多远，很快庙里的部分人的表情就都变为呆滞，几个全身赤红长得像三岁小孩，红眼睛，长耳朵的非人存在就出现在了古庙之中。 “年纪不大，看着就是一个普通凡人，只是气血旺盛。” “居然能够看破我们的神通？” 来自于其他地界，因为实在倒霉的被殃及池鱼损伤不小，结果只能靠着天赋的惑人神通，来汲取人气恢复的魍魉鬼浑身模样看着颇为的凄惨，其中一个头上有着角明显是领头的悄然开口。 “管他是什么来历呢。” “那白粥太香啦！” 其中一个被香味吸引的魍魉鬼已经手脚飞快的爬到了那篝火挂着吊锅的架子上，望着里面白花花明明就平平无奇的粥水，疯狂的滴着口水。 “又不是掌祀修行。” “一个少年人，做的东西能有...” 那强忍诱惑的长角魍魉鬼还在说话，它的那些兄弟们可不理它，直接跑了过去，围着那吊锅就开始准备大快朵颐。 很快一股更加诱人的香味释放出来，更加不可思议的是，这些魍魉鬼赤红身上本来破损的一些地方竟然开始了恢复。 么可能？” 那长角的魍魉鬼见到这种情形，再也忍耐不住。 直接跑过去挤开自己的一个倒霉兄弟，也埋头进去大喝了一口，那看着平平无奇的白粥一入口，一瞬间一股极致的暖意就游走遍了它的全身。 它又不是没有吃过人类的食物，米粥更是它完全看不上眼的东西，什么甜的，咸的，酸的，涩的，它都尝过。 可是这样一入口，就好似黏滑至极的丝绸在口腔里荡漾开来，一颗颗的米粒似融似完整，只需要稍微舌头一顶就有无数独属于谷物的稻米香晕开的白粥，它还是第一次尝到。 浓得化不开的滋味在嘴里荡漾开来，极致的米香好似令它进入了一个稻米构成的世界，周围全是那膨胀起来，又柔软似棉花的稻米，让它浑身松弛的享受着一种极致的舒适。 很快这头长角的魍魉鬼面上就浮现出了一种类似于傻笑的‘嘿嘿’状态。 被它挤开的那一头魍魉鬼也是急切的围拢到了吊锅旁边，几尊非人的生灵越吃是越满意，身上的破损恢复不说，那股子凶厉的气息似乎也被无形的抹去。 再看这几头非人生灵，忽然就多出了几分幼儿的可爱之相。 直到那吊锅里的白粥见底，那头生长角的魍魉鬼才恍然的起身，看向少年远走的方向，已经看不到他的背影了。 ‘那个少年...’ ‘不止是掌祀修士，而且...至少已经是三阶之上了？’ ‘他才几多年岁？！’ 不是自己身边那些不想事的兄弟，这头魍魉鬼可是伺候过一位厉害妖魔的，记得那位大人说过，掌祀修行不同于一般的修行之道，四十岁才四阶五阶都很正常。 而且已经算得上是年少有为，前途光明的掌祀修行了。 ‘遂古之初，唯道与祀，上飨无名，下慰苍生！’ ‘有别于最初的料理之法，如今的掌祀修行可是...’ ‘真正的堂皇仙道！’ 念及此处，那全身赤红头上长角的魍魉鬼哪里还坐得住。 这么一个金大腿就在眼前溜走了啊！ 只见它回头一脚一个，把吃饱喝足就开始犯困的兄弟们叫起来。 “吃饱了就睡，都是蠢猪啊？赶紧去追啊！” “要是能成为那位的仆人，可不是能天天的吃香喝辣？” 还懵懵懂懂没听清自家大哥说什么的几头魍魉鬼，忽然听到了‘吃香喝辣’几个字，立马就有了精神。 “追什么？” “吃香喝辣？” 或许是真的恢复了缺损，这些魍魉鬼一个个的吵得像鸭子一样，就连长角的魍魉鬼，也混入了其中，互相开始指责起来，一下就忘记了叫它们到底是干什么。 而这座古庙外，似乎也开始隐隐不稳，明显的轮廓开始飘忽不定，那些已经少了一半的避雨客身影之中，亦是有人开始恢复意识的迹象。 ... ‘天生，怎么一下就改变主意了？’ 天色将晚，少年行走在路上竟也无一丝害怕，反而是显得轻车熟路。 在他身后那名身穿青黑色纱袍的女子，容貌娇艳，左眼下有一颗美人痣，眉毛由浓转淡，好似墨笔一划，由深至浅。 只不过外人却没这个眼福，能够欣赏到这么一位绝代佳人的容颜。 叫做赵天生的少年没有回头，听到自家迟姐的询问，只是轻笑一下。 ‘既然心存善念，那些魍魉鬼也没有对那些生人倒霉蛋下杀手。’ ‘那就帮一帮。’ ‘我真正在意的还是...’ ‘建宁这周围怎么突然气息这么乱了！’ 少年的眼瞳似乎倒映了无数的不同光辉，五彩斑斓异象纷纷。 其中尤其以血红色和青黑色光雾，笼罩在了一片片山林深处... 第二章 掌祀修行，非人之争 随仙食录第二章掌祀修行，非人之争 背着书篓，赵天生的面上似乎一直带着淡笑，他好像从有意识那天起，就一直带着这充满生命力的笑容，不知不觉当中便可以感染其他人。 对他来说，当然得笑，不然有机会带着前世记忆来到这方世界，这样的幸运岂不是白费了？ 在赵天生看来，能够有这样的机会，自然不可能不感谢这个世道，感激这份机缘。 哪怕这个天地对他来说颇为陌生，却也有极为熟悉的一面。 比如那些似乎听闻过的名人名字，地理国度。 这個世界的天下九州，也各自不同，比如天州，就和他前世听过的周朝极为相似，极度尚礼不说，料理也是以古代食谱为主。 再比如说他所在的盛州，就和前世的唐朝极为相似，民间好仙神之说，尚游历，料理也是面食出彩，更是在牛羊烹饪上讲究原味汤鲜，口味上也颇喜好甜味，甜食。 当然真正让赵天生觉得意外的，是这方天地毫无遮掩的修行之路。 除了他听闻过的那种修行之道，讲究仙缘，资质，还有一种更加常见，却也更是门槛重重的修行之道。 掌祀修行！ ... ‘遂古之初，唯道与祀，上飨无名，下慰苍生。’ 这是一段这方天地所有人，无论长幼老少都耳熟能详的一句话。 也是说明了掌祀修行的根源...祭祀与烹饪！ 和一般的修行之道不同，掌祀修行的关键在于与众生和天地的共赢。 所以门槛低到只要能够感应元气便可以入门，几乎人人都可以算是掌祀修行。 但要修行至下一步却困难无比，要想进步只能靠悟，单纯的依靠天材地宝前人经验都意义不大，不过哪怕是刚刚入门的掌祀修行也可以增长助益修行之道，所以掌祀修行哪怕只是跃过入门进入低阶，也是许多地方的珍宝。 此方天地，修行境界被划分为，日境三太，月境七形，星境九阶。 原本赵天生别说是迈入掌祀修行，哪怕是修行也几乎没一点希望。 为何此界将修行划分为‘日月星’，自然是因为修行几乎都和漫天的星辰有关系，无数的元气便是源自于那无垠的天外天，以及每日每夜降下的那些星辰之力。 可是赵天生的身体却完全无法感应到这些元气力量，就算是吃了特殊食材，亦是只能强壮血气，让身体更加有力，精神越发充沛和修行却无半分关系。 不过重活一回，已经算是赚大了赵天生对此却没有太多的失落，反而是继承了原身已经亡故父母的一间小饭馆，依旧维持着烹饪的习惯，不能见识修行天地固然可惜，但是这方天地也不是只有这些让他觉得新奇的东西。 总归还是能够见识更多不同的风景，已经是幸运得不能再幸运了。 想到这个，赵天生面上的笑容便越发的让人觉得灿烂，真诚。 ‘我确实是太幸运了。’ ‘后面还能遇到迟姐姐，帮我真正踏上了掌祀修行之路...’ 而在他的身后，那名外人只要其不愿意，便不会被看到的女子，似乎也洞察到了他的心念，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又何尝不是吾的幸运呢？’ ... 天光渐暗，但不远处的小镇已经可以看到形貌，忽然赵天生浑身的气息一滞，好似突破了什么藩篱一样，流转全身。 本来只能游走数处经脉的星元之力，猛地没入了他周身隐秘的脉络之中，形成了一个更大的周天气脉，呼应着漫天群星。 活跃的元气不断的投入他的躯体之中，却好像始终无法超越某个限制停留在他的气脉之中，只是能够作为一种补充，哪怕一丝一毫也不曾增加星元本身。 对于这等在许多修行者看来，几乎是已经不可能再有进步的预兆，而赵天生好似已经习以为常。 感受到了自己的修为终于又一次踏步一阶，他面上的那抹笑意也多了一点欣喜。 ‘你看，迟姐姐，这不就是与人为善，便是与己为善了么？’ ‘二阶始境这么久了，偏偏今天突破到了三阶。’ ‘真是个好日子！’ 神色清冷，似乎唯有看向赵天生时候，才会有多一些表情的迟姐姐，神色浮现出一丝欣慰又无奈的神色。 ‘你的体质特殊，即便是迈入星境七曜大阶，堪称是俗世称谓真人之境，也不过是能蜕变一丝，让你百日修行约等于常人一日之力，唯有烹饪料理，修为在身的享用者心境契合通明，才能令你有所反馈，修为增长。’ ‘即便天生你手艺超群，还在筑基阶段，能够让食客心神晋入通明的几率也不够。’ ‘那些魍魉鬼，是恰好有伤势在身，受你那一碗‘益气粥’恰好可以心神通明，否则你这一次突破，还得拖延一段不短的时日。’ 似乎唯有在赵天生这里，这位真名‘迟玄’的迟姐姐才会如此的絮叨。 这种早已经习惯的多心多想多言，也令赵天生感觉到了家人的温暖。 ‘还是我拖累了迟姐姐，不然玉食仙的同伴，哪有我这样的，这么多年了还是在小镇默默无闻的。’ 然而赵天生的心念，却让这位迟姐姐面露一丝愧色，玉食仙固然代表了大气运之辈，却也有不小的束缚。 ‘不是你拖累了我，还是我拖累了你才对啊...’ 随着赵天生步入小镇，玄衣女子的身形，也再次逐渐隐去。 不同于外间，在这些城镇之中，即便是她这样源自于各种传说料理以及食材的‘玉食仙’也得遵守一些规则，尤其是不在大多数人面前显露己身这个铁则。 即便‘玉食仙’本身属于仙灵一类，但只要属于非人哉，便必须尊崇这个铁律。 这是九州之内，道祖与夫子，联手定下的...规矩！ ... “哦哟，天生回来了？” 路边一个背着柴火的大叔看着赵天生走进小镇，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笑意真诚。 “对啊，常熟叔，今天怎么还剩了这么多柴火？” 赵天生挂着令人觉得欣喜的笑容，热情的回应着。 “特地留的，家里最近柴火也不够用了！” “对了，天生...” 常熟叔脚步加紧了几下来到了赵天生的旁边。 “最近几天你不在，我看到镇里刘三那几个青皮，一直围着你的饭馆不知在盘算什么。” 声音压低，也代表了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 “有什么麻烦，你自己别撑着，那几个家伙也算是入了修行的门，你一个人不好对付。” “出了事情，直接吆喝一声，镇上有力气，入了门的都能来！” 听到这话，赵天生心中虽然也有几分疑惑，没记起他得罪过什么人，不过他还是连连点头，谢过了常熟叔的热心。 “我知道了叔，真有麻烦我声音肯定比镇里谁的都大！” 常熟叔也没再多说什么，拍了拍他肩膀。 “你知道就行，以你的机灵劲，刘三那几个东西不是你对手。” 说着就担着那堆柴火，很快就进入小镇另一个巷弄消失不见了。 眼看着常熟叔的身影消失，赵天生才转身往自己家里走，一直到小镇的西边，一栋看着不起眼，还有些老旧却格外干净的屋子前，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回家了！” 然后他绕了一下，看到屋后一堆摆好的柴火，就知道这肯定是常熟叔提前准备好的。 ‘看来下次，给常熟叔的料理还得多下点猛料了。’ 嘴边露出了一丝笑意。 只见赵天生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珏，对着屋门一点，一道无形的波动扩散，紧闭的房门便瞬间打开，同时迟玄的身影也再次浮现。 ‘果然是有人在窥探这里。’ ‘天生要不要？’ 这位修为不凡，只是受限于赵天生本身的境界，可是依旧深不可测的迟姐姐，很快就将饭馆同时也是赵天生家周围的情况梳理清楚，发现了一些深浅不一的符文印记。 ‘无所谓，让他们看着吧，只怕他们待会要倒霉。’ 赵天生是个生性乐观热情的家伙，可这又不代表他是什么逆来顺受的好人，对于那些自己的对手，他还是一直乐于看看他们的乐子，让他们吃点亏的。 ‘所以，这么仓促，你还是要点灯？’ 穿着黑色玄衣的御姐似乎知晓赵天生想干什么。 ‘嗯，建宁镇周围的这些非人哉一直都很安分，我也想知道，不过是出去一段时间，它们到底遇到什么了。’ ‘竟然会直接与另一批非人哉开战了！’ 或许是因为体质所限，赵天生修行极难踏入，但是踏入以后他掌握的特殊天赋却不少。 尤其是在感应各种气息上。 被统称为‘非人哉’的妖魔鬼怪，精灵异种，哪怕是在山林之中，人类视野之外开战，也同样是瞒不过他的视野。 ‘你就这么确定，它们会来？’ 黑衣的御姐，露出了一丝讶然。 ‘非人之争，总归也需要补充和休息。’ ‘尤其是这等地头蛇和过江龙。’ ‘迟姐姐，别小看了已经享用了我两年手艺的这班家伙啊！’ 一边回答着御姐的问题，将自己的书篓和家伙事全部都归位放好后，一颗红色的灯笼没有点亮，就这么被挂在了小饭馆的门口。 紧接着一道常人看不到，就算是掌祀修行也必须迈入星境五微等阶的存在才能看到的红光，开始在建宁镇方圆百里之内点亮。 而原本在山林之中蛰伏，舔舐伤口的无数黑影，也似乎受到了感召，开始齐齐向着建宁小镇所在望去！ “嚯，是赵家的小子回来了？” 在建宁镇中，一处位于北方的水神庙内，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抽着旱烟露出了笑意，紧接着便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开飨宴，这周围乱糟糟的情况，说不得还得老道去镇镇场子...” 话是这么说，可是嘴角那明显想到什么美味才会流露出的一丝嘴馋痕迹，也暴露了他的心思可不止是好心... 第三章 尚饷之地，意外消息 随仙食录第三章尚饷之地，意外消息 非人与人几乎有着难以调和的矛盾，但是在掌祀修行的居中平衡之下，却完美的解决了这一矛盾。 但代价却是，掌祀修行肩负的责任。 即便如今的世道里，很多掌祀修行已经忘记了这份责任，却也有很多人默默的遵守着这份契约，维护着非人与人订立的契约。 ‘飨宴’便是为了维持人与非人平衡而出现的东西。 主持飨宴的掌祀修行，便可以用自己的料理来清洗非人哉修行积累的各种负面力量，同样也增加这些非人哉身上的人气，令它们可以更好的开智修行，顺利迈入下一阶段，减轻天劫地难的同时，还能加快修炼的速度。 一般但能够主持飨宴的掌祀修行，通常只会存在于府城当中，这也是非人与人签订契约的底线。 建宁镇原本是没有这等尚飨之地存在的，直到两年前一直不能修行的赵天生打破了体质的藩篱，才有了这建宁镇两年时间越发的安定和谐。 ... “老道的眼光果然还是如以前一样...” “独一份！” 入夜之后，建宁镇可不像那些大城或者府城，几乎极少有人出没。 偶尔一些巡夜人，也是按照固定线路，极少会有人出入其他之地，只有类似于这老道士一样身份特殊的存在，才能自由的在夜间走在这人与非人并存的时间里。 抽着旱烟，每一丝的烟气似乎都化为了他脚下的一道白雾笼罩的小路，这位魏姓的建宁镇守道士，似乎在用一种极为微妙的手段，令赵天生挂起的那盏灯笼的影响，不会波及到小镇之中。 平时倒也不需要他这么大费周章。 可是如今情况不同，那些厮杀了不少时日的非人哉们，如今凶煞之气正是盛的时候。 灵智即便没有被遮蔽，性子也比平日里要更凶狠，总归是怕有人无意冲撞了它们。 而在同时间，从魏道士旱烟杆里飘荡出的烟气，也很快就如一条长蛇一般，开始环绕在了一道赤红色的小路两边，使得人与非人之间两边各自安稳。 见到自己的手段成功，魏道士摸了摸自己油光发亮的道鬓。 “看来今晚又能混一顿好酒美餐尝尝了。” 说着将旱烟别在了自己的身后，跟个偷鸡成功的庄稼汉一样，摇着脑袋就向着城西赵天生的小馆而去。 此时赵天生小馆上挂着的灯笼，正散发着常人难以察觉的红光，化为了一条蜿蜒小道，引导着无数的建宁周遭的非人哉们，来到这个它们可以享受美味和愉快的地方。 ... 袅袅炊烟飘荡而起，一片夜灯符在赵天生的小馆的中堂处散发着光线，不同于前世的科技路线，九州天地自然有自己的不同体系，同样也是将那些文明痕迹烙印在了每個角落。 包括之前锁门的玉珏，以及如今夜晚里每个家中都会用上的‘夜灯符’‘千画符’。 一张夜灯符，足够使用七日，刚刚赵天生激活的时候试着感应了一下，感觉旧的还能用个两三天，便也没有再理会，洗漱了一下后，就进入了小馆的后厨开始了各种准备。 既然是要开‘飨宴’，那么该准备的东西就得赶紧弄出来。 不然很多的‘客人’到来了，饿肚子没东西吃，可是会非常‘吵闹’的。 与前世很像，又不同。 统称为‘非人哉’的异类们，大致被分为了妖魔鬼怪，精灵异种。 而通常能够见到的，一般就是妖怪，孤魂野鬼这两类。 前者有形体，后者近乎无实际形体。 所以两者的备菜也有所不同。 孤魂野鬼之流，躯体已逝，它们喜欢的就是更加绵长的味道，喜好食材一般是五谷，鸡鸭鱼，味道更加持久的类型。 妖怪异类则因为躯体修行有成，味觉灵敏不下人类，反而是人类喜欢的都能吃，尤其喜欢刺激性的味道。 赵天生在准备的时候，自然两者都需要考虑到。 以鸡鸭鱼骨吊底汤，哪怕时间不够，也同样要切一些三者的肉糜，混入清水之中熬煮，来提升底汤的味道。 接着用小米混合稻米浸泡，等待底汤熬煮到位。 这是给孤魂野鬼之流准备的肉粥，而妖怪异类就不是了，考虑到烹饪时间的问题，赵天生选择了更加快速，并且一次可以制作很多的炸物，也就是肉丸。 来作为它们的第一轮用餐。 别看做的东西很简单，粗糙，可是对于大多数非人哉而言，这类东西反而更加合适。 毕竟也不是所有非人哉都等阶很高，低级别的才是主流。 至于那些有其他需要的存在，自然会按照它们的口味来点单，赵天生更多要稳定的，还真就是这些不容易控制自己的低阶非人哉们。 ... 屋内，赵天生搅动着肉馅，除了常规的葱姜水之外，初春时候肉馅里面最适合的配料，就是春笋。 这次赵天生出门寻找食材的时候，顺便也挖了不少，还未出土的春笋，鲜嫩甜脆，加入肉丸之中，那就是最适合的辅料。 不过即便是还未出土的春笋，也需要焯水之后，泡冷水，经过一个祛除草酸的过程。 否则哪怕是肉馅之中，有不少的肥肉比例，依旧还是会觉得涩口，用盐糖生抽胡椒粉调整肉馅的味道基准。 在搅打以后各种味道融入其中，定型上劲的时候，鸡蛋和淀粉也是必不可少的助手。 就在赵天生正在忙碌于肉馅的时候，他的小馆外，那些被提前落下的符文，也同样将它们感应到的一切传递过去。 被囊括进入了非人哉们进入小馆的特殊领域之中，原本还在窥探赵天生小馆的几个青皮流氓顿时就感觉到了一股恐怖的阴森气息弥漫而来，当他们几个想要断开链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难以细数的非人哉数量，汇聚在一起形成的那种气息威压。 哪里是这些掌祀修行入门，就再无动静的青皮们可以承受的？ 很快就在一声声恐惧的惊叫当中，双眼翻白，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死是死不了，但是受到刺激，大病一场那是免不了了。 而在一处大户书房内，一个管家衣饰的人匆匆推门进入，赶忙将自己眼前发生的一切，报告给自家的老爷。 也几乎是同时间，那些在赵天生小馆周围的符文也被这股力量刺激，彻底的焚毁！ 那书房之中的一处花盆，也猛地燃起了烈焰... 一时间，书房之内鸦雀无声。 “客人们来了！” 正在搅动肉馅，进行准备的最后一步的赵天生不顾满手的肉馅，抬起头向外看去。 很快他又低下了脑袋，将手里的动作加快，一锅早就热起来的油锅在他的面前，而准备好的肉糜汤，肉糜也被他捞了出来，用纱布挤压逼尽了精华，此时正将浸泡好的小米和稻米放进去滚煮。 可以说此时的小馆里面，正是水雾缭绕，炊烟余火，味道正浓的时候。 这么一点味道也是自小馆传递出去，进入了那处特殊的领域，让不少已经来到此地的非人哉们开始躁动起来！ ... 在小馆外照射的红光下，无数的黑影似乎也凝聚成了形体，各种意外因素，或者执念不消而化成的孤魂野鬼，还有很多还是野兽外形的通灵妖类，几乎占据了这些黑影数量的九成。 还有一些就特别了，比如似乎和一个燃烧车轮共生的轮狱鬼，全身短毛而直立更似猿猴非人的山精，在水中爬出来，已经可以用两足直立，头上戴着一个小小官帽，隐约可以看出五官，背有紫纹的老鳖。 其中又以这头老鳖最为强大，几乎已经是小妖四阶这个级别的巅峰了，差一步就可以更近一步化出半个人形，等那个时候恐怕就算是在建宁镇外的那条湘水里，它也能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帽子。 可以说在任何地方，集聚这么一批以四阶老鳖为首的非人哉，便足够让大多数人都胆寒。 就算是一般的村镇的修行镇守，拥有星境五阶五微的境界，也得担忧自己的星力是不是恢复得过来，会不会被这些低级的非人哉们蚁多咬死象。 但在小馆这里，这么多非人哉的集聚就是常态了。 哪怕那些一二阶刚刚通灵的妖怪兽类，还有孤魂野鬼们，刚刚都有些蠢蠢欲动的架势。 但是在当修为更强的非人哉们都没有动作的时候，它们也就自然的稳定了下来。 这种似乎比人类更强的等阶观念，也是赵天生运营这处小馆之后才察觉到的东西。 知道外面的这些客人都等急了，他手同样是飞快，控制着油锅的温度，等到在一百六十度左右，将肉丸子的大小控制在拇指左右，这样的份量，便可以一次性炸到成型。 只见赵天生虎口抓住一坨肉馅，轻轻一挤压就是一个标准大小的肉团浮出，沾染了油锅内热油的勺子一舀，便是一颗肉丸落入油锅当中。 这一套动作一开始还在常人尚且能理解的速度范围内。 可是随着赵天生加快速度，似乎就只能看到一个个残影听到肉丸入锅的声响。 ‘咚咚咚咚’ 很快油锅里面就已经满满当当的漂浮起了上下两层的肉丸，这个时候不知从哪里洗干净了手，拿了一个铁漏勺的赵天生便开始推动着油锅里的这些肉丸。 并且不时的搅动，让肉丸的上下层转换。 ‘淅淅沥沥’ 水汽在油锅里蒸发的响动，伴随着浓郁的肉香，很快就布满了整个小馆，以至于那些等待着的诸多非人哉们也开始了新一轮的躁动。 这一次它们倒是少了许多煞气和杀气，但是那几乎浓得不可置信的食欲，也已经释放了出来！ “天生掌祀...似乎又有进步？” 欣赏了一会空气里飘荡的迷人肉香，如同一个中年人在水底闷闷开口，原来是那头紫纹老鳖口吐人言，炼化了横骨，显然离能够化为半个人形的半妖之境也真就是半步之遥了。 “境界早就超出，若非天生掌祀的修为所困，只怕...” 那头看着修行日久的山精，却开口之时好似童子音一般，让人意外的同时，也不得不感慨这类生灵修行在非人哉之中的得天独厚。 “味道不好的话...” “一样得受罚！” 在燃烧车轮上坐着的轮狱鬼，声音冷漠娇俏如少女。 看向赵天生时，似乎也带上了几分莫名的怒气。 只不过在小馆内的赵天生似是对外面的这些议论都是充耳不闻，眼看着锅内的油温渐渐升高，有缕缕的青烟飘荡起来，肉丸也呈现出一种焦黄的颜色。 便赶紧加快了手中漏勺的舀动速度，一下就是一大勺的肉丸被捞起。 一颗颗滚圆饱满的肉丸就这么落在了盘子里，很快一个个装满了肉丸子的小碗便送到了小馆外。 “先吃这些！” “粥水马上就来...” 眼看着非人哉们都饿得不行了，赵天生也没有讲究什么先来后到了。 肉丸子很快就被他送了过去后，立马就转身开始准备那一大锅的肉汤粥，之前切鸡鸭鱼的肉糜，还剩下一些，他又加入了一些简单的葱姜水搅拌以后，一个个不同味道的肉丸，也就这么进入了肉汤粥内。 也使得粥水之中，属于这三种食材的滋味越发的明显，贯彻内外！ 等到一点白胡椒粉撒入，以及芹菜混合小葱漂浮在粥水之中，这一锅最早开始烹饪，却比肉丸子还要晚完成的料理就这么被送到了非人哉们的面前。 “别太着急啊！” “还有一点虾抽，你们要添味道，就可以加，不喜欢就不放。” 只是稍微加入了一点薄盐，几乎没有其他咸度的加入，只剩下鸡鸭鱼最原始的鲜美，这也是非人哉之中，那些已经失去肉身的孤魂野鬼之流，心中至极的味道。 可以说当赵天生的这一锅肉汤粥上场后，那位轮狱鬼在火焰之中的面色也好了不少。 很快分门别类的，在场的非人哉们都领到了自己的食物，那三尊格外不同的则是一人两份，肉丸和粥都有。 也体现出了它们不同于其他非人哉的修为... ‘咔擦咔擦’‘呼噜呼噜’ 耳边一时间都是非人哉们完全投入式的用餐声音，赵天生也收拾了自己的厨房后，走了出来。 望着还没开始享用的三尊非人哉们，问出了那个已经萦绕已久的问题。 “对了，三位，建宁镇周围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这话，那轮狱鬼燃烧车轮的火焰猛地蒸腾起来，直接化为了一束冲天的火焰。 似乎赵天生的话令其怒意难遏。 炽热的温度化为热浪，直接烫得空气也扭曲，化为了超过两百度的热风直接向着赵天生袭去，眼看就要让他被烫伤一层皮。 结果一道茵茵绿光一闪，原本已经隔绝了建宁镇与非人哉所在空间的小天地内，又多了一个背着旱烟杆的老道士。 “火气这么大干什么？” “又不是天生在，你们就能没折损了，盲目怪罪他人泄愤，只会碍着你之后的修行。” 面对这等四阶存在，心中一惊才恍过神来的赵天生，见到老道士便直接拱了拱手。 “魏爷爷，您也过来了？” 魏老道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然后转过身，看向那轮狱鬼，眼中带着一丝厉色和叹息。 “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你这四阶之路就远未走完，别等老鳖都五阶了，你四阶巅峰都还没到。” 被教训了一顿的轮狱鬼此时倒是不再说话了，只是盯着地上自己那一份肉丸和肉汤粥不动，而另一边的山精和老鳖似乎只感觉事不关己，对发生的一切都没放在心上。 毕竟这等迁怒，在非人哉之中，实属喝水呼吸一般平常。 摇了摇头，眼底有些失望流露，知道这些家伙根本没听进去，魏老道才对着赵天生开口。 “其实也不怪它们，这件事它们一样也是一知半解。” “是下游在衡山范围的一堆非人哉忽然迁移过来了，和受到刺激了一样，在疯狂的争夺地盘！” 说到这个，魏老道面上也浮现出了一丝忧色，从身后将旱烟杆拔出来，手指头一抹就将烟头点燃。 “后来，老道士我才接到消息。” “是云梦龙君下了法旨...” “今年二月三十，有青蛟走江，入云梦化龙！” 第四章 蛟龙走江，建宁镇守 随仙食录第四章蛟龙走江，建宁镇守 理所当然找别人泄愤的轮狱鬼，对于赵天生生死并不在意的山精和紫纹老鳖，都说明了一件事。 在这个九州天下，非人与人即便是真的有了飨宴作为交流，也未必会有如何的交情，最终一切都还得靠自己的本领。 赵天生之前其实很早就领悟了这一点，如今不过是更加切身体会此点罢。 不过他也自信，哪怕轮狱鬼刚刚那一击打到他，也不会如何就是了。 反而赵天生的心中念头，全然都被魏老道说的‘蛟龙走江’这事给填满了，就连面上一直带着的笑容也淡了下去。 “蛟龙走江？” “云梦龙君的法旨？府城那边就没有什么意见？” 不管是在前世，还是今生，就赵天生了解的消息，与走江相关联一般都伴随着，狂风暴雨，洪水泥石，对于两岸的生灵来说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 反而对于水族一类，可以借着走江汰换江水里的元气清浊，拓宽河道。 几乎都是好处连连，这就不奇怪衡山那块的非人哉怎么会忽然跑到建宁附近了。 可是既然开始进行走江的提前准备，那么建宁这段也难保不会被那条蛟龙提前熟悉环境，之后恐怕... 眼中流露出一丝凝重，就连安然在小馆里面的迟玄也露出了一点紧张之色。 ‘天生，蛟龙走江化龙，代表了它成道之途，你还是莫要掺和的好。’ 自家迟姐姐的担忧，赵天生自然清楚，可是他却不会这么做，相安无事最好，可是一旦可能影响建宁镇，就由不得他不出一份力了。 “府城那边一直没消息。” “似乎是既不反对，也没说同意。” “好像是还在犹豫！” 魏老道对于这一点也是十分的不解，湘府府城的太守可不是那么好脾气的人物，如此明目张胆的非人动乱，居然是没半点动静，整个事情太安静了，完全不像他。 “老道士已经发信去自身道脉询问了。” “相信很快就会有答案。” “只不过，凡事未雨绸缪。” 又吐出一口烟气的魏老道，面容淡漠。 “还是要做最坏的打算！” ... “难怪，青面鬼，蜘蛛妖，那些家伙不要命了一样。” 山精的童子声响起，只见它活动了活动自己的臂膀，明显可以看得出来，那处所在受创不轻。 “但它们怎么确定，我们这里就安全了？” “要走江，从下往上至洞庭云梦，建宁和府城都是必经之路！” “沿路上经过的大小城市不下二十...” 作为水族一员的紫纹老鳖更是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惊意。 “为了安全，走江时候，蛟龙可是会打杀周围的修行高深的非人哉，要么将它们赶走远离。” “几乎每次蛟龙走江都会引起一番大乱。” “之前多年，蛟龙走江都是经过长江，黄河两地一段，直接入海。” “怎么会这次...” 倒是那轮狱鬼似乎对这件事无所谓，被魏老道教训过后就一直缄默。 “此事内幕，此时老道也不好说。” “真有消息会告知你们的，这段时间别闹得太大了。” “山野深邃，足够你们这些存在有足够的空间！” 魏老道拍了拍旱烟杆，最后一缕烟气吐尽，这個时候他的话就不是作为一位简单的修行对非人哉们的告诫，而是一地镇守修行对于非人哉们的要求！ 隐隐要超出星境五微大阶的压力扩散开来，也令在场的领头三位非人哉不得不低下了脑袋。 “明白了！” ... 也就是这之后，那轮狱鬼猛地一甩周身的焰火，直接把周围一堆正吃得‘哼哼唧唧’的非人哉们烧得跳起来，抱着自己的那一份美味直接往旁边跑。 “废话说完了？” “我要吃东西了！” 在这位轮狱鬼眼中，身边的非人哉和人类的交流完全是浪费时间。 其实如果不是赵天生能够做帮它修为进步更快的料理美味，它也不会一再来到这个地方。 人类它不喜欢，非人哉...也一样！ 魏老道没有被冒犯的不满，反而是将旱烟杆放回了自己的腰后。 “老道士就不打扰几位用餐了。” “我也来点个菜！” 只见他面容变化极快，一下就从那修为不俗，威压众多非人哉的镇守修行，变成了一个笑眯眯的农间老汉。 “天生啊，给老道士弄几个新鲜的小菜。” “还是老规矩，没有忌口，二两烧酒！” 赵天生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就转身回到了小馆当中，开始准备了起来。 ‘傻小子，那点功力，还能瞒住老道么？’ ‘这事情是你能掺和的？’ ‘要是再过十年，可能还好说...’ 对于这位镇守修行来说，建宁镇很多事情就是事无巨细，魏老道自然知道赵天生身边有什么护身符，那位‘玉食仙’来建宁见赵天生的时候，魏老道就曾经与她见过一面。 实际上会有‘玉食仙’选中赵天生，魏老道并不十分意外，只是会是这位确实让人有些吃惊。 而选择了赵天生后，两年的时间里这位新晋的同路人，也丝毫没有太多的变化，更是让衡山之上一座殿堂内的某些有心存在极其惊讶。 唯有魏老道清楚，以赵天生在掌祀修行上的天赋，只要过了元气这一关，后面争的就是滔滔不竭的长河流水，后劲之足，外人根本无法理解。 但同样在还没真正走上快车道前，赵天生也需要蛰伏好一阵子。 反而不同于寻常的那些与‘玉食仙’结契的寻味郎官，点酥小娘，可以快速的进步，哪怕是星境九阶的天关也拦阻不住。 可以说，只要赵天生不犯傻，未来一个稳稳的月境道人，九州都是极为金贵的大人物，那就是妥妥的囊中之物。 偏偏看着赵天生长大的魏老道很清楚，赵天生就是这么一个喜欢自找麻烦的家伙。 他来，就是为了拦住赵天生的冲动想法，以及不让他暴露自己是‘玉食仙’的寻味郎官的身份。 就算知道结契之后，不可能改变，看见他人有一只下金蛋的凤凰，只是为了让别人不继续拥有而出手的人，也可不要太多。 非人哉的可怕在于习性，而人类的可怕在于心性。 ... “这味道？！” 就在魏老道眯着眼盘算，是不是要再多加注意赵天生的时候。 那紫纹老鳖一口肉汤粥水下肚，似乎声音都洪亮了起来，整个龟壳都有一道扭曲的光华微显，令在场的人与非人，尽皆侧目！ 第五章 小菜惹味，大户黄家 随仙食录第五章小菜惹味，大户黄家 一股浓郁的滋味，丝毫没有修饰，似乎就连多余的辅料都很少，只剩下了纯粹的复合式的鲜美，一点点盐分的加入，让味觉受到的冲击更是汹涌。 要知道紫纹老鳖一直在湘水之中生活，什么水族没有品尝过，可是这种复合强烈的鲜美，还是令它魂魄动荡。 就连许多已经忘记的往事都开始浮现，一缕蕴藏在肉汁粥内的代表了掌祀烹饪的人间意开始调动某种非人哉缺失的力量。 不断出现的光辉，除了是它修行多年的积累，更是有被肉汁粥引动的天地间无处不在的元力。 “天生已经踏入三阶了？” 魏老道望着明显修为又有了一次不小提升的紫纹老鳖，不确定的开口。 而在里面准备着魏老道吃食的赵天生听到了这一问，便直接高声回答。 “是的，魏爷爷！” “刚刚在镇子外，遇到了一些魍魉鬼，弄了一碗益气粥给它们，就突破了。” 听到这话，魏老道眯着的眼睛猛然睁开，如果是别的掌祀修行踏入第三阶，可能还不算什么，毕竟哪怕不同于修行的星境三阶，可掌祀修行第三阶也只是筑基而已。 但对赵天生来说，迈入了三阶，就代表了他原本凝成一道的元气，终于可以分开灌入料理之中，也就是说他的修行之路，让诸多身负修行的存在，晋入通明状态的可能，得到了大大的加强。 只看那紫纹老鳖的状态就知道。 真是赵天生手艺一下突飞猛进了么？自然不是这样。 而是修为突破，让料理的本质上，多了一丝元气加入，便是有了天翻地覆的不同。 赵天生本身在料理上就极有天赋，甚至可以凭借没有掌祀元气加持，便令诸多非人哉们晋入通明状态的能力。 如今无异于蛟龙入水，如虎添翼！ ... “入口粥米似融非融，粟米与稻米的不同香气，令谷物特殊的让神魂静下来的能力缓缓释放。” “鸡鸭鱼三者的鲜美交杂，混合成一股浓郁的鲜美，余味绵长。” “偶尔的芹菜香葱，也给出了其他的口感。” 山精还是一个会品味的，一口下去显然也是极为享受，不过并没有如那紫纹老鳖一般进入了通明状态，反而是它那细长如人般灵动的双眸看向了旁边的肉丸。 要知道作为山精之流，它还是对这些肉类荤物更加感兴趣。 至于另一尊算得上建宁镇周遭非人哉统领的轮狱鬼，则是和紫纹老鳖一样，在品尝‘肉汁粥’时便陷入了一种通明状态当中。 它们在其中能够感受到的不止是单单味觉上的惊艳，还有赵天生融入其中的一些其他东西，借着这一股刹那间的通明，才早已不知身外之事。 ‘果然，天生只要过了这一关。’ ‘之后就顺利了！’ 不止是魏老道看出了这一点，迟玄也是心中明白这一点，随着反馈的增加，可以说一直到星境七曜之阶，赵天生都算是一路畅通无阻，只需要接受元气的反馈便行。 因为他在掌祀之道上的境界早已经到了。 星境九阶，一元，二始，三分，四归，五微，六合，七曜，八极，九天。 这些境界的命名，不止是单纯的为了划分出修行之境的区别，更是蕴藏了掌祀修行境界上必经之路的奥秘。 ‘色香味意术法道。’ 唯有已经将料理的意掌握在手里，在许多掌祀修行的眼中，才算是真正入门，而这一门槛在两年前，赵天生便已经一只脚踏入了！ 也唯有可以将自己料理的心意融入烹饪之中，能以毫无星元加持便可以达到，让食客晋入通明的状态。 赵天生才会得到玉食仙的青睐，引来了算是改变他未来的迟玄。 只不过在这之前，赵天生经历的磨砺，坚持不懈又是难以细数的，十一二岁的小儿郎，扛起一家小饭馆的大旗，招待，接客，清洗，主厨全部一人包干。 可以说要不是这方天地食物蕴藏多多少少的元气，自小时候起体质就已经比前世时候的那些成年人要强，赵天生还未等来机会，就已经累死，饿死。 望着烹饪料理时候，赵天生不经意间露出的笑容，那种对于生命发自莫名的热爱。 迟玄也不禁被感染。 ‘哈，果然...’ ‘心中不苦，便没有什么别的苦楚了。’ ... 魏老道和迟玄的感叹，对赵天生来说却是丝毫不知，哪怕是知道了，也不过是微微一笑。 别人觉得困难，只不过他们不知晓自己的幸运而已。 考虑到魏老道偶尔才来一次小馆，赵天生自然要拿出自己压箱底的本事。 这次他出去可是寻找了很久，才从一些地方扒拉来了算得上稀罕的食材。 一般也就是这个时候出一点，然后就是得到农历九月才会再有出产了。 不过这东西新鲜做汤，还得配一些精心调制的高汤现在显然是来不及了，还得先炒几個其他时令的小菜，再来另外处理才行。 念头一动，菜单和食谱就已经在心中成型。 手上的动作没有停过，很快小饭馆里就响起了‘滋啦啦’热油烹饪的响声，一股子诱人的香气亦是同时间环绕在了小饭馆周围，让已经吃得饱肚子的一干低级的非人哉们，也忍不住对着小饭馆发出了低哑的吼声。 ... 初春的时候，刚刚农历一月中旬，冰雪消融的时候，这个时候其实最好吃的也是最嫩的就是一些野菜。 当然经过了这么多年掌祀修行的发展，湘府一带的野菜也都有了许多精致的吃法。 赵天生没那么多功夫制作，魏老道也不是那么讲究的人，可是时令菜的烹调依旧还是有所选择。 天州在初春传统叫‘思乐泮水，薄采其芹’。 说的就是这个时候，采芹人这个季节，就会采集芹菜来享用，盛州虽然没有这个习惯，但建宁镇依着湘水，自然也是有不少芹菜伴岸而出。 这次他出去寻访食材，也是采摘了不少香嫩的水芹菜，原本是要做酱菜，来长期保存的，不过这水芹菜与腊肉同炒那也是一绝。 在采摘过后，固然已经不是最新鲜，却也有‘藏鲜符’保留时间流逝，在相当一段时间里，小饭馆可以供应这些水芹菜了。 只见赵天生将一张‘藏鲜符’解开，一箩筐的水芹菜就还带着露水，直接落在了饭馆之中。 他取了其中的一小部分，用手摘去了上边的芹菜叶子，只留下了一部分翠绿的嫩枝，然后从自己的小馆炊烟缭绕的房梁上取了一根腊肉。 这一顿顿料理烹饪的烟火可是好东西，腊肉经年累月的吸收了这些滋味，反而本身可以蕴藏极为微妙的味道，只是需要控制好时间，以及限度。 不然好的烟熏火燎，也有可能化为‘火毒’。 这就是掌祀修行需要学习掌握的对于食材的了解了，赵天生却好像天生就擅长这个，至少迟玄与他结契这么几年，都没有看到他有什么食材应对不来的。 反而让她这个辅佐‘寻味郎官’的玉食仙，显得有些可有可无。 就在他处理水芹和腊肉的时候，已经提前与猪油碰撞，混合酱油焖烧的春笋，也差不多到了收汁的关键。 油焖春笋，正是时令最美的时候，不需要什么别的东西，少许的猪油，春笋，配搭上上好的酱油和食盐，便已经足够美味。 焯水过的春笋片，直接入锅翻炒，混以猪油，最后淋入酱油和盐，热水焖烧到春笋自己的甘甜释放，酱油的浓香吸收进去，辅以醇厚的猪油减少了春笋的干涩。 便已经是一道美妙绝佳的惹味小菜。 当赵天生将这么一碟颜色红亮，看着热气不多，实则滚烫十足的时令小菜送上去的时候，便已经吸引了在场诸多非人哉的注意。 “魏爷爷您先吃着，酒马上就来！” 将手里的油焖春笋放好，赵天生撇了一眼那些非人哉们。 “你们吃不下！” “别看了。” 摆了摆手，想让这些家伙回去好好消化。 结果却没一个听话的，反而都直愣愣盯着那盘春笋，赵天生也是忍不住无语的气笑了。 “好好好，你们就看着吧，到时候吃不到难受的还是你们自己！” 说着也没再废话，就回了厨房里准备一下下一道菜，当然先得把魏老道要求的二两米酒送过去。 有着前世的一些见闻，赵天生倒也没有弄出多么精妙的佳酿，可是比起镇子里许多卖自酿酒的还是味道不是一个档次。 在他还没法做很多料理，一天烹饪的料理有限的年月里，这一手自酿的米酒，可以算是他压箱底的东西。 后来等他再长大了，烹饪的水平也越来越高以后，他就将这些手法都传了出去，以至于建宁镇的自酿米酒也成为了湘府的一个不大不小特色。 只不过谁也没法模仿赵天生的自酿酒，也算是他手艺上的加成了。 “知道您修为在身不怕这个，可是魏爷爷，我还得提醒一句，贪杯伤身啊！” 将酒放好，赵天生忍不住又多了一句嘴。 似是已经习惯了他这副小大人的模样，魏老道乐呵呵的点头。 若不是发自真心的喜欢多管闲事，又热情乐观，赵天生在小镇里哪里来这么好的人缘？ 放下了酒杯，赵天生看了一眼，似乎也因为肉丸那特殊的香气和汁水，陷入了某种通明状态的山精，有些无语。 他之前做菜也没看到它们这么容易进入通明状态。 ‘果然不同的世界，还得是加不同的料，这个世界元气在料理当中，真是必不可少的...’ ‘以后似乎也可以尝试一下，元气的多寡是不是和一般的调料一样...’ 别人都知道他的缺陷，赵天生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只不过有些事情本就是着急不来，一步步走，这不就是走到岸了么？ 只不过...镇子里，还有谁会看他不顺眼？ 刘三那些青皮流氓，可不会无缘无故的给他饭馆周围布下监控的符文，这似乎更加像是某种...试探？！ ... 建宁镇中，除了官府所在，最为豪华的便是三代都有掌祀修行，已经被称为建宁黄家的，大户士绅之所了。 此时这栋位于建宁小镇东头，已经来到郊野之地，却房屋连阡陌，占地数十亩的府邸旁，正有几个人影被三个身强体壮的家丁直接从侧门丢出去。 一个个昏迷不醒的身影落地以后，就连声响都没发出，要不是呼吸还在，怕是都以为已经是一帮子尸体了。 等到这些家丁回来复命了以后，那管家才又去了老爷的书房，之前被激活的那些符箓反噬，在木质的房间里已经被熄灭得一干二净。 只有一个年纪三四十许，正看着手里书卷，一点都没有为富不仁老爷模样的清竣书生正看着上面的记录。 “老爷！” 管家拱手行礼，声音低微清晰。 “那些青皮已经清理丢出去了，就算是之后醒过来，也会忘记来过黄府。” 黄老爷面色不变，翻了一页书，似是被文字吸引了过去，过了一会才终于点了点头。 “那小饭馆不简单，关键是那个小子，更不简单。” “明面上不好处理啊...” 闻弦而知雅意，管家左思右想，忽然冒出了一个主意。 “要不小的找找附近路过的...” 那位黄老爷摆了摆手。 “你去处理就行了，老爷我只要结果，别忘记了黄家发达，你也发达！” “老爷发达，你更是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建宁黄家未必不能成为，你的...” 家生子，属于黄家支脉的管家露出了感激涕零的神色。 “明白，小人明白！” 等那管家出去，那黄老爷才放下了手里的书卷，眼中露出了一丝精芒。 ‘这个机会，如果能够把握，那么府城那边的关系不但可以拓宽...’ ‘黄家进入府城，也不是什么梦想了！’ 想到自家三代的目标，这位建宁黄家的当家，神色浮现出了一片厉色。 ‘要怪，就怪你挡住了我黄家上升的道...’ 第六章 非人离退，奇香动魄 随仙食录第六章非人离退，奇香动魄 一道菜完成，赵天生可不会让魏老道等太久。 腊肉洗干净水煮的同时，还需要放一点点的盐，不然拔里面多余的咸度的速度便需要拉长，而少许盐的加入，则是可以加快这个过程。 而且这个步骤还得重复两次，等腊肉切片以后还得来一次，如此才能让腊肉的咸度正常，即便如此配上水芹菜清炒的时候，盐也是已经不需要再另外添加了。 至于这個煮腊肉的空挡，赵天生也没清闲着，不但将他特地出门寻找的食材拿出来一小半，开始清洗。 另一边还提前跑到了自家的活鱼小池塘，专门弄了两条半斤左右的鲫鱼出来。 这个时候，刚刚初春。 鸡鸭鱼，猪牛羊其实都还差了点肥硕，不过湘水流域的鲫鱼却不同。 经过了一个冬天的减少进食，这个时候的鲫鱼最为鲜美，土腥味也最少，虽然失了一些肥美，但同样也是一道极佳的时令美味。 放血，打鳞，去内脏，去鳃，用小刀精细的刮去了鲫鱼肚内的黑膜，以及外层的粘液后，赵天生并没有再多做什么处理。 新鲜的鱼类，只要存活的水质清澈，没有异味，还是活水，如此清洗干净以后就可以了。 在鲫鱼的两侧打上了花刀以后，就直接将两条鲫鱼放入水开以后，被赵天生专门用‘灶神符’控制到恒定温度的灶台内。 不断冒起的鱼眼泡，也证明了此时的锅内温度，正是似开非开的状态。 几根香葱，几片姜片，一小碗的米酒，一勺猪油，一茶匙的盐，其余的什么东西都不用，就这么小火煮着。 七八分钟后，便可以起锅，亦是鱼味极纯。 这也正是赵天生前生‘跳水鱼’的做法，视乎鱼类的大小，来进行时间的控制。 一般来说用灶火很难稳定这样的温度，多亏这方天地修行发达，各种生活辅助的符箓，几乎都是免费申领。 可以控制灶台火温度的‘灶神符’更是许多人的福音。 当然对于掌祀修行来说，这等符箓控制的温度其实多少还是有些差异的，要么自己亲手制作符箓，要么就是烹饪需要精确火力的料理时候，另想其他办法。 不然真靠‘灶神符’，做些个需要精细的料理也是没什么办法偷懒了。 ‘这种做法...’ ‘为什么你不用清蒸？’ 第一次见到赵天生用这类跳水的技法，迟玄忍不住好奇的询问。 她也见过类似的做法，只不过这类制作办法，多少都会造成食材本味的流失，这么大一锅水，哪怕有盐的加入，可以阻止一部分鱼肉鲜味的浪费，也确实是有缺失了。 ‘清蒸能够让鱼味保留，可是如果再添加其他的酱料上去，不是同时清蒸的话，那么两者之间对抗意味就更强烈，因为鱼味保留更加完整。’ ‘跳水鱼这种做法，让鱼味纯粹留下的同时，也损失了一部分，新的酱料融入进去后，就可以直接填补上空缺。’ ‘但是又因为鱼味足够纯粹的保留，不会让酱料的滋味抢过了鱼味，使之融合而不是对抗...’ 迟玄有问，赵天生自然是没任何的保留，眼看着鱼这边也快了，他手上这些该清理的食材也都清理干净，就赶忙走到了另一个小灶台旁，一半的菜籽油和猪油混合，辅佐以青红辣椒，仔姜，蒜蓉。 随着高温‘滋啦啦’作响。 炒制酱料，鲜辣的味道很快就释放出来，也让不少在外的低级非人哉们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倒也不是它们怕辣椒，而是对于它们对比寻常人更加敏感的五官来说，除了味觉只是相当于人类外，其余的可是超越人类太多了。 辣椒这样的东西，对它们而言简直比胡椒更加恐怖。 眼看着赵天生开始弄这些，就算是再香，它们也是消受不起，一些非人哉们此时也吃饱喝足了，于是就干脆开始陆陆续续的退场。 没多少时，还留下来的非人哉，除了最强的三位首领级，便是寥寥无几。 而灶台那边，赵天生将这些辅料炒得香气十足以后，只是用了少许的自制蒸鱼豉油，以及一点糖提鲜，很快就让这些酱料放到一边备用。 用笊篱将两条嫩得如同豆腐一般，似乎随时会碎掉的鲫鱼捞入盘中，然后将酱料再次升温，就在起锅的最后一霎，灵魂香料紫苏的放入，更是让这酱料的味道，拥有了令任何人都会垂涎的力量。 简单的浇淋在盘中的鲫鱼身上，火热的烟气飘荡在小饭馆内外。 混合着鲫鱼的鲜美味道，火辣辣之中似乎还透露着一丝别样的清凉，令人费解的同时，又好似欲罢不能。 可以说，当赵天生将这道‘跳水鲫鱼’端上桌的时候，品尝着‘油焖春笋’的魏老道也是吃了一惊。 油焖春笋已经算得上是一道在湘府少见的料理了，当然也不是没有类似的做法，可是能够如赵天生这样烹饪得简单朴素，又见功底的，魏老道也不敢说遇到过很多。 要知道他也算是大家族出身了，虽然在掌祀修行一道上不算天赋卓绝，可是在修行之路上却也称得上是罕见的天才。 该有的资源和享受也没有少过，以前他自诩从不在乎这些外物。 但是一些个真正的味觉情趣，居然还是到了建宁镇，被赵天生这小子给养出来的，也不得不说是一种奇事了。 “这‘跳水鲫鱼’可是下酒菜！” 见到魏老道好像不知该怎么下筷，赵天生哈哈一笑，给这位魏爷爷介绍起来。 “有些许的薄芡，让炒出来的酱汁和鱼肉若即若离的，魏爷爷您吃的时候，稍微鱼肉带一点酱汁入口，滋味就显出来了。” 魏老道自然不需要赵天生教他吃东西，反而是颇悠闲的再夹了一筷子油焖春笋入口，感受着那上好酱油，醇厚猪油与春笋的清脆甘甜混合的美妙。 最妙的是，赵天生选的春笋都是最嫩的部分，一点渣滓都不会留在口腔。 就好像是清脆的水梨一样，经过了油焖这种烹饪手段，笋片里居然还有多汁的味觉体验，这种奇妙的感受，还隐隐可以察觉到一丝春天气息的，生机勃勃。 这就是掌祀修行将自己对这道料理的含义意境理解，融入其中的影响了。 “老道是不会吃么？” “只是你这么一来这么多菜，老道是受之有愧了！” 听到魏老道的话，赵天生摆了摆手。 “嗨，说什么呢，魏爷爷，就是一点小菜而已。” “我做的开心，您吃得高兴就可以了。” “稍等哈，还有一个小炒，马上就行了。” 说话间，赵天生就转身回到了厨房里，似乎一进入那个小天地当中，他就远比在外面更加自由自在。 ... “这小子...” 魏老道也是讶然，不过这份发自真心的好意，他也收下了。 总之又不会让赵天生吃亏的。 口腔里回荡着美味的余韵，魏老道又小小的抿了一口米酒，二两米酒真不算多，他可得珍惜着喝。 当那时令的乡野小菜与新酿的米酒微微甘醇一齐释放味蕾上的刺激之时，即便是魏老道这样吃过了不少罕见料理的人，也不得不承认，此事正是人间风月，应是百味炊烟！ 偏偏就是这个时候，那‘跳水鲫鱼’身上散发出的辛辣鲜美，还萦绕在鼻尖。 令他的唾液飞快的分泌。 “呀，这菜还真是...” “不同凡响！” 能够引动魏老道的食欲，这可不是简单的存在，甚至很有可能料理的等阶已经突破了那个极限。 迈入了‘庭宴’之列！ 要晓得，赵天生这道料理，可没有用什么特别的食材，都是随手可见的东西，说是黄丁级别都有些过份了。 如此低等的食材，能够烹饪出一道跻身‘庭宴’水准的料理，更是可见在掌祀一道上的天赋。 听到赵天生在厨房里，又有一道料理在烹饪的声响。 ‘嚓嚓铿锵铿锵’ 考虑到新的料理也要下肚，魏老道按照赵天生说的，赶紧趁热先夹了一筷子鲫鱼，免得待会凉了，味道又有变化。 细腻的鱼肉，白皙如玉，又好像是一夹就散开的雪花，一微微用力就化为了一朵白菊花瓣，散在了红色的酱料之中，与周围红红绿绿的辅料，相映成趣。 稍微筷子荡漾了一下，浓郁的辣椒和紫苏的味道，就环绕在了鱼肉上。 令魏老道咽唾沫的速度都增加了几分。 ‘咕噜’ 而当那一筷子送入嘴里以后，一种直冲天灵盖的味道，赫然是打破了魏老道多年以来星元流转桎梏不前的地方，一泄而下就如游鱼入江，也让魏老道面上浮现了通红的颜色。 ‘辣！’ ‘鲜！！’ 又辣又鲜，还有一股香气徘徊在鼻腔上下的味道，直接让这位建宁镇的镇守修行，没入了一个冥冥的通明境地。 口腔里翻腾的辣味，以及那抹犹如定海神针一般牢牢的鲫鱼鲜美，坚强而持续的释放，犹如热浪里的一杯凉饮，解渴又令人全身舒爽。 那些昔年的旧伤，似乎也在那汹涌的热浪下，开始渐渐活化，慢慢的显出疼痛和一抹不易察觉的清凉。 ... ‘迟姐姐，你说的更近一步，料理就有益于魏爷爷的旧伤。’ ‘今天这道菜怎么样？’ 赵天生一边将切成薄片的腊肉下锅，煸炒出带着烟熏味道的猪油，一边心中询问着迟玄的意见。 以这位‘玉食仙’经历的眼光，自然可以看得出魏老道如今现下的情况。 如今魏老道的情况，自然算不上什么太好，可是赵天生也不是好心办了坏事，反而是旧伤有望痊愈希望以后，就好像昔年的那些疼痛又回来了，这不是坏事，反而是新生力量注入显出的一种生机活力，替代了过去陈旧的麻木。 ‘有了一些效果，只不过能不能真正救好。’ ‘天生，你只能看机缘了...’ 魏老道的情况，关键是伤到了根基，这不是单纯的一般掌祀修行烹饪一些料理就可以完成的。 以他的家世，就算是真的七曜级别的掌祀修行出手，也不至于是找不到，关键是未必就能治好。 天地造化的机缘，远比人力的掌祀烹饪要关键。 赵天生掌祀天赋极高，可是要到这种夺天地造化的地步，恐怕也还得有一段时间的修行了。 对于自家迟姐姐的话，赵天生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有效果就行，细水长流嘛。’ ‘只要未来可以让魏爷爷旧伤好转一点半点，都是赚到的！’ 念头不断，手上炒制的速度更快，水芹菜可是一个吃火候的菜，喜欢的就喜欢那股子类似于香菜混合着芹菜的特殊风味，不喜欢的就自然是恨之入骨。 还好魏老道是一个不挑嘴的，不然赵天生也不会上这么一道时令野菜。 待到腊肉薄片的肥肉部分，开始呈现出微微的焦黄，这个时候一点蒜片，姜片，和泡水的干辣椒节加入，快速爆香后，切成小段的水芹菜嫩节，直接放进去。 因为是灶台的大火，炒起来不需要多久的时间，水芹菜下锅不过是刚刚断生，前后十秒多一点就可以起锅了。 这个时候，腊肉的油脂裹在翠绿的水芹根茎上，水芹菜特殊的香气混合着腊肉的烟熏油香。 可以说让人直接就想到了那一碗碗绝不可缺的火热大米饭。 而等赵天生将‘水芹炒腊肉’与一碗白米饭送过去，魏老道面前的那一盘‘跳水鲫鱼’已经去掉了一条半，直辣得他伸舌头瞪眼，却也舍不得放下筷子。 可以说这样酣畅淋漓的全身发热，发汗，痛与爽的并存，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 “天生你这菜，居然给了老道遇到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不错，不错啊！” “哈哈哈哈！” 魏老道笑的开怀，而他的笑声也震动了已经消化了通明状态感悟的三尊非人哉。 眼看自己的好处已经拿走，那轮狱鬼根本就没有多留，只是看了一眼魏老道和赵天生，然后就转身远去了。 倒是那山精和紫纹老鳖，还有模有样的拱了拱手，这才离去，甚至那紫纹老鳖还留下了一句承诺，说有任何的麻烦都可以去找它帮忙。 对此赵天生也只是招了招手没说信与不信，然后微笑着看着这些非人哉们离开，结束了这次的飨宴。 而下一轮则是最少也得等到七日之后了。 “魏爷爷您慢慢吃，我整理一下带回来的东西。” 与魏老道打了一个招呼，赵天生转头就又回到厨房弄了起来东西。 此时已经吃得七七八八的魏老道，则是享受起了剩下的米酒，米饭和水芹炒腊肉都先放到了一边。 直到他二两米酒见底，才听到这位建宁镇守修行缓缓开口。 “天生啊，知道万一必须去找那些非人哉。” “应该去找谁么？” 正在切着五花肉的赵天生闻言一愣，随即放下了手里忙活的事情，认真的思索了一下。 “应该是...那尊轮狱鬼吧？” “如果事情不难办，也可以找找那头山精，最好是别去寻紫纹老鳖。” “对不对？” 笑意满面的老道士点了点头。 “对咯。” “轮狱鬼直来直去，只要能帮忙，付出了代价，肯定出死力。” “那山精看着机灵，可是心思也干脆，只有那紫纹老鳖，似乎是要化为半妖人形了，心却最像人！” “非人哉的修行，要么太像人，要么太不像人。” “两个极端，都不太善啊...” 似乎有了几分酒意，魏老道也忍不住多说了一些话语。 ‘咯’ 一个酒嗝打出，老道士醉醺醺的夹了一筷子水芹，闻着这有些异样气味，却带着浓浓春天气息的食材，直接就放在嘴里。 伴随着牙齿的咬下，就好像无数薄脆的糖花碎开，清脆的口感格外令人心喜，紧接着那一股春意盎然的水芹风味就清洗了他的味蕾，然后到来的才是那烟熏足够时日，浓郁的腊肉咸鲜。 这么一下，可以说他的醉意都淡了不少，另一只手也不自觉的将面前的那碗白米饭端起，狠狠的扒了一大口。 “再这么到你这里吃饭，老道士不过几年恐怕就得成一个圆球了。” “我的那些老伙计可不得笑死！” 听到这话的赵天生不禁笑意满脸。 “能吃是福，反正不影响您老人家身体健康，只要您愿意吃，我就乐意给您做！” 说话间，已经将油脂煸干净的五花肉，几乎都化为了油渣的状态，也就是这个时候，猪油已经出来，油脂的温度达到预想的情况。 赵天生出门寻觅的那神秘食材，才终于下了锅，而这一下别说是小饭馆内外了，就连整个建宁镇，似乎也都开始荡漾起了一股异香！ 一缕缕奇妙的味道，悄然而起，不知其踪，却好似已经飘入了梦乡之中，将睡梦里的小镇居民都馋得止不住的口水横流... 第七章 雁来雁去枞菌鲜，造化玄奇修果缘！ 随仙食录第七章雁来雁去枞菌鲜，造化玄奇修果缘！ 如此的异香，几乎都突破了那盏灯笼的封锁，更何况处于赵天生小馆内的魏老道，这下原本新鲜可口的水芹菜他也看不上了，直接就闻着香气流口水，还时不时咬一口米饭。 然后眼巴巴的盯着小馆里面赵天生所在的位置。 别说是赵天生了，哪怕是迟玄这位玉食仙，知道对方如今看不到自己，也被这眼神看的有点渗得慌。 不过这时候，赵天生可没办法去处理这位老道士的焦急。 毕竟他这次出门专门挑选的食材，可是真正已经达到了黄丁级别的，甚至在黄丁级别里也极高的时令食材...‘雁枞菌’！ 在九州天下，寻常食材便已经蕴藏一丝不易察觉的元气流转，而专门能够算得上罕见的食材，依照内里蕴含的元气和其他天地造化，从上往下分别分为‘天甲’‘地乙’‘玄丙’‘黄丁’四个级别。 这依靠百年松木而生的雁枞菌，便是汲取了天地造化的草木精华，虽然生长时间短暂。 却也已经名列了‘黄丁’级别食材之列，拥有一点极其细微的草木重生之力。 ... “魏爷爷，您就忍忍吧，这雁枞菌还得三刻钟呢。” 赵天生只顾得上抬头说这么一句，然后就专心在推动这灶台里，无数的食材上面了。 倒也不是雁枞菌就这么精贵，实际上在初春和秋冬交界的时候，这类枞菌还是挺多的，不少建宁镇子上的人，也会专门去山林里挑选这类蘑菇，卖去府城可就算是一份不小的收入。 毕竟只有特定时节能吃到新鲜的枞菌。 在湘府内，这等时令的山珍之味，也算是罕见的食材，但说到底算不上多么珍贵，真正珍贵的是赵天生亲自跑去挑选而出的，自那些百年松木上取得的这些枞菌。 不但颜色青黑，大小适宜，也不是伞帽打开的状态，鲜美浓郁，肉质肥厚，个头还够大，不至于太过细小。 并且这些枞菌还吸收了松木的香气，以及草木精华，比起一般的枞菌更是风味还要多一個层次。 而要搭配这样的枞菌，最好的做法，就是将其化为菌油，不但可以保存风味时间更长，油经过了枞菌这么一熬一泡，无论是做其他的菜肴搭配，还是就这么拌面配饭，或者用来炒饭，那都是顶级的美味。 当然也有人觉得这种做法有些浪费枞菌，应该是新鲜的制汤或者炒菜才是最好的办法。 这就是因人而异了。 ... 在建宁这边待了不老少日子，魏老道自然也知道雁枞菌这种食材的时令性。 只不过刚刚才尝到了‘庭宴’级的‘跳水鲫鱼’，那还是用寻常食材烹饪出来的，如今赵天生可是拿出了黄丁级的食材出来，这菌油的滋味和风味... 哪怕是闻着香气稍微想一下，也是让老道士有些口水分泌加快。 “不行了，老道我得冷静一下。” 魏老道忽然察觉到了自己心境波澜太大，很明显不止是因为赵天生烹饪的原因，还有就是因为‘跳水鲫鱼’的效果，让他现在稍微有些敏感，性命两者如今有些跳脱。 沉心静气之下，致虚极，守静笃，很快就晋入了冥冥之中的状态。 此时的魏老道心中似乎浮现出了许多陈旧已经开裂的干枯河道，可到了如今似乎有一道道熔岩流淌在这些河道之上，烟雾弥漫，令河道愈发不堪。 可是熔岩过后，留下的东西却也填补了河道的裂缝缺陷，更加关键的是，一缕缕虚无缥缈的清水，似是久旱甘露一般，进入了这河道之中。 一时间魏老道心神融入那清水之中，很快就陷入了一种极为玄妙的境地，可谓是‘枯木逢春’！ ... 也几乎是在这一瞬间，湘水之中，一道黑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极为罕有的气息扩散。 在那深不可测的水域之内，暗流之中，肆意驰骋的存在长长的身体晃动，露出了一对好似灯笼般的眼瞳。 ‘这个气息和力量...’ ‘在那个方向！’ 已经到了最后一步的关键，现在任何的特殊力量出现，乃至是加强己身的可能，都不会被其放过。 随之湘水上，浪涛汹涌。 水面之下，一道长长的黑影，游曳而走！ ... ‘居然让魏劼，真是抓到了一丝天地造化的机缘！’ 迟玄是何等的眼光，魏老道身上的那种久旱甘露，以及枯木逢春，怎么可能瞒得过她。 在她这样天地造化而成就的‘仙灵’看来，每个人，每个生灵都充满了天地造化，只是能不能自我挖掘出来而已，况且这等造化也是有大有小。 对于非人哉们而言，化形成人，难道就不是一种天地造化的滋养了么？ 魏老道如今就算是弥补了昔年的伤势，就潜力来说也是大不如以前了，只不过在迟玄看来，也比过去只能郁郁在建宁当个镇守修行要强。 ‘魏爷爷那边？’ 赵天生修为不高，可是心境却非同一般，也是慢一步察觉到了魏老道身上的特殊情况。 ‘不用理会太多，你继续烹饪。’ ‘这道料理完成，之后说不定还能给魏劼多一点助力...’ 听到迟玄的吩咐，赵天生默默点了点头，自己没能力插手的事情，他并不多浪费心思，既是没有必要，也是因为一种多余的担心反而会化为没必要的负担。 反倒是锅子里的枞菌的香气，随着水份的剧烈蒸发，一开始还有些草木的土青味，如今却已经渐渐似乎化为了似荤非荤，又极度鲜美的一种特殊菌菇滋味。 哪怕是浓醇的猪油，似乎也压制不住这等味道，开始不断的突破灶台的束缚，往外蔓延开去。 见此情形，黑发玄衣的玉食仙，玉足迈步，走出厨房，也同样是显出了身形。 既是让赵天生烹饪的时候更加专心，同样也算是为魏老道护法一场。 几乎就是在迟玄现身的同时，原本自魏老道身上弥漫出来的点点道韵，便被压制了下去，也令察觉到了这一痕迹的不少非人哉，以至于是府城之中，心有所感的大修行亦是断绝了寻觅方位的机会。 ‘造化无凭，有德者居之，魏劼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要不是因为赵天生和魏老道关系好，迟玄也不会如此出手，要知道现在她每一份修为，可都得精打细算，幸好是赵天生如今迈入三阶，也算是令她多了几分宽裕。 ... 既然要全心全意的烹饪，赵天生自然是心神紧守一念，随即所有的动作，似乎都开始变得丝滑，似是有一种隐约间的顺其自然，恰到好处的意味。 枞菌这等食材，要说好处理也好处理，要说不好处理也不好处理。 好处理在于，毕竟是黄丁级的食材，不管怎么做，下限还是有保证的。 不好处理在于，如果清洗不干净，以及毕竟是生长在腐木，湿滑之地，枞菌的草木泥腥味还是十分大的。 一着不慎，哪怕鲜美依旧，时不时涌上来的土腥味依旧会令人蹙眉。 所以赵天生才特别喜欢将雁枞菌制作成菌油，在他看来要让雁枞菌的味道完全保留，又不会浪费的办法，就是这样。 完全的用油熬透，让醇香的滋味祛除和压下去枞菌的草木味道，稍微加入的一些姜末和干辣椒末，则是让枞菌的寒性减弱。 毕竟这种菌子在湘府当地人的称呼也有一个名叫‘寒菌’。 用菜籽油将五花肉的猪油熬出来，混合的油脂高温慢慢的熬着枞菌，让混合的油脂不断的浸入枞菌内外，等到灶台内的水汽，烟气渐渐稀少。 那‘淅淅沥沥’的熬煮的响动，也逐渐变成了轻微的好似细雨打在雨伞上的‘窸窸窣窣’。 也就代表了枞菌已经熬到了水份基本散掉的情况，极致的鲜美也就浓缩在了其中。 但是这个时候只有枞菌的鲜美，却没有半点的咸度。 唯有再加入一些少许的食盐以及上好的头抽，才算是彻底的完成了这份菌油。 不需要再用白糖提鲜，单独枞菌的鲜美，就已经是顶级到无以复加。 以咸引鲜，几乎是在咸度落下后，一股更加鲜美的味道顿时直冲赵天生的天灵盖，只不过他眼疾手快的，直接将灶台的木盖子直接盖上，然后将灶台里面的火源全部撤掉。 就这么让枞菌在油脂里慢慢的泡着，缓缓变冷。 直到香气全部融入菌油当中，这一份极品的枞菌菌油才算是完成了。 而这个时候，在屋外的迟玄也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别看赵天生之前烹饪的时候，似乎是没有经过多久，可实际上早已经过了三刻钟的时限。 要不是看着他已经心神完全投入在了烹饪之中，恐怕这位玉食仙已经要出手打断赵天生这个烹饪过程了。 哪怕是掌祀修行，在烹饪的时候，花费这么多的心神也是会劳累不已。 更别说赵天生如今掌祀修行只能说是刚刚入门，依靠的那种集中，纯粹是超人一等的热爱和执着罢了。 可以说，一旦离开了厨房，赵天生的神色就迅速的惨白起来，这也是为什么掌祀修行到了高阶，全力烹饪出手次数也不多的原因。 这样的心神消耗可是得花费很长时间，要是次数多了，说不定还会影响他们的未来。 只不过对于赵天生而言，这种事情倒是已经习惯了，他之前修为不高的时候，每次飨宴都会这么透支一次，如今身体早已经习惯了，反而是恢复起来颇为的迅速。 晚上再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 或许这也是赵天生无法修行的身体带来的一种益处，只是这种益处对于他人来说，也是没办法说出口了。 “迟姐姐，我稍微坐着休息会，如果魏爷爷醒过来。” “你帮忙让他自己去装菌油尝尝。” 有些出虚汗的赵天生，抹了抹额头，习惯是习惯，不好受还是不好受的，所以他在说了这两句话后，就直接闭目开始歇息起来。 很快就呼吸绵长，显然是直接睡着了。 望着已经酣眠的赵天生，迟玄怎么也不会责怪他就这么睡过去，对一个年纪还不大的孩子来说，他做得不是已经很好，而是已经超过太多了。 ... ‘咯咯咯！！’ 早上的晨露唤醒了沉睡的建宁镇，鸡鸣不绝。 很快就有人起床洗漱，似乎因为昨晚的香气弥漫，让他们格外的肚饿，同样的也是睡得特别香甜，今天的精神头都极好。 只不过早饭就比平时多吃了一些。 而赵天生的小饭馆，外面挂着的红灯笼已经消失不见，大开的铺面，也代表了里面的主人家，已经早早清醒。 魏老道在苏醒过来后，连半点话都不敢多说，就带着菌油回了水神庙。 他可是知道女子生气是如何的不讲道理。 因为自己的事情，让赵天生累倒了，可是让某位存在非常生气。 当然他也必须承赵天生这个人情，不是因为没有这小子，他这辈子就没希望再进一步了。 而是没有赵天生帮忙的这一步，他可能永远也不会踏出这一步，当然‘枞菌菌油’也是好东西，他哪怕顶着某位的不满，也是捞了一大瓶回去。 这些日子，他就是惹人嫌的家伙了，不能去赵天生那里吃饭，可不就得靠这些解馋了么。 至于赵天生，将烹饪完成，绝对是已经迈入了‘庭宴’水准的菌油给封存好，一般做菜或者需要提鲜的时候，稍微带上一些油脂就行。 而里面的枞菌自然得更加重要的时候才用。 睡了一夜，没怎么好好的清理，用了一道净身符，又洗漱了一下，他才感觉自己恢复了七八成的精力。 就已经开始了小饭馆的营业，要知道建宁镇人口不算太少，可是真正会在外吃饭的饭口，也就是早上和中午的时候。 错过了这摊子，他这小馆就等于一天都没客人了。 更别说，他小馆的早餐米粉，也算得上是建宁一绝了。 新鲜压榨切出来的手工米粉，软弹洁白，口感滑爽又不粘牙，这可是他特地去订做的专门米粉。 一般人可是很难弄得到，更别说今天他专门做的枞菌肉丝码子，更是时令独有。 光是那飘荡的香气，就吸引了周围的邻里邻居，也不用特意说啥，打了个招呼就可以等粉到位了，对于这些熟人的口味，赵天生早已经烂熟于心。 倒是闻着味道，几个刚刚进村子的人影，互相对视一眼，便直接向着他的小馆子来。 其中一人背负着一个大书篓，里面似乎也装着不少的烹饪器具... 第八章 恶客镇上寻，菌粉有三鲜！ 这些跨州的游商掌祀，几乎都是在掌祀之路，或者修行之路上资质成就有限，希冀着依靠周游九州能够突破过往藩篱的人物。 事实是，基本上只要能够完成一趟跨州游商，便能够得到或多或少的突破。 这也是很多困顿于资源或者资质的修行者们，最为热衷的事情。 同样这一路上，他们的经历也会成为秘密，所以这些人也往往会成为九州各地各种事情的祸源。 以至于有些地方对于游商掌祀极为的排斥。 游商掌祀更是极其喜欢到了不同的地方就与当地的掌祀修行进行切磋，有些只是单纯的切磋，有些则是看上了某些东西，以切磋之名豪取强夺。 这也是为什么这些游商掌祀的名声并不算好的原因。 毕竟等这些人随着大部队离开，要找人也是往往很困难。 除非是搞出了人命之类的大事，不然就算是当地的官府也很难有办法找到这些家伙。 常熟等人就是想到了这些游商掌祀的名声，这才连忙到小镇里面，通知那些餐馆，饭馆的掌祀们，要注意这些看着就不好惹的家伙。 真要惹到了建宁镇的人，他们一齐出马，总也不至于让自己人吃亏。 ... “天生，你要注意，按照我猜的，说不定这些人就是冲着你来的！” 常熟微微喘气，跑到了赵天生的小饭馆里，和他说着游商掌祀的事情。 迟玄隐没在赵天生的背后，眼神微微一动，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些进入建宁镇的外人，面上也浮现出了一丝冷意。 ‘不过是几个五阶修行，天生...让我来处理！’ 面对那些非人哉，迟玄不好出手，毕竟容易留下痕迹，引得各方勘探。 这些个游商掌祀，什么时候暴毙在路上，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没人会在意他们去往过什么地方。 ‘迟姐姐，不需要这样，让我来就行了。’ ‘正好我也见识下，盛州之外的掌祀修行...’ 压下了迟玄心中的杀机，赵天生面上依旧带着一抹笑容。 “常熟叔我知道了，这事情也不算什么大事。” “对了，我出去弄了不少品相好的枞菌，今天的枞菌肉丝码子很好，要不要来一份？” 已经有了打算的赵天生，拉着常熟叔，让他赶紧坐下。 他可以断定，那些游商掌祀就是来这里找他麻烦的，刘三那些青皮流氓没能找到机会，就来了这些游商掌祀，那么真正的幕后之人，其实赵天生心中也大致有数了。 建宁镇就这么大，能有这么大手笔的，本来就没有几方。 “你小子...” “反正你自小就主意多。” “我也不说什么了。” 见到赵天生不着急，常熟也没挪屁股，怎么都得有一个大人在这里才行。 况且赵天生的手艺确实极佳，他都说很好的码子，今天可得享享口福才行。 没多时，一碗热气腾腾的枞菌肉丝粉就端了上来，猪油飘香，枞菌点缀，一根根已经炖得绵柔的肉丝交杂其中，雪白的米粉就在淡淡的酱油肉汤底下，再配上足量的小葱，那是闻一下也会令人咽口水的香气。 要知道常熟可是吃了一碗泡饭出门的，可是见到这么一碗米粉也是忍耐不住食欲，毫不犹豫的就夹了一筷子送进了自己嘴里。 ‘嗖’‘嗖’‘嗖’ 一口气嗦粉的声音响起，爽滑的米粉直接就进入了他的口腔。 要知道建宁镇不少店子早上都有米粉，只有赵天生家的米粉格外爽滑，柔嫩之中还带着一丝干脆利落。 并没有另外添加什么淀粉之类的东西，依靠的就是新鲜现做，以及不同品类的稻米，尤其是陈米的加入，更能让米粉清爽之中，又不至于太过易碎，还米香格外浓重。 要知道一般稻米用的比例多的米粉，米香浓郁的同时，也很容易断裂，毕竟稻米磨碎了本身就是这么一个结构。 解决这个问题，便需要一个是加大米粉内的含水量，另一个就是要用不同种类的稻米，增加米粉的柔韧性，湘府之中不少地方为了节约这种麻烦，就干脆加入一些淀粉。 所以到底就没有了府城之外这些乡镇米粉的味道。 更别说，赵天生这专门挑选出来的不同配比比例弄出来的手工米粉了。 而当枞菌肉丝码子入口，枞菌的爽滑以及特殊的微微有点带脆的口感，不像一般的菌类是软滑肉头，而是一咬就会碎开的口感，配上浓郁的鲜味，以及炖得发绵的肉丝，哪怕只是偶尔咬上一块枞菌，也可以让口腔里的其他食材包覆一层的鲜美，简直是令人迷醉。 只有米香和咸味的米粉也是愈发的鲜浓。 汤鲜，码子鲜，米粉也新鲜，让人完全是欲罢不能，没有什么刺激的口味，就是让人忍不住一再动手，送入嘴中。 可以说直到常熟吃完了一碗粉抬起头，才猛然惊觉一件事。 ‘天生的厨艺...’ ‘又进步了？！’ ... “大哥，看来这里的居民是对我们不太友好啊！” 几个游商掌祀挂着玉牌，在建宁镇内寻找着自己的目标，同样也是在互相交流着。 来到湘府，他们也是很想去看一看号称盛州中部，掌祀集中之地的湘府府城到底有多少精彩绝伦的美味。 可是囊中羞涩。 要不是因此，他们也不会接了这一单任务，准备来建宁镇找点麻烦，最好是能直接拿下对方的饭馆。 “只要不闹大了，规规矩矩，按照掌祀一脉的路子来。” “他们能干什么？” 为首的那个戴着斗笠，背着书篓的高大男人并不在意。 对比他们这些跟着游商掌祀大部队行动的修行，在各地还蹲着的掌祀修行，不过是还在花房里的小骨朵而已。 哪怕是同样是掌祀三阶的水平，他也有自信能够碾压过大多数同水平。 不然他凭什么出头接下这个价格不低，难度却不高的任务？ “也应该让这些没受过什么风吹雨打的小孩儿，感受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掌祀一脉该有的责任了！” 拍着自己的书篓，高大的男人露出了一丝冷笑。 很快他们就在一处小巷弄外站定，不但这里是他们既定的目标之一，更是因为这里面一股股特殊的浓郁香味，确实是令他们也有些侧目... 第十章 神州之味，非人判评（求追读！） 随仙食录第十章神州之味，非人判评（求追读！） 掌祀一脉，平衡人与非人，身负责任，同样也代表了权利。 不同地区的非人，亦是一种巨大的资源，为了得到特定的需求的资源或者是素材，人与非人之间的交易，便需要掌祀修行参与。 这样也造成了掌祀一脉内部的矛盾，于是为了消解这等矛盾，同样也是激励掌祀一脉内部的更替，加大对于掌祀烹饪之道的钻研，‘祭决’这种独属于掌祀一脉内部的掌祀对决就出现了。 双方以认可的祭品为代价，进行掌祀烹饪之争。 胜者赢得双方的祭品代价，失败的则是丢掉一切，甚至还会失去身上背负的一部分气运，只能再次潜伏修行，等待再来的一日。 可以说‘祭决’的出现，算是用不那么暴力的手段，化解了相当多的矛盾，却也同样引发了难以细数的恩怨情仇。 ... “好大的口气，乳臭未干的小儿！” 赵天生的气魄，很显然也引起了游商掌祀一行人的不满，跟着那领头的游商掌祀的几人顿感受到轻视，就要出手教训这个小孩儿。 却不料一股恐怖的气息一闪而逝，直接吓得他们冷汗冒出来，身形都凝滞在了一齐。 前倨后恭，刚刚才说了大话，做出了想要动手的表现，结果就立马半道不动了。 也是让建宁镇的居民们，看了一场好大的热闹。 “口气大不大，不是说出来的。” “掌祀一脉，只看本事！” 面对游商掌祀的咄咄逼人，赵天生面上的笑容不变，话语却也格外硬气。 “既然要祭决，这位同道的祭品份量，够不够？” 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来，可是赵天生言语中表明，对方的筹码够不够，便已经是一种极为直接的挑衅。 刚刚冲动，还没发泄出来怒火的那些游商掌祀顿时又是一种火上浇油的状态，反倒是领头的那位神色冷静，知道这件事已经不好善了了。 ‘真是运气差，这次的活完成了，之后起码得要个翻倍的补偿！’ 只见他让自己身边的同伴退开，将自己书篓里的一道道符箓拿出来。 其中不乏‘藏鲜符’‘存物符’这类长途旅行必备的东西，当然也有代表了他来自何方的一些特产物品。 “神州之地的特有香料种子，以及水果种子。” “不敢说价比千金。” “碰上识货的，百金之价绰绰有余了！” “再加上，我掌握的神州之地的食谱，够不够份量？” 这尊游商掌祀也是干脆，直接把自己能拿得出来价值最高的东西，通通压了出来。 如此的豪赌光棍，就算是他身边的那些小弟同伴也是露出了惊慌之色。 “大哥，你...” 有人还想劝什么，倒是那领头的游商掌祀摆了摆手。 “不管是赢是输，这场以后我就会回神州之中，之后的游历不参与了。” 眸子里闪过一丝冷静，这個时候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等人实在不适合这么游历，容易被人当枪使。 况且已经走了这么多的地方，以他的资质和修为，其实已经到极限了，还不如回去再沉淀一段时间，说不定还真能有些突破。 谁也没有说游商只能走一次，一趟！ 身上似乎已经解开了一层枷锁，越发气势不寻常的男人，看向赵天生。 “你呢？” “你压的东西，在哪里？” 赵天生同样也感觉到了对方的气息变化，面上笑容不变，却也多了一分真诚。 “目之所及，皆是祭决的祭品！” 听到赵天生的话，那游商掌祀彻底算是明白，这就是两边已经知晓对方身份的一场试探对决，是他们这些外来的游商掌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己卷进来的。 现在却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唯有烹饪之中，方见高下！ ... “难得一见的祭决啊...” “老道士我也很久没有遇到了。” 魏老道早就已经来到了建宁镇内，可是那一股特殊的气息，并没有停留很久，迅速的就消失在了建宁镇口。 为了防止意外，他也只能带着镇守之物，小心的留在建宁镇内，免得那一尊即将突破的非人哉，一旦是脾性不好闹出什么大事来。 对赵天生遇到的这场风波，他则是并不在意。 作为一方镇守，这些风风雨雨他从来都不关心，也不在意。 至于赵天生能不能渡过去，那也是看他的本事，他最多捞一下赵天生，给他一个其他的机会，却绝不会干预这么一位和‘玉食仙’结契的寻味郎官的道上风雨。 要知道，不经历一些风吹雨打，往往也就结不出甘甜的果实。 掌祀祭决，哪怕是在湘府府城，也并不多见。 最关键的是，那些够资源的掌祀，几乎都和周围的掌祀有所交流，资源并不是无法流通。 而很多的掌祀，看着境界足够，却并不知晓究竟自己肩负什么责任，懵懵懂懂的。 所以‘祭决’一事，反而变得不多见了。 只不过魏老道会来这里，还是因为他总觉得，既然那个存在进入到了镇子里，那么就不可能放过赵天生这里。 也唯有这里才是最会有问题的。 此时在人群之中，似乎所有人都忽略的一个角落里，戴着兜帽的一个身影正静静的看着眼前这场，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掌祀祭决。 并且也在这里寻找着什么痕迹... ... “既是祭决，那么评审的选择...” 那名游商掌祀一边将自己的烹饪器具取出，一边不回头的询问着赵天生的意见。 “自然是...” “非人哉！” 赵天生的回答没有让那尊游商掌祀意外，反倒是令他深深的看了对手这个年纪还远未成年的掌祀一眼。 知道当赵天生这么回答以后，代表的就是这位确实是明白掌祀一脉真正的责任到底在何处。 要知道哪怕是在神州之地，远比盛州要更加狂野的一州之中，也没有那么多掌祀知晓这个答案。 ‘如此年轻，又能知晓掌祀修行的奥秘。’ ‘看来我这次的祭决，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某种精芒闪烁，不过这位游商掌祀可还没有觉得自己一定会输。 毕竟他可是神州洛邑李家的血脉！ “好！” “那就看看我神州的风味，能不能打动你盛州非人的口味！” 这位游商掌祀，将手中的各种器具放好，露出了严阵以待的姿态，同样也是如赵天生之前那般，双手合十，左手食指中指伸直，其他的部分和右手抱拳，与也同样摆出了一样姿态的赵天生遥遥一对。 就如同签订了某种不言，却极为深重的契约！ 随即整个小饭馆周围都形成了一种极为特殊的咒术符文，看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是对于两位掌祀来说，天地已经发生了变化，一条蜿蜒小路出现在他们的中间，而一位建宁周遭的非人哉似是受到了召唤，也缓缓的来到了这里。 紫纹如云，行走似翁，正是不久之前才刚刚离开的...紫纹老鳖！！ 第十一章 鹿羹荷叶香，春风一锅绝 随仙食录第十一章鹿羹荷叶香，春风一锅绝 “天生掌祀，又见面了。” 低沉如同中老年人的声音响起，这次再也没有那种水中沉闷之感，显然昨夜的那场飨宴，也令这头紫纹老鳖受益匪浅。 不过在外面的建宁镇民们看来，就是赵天生那位游商掌祀中间，多出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似乎是要成为两人那什么‘祭决’的评判。 听到紫纹老鳖的问好，不管是魏老道还是迟玄都眼中流露出了一丝异彩，倒是赵天生微微拱手，算是回答问好了。 然后这头紫纹老鳖才看向了另外的那名游商掌祀，那拟人的五官上看不出喜恶。 “这位陌生的他州掌祀，吾来担任这场‘祭决’的评判，可有意见？” 那来自神州的游商掌祀面色沉静，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同样拱了拱手。 “没有，阁下担任评判，我认可！” 倒是他身边的那几个游商掌祀，其中有人想要阻拦，却被身边的人，低声劝住了。 ‘不用着急，那非人哉认识这里的那個小子，却未必是坏事。’ 那有些冲动的游商掌祀，到底还是按捺住了自己的劲头。 ‘田二哥，怎么说？’ ‘俺可没有你这样的心思。’ ‘快细细说来，李大哥不会有麻烦吧？’ 姓田的游商掌祀与同伴都是一齐自神州而出，自然也是极为讲究乡土人情。 要知道神州就如同赵天生过去的汉朝年代，好神鬼巫术，最讲究血脉乡土人情关系，这出门在外肯定是不能坑自己人。 ‘那非人哉一开口，就暴露了本地掌祀和它相熟。’ ‘还特地问了李大哥要不要让它来评判，说白了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中立...’ 田姓的游商掌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显然已经察觉到了一丝不妥帖之处，却又联系不起来，但是他可以确定，如今的局面绝不是偏袒的一边倒，反而是在同样的水准下，说不定自家大哥能够胜出。 想到这里，他没有再继续开口，反而是心中闪过了一道念头。 ‘果然还是得出来游历一趟，不然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在这盛州哪怕是一处山野小镇之中，也有如此的心机谋划。’ ... 别看跨州游商是一场压上性命的危险机遇。 可是在很多地方，要参与这么一场机遇，也得是家里有资源，要么就得有不小的本钱。 一般人还真没法参与进去，也就不奇怪这些来自神州的游商掌祀一个个看起来这么气势不俗，甚至是手段心机都别具一格了。 要知道神州尚武，可是与殷州，始州相提并论，号称是九州天下，兵烽最盛的三州之一，哪怕是盛州也堪称是武备充沛，也比之不及。 而魏老道在知晓了这些人来自神州后，就稍微多分了一点注意，在这些游商掌祀身上。 如果是其他的跨州游商掌祀，或许还比较安全，可那三州的游商掌祀岂是寻常，基本上都是厨艺武艺一把抓的。 还真得小心一点赵天生那个小身板。 真要让他磕着碰着，那倒霉的就不止是他一个老道士了。 拍着自己的腰后别着的旱烟杆，魏老道神色莫名的扫过周围越聚越多的围观群众，却唯独少了一些人的身影，很多事情其实也就是不言而喻了。 ... “既然双方契约已立。” 紫纹老鳖给人一种极为拟人的感觉，发出了它属于评判者的言论。 “那么...” “祭决开始！” 没有多余的言论，这既不是非人哉的习惯，也不是掌祀修行的习惯。 赵天生和那位出身神州李姓大族的游商掌祀对视一眼。 没有任何的犹豫，便已经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掌厨空间之内。 尤其是那位李姓游商更是不凡，他家里本来就是武将世家，对于掌祀修行亦是极为精通，可惜他在这一路上资质不够，否则也不会出来这么一趟。 只不过既然家世不凡，那么带出来的东西便不会少了。 可惜有些是不能换成盘缠的，否则也不会接下这么一个，被他如今视为倒霉透顶的任务。 且见那游商掌祀，从自己的书篓里，拿出一张青底的‘藏鲜符’很明显和九州流通的寻常白符，黄符不同，这等特质的符纸，也代表了更加强大的藏鲜效力。 其中所蕴藏的必然也是等级极为不俗的食材。 当他解开符箓，落在案板上的，便是那么一块被包裹在重重的荷叶之中的一块血红肉块。 一般人自然认不得这些已经成块的肉类来历，可是赵天生却一眼就分辨了出来，知道那是一块质地极佳，甚至在建宁镇周围，湘水流域都未曾见过的...鹿肉！ ... 湘水流域，自然是有鹿群存在的，实际上鹿肉在某段时间内，还是湘府湘水流域之地，长期的肉类来源之一。 直到后来掌祀修行一脉发展，九州的资源极大的充分得到了增长，在千年之前就已经到达了一个平衡的巅峰。 甚至都已经极少极少能听到有人冻死饿死。 就算是孤儿，也能依靠百家饭长大。 就凭这一点，掌祀一脉修行如今依旧地位崇高，确实也没有谁能挑出理来。 活人亿亿万，就光是这一点功德，就是无法抹灭的。 只不过随着资源发展，非人哉的存在也得到了大大的增加，这也导致了如果是像那游商掌祀手里的鹿肉品质，在盛州便绝对已经算是非人哉一员的开智鹿精了。 除非是有伤人或者是害人性命之类的事情，否则盛州几乎不会肆意猎捕这等鹿精。 这也导致了，这等水平的资源，极少能够流通在府城之外的地方。 赵天生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等级的食材，几乎已经达到了玄丙级别，在黄丁级食材当中，已经稳稳的立于巅峰！ ... ‘天生，那食材不简单...’ ‘这神州来的游商掌祀的水平，比我之前预估的还高一些。’ 迟玄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连忙出声警告。 但赵天生却是面带笑容，并没有半点着急。 他还未入门掌祀，就已经开始为非人哉们烹饪料理，更何况如今已经是掌祀三阶‘分’之境界？ ‘放心迟姐姐，我不会输的。’ 坚定的念头不止是满溢的自信，更是一种精准的自我认知。 ‘况且有那菌油存在，我的食材难道就差了么？’ 早已经打定主意准备制作一道裹满了春意的炒饭，赵天生自然得将这个季节时令的美味，都融入进去，包括他特别出门一趟才带回来的‘雁枞菌’！ ... 将从家中带出来，堪称压箱底的食材拿出来，也代表了这位来自神州的游商掌祀，已经彻底的放弃了接下来的旅程，但也同样显出了他全力以赴的祭决态度。 这一点，从周围的那些游商掌祀的同伴们的神色上也可以分辨出来。 ‘李大哥家里的这份鹿肉，在洛邑听说也是一等一...’ 那性子急躁的汉子低声的开口。 田姓的游商掌祀默然点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只不过他似乎也看到了自家这位李大哥，恐怕已经有了突破掌祀三阶‘分’之境界的可能。 ‘荷香鹿肉羹..’ ‘没有想到，居然还得提前依靠家里的帮助，才有信心赢过这一局！’ 神州洛邑李家，根底还是在兵家之路上，对于己方有的优势就干脆的利用，这李姓的游商掌祀倒也不会有什么不好意思。 掌祀一道包罗万象，无论你怎么走，只要能够前进不停，而不是断头路，那么就没有问题。 百家之中也有许多思想也融入了其中，形成了自己的掌祀不同的风格。 李家这一脉实际上在神州的掌祀修行当中并不起眼，反而是在兵家修行里，颇为亮眼。 只不过他这种平平无奇，也是相较于神州各地的掌祀，面对盛州这么一个小镇里的掌祀，他家传承下来的一些食谱，同样也应该是碾压的水平！ 要知道，神州之地大菜之中，以烧烤，羹蒸，水煮之流最为出彩。 他掌握的这一道‘鹿肉羹’更是可以算得上久经考验的食谱，为了学习掌握，花费了他许多的时光。 过去他还不理解这道‘羹’菜里的一些细节奥妙，可是随着跨州游商，如今逐渐就体会了掌祀三阶之中‘分’的奥妙。 别看许多食材是混为一体，尤其是羹菜更是由汤汁糊住了全部，可实际上每一种食材都要品类分明，每一种味道都要能够体现出来，如此才能算得上是三阶之分，亦是味道上的‘清晰’二字。 ... 自上林苑之中猎捕的鹿肉，经过了放血等工序，又用荷叶包裹。 天然就等于是多了一重腌制与烹饪的手段。 游商掌祀在祭决之中，可以说在食材上绝对是处于领先优势。 更别说这道‘荷香鹿肉羹’的制作，早已经被他烂熟于心。 笋丝，芋丝，白菜丝，豆芽，藕丝，全部准备好，最关键的鹿肉同样也是直接切成肉丝，但是却还得经过一道上糊的工序。 略微要比前者配菜更粗一倍的肉丝，切好以后不用如何腌制，就已经有一股淡淡的荷叶香，以及鹿肉特有的腥鲜气味。 不是新鲜，而是腥鲜，那种独特又格外清晰的野味，有人喜之如狂，有人摒弃如屙堵物。 李姓的游商掌祀并不会刻意的再去祛除这种味道，而是利用其他食材的搭配，让鹿肉的味道体现出来的同时，又会被其他的食材味道给分散。 这也是掌祀三阶‘分’之境的奥妙。 越是烹饪，越是能够感觉到掌祀之道的深奥玄奇。 用包裹鹿肉的荷叶烫水，然后再用这些水来焯水，笋丝，芋丝等配菜，最后这些焯水的汁液，再经过葱姜洗礼，又过滤沉淀取上面最清澈的一小碗。 这就是鹿肉羹打底的汤汁的一部分。 而鹿肉羹的鹿肉，同样也需要裹糊。 由于掌祀修行配合农家修行的研究，九州之地主食几乎已经全部开发完全，高产的红薯，土豆，玉米之类更是极多，于是深加工的各类淀粉也层出不穷。 过去的鹿肉羹用的是什么糊，就连这位李姓的游商掌祀也搞不清楚，可是如今他们这一脉流传的，用的就是红薯淀粉，还得是烫过三分之一的红薯淀粉。 依靠着快速的糊化，让肉丝外层裹上一层的面糊，然后一根根的放入烧开后，立马保持只剩下小小鱼眼泡的水里，慢慢的浸熟。 这样的鹿肉不但可以保留滑嫩的口感，还能避免鹿肉这一类食材最大的问题，就是脂肪少，肉质会偏粗糙。 然而经过这么一番烹饪后，原味打底的鹿肉羹，将吸收更多源自于其他食材的滋味，配合上鹿肉释放的鲜美。 可以说这么一道‘荷香鹿肉羹’已经展现出了‘庭宴’级料理的架势。 尤其是那一手调糊，以及最后鹿肉裹糊成型的效果，好似琉璃裹上了鲜红的珊瑚，就算是建宁镇的这些居民们也啧啧称奇，对赵天生也不免升起了几分莫名的担忧。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们才忽然意识到。 ‘天生这个伢子，半天在搞什么东西？’ ‘你不讲我还没注意到啊。’ ‘别个菜好像都要完成了，怎么没看到天生伢子的动作咧。’ 耳边都是唧唧咋咋居民们的议论声，常熟叔也是服了，平时没看到这些家伙嘴巴这么碎。 忍不住低声开口。 “吵什么吵，没看到天生正在准备么？” “那外州来的，也就是看着花里胡哨。” “真要说本事，还是咱们自己人！” 说起来，比起那神州来的游商掌祀，赵天生确实显得过于简单了，并没有拿出什么特别的食材，只是将最近时令的野菜取了一些，慢条斯理的在处理。 就连速度也看起来慢悠悠，没有花多少力气。 然而迟玄这位‘玉食仙’却好像看到了一缕缕如有实质的春风，开始环绕在赵天生的身边，掠过他处理的那些食材上，最终要跃进那即将开始烹饪的灶台之中... ‘这是？！’ 几乎同一时间，一直在观察这场祭决的那位兜帽客，也感应到了什么。 眼中露出精芒神光，似是要洞察天地间的一切奥秘！ 第十二章 掌祀奥秘，败如山倒 随仙食录第十二章掌祀奥秘，败如山倒 ‘元，始，分，归，微，和，耀，极，天。’ ‘此乃掌祀星境的九阶之名，也代表了掌祀一脉在烹饪探索里，对于色香味意术法道的探究。’ ‘天生明明只是在星境三阶而已，居然已经开始接触到掌祀一脉...’ ‘超过了实质的‘色香味意’，接近于精神层面的‘术法道’一系的感悟了？！’ 要知道作为‘玉食仙’，迟玄生活的岁月堪称古老，这么长的时间里，多少天骄人物，都曾经见证过他们的一生，就算是超过了她的理解范畴，也不至于如此动容。 可是赵天生不一样，正因为是她的结契之人，更是她亲眼看着两年来如何成长的少年。 这种突然就变了个模样的进化，格外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也更加震撼。 ‘春意一锅绝？恐怕是春风随我意了吧？！’ 看着赵天生不紧不慢的动作，迟玄也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至于小馆外面，那一尊被魏老道如临大敌的非人哉，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一条过江的爬虫。 正好昨晚那顿‘飨宴’赵天生得到的反馈修为，对于他本人而言只是令三阶稍稍前进了一步，可是对迟玄来说，不亚于可以放开手脚，稍微大点动作一二。 ‘虽然拔苗助长不好，可是对天生来说，似乎也不需要担心这许多。’ ‘真要是多一份地乙级的食材在手...’ ‘也算是一分难得的底蕴！’ 似是无意之中瞥了那兜帽身影一眼，却令那刚刚有所触动的存在，如临大敌，似乎生命随时会受到致命的危机。 敏锐的神魂在告知其要迅速的远离这个可能会导致性命毁灭的地方，可是他更加惊人的第六感却在提示，如果这次离开了，就会失去一個巨大的机缘。 游移之间，这戴着兜帽的身影，浑身的气息也不禁泄露了一丝，让一直注意着现场情况的魏老道，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的痕迹。 不过魏老道还是冷静的，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动作，反而是扯出了自己的旱烟杆，再次抽起了来，袅袅烟雾蒸腾，飞升至众人顶上又散开来去落入无形之间，开始默默的为可能的出事，做足准备！ ... ‘春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赵天生从处理食材的地面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感受着环绕在周围的和煦春风，心中不知不觉当中，便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环绕。 此时他看了一眼对面的那名游商掌祀在烹饪的料理，很快就察觉到了对方制作成品的出色程度。 那将会是他在建宁镇从未见过的水平。 也只有遇到了这样的对手，对赵天生来说，才有祭决的意义。 认识更多不同的食谱，烹饪手段，以及...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一切！ 才是对他这个新生一世，重获生命的最好回答。 眼看对面的游商掌祀，开始将已经做好的鹿肉羹回锅，用汤汁开始缓缓煨煮，他就知道对方的料理几乎已经快要完成，已经是等待组装了。 那么他的这一道‘春风一锅绝’也该亮相了！ ... 有着前世的认识，有一点赵天生和如今的掌祀修行不同的是，他对于烹饪以及调味的认知，一直处于一个极大身位的领先，就是任何的食材与辅料的配合，都是互相影响的，哪怕有星元的掺和。 食物本身释放的滋味，并不会因此而消失，它或许会被压制，被隐藏，但依旧存在。 所以赵天生无论制作什么料理，都是在味道的配比上，呈现出一种层次分明，又好像它们复合一体的比例。 其中的核心关键就在于，确定一个主题，然后留下一点食材自己发挥的空间，一根主线串起诸多的大小珠子，形成一道味觉上的珠帘。 这便是赵天生的料理哲学。 春笋，雁枞菌，还有鸡毛菜，以及在湘水边上生长的另一种水生春日时令食材，藜蒿。 再搭配上，春日阳光下刚刚冒出头的新鲜野葱，鲜灵的鸡蛋，和才从水中捞出来，已经去掉了泥腥，唯有清甜滋味充满的鲜活鲫鱼。 没有太多复杂的东西，只有近日里最常见的食材，却好似是可以囊括整个湘府的春日一般，只是摆出来就给人一种格外明亮的感觉。 ‘果然真的是开始涉及‘术法道’了。’ ‘这是‘势’的一种！’ ‘凌驾在‘意’之上...’ 迟玄也从这种情况的出现，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不得不说赵天生的成长确实是远远出乎了她的预料之上。 倒是在场的其他存在，没几个有这样见识的，哪怕是出身不低的那位游商掌祀以及魏老道，也同样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反而是被迟玄吓得始终迟疑不前的那尊戴着兜帽的生灵，似乎是品出了一些什么东西。 终于肯定了自己的灵觉，下定了某种决心。 ‘嗨，不过是些山野小菜。’ ‘看来李大哥赢定了！’ 游商掌祀一伙当中，那个格外急躁的郭姓大汉见到赵天生摆出来的东西，忍不住撇了撇嘴巴，甚至开始放松了身子，隐隐发笑。 ‘果然是小镇小地方，没什么见识。’ ‘神州上林苑的鹿肉，就算是跨州到此，已经不够新鲜，跌了级别，也不是这些东西可以比较的。’ ‘赢定了！’ 倒是那个姓田的青年人，看着赵天生的神色，以及那些‘简单’菜品上面不太寻常的光泽，虽然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但是他却明白一件事！ 事有反常即为妖，心中生出了几分不妙的预感。 说不定，这个小镇冒出来的掌祀，他们随便接的这么一个任务...还真是遇到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物！ ... 被赵天生精心整理，清理过的食材，便有一种格外的色泽，仿佛水灵灵的，又好像是镀上了一层光泽。 别说是那些游商掌祀有精明的看出不对劲了，哪怕是周围围观的那些镇民们也感觉，怎么天生伢子手就好像有什么仙法用了一样，经过他手的食材，就格外好看一点？ “嗨呀，这就是精益求精的效果啦！” “你们都不懂！” 听到旁边人议论，常熟叔忍不住得意的开口，就好像是自己的孩子出色一样。 外人的议论对赵天生来说，在这个时候已经无关紧要，当他全身心的开始烹饪的时候，只有涉及这部分的东西，才会引起他更多的注意力。 已经沉淀了一夜的‘枞菌菌油’，被他从灶台旁边的一处有着‘冰霜符’提供低温保鲜的柜子里拿出来。 土黄色的陶碗，在普通人家里到处都是，甚至开盖以后也没有半点什么特殊的香气出现，但只有尝过的人才会明白，等到遇到合适的温度，那看着没什么出奇的‘枞菌菌油’到底会爆发出何等恐怖的威力。 至少魏老道已经将旱烟口松开，稍微咽了下自己忽然唾液满溢的喉头。 那味道，现如今也只有他现在才知道是何等销魂。 只见赵天生手速飞快，春笋，新鲜的雁枞菌，鸡毛菜，还有藜蒿，以及野葱等物，都已经切成了细末。 春笋是已经提前焯水过，只有新鲜的鲫鱼没有处理，而很快鲫鱼就遭遇了众人可以想象到的尸骨无存，不但是两面煎制到焦黄的时候，才加入了葱姜白胡椒粉和热水，来滚煮。 更是在鲫鱼的味道开始释放出来以后，赵天生还拿着铲子疯狂的将鲫鱼给捣碎，更加彻底的释放了这个时节鲫鱼最为丰富的味道。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过滤棉网被赵天生放在了漏勺上，然后直接换了一个锅，将一半的鲫鱼汤过滤后倒出来，剩下的一半鲫鱼汤过滤后继续放回锅子保温，就等待着下一步动作。 而滤出来的鱼肉和鱼骨也没有浪费，棉网包裹封死，就和之前倒出来的一半鲫鱼汤继续熬煮，需要再浓缩到剩下个三分之一左右的时候，这才是到了赵天生需要的程度。 这个时候他取了一个小锅，用土黄陶碗里的菌油烧热，又将春笋末和新鲜的雁枞菌末，以及藜蒿末，分批次的加入进去，进行一个简单的调味翻炒。 现在就可以稍微加入一点点的盐，入一个底味。 此时那萦绕的香气就已经可怕得不得了了。 即便是作为对手，那游商掌祀看向赵天生所在的位置，也是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因为光从香气一个方面来看，他的料理已经算是兵败...如山倒！！ 第十三章 分之在博，归之在简 随仙食录第十三章分之在博，归之在简 萦萦绕绕的香气，就这么徘徊在空气当中，明明建宁镇的居民也是经常吃枞菌的人，不少人每个枞菌季也都会熬自家的枞菌菌油。 可是他们能够对天发誓，就没有任何一次，任何一家能够熬出这种水平的菌油。 那种香气，就好像是让人浑身都呼吸着枞菌的鲜美一样，第一次他们有了一种错觉，就是...嗅觉也是有味道的，能够让他们的口腔沾染上气味，然后就流淌出那独属于枞菌的鲜美！ 而这一点，也是令迟玄眼睛发亮。 毕竟接触到了这一层级，还是能够利用这一层级，这也是两个档次。 ‘五感入五味...’ ‘这正是术法道之境，入门的标志！’ ‘天生他...才多大啊？！’ 可以说，迟玄必须承认一件事，就掌祀一脉的天赋上，哪怕是那么多万古人杰，能够登仙天外，也没有任何一個在这个年纪，可以做到如赵天生这样的惊才绝艳。 ... 极为惊人的香气，令几乎已经快要完成的鹿肉羹，似乎有了一种兵败如山倒的架势。 不过反倒是刺激到了凝聚起全部斗志的游商掌祀，令他是更加仔细的观察自己烹饪‘荷香鹿肉羹’的火候，以及放入其他辅料的时间点。 因为在那么浓厚的香气下，他的鹿肉羹也并不是毫无存在感。 就凭这一点，他也知道自己的料理还没落入彻底失败的境地！ ‘香气夺人，却也不好说，一定就能稳赢了！’ ‘我的荷香也未必差！’ 对于自己鹿肉羹的水平，有着足够的自信，最关键的还是鹿肉的品质，绝对是稳压赵天生拿出的食材。 就算是香气上略逊一分...他也有信心，赢下这一局！ 要知道掌祀修行之中，食材不是决定性因素的祭决，往往都只代表对方的掌祀境界，远远超过了己方。 ‘可是...’ 看着赵天生那远未成年的模样，要这个李姓的游商掌祀，相信这么一个山野小镇的少年，可以在掌祀境界上可以压制住自己，简直是一种天方夜谭，绝无可能的事情！ 而原本还有些异动的游商掌祀一行，在见到自家大哥如此沉着的情况，也都安定了下来。 只不过他们看向赵天生的目光，再也没有之前的轻佻放肆，反而多出了许多的...凝重！ ... 经过了枞菌菌油的翻炒，春笋末等配料已经吸收了足够的风味，鸡毛菜还有野葱则是更容易叶黄，不会在这个时候加入其中。 但那之前专门分为两部分的鲫鱼汤，剩下的最后那部分就已经有了用武之地。 只见鲫鱼汤直接的烹入，赵天生再将灶台的火焰升至最大，直到里面的汤汁剩下约莫一半的程度，才全部都捞了出来。 可以说，到了这个时候，他要烹饪的东西已经逐步的浮现了出来。 而当他拿出了昨晚上蒸煮，已经放置了一夜的米饭后，更是已经将料理的本质，呼之欲出！ 正是...炒饭！ ... 倒也不是特地要使用什么格外简单的料理，来打击一下对手。 只不过这个时间点，以及在手边上的食材组合，对赵天生来说，做这么一个类型的料理是最为适合的选择。 春风一锅绝，‘绝’的自然不止是食材的滋味，还有烹饪者的手艺。 就从这一点来看，对方的料理就欠缺了一个很关键的东西，这也是许多掌祀修行争论不休的核心，到底要不要在烹饪的过程里，添加上人为的因素。 ‘烹饪一途，本于文明而生，非孕乎文明之种族，则辨味不精，辨味不精，则烹调之术不妙也。’ 前人的一段话，便已经将烹调的奥秘洞悉，然而在这个过程里，有部分人做的是减法，有些人做的是加法。 两者并无高下之分，可是对赵天生如今的眼光来看，越是讲究味道清晰的，便要添加法，越是味道复杂复合的，便越是要做减法。 前者以味之博，取其简。 后者以味之纯，取之厚。 至少在他看对方的这道‘鹿肉羹’的话，肯定会再添加一个味道，一个引爆后面食材繁复，又归于主线的...香气！ 反正他在制作这道‘春风一锅绝’的时候，便是按照这个路子走的。 别看他提前做了不少的准备，可实际上都是以食材来引食材内部的滋味，并没有多做调味，最多也就是食盐，白胡椒粉，然后就是熬制出来的‘枞菌菌油’。 其他任何多余的修饰添加都没有。 这便是他要让极致的某一种味道作为主轴，等到细细品味的时候，那些其他食材的层次才会跃然而出。 ... 此时经过了一小段时间的翻炒，那些食材几乎都已经吸收了菌油的香气，同时间复合的香气混杂而出。 放置了一会保温的一半鲫鱼汤直接冲入热锅之中，瞬时间的温热转为沸腾。 一股更加浑厚的奇异鲜美不断的涌动，然后赵天生就将这个小锅转移，放在一边静置，而在另外一个小锅里熬煮的一半鲫鱼汤，也正如他所期盼的一样，剩下了三分之一。 把包裹着鲫鱼碎肉碎骨的棉网捞出来，算是彻底的榨干了鲫鱼的鲜美，这些碎肉碎骨就只能放到厨余桶里，以后作为肥料使用了。 也就是在这一刻，赵天生的全部料理准备都已经完成。 不同于还需要一段时间慢慢让食材的滋味渗透出来，最终达到层次上的统一又分明的‘荷香鹿肉羹’。 他的这道料理，在准备结束以后，便是一口气就可以烹饪成型。 见到他又开始不动，在场的众人都不明所以。 倒是魏老道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忍不住吐烟都快了一分。 ‘这小子...’ ‘说精明还真是精明得过份了！’ 在游商掌祀的队伍里，也只有那姓田的青年人看出了赵天生又停了一下的原因，忍不住背后开始冒出一层冷汗。 ‘不好！’ ‘这本地的掌祀...果然是个厉害角色！’ 低声的交流，并不为外人察觉，修为在身，控制自己的声音在某些人耳内传播实在是太过简单的事情。 ‘田二哥到底是咋地了？’ 那姓郭的汉子，有些抓耳挠腮的，等着别人的解答。 其他几人也同样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对啊，田哥，到底是怎么了？’ ‘这当地的掌祀不过是停了一下，咋就让你这么紧张了。’ ‘刚刚那香气那么厉害，你也没有这么担心过。’ 抹了抹嘴唇，田姓的游商掌祀整理了一下思绪。 ‘香气强烈，可能是食材的原因，也可能本身就是这种类型的料理，没有入口都还很难说胜负’ ‘你看那作为评判的非人哉不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么？’ ‘可是那少年掌祀这一等，就代表了他其实正在等待李大哥烹饪完成的时间。’ ‘一个能够把控自己料理精准度，并且知晓自己料理优势在何处的存在，甚至还能有空闲注意对手。’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让人担忧？！’ 听到他的分析，在场的这些游商掌祀也是第一次才真正意识到，似乎他们接的这个任务，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 好像是...让他们踢上硬茬子了！？ ‘就知道！’ ‘没什么好事！’ 那郭姓的大汉猛地的一跺脚，‘咚’的一声发出闷响，也同样显出了极为可怖的力道。 现在他们就只能希望，自家大哥能够拿下这一场祭决了，不过他们也意识到，这样的一场祭决，似乎正是跨州游商的机遇所在！ ... ‘要完成了？！'' 看着自己锅内翻腾的黏稠汤汁，终于散发出自己想要的香气，微微的荷香与肉香同样升起，李姓游商掌祀，立马将最后的一道工序，也是极少有人知晓的，将干荷花丝，放入汤汁之中。 可以说到了这一刻，‘荷香鹿肉羹’才算是完成，只剩下一点锦上添花的增加香气和口感上的层次变化了。 而在这个时候，一些古怪的声响在他耳边传出，‘砰砰砰’就好像鞭炮炸响，然后就是持续的气流穿动的声音‘咻’！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极为特殊的灶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两张循环的‘流水符’不断的在灶台左右形成一道流水，而在左侧还有一道‘冰霜符’给其中一道流水降温，而在灶台中间，一个巨大的皮管，后面链接一个气囊，后面是一个不断上下鼓风的木傀儡。 因为气流的助力，明明是三张普通的‘灶神符’却呈现出了一个令人觉得难以理解的高温。 赵天生则是提着一个几乎他三分之一个人高的铁锅，架在灶台上很快就将锅子烧得通红，汹汹的大火，照耀着他的脸，呈现出一种红色，也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就是这个了！” 其实赵天生做的东西也不复杂，就是一种符合本世界的‘炮炉’而已。 虽然稳定性差了一点，同样温度也会差一点，可是比起一般的灶台，可是好太多了。 这样的灶台也才最适合...‘炒’！ 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能够看到这么一个东西，那神州而来的游商掌祀瞪大了眼睛，毕竟‘炒’流行的时间还不过三百年。 实际上也有很多地方有专门的炒制炉灶，可是如赵天生这样粗糙，又格外有新意的，似乎也还真是从未见过。 以他的见识，也只能确认一件事！ 那就是这个灶台的火...非常猛！ ... ‘哦...’ ‘这东西，天生你弄出来了啊？’ 迟玄倒是不意外赵天生拿出来的新玩意，之前他就尝试过了好多次。 始终是没有到达完美的平衡效果。 结果这次却好像成功了。 ‘嗯，之前修为不够，星元无法离体，火候控制始终差一点。’ ‘如今...不一样了！’ 魏老道有一件事没有判断错误，踏入三阶以后，对于赵天生来说确实是如虎添翼，如龙入海。 很多之前困顿不前的事情，一下就都顺利了。 只见他将铁锅放到那猛烈的灶台火上，很快‘滋啦啦’的响动，就传了出来，那是铁锅上仅剩下的水份的惊叫。 而当他将一勺凉油放入铁锅，然后不断的转动锅体，使得它全部都染上一层油光铮亮后，便只等着看那铁锅在高温下，迅速的升起了青烟，也代表了锅体已经润好。 把锅内的油倒出来，再放一点菌油入内，这个时候放油不能太多，不然炒制完成后，油分就会太大。 但也不能太少，因为鸡蛋是需要油才会香。 预留的油，正好是够炒鸡蛋，那就是最好。 赵天生这边再放冷油进去，然后还顺手将两颗鸡蛋打散，快速的倒入铁锅内，另一边铁勺子也划动起来，要迅速的将蛋液炒成蛋碎，越碎越好，最好是和米粒一样的大小，那就是最佳的状态。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隔夜的米饭，足足三大碗直接被倒入了铁锅之中，因为气流穿梭，而变得更加猛烈的炉火，就好像受到刺激一样，疯狂的增加着火力。 ‘轰轰轰！’ 建宁镇的居民们更是为那旺盛的火苗，几乎已经快触及到铁锅的把手部分而吃惊。 不少人，还忍不住的倒退一步，怕那火焰伤到自己。 只有赵天生反而是拿了一个布，直接抓住了那火热的把手，然后开始了疯狂的颠锅，只听到那‘咔擦’‘咔擦’铁勺和铁锅接触的声音，没有过一会，一团团的米饭就直接散开。 那浓浓的米香混着蛋香，以及菌油的香气便扩散开来。 眼看着米粒晶莹饱满，鸡蛋也越发的金黄，可是在场的掌祀修行却都意识到了一点，如果继续这个温度炒下去，那么米饭和鸡蛋肯定会糊锅，但如果中断了这一口气的烹饪，那么炒饭的香气就要直线滑落。 正当所有人都不知道，赵天生要如何解决这个麻烦的时候。 迟玄却将目光放到了赵天生之前准备的两碗汤汁之上。 一碗是浓缩的鲫鱼汤，一碗是泡着许多配料的鲫鱼汤，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才明白赵天生到底是要如何将春风春意汇于一锅之中了。 所有的媒介都需要一样东西，那就是...汤！ ... 火焰奔涌，如水浪翻腾，似乎要吞没锅子里的食材，让它们染上那属于火焰烙印的焦黑。 也就是在这一刻，赵天生将铁勺一翻，直接将在旁边整戈以待的浓缩鲫鱼汤，舀了一半出来，平稳的沿着铁锅的锅壁一边浇淋一边转圈，而他的另一只手同时间也在抖落着锅子里的炒饭。 让它们均匀的吸收着来自鲫鱼汤汁的风味，同样也以这浓浓的汤水，压缩着火焰的汹涌。 原本有些干涸的米粒和鸡蛋，也同时间渴饮着鲫鱼汤的滋味，将这样一种食材，吞入自己的体内。 “原来是这样！！” “精彩！” 常熟叔忽然的高喝，反正是让周围的一干居民凑起了热闹，欢呼雀跃起来。 反正也不知道赵天生这么搞的用意，看着厉害精彩就完事了，不过他的这个动作，确实是让不少人猛地一晃神。 似乎是被提醒了一样，也都明白了赵天生的用意，便是以汤汁来压制灶台的猛烈，还能让炒饭吸收来自汤汁的滋味。 ‘好厉害的人物！’ ‘记下来，把他的动作全部记下来。’ 游商掌祀当中，那名田姓的青年，似乎已经预感到了一种什么东西，迫不及待的拿出了自己贴身的一块皮卷，然后对着赵天生的方向，想要将看到的一切都留下来。 见此情况，魏老道还未动，迟玄已经出手，将那特殊的皮卷封闭起来，也让那青年精神如遇刺击！ ‘胡乱烙印别人祭决时候的场景。’ ‘你家大人就是这么教你的？’ 虽然自己没有出手，可是魏老道还是在一旁做出了警告。 也是让那来自神州的田姓青年面色一僵，赶紧将自家的宝贝皮卷收好，不好意思的拱手对着魏老道进行着道歉。 只不过他看向赵天生那边的眼神，也是越发的认真。 ... 晶莹的米粒和鸡蛋，似乎已经开始散发出鱼肉的鲜美，可是在高温的配合下，铁锅铁勺的碰撞之中，又将内里的水份极速的蒸发。 剩下的米粒与鸡蛋这个时候，又绽放出了独特的米香和蛋香，唯一不同的是，好像又多了一丝醇厚的鲜味，也就是这样的情况下，剩下的浓缩鲫鱼汤再次入内。 又是一样的动作重复一次，可这一次赵天生就不会再炒到那么极致干爽了，反而是在还留下了一丝滋润的时候，一直泡在另一份鲫鱼汤内的那些食材都被捞了出来，被加入了炒饭之中。 接下来一切都好像是加速了，火焰的高度再次燃到了吞噬锅边的地步，赵天生的铁勺疯狂的在其中搅动，直到那切碎的鸡毛菜也加入进去。 赵天生才干脆的将‘灶神符’彻底的停掉，而借着锅子里的余温，将野葱撒入进去，搅拌几下后，就在起锅之前，将做好的‘枞菌菌油’里面熬制好的雁枞菌舀出一大勺出来，就这么搅拌进去炒饭之中。 让它们散入米饭的每个角落，让它们彻底的被炒饭重新激活。 猛烈的香气如同旋风，环绕在炒饭之上。 一道仿佛重新定义了炒饭的‘春风一锅绝’，也就此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也同样让在场的众人，齐齐的吞了一口口涎。 “咕噜！” 第十四章 输赢已分，大鱼闻饵 随仙食录第十四章输赢已分，大鱼闻饵 色香味意，此为料理之本。 哪怕是最后升华的术法道，也是在这根本之中延伸，其中色为眼相，香为鼻相，两者都是最为首先令食客震动的部分。 在那加热的铁盘之中，一颗颗散落晶莹如白玉雕琢而成的米粒，一点点散乱在各处的金黄鸡蛋，还有各种各样的配菜，带着点土黄色的春笋粒，绿白相间的鸡毛菜，青翠的藜蒿，还有青褐色的雁枞菌碎，这一切都被热气笼罩。 野葱的葱花点缀在炒饭上，热气将其中的辛香味道释放出来，又与炒饭的各种香气混合。 最后就是刚刚与这些配料煮过的鲫鱼汤，再又加入了一些葱花滚煮后，便成为了这份炒饭最佳的搭配。 ... 也就是在烹饪完成，菜品制作好摆放完成后，赵天生才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的星力运转，为了控制住那刚刚弄出来的‘炮炉’火候，实在是消耗干净了。 不过达成的效果也超乎了他的预料，可以说这道料理如今也算是勉强能够称得上是他此时的巅峰了。 已经稳稳的立于‘庭宴’级料理之中的上等水准。 要知道，此世食材拥有不同的品级，料理自然也有不同的水准，从最初可以制作，到掌祀修行在筑基三阶时候大多数烹饪的，就被称为‘寻常’级别的料理。 可以几乎把食材里的元气没有浪费的使用，就是寻常的料理水平了。 再之后就是‘庭宴’级别，不但可以将元气完整保留，味道更是超越了食材本身的范畴，可以登上任何的宴席，最关键的是不同的食材配合，还产生了更多的效果。 而‘庭宴’之后，就是‘真味’‘道贡’‘天飨’等级别。 又都有不同的标准需求，其中也和掌祀修行的境界息息相关，赵天生如今能够做到的也就是在‘庭宴’级别当中，烹饪出堪称是上佳水准的料理。 既是...同样属于‘庭宴’料理之中，却也有上下之别的...‘上佳’级别！ ... 摇了摇头，虽然已经决定不再继续跨州游商，可这位李姓的游商掌祀，也没有想到自己最后的一次烹饪，居然会有这样的一个对手。 ‘或许我消化掉今天这一场祭决，真能有望迈入掌祀修行的第四境？’ ‘届时或许迈入七阶真人之境，也不是没有希望。’ 心中生出了一些杂念，可是他又很快的坚定了自己的意念。 祭决还未结束，怎么可以就已经开始想着输了怎么办的事情？ ‘还未必会输呢！’ ‘上林苑产出的鹿肉，在品质上绝对是压制对方一筹！’ 这位李姓的游商掌祀，拿出了自己最后需要加入的食材，猛地一撒，同样也是考虑到了保温的效果，滚烫的羹汤，咕嘟着大泡，靠着热气的发散。 其中散发的幽香，竟然隐隐能够与赵天生的炒饭抗衡一二。 这也让那些围观的游商掌祀们精神一震。 ‘不能被吓倒，那小子就算是厉害，李大哥也不差！’ 见识到了赵天生的那一番手艺，可以说在场的这些游商掌祀都已经有些无法用言语形容了。 尤其是那个田姓的青年，不断的回忆着自己看到的那些烹饪技巧，还有为什么会那么做的原因，可是很多东西没有人指导，还是无法完全的理解。 ‘一切都有希望！’ 不过很快他就放弃了再探究根底。 反而看向祭决中心，如果他的揣测没错，那么自家的那位李大哥确实是还有一线生机。 除非... 他看向了赵天生的位置，此时这個少年掌祀面色并不好看，双眸之中却有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精芒，如同天上星辰，幽暗晦明，难以揣度，大日不能掩其辉，明月不能搓其锋。 ‘除非，他的那道炒饭，完全碾压了李大哥的料理。’ 该是...碾压了那块，已经绝对还半只脚在玄丙级食材当中的鹿肉！’ ... 这个时候其实一直沉默，没有发声的紫纹老鳖，才是真正的有些紧张。 好几次看到赵天生烹饪的手法，以及展现出的东西，它都开始有些后悔了。 不过如今既然已经祭决完成，那么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荷香鹿肉羹’！” “我的料理完成了。” 那神州而来的游商掌祀站在自己的料理身后，火热的蒸汽将他的身形隐隐淹没。 对比起来，赵天生看着就没有什么气场了。 面色微微苍白，不知道是烹饪花费了太多力气精神还是什么，铁板微微的轻响‘滋啦啦’，散发的香气却已经是令人与非人尽皆侧目。 “‘春风一锅绝’！” “我的料理也完成了！” 言语依旧自信，赵天生示意作为评判的紫纹老鳖，择一来尝试。 其实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好选的了，考虑到味觉上的优势，这头老鳖唯一的选择就是先品尝对方的料理。 果不其然，也不见有用前肢做什么，一个汤碗便已经装满了‘荷香鹿肉羹’，横空来到了紫纹老鳖的嘴边。 轻轻一嗅，那紫纹老鳖就露出了讶然之色。 “果然是有些荷香。” 很快一碗鹿肉羹就进了肚子，淡淡的鹿肉的鲜美从它的咀嚼当中泄露出来，也让围观的建宁居民们闻到，那股子特殊的鲜美气息，确实是让人有些食指大动。 尤其是好野味这一口的，更是咽了咽唾沫。 ‘好吃，很好吃...’ 但越是咀嚼品鉴，那紫纹老鳖就越是没什么表情显露出来。 ‘各种食材的滋味都有，最终以荷叶的香气为绳索勾连了全部的食材。’ ‘鹿肉的野味被驯化，不再有半点的令人不耐，反而成为了鲜美羹汤的一部分...’ ‘但...’ ‘只是如此了么？’ 睁开了自己芝麻绿豆大的小眼睛，不知为何好像在场的掌祀修行都可以从中品出一种情绪叫做‘就这样’？ 吃完了这一碗鹿肉羹后，紫纹老鳖长久没有说话，但是这种沉默，似乎就已经是一种答案了。 “还是让我再试试，天生掌祀的料理吧...” 终于，紫纹老鳖拖了一会后，才缓缓开口。 却不料被那神州来的游商掌祀打断。 “还请阁下，告知一二，我的料理到底如何吧！” 眼中露出了坚毅的光辉，源自于兵家血脉传承的勇毅，并没有令他退却。 即便是输，他也要知道自己到底是败在了哪里！ “李大哥！” “少卿大哥！” 其他的几位游商掌祀，也喊了出来。 他们此时也已经察觉到了，这次的祭决似乎已经走向了一个他们不想见到的方向。 然而那位李姓游商掌祀只是摇了摇头，坚定的看向了紫纹老鳖。 “我想要知道详细！” “还请，评判告知！！” ... “嗯...” “既然你想知道的话...” 紫纹老鳖，看了看祭决之中的两人，发现赵天生也没有阻拦的意思。 也终于将胸中之语吐露了出来。 “你的料理，羹汤黏滑，又不过于厚重，反而有一种清新之感。” “荷香的味道贯彻在各个食材之间，好似串联它们的丝线，每个食材都有自己的味道释放，又在鹿肉羹的部分里，进行了调和。” “可以说，在掌祀之境的三阶‘分’的领悟，已经是炉火纯青，有望迈入第四阶了！” 听到紫纹老鳖的评价，几乎都是赞许什么呢？ 既然都是赞赏，为什么尝了他的料理，竟然还是感觉如此的‘普通’？！ 似乎是看穿了这位游商掌祀的疑惑，同样也是在场的这些建宁镇居民，以及那些外来游商掌祀的不解。 “但是，我已经尝过在炉火纯青之上，登峰造极，甚至是返璞归真一般运用‘分’之奥妙的存在了。” “分与归，有效的统一，变幻莫测。” “每一次的品尝，同样的料理，入嘴食材份量变化，就是不一样的感受。” “这种层次分明，这种不同的变化...” “自然就让你的‘鹿肉羹’，算不上惊喜！” 如果说之前的评价是对那李姓游商掌祀的赞许，那么后面这一段，就是彻底的打击了。 这尊非人哉话里话外的意思，只透露出了一个事实。 ‘你的天赋太差了！’ 很显然，这位游商掌祀也听明白了这个意思，于是乎他的面色一下就惨白无比，甚至比起星元被掏空，在缓缓恢复的赵天生，还要更白了几分！ 但他很快就稳住了自己的心神，吐出了几个字。 “我要...” “试菜！” ... 就在赵天生展现出自己特殊灶台的同一时间。 黄家在观察这次祭决的下人，赶紧的往回汇报，尤其是当知道，他们请来的游商掌祀似乎要落败的时候。 那管家的面色是一下灰如土色。 倒是那位黄老爷则是惊得站了起来，但是双眸之中爆发出了更加强烈的精芒！ ‘果然是能够惊动府城那些人物的存在。’ ‘这样的人情够大了！’ 第十五章 洛邑李氏，青蛟显身 随仙食录第十五章洛邑李氏，青蛟显身 “我要...” “试菜！” 当这位来自，神州洛邑李氏的游商掌祀艰难的吐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已经相当于祭决已经结束了。 ‘败了，败了！’ 在场的建宁镇镇民，当然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看着很厉害的游商掌祀在说了‘要试菜’以后，怎么就好像站都站不稳了。 那些个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和他一道的那些游商掌祀，也都是面露愤慨，震怒，不可思议的神色。 ‘少卿大哥！’ ‘李大哥！！’ 痛心的惊呼，一一而现。 可是并没有改变那祭决之中的游商掌祀的意志，反而是令他很快的稳住了自己的情绪。 回过身摆了摆手后，面对着作为这场祭决的评判的紫纹老鳖，再次肯定的给出了自己的想法，他认输了！ “我想要，试菜！” ... 在‘祭决’之中，有着非人哉或者其他得到认可的修行来作为评判，几乎是不存在弄虚作假，可以有偏好，偏私，但是赢或者输，你根本无法违背结成的契约。 一旦有半点的问题，评判者会受到的惩罚，足够令所有生灵胆颤。 但同样作为评判也可以得到两個掌祀修行竭尽全力烹饪的料理，以及胜利过后，作为评判分润的一丝丝气运之力。 有得有失，责任与权利对等，这也是祭决这等事情极为罕见，但是一般都会有修为不低的非人哉或者大修行参与进来的原因。 因为对于修行者来说，气运之物可是怎么都不嫌多，它无形无迹，却实实在在会影响很多的事情。 还并非是单纯的信则有，不信则无的存在。 也因此，有了这等无形力量的约束，祭决的评判通常不会被质疑。 即便是有那反噬也是当场就会出现，绝不会等到祭决结束以后，所以那神州的游商掌祀在提及要‘试菜’的时候，并非是不信任紫纹老鳖的判断。 而是...他想亲自知晓赵天生到底赢过了他多少，是一种提前认输的举动。 这就不奇怪，与他一同来到这里的那些游商掌祀到底为何会如此激动了。 祭决除了压上两者付出的祭品，关键还是在于他们身上的气运多寡，会汲取十分之一交予对方。 就算是气运深厚的存在，祭决要是失败次数太多，也会遭遇不测，更何况一般人？ 可以说这等气运变化，等于是相当长的时间里面，这位神州李家的存在都得处于蛰伏状态了。 不然气运不济，就算是挣扎到了大的舞台上，也终究会败下阵来。 ... ‘神州人，洛邑李氏？'' ‘还有这明显的兵家子弟气息，难道是那一家之后？’ 对于这些外来的游商掌祀，迟玄是没有多少好感的。 不过既然他们是干脆利落的丢脸丢大发了，还给赵天生送来了气运之助，那么她也不是不能给他们留下一条小命来。 只不过这位参与祭决的青年，其实天赋已经相较于来说不算差的，神州洛邑李氏的子弟还是让她有些微微惊讶。 活得够久，九州天下不敢说事事都了解，可是基本都听说过一二，迟玄很快就想到了在神州之中，也算是世家高门之一的血脉。 ‘倒是心性不错，这样都还是果断认输，而不是死要面子强撑。’ ‘看来这一门短时间内还不至于消失在时间当中...’ 一家一门的辉煌，在‘玉食仙’这等存在的时间观念当中，也不过是沧海偶尔泛起的波涛，几乎没有谁真能一直传承不朽，即便是道祖的后人，如今也不过是泯然众人。 传承，真正传承的还是思想，是一户的家风。 现如今显然洛邑李氏的家风还未坠，那么这一门就还有辉煌的未来可言。 倒是魏老道听到这神州外来的游商掌祀，已经等于认输的言论，终于还是放下了一直抽着的旱烟杆。 ‘看来，这也是干脆丢自己的脸面，要结一个善缘了。’ ‘世家大族出来的子弟，要都如此果断，哪里还有寒门子弟出头的可能？’ 同样是出身世家大族，魏老道自然比一般人看得更透彻，玉食仙固然是仙灵之属，本质极高，可是久于人世之外，对于这些人心细微的心思，反而不如他这个五十几岁的后生看得明白。 既然已经从紫纹老鳖的表现里，看出了自己的胜算极低。 那么就干脆给这个年纪不大的掌祀，一次难得的胜利，不过是蛰伏一段时间而已。 对于他洛邑李氏的儿郎而言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但若是可以交往一位前途无量的掌祀修行，未来甚至有希望迈入掌祀七曜之阶的天骄人物，那么他这份人情卖得就不亏。 若是还能更高...那就是赚大发了！ 当然，年少气盛也是有的，他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与这个少年掌祀差距在哪里。 ... 在‘祭决’之中，主动要求‘试菜’实际是一种非常丢脸的事情。 不过这位洛邑李氏出来跨州游商，就是为了让自己掌祀修行之路更近一步的青年很清楚，丢脸永远只是小事。 就如兵家之道中所言，只要能够全身而退，便是上策！ 一二的意气之争，并不能带来短期或者长远的胜利，那么就干脆一点。 不要让自己老本都赔得底掉，只要还有翻盘的本钱，对于他而言就还有机会！ “我想看看，自己与这位少年掌祀。” “到底差多远！” 言语之中的坚持，也代表了他的决心，哪怕是认输，也不是真的失败，他是想要再寻找可能，赢回来！ 倒是一直被所有人关注，又好像是同样被所有人忽略的赵天生，似乎并没有任何的言语，偏偏任何的事情，任何的想法都离不开他。 “哈...” 紫纹老鳖知道这次已经没什么指望他胜出，同样却也好奇，到底让赵天生修为提升后，都累成这样的料理，到底是什么味道。 “那就一齐尝尝。” 听到这段话，一直没有什么动作，只是恢复星元和体力的赵天生才终于有了动静，既然对方已经认输，那也没有再纠结什么的必要。 很快就拿了两个碗出来，为紫纹老鳖装上一碗后，将空碗送到了对面那个来自神州的游商掌祀手里。 “如果不介意的话，明天可以再来我这里一趟。” 然后也没有解释什么，就请他自己去装料理去了。 倒是让这位洛邑李氏的青年有些不解。 不过没有多想，这个时候能够品尝一下，那香气实在惊人的料理，便已经是令他没有其他任何的多余空隙，再去考虑其他了。 要知道，在他做出决定的时候，这‘春风一锅绝’的超凡香气，也是推动他下定决心的关键因素。 他实在很想知道，到底这么香的料理，会是个什么滋味！ ... 踏入掌祀修行之路的存在，或多或少都会是对美味有所喜好之辈。 这位外来的神州游商掌祀也不例外。 可以说他平生都没有尝过在香气上可以与赵天生烹饪而出的这一道料理相提并论的东西。 食欲驱使着他果决的下了判断，那么他自然也要回应食欲的需求。 一个空碗，也恰好合了他的心意。 他到底要看看，这么一位令他只能认输的少年掌祀，手底下到底是有几分真功夫！ 满心思都是要试试看赵天生料理的这位洛邑李氏的青年，浑然没有注意到，提前已经入手了‘春风一锅绝’的紫纹老鳖，在一口炒饭入嘴后，咀嚼的速度就没有停下来过。 而它那芝麻绿豆大的一对眼睛，也迅速的流露出了神游天外极境的光芒。 几乎是等人高的妖躯，也直接趴在了地上，好似陷入了什么闭关的定境了一样。 外面的建宁镇的百姓，还有那些游商掌祀自然看不出这点变化，可是魏老道，还有那兜帽身影，以及迟玄都已经发现，这紫纹老鳖赫然已经借着这一口‘春风一锅绝’绵绵不断的春意生机，开始了妖躯变化的最关键一步！ 化形半妖！ ... 不知怎的，越靠近赵天生的料理，那游商掌祀就越是感觉身外之物，似是已经再无任何的迟滞于他心念之感。 犹如心思都乘上了一道春风，徐徐而行。 原本紧绷的身躯也忽而松弛了下来，在他的那些同伴眼里，正在舀赵天生料理的李大哥，不知为何背脊都软化了几分，却不是坍塌下去，而是一种坚冰遇暖风一样的，缓缓而动，乍见煦日。 近前看，‘春风一锅绝’出品的炒饭，并没有那么五彩斑斓，反而因为鲫鱼汤的灰黄色，米饭没有了一开始那种白云般的晶莹，多了一丝灰白的内敛沉稳。 要不是各式各样的带着春意的食材点缀。 粗看上去，这道菜的出品，可谓并不出彩。 可是也因为靠近了，那极具魅力的香气，无时无刻的不环绕在他的鼻尖，诱惑着他赶紧下嘴。 没有再拖沓，将自己舀进碗里的一勺子炒饭送入嘴中，顿时一股极度的鲜香便已经刺激着他的味蕾，令他不由自主的陷入某种特殊的状态之中！ 草长莺飞，杨柳依依，春意青翠，满目都是如丝线般的绿色细草一般的天地，在他的面前展开。 不断的咀嚼过程中，春笋，新鲜的枞菌，藜蒿，小鸡毛菜，野葱，乃至是纯白的米粒和金黄的鸡蛋都开始在这样的一个天地当中浮现。 每一个食材是如此的分明清晰，又好像被一股更加温柔的力量环抱。 鲫鱼的鲜汤味道缓缓释放，但是最浓重的鲜美，在于偶尔咬下，似空非空，似脆非脆，似酥非酥的一颗颗充满了鲜美滋味的枞菌之时。 原本还有些寡淡的各种食材滋味似乎就此勾勒了色彩，图上了一层描边。 明明是一片青色的春意天色，也变得自此多姿多彩。 不止是‘分’之奥秘，就连四阶的‘归’与五阶的‘微’六阶的‘和’，可以说在这一道料理当中，他也感受到了！ 而这还仅仅是味道，意境方面，口感之上，原本普通的稻米香气，因为浸润了鲫鱼的鲜汤，内里的口感变得更加颗颗分明，其中还有一点点爆汁一般的感受。 好似每一颗米粒都会被咀嚼之后释放出浓香的汤汁。 春笋的爽脆，藜蒿的清脆，鸡毛菜的软脆，还有来自于枞菌的特殊口感，互相交织，让口感丰富而多元。 甚至真如紫纹老鳖说的一样，不同的份量比例，口感和味道上都有层次的变化，可是依旧有一根强力的主线贯彻始终。 就好像见过了雄伟壮阔的山河，再看家里的小河小山，总觉得会差了几分东西。 ‘难怪那紫纹老鳖...’ ‘会有这般的感慨！’ 不知不觉一碗炒饭下肚，那洛邑李氏的青年面上的神色也逐渐浮现出一丝感慨。 修为得到了多少的反馈，那其实只是小事，不过有了这么一役，他倒是也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天下九州到底是何等的深不可测。 面露叹息和佩服之色，只见他再也没有初见时候的那种桀骜。 对着赵天生拱了拱手。 “这位掌祀，我已认输，这些料理，可否令我的那些兄弟们都尝尝？” 这话其实有些突兀，毕竟赵天生烹饪的祭决料理，肯定是花费了大心思，很多细节也蕴藏其中，看了祭决学不会，可是加上尝了味道，却已经有一些可能还原。 不吝于是一种偷师的思想。 但他也知道，走过了这一村，可能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之后得回转神州，自家兄弟要想继续跨州游商下去，那么见识一下赵天生这位天赋惊人掌祀的料理，才能真正平息他们心中的那一抹，被家世养出来的傲气。 所以罕有的他露出了一丝恳求的姿态。 不过出乎预料，赵天生并没有在意这点，只是轻笑一下。 “还请多拿些小份碗出来。” “给乡亲们也都尝尝，他们看也看累了。” 听到这话，在场的建宁镇居民们‘轰’的一下炸开了锅。 ‘还是天生伢子懂事！’ ‘哈哈哈，那我们就讲不客气了！’ 于是让在场的这些游商掌祀们极为错愕的一幕出现了，好像众人都在等赵天生这段话一样，直接就跑到了他的小馆里，自觉的拿起了碗筷，对于那香气实在惊人的料理，直接就展开了分享。 见到还在愣神的对面那位游商掌祀，赵天生不由的提醒道。 “快一点吧，不然就真的不剩什么了。” 迟玄也是靠在他的肩膀上，笑得直不起腰来。 ‘哈哈哈哈，看这几个家伙，脸上的那表情。’ 天生就这一点特别合她的意，虽然看着正正经经的，偶尔来一次却总能让人哭笑不得。 不过这也几乎代表了这一次的掌祀祭决，彻底的宣告了结束。 同时间，还在准备完成蜕变的紫纹老鳖也立马苏醒过来，左右徘徊了一会，原本还想和赵天生打招呼的，但忽然它那小脑袋就陡然变色，半点再逗留的意思都没有，直接转身就跑了。 而赵天生也仗着刚刚赢下的祭决，星元之力又有小小的反馈突破，濒临到了三阶后段，恢复了几分气力，眼神凝重，看向了小馆外围所在位置的区域。 此时犹如外面和内里，被分割成了两个天地。 无数的烟气忽而扩散开来，化出了一条道路，一尊戴着兜帽的身影浮现，对着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赵天生身边的魏老道拱了拱手。 “柳青，见过建宁镇守！” 然后又郑重其事的对着赵天生行了一礼。 “见过...” “建宁掌祀！” 第十六章 走江内幕，道脉传讯 随仙食录第十六章走江内幕，道脉传讯 自称为‘柳青’的兜帽存在，六阶极致的修为，一展威能。 哪怕是魏老道提前先手布置，开辟了一个小小的结界天地，也依旧感觉是压力巨大，窒息的压力无处不在的浮现，令这么一个结界，似乎随时会被崩灭。 要不是根基因为昨晚的机遇有所恢复一二，算是让他回到了同样六阶的境界当中，恐怕如今还得出丑几分。 如今小饭馆内外，似乎又一次挂上了那特殊的‘飨宴’灯笼一般。 明明两边都是来往的人群，就连那些外来的游商掌祀也加入了抢饭大战之中。 可是始终没有谁注意到，赵天生他们身上的异象。 ... 即便是有人察觉到了，嘴巴里那释放着春风春意的绝顶美味，又会将他们的意识拉回去。 不得不说，这么一道‘春风一锅绝’绝对是在‘庭宴’级料理之中，已经位于极为高位的地步。 同是‘庭宴’水准的‘荷香鹿肉羹’哪怕食材等级要高出半個阶段，可是却在其他各个方面几乎是处于被赵天生的料理碾压的状态。 只看那些面露不服神色的来自神州的游商掌祀，在品尝到赵天生料理后，显露出的震撼以及不可思议。 就明白，这种打击，对于这些游商掌祀们来说，到底是多么巨大。 ‘难怪少卿大哥，干脆利落的认输。’ ‘直接要求试菜了...’ 田姓青年不得不感慨，还是这位洛邑李氏的后人看得分明，而且也更加的敏锐果决。 真要是他的话，拖拖拉拉还想比试上下，不但脸面丢得更干净，怕是气运方面的损失也会更加惨重。 另一个郭姓青年别看他性格急躁，更是有着一脸络腮胡，可是却算是实诚性子，在尝了半天想要找出问题，却憋得自己面红耳赤，也说不出一个‘差’字后。 最终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认可了自家李大哥的惨败，甚至提前‘试菜’认输，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修为最高的那位洛邑李氏的青年，则是在全心意的了解赵天生的料理奥秘，哪怕是发现了一点不对劲，也没有插手的想法。 那紫纹老鳖都已经离开，代表了‘祭决’结束，这么久没有出现过祭决的情况，或许还有一些胜者的细节是他不知道的呢？ 反正他也不担心，在这人族的地界上，到底还会遇到一些什么问题。 天下九州，人族为万灵之长，从不是靠和风细雨，温柔诚恳教化而出，是铁血的战戈和刀剑，硬生生的打出来的地位。 真小看了看着平和的人族，那就得为自己一族未来千百年的悲惨而买单。 ... ‘柳青...’ 赵天生眼眸之中异彩流转，只是一眼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赤金色的气息弥漫，夹带着一种鳞甲之长，万灵尊首的压迫力，即便是修行中人也是有些扛不住。 更别说他很快就取下了兜帽，淡青色的鳞甲自他的耳畔深入他的鬓发，两个略微鼓起的小圆点，也显出了他如今的状态。 正是即将走江化龙的青蛟！ 只不过很少见的，这即将化龙的青蛟，居然没有半点鳞甲兽类的凶性，反而是有一种谦谦君子，文质彬彬的感觉，或许伪装可以装出几分来，但很多时候瞒不过赵天生的这双眼睛。 “柳道兄客气了，小子一介俗人，在建宁也不过是做些粗陋山野之味，算不上是本地掌祀。” “都是本地的非人哉抬爱了。” 既然对方还未露出敌意，赵天生自然也不愿意在这里弄出什么麻烦来。 他也很想知晓，这尊青蛟忽然来建宁的原因。 魏老道则是眼中闪过了思索后，忍不住开口相询。 “柳姓...你与洞庭龙君有何关系？” 似是有些意外，不过柳青自看了这场祭决过后，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所以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按照辈分来说，当代的洞庭龙君，应该是我的大舅舅。” 听到他承认了这份亲戚关系，魏老道才恍然的点头。 “难怪，我就说那姓薛的从来不是一个什么好脾气。” “怎么听到了洞庭龙君下法旨，让一条蛟龙走江，居然没有提剑去找洞庭龙君的晦气。” “原来还有你这一层关系在！” 这倒是让柳青有些奇怪了，毕竟他和洞庭龙君，以及湘府府尊的关系，确实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建宁镇这么一个小地方的镇守居然能如数家珍？ “薛叔父乃是家父的表弟，难道与魏镇守也是关系不浅？” 柳青也是有点隐隐的庆幸自己到底是稳重了，不然真要乱来，恐怕谁也不知道哪里又冒出一个背景通天的人物。 “家祖乃是开国太宗帝亲封的郑国公。” “祖父亦是曾经为陛下重臣，承袭了郑国公爵位。” “只不过老夫不肖，怕惹人耻笑，不敢言及此情而已。” 魏老道本名魏劼，是盛州开国封赏的郑国公魏徵一脉的后人，不过他如自家祖上一样慕道，好神仙之说。 就没有进入盛州的官府，而是上了山，入了道，成为了道家一脉的修行。 后来又因为盛州与域外凶蛮一战，他那时候年轻气盛，觉得七阶真人之境不过是唾手可得。 肆意呈能，短时间内连斩十六名域外凶蛮的同阶年轻一辈，威名可谓是响彻云霄，可是也因此一战，根基破损。 就算是家中和师门长辈请人来帮忙，也得付出巨大代价。 他哪里愿意自己的亲人为了他的冲动去买单？ 干脆是悄然跑了出来，找了一些好友帮忙遮掩，就在建宁这边这么呆了下去。 若非是昨晚，赵天生那一道‘跳水鲫鱼’加上后来的‘枞菌菌油’二合一的功夫，帮他枯木逢春，算是弥补了破损根基最大的问题，如今恐怕他也不会说出自己的来历。 “原来是郑国公后人，难怪知晓小可的身份。” 柳青露出了恍然的神色，然后看向赵天生就越发感觉是个来历不凡，身份莫测的贵人了。 说不定这样的人物才能解决他如今的困境。 实际上去往云梦走江湘水，根本就不是他愿意的事情，如果可以选，他当然乐意于是走长河大江，直接入海，可是洞庭龙君到底是他的大舅舅，血脉相连，它有麻烦，也不是柳青能够拒绝的。 当年自家父母最终在一起，这位大舅舅也是出了不少力的。 如今他也不可能不认这份人情。 ... 自他只能走江入云梦之后，就一直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知道这次这一路恐怕是困难重重，天地劫难是小事，人劫到来才是大头。 所以他才到处寻找可以化解的办法。 提前熟悉和疏通水道，也不过是没办法之中的办法，做一点苦功夫，减少一些业力而已。 不然一旦走江开始，两岸生灵死伤无数，可不是他说能控制就能控制的。 他也是一直在下大力气寻找两岸周围可能出现的天材地宝，希望可以帮忙控制水脉水道。 之前就是因为一闪而逝的气息，才被他找到了建宁镇来。 当他见到了赵天生后，就感知到了这位绝不是普通的掌祀，更别说那种令他都犹然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力的警告。 这都说明了，很有可能这位少年掌祀，就是他在寻觅的...贵人！ 不得不说，自从他爹的事迹被他知晓以后，柳青就明悟到了一件事，不管你本身品性有多高洁，平日里有多努力，关键还是得抓住一个贵人的机会。 像他爹就牢牢抓住了自家母亲的大腿，不但修行顺遂，寿命还活得长久，死也死得尊荣。 所以他这次见到了赵天生，完全没有半点六阶大妖的气焰，反而是直接睁大了眼睛，诚恳的对着那看起来能被他一根手指捏死的少年掌祀恳求！ “还请天生掌祀，救我一命！” 此话一出，别说是赵天生了，就连魏老道，还有隐没于一边的迟玄，也露出了讶然的神色。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魏老道心念一动，竟然是他去向自家道脉询问此事的飞剑有了回应，刹那间一道幽光破开了结界所在，悄无声息的停在了他的面前，略微一接触。 这次洞庭龙君竟然会亲自下法旨，令柳青走江入云梦湖的缘由，便已经被他搞清楚了前因后果！ 说到底，还是为了...能更进一步！ 第十七章 府城内斗，各家暗涌 随仙食录第十七章府城内斗，各家暗涌 别看魏老道，如今在建宁镇，也就是守着一个水神庙，平日里无所事事，偶尔搞搞节日的祭祀，平日里还到处混吃混喝，就好像个大号刘三一样。 哪怕暗中维持着建宁镇的安宁，可实际上也多是在按部就班。 不算刚刚恢复的六阶修为，之前的五阶修为也是看不出多少神奇的地方。 也就是一般镇守的平均水平，就连真要动手的时候，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神通术法。 可是他既然身为‘郑国公’一脉的后人，拜入的道门道脉又岂是一般寒门可以想象的？ 那可是堪称道门道脉正宗，与盛州帝族一脉息息相关的，楼观道！ 虽然久未联络，可是他们这等道脉真传弟子，只要未死，便有许多可以调动的东西，只是人情之类的不曾联系生疏了些而已。 如今他修为恢复有望，真人之境也不会是什么大麻烦，往道脉询问一些事务情报，确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不过，这人情纠缠，混合着昔年的旧怨，还得配上更进一步的可能。’ ‘确实是一团乱麻。’ ‘天生要是掺和进去，未必是一件好事。’ 魏老道看完了详细后，眼神转向赵天生，却发现了他眸子里的疑惑与好奇。 知道这事情不说清楚，恐怕赵天生私下里还会与这柳青有联系，于是干脆就当着他面说清楚更好。 “这事情短短几句话还真是说不清楚。” “不如这样，今晚老道在天生这里等你过来，我们慢慢分说。” “柳道兄恐怕也未必知道全部的事情原委对吧？” 思虑了一会，魏老道还是稳重的，准备好好考虑一下可能的情况，没有那么心急的念头。 毕竟这件事真要说透说穿了，还真说不定赵天生会插手进去。 这对看着他成长起来，刚刚有点起色的魏老道来说，还真是有些太过着急了些。 起码得想個万全的办法，才能让赵天生插手这件事。 “那，在下晚上再来！” 柳青也是一个果决的，如今终于见到了可能可以让自己抱上的大腿，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直接干脆的答应下来，甚至还生怕魏老道他们不插手这件事，又是拱手行礼，又是连声道谢，然后才缓缓的退走离开。 以至于等魏老道撤掉了这方微型的结界天地，外人还浑然不知。 赵天生看着吃得满意，哪怕只是尝了一口，也算是解了馋的建宁镇老乡，亦是面上笑意盈盈。 完全看不出来他如今已经陷入了不少麻烦事情当中。 至少迟玄远比魏老道更清楚赵天生的性格，既然柳青已经找上来了，那么只要不是真的纯粹是因为私欲，不然这次走江的事情，恐怕他肯定会管一管。 说是烂好人肯定算不上，只不过赵天生心中似乎有一套准则，远比如今的世人要更宽泛，也更宽容。 ... “这次在下输了。” “若果有下次机会，赵兄弟可以去往神州洛邑。” “李少卿必然竭诚相待，同样是...再决胜负！” 领头的游商掌祀，对着赵天生拱手一礼。 不管抱着什么心态来，赵天生的掌祀境界，已经远远凌驾于他，这是不争的事实。 更别说在‘祭决’的情况下，他还愿意让自己带来的那些兄弟们，来品尝他的料理，这种心胸格局，确实是罕见。 哪怕是祭决之中输得一塌糊涂，李少卿也得承这份人情。 “困守一地确实不是掌祀一脉修行应该有的情况。” “不过盛州广大都未曾走过，更何况是天下九州。” “若真是有去神州的那一日，那么赵某必然会去寻李兄！” “再决胜负！” 对于这位游商掌祀，说是好感肯定没有，但是恶感却也很难升起，除了一开始的桀骜不逊外，这些世家大族培养出的人员的风度，确实是不同寻常。 见识到了赵天生的手艺，明明只是一份‘庭宴’级别的料理，星境三阶‘分’之境的掌祀境界，却可以将更多的掌祀境界的奥秘融入其中。 可以说这些游商掌祀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田野藏麒麟’。 心中的傲气被压下去了不少的同时，也真正明白了掌祀修行，境界是境界，修为是修为。 “这次的事情，想必以天生掌祀的玲珑心思，也应该明白原委。” “还望掌祀保重！小心！” 没有太多的废话，兵家子弟，胜的简单，输得干脆，将自己的家伙事都收拾好后，李少卿最后一句话，也是干脆利落，算是提醒一下赵天生注意身边的危险。 知道对方没有明天再来的想法，赵天生略感遗憾，少了一次真正交流的机会，不过他也没有太多不满。 “也希望少卿掌祀，未来恢弘。” “一路顺风！” 两方的交流似乎不像之前经历过一场祭决那么针锋相对，然而他们却知道，两边也没有什么可能成为朋友。 尤其是李少卿在最巅峰的时候，如今却因为这场祭决，至少得蛰伏三年，恢复气运。 三年的时间，对于一个正是青年的存在来说，不能再次大展宏图，尤其是家世不低的人来说只能磨砺自己，蛰伏羽翼，简直是一种酷刑和折磨。 所以哪怕已经认可了赵天生的本事，也不代表他身边的那些人，就这么对其心悦诚服了。 ‘再决胜负。’ ‘本身就是一种期待了！’ 眼瞳发光的赵天生，望着这些游商掌祀的背影离开，也有些期待，他很想知道未来再见面的那天，这些一面之缘的存在，都会有多少的改变和进步。 要知道，哪怕是那道‘荷香鹿肉羹’之中，他也是学习到了不少的东西。 尤其是神州中人，对于野味处理的细节。 这可是在前世他也没有机会学习到的东西。 ... 湘府府城，云梦府。 府城中心的府尊大衙所在，一场动议已经持续了很久的时间。 哪怕内里的老爷们都是修为在身，如今也到了需要缓口气休息的时候。 有眼尖的吏员看准了时机，将准备已好的那些水果茶点送了过去，很快一干身上都带着凌然威严的人物们鱼贯而出。 类似的议事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不过再来这么一次，倒是也挺令某些人怀念的。 只不过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繁琐且复杂。 更是需要考虑方方面面的影响，最关键的是能够得到的好处并不多。 若非云梦府的府尊一力促成，恐怕在场各方不少人也不愿意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况且，一旦事情做成，得利最大的还不是这位府尊大人？ 所以别看议事之中，没有什么巧言令色的刺耳言语，可是暗流涌动，未必比明面上的针锋相对好处理。 就连一贯以肃容示人的云梦府尊薛嘏，也是露出了几分疲色，黑发之中渐渐染上了一些花白痕迹，对于他这等八阶修为来说，亦是寿尽的前兆。 “到底是年岁已高，修为再无进步的话，恐怕也没有几年了...” 话说得丧气，可薛嘏面上却无一丝遗憾神色，很明显早已经看透了这些东西。 昔年借着兄长的福分，延寿益年，硬生生多活了许多岁月，更是靠着水磨，迈入了八阶之境，添为一府之尊，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如今兄长子嗣有难，他又如何能袖手旁观？！ ‘不过是一条残命而已...’ 如今云梦府内，想他早早退位的可不在少数，就算是身为盟友的洞庭龙君，不也是看着他劳心竭虑，却没有一丝襄助的意思么？ ‘唐家，张家，高家，还有楚王...李璘...’ ‘各方都在看戏，我倒是想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 ‘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十八章 请君入瓮，黄氏底蕴 随仙食录第十八章请君入瓮，黄氏底蕴 蛟龙走江，其实不管是在任何之地，都算不上特别大的事情。 无非是赶其入海河交汇之处，或者是就地斩杀这两种选择。 但偏偏这次的走江，前有洞庭龙君法旨，后有云梦府府尊商议拓宽河道，疏散两岸的生灵，倒是让事情越发的复杂了起来。 也让一直觊觎着云梦府大权的几家势力，看到了一些机会。 府尊薛嘏年事已经不小，寿元将近就是这一二十年内的事情。 下一任云梦府尊，统领整个湘府的人选，便已经是在议程上的事情。 固然需要考虑到盛州朝廷的任免，可是当地的这些豪族，以及世家所在，没有动这份心思是不可能的事情。 哪怕拿不到这个位置，让下一任云梦府尊做不到如今这位薛府尊一般，令整個湘府都是铁板一块，就连他们这些当地豪强，世家大族也得在他的规矩下仰鼻息而活，也是一件大好事。 洞庭龙君想要借着走江一事，汰换云梦泽多年以来积蓄下来的清浊浑水，借此轻灵之机，来踏出关键的入道第一步，那么他们也乐于借着这件事，让未来云梦府的权利逐渐落入到他们的手里。 既已知晓薛嘏的目标，那么造个阳谋，请君入瓮，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在他们默契的议事规划之中，离云梦府并不算远，但人口并不多，只是一个小镇子的建宁，就赫然成为了关键的焦点！ ... 有了这么一场与外来游商掌祀的对决，赵天生的手艺更是再次得到了小镇大多数人的高度认可。 尤其是在事后，每个来看热闹，帮场子的老乡，都收到了一个小瓶子装的‘枞菌菌油’回礼。 更是让他们体会到了赵天生那真诚的谢意。 常熟叔更是私下里，还拿了一小钵子，是赵天生制作的水芹酱菜。 那滋味也是极佳，早上配泡饭，米粉，都是一绝，也让他笑得合不拢嘴。 不过大早上搞了这么一出戏，确实是容易让人兴奋后精神也极速的疲惫下去，这一天白日就好似须乎一般的划走，没多久便到了黄昏日暮的时候。 大概是早上吃了一些‘庭宴’级的料理，配上赵天生送出去的‘枞菌菌油’，这白天里他小饭馆的生意堪称是寥寥。 偶尔来一个客人，也只是随便应付的点了一些小菜。 好在如今赵天生也是一个修行中人，不算是完全靠着小饭馆生活，否则就这生意，可得愁掉了眉毛。 还好饭馆没怎么开张，米酒倒是卖出去不少，也不算是没有收入。 看着入夜的天色，赵天生知道很快就有贵客要上门，也没有多考虑，在和迟玄稍微商量了一下后，便将他最开始酿酒，窖藏的几坛酒取了一半出来。 也算是款待贵客了。 要知道魏老道在他这里可都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 半开的饭馆前门，很快就随着魏老道的到来掩上。 就算是有盯梢的眼睛，也看不到内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夜灯符’飘荡在饭馆里面，如同和煦的晨光，驱散了屋内的阴影，不得不说魏老道真是一个鼻子灵光的。 赵天生拿出来的好酒还没开封呢，他就已经嗅到了香气，左看看右看看，直让赵天生面露无奈，好说歹说才把这位‘魏爷爷’给劝坐下。 “放心了您，既然我拿出来了，就没打算放回去。” “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一贯是不喝酒的。” 这事放在建宁镇也算是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怪事。 整个建宁米酒的源头，教了整个建宁镇酿酒，而且自己酿酒手艺依旧是独一份的赵天生，居然是一个不好喝酒的人。 他不是不喝酒，但是并不喜欢喝酒。 相比较而言，他更喜欢喝茶，或者喝一些当季的水果榨汁做成的饮料。 夏日里，他这饭馆里售卖的各种饮品，也是建宁镇一绝，可惜过时不食，过了那个炎炎夏日，赵天生也就不卖他的那些怪玩意了。 倒是让建宁镇的少年青年们，对于夏天的期待又多了一些别样的味道。 这时候听到了赵天生的承诺，魏老道这才算是安稳的坐下，其实这件事他真不想让赵天生参与。 回去过后他还私底下与薛嘏联系了一下，搞清楚了很多内幕情况。 如果赵天生要插手进去，他如今还不要紧，后面怕是就再也遮掩不住了。 要知道，按照魏老道和迟玄的盘算，再过两年才是赵天生真正出世的时候，那时候他恰好十六七岁，也是能够出门游历的时候，修为上应该也有自保之力。 太早暴露自己的价值，便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魏老道看来可不是好事。 当年他自己何尝不就是落得了这句话的下场？ 只不过赵天生有他自己的路要走，比起迟玄魏老道反而更相信赵天生自己的判断。 “来了！” 作为建宁的镇守，魏老道自然首先感应到了客人的到来。 很快随着一道道水雾蒸腾，柳青穿着一件锦白色锻衣，摇摆间挂着产自东海的鲛人流苏，戴着一顶七彩明珠玉冠，脚踩步云履，挂着一件泛黄的古玉，便走了进来。 望着与初次见面完全不同，一身打扮简直堪称骚包的柳青，魏老道忽然扶额感觉到了头疼。 他忽然意识到了，为什么这家伙能跑到建宁来，就算是有一半人族血统，可是同样这家伙体内的龙君血脉有些好的坏的也都被他继承了。 好奢华，喜美人，好逸恶劳，趋利避害这份天性，恐怕已经成为了他的某种神通本能。 难怪他能顺利的碰到赵天生。 就气运来说，他还真是选对了人，如今湘府之中，最能庇佑这个家伙的，还真就这蝎子拉粑粑，独一份了。 察觉到在场两位的眼神古怪，柳青也没有不好意思。 “早上出来的匆忙，所以就穿的简陋了一点。” “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能将这一身华贵至少是数千金价值的东西穿在身上，还称之为简陋。 就可以知道天下蛟龙属类的富庶，已经是超过了世人理解之外的了。 赵天生也是一直晓得龙族很有钱，如今看到柳青的打扮，才算是真正明白，什么叫做‘富贵逼人’。 也就是他心思不在这里，不然看到这位这么显摆，恐怕都已经动了杀蛟夺宝的心思了。 “算了，老道也不是你长辈，懒得和你说这些道理。” “先和天生你分说...” “这次走江的一些内幕！” 很快魏老道，就开始将他知道的一些事情一一说出来，原本并没在意的柳青很快那张放肆随意的脸上也开始神色肃穆，因为这里面有些内幕，就连他也并不清楚。 只能说魏老道的情报来源，确实是够硬！ ... 就在魏老道与赵天生，柳青，言谈到这次走江的一些利益关系之时。 游商掌祀一事的试探失败，反而是令赵天生的手艺越发的深入人心，黄家大宅内的氛围越发的肃穆，那位黄老爷好似对此并不以为意。 只不过身边的那位管家，似乎如今已经换了一个人选。 如今黄府的下人们，看自家老爷的眼神里，更是敬畏莫名。 本名黄秋实的黄老爷，依旧端着茶杯神色不动的喝着茶水。 自清茶流行以来，这种清淡却格外甘醇，余味悠远的茶水饮品，也逐渐成为了士绅集团的心头好。 ‘不过是赢了个来自神州的游商掌祀...’ ‘我黄家的底蕴，又岂是这些人可以想象的？’ 很快，他似乎得到了什么承诺一般，嘴角的笑容是越发的灿烂。 不过这边已经准备好了，他还得等府城那里的消息。 ‘只要东风一到...’ ‘任你天骄如何，也不过是一条待宰的小羊羔！’ 第十九章 千年因由难评说 随仙食录第十九章千年因由难评说 “‘柳毅传’的传说，天生你想必是不陌生的。” 小饭馆内，魏老道不知不觉又掏出了他的旱烟杆，开始了吞云吐雾的讲古。 当年还是一介书生的柳毅，靠着一腔的热血，以及出自学宫的儒家浩然气，不但将泾川受辱的洞庭龙君小女儿的遭遇告知了洞庭龙君，最终还证明了自己不是见色起意，是一个刚直清正之人，洒然的离开了龙宫。 这才有了最后的财色兼得，甚至以儒脉浩然气的九阶修为，活得差不多堪比入道的月境宗师之辈。 活了足足一千又六百年天寿。 简直堪称是一件足以流传千古的传奇轶事。 只不过这千年传说背后，同样也代表了泾川一系龙族的屈辱，柳毅与那龙女还在的时候，修为强大，加上上一代洞庭龙君留下的遗产底蕴，泾川一脉的龙族还不敢如何。 但自从二百年前，柳毅寿尽而终，柳青的母亲也思念成疾，本还能活数千年，就这么早早香魂陨落。 结果就是刚刚接任洞庭龙君之位的当代龙君，原本预估的安全修行时间被大大缩短，只能使用上一代龙君留下的底蕴，如今泾川一脉的龙族倾轧就在眼前，就由不得他还能怎么选了。 只能令柳青早早化龙走江，或许可以借着这么一次机会，得气运襄助，再镇云梦千年，迈入入道之境，成为名符其实的洞庭龙君。 如此才有望慢慢来收拾残局。 哪怕是最终没有突破，柳青化龙成功，突破了七阶后对于洞庭龙君一系来说也是一股巨大的助力。 他有七八成把握，可以在甲子内，让柳青踏入九阶之境。 届时面对泾川一系的龙族，他们也就多了不少的底气。 可以说，洞庭龙君确实是顾念亲人血脉，哪怕是让柳青走江，也是没有想过坑他。 只不过薛嘏在这里面就是属于被放弃的角色了。 “薛兄如今寿元也快到了，昔年得了柳道兄父亲的襄助，对于这一点倒是无所谓。” “他的那些子孙后代，也该成家都成家，也不至于有什么后继无人。” “只不过柳道兄有心的话，之后还是多去云梦府城见一见薛兄吧...” 不得不说，魏老道确实是个人才，之前半残之身，居然还能与薛嘏这么一個八阶的云梦府尊关系不错，两人寿元差得远了，偏偏还兄弟相称。 听到魏老道的话，柳青才知道薛嘏叔父为他付出了多少。 只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除了两岸生灵的安危外，居然还会有自家叔父下一任云梦府尊之位的争夺。 而为了他能够顺利走江，洞庭龙君那边已经等于是放弃了对下一任云梦府尊施加什么影响力，甚至会在之后鼎立支持新任府尊。 “有件事不对。” 就在这个时候，赵天生忽然开口。 他不是多么精明算计的人物，却还是懂得用掌祀修行的道理来拆分一下这件如乱麻的事。 很快赵天生就发现，一切东西的崩塌，都来自于一个这件事里不起眼的情况。 ‘柳青的母亲龙女，在其父死后，不到二百年就郁郁而终。’ 由于考虑到两人的深情，似乎没有谁察觉到不对劲。 可是赵天生却看出了一些问题。 “在下无意玷污令父母之间的感情。” “可是作为一尊强大的生灵，就算是执念深重，寿元缩减，二百年时间就仙逝。” “单纯是思念过度...必然是做不到的。” 前世今生，赵天生也读过一些医疗报刊，书籍之类的。 思虑过剩确实会影响寿元，但是也不至于大减到这等地步。 以龙女血脉来算，就算是和人类成亲，共享了寿命，延长了人类的寿元，起码也还有数千年可活。 “要让起码还有数千年寿元的令尊母上，缩减至二百年就思虑过剩而死。” “其中还有一个必要条件，令尊母上...不止是思虑成疾，更是后悔无比！” 柳青很明显没有想到自己母亲身陨居然还会有其他的原因，反倒是魏老道神色微征，因为他之后准备说的事情，就与此事有关系。 “这件事，天生你居然自己看出来了。” “果然是后生可畏！” “吾也是通过道脉的消息，才知道有人曾经在二百年前，给你母亲寄了一份信。” “表面上是哀悼汝父柳毅，可实际上...” “却告知了你母亲一件事。” 心中震撼还未消弭，魏老道的话，很显然又是一记重锤，让柳青眼眶瞬时间变得通红。 “是什么事情，竟让家母如此挂怀以至于郁郁而终，悔恨莫名？！” 也就是这个时候，魏老道才意识到，哪怕已经有了长达千年的时光流逝，对于柳青这等血脉来说，如今也不过是刚刚少年罢了。 毕竟他们的成长也需要大量的时间来修行，一个闭关可能上百年的时间就过去了。 “你觉得你父亲是一个怎样的人？” 魏老道忽而问起了那位被所有人都视为幸运之辈，机缘巧合成为龙女夫婿的柳毅，就连柳青也认为自家父亲固然清正严肃，教导功课的时候，颇有功底，可还是免不了是一个抱了龙女大腿的人。 但很多人都忽略了，柳毅传里柳毅自己的那一番话，以及闪光点。 面对可以轻易擒杀泾川龙王之子的钱塘君，依旧是悍不畏死，直抒胸臆。 这等存在，又岂是一个幸运之辈可以概括？ 可以说魏老道不等柳青回答，就已经给出了他的答案。 “说起来你也不信，这个消息也是道脉之中，千年前才留存下来的。” “当年掌祀百家学宫之中，儒家最出彩的人选，一个是如今的韩夫子，另一个就是乃父，柳毅！” “虽然他未曾被考取官职，却也并非是自身才华不够，而是与当时的主考有意见上的分歧，是以才离开了学宫后，开始在各方游学。” “当年儒家之内的那些在文庙中的老夫子，可是极为看好柳毅的。” “结果遇到了你母亲...” 魏老道亦是叹息的感慨了一声。 “这可真是恩怨难分，千年情缘。” “其实你父亲本是渡过了这份有意无意的情劫，谁知你母亲相思入骨，结果等他发觉的时候，却也就无所谓了。” “两相两全，一世一双人，也未必就是坏事。” “与你母亲结成了姻亲，分了寿元，一饮一啄，柳毅在儒学上的道路便就此断绝，若是他愿意再转修他门也可，可是一心浩然正气，凛然长存天地的柳毅，如何会为了自己的寿命就这么改换道路。” “便不是那个直面钱塘君，亦是凛然无惧的柳毅了。” 说到这里，魏老道才真正给柳青了一个真相。 “这千年来，不是洞庭龙君在庇佑你父母，而是汝父庇佑了整个洞庭龙君一脉！” “别看汝父修为一直在九阶未曾入道，可是一直有学宫的儒家弟子来湘府游历，就是为了向你父请教儒家学问，回去以后也都是大受裨益。” “儒家学宫也不是一次两次，想请汝父回去，却未曾得到他的应允，他受你母深情，亦是深爱汝母，不愿意将这些东西告知你等。” “此事也算是为后人计，为爱人计。” “原本他已经与儒家很多受过他指点之辈，已经有了几分默契，却没有想到在其陨后，就有人捅破此事。” 听到自家父亲为家人的牺牲和种种安排，柳青也算是彻底的红了眼睛，头上那两点小小凸起，似乎亦有爆起之相。 “到底是谁，是谁告知了吾母此事？” 一直以来无不对人言的魏老道沉默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 “这就不知晓了，二百年前的事情，若是修为不够，可能经办此事之人都已经寿尽陨命了。” “查无可查。” 也就是这一刻赵天生才意识到，这次的蛟龙走江，似乎真的是...危机重重！ 第二十章 一言定论掌祀决 随仙食录第二十章一言定论掌祀决 别看表面上，洞庭龙君和云梦府的府尊薛嘏已经做出护持的手段，能够保证柳青走江的顺利完成，可是只从抽丝剥茧出的部分真相来看，内幕重重的柳毅夫妇陨落之事，就不可能让柳青这么顺遂的走江成功。 而且要让洞庭龙君和云梦府尊同时遭受重创，那么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柳青走江失败，甚至是掀起了一场可怖的洪涝，造成了两岸无数生灵陨命。 如此一来... 就算是洞庭龙君和云梦府尊也得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 甚至很有可能，洞庭龙君这一脉得上下皆陨，薛嘏也得回到常安受审，自此云梦府彻底的落入到其他势力手中。 ‘但...’ ‘这湘水两岸的生灵百姓何辜？’ ‘柳青这刚刚成年的少年蛟龙，又何辜？’ 赵天生面露一丝冷意，在他这个重活了一世，自觉无比幸运的人来说，他最厌恶的，便是不将生命当做生命的家伙。 可以吃，可以为了某种目地厮杀（有些矛盾的解决只能如此），但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人欲望，导致无辜生命的陨灭和浪费，那便是他眼中连称为‘畜生’都不如的存在。 而赵天生并没有掩盖自己的情绪。 也让魏老道和迟玄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无语，这件事明显是越分析越麻烦，结果赵天生反而是越想钻进去了。 ‘既然已经知晓事情原委。’ ‘湘水两岸的生灵和百姓都有危险，我不去参与，就不会被裹挟进去了么？’ ‘迟姐姐别忘记了，建宁镇已经有人开始动作了。’ ‘我，已经被卷进来了！’ 赵天生的心念让迟玄微微一怔，很快她就厘清楚了其中的一些线索，然后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是我想差了。’ ‘既然是已经波及湘水两岸，你入不入局，都已经没什么所谓了。’ ‘放心，有吾在！’ 可以说迟玄的短短一句话，便给了赵天生无穷的勇气。 他也不是昏头了的家伙，没有迟玄这位深不可测的‘玉食仙’给他底气，也不可能就这么容易的撞进这麻烦事情当中去。 当然他首先要面对和解决的麻烦，最关键的还是眼前的这位...柳青！ ... 在已经得知了自家父母的情况，明白自家一脉已经被算计之后。 柳青的情绪波动就极大，要不是还能勉力维持人形，恐怕此时的建宁镇已经开始风雨交加了，可即便如此，风雨亦是已经满镇，乌云凝聚在建宁镇的上空，遮掩的月色。 似乎是即将降下一场暴雨！ “你想破局么？” 只不过，赵天生短短一句话，倒是让柳青猛地冷静了下来，虽然眼眶依旧通红，却从怒火满溢，变为了清明之色。 “天生掌祀，还请助我！” 不顾一身奢靡的装饰，这头青蛟，直接就对着赵天生跪了下去，只不过当想磕头的时候，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停在了半道上。 接着便是赵天生双手托住他的上半身，将他扶了起来。 “既然是半身为人，便该知，人有顶天立地的脊梁，不可随意求人。” “也不可不知求人！” 明明同是少年的容貌，赵天生此时的神色里却有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感。 “既然事关湘水两岸生灵，以及无辜百姓。” “那么此事我以掌祀之道为誓，必然会管！” “但如今首要的问题...” “是你！” 见到赵天生选择出手，还以‘掌祀之道’为誓，魏老道暗暗叹息，可接下来赵天生的话，更是令他吃了一惊。 “我？” 柳青也没有想到，这件事居然最关键的首要问题，会回到自己的身上。 “心不定，则事不成。” “道不坚，则功亏一篑。” 魏老道没有想到赵天生看得这么透彻，短短一段话就已经说明了破局的关键。 “此事谋划多年，如今已经形成阳谋大势，你的走江，便是无解之题。” “最关键的是...” “你对走江怎么看？会不会抱有怨怼，会不会因此而泄愤他人，会不会干脆越走越错，直接带着洪水一泻千里？” 可以说，赵天生的一个個问题，似是带着一股特殊的力量，直戳柳青的内心，也让他开始产生了疑问，随即便是心魔从生，就连魏老道也眼皮一跳。 ‘这要是青蛟在这里入魔，老道士我可顶不住。’ ‘那位大人，您就让天生这么问？’ 心中的问话，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迟玄自然是懒得理这个糟老头，她目光看向赵天生，没有半点的犹豫和迟疑。 只因为相信眼前这个屡次给她带来各种神奇的少年。 “是不是，开始怀疑，迟疑，犹豫？” “所以，我为什么说...” “最关键的就是你！” 赵天生的话，飘入耳内，不知怎地就令柳青保留了心神的清醒，也想要探究到底如何才能解决这个问题，寻得一个答案！ “请...” “天生掌祀，解惑！” 不得不说，赵天生的那一番话，确实是引动了柳青的一些体内的隐患。 别看柳青生得丰姿俊朗，可实际上除了幼年时候在父母身边，很多时候就是在闭关修行当中渡过。 对于人性的思考了解，根本就不透彻，善恶如何，怎么对待生灵，全然是混沌一片，可以说比赵天生还更像一个孩童。 就算是走到了化龙这个节点，对于他来说似乎也没有什么修行的难度，甚至龙族可以凭此一路走到星境九阶，直到入道门槛。 只能说龙族得天独厚，确实是天地造化青睐。 但同时，在化龙这个节点，如果有人点破了善恶如何，就很容易令龙族这等性情容易走极端的存在，迈入一个极为危险的境地。 幕后中人，乃至是云梦府的那些势力，想的便是这么一招。 柳青懵懵懂懂，自然是无善无恶，无因无果，可一旦心中有了这部分判定，那么走江一事，便是他的剖龙台，无异于凌迟处死。 无论走江成与不成，柳青便算是就此彻底废掉了。 可以说，这一场蛟龙走江，堪称是为了柳青这条小小青蛟，专门设计的一场‘问心局’。 就算是看透了这一局，外人也没有力量可以参与进来，因为最关键的所有元素，都在柳青自己身上！ ‘杀人诛心啊...’ ‘究竟是多大仇恨？’ 魏老道也是猛地吸了一口凉气，到了这一步，柳毅夫妇陨落不算，牵连了洞庭龙君一脉不够，还想着要彻彻底底废掉柳青。 “我帮不了你。” “既然不了解，也谈不上帮助。” “唯有你自己才能帮自己...” 赵天生忽而转向了小馆的厨房位置。 “我能做的，便是以自己的掌祀之道。” “帮你认清自己，至少走江一路，无论做什么。” “都能‘无悔’！” 只见他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柳青。 “你能接受么？” 早早就下定了决心的柳青，在经过今夜的事情后，更是已经没有了其他的想法。 只见他躬身一礼。 “柳青，能受之！” 察觉到这尊青蛟的真心实意，赵天生也终于点了点头，旋即念头一动。 ‘迟姐姐，助我一臂之力！’ 话音方落，迟玄的身影便浮现了出来，显在了柳青和魏老道的面前。 “迟玄，受箓！” 第二十一章 问心问我 随仙食录第二十一章问心问我 躬身还没起来的柳青，抬起头看了看那气息深不可测，简直比自家父母尊上，还有曾经见过的祖父龙君都强的玄衣黑袍的神秘女子。 还有一脸带着果然如此的魏老道，干脆就没有再抬起头来的打算。 ‘我还是躬着吧！’ 现在哪怕是柳青再孤陋寡闻，也知晓赵天生到底为什么能够令他如此青睐，甚至言听计从的原因了。 ‘玉食仙...’ ‘绝对是玉食仙！’ ‘这位天生掌祀，居然是一位寻味郎官！’ ‘大气运之辈啊，传说里蹭一下，都福缘不断的人物。’ 柳青弯着腰，心魔丛生的心境居然都又出现了某种诡异的平衡。 也不知道该说这青蛟心大呢，还是脑子里少根弦。 而迟玄在现身过后，也洞彻到了柳青的心思，算是她第一次觉得这条小爬虫有点意思了。 ... “迟姐姐，第一次拉你出来，居然是这么个场景，抱歉了啊！” 赵天生面上带着一丝真诚的歉意，不过迟玄对此并不在意。 “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这里又不会泄露出去。” “下次我登场，还是能够吓人一大跳。” 抹了抹嘴唇，迟玄轻笑回应，而随着她的话落下。 那不敢抬脑袋的柳青和直接开始眼睛盯着某个角落的魏老道，都齐齐的点头。 ‘今天有今天么？’ ‘我不是回家睡觉了？’ ‘没来过，我没来过，绝对没有来过天生掌祀这里！’ 赵天生只是在准备烹饪，又不是真的开始了动手，全神贯注进去，自然察觉到了另外两人的情况，忍不住莞尔一笑，接着就把自己拿出来酿造已久的酒送到了桌子上。 “魏爷爷，这些酒今天怕是没下酒菜了。” “您就收下，回去慢慢喝吧。” “就记得，一旦开坛，七日内最好能饮尽，不然风味就会有些许的流逝了。” 本来就已经坐得浑身不得劲的魏老道，听到这话才又是喜笑颜开。 “那老道就不客气了。” 眨眼间，桌子上的几坛酒就剩了一坛，明显就是魏老道准备在今天享受的，不得不说还是他手脚快。 那青蛟就根本还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柳青确实是对这酒水兴趣不大就是了，刚刚是见到‘玉食仙’的兴奋，可是很快他就再次陷入了无数善恶心魔拷问的情况之中。 如今能够控制住自己，已经算是不错了。 建宁镇外的湘水，似乎也因为这条水裔而不断的搅动暗流，原本作为这条河段主宰，眼看着就有希望迈入五阶，成就半妖的紫纹老鳖也被逼了出来，可是却也对这等情形无可奈何。 ... “即便是最诚恳的人，他的保证也不可信。” “更何况非我族裔的非人哉。” “所以，我要以掌祀的料理，拷问汝之本心，只要能够坚持下去。” “你之后走江遇到的事情，便可以有一個依靠，坚持己心！” 没有让别人猜来猜去的想法，赵天生将他的想法说了出来。 然而柳青并不知道，自己将要遇到的是什么样的拷问。 他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但迟玄却知道，赵天生这是要下狠手了。 如何让对方的谋划失败？ 那就是让这条小青蛟，不断的重复经历，最惨痛的事情，一次，又一次。 最终达到赵天生拷问本心的目地。 要知道魏老道听到赵天生的话，都觉得不可思议。 一般的掌祀修行，就算是五阶堪称是达到‘入微’水平的控制，以及接触到料理的‘意’之意境。 也未必可以做到这一切。 可赵天生才刚刚三阶‘分’之境，就算掌祀境界已经远远超过，也不代表他能做到超过己身修为这么多的事情。 ‘所以，他才需要将那位请出来？’ 眼中闪过了一丝明悟，可以说本来没什么期待的魏老道，也开始有些想要知晓，赵天生到底准备拿出什么，竟然能够拷问一尊六阶大妖，甚至是已经马上要化龙的青蛟本心。 真要做成功了，这哪怕是在屡屡开辟奇迹传闻的掌祀修行当中，也算得上是独一份！ ... 柳青在苦苦抵挡心魔的侵蚀，这个过程本身就是一种磨砺。 只不过哪怕是魏老道在旁边坐镇着，也有些感觉屁股烧得慌。 这可是一条青蛟，那位姑奶奶不怕，是因为她本事通天，魏老道可没这能力，就算是同样恢复到了六阶，人族修士和龙族能是一个体格子？ 要是他全盛的时候，也不怕这个了。 可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真是正面挨了柳青一爪子，这条老命就得去了半条。 可是这会，建宁镇还有谁能在旁边看顾的么？也就剩下他了。 ‘前半生起伏不定，想着后半生了此残命，没曾想居然还是被个乳臭未乾的少年给拉下水了。’ 感慨着自己的命数叵测，魏老道却也已经做好了各种各样的手段。 至少在建宁镇内，他得护持一方安稳，这是他自担任此地镇守便无可推卸的职责！ ... 另一边进入了厨房之中开始准备要给柳青问心料理的赵天生，第一次开始了正式的与迟玄的配合。 当时迟玄现身时候，说的‘受箓’二字，可不是白来的。 即便是与‘玉食仙’定下了契约的寻味郎官，点酥小娘，要在掌祀烹饪之际，借用这类仙灵的力量，也是极为危险。 甚至可以说是几乎要赌上性命，否则为何能够成为‘玉食仙’契约之辈的都是大气运之人？ 实在是非这类存在，与‘玉食仙’关联，便算是一件九死一生的事情。 也唯有大气运之辈与‘玉食仙’可以互相砥砺，或许还有突破未来藩篱的机会。 而在通常的情况下，寻味郎官和点酥小娘借用‘玉食仙’的授权，便是‘受箓’！ 就好似在神魂之中，有一道繁复至极的灶神符箓显化，以此为媒介，‘玉食仙’的力量才能通达进契约者的体内，同时也让他们拥有甚至是超越了如今掌祀境界的力量！ 仅仅是一霎的气息泄露，深重的压力，便直接让在小饭馆内的柳青和魏老道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而下一刻，似乎是背脊弯了一点，却又很快直起来的赵天生，露出了一丝畅快的神色。 “这就是...” “修行的力量？” 感受着似乎无穷无尽的元力滚涌，那种仿佛整个天地都为之所用的刹那触感，确实是令人沉迷，可很快的时间赵天生就清醒了过来。 没有半点的犹豫就全身心的投入到了他的那个小小天地之中。 选择的亦是他认为的，最能够拷问青蛟本心的料理食谱。 而看着赵天生的动作，迟玄也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 一直注意着迟玄神色的魏老道，烟杆子都差点没有拿稳。 ‘果然...’ ‘这也是试探和一种问心？’ 第二十二章 合欢何欢 上 ？（求追读！） 随仙食录第二十二章合欢何欢上？（求追读！） 对于‘玉食仙’，出身世家大族的魏老道，自然也有一些不同于常人的认识。 要知道固然寻味郎官和点酥小娘的身份尊崇，可相伴的也往往是难以想象的各种风险与危机。 历史上‘玉食仙’的传闻有很多，可是真正能够长久修行至今的契约者却并不算多，最关键的是每次‘寻味郎官’‘点酥小娘’陨落。 同行的‘玉食仙’却并不会消逝，反而在经过了一段时间后就能够再现。 这也是魏老道自小时候得知‘玉食仙’的传闻，就对这类仙灵一直敬谢不敏的原因。 在他看来，这或许并非是什么幸事，反而是一场祸端。 只不过既然文武庙的那些人都没有意见，而且掌祀修行一脉，也对‘玉食仙’多加关照，乃至是有些推崇。 那他这个外人也就不用理会太多了。 然而眼前的这一幕，还是让魏老道有些惊讶以至于念头转动。 竟然收摄不住，有意无意让迟玄察觉到了他的想法。 对魏老道的心思，迟玄并不在意，只不过赵天生颇为敬重这个魏劼，所以她才有所解释。 ‘问心？’ ‘不需要了，无论天生如何选择，迟玄都会与之相随，绝不厌弃。’ ‘只不过天生能够这么选，自然是更令人欢喜。’ ‘本心不变，何等轻飘飘的语句，又是何等难以做到的信念？’ 听到迟玄的话，魏老道如同被电击了一下，背后汗毛悚然的同时，却也彻底的感受到了‘玉食仙’与其契约者的羁绊。 ‘或许，真是我少年时见识浅薄，想差了...’ 对于魏老道的歉意念头，迟玄没有理会，正如她一直表现的一样，若非赵天生的尊重，区区的魏劼，一個曾经六阶极境，在她眼中又何曾能够记挂？ 不过是一点世事尘埃罢了。 ... 赵天生此时体内有了迟玄的力量加入，一道符箓似乎融入了他的眉宇中央，红色的云纹烙印，带起微微滚涌的元气，几乎可以让他的想法和念头达到完美的统一。 也因此很快他就筛选出了自己需要的全部食材。 一眼看去，依旧是没什么玄奇的东西，甚至就连当季的食材也没有多少，仅有春笋入选，甚至就连他之前专门获取的‘黄丁级’雁枞菌这次也没有拿出来。 但这些食材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被他挑选而出，实际上是他经过了元气的感应，在极为微妙的极致状态之内，这些食材的气息是最统一的。 所以才被他选了出来。 猪肚，云耳，春笋，水发鲴鱼肚，水发墨鱼片，皮肚，干香菇以及最关键的猪肉，还有大量的鸡蛋。 当然免不了的，还有一只鸡，一只鸭，用来制作高汤。 可以说，这么一道料理，算是真正将赵天生烹制高汤的手艺拿了出来。 而制作高汤的鸡鸭，也是他最早需要烹饪的食材，很快一口巨大的汤锅被他拿了出来，鸡鸭经过外表去毛，内部还得去掉在骨缝里的内脏和血污。 这是哪怕做过了，也必须检查的步骤，不容任何的失误，然后是去掉鸡鸭的尾部，倒也不止是因为有排泄部位，更多的是这两个部位积累的脂肪太多。 即便是赵天生有意在处理的时候，已经清理了一部分的鸡鸭油脂，可是也需要特别再多做这么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部分。 如此才能清理掉更多的腥臊味道，让高汤浓鲜逼人。 甚至在冷水下锅，给鸡鸭焯水以后，鸡可以直接下锅慢慢的炖煮出滋味，只需要用小网兜，放一些姜片白胡椒粒，去腥就足够。 可是鸭不同，水禽食草且杂，就格外的腥臊。 所以在鸭下锅炖煮前，还需要经过一道炒香的程序，不用放油，就这么冷锅下去，将切块的鸭肉慢慢的煎炸出香气，到骨头上呈现出了焦黄色，才可以放入汤锅。 接下来，就可以等待汤锅之中的高汤慢慢的滚煮了。 别看是现场制作高汤，可是就前面的一些步骤，就知道赵天生的这一套东西，别人想要模仿还真没有这个本事和能力。 对于鸭肉的了解，更是已经超出了不少人。 因为鸭肉的油脂，如果不经过高温，必然就会留下腥臊味道，如果你用重香料去压制倒也无所谓，但是制作高汤的时候，必然是要减少香料的加入。 那么就需要高温让脂肪的异味祛除了。 煎炸食材，让高油温带走食材上的异味，便是一种极佳的手段。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食材自家制作总觉得腥臊难去，可是在饭店之中却似乎不是这样。 就是缺少了这个关键的一点步骤。 而赵天生眉心的那道符箓，似乎也一直有元气释放，不断的融入在料理的过程之中，使得许多食材发生的细致入微的变化，被赵天生了解。 料理上的变化，就是这么一点点，一滴滴的累加，便能够最终形成滔天的巨浪。 这也是掌祀五阶‘微’的奥秘。 ... 高汤制作完成过后，接下来的猪肉便是重点，云耳可以提前泡发，还有春笋，干香菇，猪肚，水发鲴鱼肚，水发墨鱼片，皮肚，之类也要准备。 所以在处理重点的猪肉之前，赵天生先将该蒸的蒸了，该焯水的焯水，该泡水的泡水。 然后才回到了案板上，开始准备处理猪肉的事情。 被赵天生从自己厨房里挑选出来的猪肉，可以说是肥瘦相间，但是瘦肉居多，其中一部分被他细细的剔除了脂肪和肉筋的部分。 可是这部分又被他切了一条专门的背脂配搭，放在一边等待处理。 剩下的部分也同样的去掉了猪皮，开始先切片，再切丁，最后全部都剁成了肉馅。 这次的肉丸就没有那么麻烦了。 简单的葱姜碎末融入，加上一些能够脆口的藕丁，配上胡椒粉，盐，糖，还有少许的鸡蛋，淀粉，不断的搅动上劲，直到顺着一个方向过后，肉馅将全部的调味料都吸收掉，并且在盆中呈现出一种肉丝牵连的状态。 这就代表了炸肉丸的肉馅已经即近完成。 接下来就是刚刚剔除了多余的脂肪和肉筋的纯瘦肉，以及少许的背脂部分。 这些都需要切碎以后，用肉锤不断的摧残，打碎打融，慢慢的敲打，打到所有的肉馅都成为了肉泥，还得通过细密的漏网将肉泥过筛一次，得到绝对细腻，没有任何肉筋的肉泥后才算是粗加工完成。 紧接着便是盐，白胡椒粉，鸡蛋清，葱姜水的加入，不断的搅打，慢慢的一点点的加水直到，大概是肉重量的四分之一的葱姜水全部都吃进去后，不断的捞起肉泥，摔入盆里上劲。 直到赵天生一捏肉泥，就可以感觉到弹性出来了，这肉泥才算是完成。 此时他就开始打鸡蛋了，三颗鸡蛋，三分之一勺盐，以及与鸡蛋同比例的淀粉水，搅拌均匀后，将铁锅润锅，留下一层淡淡的冷油，就可以将鸡蛋液倒入其中，缓缓的以中心向外画圆。 这个时候锅子可以直接离火，就用余温，让蛋液贴附在铁锅上。 等到蛋液几乎已经成为蛋皮成型，就可以盖上盖子，再将铁锅放到炉火上，稍微加热，再取下来，重复两次，揭开盖子，一张完整的凝固蛋皮就出现了。 待将蛋液全部都化为蛋皮，这个时候之前做的肉泥就可以铺在这些蛋皮之上，然后全部卷起来，放入抹了油的盘子，再盖上一个盖子，进行隔水加热。 这也代表了，赵天生烹饪料理的第一个素材，蛋肉卷基本完成！ 明明只是一些前置的烹饪过程，都还没有到真正料理的组装时候，可是魏老道已经感受到了一股极为古怪的气息在弥漫开来。 而一直在抵挡心魔浮动的柳青，则是眼神浮现了一丝迷茫，因为他似乎在朦胧之中，见到了自家父尊，母尊的身影... ‘但...’ ‘这又怎么可能？！’ 第二十三章 合欢何欢 中 ？ 随仙食录第二十三章合欢何欢中？ 复生死者，或者召唤亡故的生灵，或许有掌祀修行可以做得到。 但目前来说，哪怕是借助迟玄之力，赵天生要做到这一点，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柳青眼中所见，也并非是毫无根据。 只因为赵天生烹饪的这道菜名为‘合欢菜’又名‘全家福’！ ... 虽然湘府因为地理环境的原因，自千年之前开始栽种辣椒，许多料理也已经和辣脱离不了关系。 可是传统的湘府料理其实还是以山水之味为主，讲究浓鲜咸烫。 合家欢这么一道菜，便算是在过年的餐桌之上，属于湘府人家几乎只要吃团年饭，就会出现的菜品。 这样庞大的影响力，在赵天生的前生世界，也不过是让一道菜稍微出些名，可是在这个仙道外显的天地之中，便会勾连起品尝者那留在天地间的无数个家庭的痕迹与烙印。 如今赵天生才刚刚开始烹饪，所以这种迹象还不够明显。 等到他‘合家欢’完成，才算是真正惊人的地方，这也是料理从‘色香味意’走向‘术法道’的一面。 用自己的掌祀之道，承接天地间冥冥之中的感应，与料理境界和料理共存。 这也是掌祀之路，道与祀的关键。 而对于一個已经亲人仙逝的人，还有什么比这样一道，象征了阖家团圆的料理，更加拷问本心的料理？ 在某种程度上，赵天生可能比那幕后之人还更加恶劣也不一定。 至少在迟玄看来，赵天生的这道料理选择，属实是大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却也可能比任何其他的任何选择，来得是更为的恰当！ ... 蛋肉卷完成，接下来就需要处理炸肉丸，肉馅已经整理好，剩下的便是起油锅。 之前剔除下来的鸡油也在这个时候有了作用。 稍微加一点姜片，把鸡油熬出来，然后把油渣和姜片都捞出来，再加入炸东西的冷油，这样的做法可以让油本身就带上一些其他食材的香气。 很多地方炸东西都是用混合油，目的也是为了这样。 不过光如此还不够，况且这道料理还有不少菜品需要处理，泡水的春笋，水发的墨鱼片，还有水发的鲴鱼肚，干香菇，都要挤去或者擦干净水份。 接着用低温油泡的手段，慢慢的改变内部的纤维性质，同样也是去掉仅剩下的那些不好的异味，更是让油本身也带上一些其他的滋味。 但是这个时候的油温就必须特别控制好。 甚至都不能过一百度，七八十度慢慢让食材发生熟化的性质变化，也唯有如此才能让最后的一体成型，味道上得到最大程度的释放。 这个过程不会太久，大概是七八分钟的样子，可是控制火候，就需要赵天生极为精细的掌控了。 时不时就得将油锅撤离火源，这个重复的过程，哪怕是以他借用了迟玄的修为，也是有些满身大汗，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当这些食材从油锅里出来以后，它们便各自散发出了极为不同寻常的光泽，那是直接烹饪这些食材时候，不会出现的情况。 不过这还不是全部，如今高汤还没有完成，可是鸡鸭的滋味已经释放出来一部分，撇去汤锅上面的那层油脂，就取下面的清汤，然后用这些清汤再将食材煮沸一下，把多余的油分去掉以后。 再取四份份清汤，把水发的墨鱼片，泡发的干香菇以及水发的鲴鱼肚，放入汤盅之内，用盖子盖好，上蒸笼慢慢的蒸煮，时间也不要太久，因为之后还有合在一起烹饪的过程，煮到大概六七分的程度就可以，而剩下的那份清汤，则是撒入少许的盐糖调味后，让笋片和皮肚进去吸收汤味。 如此一来，除了云耳之外，就剩下了还在蒸煮当中的猪肚没有处理了。 赵天生应该做的准备算是彻底的搞了个七七八八。 实际上，这道料理本身也没有那么复杂，讲究的是一个味浓而不过，汤鲜而不显，食有本味，各菜交杂。 也只有这样的‘合家欢’才能算得上是阖家欢的一道菜么。 要让全家都其乐融融，不会觉得味道上有自己不喜欢的部分，那就得注重食材本味，甚至香料也要尽量减少，乃至是淡化。 调味上更是除了盐，糖，胡椒粉，其他都不能用。 所以别看这么一道‘合家欢’的全家福简单，可是真正要品起来，内里的功力要求可是极高。 整个建宁镇内外，懂做这道菜的可能很多，毕竟过年都要吃，可是真能够做出一些水平的，别说是在这里了，就算是去到府城云梦，恐怕也拎不出来一二。 光是对每个食材的味型把控，就得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 甚至就连如今的赵天生，如果不是能够凭借迟玄的‘受箓’提前借用到了五阶‘微’境的修为，恐怕也没有办法自如的烹饪这么一道料理。 不是烹饪不了，而是没办法做到如今这样尽善尽美的水平。 这一上一下，或许对一些讲究大火快炒的菜品，品质不会相差太大，可是对于这种讲究慢功夫的，那就是一个天与地的区别了。 这也是为什么老话讲，看一个厨子功力好不好得看他的炒功，但是这个厨子到底是不是大师，就得看他那些温吞普通的家常菜，甚至是他调制的高汤水平如何了。 ... 等待的空余时间，赵天生也没有浪费，油锅继续加热的同时，稍微放入一点葱姜，也是为了将之前泡油的那些食材带着的异味去掉，而剩下的混合油，则是炸肉丸最好的东西。 就如之前一样，虎口微微一压缩，再将沾油的勺子一划，一个滚圆的肉丸就完成，然后落在了升温到了一百四十度左右的油锅，肉丸很快就沉下去浮起来。 ‘淅淅沥沥’如同密集细雨落下的油炸声音很快就响彻了整个小饭馆。 浓郁的香气，也直接让在场的另外两位，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之前全程看了赵天生烹饪手艺的柳青，可是那道‘春风一锅绝’最后一口都没有尝到，完全没有体会到这位天生掌祀的手艺到底如何。 所以目前还在和心魔对抗的时候，还能忍耐得住。 魏老道就不行了，就是因为知道得有多美味，才按捺不住。 直接跑到了厨房旁边，眼巴巴的看着赵天生，此时肉丸也都炸熟预备出锅，看这情况反正肉丸也肯定是用不完的。 赵天生干脆是捞了一小碗，放在了灶台边上，让这位魏爷爷自取，不过也表达了，之后请这位老馋虫等待的意思。 心满意足的魏老道肯定是满口答应，拿着自己的小碗就回了桌子上。 他算是看透了，这世道要脸面，不如口里吃上美味要紧。 之前留下的那一坛子赵天生早年酿造的美酒，也被他揭了封盖，顿时间一股浓郁的酒香就飘荡了出来。 甚至徘徊在了小饭馆的上方，隐隐形成了一道绯红色的雾气，久久不散。 见此情景，魏老道也是吃惊不已，连忙拿出了一个酒碗，将里面的酒液倒出。 结果倒出的酒液清澈之中，竟然还有一丝桃红色泽。 显然并非一般的黄酒。 要知道赵天生最擅长酿的就是短时间就可以售卖的‘米酒’，价格不高，味道老少适宜，还度数很低。 可是他真正掌握的一个方子，可是能够酿造出顶级的黄酒被他叫做‘三月香’。 因为其中加入了刚刚盛开的桃花，经过酿造和发酵以后，各种醇类物质就会散发出淡淡的桃花粉色。 当时知道这件事的魏老道，可是专门找了赵天生求了半天，才得到了一批‘三月香’，果然是入口清冽，微微泛有桃花色，三杯以后，唇齿吐纳间，更是有桃花香气四溢。 可是这等在常安都算得上是上等佳酿的好酒，居然和眼前的这份陈酿的‘三月香’没法比！ “灼灼一枝桃，粉艳天然好。” 似是闻到了自己的酒香气，赵天生难得的开口，看向了魏老道。 “我这陈酿的‘三月香’可还加入了一些特殊的药材，味道可不比平常您老收去的那些。” “可真的别贪杯了！” 美酒在前，魏老道听到赵天生的话，哪里会有异议？ 连忙举了举碗。 “成，成！” “我就喝三碗，绝不贪杯！” 赵天生闻言刚要说什么，就看到魏老道已经一碗下了肚，开始砸吧着嘴，回味刚刚的惊喜，也让他有什么话都吞回了肚里。 却是迟玄的念头及时响了起来。 ‘那傻子，还真要喝三碗啊？’ ‘天生我可告诉你，别提醒他里面有什么啊，我就想看他到时候怎么发泄！’ 念头里那幸灾乐祸的情绪，完全不加任何一点的掩饰。 第二十四章 合欢何欢 下 ？ 随仙食录第二十四章合欢何欢下？ ‘迟姐姐，你怎么就这么喜欢看魏爷爷出糗呢？’ 赵天生露出了无奈的神色，不过很明显他没有反对，也就是在同意了。 听出了这个坏小子的另一层意思，迟玄也没有计较，反而是准备待在一边看戏了。 那陈酿的‘三月香’有什么问题么？不但没有，还是大大的补药。 毕竟赵天生当时酿造的时候，加入进去的药材，可是都专门挑选的壮阳益气固本的好东西。 也唯有如此，在酿造过程之中，才能与相当强烈的桃花香气抗衡，最终达到一种极为均衡的情况，变为通体桃红清澈的质地。 当然除此之外，在这个仙道外显的天地之中，挑选一個藏风纳气的地脉，将酒液放进去，加速吸收天地之造化精华，便可以有神乎其神的效果。 这么一坛酒，哪怕是掺入普通的米酒，兑换成一百坛，也足够寻常星境筑基三阶的人使用了。 一坛掺好的酒就可以令他们气血浮动，精神旺盛，甚至有希望破入四阶，而这一坛纯粹的酒液，哪怕是如魏老道这样六阶修行，一般一两的酒杯，一次三杯，也足够修行使用，还可以刺激身体循环，颇有令人滋润回春的效果。 可是刚刚魏老道那一碗酒，就已经是三两下肚了。 真要是喝了三大碗，也就是寻常六阶的三倍以上的量，那就不知道得出多少乐子了。 毕竟阳气鼎盛，本源强固，可是会自然而然就出现峰破霄云的情况。 如果魏老道这一把年纪了，还得扛着一根宝剑上街，要是被有心人注意到了... 更别说，三倍的酒液下肚，那气血翻涌，充盈非凡，可就得另寻他处消耗掉了。 届时魏老道这把年纪，还得找地方泄火，那可就是真要贻笑大方。 也不怪迟玄不让赵天生出面劝阻此事，这么多年了她还真没见过几次这等景象。 要知道在她漫长的生命里，只是屈指可数见到几次的事件，已经很少...很少了... ‘世事如水，红尘如炉，劫尽...天骄啊...’ 赵天生心间回荡着一丝感慨，其中的情绪，似笑非笑，唯有一抹寂寥，徘徊不去！ ... 在烹饪的过程之中，高汤不断的沸煮走向完成，蒸笼里的预准备的食材，也被他按照不同的时间点一个个拿出来。 就算是云耳也已经清洗干净，只等最后组装，实际上，已经放冷的蛋肉卷，还有肉丸，春笋，皮肚便已经装入了带盖子的大汤碗之中。 水发鲴鱼肚，水发墨鱼片，干香菇，这些食材，经过了浸汤，蒸煮这一过程，也吸收了来自鸡鸭高汤的鲜美，哪怕还未加入食盐的成分，却也已经拥有了复合的鲜味，却又不抢夺属于食材的甘醇。 尤其是墨鱼片，肥厚的水发墨鱼肉，经过了低温油泡，和蒸笼蒸煮两道工序，竟然在饱满了海味鲜美的同时，还拥有了一丝类似于干鲍一般的劲爽弹牙的口感。 这也是赵天生需要每一丝每一毫细节都要掌控的原因。 稍微失去一点火候控制，这些食材最丰富的滋味就不可能出现。 而此时，最后也是最耐煮的食材，猪肚也终于出锅！ 裹满了白胡椒和姜片，葱段的猪肚，被切开来，里面赫然是金黄色已经煮化了的鸡油。 为了让猪肚的鲜美提升，并且染上鸡肉的鲜香，并且也是利用鸡油减弱和带走猪肚特殊拥有的味道，这一手腹内鸡油的手段，也是赵天生精心设计过后才有的产物。 可以说哪怕是迟玄这样见识的‘玉食仙’也没有听说，有某位掌祀修行是如此在‘全家福’这类型的菜里如此处理猪肚。 这里面可是很明显的还有湘府之外的掌祀类别的痕迹。 只能说，赵天生的每次烹饪的手艺以及想法，都是让迟玄大开了眼界。 那种丝毫不拘泥于任何一种固有想法，完全是靠着对于食材某种冥冥中理解进行的搭配，对原有菜式的优化，简直是让人目眩神迷。 从内部吸收了鸡油的鲜美，同样也去掉了脏器味道的猪肚，此时胡椒味和鸡油味之中还夹杂着独属于猪肚的一种特别鲜美。 与其他的食材不一样，赵天生在一开始就已经给猪肚腌制入了味。 否则后面要再入味，那个难度就很大了。 很快就将猪肚上裹着的那些配料去掉，赵天生用片刀，将蒸煮好的猪肚切成斜片，一样也是装入了大汤碗之内。 可以说此时就真的只剩下高汤，以及组装了。 而在这个时候，柳青的气息也愈发的起伏不定，魏老道刚刚一碗酒喝下，还没什么感觉，毕竟‘三月香’的功能和酒劲还没那么快一时间发作。 但柳青的心魔却是越延续，越是难以拔除。 对于一条青蛟来说，哪怕有一半的人类血脉，可实际上柳毅教导他的时间，对于这等寿元长久的生灵还是太短了，区区几十年的时间，尤其是在幼儿青蛟来说，那么短的岁月在记忆里沉淀都很难，哪怕是悉心教导，也留存不下多少的记忆。 反而是漫长时间的闭关，以及非人哉之间的争斗，令它更趋向于本能而动的禽兽之类，而非更具有理性智慧的生灵。 教化从来不是开始，有了成果就结束的事情，而是一个长期不断，甚至是延续一生的过程。 也因此，柳青心中的善恶观念对碰，不如说是理智与本能的对撞。 要解决这个麻烦，赵天生所言无错，只有靠他自己，可是一个饱读诗书的少年人尚且容易被本能驱动，更何况一条少年时代的青蛟？ 可以说，时间流逝得越久，柳青的心魔丛生就越发的厉害，甚至已经有了几分让魏老道都觉得可怖的程度。 ‘不应该啊，哪怕是心魔迸发。’ ‘也应该是一个长久潜移默化的过程，怎么突然一下如洪水倾泻，一发不可收拾？’ 魏老道心神震撼，体内的星元滚涌起来，开始一道道道家的静心神咒在柳青身边环绕。 可是这无本之水，怎么可能抵制住柳青那汹涌不断的心魔？ 反而是开始了一种极端的对撞，令柳青双目通红，心魔侵入的速度越来越快！ 建宁镇外也真正开始响动起了，雷霆风雨，就连湘水也开始了缓缓的上涨。 ‘果然是有人用了手段！’ ‘是催化心魔？’ ‘哼，儒家...’ 迟玄一开始对柳青就没有什么好感，除了天然对龙族一脉不感冒外，也是因为他身上携带的气息，令她厌恶。 如今再看柳青的变化，果然是有人施展了手段！ ‘可不能让他惊扰了天生！’ 念头一动，迟玄便动用了刚刚恢复的几分威能，在魏老道的手段之后，添砖加瓦，牢牢的锁住了柳青如今心魔侵入的情况，可是如此也只是扬汤止沸。 所有的手段，最终能不能让柳青拔除心魔，都落在了赵天生这边。 掌祀修行一脉，真正的本领如何，也就看他的施为了！ ... 似是已经察觉到了柳青那边的情况，可是赵天生并没有半点的焦急，因为心急就会错，也会让应该完成的料理，功亏一篑！ 他在等，也是在闻，闻那高汤的香气彻底释放的那一刻。 在等待鸡鸭的骨髓也开始释放自己的滋味的时刻！ 为此，哪怕他已经察觉到了柳青的异状，也是心思不能离开一点片刻！ 终于一缕香气，好似一条顽皮的小龙，伴随着水汽奔涌着离开了高汤锅内，悄无声息的钻入了赵天生的鼻腔，与刚刚之前的那些高汤香气呈现了一种厚度上的差别。 也就是这一时刻！ 赵天生动了！ 滚涌的热汤，在最滚烫的时候，冲入了已经装满了各色食材的汤碗之中，紧接着盐，糖，胡椒粉调味，并且用盖子封好汤碗后，盖子的缝隙处，还得用毛巾封住。 防止任何多余的水汽侵入进去，冲淡了食材和汤汁的味道。 再送入蒸笼，以最旺的火，蒸煮三十分钟。 也就是在这道‘合家欢’正等待着完成的时候，那已经密封不住的香气不断的出现。 隐隐约约，似乎已经在形成某种特别的波动，以至于柳青的心魔狂潮也出现了一种停滞，此时在柳青那汹涌无比，无数嘈杂声音回荡的心界天地之中，小小时候的柳青，面前似乎出现了自家父尊，母尊的影子，正对着他招手。 合欢何欢？不过是一家，十家，百家，阖家之欢而已... 第二十五章 心有一灯，平平安安，团团圆圆（4K5大章，求追读！） 随仙食录第二十五章心有一灯，平平安安，团团圆圆（4k5大章，求追读！） “停...” “停下来了？！” 瞪大了眼珠子，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喝醉酒了，不然这么离谱的事情，都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魏老道望着原本已经陷入心魔丛生境地，已经几乎不可自拔的柳青，如今赫然微眯双目，好像见到了什么亲人一般，那之前困扰他的心魔难题，好似也开始退避三舍。 这等景象就算是见多识广，看了不少天地间奇异之事，本身更是修行之人的魏老道，也没有想过有可能的异事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还是让这位魏老道口干舌燥。 就算是体内经脉还未完全愈合，因为自己动用全部星力而隐隐作痛，也是完全没有顾得上。 天底下只听过陷入心魔不可自拔，或者是幡然悔悟的堪破心魔，又或者有高人大德之辈，利用自己的能力帮人将心魔净化，退却。 哪里能看到心魔还能自己停下来的？ 要不是柳青现在就近在咫尺，魏老道鼻子里也都是小饭馆的香气，他怕是得给自己来几下大嘴巴子，试一下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还没睡醒，怎么能有这么离谱的事情出现。 下意识的把手拿住了酒坛，又是一碗陈酿的‘三月香’倒满，下一刻这甘醇清冽，带着一丝持久不散桃花香气的酒液就灌入了他的喉咙。 这个时候，上一碗的酒劲似乎才涌现了出来，让他双眼模糊了一些，下一霎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气血和精神的波动。 合家欢的香气浮动，魏老道的眼前，也出现了许多心中久久未曾释怀的旧人，父母，亲族，好友。 这么一个外貌耄耋的老汉，一下子就竟然露出了青少年人才有的那种近乡情怯之色。 哪怕是迟玄乐于看乐子，也难免一时感慨。 ‘是人，哪里有心中无憾的？’ 接着她又把目光转向了赵天生，此刻他已经解开了与迟玄的‘受箓’状态，气息大减，萎靡不定，双眸却是异常明亮。 似乎精神之上又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突破和成就。 ‘想不到...’ ‘第一次实战，你竟然已经烹饪出了真味级的料理！’ ‘看来突破三阶，果然是一個大瓶颈！’ 听着自家迟姐姐的感叹和惊奇兼备的话语，赵天生并没有在意，反而是一直注意着灶火的程度，分辨着空气里香气的变化。 即便没有了力量加持，但赵天生早已经通透了料理前几境的奥妙，综合下来完成这道料理也已经足够了。 只不过光靠寻常级的食材，烹饪出‘真味级’的料理，这要是放到云梦府城去，恐怕也足够惊起一片骇浪。 可以说，这样的手艺已经足够他在府城独立开设一个食馆，彻底的开宗立派，成为湘府掌祀某一脉的开辟之祖了！ ... ‘境界是境界，修为是修为。’ ‘不是迟姐姐修为协助，我是没希望让这道合家欢，提升一个档次的。’ 赵天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怎么做和可以完美做到，这两件事差着的距离，有时候是天壤之别。 很多时候眼高手低就是这么来的。 他确实得益于前世的记忆，在料理上有几分天赋，可是真将这些东西全部都当成依仗，不能融入这方天地的掌祀修行之道，那就是真是在贻笑大方了。 人家发展了超过万年的体系，凭什么就会比你低级？ 如果只是抱着审视，评判和对抗，而不是谦逊的融入了解，取其精华，然后让自己的料理境界升华，那么赵天生就不可能有如今的掌祀境界。 对于合家欢这道全家福料理的改造，他自然是占了一半的功劳，可是剩下的功劳，却全部都在借了他力量的迟玄这里。 ‘你我之间，还要分别什么嘛？’ 迟玄轻笑一下，只不过她还是有些好奇的，这样一道料理，到底能不能让那条小爬虫走出如今心魔丛生的境地。 别看魏老道觉得柳青是已经心魔滋长停滞了，可是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不过是心魔滋长换了一个赛道，变得更加隐秘了一些而已。 ‘就这么相信那条青蛟？’ 赵天生感受着迟玄的心念，神色却并无多少波澜，略带温和的笑容浮现于嘴角。 ‘我只是相信，每个生灵自己，他们更加愿意走向一个秩序合理的世道。’ ‘有那位柳毅前辈遗留下的教导，其实柳青真正的护道者，一直是他从未发现过的自己...’ ... 半个小时的时间过去的很快，可是那道‘合家欢’的香气不但没有变淡，反而是愈发的充裕。 甚至已经开始波及到小饭馆周遭。 如果不是魏老道提前就做了手脚，那逸散出去的香气，足够让整个小镇的居民都饥肠辘辘的从床铺上醒来。 一道‘真味’级的料理，就是有这样的神奇力量。 而也就正是香气似乎浓得不可思议的时候，赵天生猛地关闭了灶火。 然后稳稳的站在了蒸笼前，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魏老道此时已经有些醉眼朦胧看不清什么了，倒是那柳青在自己的心界天地之中，似乎已经和久违的父尊，母尊，又一次的坐到了一齐，开始享受那阖家欢乐。 却没有注意到自己那小小散发着光明的曾经自己，正在不断的被周围越来越不可察觉，靠近得更加隐秘的黑暗所吞没。 “青儿，你想要什么？” 记忆里，永远刚正严肃的父尊却此时带着温和的笑意，就好像画上那些气质和煦的书生，令柳青不禁心生暖意。 旁边的母尊也依旧青春靓丽，美貌非凡，眉眼之内都是对他的宠溺。 “你问这个干什么？” “孩儿还小，家里可不是有什么就给什么嘛。” 父母无限的宠爱，似乎可以让柳青那颗迟疑惶恐的心一直停留在这里，然而他却下意识的感觉到了不对劲。 因为自己的母尊固然慈爱，却是从不溺爱，对他的要求也很严格。 父尊更是常常与他读书学文，讲很多他听不懂的道理，然而那些他不理解的东西，父尊并不强求他一定明白，只是让他记住，然后令他慢慢的看这个世道和道理之间的不同。 ‘我...’‘到底在哪里？！’ 一个念头横贯以后，四周似乎所有的景象都开始崩裂，父尊母尊的模样破损，那一双眼瞳里还带着令人窒息的哀恸，似乎在悲伤他们的‘青儿’怎么会如此狠心。 然而当他再次回到心界天地之中，周围的心魔侵扰近乎已经到了一个无法抵挡的地步。 唯有柳青小小的身影，如同一道孤灯，在汹涌澎湃的大海之中摇曳，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也就是这个时候，柳青父尊柳毅的那些话语，一句又一句的连成了一道金黄色的壁障，把黑暗阻拦在外，如同曾经那一个肃穆严谨，又在背后笑意盈盈的读书人。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千里跬步不至，不足谓善御。伦类不通，仁义不一，不足谓善学。学也者，固学一之也。’ ‘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君子之学也，以美其身；小人之学也，以为禽犊。故不问而告谓之傲，问一而告二谓之囋。傲，非也；囋，非也；君子如向矣。’ ‘学恶乎始？恶乎终？曰其数则始乎诵经，终乎读礼；其义则始乎为士，终乎为圣人。’ 而这个时候，在柳青的心界天地之中，看着眼前的景象，那小小的柳青终于落下了眼泪。 不为了在这个时候，见到了自己父尊留下的后手，只是因为，他时隔多年，又一次听到了自家父尊的声音。 ‘原来...’ ‘父尊他...一直在我心中！？’ 也就是在这一刻，柳青父尊的声音回荡。 ‘物类之起，必有所始；荣辱之来，必象其德。肉腐出虫，鱼枯生蠹。怠慢忘身，祸灾乃作。强自取柱，柔自取束。邪秽在身，怨之所构。施薪若一，火就燥也；平地若一，水就湿也。草木畴生，禽兽群焉，物各从其类也。’ 伴随着圣人言语，柳青终于从心界天地之中脱离开去。 在他的面前，并未开封，而是等着柳青的那道料理‘合家欢’，也在等着他的亲手解封！ ... 盛州都城。 常安之内，百家掌祀学宫的后山一凉亭内，一道棋盘，黑白纵横，两个身影交错落子，似是长考，又陷入了沉默。 却不想，位于两边焦点中心的一颗棋子，忽而异动，猛地崩开了棋盘，令二人未曾想到，再看去时，棋子早已经脱离了棋盘，似是化虚无去了。 而其中一人站起身来，看着那崩开的棋盘，指着对面的对手，忽而哈哈大笑起来。 随即甩袖而去。 只留下剩下一人，手持黑子面色沉静，仿佛对这异变，毫不在意，一点点的收拾着碎裂的棋盘棋子。 良久过后，看向了棋盘中央，又释然一笑。 “吾仲晦，还是输了汝一手啊！” “柳毅啊，柳毅！” 接着便也放下收拾好的黑白二子，飘然远去。 与此同时，原本久久卡住，未曾能够得到允许的迁徙湘水两岸居民的命令，也是自常安快马加鞭，驰向云梦府城！ ... “尝尝看。” 赵天生自然不知道柳青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他既然醒来了，就不再需要迟玄帮忙出手。 不过迟玄却也盯着柳青这个她眼里的小爬虫，露出了一丝真正的惊色。 ‘那股气息...’ ‘已经不亚于入道的大儒了！’ ‘不，就纯正浩然来说...即便是大儒也比不过，似乎是久久未见的浩然正气？’ 如今的儒家修行的浩然气，乃是自亚圣所创浩然正气简化而来，只要意念通达，时时无愧于心，便可以顺利修行，然而亚圣的浩然正气却还有更多严苛至极的心性要求，自古以来就极少有人可以蕴养而出。 九州文庙，如今算起来，也是有三百年未曾有人修成了。 ‘看来...’ ‘这背后的事情，比我想的还要麻烦！’ 一名能够领悟浩然正气的儒家弟子，却和龙女结为夫妇，又在死后不久，寡妻孤子被算计。 ‘看来不久后，文庙里的那些老东西都会忍不住了。’ 迟玄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即将发生，要知道文庙可不止是盛州一地的儒家弟子，九州都有成就不凡的儒家子弟迈入文庙。 真要是有人刻意算计文庙之中也极少的浩然正气的儒门子弟，可以想文庙那边会搞出多大的动静。 倒是赵天生没有听到迟玄的那些念头，反而是将那道‘合家欢’推了一下。 “我不知晓你到底遇到了什么，可以清醒过来。” “也无法衡量你的内心，可是...掌祀之道可以！” “试试看吧！” 情绪波澜如山呼海啸的柳青，眼中泪滴强行的不让其落下，他看向了赵天生烹饪的料理，也没有多说什么，自己上前就打开了汤盅的盖子，紧接着一股浓香扑面而来，清澈的淡黄色汤汁里，沉浮着无数的食材。 好似在期待着他的品尝。 又好像是阖家团圆的家人，正等待着他的落座，一时间柳青更是情绪涌上了心头。 赵天生见到他顿住，以为他不知该如何品尝，便回身拿出了碗和汤勺，帮他每一种食材都舀了一些，趁着滚烫还撒入了一些韭黄末。 本来还只是浓香的气味，顿时变得更加的诱人！ 而且好似是舀东西时，捅破了什么封印一般，这道‘合家欢’的香气，由浓转淡，却好像是更加的持久，徘徊的也不止是口鼻之间，似乎已经沁入了心神之间。 就连在心界天地之中，好似那无数的心魔也受到了影响，开始莫名的退后，光明开始缓缓的滋长。 一直环绕的圣人语句，似乎也开始缓缓凝结。 ... 望着自己眼前的这一碗‘合家欢’，柳青强忍着没有颤抖，接了过来。 滚烫的碗勺并没有让他不适，反而有一种久违的温暖，似乎很久很久的时间里，没有任何存在给他准备这样的东西了。 似是记忆起了父尊的教导，早已经习惯很多东西一口吞下的柳青，这次则是拿起了那勺子，开始有些生疏，又很快熟悉的将里面的食材舀起来，送入了嘴巴里，然后一口气的将汤水喝干净。 各种各样的食材被他塞在口里，然后随着汤汁的涌入开始被他咀嚼。 这种吃法，也是让赵天生开了眼界。 可是正在品尝之中的柳青却只觉得口里的各种各样的食材，忽然就爆发出了无比缤纷的味道。 咸鲜，香浓，爽脆，甜鲜，柔嫩，爆汁，浓香。 就如同一个个充满了不同可能的彩球，却一下所有的彩球爆裂，让柳青陷入了目眩神迷之中，恍惚间他似乎又一次回到了被他父尊教导的时光。 一次，两次，三次，百次，千次。 直到他真的完全读懂了自家父尊的教导，直到口里的所有滋味，只剩下惨白的无味，柳青也舍不得咽下去。 不过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办法，就在自己嘴巴里的食材全部咽下去的那一刻，直接抱着那一大碗的‘合家欢’就‘屯屯屯’的喝了下去。 ‘真味级’的料理，又是如此的海量，本就是在晋升临界点上的柳青，怎堪这一补？ 一下子就让柳青直接趴桌子上，昏迷了过去，这也是身体和神魂的自我保护机制。 然而就在他昏迷之前，似乎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一段极为熟悉的嗓音。 “这个傻小子...” “哪有这样死记硬背，其义自见的？” “我与汝母尊，没什么别的要求，汝平平安安，日后有了家人，团团圆圆便是极好。” 第二十六章 破阶境界，先手惊人 随仙食录第二十六章破阶境界，先手惊人 感谢大家的票票，追读！ ... 两碗陈酿‘三月香’下肚，魏老道已经有些顶不住了，强撑着要把自己面子保下，又饮了一碗，眼看着就要醉过去，那柳青又开始搞怪，抱着汤盅喝汤，还来不及笑。 这位魏老道便已经开始呼呼大睡起来，而‘三月香’的效果，也渐渐开始在这位外表耄耋的老道士身上出现。 只不过在这位老道士昏迷之前，似乎隐约看到了一道半透明的人影，立在了赵天生和迟玄的面前。 ‘真的...’ ‘是个人么？’ 念头还未结束，酒劲上来，魏老道就算是彻底的倒地不醒了。 只不过这个时候，哪怕是与魏老道关系最好的赵天生，也没空去管他了。 ... 死人能够复生么？ 对于很多人而言，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至少在赵天生前世的世界里，也没有真正的死人，死了很多年的人，转而复生的经历。 可是这個仙道的天下，却并非是全无可能，甚至是掌祀修行，到了入道之上，便拥有这等活死人，肉白骨的传闻。 但...这绝不是如今的赵天生可以掌握的。 所以当赵天生看到眼前的男子之时，依旧是惊讶非常。 “在下柳毅本是有的，不过很久之前就已经忘记了。” “见过这位掌祀，也见过这位玉食仙！” 虽然身形缥缈模糊，似是随时会破裂，然而聚而不散的那股子精气神，却让书生独有的风骨，格外令人印象深刻。 赵天生不敢怠慢，也是拱手行礼。 “见过柳前辈。” 迟玄也罕有的显出身形，没有多说什么，微微躬身，算是回了礼数，这在与迟玄相处多年以来，还是赵天生首次见到。 也足以说明，如今已经不算是人，甚至就连说是鬼物也勉强的书生，到底是何等人物了。 “原本，在下只是一道残魂，为了家中幼子安危所系。” “未曾想到这位掌祀的境界深厚，竟然协助幼子过了心关，吾这缕残魂也算是能见一见天日。” “还得吾多谢掌祀大恩！” 听到这话，迟玄忍不住直接开口。 “那你剩下的修为，能不能帮他解决体质上的麻烦？” 柳毅的残魂微微一愣，然后看向赵天生，旋即神色都变了一变。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居然还可以这样？！” 然后他大笑起来。 “不用如此，如今的情况，对于这位掌祀来说，是最好的情形了。” “任何的画蛇添足，反而不美！” 原本只是在消散天地间前，想要见一见帮了自家幼子的恩人，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际遇。 眼看着面前的书生带着笑意，渐渐消散离去。 “柳毅这一生，无愧天地，无愧人间，唯一有憾...便是未能与妻同去...” “浩然正气，凛然人间，也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并不如何慨然的言语力，却好似有撼动天地的力量，一道道金光落下，原本躁动的湘水也平静了下来，甚至需要汰换的清浊之气，似乎也开始了缓慢的变化。 “这便是儒家弟子？” 望着柳毅消散的身影，赵天生再次为这个世界不凡之处而震撼，忍不住低声询问。 “这个柳毅可不是一般的儒生。” “境界恐怕就算是入道之境当中，也是极为高远。” “可惜修为限制...” 迟玄的眼界自然不低，却也还是有些不可思议，这么一个几乎有望在儒家文庙开辟一条道路的儒生，就这么亡故了。 ‘文庙的那些老头子们，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浩然正气可不是那么容易能够修行而出的东西。’ ‘就算是文庙几百年之中，能出一位就是侥幸了，更别说是文庙之外！’ 抬眼看了看正东方，迟玄收回了目光，她感觉离开了衡山神府后，是不是世道变化的太快了，有些消息就连她也不知。 听到了迟玄的话，赵天生也是微微吃惊，入道月境，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存在，几乎每一个都可以在人间留下传颂的史诗传奇故事。 未曾想，这位柳毅先生也已经是有了这等境界，更何况迟玄说的是在入道月境之内，也是极为不凡高深的境地。 那就绝不是初入月境那么简单。 ‘这样的人物，都要为自己的幼子留一手，护道性命...’ ‘那他的对手，到底是...什么来历？！’ 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背后的危险，赵天生嘴里泛出了微微的苦味，却也没有沮丧，事已至此，再说了难道没有柳青他就不插手此事了么？ ‘无非是日后仔细查探风声，小心一些罢了。’ 而这一点，迟玄很明显也已经想到了。 不过她更加确信一点，类似柳毅这样的人物，做事情肯定是手尾干净，不会牵涉到其他人。 否则他又怎么可能感悟出那浩然正气？ 就在她心思神游天外的时候，忽然秀眉一动，看向了趴在桌子上的柳青。 ‘这个家伙...’ 赵天生听到了迟玄的念头，也十分好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然后就看到了趴在那里的柳青，耳边的鳞片和额头上的两个凸起的位置，开始了迅速的消失。 就连他周身滚涌的水汽，也迅速消失不见了踪迹。 似乎...柳青越发的像人了，或者说他本来就是半个人族！ ... “迟姐姐，柳青这是？” 赵天生来到了柳青的附近，反正有迟玄保护，他也不担心有什么危险。 “心关已过，既然是人族教化成功，自然也会有相应的变化。” “非人的蛟龙血脉是优势，同样也是劣势。” “如今它也算是综合了人龙两脉的优势，如今虽不是七阶，却也有了伪七阶的战力，算是破阶了原本的境界。” “走江一事，总算是有了三分生机！” 眼光高似迟玄，自然是知道柳青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也不得不佩服柳毅的本事，早早就已经埋下了足够自家幼子突破的可能性。 心魔心关这类他的敌手肯定会施加的暗手，他就这么任由对方行动，反而是借着对方的手段助力，帮自家幼子统合了两族血脉，从此不会再有任何的血脉遗患。 连走江成功的可能性，也在这一手下，提升了整整三成的成功率。 就连迟玄也忍不住感慨。 ‘果然将天生保护在建宁镇近三年是一件好事，不然以他的天赋，恐怕早早就进入了这类人的眼中。’ ‘不过如今恐怕也是压不住了！’ 而赵天生，见到今夜的事情总算是结束后，终于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忙了两日，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说着竟然不理会在自家小饭馆里的一人一蛟，直接就回了后院，开始清洗一番，准备入睡。 今夜的建宁镇，也是在风雨交加的嗡鸣过后，显得格外的安逸... 第二十七章 府城讯息，黄家秋实 随仙食录第二十七章府城讯息，黄家秋实 传闻之中，列子出游，御风而行，神通宛如天授，四方六合，十方九地，无所不至。 如今一席白衣神游，文士服鼓荡，宛若天人，似乎也有几分列子御风之形。 他望着脚下的滔滔湘水，神色似乎看透了万千岁月，眸子里不含半分人间色彩。 也不知何时，一缕应该已经飘散的残魂，出现在了这儒服身影面前。 “见过灵均先生。” 青色儒服，模样依旧飘忽不定，原本不该还有这一次见面，却没有想到自家幼子还能有这样的机会，遇到了那样一个前途不可限量的掌祀修行。 也算是借此踏出了他那位对头的棋盘，才有了如今这最后的一面。 “感觉了汝之气息，吾便知晓，只有这一面了。” 白衣文士服装的男子，望向那缕残魂，眼中的淡薄似乎泛起了些许涟漪，这么许多年来，文庙的那些家伙没一个让他能看过眼的，没想到来了一個能入眼的晚辈，却还是无法为邻太久。 “或者，汝答应吾之要求，湘楚水系择一水脉，汝为神君，不过吾一言而已。” 缥缈淡薄，如苍天在上的言语，似乎代天封神不过尔尔。 然而只剩下一缕残魂的儒服男子却摇了摇头。 不是不信眼前这位先生的话，相反只要他点头，那么九州之内湘楚水系一脉，任意所在他便可以立地成神，重塑金身。 可那又能如何？ “后生所求，无非是凛然正气，浩然天下，无愧于人便可。” “既然没甚大遗憾，那么这缕残魂自然要入轮回，再去寻娇女。” “一生一世一双人。” “此情不改，此心不变。” 一样的对话，白衣文士已经听了不知几遍。 接着那青衣儒生，此生未曾做过什么壮怀激烈之事，流传天下的也无非是一篇不疼不痒的‘柳毅传’，对着眼前的白衣文士再躬身三次。 “柳某无能，自知劝不得先生。” “只是希冀先生，还能再看这天下一段时间，总有新的变化，总有新的可能，还望先生...” “保重自己！” 言语尽，青衫儒生同样负手而立，踏着涛涛湘水，望着对面那位文士，终于说出了埋藏心中多年的那句话。 “先生固然是什么都好，可是少了贴己之人，就不如晚辈许多了！” 话犹然在耳内，等白衣文士再看去时候，斯人已逝，真真是再入轮回了。 ‘再看，又能看到些什么呢？’ ‘无非是一些天骄崛起，与这人世又有何干？’ 不过白衣文士却并没有马上离开，反而是以古语古音，开始吟唱一首歌谣。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托些...’ ‘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些...’ ‘魂兮归来！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 ‘魂兮归来！北方不可以止些...’ 滚滚浪涛，合着歌谣，融入水声，似乎飘荡万里，顺着湘水流经之所，通过水脉。 整个九州的湘楚水系之神，似乎都有所感，亦是...神色莫名！ ... “父尊！” 等到柳青从梦中惊醒，已经是赵天生后院的客房之中。 哪怕赵天生外间看着只有一间小饭馆，后院实际上也并不太小，起码两三间客房是够的。 魏老道一大早就被热醒了过来，酒劲退去，药劲就上头。 也幸好是他，本身根基破碎，身体就亏空得厉害，不然半夜就得开始发疯了。 不过迟玄想看的乐子，确实没有失望，反正她在后面环着赵天生的脑袋是笑得极其的开心。 以至于要不是魏老道临门一脚化出了神通，直接遁光逃回了水神庙，还不知道得出多少的丑。 倒是柳青这一梦，就睡得格外安稳，就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他睡觉以后有父母在旁边陪伴的时候。 况且他无比确信，自己在昏迷前听到了父尊的声音。 “你醒来了？” “看来，你已经过了心关。” “走江一事，不是无解了。” 听到柳青的动静，赵天生推门进来，见到了神色莫名沮丧的青蛟，却也没有太多的意外之色。 “天生掌祀，吾父尊...” “算了，应当是我当时心魔作祟。” 柳青抬起头看向赵天生，见到他面露的温和笑意，又有些伤心的低下了头。 “令尊大人，确实是一个很不一样的读书人。” “至少和我知道的那些儒家弟子，完全不同。” “也许，这样的...才算是读书人吧！” 睁大了眼睛，柳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立马看向赵天生。 “父母之爱，为子女计之远。” 得到了赵天生肯定的答案，柳青忽然开始泪如雨下，外面原本和煦的晨光下，也随之飘荡起了细密的小雨，迎着淡黄色的光辉，却显得颇为趣味。 ... “多谢天生兄长的提点。” “柳青之后就会去一趟洞庭龙宫，然后去云梦府城见一见薛叔父。” 将柳青送到门口，现在柳青已经直接改口，反正也不管赵天生的年纪只是自己的尾巴都远不到，一口一个‘兄长’叫得极热乎。 根据赵天生之前和他说的那些东西，如今过了心关以后，他也想通了很多事情。 准备就走江的事情和他大舅舅以及薛叔父商议，不然他不管自己是怎么想，怎么做，其实都是错的。 “嗯，等你走江准备好了，再传消息过来。” “我们再商议一下具体情况。” 反正已经背上‘兄长’这个名头了，柳青看着也是不算顽劣，有柳毅虽然只是惊鸿一面，却给赵天生留下来的好印象。 赵天生便也算是认下了这个名头。 总归还是要建立一个有效的沟通机制，免得好事变成坏事。 尤其是在柳青心魔迸发的时候，那种凶猛的情况，如果是在走江的时候出现，简直是不可想象。 也足以说明，这件事背后除了泾川的龙族一脉外，必然还有其他很多不知名的势力在使力。 如今更是需要各方都知晓这个情况，不管柳青的父尊柳毅有没有留下后手，多做准备在这样牵扯湘水两岸无数生灵的事情上，总没有错。 望着柳青郑重点头，赵天生亦是看到了一丝丝不同于之前只是非人哉般雄浑的气质，在他的身上出现。 似乎这个有着一半人族血脉的青蛟，真的像一个读过书的书生了。 送走柳青没多久，今天早上并未营业，回去准备歇息一下，准备一下午时膳食的赵天生，忽然就被人敲响了小饭馆的房门。 打开一看，门外是恭恭敬敬的一行仆从，为首的正是一个身穿绸衣的管事。 “小人见过天生掌祀。” 见过了昨日赵天生的手艺，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小小饭馆的少年掌祀并不简单。 尤其是这些来自镇子外，黄家大宅的仆人，眼前的管事，更是因为前一任办错了差事，才得以上位，对面前的这个少年掌祀，更是不敢有半点不敬。 “黄老爷，想请您过去，一起饮茶喝酒。” 听到这话，赵天生面上温和的笑意也淡了下来。 “哪位黄老爷，天生可不记得，认识什么黄老爷。” 那管事听这意思，赵天生好像是不愿意去，那哪里能行？ 连忙开口恳求。 “是，镇外黄宅的主人，黄秋实，黄老爷！” 而他这话一出口，顿时就感觉不妙，左右一看，就发现不少小镇的居民都出来围观了。 这时候，赵天生才终于笑意弥漫，咬字着重。 “哦，原来是黄家磁窑口的黄秋实，黄老爷。” 第二十八章 府城奇香斋，高氏一脉 随仙食录第二十八章府城奇香斋，高氏一脉 建宁黄家，起家似乎是在二百余年前，不知从何得了一笔浮财，那代黄家人似乎颇有见识，选得了几个特殊的山丘，从官府那边买来了地契。 那时候建宁镇中人还不明白，为啥黄家人要买那几个光秃秃，就连粮食也种不出多少的山丘，结果后来才知道，那些山丘中的泥土，是做瓷器最好的材料。 也因为有了那些山头，黄家的磁窑口就此在建宁镇外开设起来。 每年都会有不少来自各地的商人，专门来此挑选黄家的瓷器。 别看黄家在外的名头不大，可是家财底蕴却深厚的很，云梦府城内的那些高门大户要用瓷器，也都是专门到黄家的窑口来定制。 似乎里面有什么说头，不过这就是黄家自個的秘方了。 外人反正是搞不清楚。 建宁镇的人大多数都也不在乎那个，这个时代吃饱穿暖不算太困难，你舍得卖力气，肯定就有能耐养活一家人，别人怎么赚钱也不挨着你。 再说黄家其实不是建宁镇内的人，属于外来外姓。 不像赵天生，就是土生土长的建宁镇人，父母早亡，大家伙一齐看顾着长大的。 也懂得回馈大家伙，自然没人愿意自家娃儿，被一个外来的大户欺负。 所以见到黄家的仆从过来，自觉的很多居民就都走了出来，站在屋门外就这么盯着他们一伙人。 “还请掌祀莫要为难小人！” 那管家跪得叫一个干脆利落，直接就开始磕头了。 “黄老爷请您过去喝茶，肯定没有恶意，您就算是行行好！” “可怜，可怜，我们这些下人吧！” 与建宁镇中人不一样，卖身为奴的，或者家生子，其实在户籍上都不算是人，属于是物品。 这也是赵天生一直无法适应的东西，只不过不止是盛州，九州许多地方都是如此默认，他也只好当做看不到了。 眼看这些黄家的仆从，管家一个个跪下磕头，赵天生也有些无奈。 皱了皱眉，倒也不是怕那黄家是什么龙潭虎穴，只不过他真的懒得去与这等家伙钩心斗角。 “这位管事，我真对于和那位黄老爷喝茶没有什么兴趣，不过他到底有什么打算，我倒是也清楚。” “你附耳过来，也算是让你与你家老爷有个交代。” “如何？” 赵天生请那位管事站起来，然后低声对他说了几句话。 令他的面上神色极为的精彩。 “这...” “小人怎么能...” 听到这位黄家管事的纠结，赵天生反而是极为的干脆。 “反正我也不会去，你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不是么？” “有交代，总比空手而归的强。” 听到赵天生的话，那管事也终于下定了决心，点了点头，又对赵天生拱了拱手，这才带着一干的仆从往回走去。 ... 眼看黄家的人离开，赵天生对周围的乡亲们抱拳致谢，都是邻里邻居的，也没有多说啥话，招了招手，便各自关门回屋了。 倒是赵天生看着这片乡土故地，忽然有了一丝惆怅。 毕竟在这里活了这么多年，还真有一些故土难离的伤感了。 ‘天生你知道那黄家背后是什么人了？’ 迟玄的身影浮现，似是好奇。 其实对她这样的玉食仙来说，整个建宁镇本就不可能有什么机密，可在遇到了赵天生后她有意的压制了对于这方面能力的掌控，也是为了让赵天生自己能够有更多的磨砺。 不然世事都在她的看护之下，到底她寻找的是一个结契同道中人，还是养了一个孩子？ ‘一开始我还有几分确定。’ 但赵天生给迟玄的答案，却让这位玉食仙微微一怔。 ‘可是在见识过了柳青身上的手脚后，我也不能确定了。’ ... 黄家大宅，在白日里却显得不那么森严凝重，就算是大部分时间会待在这里，许多的仆从也还是会有些无法适应这里的氛围。 不过这些仆从，大部分都是卖身此地，也是没什么指望能赎身出去。 亦是只能在这压抑的氛围下，度过余生。 倒是出门又急匆匆回来的管事，名义上的家生子，到底是没有一个奴籍，如果被允许放出去的话，也能得一个良人身份，不然就是彻底的黑户了。 这位管事回来以后，连口水也没来得及喝，就赶紧进了院子，与自家老爷汇报。 “小人无能，未能请来那位掌祀。” “不过那位却令小人带来了一句话。” 那黄秋实似乎对赵天生的没有到来，并不意外。 撇了一眼那惶惶不安的管事，忽而笑骂了一句。 “说啊，还要老爷我亲自请你开口么？” 那管事立马跪下，连连磕头言说不敢，等到黄秋实放下了茶杯后，才止住了他的动作。 “还不说？” 心中惊魂未定，那管事调整了一下呼吸才终于开口。 “那位赵天生掌祀说，有什么要求，让奇香斋的那位自己来找他。” “就不劳烦黄老爷您转达了。” 看了眼神色惊惶的管事，黄秋实知道这位肯定是对言语有所修饰，不过这些细枝末节也就无所谓了。 摆了摆手让这管事下去。 ‘还算是个有点机灵劲头的，能用个几年的功夫。’ 事情没有办成，却还知道补救，也就不算是完全没用。 不过黄秋实却也品出了一些味来，赵天生这恐怕真是看不起他啊，只不过他此时确实是又有了新的机会。 让奇香斋和赵天生斗起来，还可以给他多一点时间准备，说不定... 云梦府城就真要多一个黄家的高门大族了！ 眼中流露出了一丝火热，他离开庭院走入了一个伴着不断散发着阴寒气息井口的小屋子，赫然正是黄家的家伺所在，其上最高处供奉的正是黄家发家的那位太祖。 黄氏先公太祖茂林之位！ ... 湘府，云梦城，奇香斋。 这算得上是一家已经开设有三百余年的老字号了，在云梦府城内亦是湘府掌祀一脉的新晋势力。 尤其是这一代的掌祀高纹麟，已经有了六和级的掌祀境界，对于湘府以及盛州各府的料理食谱，均有涉猎，曾经也有过游历盛州各地的经历。 积累深厚，每每能够品尝出一些精品大菜的不足。 算得上是湘府掌祀一脉如今的头面人物。 也是极有希望，迈入七曜级别的掌祀。 修为同样也是迈入了七阶之境，倒也不是无法突破，只不过对于他这等的掌祀而言，修行境界够用就行，他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还是在研究掌祀之道上。 毕竟对于他们这类掌祀而言，修行境界，就是一日入九阶也不过如此。 当然奇香斋最关键的一点在于，赵天生曾经就差一些，便会成为奇香斋这一脉的嫡传！ 第二十九章 难题难解，关键一人 随仙食录第二十九章难题难解，关键一人 “你与黄家，怎么莫名的有了纠葛？” 半夜悄悄摸摸，跑到赵天生这里的魏老道，此时身上的道袍，明显有缝缝补补的痕迹。 倒也不是他缺这个钱，主要是不好意思上报上去，说自己道袍是因为啥坏掉的。 毕竟是一地镇守，这些道袍之类的东西，都是附有云纹符箓，属于是法器一类，真要更换，那就得如实写好缘由。 他魏劼脸皮再厚，也没那个脸皮，敢将原因给写上去。 不过除了丢脸，好处他也是实实在在地享受到了。 那陈酿的‘三月香’，药性已经被酒液浸透，能够让他这样的六阶修行都出丑，恰恰说明吸收进了全身根基之中，算是弥补了他两三分缺失的元气。 这可不是一般的东西，就他这個年纪来说，还是修行中人，之所以外貌耄耋一般，除了是懒得打理外，暗伤之时元气损伤也是一大问题，说到底是只能如此。 结果喝了那三月香之后，不但元气恢复了几分，就连脸上的那老斑沟壑都被抚平了不少。 也就是他如今还懒得打理，不然也是一个鹤发童颜的帅老伙了。 只不过他还是没有明白，在吃了两次亏以后，类似于黄家这样的一地豪族，凭什么还敢来找赵天生的麻烦。 这背后必然还有其他人的参与，可是赵天生这些年就几乎没怎么离开建宁镇，他这些纠葛从何而起？ “不是和黄家有了纠葛，是黄家想讨好的背后那方势力，有了纠葛。” 赵天生似乎早已经猜测到了答案，只不过他怀疑的是，黄家背后可能不止是一方势力。 柳青那等走江之事，都内内幕重重，黄家这件事难道就这么表面简单？ 考虑到二百余年前黄家建立，加上他们又是外来户，还不喜欢和当地人来往，赵天生似乎想不到哪里还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若是建宁还成为了走江必经之路的关键节点。’ ‘那黄家的身份，几乎就呼之欲出了！’ 不过现在都还是猜测，赵天生只是和迟玄商量了一下，也没有和魏老道解释的意思。 倒是将一件他没放在心上的往事告诉了他。 那时候，赵天生还未遇到迟玄，靠着自制的米酒，以及一些简单的小炒，早餐过活，辛苦是辛苦了点，倒也不是多么难熬。 直到某天遇到了一个面相看着不太善的男人。 尝过了他的米酒和小炒后，便有意收他为徒，对于他的体质他是没什么办法，却也可以给一份前途，只不过他的那些料理的食谱，就算是他那一脉所有了。 之后就再与赵天生没有任何关系。 不过赵天生对他说的东西并不感兴趣，他又不需要什么前程之类的，简单的拒绝了以后，就看他那男人似乎有些不满的离开。 后来才有人告知他是什么湘府如今出名的掌祀一脉的奇香斋的一位五阶掌祀，不过那时候对赵天生而言，这些修行的东西看看就成，他也不太在意。 直到黄家那些人开始对此动作之后，他才想起了这场往事。 “时隔这么久，怎么忽然对你又感兴趣了？” “这不是一件临时起意的事情罢？” 魏老道很快就抓到了其中的不对劲之处，一般来说就算是年轻的掌祀修行有所天赋，对于一位五阶掌祀来说，也不会记得太久。 毕竟三阶和三阶之上，等于是两个梯队。 在很多人看来，三阶之上的掌祀修行，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掌祀修行。 “要么就是一直关注我，发现我忽然可以修行。” “要么就是本来已经忘记，又因某事想起有这么一个人，可以作为插手到建宁的一个节点。” 听到魏老道的话，赵天生似乎对此已经想了很久，很快就给出了两个完全不同的答案。 本身就在常安那种复杂泥潭里打过滚的魏老道，很快就意识到了赵天生给出这两个答案背后的种种可能。 “如果是前者，必然会关注到老道与你的关系。” “后者...的可能性更高！” “却也不是完全没有，以后者掩盖前者可能的情况，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不是老道的身份暴露，便是天生你那个寻味郎官的身份，有可能暴露了！” 魏老道果然是曾经在常安的风云人物，很快就想到了背后的各种可能牵绊。 “不管如何，水来土掩便是了。” “倒是，我还要请魏爷爷帮一个忙！” 原本以为自己没什么事情可做的魏老道，闻言也是露出了讶色，要知道这么久的时间里，赵天生都没让他帮过什么。 “这几天，我又要出去寻觅食材。” 有了柳青的前车之鉴，不用想赵天生也知道接下来能来小馆的客人会是些什么身份，就算只是为了招待食客，他也得再去弄回来一些更珍惜的食材。 不过他这离开的几天之中，正好可以请魏老道帮忙看顾一下，某个不太安分的势力。 “我总觉得，黄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尤其是在经历了柳青的事情后，黄家...” “未必不是下一个柳青！” 修为得到通明的灌注，虽然离四阶之境还有些距离，可是赵天生在掌祀三阶之中，开发的各方面神通自显，黄昏时候遥遥观看黄家宅院方向气息，总觉得内里似乎隐藏了什么一般。 竟然令他也看不透彻。 这种时候，自然就得请更有本事的修行出马了。 “所以，你要我仔细注意黄家的情况？” 魏老道恍然点头，不错不错，在即将的一些大事面前，黄家这样的势力，不起眼，却往往能够坏事。 更别说，黄家确实还有甩不脱的嫌疑。 建宁地方，并不出奇，偏偏多了一个外来大户的黄家。 更别说走江之事，实际上早已经暗中策划多年，柳青的父尊等人，恐怕也已经沿着湘水两岸，设下了不少的手段。 偏偏在最关键的中心节点，建宁镇这个枢纽之所，一切的风雨汇聚，若是没有赵天生这个意外因素，那走江的时候，在此地诱发柳青的心魔，最是恰当，甚至可以说没有第二选择。 可以说，不知不觉当中，建宁镇竟然成为了整个湘府，如今各方势力都着眼的所在。 而赵天生，也在悄无声息之中，成为了这关键风暴眼，最核心的一人！ 第三十章 风云交汇，龙君驾临（求追读！） 随仙食录第三十章风云交汇，龙君驾临（求追读！） ‘快看，马上就要回建宁了！’ 出门采集食材，赵天生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当然收获也算是颇丰。 之前原本考虑到还不需要，而保留下的一些品质不错的食材，这一次也全部被他收入了囊中。 此时烟波浩淼，他撑着小舟，泛波湘水之上，白雾弥漫，青山绿水如碧，倒是颇有几分天高海阔，飞鸟任遨游的逍遥之情。 也让他连日来偶尔泛起的愁丝，一下被这风轻云淡给冲散。 倒是迟玄屹立在赵天生的背后，眸子泛起光辉，好似看到了什么东西一般，久久望着湘水上游，没有言语。 直到赵天生察觉到了不对劲，迟玄才缓缓开口。 ‘本不欲，让你太早接触这些。’ ‘可是如今既然已经开始接触，那洞庭龙宫如今的那位龙君，确实是应该见一见了。’ ‘你可准备好了？’ 听到自家迟姐姐的话，赵天生眼中闪过微光，似是也开始眺望远方，分辨气象。 不多时，便已经感觉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云水之气。 ‘柳青离去之后，我就已经准备好了。’ ‘况且既然那位龙君和薛府尊已经选定了建宁作为此事的核心之所，那么我似乎也没有避让的可能了。’ 有些事情，说说可以，真要面对了，那就真的只看每个人的心性如何。 柳青可以渡过心关，不代表他就不会遇到心魔了，只是说未来的柳青拥有了可以渡过心魔的一盏不灭明灯，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 掌祀修行为何能够成为堂皇大道，便在于他可以作为一个标杆，一個天平。 作为掌祀修行烹饪的料理，拥有让人无法否认的评判之力，这才让掌祀修行可以成为独领风骚的风流之辈。 就好像这天地间无形的种种道理，你要如何衡量？掌祀修行的料理，便是衡量的尺，对与错自有其度量。 可以说，经过了柳青一事以后，赵天生才逐渐真正感受到了，掌祀一道这杆尺的份量。 ... 碧波万顷，云雾蒸笼，正如那千般浪涛，抚平无尽乾坤旧事。 大日初生，金鳞道道，照耀得天地之间，辉煌一片。 遥遥而望才真是知晓，何谓是气波撼云霄。 云梦大泽，洞庭之湖，接天连云，不知几千几万顷，其内生活的鱼虾蟹鳖水族，鸟兽走禽，不下数十万种。 波澜深处，虚溟之中，似有光辉四散，穿过一层如水波般的涟漪，方能洞见一层新天地。 往内深入，便可以看到行走如常人一般的金甲巨人，似寻常人家门口贴着的守护门神一般样貌，却高如屋舍，状似马车。 再往内，始见台阁相向，门户千万，奇草珍木，无所不有。 至一开阔大殿处，上书‘灵虚殿’三个古朴云纹。 而大殿之内，可以说人间珍宝毕尽于此，柱以白璧，砌以青玉，床以珊瑚，帘以水精。 雕琉璃于翠楣，饰琥珀于虹栋。 然而这等比盛州王侯府邸，还要更甚数分的奢靡装饰，却不能掩盖其内，一位气象非凡，容貌俊秀的少年郎内心的焦急。 “怎么搞的，才把事情说完，还不等我再去见薛叔父。” “大舅父就跑出去了...” “还不让我离开。” 正是刚刚来到洞庭龙宫的柳青，尚寻思着是不是要偷摸离开，却只见一尊神人遥遥掐诀，直接封闭了灵虚殿，似乎没有给他留下半点空隙，随即才悄然离开。 驾驭着无边洞庭江水，滚滚烟波，在云层之上，一路雷鸣不断，向着建宁而去。 ‘轰隆隆’ 似是有一场暴雨将至，翻腾的云浪，似乎又有什么生灵正在其中行走不定，让众多湘府的百姓抬头望之，心生敬畏。 ... “风云交汇啊！” 云梦府尊薛嘏，望着天边似是有人用手捏成的异彩霞云，眸子里闪过了一丝意外之色。 而不久之后，一道消息传入云梦，则是让整个湘府都为之沸腾。 谁也没有想到，薛嘏只是做可有可无的上报一事，竟然会得到常安当代盛帝的尊允。 望着那散发着无上威势的旨意，在场的诸多家底丰厚的大门高户代表们，也开始动起了更多的心思。 不过湘水两岸的生灵暂时的迁徙，也成为了一件不值得讨论的事情了。 因为有此旨意在，再也没有任何一家一户，一地一府敢于违抗！ 这便是盛州帝王的威势！ 只不过，薛嘏没有想到，区区一个建宁镇，居然能够让当朝圣人也注意到。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是吾不知的事情？’ ‘还有，掌祀学宫那边，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有一点消息...’ 隐约的不安浮现，而随着旨意到来的人群之中，也有一人忽而心思异动，欲要去看看那被旨意提及的...建宁小镇！ ... 建宁镇，水神庙中。 这次赵天生没有停留在自家小饭馆里，甚至建宁镇大多数的居民百姓都不知道他已经回来了。 来到水神庙，自然是因为他觉得在这里接待那位将要到来的客人，是最好的选择。 就连魏老道也没有拒绝，反倒是难得体面的洗漱了一下，又将身上破烂的道袍，修补了一番，起码只是看着补丁挺多，而不是不堪入目了。 ‘轰隆隆！’ 听着远处云梦府方向传来的滚滚雷霆之音，以及肉眼可见，越来越靠近的一团雨云。 两人都知道，他们等待的那位贵客，即将到来！ ... 真龙出行，风雨相伴，雷霆为车。 只见一道神人身影临近，头顶青玉爵弁，身披紫纹长袍，上绣诸般生灵，雷霆风雨之形，脚踩碾云履，肩披羽衣，手持暖玉。 容貌肃穆，俊逸非凡，与柳青似是有四五分相像。 一身威势，恍如高天临凡，凡人难以直视。 仅仅是站在那处，便似有雷霆雨露相随，如一座不断摇荡，沉重至不可思议的浩瀚湖泊。 正是柳青的那位大舅父，当代的洞庭龙君！ 赵天生感觉那不断涌动的水汽，似乎已经让周围的空气都潮湿了几分，也真正感知到了，这方天地当中，神祗之辈的强悍所在。 别忘记了，如今的这位洞庭龙君，还远远未曾达到历代洞庭龙君的标准，入道月境。 可即便如此，借那万顷洞庭湖泊之力，也足以与寻常的入道月境争锋，龙族正统血脉的九阶修行之力加持下，更是能和任何初入月境的道人搏杀。 正当赵天生以为这位龙君是来寻他们的时候，却不料这位神人一般的龙君跃过了两人，望向水神庙内。 “洞庭一脉，云怀中。” “请迟前辈一见！” 话音一落，赵天生心神一动，随即往后看去，便见到了再不同于过往的那位...迟姐姐！ 第三十一章 水庙水神，看孰道高 随仙食录第三十一章水庙水神，看孰道高 山高难欺，水深易灵。 玉食仙一脉并非是亘古不变，实际上玉食仙久远之前，与天下水族关系不错，和龙族一脉亦是熟识。 直到后来发生了一件大事，此后未曾结契的玉食仙一系，便隐没于各家名山大川的神府之中，不再与各地的龙族水脉一系来往。 魏老道也只知道，迟玄在找到赵天生之前，一直久居衡山神府，却也没有想到她与洞庭龙宫竟然还有一层关系。 实际上如果这一代的洞庭龙君不提及此事，这一点薄如水的牵连，就连迟玄自己都快忘记了。 但既然记得，那么迟玄自然就不能那么随便了。 玄衣长袍，赤色纹路如同一条长龙，环绕在衣袍的边缘，金乌与大日的图案浮现在玄衣之上，头上的玉钗变化为一个极为厚重的冠冕，金黄色的宝钻下坠，好似珠帘。 本就雪白的皮肤，犹如镀上了一层光晕。 比赵天生原本就高出不少的身形，也愈发的高大起来。 眉心一点扭曲龟裂的圆形花纹，似是曦日之相。 双眸之中，点点赤红斑纹，夹带着金色流彩，长发如墨，更显高贵凛然，以及一种神秘叵测的美艳。 这是赵天生从未见过的迟玄模样，或者说这才是真正的...‘玉食仙’迟玄！ ... 经历了久远的岁月，庞大的积累下，仙灵之类的存在，只有道不够契合的问题，绝不会有力量不够的麻烦。 对于她们这类生灵与人结契，关键就是在漫长的岁月里，依靠这些人类的能力，不断的提升仙灵本质的那些根基之道，令它们更深，更高，更远。 也可以借此使得这些仙灵们踏出最关键的一步，迈入日境。 否则哪怕凭借玉食仙的积累，足够发挥出抗衡日境的力量，终究还是没有脱离昔日的藩篱，成就真正的仙道！ 而在这期间的长久岁月，玉食仙也必然经历无数的各种各样难以想象的纠葛和征战。 这也是为什么迟玄与赵天生结契后，就收敛了自己的力量境界，甚至是将自己的意识眼界也封印了一大半。 不止是为了防止阻碍赵天生的成长，更是害怕赵天生会越来越像迟玄，而不是走出自己的道路。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成长之中几乎就是必然的事情。 但这一次，迟玄还是没有与赵天生商议，便彻底的展现了自己的姿态。 只因为对于这些玉食仙而言，承诺和契约，是同等的重要！ “洞庭龙君一脉，只剩汝了？” 高贵冷艳如同一尊女战神降临，迟玄的声音回荡，亦是让魏老道背后脖颈一紧。 倒是赵天生对这个颇为陌生的迟姐姐极感兴趣，难得的多看了几眼。 当代的洞庭龙君，云怀中闻言，持玉上前，恭谨一礼。 “云梦洞庭龙君一脉，除了在下，几個兄弟姊妹相继意外离世，只剩下柳青这么一个旁脉了。” “钱塘叔父倒是寿元未尽，然而昔年犯下大错，如今还被镇于钱塘江底，不得脱身。” “偌大的洞庭龙宫一脉，赫然已经只剩下三两只...” 说到这个，即便是以神人姿态显身的洞庭龙君也忍不住泪眼婆娑。 这二百年来，他实在是过得太憋屈了。 若非如此，也不至于得知了类似‘迟玄’的玉食仙出现，他就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要知道，洞庭龙宫肯定是有对头，但是对头到底来自何方，按照龙族当中年纪，也不过是青年的云怀中确实是也搞不清楚。 能够稳住洞庭龙宫的基本盘，已经够他忙得晕头转向了。 不然他也不至于，想要让柳青化龙，进入龙宫之中帮他一把。 如今在得知了迟玄的消息，也是有些迫不及待，希望可以得到这位玉食仙的襄助。 “吾答应过，让尔一脉不至于断绝。” “并未说过要帮你等解决存亡断续的问题。” 然而迟玄的选择，却极为的冷漠。 “昔年，你等龙族一脉，多淫，好杀，奢靡无度。” “若非是行云布雨的功德，早已经被逮杀殆尽。” “如今能够延续多年，也是功德使然，若非你洞庭龙君一脉，一直奉行德让苍生的路子。” “吾也未必愿意再见你们一面。” 昔年的事情激化，孰是孰非已经没必要再计较了，但是当年一役，玉食仙一脉离开水族所在，各地开始各色的擒龙，屠龙之事，若非是后来非人哉与人族立下契约。 恐怕龙族也不会有这些年慢慢繁衍生息，又恢复昔日境况的情形。 “道高不隐，德高不退。” “取死之道。” 听着迟玄的评价，云怀中也是神色莫名，最终还是抱着玉珏拜了拜，才抬起头。 “只要迟前辈还记得当年的诺言就好。” “洞庭龙君一脉，也还未到绝境！” 不得不说，洞庭龙君这一脉多少还是有些傻劲的，正常来说这个时候不愿意说软话，也得求求迟玄帮忙。 如此倒是反而逼得迟玄也只能袖手。 ‘这些爬虫啊...’ 见识过太多这些龙族的生死，迟玄也不得不承认，某方面说这些龙族一脉确实是有一些即便是人类身上也看不到的东西，高傲，自尊，永不低头。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忽然赵天生的话音响起。 “其实走江一事。” “难也不难，只要能够得一者首肯，事定成！” 这个时候，不止是洞庭龙君了，就连迟玄和魏老道，也将目光看向了赵天生。 他们可以确定，赵天生绝不是那种没事找事，就为了找存在感的人物。 会这么说，只能说明他确实是找到了某些东西。 “还请这位掌祀赐教。” 拱手一礼，洞庭龙君不比其他存在，地位崇高，却依旧保有礼数，自从这点看，洞庭一脉的家学渊源确实是保持极好。 “此地是水神庙。” “供奉的是哪位水神？” “既然走江必然会造成水汽翻涌，水位上升，极有可能形成洪涝。” “那么在湘水地段，除了洞庭龙君的鼎立协助外，请这位水神出马，便是最为稳妥的办法！” 指了指身后的水神庙，赵天生神色之中也多了一丝兴奋之意。 “风雨相携，蛟龙兴焉，也可以将河道里的污浊泥沙翻涌上两岸，形成肥田。” “如此一来，只要统辖得宜，不但不会有走江之危，更是还有扩张良田的好处...” “可谓是活人无数！” “功德加焉！” 第三十二章 与风作饮，与水作鱼 随仙食录第三十二章与风作饮，与水作鱼 不得不说，赵天生提出的东西，确实是极有可行性，一旦成功也真的能够造福两岸百姓生灵，却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 那就是...他们所在的水神庙！ 而迟玄一开始听得满脸愕然，可是很快她就想明白，自己对赵天生介绍的这些超凡存在的关系，实在太少了。 以至于赵天生会有这样的想法，倒是也没有错。 毕竟按照赵天生的描述，一切按照他的想法来，确实是极有利于各方，可以说是一个多赢的局面。 但...那水神庙内的水神，可没有那么容易就请得动。 实际上，哪怕是如今在云梦府里活得最长的那位，可能一生之中，也没见过那位水神一次。 倒不是那位水神不露面，而是不想见面，便没有可能见到。 即便是迟玄，自有意识起，也未曾正式见过那位一面。 “天生掌祀看来是不明白此地水神的来历。” “若小龙能请这位出手，又何必要费尽心思？” 明白赵天生并非是故意，而是真的不知道内情，洞庭龙君云怀中也只能无奈摇头。 “倒也未必。” “既然有庙，庇佑生灵。” “那无论如何，试一试才对。” “只是因为身份来历够高，就不抱有任何的期待，龙君是不是对自家脸皮看得，比湘水上下无数生灵都重了？” 建宁镇的水神庙，赵天生也不是没有来过，只是看里面祭祀的一些语言，他其实就已经大致能够对上对方的来历。 哪怕两个世界有所不同，可是他却能够确认一件事。 如果不是一心想要世道更好，这位水神，也不会成为水神。 “与风作饮，与水作鱼，与人间作无韵。” “若是龙君有心，为何试一试都不肯？” 本以为赵天生是年少无畏，却没有想到他的言语，犹如一根利箭，直接刺入了这位龙君心间。 甚至就连迟玄也露出了讶色，因为就连这位玉食仙也没有想过，要去试一试。 “若是龙君，没有这個自信，认为面对这位水神，不能表达出自己出自真心实意...” “那在下不自量力，可以用掌祀之道，或为龙君，邸定一份真心！” 赵天生的话，令在场的三者都有些恍惚，那种豪气干云，千秋凛然一肩担，任我丈量的气概，怎么都不该出现在这么一个小小少年人身上，可偏偏他就是已经具备了龙虎之相！ 并没有多想，只是直抒胸臆。 可是在场中的这几位，居然没有给出回应，也是让赵天生有些讶然。 正在诧异间，迟玄脚步挪移，身上的异象收敛，又回归为了昔日般的模样，来到了赵天生的身边，她是第一次真正认识到了，原来这个少年人已经开始成长起来。 拥有了自己的想法和道路，即便还粗糙，可能不过是一点想法，却也已经有了自己的方向，不再需要让她施肥浇水。 ‘果然，天生便是这个世道，赐予下来天地里的最大特别！’ 心中一丝悸动浮现，迟玄眸子闪过暖意，没有什么言语却一如既往坚定的站在了少年人的背后。 很明显是表达出了自己的态度。 而那位洞庭龙君，也似乎终于清醒了过来。 他并没有想到，这么一个三阶境界的小小掌祀，竟然拥有这样的目光以及气概。 “难怪我那个傻外甥，一直说这位天生掌祀本领非凡，不止是本领。” “这份心性和胸襟，便已经与众不同。” “迟前辈这次选择的结契之人，确实不俗！” 不同于还是少年人心性的柳青，这位即位数百年的洞庭龙君，不但模样成熟，修为更高，处事之道，确实也颇有大家之风。 只不过他心中依旧并不觉得赵天生这么一个少年掌祀，能够料理出什么东西，可以让他有能力直面那位水神。 ‘少年无知无畏，那位水神的威严，又岂是寻常人能够想象？’ 云怀中还记得幼年时，自家父王曾经带他去觐见过一次那位水神，乍看之下似乎只是常人，可是那近乎于天授的本领，言语间万道加持，仅仅是一缕虚影，便已经可以令当时已经入道月境多年的先代龙君匍匐在地，化为原型。 就如此，还是他父王所为颇有大德，受到了一分嘉奖。 不然还不知得接受何等的惩处。 也因此，他那位父王一向豁达，唯独此事几乎不予外人分说，便是洞庭龙君一脉也只有他当年随父王觐见，而得知此事。 所以赵天生的想法，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少年人的白日梦罢了。 只是有迟玄在场，他倒也不至于直接说出口，至于赵天生说，他能够以掌祀之道，让洞庭龙君坚定自己去见那位水神，求一求这万般生灵皆全的万全之策，更是觉得不过是一个笑谈。 没有直接走人，也是因为考虑能在迟玄面前，多余下几分好感。 不过是一个少年掌祀的料理，总不至于无法下咽。 这点时光的浪费，对洞庭龙君来说，还是值得的。 更别说，被迟玄看中的寻味郎官，历代其实也是寥寥无几，几乎都有极高的成就。 对如今腹背受敌的洞庭龙君一脉，亦是不可多得的奥援。 圣人论心也论迹，君子论迹不论心，这洞庭龙君既不是圣人，也算不上君子，心思之中也没抱有坏心思，就算是有些功利色彩，在迟玄看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赵天生，或许猜出了洞庭龙君示好的用意，或是没有在意这一点。 他的心思其实只在一点，要以自己的掌祀之道，让这位洞庭龙君真正的看清楚。 即便事不可违，也要应该去尝试一二，而不是还未去做，就已经提前退步了。 如此的心思，即便是柳青走江成功，他的突破也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惜局外人看得透，局内人不自己领悟，就算是他人说了千百遍，也毫无意义。’ 魏老道隔岸观火，倒是看出了赵天生的几分心思，只不过这位经历了沉浮多年的前代天骄，比洞庭龙君更清楚。 有些事情，知道与不知道，其实都没什么区别。 关键在于是，当事人能不能退得出那一步。 只不过既然赵天生乐意用掌祀之道提点，魏老道自然乐于蹭一顿饭！ 于是乎，就在这水神庙的后院之中，赵天生将自己的书篓掏了出来，很快就布置出了一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小小厨房。 而当他走入这个小小厨房后，那股特殊的气质，即便是漫不经心的那位洞庭龙君，也不禁是微微变换了神色。 深深的看了这位在他心中觉得，还太嫩的掌祀修行一番... 第三十三章 汨水银鱼，且作羹汤 随仙食录第三十三章汨水银鱼，且作羹汤 ‘迟前辈的眼光...’ ‘虽然已经知晓极为挑剔了，却没有料到能够好到这等地步！’ 要知道作为洞庭龙君，云怀中也算是经常要接受飨宴的非人哉一份子，只不过一般以他的身份并不需要出面，便有下属的水族，将飨宴带回来给他享用。 整个湘府掌祀一脉修行最为集中的云梦府内，各方的掌祀手艺他都品尝过了。 哪怕那些无限接近七曜之境的掌祀烹饪的料理，他也不是没有吃过，实际上那些掌祀修行烹饪的料理，蕴含的掌祀之道并不出奇，一次两次还尚可，可是时间久了，便会发觉内里的问题。 其中的大道斧凿痕迹太重，几乎都是依照前人之路亦步亦趋，吃过了之后能够真正有所得的并不算多。 若非依旧有着比其他天材地宝更加明显的效果，恐怕洞庭龙君也不会每次年关开春的飨宴都会前往。 也只有每年的那两次飨宴，那些够水平的掌祀修行才会亲自出手。 只是吃了这么些年，样式来来去去也就那几种，确实是有些乏善可陈了。 却不代表，洞庭龙君一脉就没有真正见过精彩的料理，以及掌祀之道修行入门的存在。 作为洞庭龙君见识各类事物，分辨真伪，判断程度的必修课，那些记忆里真正入门了掌祀之道，而不是寻着前人旧路而走的掌祀修行们，在烹饪之时，身上便有如现在赵天生进入厨房之中展现的那种气质。 要知道这种独有的气质，根本就不可能被模仿出来。 因为他们本身就代表了每个不同的掌祀修行，真正入门掌祀以后行走之道。 如今云梦府城内，最接近于这等境地的掌祀，身上拥有的类似气息，也根本还未出现，完全是模仿着他人的道路。 这种天壤之别，说到底就是最不讲道理的天赋之差。 也就是到了现在，这一任的洞庭龙君，才算是真正的正视了赵天生这個年纪轻轻的掌祀。 然而对他的‘痴心妄想’却依旧，只觉得是天真年少尔。 ... 虚溟深处，浪涛根底，湘水的清浊之源，即便是修成月境的道人也无法深入之地，却有一尊存在，长期在此地，调理清浊，厘清水脉，所过年月，早已经不知长短。 似是从许多生灵，许多存在，记忆伊始就已经如此，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就算是人族邸定了天地秩序过后，许多人都也已经淡忘了，那些在人族未曾成就大势之前，付出了无数的先辈。 天地雷霆，风雨山河，哪一处不是吞没人命之所？ 为何后来雷霆奉召，风调雨顺，山河靖平？ 不过是有些人，早已经忘己，忘情，唯记一事... 愿，人道永昌！ ... 时光的流逝，最容易带走一切的事物，不止是各种梦想，执着，一切美好的事物，一切厌恶的事物，早已经在时光的流逝下浑然一体，混沌难分。 可以说对于己道的坚持，似乎都已经开始模糊。 这也是修行之中，许多人最为惊恐的一种境地，是为...失我！ 修行修道，己在道前，己在道在，便我道横行，己失道存，则亘古不改亦是与道无二，不过死物而已。 那虚溟水源之地，白衣文士对于水神庙之中传来的种种声音，并不以为意。 哪怕赵天生描述得再美好，于他而言也不过虚言，洞庭龙君一脉就真胆敢动这等心思么？ 眸子里的淡漠如天，令这位文士气息仿若已经扎根天地。 只是认真的翻着手里的一本薄薄的书页，只不过与常人不同，别人是将书本里的东西全数记住，而他一旦翻页，上一页中的所有内容，一字一句，便会都消失不见。 仿若落入了天地无垠之内。 而在他的手中，这本薄薄的书籍，似乎也已经不剩下几页了。 ... 赵天生在水神庙后院开始烹饪，精神集中的同时，也是想试一件事。 他能不能凭借自己的力量，靠着‘受箓’过一次的体悟，烹饪出一道‘真味’水准的料理！ 这天底下哪里还有比此刻更好的尝试机会？ 如果说，庭宴级的料理是洞庭龙君的日常，那么‘真味’级的料理，就算是洞庭龙君也会难得一见。 而当一个三阶掌祀都可以烹饪出真味级的料理奇迹出现后，洞庭龙君还有什么理由安慰自己，不敢为水上水下的无数生灵去试一试？ 灶火奔涌，汹汹烈焰照印在赵天生面容上的那一刻，一道料理食谱便已经如水一般的自心间流淌而出。 很快他便将自己的书篓打开，把那新鲜至极，只有夜晚捕捉才风味最足的食材，解开了封锁，而当那一盆还在水中的食材浮现的时候。 不止是魏老道睁大眼睛，就连洞庭龙君也格外惊讶。 因为这正是，即便是在云梦大泽之中，也极少的一种鱼类...银鱼。 更别提，从那水脉的气息来判断，这还是来自汨罗汨水的银鱼！ 要知道这个时节，银鱼本就稀少，更别提还是来自汨水的银鱼，也不知道赵天生是从何处寻觅到的。 与他一齐出去的迟玄倒是知之甚详，却也不会爆料给他人，只不过那种情况，确实是看天运，而不是赵天生真的找到了什么。 简直就好像是这些银鱼上杆子被人寻到一样。 其中到底有没有其他什么人物的推动，就连迟玄也看不透彻。 要知道，经过了一个冬天这类本就鲜活时宛如透明的银鱼，内里的内脏更是将杂物排得干净，只留下最纯净的身躯。 这样的银鱼比一般的银鱼风味上还得更加纯粹的同时，更得添上几分不被干扰的鲜味。 光靠自己的手艺，无法突破庭宴级料理瓶颈的赵天生，这次得到的汨水银鱼，则是无限逼近了黄丁级食材的巅峰，也只有拥有这样优质的食材，他才算是有了几分底气。 而在烹饪这道料理的时候，赵天生也已经开始了提前的步骤，尤其是这类鲜美至极的水族，最关键的其实就是让更丰富的油脂与其产生互动的同时，又不会特别过分。 这就需要，整鸡和猪筒骨的配合！ 以这等高汤为基础，烹饪一道真正达到赵天生心目中标准的...汨水银鱼羹！ ... 望着从最基础高汤开始烹饪的少年掌祀，洞庭龙君并没有露出不耐的神色。 反而是将注意力放到了这片建宁镇之中，他虽然与云梦府尊选定了此地作为走江的核心关键，却还真是第一次来到此处。 然而他很快就发觉一件事。 即便是以这位洞庭龙君，无限接近入道月境的修为，竟然对这么一个小小的村镇竟然也看不透彻。 并且越是反复的观视，能够得到的反馈结果，就越是模糊！ 第三十四章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随仙食录第三十四章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越算越心焦，似是同样也陷入了某种古怪境地，让洞庭龙君如玉的面庞上浮现了一丝病态的绯红。 可很快，迟玄就分出了一丝威压，迫使他冷静了下来。 “这处小镇，有吾待了多年。” “你能算出什么东西来？” “更别忘记了，在你之前，那位柳毅，以及先代龙君，恐怕都布置了不少东西。” 原本想来，应该是个比柳青懂事的家伙，没有想到居然和柳青是一个性子，一個不注意就钻牛角尖了。 还是说，洞庭龙君一脉，都是这幅德性？ 似是被迟玄惊醒，洞庭龙君猛地浑身一颤，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来了这处小镇以后，便有些心神不宁。 就仿佛有什么极度的危险隐藏一样。 偏偏还是在迟玄面前，忽然就开始陷入了一种特殊的心关之中。 若非他比柳青修行时间长久，早也已经渡过了心关，恐怕这一失神，掀起风浪，唤起骤雨。 整个建宁镇就要受到重大的打击。 ‘此地...邪性！’ 做出了某种判断，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在这里，已经出现了某些让洞庭龙君一脉最担忧的对手。 龙性偏执，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同样龙族也一样真挚， 所以对很多非人哉来说，不过是难过的心关，却很可能导致龙族一脉在源头上自毁，世上传言的所谓‘屠龙术’大多数都是这般的手法。 龙族一脉就最怕这类叩问心关，不知不觉给你设套的对手。 天下间的水族之中，唯有龙族最喜欢学习文庙的书籍，并且对文士格外敬重，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自从泾川一脉龙族，对洞庭龙君这一脉产生碾压之势后，当代龙君应付得很困难就罢了，自己的兄弟姊妹一个个要么就是意外离世，要么就是道心破碎，自此不知去向何方。 这更是引起了他的不安，如今在建宁再次遇到了类似的情况，确实是引起了他的应激反应。 要不是他如今修行还算不错，迟玄的一缕威压，也未必能够令他清醒。 不过从这里也可以看得出来，这位洞庭龙君，心弦上实在是紧绷太久了。 天长地久之下，一旦心弦崩断，那可能就不是修为上一跌再跌的事情。 ... 洞庭龙君身上的情形，迟玄刚开始还未察觉，如今却已经了然。 ‘又是儒家一脉，拔苗助长的问心手段。’ ‘看来，果然是有人盯上了洞庭龙君一脉了！’ ‘不...’ 迟玄似是后知后觉，看向这座水神庙的前殿。 那里肃立着一位面容古朴清竣的神像，持着一本书简，负手在后，微微仰望天地，似乎流淌着一种外人难以触及的悲天悯人。 ‘难道是为了...’ ‘他？！’ ... ‘好大的野心，遍及九州的湘楚水系，一旦被某方拿在了手里。’ ‘等于是在整个天下九州都有了切入点！’ ‘柳毅，柳毅便是文庙留在这里的一个保险？’ 迟玄到底是经历非凡，随着赵天生的修为提升，磨砺更多，她解开的自我封锁也越多，很快就看穿了一些往日里没有曾察觉到的迹象。 ‘只不过...’ ‘权利与责任对等！’ ‘插手湘楚水系，考虑到如何维持整个湘楚水系的安定了么？’ ‘文庙那些老东西，又到底在等什么？！’ 已经感知到了某种波及深远的谋划，迟玄倒也不能说担忧，却明显感知到了赵天生已经陷入了某个大麻烦之内。 ‘他...’ ‘能持本心，一路走下去么？’ 对于这些身外的算计，此时还没有在意，甚至是全然不放在心上，赵天生认真的将自己手上的食材，一点点的处理好。 袅袅烟气蒸腾起来，淡淡的鲜香味道充盈，便似乎已经代替了他的回答。 而在一旁的魏老道神色也露出了讶然，毕竟刚刚洞庭龙君的变化，他可是看得清楚，想必赵天生也能注意到，这种情况下还能稳住心神，专一在烹饪之内。 只能说明赵天生的掌祀境界，似乎已经又迈入了一个新的台阶。 ‘天生小子这个掌祀境界...还真是水涨船高！’ ‘就是不知道，他体质这份阻碍，到底是好事多磨，还是天将降大任了...’ 之所以，魏老道愿意舍去了面皮，一直围在赵天生的身边，除了是护道一程，双方的情谊所在之外。 也有另外一个原因，魏老道也未必就此沉寂了。 他还是很乐意，在某天某刻，给某些人一点点惊喜的。 只不过随着时间过去，赵天生手底下熬煮的高汤，似乎又一次释放出了特殊的香气，只不过这一次，竟然好像和之前又有不同！ ... 那道‘合家欢’烹饪前熬煮的高汤，香气浓郁至极，融合了鸡鸭两者的鲜美，没有多余的杂味，可是却带出了极致的味道。 可是赵天生如今在熬制的高汤，即便是有着整鸡和猪筒骨的加入，明明上面飘荡着一层厚厚的油脂，但汤汁的鲜美风味却好似并不出彩，甚至可以说极淡。 虽然依旧飘香四周，却绝没有前者那么令人心神激荡，似乎多了一分和风细雨的温婉。 熬煮高汤的火候更是不一样，前者的高汤明显可以看到汤面不断的鼓起大小不一的水泡，各种食材物质在汤锅里翻涌。 可是这次的高汤，却好像根本看不到任何水在翻涌的痕迹，偶尔一两个水泡涌动上来，好像就连那一层厚厚的油脂都捅不破。 然而赵天生却神色肃穆，好像这样的风味才真正是让他满意的。 与之前不同，赵天生要做的这一道羹汤，需要汤清如水，更是还得经过几道工序，除了让汤汇集更多的风味外，同样也是要以鲜引鲜，把汨水银鱼的滋味完全的激发出来。 如果是之前那种，油脂混合汤汁，已经略有些浑浊的高汤，便无法品尝到那种羹汤清亮的风味。 这也是不同高汤配合不同的料理的基本理念。 而除了汨水银鱼作为主食材，为了凸显鲜美的风味，赵天生配合的那些辅料，也几乎都是以口感为主。 甚至赵天生还得感谢一下，已经离开的那位神州游商掌祀李少卿，他输给赵天生的食材之中，便有这道‘汨水银鱼羹’，不可或缺的配角之一！ ‘发菜’！ 第三十五章 道在至味，易道为尺（求追读，求月票！） 随仙食录第三十五章道在至味，易道为尺（求追读，求月票！） 大道至简，味在天然。 若是要以寻常之味来令洞庭龙君，真正明悟到过往衡量之差，了悟己身行事之急。 恐怕对赵天生来说也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见识过柳青的至情至性后，尤其是有柳毅在前作为表率，他很清楚这些龙族一脉的家伙，基本都是顺毛驴。 你要逆反着来，那是根本没有做到任何可能的事情。 可是味道如果过于平平无奇，就算是‘真味级’的料理，似乎也无法撼动这些龙族一脉偏执的内心。 所以才有了现在赵天生烹饪料理之中，至味在简，调味中的手段越发减少，把食材本味的应用却变得越来越繁复。 山味，海味，汇集了山海精华，甚至得超越了寻常山海。 可以说为了这个食材的选择，赵天生也是花费了不小的心思，不但将建宁镇附近，他之前留存的不少珍惜食材都一股脑的给弄了回来，还真是在回归的途中，遇到了天运。 才有了‘汨水银鱼’这么一个堪堪可以作为主食材的收获。 以至于赵天生都在怀疑，这是不是那位柳毅柳先生离开之前，留下的余荫。 若是前世他肯定只觉得是自己运气好，但在这個世界那就极有可能是这些存在，有意的馈赠了。 毕竟此界天下发展无数年，你怎么知道自己得到的那些机缘，是不是别人有意的施舍，为此令你负担上更大的因果干系？ 仙道天下，不可无此念，也不可将此念看得太重，畏首畏尾。 如履薄冰者，勇猛精进者，实际上才是真正应该混为一谈。 当然对赵天生来说，除了掌祀一道外，其余的东西都只是当外物，当做磨砺。 有此心，此意，就无所谓得到什么机缘了。 只不过有了‘汨水银鱼’并不代表一切就完美了，要配合上这样的食材，赵天生也是选了又选，然后才在之前将自己身上携带的食材，全部交予了他的那位神州洛邑李氏的李少卿留下的东西里，找到了可以合用的食材。 也就是他如今拿出来的...‘发菜’！ 要知道这种食材，在建宁可是万万长不出来的，不但需要在海拔高达上千米的地区才能生长，更是需要环境属于干旱和半干旱的土地。 如此才能得到这类毛发状，弯曲，棕色的藻类食材。 迥异于湘府的山珍海味，明明是山上才有的食材，却形态与海中珍味无疑，正是有这样的辅料，赵天生才敢夸口，能够令洞庭龙君有机会叩问本心。 这样的掌祀之道，不同于儒家拔苗助长的问心一局。 要知道后者目的是为了让你提前去感受，接触那些世事的变化，沧桑，甚至是痛苦。 看似是提前打了预防针，可何尝不是在此之后，令答题者已经陷入了设计问心一局者心中所想的预先轨道之中？ 那问心之后，你感悟出的本心，到底是你自己的本心，还是他人希冀你感悟出的本心？ 这也是为什么迟玄对儒家一脉的问心局，一直视为拔苗助长的浪费。 唯有掌祀之道，不偏不倚，只是以烹饪的料理化作一杆尺，借与他人丈量己心，己道，令你可以更加冷静的观看自我，继而明悟世事选择，一切发自内心，不予外力干涉。 这也是即便以龙族这样桀骜之尊，面对真正有潜力的掌祀修行，也会给予一份属于它们的尊重，哪怕是众多非人哉可以轻易灭杀一位筑基掌祀修行，却也要思量再三。 毕竟你少了这一杆为你等丈量公平的尺子，日后你若是有什么过不去的坎，需要掌祀一脉协助，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就怪不得他们了。 ... 再看灶台之中，赵天生取出了那‘发菜’，简单的以清水浣洗，去掉上面的泥沙等杂质之物，小心翼翼又不能清洗太过，让这等食材来之不易的味道，随着清水流逝。 这也是需要看每个人细致功夫的时候。 幸好赵天生只要在烹饪的时候，便极为的集中专一，甚至因为之前的那次‘受箓’提前感知到了‘入微’的状态，甚至比许多五阶掌祀的‘微’之境更要慎重仔细。 一遍又一遍的直到食材的状态完美。 这个时候，‘发菜’再也不复之前干枯的曲卷发丝的情况，更像一些经过洗涤的乌黑秀发，此时便可以直接放入之后上菜的器皿之中。 倒也不是需要烹调，只不过手法确实也有一些不同。 这个时候的空闲，就可以开始处理其他的辅料食材了。 除了必然会有的‘汨水银鱼’和‘发菜’之外，赵天生还选择了一块极嫩的豆腐，一点云耳，一些春笋，以及一块腌制好的火腿肉。 倒也不是没有自己做的腊味，可是赵天生觉得，这块源自金华腌制好的火腿，比他自己腌制的那些食材更加适合。 甚至还能替代调味，只不过使用的时候需要提前处理过。 切成丝的火腿需要提前加清水蜂蜜蒸煮过，去掉那些腌制时留下的味道和多余的咸度的同时，也可以让火腿肉丝更加柔嫩。 可以说，这道料理的完成其实并没有什么复杂的手法，真正困难的是将所有的食材比例，以及恰到好处的结合在一起。 这也是料理上最为困难的一点，甚至可以说赵天生是自己在给自己找事情做。 可偏偏这种自讨苦吃，赵天生还格外的乐意，这种趣味性或许只有迟玄能够体会一二，其他都是难以与外人道。 眼看着高汤逐渐滚动越来越缓慢，鱼眼泡升起来的也更加缓慢，这代表的是更多的风味物质开始融入看似清亮的汤汁当中。 甚至就连这么缓慢的炖煮，汤汁也渐渐浮起了一些不同的颜色，这也是赵天生最满意的一点。 要知道这个天下的各种食材的滋味可比前世要浓郁多了，一丝丝的元气融入，更是令鲜味再上层楼。 也就是在那汤汁清如水，稠似琼浆的时候，赵天生便要捞出一部分，然后加入之前便已经等待已久的，里脊肉和鸡胸肉混合葱姜水，打成的肉泥！ 这亦是赵天生前世制作清汤的一种必备的手段。 被称之为‘扫汤’！ 可以说在历代烹饪高人前赴后继的研究下，最极致清汤的做法，全球竟然都是异曲同工之妙。 不得不说，这亦是算，追求美味时难得的一种，山水有重逢了... 第三十六章 思退不得，无解之题（求追读，求月票！） 随仙食录第三十六章思退不得，无解之题（求追读，求月票！） 所谓的‘扫汤’即是利用食材蛋白质的附着力，将汤汁里多余的杂质以及油脂，用蛋白质生熟变化的那一个动态，裹挟进蛋白质当中。 令汤汁变得纯粹，且毫无杂质。 这等技艺在这方天地倒也不是未曾出现过，只不过几乎都是每家每户压箱底的东西。 类似的理论也有，但真正能够知其然，且知其所以然的，却并不多。 如同赵天生这样，已经衍化出了一套完整的东西，即便是得益于前世的见闻，也依旧是难能可贵。 以至于，哪怕是洞庭龙君看着赵天生的动作，似乎也已经明白了这‘扫汤’的奥妙究竟。 ... 没有将自己掌握的技艺敝帚自珍的想法，赵天生烹饪的时候，过程都是大大方方。 只不过他也没为别人解释其中更深奥妙的想法。 除非是真心求教，那么他也不介意指点和互相论道。 混合了搅碎的葱姜汁水的猪鸡纯肉的肉泥，一点点的舀进那换了个锅子，依旧缓缓滚煮的高汤之中。 很快浑浊的蛋白质就开始凝结，许许多多的絮状物体开始徘徊在汤汁之内，好像清汤一下就浑浊了起来。 赵天生神色不变，又是一勺肉泥加入，随着温度的提升，以及蛋白质的凝结，絮状的肉泥渐渐汇聚成一堆，然后成为了一個将杂质和油脂都吸收的肉块，就这么漂浮在了汤水之上。 这个时候，哪怕是不通掌祀修行的魏老道也已经看出了汤水的不同。 那种澄澈如清茶茶汤一般的汤汁，简直是让人眼前一亮，而幽幽的香气，也让人想起了茶香，似乎极其的内敛，可也同样是让人享受的有一种淡雅的低调清冽。 ‘这种汤水...’ ‘宛如镜面一般澄澈！’ ‘哪怕是在历代龙君的记忆之中，似乎也未曾出现过！’ ‘不，哪怕是用鱼汤熬煮出来，也没有这样的高汤模样...’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高汤了！’ 作为洞庭龙君的云怀中，有着历代龙君的记忆，以及在云梦府飨宴的资历。 类似的汤汁料理也是品尝过不少。 可是如这样的高汤，确实是从未见过。 而这也正是许多掌祀修行，乃至是掌祀流派在汤水上不外传的高汤精华版本，他们内部也有一个称谓...叫做‘上汤’！ ... 堆砌而起的肉泥山，好似柔软的豆腐一样，飘荡在汤水之上，经过三层纱布的过滤，留下了这些絮状的肉泥，剩下的汤汁，不但没有一丝多余的脂肪飘荡，更是肉眼可见的透明，清澈，微微泛着茶色。 迟玄倒是不奇怪赵天生可以做出这等水准的清汤，她只是没有料到，赵天生如今就已经可以完成这一种水准的高汤了。 并且是用了一种她没有想过的技巧，轻而易举地就能做到。 要知道就她知晓的那些做到类似汤水的办法，无一例外地都比如今这般的技艺要麻烦许多倍。 这还真是让这位玉食仙惊艳非常。 毕竟任何一种技巧的衍生，几乎都是在机缘巧合，以及经验总结下得出来的。 只不过让迟玄也没有想到的是，已经无比透彻的清汤，居然还会被赵天生再重复加工，就好像是提取出的果汁原液固然风味最为醇正，可是口味却未必适合大众，必须再经过一些细微的调整。 赵天生将‘上汤’提取出来，同样也进行了一样的步骤。 因为还有豆腐丝，火腿丝，春笋丝，云耳丝等食材需要搭配发菜，以及‘汨水银鱼’。 所以光是上汤，只会让汤的味道，彻底的压制住食材的味道。 为了解决这个麻烦，赵天生将之前的原汤，取了一份出来，直接开始了烹饪！ ... 完全是让人没有想到的制作方式，令人大开眼界的同时，也是难以转移开目光。 闻着鼻尖的香气窜起，洞庭龙君隐隐感觉到了一些不知源自何处的力量开始平复着他的内心。 常年都在无数的各种各样的杂念当中渡过，无数纷杂的念头蹦出，他似乎已经极其长久的没有平静过了。 ‘不过是还未完成，掌祀之道就已经开始影响周围了么？’ ‘迟前辈到底挑选了一个...何等的妖孽？！’ 用天骄来形容，已经是不够恰当了，修为不过三阶，可是境界在掌祀之中已经不知迈入了何等地步。 这样的存在，甚至烹饪的掌祀料理过程中，就能影响如洞庭龙君这般星境九阶的龙族非人哉，云梦水神。 只有不可思议的‘妖孽’，才能形容。 赵天生倒是不知道这位洞庭龙君，已经给自己冠上了一个怎样的名头，眼神专注。 虽然没有马上使用上汤，可是他之前熬煮的高汤，经过过滤之后，依旧是能位列顶级的行列。 在将春笋和火腿一齐熬煮出味，并且吸收了火腿的咸度后，将两者捞出来，又放新的高汤进去，这个时候加入嫩滑的豆腐丝，爽脆的云耳丝，再一齐煨煮。 不需要多久，只是稍稍那么三两分钟之后，等到食材吸收了高汤的滋味，这个时候就可以将它们放置等待。 可以说这道‘汨水银鱼羹’也几乎是来到了完成的最后阶段。 而这道菜品，在最后结合的时候的一些巧思，才是这道料理的精华。 几乎是到了这个时候，属于主角的汨水银鱼才真正出场，将上汤重新加热，不用太复杂的动作，将新鲜的银鱼也不需要怎么调味，就是这么用漏勺，放入滚烫的上汤之中，这么来回上下。 为了防止细嫩的银鱼肉化开，这个速度还真不能太久，只是三两下的功夫，银鱼就从透明变成了雪白一片。 再过一会，一股浓郁到极点的属于鱼类的鲜香蒸腾而起，融入了水雾之中。 让魏老道都忍不住唾沫连咽。 也就是这个时候，银鱼可以直接放入到，刚刚已经吸收了各种食材滋味，等在一边的高汤之内。 然后把在汤碗里等待已久的发菜送入刚刚煮过了银鱼的上汤之中，不需要多久，上下来回的冒几下，冒到发菜一根根丝线散开，真如飘荡在溪涧之中的美人秀发一般的时候，就可以放回汤碗之中。 而此时的上汤已经吸收了汨水银鱼和发菜的味道，便需要等待它放凉，然后以这个为水，来调制粉水。 如此才能让羹汤清澈滑爽的同时，还富有食材的滋味。 淀粉的糊化，又可以让上汤的滋味，有一个很好的托底，不至于过于的强烈，和食材各自产生分歧。 只见赵天生将放冷的汤汁，慢慢的加入淀粉，作为粉水预备，洞庭龙君也似乎看明白了什么，味道上的增减，何不就是在预示着他洞庭龙君一脉的如今？ ‘进不得，便只能思退一步？’ ‘自己做不到便只有依靠别人，其实这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 ‘可是到了这一步，我洞庭龙君一脉，哪里还有退的余地？’ ‘这根本就是一个无解之局啊！’ 到现在，这位当代的洞庭龙君依旧固执的认为，现在的情况就是一个无解之局。 而赵天生，便是要以自己的这道料理，作为尺子，告诉他。 无解之局...并非无解！ 第三十七章 有无之间，恒常清静 随仙食录第三十七章有无之间，恒常清静 完成的步骤，没有想象当中华丽，反而凸显了一种古朴简单，之前煮过了春笋，火腿，云耳，嫩豆腐丝的高汤再加热，加入少许的胡椒粉。 然后就是烫过了汨水银鱼和发菜的上汤加入淀粉，一点点的融入加热的高汤之中，一点点的勾芡。 甚至要勾三到五次，直到汤汁明亮，滚煮的时候，无数的小水泡翻涌。 就好像是琼浆蒸腾。 也就是这个时候，羹汤离火，把烫好的汨水银鱼以及发菜放入进去，不断的搅拌，最后撒入一把新鲜的韭黄，浇上一些高汤上浮着的油脂，作为提香。 一道看着朴素，朴实，好像没有多少出奇的‘汨水银鱼羹’便算是完成。 明明看着简单，颜色也不出奇。 可就有那么一种特殊的魔力，在任何一点多余的香气都好似被压制的情况下。 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在这道羹汤之上！ 甚至下意识的觉得，那明亮的羹汤，还有飘荡在其中的那些食材，似乎怎么看都怎么令人欢喜。 ... ‘这是...’ ‘超越了色香味意，达到势的术法道之境？’ 明明只是一道看着普通无比的料理，怎么都不应该会令人产生这般的念头。 结果不止是魏老道这么觉得，就连洞庭龙君也觉得这道羹汤似乎格外的出彩。 这就不是‘色香味’可以达到的效果了，而是‘意’衍生到‘术法道’的势之境。 有了这等精神上的‘势’加持，即便是再平平无奇的料理，落入他手中出品，食客也会觉得精彩无比。 这就是掌祀之道更高一层的奥秘。 吃的已经不止是色香味意了，还有精神层面的享受，感悟，乃至是‘道’的交流！ ‘成了！’ ‘我的小天生，果然是最棒的！’ 在烹饪过程之中，一直只是默默看着的迟玄，见到赵天生料理完成的那一霎，终于忍不住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因为以她的眼光自然能够分辨出这道料理到底是什么水准。 可以说赵天生真正开创了一个掌祀之道上不大不小的里程碑。 以三阶掌祀之境，独自烹饪出了一道‘真味级’的料理。 往前数，在各种帮助下或许有人可以做到，但是单独只是凭借着自己的境界和修为，就在筑基阶段烹饪出‘真味级’料理的，至少在迟玄漫长的生命里来看，仅此一位！ “汨水银鱼羹！” 这次已经将所有的东西完全展现，精气神共鸣，反而比之前那完全的虚脱不同，还存留了一丝余地的赵天生，看上去没有那么负担巨大，却也更体现出了他修行境界的提高。 “既然龙君，依旧徘徊不定，无法确认到底该怎么选择。” “那就让这道料理，帮助龙君衡量吧！” 神色微微严肃，赵天生眸子里多了一丝精芒，他相信自己的料理，至少也可以给洞庭龙君带去一個新的选择可能。 然后他看向了拼命吞着唾沫的魏老道开口。 “魏爷爷这道菜你就别想了。” “发菜加入，让这道菜对有旧伤的食客并不友好。” “很容易宿疾复发，您在伤势完全恢复前，肯定是无福消受了！” 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眼巴巴的看着赵天生烹饪了一道堪称精彩绝伦的料理，还是用着自家的地盘，竟然一点好处都捞不到。 魏老道的脸色一下就垮了下去。 不过到底洞庭龙君和迟玄都在这里，他也没法发作，只好自认倒霉。 当作是做了一场白日梦了。 ... 这个时候赵天生哪怕是和魏老道关系再好，也没空搭理他了。 把‘汨水银鱼羹’送到了洞庭龙君的面前，然后就等待着这位应该是见多识广的龙君品尝。 可此时洞庭龙君知道赵天生会觉得他见多识广，肯定会露出无奈的苦笑，他就算是见识再多，也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情啊。 三阶掌祀，还在筑基阶段，烹饪出‘庭宴级’料理，就已经够无数的掌祀道脉视为下一个崛起的天骄新星了。 赵天生是直接跨越了‘庭宴级’，来到了‘真味级’这个更加不可思议的范畴之中。 说句不好听的，七曜级掌祀之下，能够烹饪到的极限，几乎就是这个水平了，不管他离‘真味级’料理的巅峰差距多远，只要来到了同一个领域。 在领域内的上下好坏，那都是另说的事情。 关键是能不能跨入这个领域！ 更何况，赵天生的料理是在掌祀三阶时候烹饪出来的，哪怕是最苛刻的人，对这道‘真味级’料理评价，也不敢说什么。 ‘奇迹么？还是说...’ ‘天无绝人之路？’ 到现在洞庭龙君也不知道，这道料理赵天生到底要表达的是什么，不过既然有新鲜的‘真味级’料理品尝，哪怕水准只是刚刚跨入这个领域，那也是一种值得仔细感受的料理了。 毕竟是洞庭龙君一脉，精心培养而出的当代龙君，比柳青那还略带野性的手法是得强多了。 也没有嫌弃器皿的粗陋，只是普通的白瓷汤勺，也用得极有风度，在汤碗里稍微转了一下，让发菜和银鱼呈现出了一种互相环抱遨游的姿态。 很快就似捅破了一层封印一般，强烈的鲜美气息就蔓延上来。 这种将味道完全封锁的烹饪手段，竟然让这位当代的龙君，也不禁闭眼享受起了，那阵阵热气滚涌带来的香味。 似是让他置身在高天之上，俯瞰山海，又有无数的银鱼如同星辰相伴，最终随着天地的转动，没入虚溟归墟之中，感受一种发自内心的寂静。 还未品尝就已经让己身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洞庭龙君神色微怔，紧接着便是一勺包含了各种食材的羹汤舀起，也不需要考虑多么滚烫，直接就送入了嘴中。 只是一瞬，一股没顶的鲜美，就如同涛涛江海冲击进了他的味蕾和心间。 犹如绵绵不断的长河，一下就将他所有的预设，防备，全部都敲了个粉碎！ 银鱼是什么滋味，谁能比他这个水族之主更加清楚？要知道整个盛州都著名的可不是汨水银鱼，而是洞庭银鱼！ 云梦泽上的船夫，每每捕获了这等鲜美食材后，根本就不会经过灶火的烹调，简单的调料搅拌一下，生食享用鱼脍，才是最佳的风味。 所以在知道赵天生要烹饪‘汨水银鱼羹’的时候，洞庭龙君就已经下了一个笃定的判断，银鱼的滋味肯定会流逝，完全比不上生食鱼脍的美妙。 但是在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错了。 银鱼的滋味到底如何，他竟然是真不知晓。 浓浓的银鱼香气，明明没有经过什么高温的烹调，却徘徊在他的口鼻之间。 鲜浓的汤汁，犹如一道可以咀嚼，偏偏在齿缝间滑入喉咙的食材，配上发菜释放的独有的鲜味，竟然在口腔里达成了一种不同来源的三种鲜美的平衡。 其余的食材，负责提供咸味，咸甜，爽脆，乃至是新鲜脆嫩的口感。 一抿就散开的嫩豆腐丝，又让过于浓厚的鲜美，添上了一丝源自谷物香气以及淳厚。 山与海并肩，天和地共存。 口舌之间，仿佛进入了一个无比安静的天地，唯有不断释放，似浓似淡，不断变换的鲜美在其中。 就算是以洞庭龙君内心裹挟的万般俗物，也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宁静，平和。 ‘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 ‘上士无争，下士好争；上德不德，下德执德；执著之者，不名道德。’ 往日里只是看看的经文，流淌自心中回荡，赫然令洞庭龙君在这片心界天地之中，彻底的陷入了一种... 恒常清静之境！ 过往种种，思量，倍思量，不思量。 犹如一幅幅动画展开，每个心思都曝露在自我面前，经受检视。 偏偏此时的洞庭龙君却好像生不起任何的不满，只是旁观般的看着自己曾经的那些选择，那些动作。 然后终于洞彻到了那一根无形牵线的痕迹！ ‘好个环环相扣，好个天理无痕...’ ‘好个大势倾轧！’ 第三十八章 府城消息，黄家瓷井（求追读，月票！） 随仙食录第三十八章府城消息，黄家瓷井（求追读，月票！） 饮完了一碗‘汨水银鱼羹’，那位洞庭龙君似是发生了些什么变化，又好像没有什么变化，总之具体说不上来。 然后这位龙君就极为潇洒的告辞离开了，也没有给赵天生一个确切的答案。 让赵天生都快要怀疑自己的手艺了，只不过想到这位龙君的身份，可能还是自己的掌祀境界不够，终究没有能够改变什么。 遗憾是有的，不过对赵天生而言，这种事情也只能转化为自己继续努力的动力。 倒是迟玄看出了什么，却没有告知赵天生，她发现了让自己的这位契者，有一些额外的压力似乎总能出现一些令她都意外的效果出现。 而本来想和赵天生说些什么的魏老道，见到他一脸疲色，就摆了摆手，让他回去休息，明天自己再去寻他，说黄家的情况。 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 赵天生倒是没有意见，稍稍的和魏老道解说了两句，把剩下的高汤和上汤都打包给他，就自己回了家中。 直到第二天，一个消息传来。 才让刚刚恢复了元气的赵天生，精神又是一震！ ... “传闻是常安的百家掌祀学宫之中，有人传出了消息，上书当代圣人。” “于是，圣人亲自下旨，允许湘水两岸生灵外迁一段时间，直到柳青走水完成。” 魏老道将自家道脉送来的消息看完，转述给赵天生之时，眸子里也尽是精芒。 “这是把云梦洞庭龙君这一脉，放在火上烤啊！” “算计柳青心关不成，干脆就直接抄老窝了？” 别看这一番动作看似是为了洞庭龙君一脉考虑，实际上是把这一脉这历代龙君积攒下来的人心，全数给用了個精光。 很多东西建立起来困难，要摧毁却是旦夕之间就可以。 如今一封旨意，便足够让云梦洞庭一脉在湘府积攒的人心香火，直接扑灭大半。 “釜底抽薪的手段，却也证明对方能再想的办法已经不多了。” “不然也不会需要暴露自己，直接针对洞庭龙君这一脉！” 在有些事情方面，魏老道反而没赵天生看得透彻。 之前他们都是对着空气招架，如今却不一样了，很明显对方已经暴露了出来，那么情报以及各种纠葛，以及对方施展的各式手段，就能看到方向了。 更别说他们也能找些办法，针对对方。 魏老道就是这一点佩服赵天生，哪怕再糟糕的境地，这个少年人似乎也可以找到不一样的角度，见到光明和璀璨。 “否极泰来，事穷则变。” “我只是比较相信这一点而已。” 似乎知道魏老道想什么，赵天生的笑容开朗，只不过眸子里也多了一丝凝重。 一封手书，就可以影响当代盛州帝王，这样的人物任谁知道会是自己的对立面后，也会觉得不好对付。 如今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是谁送出的那封手书，掌祀学宫自然也不会暴露此事，可是能够有这样影响力的，在整个学宫之中也不多了。 “这倒是不奇怪，为什么柳毅留下了那么多香火情，却好像没什么用了。” “之前没有任何消息，或许对于洞庭龙君一脉，就是最好的消息，他的那些香火情便已经是尽力了。” “如今逼得对方亲自下水，不管如何在学宫之中，便已经是造成不好影响了。” 默默算了算日子，魏老道可是知道这两年是什么日子，之前那人不愿意直接显露身份，如今却亲自下场，其实是已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想必这也是柳毅在掌祀学宫留下的那些香火情做的好事。 不过这些离得太远，属于天上人的事情，至少还得八阶九阶才能掺和进去，赵天生和魏老道两人聊是聊，实际上也无法改变什么。 “这些消息你清楚就行，知道面对的是个大概什么人物，才能在做事的时候，更加面面俱到。” “府城那边薛府尊可没有那么好处理，不用我们浪费心力。” “再别看那位洞庭龙君在水神庙那么安稳，对那位恭恭敬敬的，可掌管云梦万顷水脉的神祗，又哪里会是好脾气？” “在得到了消息后，他们的反扑也不会简单。” 稍微给赵天生宽心了一下后，魏老道才真正提及到了，如今来这里的正事！ 也就是赵天生如今眼下的麻烦。 那位占据了建宁磁器口的黄家！ 只是短短一句话，魏老道就令赵天生的全部注意力都放了过来。 “如你猜测的一样！” “那黄家内里，有大问题！” ... “气有百种，人气，晦气，毒气，瘴气。” “阴气，阳气，福气，禄气。” “那黄家宅子因为人口众多，各色杂气纠缠，以至于一般修行根本分辨不出其中的究竟。” “就算你体质特殊，衍生出了望气的神通，到底还是经验太差！” 魏老道这个时候，就不免多了几分得意的神色。 能够让赵天生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如人的时候可不多，况且能够找到那黄家的古怪源头，还真不是他自吹自擂。 别人还真没这份本事。 也就是他当年心气高，阅读了诸多典籍，旁门左道的手段也知晓得不少，这才看了出来。 “老道就奇怪，黄家那地方又没多大，干嘛要那么多仆从，还从其他府买人过来，还不让当地人去卖身。” “不同地方的人，自出生起，环境影响下，本身的气就会不同，所谓的水土不服，很多时候就是自身之气与当地的气场相碰撞，这个时候要么就是慢慢修养适应，要么就是用一些办法改变自我的气场。” “而那无数不同的气场汇聚，也就令黄家之地的气场越发混乱，可以将他们要掩盖的东西，完全藏得神不知，鬼不觉！” 赵天生知道魏老道这段时间内，接连的吃瘪，好不容易能够找个地方炫耀一下，显露几分自己的能力，所以也很好的当了一个捧哏。 “所以那黄家，到底有什么？” 提起这个，魏老道眼神深深，似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隐藏在黄家大院之中，语音颇为深沉的缓缓开口。 “就在黄家的家祀之旁，有一口瓷井！” “瓷井之下，有无数碎裂的瓷器，而埋着的是一尊...” “骨瓷霸下相！” 当然魏老道在这段话后，补上的一句才最关键。 “业已通灵...” 第三十九章 府城三脉，青年祀厨（求票票，打赏！） 随仙食录第三十九章府城三脉，青年祀厨（求票票，打赏！） 高门大户，世家豪族，各自有不同的聚拢气运的手段。 不然之前那神州洛邑李氏的李少卿也不会这么轻易答应下来，要与赵天生来一场祭决。 人家确实是有兜底的办法，三年蛰伏就能弥补这部分缺损的气运。 这要换成一般人，就算是潜心修行，但问好事不问前程，没个十年八年的想要补回气运，那就去见鬼去吧。 什么祖灵香火，什么檐上飞燕，再就是祭祖之时的大祀，或者是贡奉山水，这都是积攒气运，延续一族族运的手段。 当然真正能够让一族长盛不衰，这些都是外物，关键还是内里的家族族风是不是依旧清正。 可是许多豪族大户，为了更进一步，便免不了上一些歪邪手段。 其中搞点镇宅之物，快速的积攒一批气运也是属于常见的事情。 实际上这类的东西很多地方都有，大家伙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破了天去，只要你自家人顶得住气运之后的反噬，那么谁也不好说什么，怕就怕这些人既要又要，那就往往会闹出事端来。 所以这些手段，通常也都是弄得极为的隐秘。 至少是不能为外人知晓，就是怕事情暴露，引来各方觊觎。 气运汇聚之物，短时间可是消散不了的，哪怕不能长久庇佑己身，谁又不想有一段时间的洪福齐天？ 可以说黄家那点手段，真要剖开来看，真不算什么。 只是一旦牵涉到了走江等事情，那骨瓷铸就的一尊霸下之相，还已经通灵的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只是通灵而已？” “不是与那紫纹老鳖有关系？” 要知道上次的祭决，那头紫纹老鳖的荒腔走板表现，已经表明了很多的东西。 赵天生懒得计较这些事情，建宁周遭的非人哉当中，紫纹老鳖最似人，却也离人最远，如果这里面还有其他算计，那这头非人哉的心思就算得上是可诛了！ “老道就知道你会想一齐去。” “说有关系，确实也有关系，说没关系，也不好说...” 既然是骨瓷，那么用什么骨烧制，也很有说话，魏老道知道一些偏门的手段。 将先人的尸骨混合一些非人哉的骨骼烧成瓷器，镇压在活人阳宅关键之处，调和阴阳，汲取外界气运，若是还有源源不断的骨瓷补充，那更是能够极快的形成一个藏风纳气之所。 非人哉借此修行，便可以事倍功半。 那紫纹老鳖就是献出了估计是它血脉相连的亲缘的一部分骨骼，加上借了黄家的那口瓷井修行，所以才能在建宁镇周围的非人哉里一直遥遥领先。 也算是为黄家那一户一直护道左右。 至于那霸下之相，确实只是通灵之相，不过也就在成就精灵的边缘了。 已经算是有了气候，一旦有什么意外或者机缘，霸下骨瓷之相通灵，恐怕便是又一個能够走江化龙的存在。 赵天生可以想到的东西，魏老道自然也都想到了，只不过黄家的这一尊霸下相要借着这个机会走江，可是难度很大，得一次连破好几个关卡，似乎并不可能真的出现这等情形。 “越是不可能，答案反而越是可能。” 只是赵天生面露一丝凝重，他必须设想最坏的可能，并且将这个消息告知洞庭龙君和那位云梦府尊。 并且还不好直接对黄家动手，因为这是摆在明面上的威胁，一旦黄家的这个霸下相被破除，你又能肯定在其他地方，没有对方布置下的下一个手段么？ 为何很多时候，事情只能水来土掩，关键就在于这个不确定，所以哪怕是知道对方的手段，也不能提前破解，除非你知道对方的全部布置。 不然，知道的明面上威胁，远比不知在何处的暗中危险更加安全。 “此事还是有劳魏爷爷，将消息传去洞庭和云梦府城。” “我们如今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湘水两岸既然同意迁徙的旨令下来，那么这次的走江应该不会出太大的问题才对...” 水族走江，并非易事。 尤其是进入云梦洞庭之所，而不是向外走江入海。 赵天生的想法本不应有错，但他内心深处还是弥漫了一丝不安。 事情到了这一步，如果真要搞出什么大事情，那才是真正的会引起巨大波澜的麻烦。 ‘但，我心存疑，所以...’ ‘还是得早做准备！’ 望着魏老道回转水神庙的身影，赵天生再次眺望那座并不起眼的神庙，亦是下定了决心！ ... ‘这处所在...’ 自常安而来，原本是在云梦府城传递圣人旨意的一位黄门侍郎，来建宁镇游玩一番，倒也算是见识了一番湘府的风土人情。 结果来到这黄府附近，却察觉到了气息驳杂之中的一丝痕迹，在他人都未曾察觉的情况下，同样也见到了魏老道费劲心力才发觉的这口瓷井。 望着满地碎裂的骨瓷，以及中央拱卫，犹如一尊已经活过来，神异至极的霸下骨瓷之相，这位来自常安的黄门侍郎，也不禁露出了一丝诧异的神色。 要知道类似的地方，诸多豪族世家有之并不奇怪。 黄家不过是一个小小地方上的豪族，居然也可以建立这么一个占据了水脉要害之处，构建起一个特殊风水之地的镇宅所在。 这就多少有些不可思议了。 这位黄门侍郎，见到那霸下相模样神异下意识的伸出手，接触了一下那霸下相边缘，却没有想到那骨瓷外壳竟然锋利如神兵，仅仅是碰了那么一下，就已经给他手上撕开了一道口子。 顿时鲜血涌动，一抹微末的星光也落入了霸下相之内。 正要处理，这位黄门侍郎袖子当中的一块玉珏就开始跳跃起来。 在点开，知晓那边的情况后，这位黄门侍郎也没有继续深究此地秘密的意思了。 直接起身迅速的离开了此地，只留下了依稀残留血痕的霸下相，似乎越发的...灵动神异几分！ ... 行走在回返云梦府城的路上，这位跟随来颁布旨意，增长见识的黄门侍郎，回想起刚刚玉珏里传达过来的消息。 他也没有想到湘府府城如今的局面居然这么复杂。 为了让之后的走江更加稳妥，云梦府城掌祀一致决定，要在之后举行一场祭江仪式。 只不过这个祭祀的掌祭人选，如今却成为了各方争夺的焦点。 云梦府城的三脉掌祀流派，都派出了各自的年青一代掌祀，想要争夺这次的掌祭之位！ 此时三方都已经纠缠不休，只能等他这位清贵的黄门侍郎前去分解... 第四十章 纷来建宁，言说掌祭（求票票，打赏！） 随仙食录第四十章纷来建宁，言说掌祭（求票票，打赏！） “天生啊，你怎么能这么稳呢？” 明明马上走江就要开始，魏老道觉得自己都得担心十分，可是自从上次将消息传出去后，赵天生就好像忘记了这回事。 每天还是安心的开着小饭馆，甚至就连‘飨宴’都开了一次，并且将云梦府城的消息传递了过去，让这些非人哉们知道什么时候散到更远的地方，等到走江结束再回来。 “我看着都着急啊！” 建宁镇没多少动静，虽然也已经提前下达了迁徙的通知，不过八字还没一撇，众人都也不急。 反正也不是不回来了，只是提前打好准备，收拾好东西，暂时离开而已。 湘水汹涌，偶尔也有泛滥的时候。 至少在赵天生成长的时候，就遇到过三四次类似的事情，都是官府要求撤离，然后回来收拾家园。 除了辛苦狼狈一点，倒也没什么。 反而因为水涝带起了淤积泥沙，滋养了两岸的田地，来年必然会是一个丰收大年。 赵天生在水神庙说的那个建议，看似空洞，却也并非无水之萍，完全不讲究实际。 反而真如他所说的控制得好，那就是多方共赢的局面，甚至还能滋润一些比较贫瘠的土地，扩张更多的沃土。 甚至还能借此疏通一些已经淤积很久的水道，说不定能够令湘水两岸数十年都不受洪涝侵袭，只不过赵天生的设想没有对于湘水水脉的绝对掌控力，必然是做不到。 所以他的设想，也就只能是设想。 “如果他们能够顺利完成，还省得我们费力。” “何乐而不为？” 知道魏老道是觉得，自己私下里费了这么多力，结果没半点便宜可得，但赵天生却不这么想。 如果事情顺利解决，那才是最好的情况。 他本身又不是为了得到什么才掺和这件事的，只不过是因为柳青的走江必然涉及到了两岸无数生灵，他这個‘建宁掌祀’职责所在，不得不为而已。 “老道就看不得，那群人咋咋呼呼。” “一个个人五人六，了不起的样子。” “湘府那几脉掌祀，老道又不是没尝过味道。” “乏善可陈罢了！” 倒也不是魏老道吹捧，到了他这个境界，吃口味，吃食材也不过如此了，关键还是吃感觉，吃掌祀修行融入的己道。 从这方面来看，别说是云梦府城那三脉掌祀年轻一代了，就算是如今执掌那三脉的老一辈，也比不得赵天生。 “魏爷爷太夸奖了。” “况且...” “我也不是没有准备。” 赵天生神色说到这个的时候，就连面上的笑意也减少了。 实际上在意识到对方可能针对的是洞庭龙君后，他就已经开始怀疑更深一层次的可能了。 意气之争对于柳毅这等修为境界的人物不是没有，但如果仅仅是为了意气之争不会搞出这么大的局面。 考虑到洞庭龙君一脉也没有什么值得觊觎的东西，那么能够让那些存在真正在意的，就是这一条湘水的控制权了。 按照迟玄之后给赵天生介绍的说法，湘楚水系渊源流长，遍及九州各处，而那位水神虽然没有一个从属身份，却是整个湘楚水系毋庸置疑的君主。 ‘而任何影响那位水神的事情，都会造成许多不可预料的后果。’ ‘极有可能需要九州文庙出手，届时或许就会引起一场波及九州的风浪！’ 就算是在这么一个天下，赵天生也从不怀疑有些野心家，会以他人为踏脚石，来铺设自己前进的阶梯。 而混乱就是最好的上升台阶。 所以哪怕只是杯水车薪，赵天生也已经做好了一个准备，即便迟玄并不同意他这么做，可是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 应付着魏老道的询问，他似乎很好奇赵天生到底做了些什么准备。 只不过赵天生并不着急揭晓这个答案，仅仅是表示，只要事情到了那一步，魏老道自然就可以看到了。 倒是整个建宁镇，都随着云梦府城掌祀的那些人涌入，显得有些过于的热闹了起来。 为了争夺这个掌祀的机会，三脉的年青掌祀全部都来到了建宁，就是想要在这里找到机会，可以获得最好的位置。 要知道这几脉背后的人物，也都是不简单，在学宫掌祀不出的情况下，这些掌祀流派的老一辈几乎就算是一府之中掌祀修行最顶尖的存在了。 奇香斋，玉东楼，流芳阁。 这是湘府掌祀流派之中，堪称源流祖庭的三脉。 奇香斋算是最近二百年才崛起的新晋势力，玉东楼和流芳阁却已经称得上是湘府掌祀流派的源流之宗了。 固然不同于百家掌祀学宫之中的那些，却也已经是开宗立派的掌祀之道，生命力还比掌祀学宫的百家掌祀要更加顽强。 就算是来自常安的黄门侍郎，身份清贵。 面对这种地方上的掌祀流派纷争，也是没办法给出一个更好的答案。 于是乎便只能看他们自己各自的本事了。 谁能更好的平息走江的水患影响，甚至可以变害为宝，自然就可以得到更多的好处。 为此，这三脉的老一辈也颇有默契，并没有自己亲自下场，反而是当做是一次试炼，让自己的那些年青一辈的人物全数出动，如何挑选地点，怎么选择食材，什么时候进行祭江仪式。 这都是一种讲究。 也都是对年青一辈的考察。 只不过赵天生对这些东西并不在意，就是按部就班的开店，关门，休息。 反而是显得极为不起眼，好似是那些云梦府城之中的掌祀年青一代的陪衬一样。 甚至都不能说是陪衬了，完全是这些掌祀年青一代根本就不会注意巷弄里，为了人间烟火而忙碌的普罗大众，街边路人。 与那些已经开始准备祭江仪式的那些云梦府城的年青一代，好似有着天壤之别。 就连对这些来自府城的掌祀年青一代颇为不屑的常熟，在时日久了以后，也发现似乎他们这些人和建宁小地方的掌祀完全就是两个概念。 他们拥有的厨具，用的那些食材，似乎是和他们的日常生活，完全不会触及的东西。 以至于，见到了这些云梦府城的掌祀年青一代，好像就是看到了另一个种群的人类一样。 倒是一直暗中观察这件事发展的那位云梦府尊，真正见识到了赵天生那超乎常人沉得下去的心性，暗自喟叹。 ‘这才是和光同尘...’ ‘田野藏麒麟，老夫本以为是一句空话。’ ‘现如今看来，还是先人们见识广博！’ 第四十一章 黄家参与，幕后落子 随仙食录第四十一章黄家参与，幕后落子 与许多人想的不同，云梦府城的掌祀三脉，那些老一辈不下场，并非是他们‘自愿’。 毕竟是能够抚平一场走江造成的洪涝的话，反馈而来的气运和功绩，都是不小。 这些老一辈可都瞅着那些东西希望可以更进一步呢。 怎么可能会这么好心放开给年青一辈？ 只不过是有人强力压制住了这些人的想法，反而是逼得他们不得不让年青一辈出马。 不然就真是半点好处都捞不到，这才有了之前那次关于祭江掌祀的争论，以至于到最后干脆是看谁的下一辈更有本事，能够真正平缓江势。 这其中，云梦府尊薛嘏，可谓是完全主导了全部的议事走向。 哪怕是那位来自常安的黄门侍郎也被他借用了几分。 可以说，这一次的事情也让许多人意识到，只要这位薛府尊一日在世，湘府上空的声音就不可能改变。 ... 来自常安的旨意，自高处来，确实是消耗了云梦洞庭龙君一脉积攒的人心香火，可是相对的也让走江一件事顺遂了许多，几乎是手拿把掐。 也令薛嘏的忙碌情况减缓，这才有了空闲，能够来建宁一游。 虽然柳青被困在了洞庭龙宫之中，得到走江之时才能被放出来，不过当代龙君云怀中回去还是给他放开了玉珏通讯的权限。 这位柳青也不知是为了弥补过去的缺失，还是终于恢复了人性，每天和薛嘏的消息通达的那叫一个繁琐，更是连连提及了建宁镇他那位掌祀兄长，赵天生。 如果只是柳青提及，薛嘏也不会太过在意。 可是有魏老道说的一些事情，以及那位洞庭龙君近来的变化，这位当地的掌祀修行，他就不得不来见上一见了。 如今不过是远远观视了一段时间，他就已经能够确认了，这位天生掌祀绝不是池中之物。 甚至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更有潜力。 ‘可也正是如此，这位天生掌祀，还是少年...’ ‘还需要蛰伏积累啊！’ ‘老一辈能够做的事情，怎么能够劳累到这些少年人？’ 背上一些沉重的责任，到底是什么滋味，没人比薛嘏更清楚了，为了让湘府这些年稳住情况，不敢说人人都安居乐业，却也几乎是丰衣足食，不至于被豪族世家欺压。 薛嘏花费的心力，简直是难以计数，若不是得益于柳毅表兄曾经的馈赠，他都未必能活到如今这个寿数。 ‘少年人就不该劳心劳力，享受风花雪月也好，人间烟火也罢，那都是一份美好。’ 默默的看着赵天生的背影，薛嘏并没有惊动这位潜力无限的掌祀修行，也没有上前去结交一二，为自己的后世子孙拉一拉关系。 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必然会留下痕迹。 魏老道那边的事情还好处理，真要是牵扯到了薛嘏这里，恐怕就很麻烦了。 ‘表兄手尾干净，不牵扯他人。’ ‘老夫自然也得有样学样，怎么能把老一辈的事情，牵扯到小辈人身上？’ 柳青是没办法，作为柳毅的直系血脉，他不牵涉进来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外人确实不应该，也没有必要卷入这個漩涡。 所以，哪怕知道黄家有问题，薛嘏也直接钦点了黄秋实参与这件事，除了建宁镇只有黄家有足够的财力，供应这一场祭江仪式之外，也是有意要将这危险的根源放到自己的眼皮底下看顾。 而这个消息传出来，不止是魏老道不解，就连洞庭龙宫那边也是发来了消息。 倒是一直好似事不关己的赵天生一眼洞察了这位薛府尊的用意。 “虽然不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这位薛府尊，将最可能出现的危险，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也是最稳妥的办法了。” “只不过...” “未必有用！” 对方既然已经出招，甚至摆在了台面上，就证明对方不怕你任何的反制。 甚至可能薛嘏这一招都已经在对方的预料当中。 只是赵天生还是不明白，湘楚水系出事，就算是换了洞庭龙君，对于那方势力又有什么好处？ 真就不怕文庙怪罪么？ 而这个问题，同样在常安的掌祀学宫之中，那位曾经与柳毅同窗的韩夫子，亦是质问了身前的那位手执白棋，自下自棋的文士。 ... “吾，只以为汝与柳毅是理念不同，大道之争。” “如今你这般做法，迁怒于洞庭龙君一系，甚至波及湘楚水系，祸害湘府两岸无数生灵。” “莫仲晦，你到底是何意？！” 望着身前的这位同样也是学宫之中，儒家一脉中自开一条大道的读书人，韩夫子却只觉得自己教学是不是已经出现了差错，否则怎么会有这样行差踏错的一位学生。 “比起人族未来的长治久安。” “如此阵痛，不过是一件小事，更何况吾手书一封，已经令湘水两岸生灵退开了。” 持棋自己与自己下的读书人，并不着恼，只是自顾自的下着棋，若非面对的是韩夫子，恐怕他就连解释也懒得说。 “为何文庙都没有动作，夫子至今还不明白么？” 似是知晓必须给出答案，这位韩夫子才会离去，这位读书人站起来。 他并非盛州人士，却在此地的掌祀学宫驻留，学习儒家经典，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韩夫子存在，所以他一直保留着一份不小的敬意。 “天下间种种，过去如何已经是过去。” “自至圣先师划定七十二道礼，规划天下之后，许多东西就已经没有动过了。” “循规蹈矩，不代表陈旧之事物，不需要改变。” “昔年我提出‘存天理，灭人欲’，夫子不也颇为赞许么？” “如今不过是循天理，彻底的破人欲而已，有何不可？！” 淡漠私情，眸如九天之墟，身上的气息波动，赫然已经跨越了星境的范畴，来到了入道月境的领域。 “循天理，破人欲？！” “你想要彻底的清除那位先生仅剩下的人性么？” “你怎么敢的？！” 韩夫子闻言，瞬时间洞察了眼前之人的算计，怒火更是难遏，没有谁比他更清楚那些人族先辈付出了多少东西。 “为了人族一脉，那些先辈付出了这么多。” “是不是让你这样的家伙，日子过的太好了？” “以至于成为了狼心狗肺之徒？！” 又开始坐下，自己打棋谱的白衣文士对韩夫子的怒气不太在意，他既然已经出手设局，自然就想到了今天。 “已是忘己，忘道，还留下那一丝私情作甚？” “破人欲而行天理，自然方得圆满！” “夫子又怎么知道，那些前辈，不是早就期待这一天了？” 此话一出，那位怒意非凡的韩夫子也是楞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就摇了摇头。 “你再如何巧言令色，也不过是为了一己之私的片面言辞。” “文庙那边吾会亲自去！” 说完之后，这位韩夫子竟是头也不回的直接离开了掌祀学宫，直接向着九州文庙所在而去。 只不过那将棋谱摆好的白衣文士，似是毫不在意，只是望着眼前的棋盘，又落下了一颗白子。 ‘既然已经走了这一步。’ ‘就让我看看...’ ‘你到底能不能有化龙之时！’ 一子落地，好似已经赋予了万千气运所在，几乎是同一时间，原本只是镇宅之物的黄家瓷井底下的霸下之相，动了一下！ 第四十二章 祭江之仪，走江日临 随仙食录第四十二章祭江之仪，走江日临 二月三十，戊辰月，壬寅日。 宜嫁娶，开光，出行，出火，拆卸，进人口，开市，立券，交易。 忌祈福，入殓，祭祀，作灶，安葬，探病。 ... 早早就已经确认了走江的时间点，实际上对于这场祭江仪式来说，确定开始的时间并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 相反的，祭江之时到底以什么食材料理为主体，在哪个地段进行，这才是云梦府城那三家掌祀流派悬而未决的问题。 倒也不是真就没有想法了，而是担心对方提前知晓，所以三方至今都没给出确切的地址。 反而是赵天生很早就已经开始做起了准备，小饭馆开启的时间点也是变短了一些，到二月二十几号的时候，更是因为建宁镇整体需要外迁一周左右，干脆将家里的东西收拾一下，让常熟叔帮忙带去他亲戚那边放着，自己就跑水神庙里暂住，而他每天早出晚归。 就连魏老道也搞不清楚他到底在干什么。 反倒是看着那些掌祀流派的年青人在建宁镇内，搞起了花头。 又是这边布阵，又是那边的建起了高台，反正是看着不简单，且互相争了个半天的高低输赢。 可在魏老道这样的老修行眼里，除了是意气之争外，屁都没剩下。 就连自個到底是为了什么来建宁都没闹明白。 要不是如今建宁镇居民都暂时迁出去了，就这么搞下去，这些掌祀流派的年青一辈足够把建宁镇上下搞得鸡犬不宁。 “流芳阁和玉东楼还好一点。” “暗搓搓的比斗，倒也没有多弄些花的。” “那奇香斋的人掺和进来了以后，那就是什么东西都拿出来了。” 魏老道抽着旱烟杆，明明只是在水神庙之中，却对建宁镇大小的事情了若指掌。 不止是因为他身为此地镇守，对于建宁镇本身就有超乎等阶的掌控，更是因为随着赵天生的几次烹饪，融入了掌祀之道的料理，令他受益匪浅。 虽然还未恢复到昔日全盛之姿，却也不再是望七阶而不可得了。 甚至他如果愿意再打磨一段时间，弄出一个有望入道月境的根基，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不过却也仅止于此了，昔时少年意气风发不知珍惜，不懂谨慎，哪怕是日后有了机缘，也得不知花费多少的精力才能追得上曾经的自己，而且是注定的无法达到昔年他人寄予厚望的高度了。 当然对如今的这个情况，魏老道也已经是极满意了。 就算是七曜级的掌祀修行出手，也未必能做得比赵天生更好，他还要奢求个啥子东西？ 正将云梦府城三脉年青一代争斗，当做乐子看解闷的时候，忽然魏老道微微一怔，察觉到了风云汇聚，似是有滚滚浪头即将到来。 ‘就开始蓄势了么？’ ‘这么早就开始走江？这是怕夜长梦多？’ 实际上别看已经定好了某个时间开始让柳青走江，可实际上走江需要的时间可不短，大概会几乎持续一整天的时间。 一般也没有大早上就开始走江的可能。 按照非人哉的个体偏好，通常都是风雨交汇的下午开始，一直到第二天凌晨日出之前结束。 如今不过是上午还未到晌午之时，居然那边下游就已经开始蓄势了？ 不止是魏老道一人诧异，很显然云梦府城掌祀一脉的那三派的年青一代人物也都还没准备完毕，结果忽然接到了长辈的消息，于是乎他们也顾不得还要争一个高低上下了。 赶紧收拾各种东西食材，甚至还有提前准备的东西，如今也不管是不是已经彻底的完成了，赶紧准备上，然后拉到他们设定的地点去。 不同的祭江仪式，其实早在暗中就已经被他们准备好了。 可以说这一场云梦府城的年青一代已经把压箱底的本事都拿了出来。 翻阅古籍，寻找可以契合的地点，甚至是各种珍贵的食材。 各家都是不惜工本的出钱出力，包括建宁的黄秋实，也为了得到一份气运回馈，可是很没吝惜他在府城的一些人脉，以及自家钱财。 也就是在准备的工作过程里，所有人才意识到，他们眼皮子底下居然还有这么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巨富。 黄家磁器口虽然一直在湘府都颇为著名，却没人想到他们一族居然积攒下了这么一个豪奢的家底，偏偏外表上一点都看不出来，完全就是一个普通县镇豪族地主的标准配置。 并没有任何出格的奢靡表现，但这份财力雄厚的水平，就是一般的豪族地主掏空自己也花销不起其中的十分之一。 要知道三个不同地点的祭江仪式的准备，一处花费的价值就不止千金，更何况其中的诸多所需消耗，全是黄家一力承担。 当然好处也是给到位了，薛嘏开了一个口子，不但在关键位置上允许黄家磁器口的货直接在府城售卖，有了自己的店铺，更是令湘府官用名额的瓷器有一部分额度，划给了黄家。 既然人家实实在在的做事了，不管出发点是什么，就应该要赏罚分明。 这是薛嘏这个云梦府尊必须遵循的最基本准则。 只不过这位薛府尊也有些隐隐的不安，掌祀学宫那边的消息已经很久没有传过来了。 ‘到底...’ ‘是发生了什么？’ 薛嘏很清楚一件事，若非是真已经到了紧要关键的关头，掌祀学宫绝不会封闭到这等地步。 但到底内里发生了什么纠葛，似乎是谁也不清楚的事情，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只希望...’ ‘这次的走江一切顺遂！’ 撇了眼在不远处，似乎也在观望这次祭江仪式的黄秋实，薛嘏心中的不安才稍稍被压了下去几分。 ... ‘嗯？不对头！’ ‘天生那小子呢？’ 魏老道抽着旱烟，正准备欣赏这次那些云梦府城掌祀几派的明争暗斗，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赵天生是不是已经消失很久了。 而且为啥他会没有立马注意到这一点？ ‘那位前辈又帮了那小子遮掩了什么？！’ 整个建宁镇内外，魏老道很快就扫过了一遍，完全没有赵天生的痕迹。 甚至就连最适合在走江之时，进行祭江仪式的位置，也没有发现他的气息。 ‘那...’ ‘这个时候，他会跑到什么地方去？！’ 与此同时，一叶扁舟，泛波水上，赵天生带着诸多的家当，终于在柳青即将走江之前，来到了他之前准备多时的一个地方... 第四十三章 各方准备，柳青真身（求票票，打赏，追读！） 随仙食录第四十三章各方准备，柳青真身（求票票，打赏，追读！） 多日之间，赵天生自然不可能只是光看着，什么都不做。 实际上早在云梦府城掌祀那几脉互相比斗的时候，他就已经离开了建宁镇，驾舟前往了那位他判断的事情之根源处。 亦是靠近湘水主脉，却实际是那位水神真正的成神之地。 汨水！ 薄薄寒意，惊起一片白鹭。 撑船航行至此，水天之间完全是一片浑然。 若非赵天生已经来了许多次，水路地形都已牢记，恐怕也要为这水雾所困。 ‘迟姐姐，是不是柳青那边已经开始了？'' 看着水雾弥漫，整个水波也渐渐泛起了涟漪，将撑着舟船的竹竿立好，作为固定小舟的船锚，赵天生快速的将小舟上的绳索甩了出去，就好像是一条顺服的丝带，很快就绕在岸边的大树上好几圈。 都不用赵天生再去打什么绳结，绳索一下就固定好了。 将撑着小舟的竹竿抽回来，放在船边。 赵天生这才带着一干用具以及食材，来到了他预定的地点。 此时心间迟玄的声音才缓缓到来。 ‘确实是如此，看来这代的洞庭龙君到底不是什么都没发觉，已经在提前做准备了。’ ‘只不过...’ ‘未必是有什么效果！’ 微微有些遗憾，赵天生知道这位当代龙君，始终还是没有踏出那一步，愿意去恳求那位水神襄助。 如果可以做到这一步，那不管外界多少的风浪，于这次的事件来说都已经无所谓了。 只不过这终究是那位龙君自己的选择，赵天生也没有办法苛求什么。 如果那位龙君是真不知道怎么做，那就也罢了。 知道该如何做，还是无法选择这条路，赵天生也总不能逼别人去求人吧？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才有我来此地啊...” “迟姐姐不会觉得我杞人忧天，自视甚高了吧？” 没有再掩饰自己的言语，赵天生在这处所在，天高地远。 别说是有外人了，就连那些业已通灵的非人哉们也都已经得到消息早早外逃了。 除了虫鸣鸟叫，万籁俱静。 “有我在，你怎么会自视甚高？” “只会看得太轻了而已。” 迟玄毫不迟疑的展现出了一尊渡过了悠悠岁月的玉食仙的傲气，即便这位水神确实她奈何不得，可是护住赵天生却一点问题没有。 况且从根子上讲，她也不觉得赵天生做的有什么问题了。 ‘这么些年过去了。’ ‘就算是再不近人情，也不是有人动念，算计这位水神的理由。’ ‘九州文庙，什么时候变成了这般模样？’ 蜗居衡山神府多年，迟玄确实是很久没有去过文庙了，也无法理解，昔年她眼中那个朝气蓬勃，似乎永远不会有暮气的九州文庙，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坐视这等事情发生！ “做你该做的事情。” 听着自家迟姐姐给出的底气，赵天生双眸发亮，笑容自然灿烂。 “这是当然！” 只见他拍了拍自己手上的一個巨大布袋子，里面装着的就是他这些时日到处跑东跑西，也不怕别人鄙夷和唾沫星子，弄来的东西。 亦是赵天生这次烹饪的最主要材料！ “希望只是锦上添花，不是雪中送炭了。” 说到这个，赵天生神色也有些担忧，因为他很清楚一件事，一旦真需要他这个逼不得已的砝码出手，那就是事情已经到了很危险的时候了。 甚至极有可能，波及两岸的走江洪涝，已经超过了之前的事态预想。 会造成影响两岸数百万生灵，十年或者数十年的危害。 真到那个时候，不止是人族一方受灾，非人哉那边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连锁反应下来。 湘府几百年的安定，几乎就是毁于一旦！ 赵天生往自己的左侧看去，那是一个小小的伸出去，直接到达汨水中央的一条裸露出来的小石道，上面被他用木头和一些平整的石头堆砌而成的一个祭台，在另一边就是他准备的烹饪地点。 别看样子粗陋，却已经是他极力完成的东西了。 并且他真心实意的希望，没有需要用到祭台的那一刻。 不过无论用不用得到，他此时也开始得提前准备了，有刀不用，和等到了那个时刻，你没有刀，这完全是两个概念。 对于这一点，迟玄也是极为赞同。 ‘兵者，凶器也，死生之地，不可不察。’ ‘国虽大，好战必亡，忘战必危。’ ... 已经在洞庭龙宫被封了好一段时间的柳青，自从被放出来走江，那是感觉天高海阔的，各方都任他驰骋。 要不是还记着得走江化龙这件事，恐怕早就已经不知道浪荡到什么地方去了。 龙族一脉，至情至性，还散漫难以管束，兴致一来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确实也是一个大麻烦。 这也是为何各地的龙君其实是在有意的逐步减少，九州水脉附近的水府庙，河神庙反而越来越多的原因。 或许日后，除了大的湖泊，以及几条主要的干流河川外，龙族担任水神的历史就将褪去。 当然这也必将是一个逐步的过程，短时间内即便是看到了这个趋势，龙族一脉也不至于反弹，这也是背后制定这个计划的存在，温水煮青蛙的目的。 慢慢的达成目标，不需要一蹴而就，令人在时间的推移下，就渐渐习惯这件事。 再之后龙族要么都进入江湖大川，要么就归入四海。 各地的河流水泊，未来也会更好的受到人族的管控。 柳青的走江为什么会引起各方关注，实际上也是在这等大势下，忽然有逆势的情况出现，才引起了不大不小的事端。 可如果只是这样，那也一些个小小的波折，却偏偏还有人要以此做更大的动作，甚至波及到那些如今看来已经模糊了名讳的人族先辈们，这才引起了不止是盛州的百家掌祀学宫，甚至是九州文庙内的巨大动荡。 如今在整个九州都极有文名的韩夫子也下场亲自去往九州文庙，为此事辩驳。 虽然文庙暂时封锁了此事，等到事情结束，文庙下了定论以后，必然也会在九州各地引起轩然大波。 毕竟类似的事情，就算是在文庙之中也已经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而处于这件事的中心，那位提出了儒家一脉新理念的读书人，必然也会真正的声名响彻云霄！ ... 无数风雨汇聚，雷鸣交织。 反而是在风暴中心的柳青，此时还浑然不知，可是到了这一刻，他也知道水脉之力已经开始逐渐在他身上汇聚。 只见他一个翻身纵入了水中，等那水浪翻涌，一条青色的蛟龙才终于探出头来。 四肢三爪，无角，除此之外，颈有白婴，胸为赭色，整体修长，尾巴微半圆而散开，如同一根根伸出去的匕首，通体附着着青色的鳞甲。 只见他在水中来回游荡，似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身上那若有若无的威严，令方圆万里的生灵，都感觉到了一种自血脉影响，导致呼吸上的沉重，这是万族朝苍的血脉荣耀，无论过去多少年都不会改变。 同样也是柳青走江的一份助力！ 第四十四章 滚滚江滔，清浊翻涌，事与愿违（求票票，打赏，追读！） 随仙食录第四十四章滚滚江滔，清浊翻涌，事与愿违（求票票，打赏，追读！） 蛟龙入水，风雨相随，雷霆响动。 ‘轰隆隆！’ 整个水脉之力似乎在那青蛟游动之时，越发不断的汇聚，也同样让一股股无形的业力，汇聚在了他的骨骸血肉之上。 如骨点灯，似肉燃烛。 为何历来蛟龙走江，都如同疯魔一般，可以说这等痛苦便是其中最大的根由。 既欲化龙，得天地造化，自然也得承受为了这些造化，所造成的业果，以及气运变换的磨砺。 要知道，凡天地造化，得之需有德有福，否则必然会有气运损亏。 蛟龙或者能够化龙的水族，本身就是极具造化之生灵，一般的非人哉胡乱杀戮也有因果纠缠，这也是掌祀修行欲要得到这些非人哉部分躯体作为食材，必然首先付出相当代价的原因。 可是唯独在化龙的过程中，这些生灵陨落，便算是天灾地劫，人祸鬼患。 绝不会有任何的因果加身。 ... “所以，这九州天下...” “唯独化龙水裔血肉，已经成为各国储备的最上层食材。” “龙肝更是被誉为珍品啊！” 迟玄似乎已经察觉到了柳青已经开始预备走江化龙，油然而生出一分感叹， “小天生知不知道，吾第一眼见到柳青那个小爬虫的时候是什么打算？” 闷头在准备的赵天生，对此似乎很早就有了答案。 “迟姐姐想说，当时想让柳青成为我手下的一份食材，作为前期路上最大的压轴底蕴？” 似是并不奇怪赵天生知道自己的心思，迟玄点了点头，很理所当然的开口。 “若非是后来，那個柳毅出现，展现出了一份纯正的浩然正气，那洞庭龙君就算是出面相求，我也未必会见他，并且答应继续维持那份承诺。” “龙族一脉这些年，如洞庭龙宫才是稀罕事，如泾川一脉作威作福，横行一方才是常态。” 迟玄抬了抬自己极好看的下巴，遥遥对着的方向正是云梦洞庭湖泊之内的龙宫所在。 “可这世道，偏偏是劳心劳力，尽职尽责的洞庭龙宫，被算计不出，后代凋零，横行霸道，肆意妄为的泾川一脉的龙族，却香火旺盛，后代连绵。” “小天生啊，你觉得这天下，当如何？” 未曾想到自家迟姐姐在这个时刻会莫名的发出这样的感慨，可是赵天生却没有随意敷衍，而是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走走看。” 两个‘走’字可谓巧妙，让迟玄也眼神亮堂了几分。 “好好好，小天生果然不一样。” “那咱们就先走走看。” “既然这样，柳青这条小爬虫，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其实在这之前，迟玄曾经有过想，要不要帮一把，结果赵天生的话，却让她放弃了这个想法。 别以为和玉食仙随便扯上关系是一件幸事，能够先天长生，玉食仙身上自然是有大气运，业是有着大因果。 柳青这样的家伙，一旦与她有了一些牵扯，未来怕是诸多磨难会接连不断，也算是为他化龙一途得了捷径而承受的代价。 但是赵天生既然这么说的话，那她就不胡乱插手了。 清清爽爽，干干净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自助者天助，自求者多福。” 对此，赵天生也只是给出了一句言语，令迟玄两颗双眸弯弯似弦月。 “哎呀，果然还是小天生懂吾心意。” 听到自家迟姐姐的夸奖，赵天生露出了一个灿烂真诚的笑容后，便继续埋头进行着准备，一样样食材被他摆出来。 并不繁多，也不复杂，只是这个数量，确实是得出乎许多人的预料。 要知道他如今已经是三阶掌祀修行了，可是却依旧将各种的食材，足足堆了有五个半人高的小山后喘了几口粗气，如此多的东西简直好像是落入水中，都可以让江水再涨高一分。 ... 蛟龙搅动风雨，在湘水之中不断的旋转，渐渐便带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庞大水潮。 浪头汹涌，接天入云。 无与伦比的水脉之力开始汇聚，柳青化出的原型在湘水下游不断的转圈，也不是他本意如此，而是走江的前兆便需要如此撼动清浊两意。 另外也是借着这个动作，宣泄身上无时无刻不存在的疼痛。 而水脉力量，也借着这个机会，充斥在了青蛟的全身上下，每一寸的肌理之中。 天地之变，滚滚浪涛，原本大放光明的世界，一下开始昏沉起来。 要真正的汰换清浊之气，为何只有走江之时才行，也是因为这水脉之力的汇聚，必须靠着得天独厚的生灵，以此为媒介，既是天地造化的生灵走江，也是借着这股造化之手，反馈天地。 不然为何走江成功的水族能够化龙？ 无功何来德，无因何来之果？! 天人二劫，不止是生灵之劫难，也是一地风水之劫难。 几乎是在柳青入水刹那，云层翻涌之处，洞庭龙君云怀中亦是相随在半空之上，遥遥望向自家的云梦大泽。 仿佛看到了一条湘水，浩浩汤汤一路上呼啸奔涌，肆意狂浪，流经丘陵，平原，山崖过处，无数回弯，波及两岸丛林，最终汇入气波云渺的浩瀚云梦洞庭。 这一条湘水，汇聚了沿路各处的地理风水，人文气运，一旦柳青真的能够翻涌狂浪，汰换清浊，运转了乾坤，那么背负气运，一涌入湖。 别说是化龙了，恐怕修为也能一跃飞升。 甚至比当代的洞庭龙君云怀中突破入道月境的机会更大三分。 可以说，当年柳毅为自家幼儿谋划这一切的时候，其实早已经埋下了不少的机缘所在。 要知道走江之事，往往会带起无数风浪洪涝，影响波及的生灵难以计数，业力汇聚功德抵消，往往所得不过十之二三。 但柳毅当年便暗中稳固了水脉，又给各地留下了风调雨顺的儒家气韵。 调理了清浊变换，以至于柳青逆势走江，要汰换的清浊之源，比原本的要轻松不止四成。 否则这个时候，他也不至于还在缓缓积蓄水脉之力，恐怕早已经业火入魂，必须开始走江了。 然而柳青的水脉之力终究是没有积蓄到极限，很快他就开始拍打着尾巴，换了一个姿态，周遭的无数水浪将他环绕，三丈长的身躯在水滔之中沉浮。 不等天地变色，就开始向着云梦洞庭的方向而去。 而随着水脉之力开始宣泄，又通过柳青的蛟躯汰换清浊，很快三丈的身形开始极速的膨胀，迅速的长到了三十丈长短！ 湘水亦是开始暴涨，原本的两岸开始被迅速的淹没！ 云层之上，洞庭龙君望着自己的血脉至亲开始走江，也是露出了一丝喟叹。 “果然还是差了一筹...” 不能达到自己积蓄的极限，在未来根基上便是差了一筹，而未来的上限，差了这一筹便等于是天地之别。 “也未必是坏事。” 想到柳青的性格，云怀中并没有太过叹息，反而觉得这样也好。 只不过随着走江开启，两岸之上，观望这场浩瀚仪式的居民，这个时候才意识到，此次的洪涝，似乎比他们预料的... 还要磅礴十倍不止！ 第四十五章 意料之外，预料当中 随仙食录第四十五章意料之外，预料当中 “我的田地啊！！” “我的房子！”“我的院子！！” “不不，这洪水好高，这里太低了，快跑，快跑啊！” 原本是来看戏的诸多湘水两岸的居民，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等人要成戏中人了。 幸好附近就有不少镇守修行存在，有惊无险。 只是不少人成了落汤鸡，倒是也没什么性命之危。 然而当他们再看自己曾经的那些田地，家园，院落，便只剩下了满心的悲愤，这可是与之前的洪涝完全不一样，恐怖的浪涛裹挟着潜流，所过之处即便是法术夯实的建筑，也都是尽数化为了黄泥。 更别说其他的什么东西了，几乎是只剩下了断壁残垣，满地狼藉！ “怎么会比预料的凶猛这么许多？” 有来自桃源镇的镇守忍不住发问，若说见识他刚刚担任镇守不久，确实还差了不少。 “清浊之气的激荡，比预料之中更加活跃。” “那条青蛟的修为根基，也比之前想的要深厚。” “不过最关键的是...” 来自湘府另一座大城长德的镇守，修为赫然是六阶之境，眼界更高的同时，也似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氛围。 有些话没有说出口，却不代表他没有安排。 “准备一下，让百姓撤到更高的地方。” “并且与府尊报告一下，恐怕七天的时间，会不够用了...” “还必须拿出更多的修缮费用！” ... 来自各地的消息汇报，身处于建宁镇，也就是湘水中段枢要之地，薛嘏这位云梦府尊似乎早就有所准备。 很快就有一项项安排随即下去，那些掌祀修行流派里的高人，赫然也察觉，他们这次好像是上了一艘贼船。 ‘要祭祀江水，抚平浪涛，看来没有这么简单！’ 奇香斋的掌门人，模样高瘦，牙齿稀疏，却并不给人以奇诡之态，反而更有几分学究气质。 也让人十分好奇，到底是何等情况，令这位修为早早就成就七阶的六和级掌祀修行，竟然会一口牙齿都快烂得精光。 与流芳阁，玉东楼不同，奇香斋的掌门人也是亲自到了建宁镇，只不过依旧没能寻觅到什么下场的机会，这倒是在预料之中的事情。 但薛嘏的一些动作，也让他察觉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情况。 似乎如今的局面，在这位府尊这里，早就有了各式的安排，很多东西都已经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处理好的，偏偏都有了各种提前应对。 为了当下这个局面，就好像已经准备了许多年一样。 ‘谁人能算计时局，至如此之久远？’ ‘即便是兵家和纵横家的高人，似乎也没有这种本领。’ ‘难道是传说中的鬼谷一脉？’ 不由得这位掌门人不得多思考几分，现在的局面可谓是被薛嘏完全掌控，就算是他要逼云梦府掌祀三派的年青一代全部去送死，也没人能阻拦。 虽然没人会觉得他会疯狂至此，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尤其是在奇香斋掌门在场的情况下。 若是其他两派的年青一代出了点什么差错，那就真是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 虚溟之地，湘水源流。 随着湘水的清浊之气开始改换，直接动荡了这方所在，似乎透明如无，完全就堪比天地间无形之气的根源水利。 原本静静在此地翻书的白衣文士，见此情形微微皱眉，却也没有在意。 此事当年柳毅算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所为，也没有隐瞒他的意思。 既然他未曾阻止，便是同意。 只不过这般景象，着实是有些打搅人翻书了。 ‘只是这气象...’ ‘是了，柳毅总言，七分饱最好，留有余地。’ ‘不过这条小青虫，也太过惫懒了！’ ‘一点点苦楚都难以忍受。’ 湘楚水系之中，任何相关之事，只要想便没有这位不能知道的，只不过大多时候他并不想而已。 反而是另一个人影，过于强烈的存在感，让他即便想忽略，也无法做到。 眼眸苍冷，倒映出一副画面，赫然就是在汨水之上，正在忙碌中的...赵天生！ ... 汨水江畔，神魂灵敏的赵天生正忙碌的将许多食材淘洗干净，忽然若有所觉望向了虚无之处，也引起了迟玄的注意。 “怎么了？” 听到迟玄的问话，赵天生摇了摇头。 “应该只是错觉。” 然后他看向了汨水所在，原本只是一条细线通往中心祭台的石道，如今赫然裸露了更多部位出来，也代表了水位的极速下降。 “只不过，这次柳青的走江，所带的声势怎么会这么大？” 要知道汨水所在，乃是云梦洞庭附近，此时柳青不过是刚刚开始走江，水势还未真正形成，怎么会就直接汲取到了这里的水脉之力，让水位下降，河滩裸露。 “早早蓄势，你以为只是柳青那条小爬虫一己之力？” “那個当代的洞庭龙君，以及他的那位先父，可是早就做了很多的准备。” “要借着这次的走江汰换云梦洞庭的清浊之气，那得是何等浩瀚的水脉之力，就一条青蛟小爬虫的走江便能做到？” 过是引子罢了。” 迟玄似是丝毫不意外，其实这场走江，真正的帮手以及幕后存在想要的还是洞庭龙君突破才是关键，至于柳青的根基深厚与否，其实还在后头。 而且要打破那幕后之人的谋划，让洞庭龙宫一脉长治久安，便需要一份牢不可破的功绩。 有什么是比汰换云梦大泽的清浊，令这浩瀚烟波能够再安享千年繁华，还要更大的功劳？ 可同样的问题也在这里，一旦需要汰换云梦大泽的清浊之气，需要积累的水脉之力，必然是以往历代洪涝之最。 一个不小心，走江就成为了蛟龙祸乱湘水。 这其中的分寸把握，简直难如登天，就算是到了现在，已经做了无数的准备，那位洞庭龙君以及云梦府尊如今恐怕也是依旧满手的冷汗。 云梦府的掌祀三脉的祭江仪式，在他们眼里说白了也不过是聊胜于无的小小补充罢了。 为何当代洞庭龙君说自己是没法退，也不能去求那位水神襄助。 说白了，一旦去求了，那这份功绩功劳，怎么再落在洞庭龙宫的脑袋上？ 秉公处置，不落下一个掀起洪涝的罪责就算是不错了。 而这些幕后的计划，赵天生也是今天才从迟玄的口里得知，也说明他对于这个天下的各种情况了解的还是太少了！ 第四十六章 祭江之选，意外陡生 随仙食录第四十六章祭江之选，意外陡生 “难怪，难怪，我就说以那位龙君的面相来看，也不是执迷不悔的人，实在是大势在即，无法更改。” “掌祀学宫里的那位柳毅先生的对手，恐怕也是看出了这一点，顺势而为，借此针对这位水神？” “可...” “洪涝泛滥，又怎么针对那位水神呢？！” 一开始的设想成空，赵天生虽然有些惊讶，却也并不觉得自己的准备都是无用功，否则迟玄也不会任由他来到这里。 “无论那位动与不动，选不选择出手。” “都是一个态度。” “皆是能够接受的结果。” 比迟玄更加悠久的老古董，无论是谁人妄图要与其进行对抗，或者是将其引导至某个境地，那都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对这位汨水水神动手，不过是一次试探，成或不成皆可，然而必须做出这种态度，如此方才能有之后的继续动手，可以说这次的试探，不止是针对这位水神，同样也是在针对九州文庙。 而洞庭龙宫不过是被察觉到了他们想要汰换云梦洞庭清浊这一谋划，后来顺水推舟作为一颗摆在台面上的棋子，形成足够试探的漩涡而已。 放在九州任何一地，都算得上是庞然大物的洞庭龙宫，却轻而易举地成为一颗他人的棋子。 就可以知道，这九州天下背后的那些巨擘都是個什么本领。 这也是为什么迟玄千方百计地，让赵天生出名更晚一些，底蕴更深厚一些的原因。 ‘但如果真的压不住，那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早已经打定主意，这一次结契便是最后一次结契。 迟玄也不信了，她会护不住一个小天生！ “只要不是无用功就好。” “这么说我的初衷没错，在这里就是这场走江的最后一道安全阀门！” 赵天生了解了其中的一些内幕后，并没有觉得自己在这等大势之下，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配角有什么不满。 反而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只要能够稳得住湘水两岸的生灵，那么这件事之后该如何，那便是之后的事情。” 未来如何赵天生自然有规划，可是眼前怎样才是真正的关键，这也是为什么他当时回答迟玄那个问题是‘走走看’答案的原因。 迟玄对赵天生这份心性也是极为的赞许，不过看了一眼他正在做的提前准备。 “但小天生你...” “这次居然用这么老掉牙的东西，作为祭祀之选，确实是有些令人意外了。” “我以为你最起码会选更新鲜一些的，比如蜜枣，鲜肉，豆沙，腊肉之类的作为内馅呢...” 望着赵天生正在淘洗的诸多谷物，以及正在汨水之中静静浸泡的绿色粽叶。 似乎他准备的料理以及祭祀之选，早已经有了答案！ 正是被古时称呼为‘角黍’的祭祀之物，而这种食材也不知在何时早已经深入人心，成为了祭祀汨水水神的必备祭品，粽子！ ... “虽然离端午还早，多少也是一份心意。” 赵天生对迟玄的意外，并不奇怪。 实际上他也是在经过了好多次的纠结后，终于才定下了他认为的适合祭品。 不是没有想过在这等食谱里添加什么，可是一想到他选择这个的原因，他便干脆利落的去掉了自己那颗浮躁的心。 只是以最简单，最单纯的五谷粟麦作为食材，甚至任何多余的东西都懒得增加。 “只不过，能不能成功，我还真没多少把握。” 对于自己的料理一向自信，甚至笃定得超乎寻常的赵天生，这也算是难得的一次有些不确定了。 “总得做些什么。” “哪怕只是让风雨平顺一些...” 微薄之力，不代表就不用尽力，无数个微薄之力，同样也可以抗衡无尽的洪流，这一点迟玄倒是比赵天生认识得更加深刻。 所以对赵天生的选择，既没有提醒，也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看着他依旧坚定的做了下去，眼中蕴藏的那份光辉更是亮堂。 然后她默默的在心中发出了一个问话。 ‘如何？’ 半晌都没有等到回应，迟玄却并不着恼。 因为她可以无比的确定，赵天生做的事情，以及他的每一丝心思的变化，都被某位存在看去，听去了，哪怕是想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都没办法。 并不知道自家情况，已经堪称是被人看光光了，赵天生反而集中了精神开始淘洗眼前的这些堪称巨量的食材。 虽然品相不一，甚至来源都不同。 可是却都是极为珍贵的东西，也就是百姓们生活好了点，才能每家每户都要上一点出来，可说实话百家饭真不好要，也真不好吃。 如果不是赵天生生平一副亲和的容貌，加上没有隐瞒说清楚自己来意，想要求取一些百家米来制作可以平复风浪的粽子，恐怕任谁都会把他当成神经病打出门去。 就在那些云梦府城的掌祀流派的年青一代在建宁镇内互相斗法的时候。 赵天生的足迹已经从郴州城，到零陵，再到永州城，衡阳城，再上回到攸县，醴陵，建宁，湘潭，双峰，邵东，娄底，至云梦府，到宁乡，望城，最终到湘阴，汨罗，岳阳。 可以说如果不是有迟玄帮忙，赵天生的脚力也不可能短时间走遍这么多地方，还每个地方至少要来了百家口粮。 其中的苦累辛酸，实在难以与外人道。 这些其实在赵天生看来也不过如此。 最关键的是要如何将这些来自各地不同，风味也不一样的五谷配合使用，要知道这些食材就算是浸泡的时间也不一样。 甚至成熟的时候也不同，这就需要看赵天生的精力和心力了。 可以说这次在烹饪之前需要花费的心思，绝对是他历代制作料理之前最多的一次。 但在不知不觉中，赵天生的速度还是一再的在加快，因为他有一种感觉... 柳青的走江绝不会顺遂，所以他必须在一切麻烦到不可收拾之前，做好全部的准备！ 哪怕只是付出了一份微薄之力，也总好过只能在旁边急的干跺脚。 而在走江之中的柳青，并没有出乎赵天生的预料，甚至都还没有来到衡阳城流域，便已经是意外陡生！ 第四十七章 一语道破，双龙夺水(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随仙食录第四十七章一语道破，双龙夺水(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衡南，正是衡阳之下的一处城镇，虽然不比衡阳城繁华，却也算得上是湘府之中数得上的人口兴盛之地。 可以说这么多年来，就算是偶尔的洪涝，也从没有影响到这里，直到这次的走江。 聚势而起的洪涝，直接淹没了整个衡南，提前迁徙离开的诸多百姓见到这一幕，终于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震天的哭声，同样也影响到了正在走江的柳青，本来正全心意汰换湘水清浊之气的青蛟，忽然心神一动，那混杂在身躯之上的业力焚烧顿时来袭！ 要知道蛟龙走江，哪怕已经提前通知了两岸生灵离开，人与非人哉尽皆远离，可是终究还是有大量未曾通灵的生灵，无法跟随离开，也没有办法走脱。 无数生灵陨落在洪水之内，业力交织混乱形成密密麻麻的渔网，纠缠在柳青的蛟躯之上，随着水脉气息融入，三十丈长短的蛟躯又一次暴涨了一倍，可是随之而来需要付出的代价，亦是令柳青都有些无法承受。 一道道业力渔网丝线，犹如勒入血肉的阴冷灵火。 让柳青头顶风雨相伴的乌云，越发深沉得可怕，雷霆交织游走，不断的发出‘轰隆隆’的低鸣。 就在他蛟龙之躯所行区域内，一场无止无休的细密雨滴落下，混入了业力之中，赫然化为了足以腐蚀血肉的毒雨，落在了柳青的鳞甲上，让他充满了光泽的鳞甲都黯淡了下去。 而且这场细雨宛如是有所灵智，就在青蛟所在的方寸之地落下，多出一丝都无法察觉，融入洪涝之后更是直接消散无踪。 只是让柳青感受这等遍及了全身的疼痛，又痒又难受，不断的冲击着他的心神。 可以说是直接让柳青继续向上走江的速度一下缓减了下来，然而那衡南万民不知被谁引动，对于自家家园被摧毁的嚎哭声，却成为了令柳青真正被迫不得不加剧风雨的一柄利刃。 几乎是在哭声响起的一霎，本来只是环绕在他全身的业力渔网，一下就被燃起了汹汹大火，似乎在他身体血肉的每一寸上都点上了滚烫的蜡烛。 若非柳青经过了心关考验，就是这么一下的巨疼，便足够令他失去理智，只剩下破坏和发泄的兽性，携带着这无数的水脉之力继续肆意而下，再无一丝控制风雨的可能，届时两岸无数生灵更要遭殃不说，很有可能清浊倒转，浊者更浊，清者愈清。 数百年内，湘水都会是一副各种群互相攻讦的状态。 两岸生灵更是要经受这等翻涌极限的清浊之气的影响，难以安宁！ 一直跟在柳青背后的那位洞庭龙君见此情况，眼神微微凝实，却依旧没有出手的打算。 ‘就开始动手了...’ ‘看来柳青的情况，比对方预想的更好，不得已要加注了！’ 衡南的情况，自然是出乎了他们的计划之外，可也是如此反而令他们循着线索，又解决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问题。 薛嘏那边已经接手过去，很快就有人来安抚衡南这些百姓。 毕竟这是早就已经宣传过的事情，又不是陡然发生，完全没有准备。 疏通好情绪，那么事情便不会影响多少。 ‘所以关键...’ ‘还会是那座霸下相上？！’ 有些时候摆在明面上的，便是对方最强的手段，因为本就是无法克制的阳谋。 洞庭龙君云怀中此时有些烦躁，因为他也不知道如果真有这么一遭，那么事情会糟糕到什么地步。 没有办法预料的事情，才是最让人崩溃的。 ... 建宁镇内，黄家宅中。 就在那处瓷井之中，就连来过这里的那位黄门侍郎恐怕也不知道，就是自己的一点伤口，便已经给了这尊其实还需要许多年才能有望真正修行圆满，进行走江化龙之事的霸下骨瓷相，准备好了全部的所需。 说白了当年黄家的那位先辈，融合了自己的血骨与紫纹老鳖血裔的血骨，铸就了这尊霸下相，其实最难的还在于，通灵以后如何找到我是我。 而这恰好是儒家‘问心’手段最擅长的东西。 至于这个‘我’到底是黄家那位先祖，还是紫纹老鳖的血亲，又或者是不断融入这里的骨瓷之中的一些神魂碎片。 对于那位在掌祀学宫当中，自顾自打着棋谱的存在来说，毫无意义。 他需要的只是一件事！ 就在这個时候，这个时间点，黄家瓷井里的东西，功德圆满，正是走江化龙之时！ 只听建宁镇上空，一阵闷雷连响。 ‘轰隆隆！’ 刹那间，血色雷霆交织，化为一片雷池，落在了黄家黄府之中，片刻间这座占地不小，此时空无一人的黄府便已经被夷为平地。 而在瓷井处一尊闪烁着毫芒的霸下相，也终于迈出了它的第一步。 完全不似瓷器般的清脆，整个霸下相的模样，就如同真正活过来的龙之九子，甚至还散发着一丝丝青铜般的绣绿色泽。 只见它奋力地向前昂着头，浑身散发着极其罕见的一股气魄，宛如可以力扛山河一般，每一步走出，便是带着整个建宁周遭一阵晃动，似是有极为沉重之物正在移动。 ‘嘣’‘嘣’‘嘣’ 别看它走起来一步一步的落下极为缓慢，可是这尊霸下相却走得一步步极远，不过是三两步的功夫，便已经来到了湘水之畔。 与此同时，携带着茫茫水汽的柳青也自衡阳往上，途径衡东，攸县，没有再去往其他支脉，直接向着作为湘水中段中心的建宁而来！ ... 蛟龙为龙族正统血脉之一，化龙最容易的水裔，裹挟风雨汇聚水脉，堪称天授神通。 霸下作为传闻之中龙生九子的一员，同样也是身负龙族血脉，即便是骨瓷通灵，同样也是天地造化完成，作为化龙有望的非人哉而显化世间。 两龙入水，风雨相随，也同样是风雨相争！ 几乎是在霸下显化的同一时间，那本来独独盘踞在青蛟身上的水脉之力，开始了一种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分散。 可是代表水脉之力形态的洪涝，却开始了成倍的增强！ 水脉之力是危同样也是机，柳青没有半点的迟疑，下意识的就开始了争夺，而本就是冲着一步登天，直接化龙而去的霸下相自然也不会客气，很快水脉之力就被疯狂的争夺。 原本汰换清浊的势头，也顿时被彻底的打破，反而因为两股水脉之力的汹涌波澜，已经渐渐高过河岸，淹没到大堤上的水位，开始向着建宁镇内渗去！ 第四十八章 甲子春秋，五谷寄愿(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随仙食录第四十八章甲子春秋，五谷寄愿(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果然出岔子了！” 赵天生在那边终于不辞辛苦的处理好了所有的五谷食材，而迟玄则是显化了己身存在，遥遥而望。 似乎已经看到了建宁镇所在，此时的情形！ 闻言好奇回望的赵天生，看向自家迟姐姐，却没有得到回应，反而是见到她面容上浮现了一丝凝重。 “好厉害的手段！” “双龙争水，幕后之人也不怕业力反噬，九州文庙的人是都死光了？任由他如此肆意妄为？” 听到迟玄的话，赵天生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能感受到其中的惊心动魄，但对于她的疑问，他也有自己的见解。 “同样也是那一句话‘走走看’，不管是出于什么目地。” “既然迟姐姐口里的文庙没有阻拦，那么就代表也许在他们一部分人的心中，这种选择是一个可以接受的可能。” “并且他们也有兜底的手段，可以解决一旦失控所造成的后果。” 赵天生身处局中，属于被这场谋划牵连的一份子，却也必须承认，一个愿意让人试一试的天下主导者，绝对比不容忍任何一丝动荡的主导者，要强太多了。 “任何的革新，从来就不可能不付出代价。” “只不过得看这革新，影响的人心世道，究竟长久看能不能向前走，向上走。” 有着前世的经历，尤其是那位将‘屠龙术’掰开揉碎了教授给每個人，赵天生或许实操不行，当个‘纸上谈兵’的赵括却也问题不大。 在某些方面，也有着比迟玄这位经历漫长，甚至是堪称古老的玉食仙都要更加敏锐和精准的判断。 “对与错，从来只是立场问题，没有尽善尽美？” 迟玄自然也明白赵天生没说出来的那部分意思，实际上她对于九州文庙对此事坐视不理的不满，更多的还是源自于她的身份。 即便许多人从不曾将‘玉食仙’划归为非人哉一类，可是她不被认为，就不是了么？ 况且九州天下一直有一种声音，类似于‘玉食仙’这类自与人道息息相关之物中诞生的仙灵，以及那些已经化为一地神祇的存在，到底还算不算人族一员，或者也应该属于非人哉的一部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在赵天生的那个世界，或许还能解释一二，可是在这个世界那就不同了。 即便是有掌祀修行居中调和责任，人与非人哉之间的问题，也是矛盾重重，近乎每隔五千年都要重新订立一次条约。 而更改条约的那段时间，就被称为‘甲子春秋’。 这些老黄历，也都是迟玄空闲时候，无聊给赵天生说着听的，有些时候他认真记下，有些时候就是过耳便忘记，倒是也不算真就不存了。 反而是有些莫名的时候，便会不自觉的想起。 “只是即便文庙有兜底手段，在这件事上。” “也太过激进，失去了分寸！” 见识过柳毅的气度，以及他为家人安排的种种手段，在赵天生看来九州文庙之中的读书人应该都是如柳毅一般的人物，可是如今展现出的格局胸襟，却颇为的令人失望。 掌祀学宫那边好歹还有对手存在，只能克制。 即便如此也是竭尽全力的周旋。 九州文庙却好似只是遥遥看着，任由事态发展。 这是一种任由万类霜天竟自由的大自由，却未必是对整个世道都好的大自由。 有一就有二，类似这般的‘走走看’自由施为一旦越来越多，对整个天下难道真有什么好处么？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九州历史上可不是没有那么一段各方都思想极为混乱的时期，所有人都在找一个可行的出路。 而那个时期，动乱频繁，天下万民犹如韭草，死伤累积，计不可数！ 白骨露于野，万里无鸡鸣。 ... 与迟玄的交流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赵天生就陷入了烹饪之中，因为他很清楚，既然柳青那边出了问题，那么留给他的时间就不会太多了。 哪怕没有任何一个人期待着他力挽狂澜，却也不是他对于自己这份料理不自信的原因。 越早完成料理，那么他就有可能越早的解决柳青那边的问题。 就算无法令那位近乎于高天的水神动容，却也可以尽自己一份力，平息水脉，调顺清浊！ 从一开始赵天生的想法就与众不同，他思考的是如何稳住湘水的水脉和清浊之源不会进一步混乱。 所以才确定了如今的食谱，以及那近乎是最初根源祭祀汨水的祭品...粽子！ 要知道在人族昔时，上古年间物资匮乏，可不会有如今当代这般，又是鲜肉，又是蜜豆，又是腊肉咸蛋黄的，能够集合各家剩下的粮食，煮为粽子，投江祭祀，已经是众多百姓怀抱着最朴实，也是最简单的愿望。 希望风雨平息，不要打烂了这么一位好人的身体。 希望水中清浊之气平衡，不要腐烂了这么一个文人的躯壳。 希望那些水中水裔，不会啃食这么一位圣贤之辈的肉身，让鱼虾吃饱了，便能保留这位水神昔年的肉身。 你可以说百姓无知，愚昧，可是这么一个简单朴实的愿望，却无比的赤诚真实，带着最纯粹的希冀。 而这份希冀，也正是这份食谱最难能可贵的地方，也是其他食谱在湘水的水源所在，绝对无法比拟这份食谱平息水患能力的原因！ 五谷之中，有些需要提前蒸过，有些需要水煮，而有些则是需要浸泡到一捏就可以碎掉的地步，经过了分门别类的处理，本身没有调味的粮食，却散发出了一种朴实却可以令所有人都回忆起某个落日后，家里人叫喊着吃饭画面的幽幽香气。 这种源自于主食的味道，能够唤起每个人心头最朴实的暖意。 似乎主食的味道，几乎都和人的记忆中，美好的画面混为一体。 而这种感同身受的感受，不但是令赵天生也心思变幻，就连那位虚溟之地的白衣文士也终于收起了自己手里的书本，遥遥望向了汨水之上，炊烟飘荡之处。 不需要什么复杂的调味，简单的用少许的淡淡薄盐，引出谷物本身的浓郁味道，便已经足够让人神往。 就在赵天生终于将这无数的粮食全部处理完成，分门别类按照不同的配比，开始装入被折好的粽叶当中的时候。 正在建宁所在的柳青也正经历起了一场蛟生有记忆以来，最为惊险的斗法！ 第四十九章 洪涝峰头，龙君现身 随仙食录第四十九章洪涝峰头，龙君现身 柳毅的那位对手，既然清楚了他的布局，自然也就顺势而为，先是设下了一局‘问心关’针对柳青，随即又安排了后手在建宁黄家。 以此来推动，他学问之中的一项，来真正切实的改变这个世道。 可以说这样草蛇灰线，埋伏深远的算计，就连掌祀学宫之中，一直注意这位的那些有心人都没有察觉，以至于事发之后，才与其对弈，要牵扯他的心力，免得再有什么算计，顺势而为，造成更多的影响。 结果柳青遇到了赵天生，提前引爆了‘问心关’，又让盛州的掌祀学宫如今的祭酒韩夫子对他不满，直接赶去九州文庙问责。 不过他的算计却还没有落空，甚至可以说，只要柳青走江，就不存在算计失败的可能！ 因为一次，又一次的意外出现，便已经代表了，他想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出了动作。 之后无论那位水神如何面对，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证明。 ‘存天理，灭人欲’无错的证明！ ... 提笔勾连，最终达成自己想要的局势，可以说这些读书人的本事，让非人哉忌惮的同时，就连同为读书人的薛府尊也只觉得头大如斗。 “高掌祀，吾同意你下场祭江，但同样的...” “一定要拿出全部的本事，如何？！” 眼看局面有些失控，尤其是清浊之气的混乱，简直比洪涝暴涨，水脉之力分散都更加麻烦。 算定了，云梦府内掌祀三派，只有奇香斋这股新晋势力才会有掌门级的人物出马，薛嘏拉人顶缸的意图非常明显。 正如担心的一样，水脉之力分散其实都是小事，关键是清浊之气又开始混杂了，这才是他会让这些云梦府城的掌祀插手此事的原因。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那位奇香斋的掌门人没有立马答应下来。 思索了一下后，他才开口。 “我可以全力出手，不过需要其他人来帮我打下手！” 说白了这就是明晃晃的要好处了，薛嘏也没有计较，反而是点了点头。 “那就让年青人多费费心力，现在马上就帮你准备所需！” 很明显，流芳阁和玉东楼那边，其实薛嘏早已经打好了招呼，否则也不会只是派这些大猫小猫两三只的过来。 流芳阁的掌门没有来，来的是大弟子张岚峰，配上二厨是小弟子石江。 玉东楼则是年青一代的曹春江，与流芳阁大弟子张岚峰，堪称一时天骄争锋的对象，都已经是五微级掌祀，更关键是两人年纪都不大，还没摸四十的边边。 相比较下石江就不太起眼了，只是四归级掌祀，不过在流芳阁掌门的心目中，恐怕这位关门小弟子才是最重要的。 这次来祭江仪式给大弟子打下手，也是为了积累经验，增长见识。 奇香斋的掌门高纹麟，作为一尊六合级的掌祀，亲自出手来厘清水脉之中的清浊之气，固然会消耗不少元气，却也反馈不少。 倒也并没有不情愿，只不过他与云梦府其他两脉掌祀关系并不好，总不能让人家在他背后捡便宜吧。 这一开口，让这两脉的年青一辈给他打下手，既是可以见识一下这两脉的基本功水平，又能够算是落了另外两脉的脸面。 奇香斋或者说高纹麟想要更进一步，光是靠研究掌祀修行，恐怕是不够了。 还得往那气运之道上想些办法。 这也是没有什么办法的事情，谁让他确实是资质有限，本身其实更长于理论总结，对于开拓掌祀一道确实是力有未逮。 便只能寄托于这些外物之上了。 实际上，在私底下他早已经开始准备东西，这次的祭江仪式，对他而言也是一个巨大的机会。 他怎么可能会错过？ 很快建宁镇一处山峰之上，高纹麟便开始了他的表演。 无数的食材从他的手中走过，或多或少的缺失了一部分，而那些正是被他选择看上的最为精华的部分。 也唯有如此的精益求精，不惜工本。 才有希望完全他寻觅到的那一道食谱，能够对祭江仪式有着决定性的作用！ 而成了他的二厨的那些掌祀流派的年青一代，也没有什么不满的。 固然是成了卖苦力的，还得被观察自己这一脉的掌祀修行的一些根底，泄露一些东西出去。 可是参与了这次的祭江仪式，便等于多了一份气运在身，于他们未来有着莫大的好处。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 那头青蛟，千万得顶住，不能让洪水彻底失控了！ ... 终究是刚刚通灵，即便是有着儒家手段的拔苗助长，可是霸下相始终失了常人的灵动，一旦陷入某個思维之中，就会很难走出来。 这也是非人哉最常会出现的情况。 需要大量的时间慢慢来改变，但很明显对于幕后之人来说，这样的执拗反而是最好的事情。 柳青固然修行惫懒，也不太能吃苦，却也算得上是极有天赋，汲取水脉之力，驾驭起来不能说驾轻就熟，却也是颇有心得。 至少一路上除了在衡南那地方失误了一次，一路上途经大大小小的村落城镇，或许有破坏房屋，耕田的，却绝没有那种肆虐一番，令整个土地都变换了模样的。 反而是借着这股水脉之力的出现，清理了清浊混杂不堪的地脉气息，厘清填补了已经耗费了不少的地力。 可是在他算得上颇为熟悉的建宁镇，冒出了这么一个傻老帽，黑笨粗，一点龙族血脉的痕迹都没有，偏偏还真有化龙之际的龙族才有的那种特殊气韵。 更别说，这家伙竟然还能与他争夺水脉之力了。 这更是让浑身被业力焚烧，本就暴躁的柳青愈发的浑身难受！ 只见青蛟身形被水脉之力充斥，更是愈发见涨，从六十丈长再次提升到近百丈，横在了湘水之中，就好像一道不断沉浮的山脉在水中游曳。 ‘轰隆隆！’ 滚滚闷雷作响，也同样代表了对于青蛟而言时间不够了！ 天色昏暗下来，让柳青的心也沉了下去，恐怖的威势散发，哪怕是自骨瓷通灵而出的那尊霸下相也感觉到了一股压抑至极的气息。 那是源自龙族特有的威压。 翻涌的洪水，在青蛟身边翻涌，怒吼，咆哮。 已经不知沉寂了多久的清浊之气荡开，也代表了行走了一半湘江的柳青，此时已经几乎与湘水的气脉彻底的融为了一体。 ‘莫要理会它，继续向前，往洞庭去！’ 一道心念传来，令杀心已起的柳青按捺了下情绪，庞大的蛟尾迅速一摆，便荡起了一个个漩涡，将那霸下相牢牢的困锁在了水底，犹如一个个吸盘拉扯着这个本身就沉重无比的化龙之物。 既算是六阶之境，得益于赵天生的那一道‘合家欢’，破阶之后的实力，足够让他轻易碾压这尊通灵的霸下之相！ 随即青蛟心念一动，那恐怖的洪峰就跟着他那好似一道横贯湘水山脉的躯体，继续向上而走！ 恰恰就是在要离开建宁镇范围的刹那，那本来已经被一道道漩涡潜流牢牢锁在湘水水底的霸下相，出人意料的猛地一颤，浑身气息爆发，竟然是想也不想的燃烧起了本命元气，直接裹挟着被他抢走的一部分水源之气，就向着柳青的位置撞去。 不成功，便成仁。 一水难化双龙，若是柳青走江成功，那么他便注定了失败，而化龙失败，尤其是他这等非龙族血裔，几乎就没有了第二次的机会。 坏我大道者，无物不可杀。 到这个时候了，那霸下相中的灵智，哪里还有理智可言？ 刹那间，双峰交汇，汹涌的浪头对撞，水脉之力震动，激荡起更加汹涌的清浊之气，旋即荡起更加恐怖的洪峰，接天连地，似乎可以将青天破碎。 恐怖的峰头只是一眨眼间，便已经长到了上千丈之高。 直接就如是云拍彼岸，乌央央的海量水脉，向着两岸而去，即便是在高处建宁镇，似乎也难以幸免，要被这堪比海啸的波浪拍成粉霁。 停留在此地的不少修行都心生一种绝望。 因为在这样庞大的天灾下，天地元气混乱，光靠他们体内那点星力逃窜，又能逃得多远？ 即便是那些五阶，六阶修行可以逃得出去，天灾洪涝遍及湘水，恐怕未来安心修行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 终于在这时候，一声龙吟响彻天际！ “嗷！！！” 云层之中，光影游走，一道蜿蜒身影探出雷霆云雾。 万般雷霆交织沐浴于身，头似驼，角似鹿，眼似兔，耳似牛，颈似蛇，腹似蜃，鳞似鲤，爪如鹰，掌类虎，靛蓝色的鳞甲伴随着一道雷光游曳全身。 颔下内含一颗明珠，似是洞破大千，光耀众生。 正是当代洞庭龙君云怀中，显化真身于此！ 宛如天地雷音回荡于世。 “呼风唤雨，天清地浊！” 第五十章 捉刀搏命，隐患遗憾 随仙食录第五十章捉刀搏命，隐患遗憾 “是龙君！” “洞庭龙君显灵了！”“真龙上神来平定洪涝了！” 湘水两岸无数声音回响，自是有人类还未完全离开危险地带，也有非人哉想要围观，却被困在洪水之中，如今见到真龙显化，当然是兴奋莫名。 自天地之威的加持下，高耸入云，在天空盘旋的洞庭龙君，却好似可以被湘水两岸的大部分生灵所见。 无形的威压落下，在云层里若隐若现的龙身释放的气息，竟然让九成九的生灵都在惊喜过后，很快就开始瑟瑟发抖。 这是源自于血脉深处的崇敬和恐惧。 洞庭龙宫一脉虽然不是最正统的真龙血脉，却也极为正朔，算得上是别脉旁支之一。 万兽朝苍的气息，自然是流传下来，是万灵之中毋庸置疑的最上位者。 即便是人类的血脉亦是要矮上一筹。 只不过人类崛起从不在于血脉强弱，这又是和寻常万灵完全不同了。 ... “还没到最后一步，就已经必须亲自下场了么？” 薛嘏见到洞庭龙君亲自出手，面色并没有变好，刚刚的那股洪峰，以他修为也能庇护不少人，甚至借用云梦府之力，完全抵挡也不是大问题。 可是最关键的是，他不能这么做。 因为一旦出手，消散了水脉之力，确实是解决了洪涝，可是随着这次走江带来的清浊之气，那些需要冲击云梦大泽，汰换清浊的力量，就会全部淤积到建宁镇的这条水道所在。 日后这建宁之地恐怕就再无宁日，日日得受清浊激荡，水汽侵蚀，百年千年，最终等下一次的天地逐浪，乾坤运转。 想到这里，薛嘏不由的看了那高纹麟一眼，若是此时这位掌祀修行能是七曜级的真人就好了。 有这样一尊真人级数的掌祀修行，即便是这样的天灾，也不过是一道料理便可以改换。 然而差一步，就是天地之别。 如今高纹麟哪怕是呕心沥血，以六和级掌祀的能力，恐怕也无法平息这样的风浪，只希望他的那道料理，可以平息清浊激荡，让走江更加顺利了。 当然也不是说除了掌祀修行，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只是那种人...或许比七耀级的真人掌祀，更少！ 不沾因果，不惧业力，唯有一道纵横。 凭借此道，破灭清浊，厘定阴阳，逍遥世间，得大自在。 可是在湘府多年，薛嘏可没听说过在这里有这般的人物，即便是常安里有此等人物，也是如龙入大泽，大隐于市，见首而不见尾。 只不过就在这位薛府尊眼看洪峰落下，似乎清浊又要分开，不再是分为一条明显是黑水和碧水长线的时候，那洞庭龙君游曳的龙躯一颤，宛如遭遇了什么不测的攻伐。 一道道裂痕出现在那靛蓝色的鳞甲上，宛如龟裂开来的血肉。 直接让无数生灵为之疯狂！ “不好！” 异声响起，薛嘏眸光边缘，赫然出现无数诡谲的神通法术，直接向着洞庭龙君而去。 ... 若是这位龙君不入局中，业力无关，那也就罢了。 有云梦洞庭龙君的神位在身，又是九阶修为的真龙，足以与月境道人搏杀，湘府绝无修行者敢与这位动什么心思。 可是入了走江这一局，出手为柳青稳住水脉之力的暴动，又染得业力加身，那就是杀劫涌动，各方都可以出手了！ 真龙血肉，可比化龙的水裔身上的血肉要价值高上太多了。 更别说是合理合法的获得。 几乎动手的都不是湘府本地的修士，大多数是听闻了化龙之事，赶来湘府捡便宜的‘捉刀客’。 这些人绝不犯法，却也不是什么好人，在合理合法的情况下，更是全无道德底线。 哪怕是知晓洞庭龙君的身份，对这些人来说，只要捞到了一块真龙血肉，那就是大赚特赚，大不了以后不去云梦洞庭附近就是了。 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天下九州，哪里不是‘捉刀客’们潇洒的地方？ 毕竟能入这一行，到处找食吃，不管是捉拿犯事的非人哉，还是获取一些险恶要地的特殊珍宝，可都是得有修为在身。 可以说，这时候出手的没有一个是真人之下的修为的。 蚂蚁多了还能咬死象，更何况是如今受创的一条真龙？ 即便是已经预想到了自己出手的状况，洞庭龙君依旧还是没有想到，他仅仅是略微出手，便已经浸染了这么多的业力因果，落在身上直接就是不小的伤势。 只不过这些‘捉刀客’妄图拿捏他却也想的太容易了。 念头一动，风雨交汇，水雾环绕，无数的雷霆交织，直接便荡漾开去，形成了一片雷霆禁域，那些捉刀客的神通法术，落入其中直接就化为了无数的雷火炸裂开来。 ‘轰轰轰！’ 虚空之间一片震荡，云雾犹如有了意识，来回游曳。 正当这位洞庭龙君还要再出手的时候，便已经看到数十道黑影，直接冲入了湘水之内。 顺着那龙君刚刚受创滴落一些血肉的方位，要将这到眼前的好处拿到手。 这些捉刀客互相之间，或是提携，或是提防，或是在竞速争夺，刹那间就没入了那混乱至极的湘水之中。 就算是洞庭龙君也是面露错愕，然而很快他就恢复了人身，缓缓调息。 捉刀客也不愿意拼命，只想拿到眼前的好处，这倒是让他少了不少麻烦。 只是可一而不可再，他能出手一次，下一次就没有这样的好事了。 天地不可欺，只是一次出手，业力就已经令他元气损伤，若是再出手，那就真的是龙君陨落的下场了。 ‘之后，就真的只能看阿青的了...’ 隐没在云层之后，洞庭龙君看着柳青终于摆脱了那拼命出手的霸下相，逼得对方又一次被无数的暗流封镇，带着诸多的水脉之力，离开了建宁镇区域继续向着上游区域而去，很快就要到达云梦府。 只要能够带着无数的水滔，进入云梦洞庭湖泊，届时他的走江便算是完成了。 可是真正的麻烦也不过是才刚刚开始... 柳青走江要汰换的云梦洞庭的清浊之气，以其化龙入湖为引子。 接下来，便是要祭江，令清浊之气迅速的平缓下来。 但...如今青蛟继续离开，建宁镇外的水脉，却依旧清浊未曾汰换干净。 有此隐患，便代表了洞庭龙君希望撼动云梦洞庭已经快三千年不变的清浊之气，似乎已经成为了奢望！ ... ‘成了！’ 建宁镇外，一处山头之上，高纹麟眼露精芒，精气神明显下落了一截，可是对他而言这已经是无所谓了。 只见一道悠悠幻彩，从他面前的料理上荡起，这是元气被完全激荡起来，勾勒外界天地元气的迹象。 隐约间，风声中，更是有古老的祭祀歌谣传唱。 第五十一章 众人祭江，独我祭水！ 随仙食录第五十一章众人祭江，独我祭水！ 境界是境界，修为是修为。 只有境界与修为匹配的时候，才能得到最为完美和恰当的结果。 赵天生的料理，境界有余，修为却不足。 即便是有着五微级的掌控力，靠着境界上的超高理解，烹饪出的‘真味级’料理也只是一个断腿的将军。 功劳，兵法什么都有，就是自己本人不太能打。 而高纹麟烹饪出的这道料理，便是实实在在，身强体壮，全副武装的百战之将。 不但元气混合食材，创造出了难以言喻的风味，更是激荡起了外界的天地元力，衍化出了淡淡的蜃景。 风声之中隐隐的祭祀歌谣传唱。 哪怕是来自流芳阁和玉东楼的两脉掌祀，见到高纹麟完成的料理，也是暗自喟叹。 ‘这种水平...’ ‘师傅可以做到么？’ 作为流芳阁掌祀掌门关门弟子的石江用眼神示意自家大师兄，张岚峰却只有微微摇头。 ‘不是每次都行，得看机会。’ ‘应该是没有高掌祀这么十拿九稳。’ 而玉东楼的那位曹春江，或许比张岚峰更接近六和级掌祀的水准，眼神之中荡漾了一圈火热，更是有一丝敬意。 因为正是靠近了六和级才明白，如今的高纹麟这道料理到底是何等不凡。 ‘真味级’的料理，还能引起如此的异象，绝对是近三十年来，云梦府出过最佳的料理了。 ‘看来还真有希望，可以调理风雨，厘清清浊之气？’ 曹春江望向不远处依旧怒涛咆哮的湘水，神色也荡漾起了一圈喜意。 毕竟能够让自己家乡更好，作为湘府中人，也算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 ‘金蜂蜜蜡烧乳猪？’ 以云雾遮掩己身，暗暗调理伤势的洞庭龙君云怀中，也看到了高纹麟完成的料理，凭借云梦洞庭龙君一脉的记录，也算是认出了这祭祀料理的来历。 算得上是粤府所在，祭祀必备的料理，更是深化了其中的一些细节和使用的食材，确实是寄托了诸多的祭祀之意。 ‘难道真能有意外惊喜？’ 真正的‘真味级’料理，到底有多大的效果，洞庭龙君还是心头有数的。 眼看着高纹麟将完成的料理切好，然后就向着临江之地步步郑重而去的模样，也不免的升起了几分期待。 ... 就在毗临建宁镇，准备正式举行祭江仪式之际。 滚滚的江水，也随着柳青继续向上，巍峨的洪峰直接就是平齐了云梦府城的城头，路过而去。 驾驭洪水的青蛟被府城之中无数人见到，心中惊惧的同时，也更加好奇，这么可怕的洪浪进入云梦洞庭又会形成什么情况？ 而就在云梦洞庭的水脉附近，汨水之处赵天生所在的位置，似乎也开始了激烈的浪涛交汇。 无数的潜流在那裸露出的小道两边形成了一个個小小的漩涡，明暗的江水汇集，也似乎向着云梦洞庭而去。 此时汨水之上，烟雾弥漫，不止是水汽奔涌荡起的水雾，还有赵天生专门定制而出的巨大灶台，以及巨大的锅子，几乎就是让蒸汽将这么一段的水道彻底遮蔽。 恐怕谁也没有能够想得出来，光是烧锅子的水蒸气，就可以形成一片大雾一般的景象。 而在大雾的中心，赵天生手持一根巨大的铁铲，不断搅动着锅子里的食材，用水煮的方式，让不同搭配的食材，赫然是有了融为一体的香气。 在这早春的寒露的时间里，从一开始就忙个不停的赵天生，此时哪怕是三阶的修为也已经是累得满身大汗，已经不得不停下来喝了几回的盐糖水了。 不然就算是修行中人，此刻怕也已经是累的虚脱过去。 可即便如此，他手下的动作也不敢有多余的停顿，每每是恢复了几分力气，就马上又开始了搅动。 逐渐的那一股只是五谷混合的香气，竟然衍化出了一种更为特殊的，似肉非肉的气息。 这也让赵天生眉眼之中，真真的浮现出了一丝喜意。 ‘终于...’ ‘出现了！’ 很快，他就将巨大铁锅下的灶火熄灭，然后用盖子将铁锅给封闭上，剩下的一切就只能等待时间的孕育了。 此时，‘哗啦啦’的流水拍打着岸边，肉眼可见的原本裸露在外的那一条可以通向汨水中间的小石道转瞬间便已经消失。 察觉到这一点的赵天生，确实是颇为焦心，可是他也很清楚，急躁不会改变任何的事情，反而是令自己冷静了下来。 反而是开始更加注意的观察水流动向，以及锅子里的情况，淡淡的气息每一点的变换，都值得他牢牢记忆。 而迟玄看着赵天生的动作，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担忧。 她倒是不担心别的，这么尽力而为，一旦赵天生一点点的反馈都无法得到，也无法做到他心中的调顺水脉，理顺清浊的事情。 那对赵天生的打击可就太大了。 漫长的生涯之中，迟玄可见过太多的天骄人物，在面对不可为之事的时候勇敢上前，结果完全无力抵挡，那种绝望的无力感彻底的摧毁了这些天骄的自信，令他们一蹶不振。 即便相信赵天生不会那么脆弱，关心则乱。 迟玄还是忍不住会有这样的担忧出现。 似是察觉到了迟玄的心思，赵天生忽然转过头看向了自家迟姐姐，然后给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紧接着便猛地掀开了那被他封闭的铁锅，霎时间天地仿佛有无形的呐喊声回荡。 万众一心的祈愿，化为了一道悬挂在天际上的虹光，回荡在汨水之上！ ‘魂乎归徕！’‘魂乎归徕！’ 上古先民们衣衫褴褛的形象似乎不知不觉当中，已经浮现在了赵天生的心间。 那种油然而生的感触也很快就弥漫在天地之间。 犹如一场无人展开的祭祀，已然在世间出现。 ... 千里之外，建宁镇内，祭江仪式展开，修行者们齐心协力，凝结成阵，祭祀江水，抚平水脉暴躁之力，调理清浊之气。 而在汨水之畔，赵天生将那些已经完成的‘粽子’没有任何多余内馅，只有五谷配搭的最最原初的粽子，放在了盘子上，一共五个，带着五个棱角。 随着他一步步走入汨水深处，那个被简单木架和石头堆砌成的祭台上。 赵天生也喊出了源自上古先民们的那一句句祭词！ ‘魂乎归徕！赏罚当只。’‘魂乎归徕！名声若日，照四海只。’ ‘魂乎归徕！德誉配天，万民理只。’ 无形的风浪涌动，在建宁的湘水之上，以及汨水中心显化出不一样的异象。 高举托盘的赵天生心中有些紧张，却并无惧意。 众人祭江，独我祭水！ ‘魂乎归徕！’ 第五十二章 唤我之名，动彻三湘 随仙食录第五十二章唤我之名，动彻三湘 ‘呜呜呜！’ 长长的鸣笛声回荡水面，高纹麟神色肃穆，掌祀修行的境界展开，本质上料理不过是掌祀修行的一环，心思与天地并肩，将自己的祭品献上，达到可以调理天地阴阳，理顺乾坤，才是掌祀修行真正的能力。 只不过大多数的掌祀修行，就连到达与天地并肩的能力都没有。 也唯有迈入的五微之境，才算是接触到了这等能力的边缘。 七曜真人级别，方才是真正的登堂入室，有了质的变化。 ‘真味级’的料理，六和级的掌祀境界，在如今无数的修行配合共鸣下，让高纹麟也拥有了部分真人级掌祀一般的本质。 一种超脱了寻常修行者的视野出现在高纹麟面前，犹如与天地合一，感受着无处不在的脉络波动。 犹如一道道遍布天地间的‘丝线’，随着祭祀的进行，一块块的祭品落入河中，高纹麟似乎就拥有了改变这些丝线的力量。 然而他念头刚刚一动，那些纠缠在一起颜色不明的丝线，便对他缠绕而来。 掌祀修行，既然有不小的荣耀，自然也有肩负着巨大的责任，必须付出外人无法理解的代价。 与天地合，改变造化，又岂是寻常人可以想象的事情？ 修为，气运，寿元，一切的东西，都可以成为其代价。 只不过大多数时候，掌祀修行不去做超出自己修为的事情，才看似没有那么烈火烹油，一个个如蜡炬一般，燃烧速度极快。 可实际上，即便是九州的掌祀学宫之中，真正寿数过千载的掌祀修行，也不过是寥寥可数，未必能够过双十之数。 这还是几乎每隔三五百年，就有一批月境道人级的掌祀修行崛起的情况。 否则，这掌祀修行一脉，还能有多少大猫猛虎，都未必有数。 毕竟，在九州之内掌祀修行，可以不用逼自己做出超出自己修为的事情，那在九州之外的域外呢？ ... 虽然对于七曜真人级的压力已经有了预料，可是高纹麟也没有想到，那等颜色不明的丝线，直接向他的本源神魂而来。 刹那间，就如同系上了锁扣一般，他积攒多年的气运，一下就被破开了一個泄洪口，源源不断的被吞没进去。 而他这不过是刚刚令那些混乱的丝线，稍稍分开而已，就连一个线头都没有厘清出来。 ‘不行！’ ‘再继续下去，气运耗尽，即便吾不死，也没有未来了！’ 高纹麟面色惨白，不顾元气奔涌，强制逆转己身的星元，很快就逼迫自己退出了那种特殊的视角，失去了共鸣，那么这次的祭祀和祭品就全然变为了无用功。 远在半空的云层之中的洞庭龙君云怀中，见到这种情况，也是面露颓色。 方才刚刚出现了一丝迹象，似乎是清浊又有厘清汰换的迹象，结果没过一息，便又变化为了浑浊一片。 哪怕柳青的走江化龙，已经汰换了大半的清浊之气，但没有完全汰换，就等于没有完成清浊的变动。 对于云梦洞庭湖的刺激便不到足够。 洞庭龙君要借着这股清浊转换的态势，令自己的神魂突破，迈入月境成就，那就是半点希望都没有。 也就在这个时候，远在汨水所在，一阵不明之风隐隐刮起。 对于水脉之力最为敏感的洞庭龙君，以及驾驭水脉之力即将进入云梦洞庭的柳青都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两个血脉至亲，几乎是同一时间，望向了汨水方位！ ... 手捧祭品，赵天生修为不济，心念却已经渐渐与那些上古先民们如一，未曾有什么华丽的祭祀，也没有多少韶乐之音。 简单朴实的古音弥漫，近似是在这汨水中心，回溯出了一场，昔年众多先民祭祀水神的场景。 那时候人族孱弱，在万族之中不过中流。 天地万物皆是敌寇，能够成就神位的寥寥无几。 是以在这汨水之畔，在湘水真正化为一片丰腴之地前，这里成为了人族仅存不多的可以受到庇佑之地。 哪怕是口粮紧张，对于水神的崇敬和感激，依旧令先民们开始了肃穆的祭祀仪典。 或许粗陋，或许简朴，甚至还有些可笑。 但是那种热忱的精神，却已经当今再也见不到的...炙热！ “魂乎无东！汤谷寂寥只。”“魂乎无南！南有炎火千里，蝮蛇蜒只。” “魂乎无西！西方流沙，漭洋洋只。”“魂乎无北！北有寒山，逴龙赩只。” “魂乎归徕！听歌撰只。” “魂乎归徕！安以舒只。” “魂乎归徕！静以安只。” “魂乎归徕！思怨移只。” 靡靡古音，回荡天地间，犹似如泣如诉，赵天生的精神赫然也与万物浑然一体，他的眼前并非是高纹麟所见的无数丝线，而是一道道不同的光霞落下。 只不过他并没有触碰这里任何一点光霞的想法，只是尽力的将自己的祭品祭献了出去。 希望所有的光霞可以缓缓的恢复原本的模样。 不求以旧换新，而是清者自清，浊者沉浊！ 一股浩大的意志爆发开来，祭品上的‘粽子’也迸裂开来，赫然落入了某个虚溟之所。 就连赵天生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粽子居然真的唤出了这位水神。 迟玄在一旁也是睁大了眼睛，她可以确定，那凛然千古的气质，绝不会有假，这就是真身！ 不是那些偶尔现世的一道神念，一点道意。 ‘居然还真的成了？’ ‘小天生这是什么吓死人的鬼运道？’ 然而这位白衣水神，人间文脉有别于百家的夫子，并没有看赵天生一眼，同样也对迟玄的存在视而不见，只是将那粽子拿到了面前。 轻易的解开了粽子外的粽衣，内里显露出来的并非是什么奇特的料理，只是五色掺杂，甚至因为大火一直滚煮搅动，五谷混为一体，显得极为杂乱的一个粽子而已。 如果真要说有些什么特别的，那就是煮的时间足够，煮的份量够多，一个个粽子明明都是五谷粮食，居然还衍化出了一丝肉的香气。 这也是穷人才知道的奥妙，五谷混杂一起，按照一定比例熬煮时间长久一点，谷物的油脂煮出来，配上淀粉质的糊化就能出现类似肉的香气。 没有赵天生去寻的这湘水水域上上下下城池的百家米，也无法引起那般浩大的心念共鸣，然而没有这真心实意，完全没有一丝多余的调味，甚至烹饪的粽子，同样也不可能让这位水神迈出虚溟之所。 这位被无数人关注的白衣水神，仅仅是咬上了一口，轻微无比的一口，那熟悉至极的朴实，以至于有些简陋的味道就开始令他的记忆复苏。 淡淡的薄盐调味，五谷混杂谷物的甘甜，以及口感变换，甚至有些粗糙。 但偏偏这样的味道，才是这位水神最熟悉，最心仪，乃至于没有之一的祭品。 ‘可这个味道，又有多少年没有尝过了呢？’ 默默的咀嚼着口里的五谷，有些香糯，有些甘醇，还有些微微的发苦，然而所有的一切都混合成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醇香，似肉非肉。 上古先民确实淳朴，却也不是没有好手艺，并且他们往往将最好的技艺，奉献给最需要支持和感激的存在。 那种人心如一，似火烧天，最终令人族一步步走出万族，彻底的被称为‘人’的一种意志...叫做‘憧憬’！ 久违的味道和心意，让这位水神微微闭合了眼睛，紧接一段话语传出，遍及三湘之地，湘楚水系所在。 令无数人，非人哉，乃至是湘楚水系的神灵们，不听也得听到！ “吾得汝祭，予你一职。” “汝去云梦洞庭，代吾一问...” “世间！” 第五十三章 逆势而上，与水无心，一问天下！(求票票，打赏，追读！) 随仙食录第五十三章逆势而上，与水无心，一问天下！(求票票，打赏，追读！) “是...” “那位夫子的声音？！” 声音回荡，响彻九州湘楚水域，在盛州为水神，在其他州域便为夫子，为水君。 神州湘楚水系旁，一座草庐内有人惊疑不定，昔年他一篇‘吊水君赋’名动九州，于此地结庐而居，也不过见过夫子的神念寥寥数次。 而在天州的湘水湖泊的一处岛屿之上，两位神女亦是面色阴晴不定。 在湘楚水系之中，要说最不想出世惹事的，恐怕非她们莫属了。 其余各州的水系水神，亦是喜怒不定，但是他们都落下了一个认知，这么多年了。 这位夫子终于又一次开口说话了，而且是令整个九州天下，不得不听。 要知道上次这位夫子发问...那可是好大的一场动静！ 令多少人，非人，都记忆犹新。 ... “发问？” 洞庭龙君云怀中，听到那浩瀚声音，心中阴影浮现，好一下没栽倒下去，等稳住了心神，听那意思，更是感觉眼前一昏。 深知那位水神的能力，当年他的发问，掀起的情形，简直是让天地失色，万物禁声，大道都显形。 堪称是在道祖之前的一场布道，至圣先师之前的一次讲学。 这样的存在让人去云梦洞庭发问，那是发问么？ 那是索命的天条！ 就连云梦府尊薛嘏面色也微微呆滞了下来，他完全没有想到，不过是一次蛟龙走江，并且意欲要汰换云梦洞庭湖的清浊之气而已。 怎么会搞出这种水平的大动静。 倒是那建宁镇水底下被封印的霸下相，浑身的星元受到刺激，似乎又有挣脱束缚的迹象。 而在不知多少万里之外的常安，百家掌祀学宫之中。 那位自顾自下棋的读书人，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棋子，站起身来面向湘府方位，露出了一丝凝重之色！ 因为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这次布局谋划，居然出了一個这么大的纰漏。 明明是顺水推舟的一次试探，竟然衍化成为了一次所有人必须毫无保留展现的摊牌！ 人心变换就在咫尺之间，试探次数多了，假的也成真的，但干脆利落的摊牌，即便是假的，也往往会变成了情有可原。 这也让一直令天理凌驾于人欲之上的读书人莫仲晦，面上第一次有了一丝别样的情绪，那叫做...意外！ ... “予我一职？” “代为发问？” “不是...灵均先生，我可没这要求，也没这本事啊！” 赵天生浑身一个激灵，他可不是没自知之明的人，眼前的这位是什么身份？能尊称一声‘灵均先生’都是他僭越了。 他哪里有资格代他发问，更别说予他一个什么职位了。 他还年轻，他还不想死，还不想成神呢。 既然能够重活一世，他还想长长久久的看看这个不同的世界，没有领略完整这个世界的不同风采，他怎么可能舍得就死。 哪怕是能够活得长长久久，那也不是他想要的。 倒是一直没有说话的迟玄，听到这位水神开口，尤其是予其一职的时候，眼睛猛地一亮。 “是那个职位？！” “您居然舍得？” 依旧没有回答迟玄问题的意思，白衣翩翩，模样神俊，却颇为枯瘦的文士，看了眼赵天生。 “予你一职，也只是代职，汝若能够行走湘楚水域，再获三州之地的神灵认可，才算是正式履职！” 随即一块玉牌浮现，正面一个‘湘’字，碧如翡翠，自然有一股凛然神威释放，而背面则是‘太牢’两个大字，字体幽深遂古，似有一股极不寻常的魔力，令人视线难以移开。 “此为湘楚一系，太牢祭的铭牌。” “汝且收下！” 说的是让人收下，可是这位文士似乎也没有给赵天生拒绝的余地，玉牌直接就融入了他的神魂之中，微微的释放着一股极为罕见的波动，显示着拥有者的身份。 在非人哉之中，无异于是点燃了一盏灯笼。 即便隔着老远，也能感知到这股波动。 只不过对于赵天生那堪称顽石的体质，即便是这位文士也没有办法一样，仅仅是微一蹙眉，然后就恢复了原样。 似乎对于赵天生的体质就这么无视过去了。 “去吧，代吾与世间...一问！” 不等赵天生回过神来，这位文士已经大袖一挥，那汨水水脉水波，犹如活了过来一般，直接就环绕在赵天生的身边，推着这位三阶的掌祀修行，直接就向着云梦洞庭湖而去。 而迟玄则是在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位白衣文士之后，没有任何的迟疑，就跟上了赵天生。 倒是这位白衣文士没有多停留，只是将赵天生烹饪好的那些粽子都一挥袖全数送入了虚溟之地后，再次踏步，消失在了汨水之上。 只留下一股难以言喻的澎湃水运，引得哪怕是感知到了汨水的异象惊惧莫名，也不知道有多少的水裔依旧拼了命的向着这里逆流而来！ ... 赵天生整个人晕乎乎的，被水脉裹挟着向着云梦洞庭而去，不能说飞驰电掣，也可以说是星移物列。 他怎么都没有想，只是烹饪一个简单的料理，目的也只是为了调理风雨水脉，让清浊之气，清者自清，浊者沉浊。 甚至都没有一丝汰换清浊的意思。 只是为了让清浊分离，自然而然，遗患消解。 却被那位灵均先生直接送走老远，要去往云梦洞庭，还得代他一问世间。 最最关键的是...到了最后，赵天生也没有听到那位先生有说，要帮他问的问题，到底是什么。 ‘我这到了那里要怎么开口啊？’ 有些慌乱的心思，如今渐渐平复下来，赵天生居然开始有空胡思乱想，最关键的是甚至还有些空闲，开始欣赏起了，被那宛如活物灵性至极的水脉，带着在汨水之中游走，极速的向着云梦洞庭而去！ 而他的这些心思变化，也同样是在迟玄与那位文士的心间，毫无保留。 ... 柳青走江，临近云梦洞庭湖口，便已经感应到了那位水神的声音。 这个时候他反而是迟疑了起来，只不过没有多久，他便已经再无任何迟疑的空间。 虽然水脉之力未曾圆满，可是与那霸下相僵持那一会，洪水便已经超过了他可以驾驭的极限，根本就容不得他过多的犹豫。 汹涌的水流便已经顺势而下，直接进入到了云梦洞庭之中，顿时激荡起无数的清浊飞扬，汽蒸云梦，波撼洞庭。 恐怖的水脉之力，令云梦洞庭之内的水脉之力也同样鼓荡起来。 接着便是来自云梦洞庭的清浊之气，回荡往复击打在柳青的蛟龙之身上，难以想象的水压之力，犹如是恐怖的山峦叠加，令柳青的躯体每一寸血肉骨骼都承受了难以想象的碾压。 即便是天生御水的蛟龙，长达六七十丈的躯体也被打得差点要断为几截！ 一圈圈的红色自水波下荡漾出来。 鲜血横流，直接就染红了云梦洞庭的湖口。 此时紧赶慢赶到来的洞庭龙君，还未动用神通稳住洞庭云梦湖的波澜。 就已经感受到了一股完全不受他控制的恐怖水脉之力向着湖口位置而来，近乎是已经达到了云梦洞庭湖的一半以上。 逆势而上，仿佛裹挟着巨量的水潮，很快就带着与柳青走江丝毫不差的浪头来到了此地，庞然的水压和水脉之力，即便是洞庭龙君见到亦是大惊失色。 不说他能不能控制，就算是控制它们落入水道之中，便是一场难以想象洪涝！ 然而看着浪头之上，那渺小如蚁，却释放着湘楚水系一脉神灵水裔无法视而不见的波动之人，以洞庭龙君的身份也要拱手行礼！ “见过，太牢祭！” 于浪涛之上，赵天生见到洞庭龙君的行礼，也是极为无奈，因为这个时候，他就算是想要避让，也是无能为力！ 下一刻，他体内的身份玉牌大亮，直接显露出来，九州湘楚水系所在，尽皆耳闻。 那文士再次的一问！ “圣人之神德，远浊世而自藏。” “其离此尤，亦夫子之故也。” “天变于人心兮，乾坤似烘炉。” “泥炉炭火兮，阴阳浑然大化，天下如何？” 第五十四章 春风阵阵，随我而行！(求票票，打赏，追读！) 随仙食录第五十四章春风阵阵，随我而行！(求票票，打赏，追读！) 一言落，而为天下法，一语出，即成天地显化。 赵天生未出一言，然而他的那枚身份玉牌，却已经由那位水神遗留下的神念发问，随即显出一道神念分身，白衣绝尘，神色淡漠孤傲，眼眸之中空无一物，又好似是对众生的平等担忧。 借用曾经为他撰文的那位读书人的吊文之语作为开篇，犹如对世间众生的拷问。 尤其是这次湘水蛟龙走江一事，只要相关的生灵，无论人与非人，尽皆逃脱不过！ 千万里外，常安城之中，一尊尊伟岸的生灵沉睡，却感受到了一股极为宏伟的力量掠过常安都城，也将它们惊醒，气息通天，破灭上空之上的云霄。 而在皇宫之内，提笔朱文的当代盛州帝王，也抬起头望向远处。 气运显化，一尊神威凤鸟，身披五色羽衣，凛然非凡，皇道霸气肆意流散，引得常安之中不少修行高人一阵压抑，同样也诧异无比。 然而威凤仅仅是长吟呼啸，却并未再有任何的动作。 反而是一道光辉落在了百家掌祀学宫之中，显化出一道白衣文士身影，就在那面色难掩变化的莫仲晦面前，再次重复了之前的那一问。 随即天地衍化，一幕幕犹如真实天地的蜃景降临。 竟然好似天地大考一般，这等真正的‘问心一道’，比起莫仲晦之前施展的儒家问心关的手段，又强了何止千百倍？ 同样也是让身在这一问的存在，完全就分辨不出真假，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真实天地之中，还是虚假的蜃景之内！ 而这些被拷问的存在，就如同一幕戏剧，就在这天地间的几个地方，堂而皇之地播放。 之前的那位韩夫子见此情形，哈哈一笑。 “不是论迹不论心么？” “那咱们就看看，到底迹如何，心又如何！” 自从某位光州的后起之秀，悟道成圣，提出了‘君子论迹不论心’的言论之后，九州文庙之中便多出了不少乌烟瘴气的事情。 至圣先师，夫子已经离开，在之后的周圣带着一干圣贤于外域之外，衍化天地大道，推衍世道发展，几乎是不再干涉九州世事。 后面成就的几位文庙祭酒，夫子，倒是将一个好端端的九州文庙，搞得死气沉沉。 本来他以为那位崛起后，文庙风气可以焕然一新，结果那位的言论反而成为了文庙之中不少人遮掩私欲的借口。 这句‘君子论迹不论心’本来是为了教化众生，哪怕是有些私心，但是做的事情是好事，那么也无妨。 本来是教人向善的道理，对待的也是读书不多，没有君子之境的那些普通人。 结果反而是成为了很多读书人遮掩鬼域心思的借口，令这位韩夫子大失所望，不过这位韩夫子也知晓，那位湘楚水系的灵均先生，到底还是给了读书人的一分薄面。 在九州湘楚水系各地可以看到的画面里，恐怕就独独缺少了在九州文庙里的这一幅，源自常安掌祀学宫的光影！ ... 云梦洞庭湖口，随着那位灵均先生一问，整個天地仿佛都凝滞了一般，然而万物生灵却又可以清晰的看到那天上衍化出的一幕幕光影。 只不过，既然是牵涉此事的所有人，原本只是配角，在汨水一番献祭，真正叫出了那位灵均先生的正主赵天生，就结果反而成为了光影的主位。 柳青，洞庭龙君云怀中，以及那位薛府尊等主持者，反而在此事里成为了配角。 接下来的高纹麟，还有云梦府参与进来的那两脉掌祀，张岚峰，石江，还有曹春江，则是小配角。 至于其他的修行，还有那些捉刀客，则是完全成为了路人甲乙丁的角色。 一场场动魄心惊的问心一道，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哪怕是他们想要拒绝，也本身没有拒绝的能力。 倒是赵天生本来以为自己会是个旁观客，结果也必须得参与进来的时候，颇为的惊讶，然后并没有多想就是成了第一个参与进去的存在。 与很多人想的不同，对于世道的认识，人心的变化，人性的险恶也好，美好也罢。 有着两世经历的赵天生，反而比任何人看得更透彻，得益于前世那个信息澎湃的年代，每个人的善与恶都被放大，曝光。 整个社会都是一副混乱至极的道德观念，上限与下限拉扯极大。 而在如今的九州天下当中，赵天生又见识到了更多的淳朴，乡里乡亲的温暖，不能说这两者有什么好坏的区别，只不过是不同的情况，不同的解决办法。 所以赵天生的回答依旧是那三个‘走走看’。 不管是经历了什么人性的变化，多少坎坷的经历，对于赵天生来说‘走走看’就是最大的依仗。 哪怕修行从此困顿，也依旧没有阻拦他行动的迹象，只是从走得快，变得走得慢。 从这也可以看得出赵天生的想法，即便他不说世道如何，坚持走下去，也是代表了他对天下依旧怀有一份向前，向上的期待。 只不过当他行走之际，拦阻这份期待的那些善恶都会被他摒弃。 这种以一贯之的态度，也让文庙不少的夫子，乃至是祭酒，神色莫名。 因为他们从赵天生的身上，似乎已经看到了某种...痕迹的‘雏形’！ ... “这不是天生伢子么？” “都到天上去了？” 建宁镇的居民们，就在湘水两岸的亲戚家居住，自然看得到天上的景象。 只不过随着许许多多的经历在画面之中出现后，他们才算是真正意识到，自己似乎对于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还是认识的太少了。 倒是其他的画面里，那些要经历问心一道的人，经历就艰难太多了。 不是说与赵天生遇到的事情有多少区别，而是他们的应对方式，就很明显的不一样。 那种拖延和迟疑，直接让不少被拖进去的那些修行，以及‘捉刀客’们，直接被甩了出来，直接趴在了地上，神魂震荡，半天都醒不过来。 尤其是那几个抢到了一点龙君血肉的家伙，更是脑子混沌一片，短时间内怕是没法恢复过来了。 也成为了其他一些晚来的‘捉刀客’们的目标。 这些参与不深的人，算是惩戒简单的，如掌祀其他两脉，协助高纹麟烹饪料理的二厨之流的，张岚峰，石江和曹春江就倒霉了一些了。 不但一些选择被人看到，算是丢了不小的脸皮，就连他们失败出来以后，不止是神魂震荡，每个人都受了不轻的伤势，偏偏还昏不过去。 只能抬头继续看其他人的问心一道。 当然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好处，比如石江，在问心一道上多走了两步破了一小关，如今五微之境对他来说已经是唾手可得。 不过高纹麟就没有他们那么幸运了，担心气运流失有损未来自己的突破，直接放弃了祭祀，本就是一次巨大的失败冲击，问心一道上种种刺激，更是令他道心受损严重。 居然比石江他们还不如，被迫退出来以后，不但问心道上一关都未过，更是直接气运还再折损了三分，可谓是大败亏输。 就他参与的程度，哪怕是真的后来湘水和云梦洞庭湖清浊汰换，乾坤流转了，也不过是将收支堪堪抹平，等于是打了个白工。 实际上问心一道上，不管你做出了什么选择，答案并非唯一，过关只要不违逆伦理天性，真的是自己认可就行。 对于那位水神而言，什么答案都可以接受。 所以哪怕赵天生的很多选择，他未必认可，却也肯定他继续下一关，以至于到现在他依旧是没有遇到什么难题。 即便是真的洒然一身，空落落一无所有，也可以从头再来。 有什么比生命重来一次更加幸运的？然而赵天生又不只是执着于生命本身，在应该选择的时候，生命也往往不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东西。 可以说随着赵天生一步步继续下去，整个澎湃的云梦洞庭湖水赫然也呈现出了一种极为诡异的平稳状态，哪怕高耸入云的浪头，都给人一种极为温柔的模样。 就好像有人无声开口呢喃天地又逢辞旧迎新，春雷洞彻，春风阵阵，随心而行！ 所谓问心道的心关，不过是春风拂过，又一新年罢了... 第五十五章 龙君破境，蛟龙化龙 随仙食录第五十五章龙君破境，蛟龙化龙 那位灵均先生，问天地大化，问阴阳流转，问人心变化，说圣人隐没，说夫子古事，说天下如何，实际上从未想过要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他只是在告诉天下人，如今的世道很好，与以往相比，已经是难以想信的仙界。 但就可以忘记过去的苦难了？忘记昔日的旧事了？ 这位水神的提问，一贯都是洞彻人心，横贯天地之间的。 世道好了，人心却变换，如阴阳流转，动静之机。 真正的潜流不但没有离开，反而是进入了人心之中，却有人视而不见，或者是将此作为自己踏脚的根基，这样就对么？ 问问题不代表要答案，或者说问题本身就是答案。 ‘问心一道’就是这位灵均先生给天下人的一个答案。 ‘你们不是说论迹不论心么？’ ‘那就把论心一事，给天下人看看，然后再让别人评价，到底论迹论不论心！’ 可以说这位灵均先生不愧是布道于道祖之前，讲学在至圣夫子之前的存在。 这一番的动作，算是彻底的揭开了这千年来，遮在了九州文庙上的那张遮羞布。 世道好了，人心却和阴沟里的粪坑一样，让人不得不拿到太阳底下晒晒，即便是强忍着臭气，那也得看看，看清楚了。 这是谁人的责任，是谁的原因？ 实际上，洞庭龙君和薛嘏总以为，自己等人的谋划，引出了这位水神，变成了九州注目的大事，已经是他们理解之中可以想象到的最大麻烦了。 却不知道，当这位灵均先生再与天下一问的时候，这件事便已经不止是令九州注目的大事，而是真正动摇了九州根基的滔天巨浪！ 这也是为什么一直在常安掌祀学宫的那位莫仲晦，会神色都控制不住的原因，就是因为出身文州，实际上道脉继承的是九州文庙张夫子这一系的他，更加清楚引得这位先生出面，对于九州而言代表了什么。 可以说，他已经弄出了一個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庞大漩涡，随时都有可能被其卷入进去，碾为齑粉。 更别说他已经被问心一道也囊括了进去，如今就在九州文庙内直播展现，就算是他秉承道心，每一点选择都是根据自己的言行不曾变化，却不知道不曾变化这一点，就已经是错谬千里。 在九州文庙那些真正的夫子，祭酒的眼中，竟然已经比不得赵天生这么一个三阶修为，刚刚十四出头的少年郎！ 大道都会随天地而变，道心又岂有一陈不变的道理？ ... 外人难以见到的这一场问心，自然是九州文庙内部的一场‘观道’‘问道’。 可是九州湘楚水域之中，都可以看到的那属于赵天生他们的这一场问心一道，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尤其是本来作为主角的柳青和洞庭龙君，两尊非人哉。 洞庭龙君本来就忧心忡忡，问心一道上，更是磨砺种种，泾川一脉的龙族来袭，柳青的意外身死，洞庭龙君一脉被贬谪。 甚至是洞庭龙君的血脉断绝，都是他担心的东西。 而在问心一道之中，也是将这些事情全部都衍化了出来。 可以说洞庭龙君在其中的选择，对错与否很难评价，可是有一点，他始终没有被问心一道踢出去，代表的就是他的这些选择几乎都是顺应本心。 然而这不算是好事，欲要入道月境，那就需要不止是本心，更是道性道心的滋长。 可是随着问心一道的深入，这一点反而是不见了踪迹。 至于柳青，更是像是一个全无道心的生灵，他的每次选择都是让人大开眼界，可偏偏同样也没有那么早的被踢出了问心一道。 堪称是一朵绝艳的奇葩。 至于那位薛嘏薛府尊，道心叩问反而是清爽了不少。 或许是看透了世事，又或许是秉承本心，顺应道心，他的脚步是仅次于赵天生的第二快。 就在赵天生终于破关，阵阵春风之意相伴，要彻底的处理掉云梦洞庭湖泊这滔天巨浪之际，薛嘏也醒了过来。 只不过这位已经潜力耗尽的府尊，并未有什么明显的异象浮现，只是眼中的精芒更甚，然后遥遥对着汨水方位，躬身深深拱手施了一礼。 多年以来他其实也已经无所求了。 没想到这次居然还能真的遇到令他心动的东西，也必须感谢那位水神的厚赐。 至于问心一道被开放，九州皆知他的那些选择，对这位薛府尊来说倒不算是什么大问题。 只不过对赵天生这个年轻人来说，就不一定是好事了。 问心一道，问的便是一个人的底色，展现得越多，他人便越是可以君子欺之以方。 然而他却忘记了，那位水神又岂是如此简单的存在？ 就在赵天生和薛嘏完成这一关卡的情况下，众多的观看者便已经忘记了自己看到的过程。 唯一能够记住的，只不过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以及结果。 即便是那些入道月境已经修为深厚到一定程度，甚至濒临仙圣日境的存在，也是一视同仁。 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这同样也是那位灵均先生对众生灵的一种保护。 因为看的太多，往往就不知本真，找不到真正的自己。 就如赵天生的前世世界一般，善恶如何，对错与否，人云亦云方是大多数。 ... 心念回归，赵天生浑身的气息流转，似乎可以轻易的驾驭这亿万顷的水脉之力，而随着他的心意，无数的光霞落下，各自安分，清者自清，浊者愈浊。 很快云梦洞庭湖泊口子上的这一幕遮天的水幕就化消了开去，就连湘水之中的清浊之气似乎也回归了以往，除了更加的灵动了几分，似乎与往昔并无任何的不同。 似乎这次的走江之路，已经彻底的成为了空谈。 然而事情已经发生了，天地造化浮动，怎么可能会落在空处？ 清者自清，如果不是一种汰换清浊的办法？ 浊者愈浊，不代表浑浊依旧，反而是一种难以想象的沉淀，况且那些已经落入两岸的肥沃泥沙，又岂是白白浪费？ 可以说整个湘水两岸，因为这次的走江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无形的雷霆聚集，盘旋在柳青那已经伤口渐渐愈合的蛟龙之躯上，而隐没在云层之上的洞庭龙君，似乎也已经显化出了原身，一股股极为特殊的道意流转，显示着他已经来到了破境的边缘！ 第五十六章 有问有答，四阶破关 随仙食录第五十六章有问有答，四阶破关 最终还是赵天生这么一个本来被视为边角料的配角，来给这场大戏收场。 不止是外人惊讶，赵天生自己也非常的意外。 只是他依旧坚持了自己那个念头，没有任何的变化。 云梦洞庭湖泊口子上的水波渐渐消散，荡漾起的一圈圈涟漪，固然是看着恐怖，却很快就消散在了湘水尽头逆势而去，赫然是成为了一道普天之下最为有趣的景象。 水脉倒流，却是灌溉和滋润了两岸的生物。 很快随着春风的环绕，声声雷鸣响彻天际。 问心一道固然是没有消散，却已经在湘楚水系上空渐渐淡去。 只不过所有人都知晓了一件事，只要无惧代价，任何人都可以来到湘楚水系旁边，开启这么一场问答。 直到某一天，有谁回答上了这個问题... ... 水波平静，万物各安其份，赵天生自然也就失去了对于那亿万顷水波的控制之力，不过或许是那枚‘太牢’玉牌的作用，又或者是天地造化确确实实的在他身上造成了一些细微的改变。 没有了那种掌控亿万水波的能力，可是少许的水脉之力竟然也能够受他操纵，以至于他落到了湖面上，竟然没有沉下去，反而是如同站在平地上一般轻松自如。 这也不需要他动用什么星元加持，就好像是自然而然就拥有的本领，似乎和他觉醒的那一部分望气的力量一样。 只是一种感觉，下意识就能动用。 之前被那位水神隔绝了感应的迟玄，此时也是颇为不爽的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那家伙...’ 正要抱怨什么，就被赵天生阻止了。 ‘好了迟姐姐，我可是拿了不少好处呢，这个时候背后说灵均先生，可说不过去。’ 再说了，正是因为接触过了之后，他才认识到了那位灵均先生真正的可怕之处，那种对于天地之间大道的随心掌控，简直就好像是道本身的集合体。 比迟玄昔日显露的原身，可是强出不止一个量级。 他也不想迟玄莫名的惹得灵均先生不快。 ‘你的那些粽子顶多能够再帮他多支撑一二百年而已...’ ‘到头来，最多千年以后，该合道，还是会合道。’ ‘道心一事，哪里有那么好解决的？’ 察觉到了赵天生的关心，迟玄便直接转移了话题，却也显出了关乎于灵均先生这件事，在内幕上她比其他存在了解得更加深刻。 ‘合道？’ 赵天生也很快被吸引了注意力。 ‘准确来说应该是合道失我。’ ‘合道不过是一个前提条件。’ ‘也是修行的一大目标，就算是道祖，至圣夫子，周圣之流，也只是在合道上走得够远罢了。’ 没有深入这个问题，迟玄很快就将目标着重点在了那位水神的身上。 ‘道心不变，即便是合道万事万物，也是无妨。’ ‘就怕道心震荡，那对于修行者而言便是天崩地裂，一旦彻底的失我，固然是越合道越是修为深不可测，同样也代表了等到最后时刻，道与吾同存，就彻底没有了个人存在的概念。’ ‘这恐怕也是为什么九州文庙，对这等试探视而不见的原因。’ ‘即便是没有这个试探，恐怕不久之后，湘楚水系的水君之位也要易主了！’ 迟玄一开始也没有察觉到这件事的端倪，也因为实在是这位水神太过高远淡漠了，然而到她真正见到了其真身所在，才被那股浓郁的道韵给吸引了注意力，察觉到了这位水神的状态。 ‘能解决么？’ 赵天生忽然提问，虽然这位水神对现在的他来说，还是高远得无法想象的存在。 但是得了他不少好处的赵天生，也想尽自己的一份心力。 ‘很难说，你的粽子也只是可一不可再。’ ‘按照他如今的状态，就算是再来几次意义也不大了，要么一次性解决道心上的问题，要么拖延也没有意义。’ ‘你想试试看？’ ‘那你得走得比我们之前预计的还得更快一些才行了。’ 听着迟玄的回答，赵天生嘴角露出了一点笑意。 ‘不管如何，总要试一下，只是走快一点，又不是停步不前，不是么？’ 也就是这个时候，似乎是冥冥中某一方气息终于反馈到他身上，原本的三阶瓶颈修为，一下暴涨，犹如有人扶助其登高，一路直接迅速的来到了四阶瓶颈阶段。 甚至还有继续向上突破的意思，不过却被迟玄和赵天生连忙压了下去。 他们也是第一次有修为增长太快也不好的感觉。 只见迟玄轻点几下，把那股修为封锁在赵天生的几处窍穴之中，犹如一颗颗混元的金丹，直到需要的时候才会释放原本就属于赵天生的修为提升。 其实这也是在蓄力了，除了三阶这一关外，赵天生六和之境破阶，迈入七曜真人这一关也会难度不小，如今这份修为的反馈，只是为了提升前面几阶的修为就太过浪费了。 这点默契赵天生和迟玄倒还是有的，不过就算是封锁了大半的修为提升，如今赵天生一跃来到了四阶瓶颈阶段，境界上更是早已经远远超过，也已经算是彻底弥补上了掌祀一道修行的短板。 要知道掌祀修行哪怕是四十岁才迈入四阶之境，也算是资质尚可。 而赵天生从被断定无法修行，到如今四阶瓶颈之境，才过去多久？要知道他现在才十四岁出头，哪怕是在许多的掌祀流派，甚至是掌祀学宫之中，这个境界，也已经堪称是逆天了！ ... 而就在赵天生修为提升的空挡，不远处柳青和洞庭龙君也迎来了，他们的劫难和机缘！ 道心有缺，尤其是在各种形势逼迫下，洞庭龙君云怀中不得不消耗了洞庭龙宫先代龙君留下的大量底蕴，这就造成了他修为已经超出了境界太多。 力与意不匹配，更别说道心有问题，若非是问心一道之中，他算是一直坚持某个原则，恐怕早就被踢了出来，即便如此他也不算是通过，反而是修为被削减了约莫三成，然后才被丢了出来。 但这一减，反而对应上了他在问心一道上，增长不多，却是真的有所提升的道心。 两相契合之下，也让这尊真龙开始了入道月境的突破！ 至于柳青... 在问心一道里，这家伙的选择也真是只能用惊才绝艳来形容，所有的方向全是靠抱大腿通过，而且是每次都坚定不移的抱大腿。 最后也不知是那位水神看不下去了还是如何，反正被踢出来了以后，干脆利落的就开始了化龙之劫。 天地造化密布，偏偏他走江时候造成的业力，又被赵天生反馈的力量抚平，诸多亡灵自往归处，还被浸染了部分的造化，来世有望踏上修行之路。 结果雷霆遍布，也只是筋骨皮肉上的疼痛，很快就令他化龙完成，一跃而成不但是七阶突破，干脆利落的就来到了八阶之境，甚至眼瞅着，九阶也不会是什么大难关。 入道月境也是极有希望。 可以说别人忙来忙去，又是各种算计，只有他这个漩涡中心的青蛟，啥也没想，啥也没多干，就得了最大的好处！ 第五十七章 终曲落幕，有奖有罚 随仙食录第五十七章终曲落幕，有奖有罚 在外人看来，雷霆交织，直接打得柳青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就连蛟骨都碎裂不少，无数的洞庭水裔以及湘水水裔，疯了一般的在他化龙的水域底下，争夺那些被抛弃的血肉。 简直是显得热闹非凡，似乎也颇有些惊心动魄。 可是在修为有成的存在眼中，这不过是一个早已经有了结果的过程，如今就好像是在放礼花罢了。 当那位水神出面，又一次开辟了一个近乎不朽的天地造化后，这蛟龙走江的事情，就已经成为了幼儿的小打小闹，甚至化龙也不过是一個令人提不起兴致的老黄历。 水裔化龙，天下无数河流山川，不敢说日日都有，每年却也都会有那么几次。 无论成功与否，化龙之时脱离的那些血肉，都会成为不少人争夺的对象，可是当这些东西与‘问心一道’对比。 那就成为了毫不起眼的路边野草。 只不过这‘问心一道’留在湘水之畔，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必然也会引来无数人的觊觎，毕竟别看各种抉择被人所了解，是一件坏事。 可同样也代表了对于道心的拷问，越是修行者越是知道，到了修行后期，道心才是一切的关键。 天下间有这么一个可以拷问道心的所在，简直就是修行中人的天堂，圣地。 况且这也不止是针对修行中人，非人哉同样也会看上这里，届时哪怕无法通过这‘问心一道’，旁边也必然少不了借此修行要以他人经历为参考的存在。 混乱似乎已经在所难免。 只不过短时间内，有着那位水神留下的威慑，也没有谁敢动什么心思。 毕竟这块地方恐怕很快就会受到洞庭龙宫一脉的关注。 届时真要取得此地的一席之位，恐怕也非一方势力可以做到。 至于九州其他地区的存在，即便同样对这‘问心一道’感兴趣，可州与州的距离太过遥远，一时间也恐怕还没那么简单就可以跨越。 ... 雷火交织，阴风摧残，直到旧有的血脉残躯被彻底的化消，只剩下一点五彩光霞的髓骨血脉，柳青才算是通过了化龙之劫，而那点血脉得到天地造化的催动。 尤其是混合了人之性灵精华的部分，很快就开始滋长起来。 一条浑身青色鳞片，额下含珠的真龙便显出了原身，更加不同寻常的是，这条真龙的双眸并非一般真龙的竖瞳，而是如人一般黑白分明，颇有神光。 而柳青也很快就化为了人形，赫然是再无任何一丝异类痕迹，就连气息也浑然与寻常人类毫无差别。 这一点上，就算是之前的洞庭龙君也是做不到。 等这好不容易化龙突破的柳青回过神来，一眼就看到了赵天生在湖面上，似乎在看着什么一般，就满脸高兴的跑了过来。 “天生兄长，天生兄长！” “我化龙了诶！” 眼看这家伙甩着大袖子跑来，赵天生也是有些无奈，只不过柳青确实是一片真心诚意，他也没有啥拒绝的想法，只好摆了摆手。 “恭喜，恭喜，不过龙君那边突破恐怕没那么简单了。” “你得注意着点。” 蛟龙化龙，血肉精华其实几乎都不会留存下来，自然反馈给了当地的水裔一脉。 所以围观的那些修士和‘捉刀客’几乎都没有在乎柳青这边的情况，但是洞庭龙君突破那就不一样了。 如果突破成功还好，要是失败了的话，那流散出来的血肉，可就是极好的天材地宝，更别说要是走火入魔，那就是行走的一整个大好收入。 不知道多少修行正等待着洞庭龙君的失败。 只不过赵天生倒是隐隐有所感觉，既然‘问心一道’走了出来，就算没有走到最后，可是有失有得，当代洞庭龙君突破的可能性应该还是挺大的。 ‘只不过潜力耗尽。’ ‘没有日后可言了！’ 迟玄的眼光自然无差，略微一扫就知道情况如何，心念间就已经给了赵天生一个判断。 虽然洞庭龙君能够突破成功，但是之前消耗了太多的龙宫底蕴想要突破，又经过了‘问心一道’，削减了元气，本身道心还并不圆满。 强行借着机缘突破，固然也不会有什么后患，可结果就是想要再进一步的可能性已经被自己扼杀。 天心天性，道心难改，为什么说有些人道心天成，有些人修行一百年也是原地打转。 这就是洞庭龙君的问题，如果他不着急，靠着水磨功夫，慢慢来。 潜力也不会消耗这么干净，可能还能在月境之中多走出个四五步，看看仙圣日境的门槛也未必没有可能。 但如今... 耳畔此时回荡着真龙长吟。 ‘嗷！！！’ 一声清越，回荡万里，无数的生灵只觉得血脉之中那不得不下拜的气息再次袭来，万兽朝苍，真龙凛空。 终于迈入了入道月境的洞庭龙君，此时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虽然过程之中变数频繁，他也算是功德圆满。 只不过之后的余波，想必他洞庭龙宫一脉怕是也要小心应对。 至于他未来的修行之路，这个时候好不容易突破的洞庭龙君确实也没有空去想了。 况且，能够迈入月境之列，对于无数修行之辈而言，无论人与非人哉都是梦中才有的好事。 不能说他身为龙族一员，就可以当入道月境不如何了。 反而应该说在龙族之中，也唯有迈入了月境才算是真正的可以独领一方，算得上是真正的真龙！ 柳青化龙成功，月境也有很大希望，如今洞庭龙君再突破，可以说洞庭龙宫这一脉算是彻底的稳住了传承。 至于这次搞出来的事情... 恐怕也是得奖罚分明。 ... ‘问心一道’里面的那些磨砺可算不上惩罚，实际上当洞庭龙君突破之后，他的处罚就已经落下。 水神直接敕命自此后，五百年内洞庭龙君不得再出洞庭湖，只能在水脉之中，调理风雨。 至于柳青倒是没啥责任，反而那位云梦府尊薛嘏因祸得福，被赐予了一方水伯的神位，只等他离世之后，便可以铸就金身立马上任。 而建宁镇的黄家，此时早已经被霸下相出世，彻底的夷为了平地，内里的家族成员以及仆役都被迁徙他地。 当代的黄家家主也是被擒拿，因为造成了双龙争水的局面，影响恶劣而被打入了死牢。 至于那尊霸下相就被彻底的镇压在了湘水之下，磨灭掉了灵性，如果有机会，或许数百年后又能通灵，那也是一个新生的非人哉而不是如今这个了。 剩下的便只剩下了掌祀学宫当中，那位也通过了‘问心一道’可是答案，却未必能够令人满意的读书人...莫仲晦！ 第五十八章 天下知汝名，三湘皆谢君（本卷完） 随仙食录第五十八章天下知汝名，三湘皆谢君（本卷完） “此间事情解决了，看来我也可以回去休息了。” 赵天生望着已经化龙的柳青，还有过来感谢的洞庭龙君，神色也是轻松了几分。 至少经过这么一役之后，整个盛州湘水流域，以及到云梦洞庭这一线，起码可以有百年的安定繁荣。 更多的东西，那也不是他如今一个小小四阶掌祀修行可以考虑的事情。 “恐怕没这么简单咯。” 云梦府尊薛嘏走了过来，身边还有魏老道也跟着，两位年纪相差不小，却相交莫逆的老人，神色间都多少有些意外与喜色。 “如今诸位可是九州闻名了！” 迟玄倒是知道那位水神手笔不凡，可是却也没有想到会到这等地步。 听薛嘏他们说完以后，赵天生才是真正的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您是说，我们的那些经历，不止是这里的湘水周遭可以见到，哪怕是九州的湘楚水系范畴，也都可以看到？” 魏老道神色更显古怪。 “还不止如此，听说九州的文武庙，掌祀学宫，以及百家祖地...” “都有这样的一景出现！” 楼观道的祖地，也算得上是百家道家一脉，自然也都将各种情景看了個干净。 可以说赵天生如今已经算是九州天下尽皆具名了，只不过有那位水神的帮忙，如果不是当面见到赵天生，恐怕很难回忆起这个人。 加上在特定地点才有的神通显化，散入整个九州天下当中，真正能见识到赵天生的依旧没有那么多。 但如今的赵天生也已经不再是那些籍籍无名之辈了。 毕竟能够祭水，直接令那位灵均先生都出手，还被赐予了‘太牢祭’的玉牌。 无一不都证明了他的不凡。 可以说赵天生已经如今成为了不少有心人的注意对象，若非那位灵均先生设下的禁制，恐怕现在已经是满天下寻找赵天生位置的各方势力了。 即便如此，赵天生所在的云梦府城也成为了众人瞩目之地。 “这么说...” “建宁镇我怕是回不去了？” 赵天生知道情况的麻烦程度，他如今要是再回建宁镇恐怕就会带来不可测的危险，尤其是对自己的那些乡里乡亲来说。 毕竟他可是很清楚，一些个势力到底会多么无不用其极。 “短时间内，恐怕如此。” “要么你稳住了局面，要么就是你已经彻底的成长起来了，这都需要时间...” 薛嘏没有隐瞒这些麻烦，不过他也有一个好消息传来。 “只不过短时间内，咱们也不需要考虑，掌祀学宫里那位的麻烦了！” 眼神之中流露出了一丝幸灾乐祸，不得不说那位确实是道心坚定，‘问心一道’根本没有影响他什么，可是他做出的那些选择，却落在了九州文庙的那些夫子，祭酒的面前。 别看是符合道心，却未必就符合天下规矩，道理。 如果是一步步来，慢慢的将自己的学说摊开来，或许他也不至于这么倒霉。 偏偏就是被直接揭开了一切，反正韩夫子是在文庙看笑话，也没有谁为他辩驳。 就算是一句‘论迹不论心’如今也成为了骂人的话，不但有九州文庙的夫子亲自出马，将他带回文州，不允许其在盛州逗留。 而且因为他的这件事，引起的诸多问题，也不可简单处理，回了文州之后不但需要闭门思过多年，思过之后还得去往九州之外的外域立下功勋，如此才能算得上两清。 实际上在九州文庙内部，关于这位的惩戒，也不是马上就有定论，虽然闭门思过大多数人都认同了，可是后者的戴罪立功，并非所有人都同意，只是外域来了一份通讯，文庙内部也进行了一次换血。 关于莫仲晦的最终惩戒，也是那份通讯之中附带的。 既然喜欢说风凉话，自诩天理高高在上，那就先来看看真正的天理为何物，再说‘循天理，灭人欲’的事情。 这件事就连那位在九州文庙也有一席之地的张夫子也申斥不得，要么就干脆和莫仲晦一齐去往域外，要么就来域外立下足够的功勋，那边能酌情减少一些惩戒。 九州文庙固然在九州之中有着巨大的影响力，可是所有人都知道，那些身在域外为九州开拓天地的圣贤们，才是真正能一锤定音的存在。 文庙之中的夫子，祭酒们之所以会留下来，除了他们更加擅长教化外，也因为他们没那么能‘打’。 除此之外，这件事相关的人员都由文庙中人亲自上门，将后事处理完成，不管因为莫仲晦造成了什么影响，九州文庙都有兜底到底的责任。 如此才算是九州文庙的交代。 可以说与莫仲晦相关联的一些夫子，也都被解除了职务，从九州文庙之中离开，甚至就连教书育人也不被允许。 就可以知道这次影响到底有多大了。 只不过那位莫仲晦离开之前，并未气馁，只是留下一句。 ‘非吾道破，乃不足依，理气之学，动静始发，知先行后。’ ‘不过百年，再去域外，吾必有往！’ 不得不说，这位承接二程夫子的思想，又从张夫子的理论里探索出了一条道路，确实是已经开出了儒家又一脉的新路。 哪怕是在‘问心一道’上确实差强人意，却也引得不少夫子，祭酒们的关注。 毕竟若说此人的想法理论，在赵天生前世自然有错，可是在这方仙道显化的世界，先知而后行，以理气之轮概括天地，难道就真的不对么？ 至少在事后赵天生研究了他的想法后，也不敢如此认为。 ‘不过短时间内，确实是不需要考虑他的威胁了。’ 确认了九州文庙的一些安排后，赵天生也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毕竟有了百年的空余时间，不敢多说了去，他的自保之力绝对是绰绰有余了。 只是这个时候，他又为一件事犯了难。 建宁镇已经被洪涝波及，他的那间小馆子也出了问题，哪怕里面的大多数东西都被他送去了常熟叔的亲戚家，可这段时间他去哪里落脚呢？ 也就在这个时候，正在思索的赵天生根本没有注意到，除了薛嘏这位云梦府尊和魏老道这位建宁镇守外，还有不少的来自其他各城镇的湘府镇守，以及两岸的修行都来到了他这附近。 毕竟所有人都刚刚看过那副‘问心一道’的画面，就算是那位灵均先生手段高超，也未到见面不相识的地步，当然也和如今这附近人数加起来也没过千有关系了。 但这样的人头开始围拢过来的时候，依旧是密密麻麻的，让人看了心里发憷。 正当赵天生想问什么的时候，就看到以薛嘏为首众人对着他齐齐拱手一礼。 “多谢太牢祭，稳吾湘府两岸，挽狂澜于即倒!” 别看这场走江最后收尾似是有些平淡，只要看过那高过云梦府城城墙高度的两团水脉之力相撞的景象，就知道这是何等人力无法抵挡的天灾。 哪怕是云梦府城的守护法阵全开，能护一处之地，湘水两岸流域其他城镇怎么办？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越是看着不起眼，越是轻描淡写的解决了所有问题，众人才明白，这其中的难度。 若非是这位一念如此，不争，不抢，怎么可能湘水两岸会有如今这般的安宁？ 能够担任一地镇守的修行之辈，几乎都和当地的气脉相连，对于这方面的东西更是身有体会。 可以说这般的道谢，完全是出自于真心。 这个看着不过四阶掌祀之境的少年人，可谓是真正的挽回了三湘大地，一场迫在眉睫的大难。 哪怕考虑到各方面的因素，无法令这位少年人得到湘府百姓生灵的感激，他们这些镇守修行在此，却也可以代为谢过！ 对此，认为自己不过是尽了自己微薄之力，应了一地掌祀应有责任的赵天生也多少有些激动。 回身拱手还礼。 “邀天之幸，尽绵薄之力。” “唯愿我湘府人杰地灵，物华天宝，安享太平！” 于此时，两岸之间无掌祀修行，无镇守修行，无湘楚太牢祭，仅有...众人者，一心同念，祭告天地！ 第一章 有客远来，云梦湖畔又一家 随仙食录第一章有客远来，云梦湖畔又一家 一场蛟龙走江，搞得整个湘府都是乱糟糟的，哪怕是云梦府尊有所提前准备，随着意外频发的情况出现，也显出了力有未逮。 再加上实际上各家参与进来，所获得的好处远远低于预期，若非是考虑到未来这位薛府尊将成为河伯，极有可能依旧要压制当地的家族门阀一头，恐怕就是这收尾工作，也得是听调不听宣了。 谁愿意干这些活谁干去，没有半点好处的事情，对于这些世家豪族来说，实在是不入眼。 更何况他们也看清楚了这位薛府尊的手段，真叫是一个坑人不偿命。 哪怕那位奇香斋的掌门高纹麟是自愿下场的，可是之后却亏了不少本钱，哪怕后续弥补了一些，那也是完全没得赚头的情况，道心受到影响，要恢复过来，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搞定的事情。 更是让这位薛府尊在世家大族内的口碑越发恶劣了。 当然走江一事，让两岸的百姓也受难不少，只不过有着卷入的淤泥肥沃田地，加上修补房屋的开支，官府也填补了。 所以民间对此事是好恶参半，倒是赵天生这個关键人物，自从走江以后，就从建宁镇消失了，他的那间小馆的地皮也被围了起来。 只有常熟叔后来见了赵天生一面，至于原因倒也不复杂，只是没办法继续在建宁镇待了，如今只好想个办法到了府城云梦再讨生活。 毕竟建宁镇镇守说到底修为有限，到了府城之中就不同了。 临近云梦洞庭湖，本身就在洞庭龙宫之中，算是背靠了一尊入道月境的大佬，再加上薛府尊还得过几年才寿元耗尽，如今也依旧可以调用云梦府城的法阵，便又算是一个入道月境的战力。 有这两者配合，就算是赵天生如今身上的麻烦，也算是照得住了。 只不过对于赵天生该选择在哪里落脚，这一点也成为了问题。 最终选了又选，云梦府城临近一片云梦洞庭湖的芦苇丛空地，让赵天生颇为的满意，于是让薛府尊出面，他亲自花钱买下来了这块所在，哪怕是离繁忙的人流较远。 可是却也得了一个清净。 就没想过要在云梦府城把自己的小饭馆做大做强，赵天生考虑的始终是一个落脚之地，然后烹饪料理令人与非人哉们享用，修为提升后，再去其他的地方，见识不一样的景色。 至于做成什么，能够希望做到什么，那都是‘走走看’之后附带的东西了。 考虑到自己的小饭馆用的东西，还有厨房，灶台都得按照他需要的再变化，赵天生可是这段时间完全就参与在了自己的这个新小家的建设当中去了。 就连迟玄也饶有兴致的掺和了进来，外面的诸多风风雨雨似乎都被他们无视。 另外换了一个名头，低调的行事。 倒也算是过了一段清净简单的日子，最后那云梦洞庭湖畔的那‘问心一道’被盛州官方驻扎，又有百家掌祀学宫的教习和祭酒们入驻，再配合洞庭龙宫，才算是彻底的搞定了所有的事情。 立下了几条简单的规矩。 也是肉眼可见的，不少修行者都汇聚到了这里，远比之前的时候，更加密集。 毕竟道心一物，看似空荡荡，可真要能够有所成就，得到一二反馈，那么便是极有希望踏入月境道人之阶，届时整个九州都大可来去自如，也算是真正得了个逍遥自在。 为了这份机缘，不少修行者去了身上枷锁，来此一搏的也不在少数。 这不，刚刚从云梦府城离开，辞掉了建宁镇守职务的魏老道，便赶紧来了赵天生这刚刚落成，还带着点温热的小饭馆，准备来讨口饭食吃。 ... ‘魏劼这家伙，真是赖上你了？’ ‘这样都死皮赖脸的过来。’ 迟玄没好气的看着那个打搅了她和赵天生双人世界的老道士，神色间很明显有不悦。 而魏老道也是感觉到一股寒意袭来，虽然没有看到那位玉食仙的样貌，也知道恐怕是自己惹得对方不满了。 赶忙摆手开口。 “天生啊，老道士可是带着礼物来的！” “没白来啊！” 只见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张‘藏鲜符’，品质竟然还不低，并非是市面上随便可见的黄符，而是明显用了不少资源，以极品朱砂勾勒的赤符！ “这是什么啊？” 这回赵天生倒是真不知道了，他可没有请魏老道帮什么忙，实际上这段时间里他真是一直在处理新小馆的事情，建宁镇那边也是为了小心会被人牵扯关系，干脆是直接没有联系了。 只是私底下请了魏老道专门去注意了一下那些乡里乡亲的情况。 至少得知道他们没有被其他势力叨扰。 其实魏老道辞去镇守之位，也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不过接替他的也算是薛府尊的弟子，倒也不用担心别的什么麻烦。 当然他也知道魏老道的想法，这么多年下来终于又一次有了希望。 他自然还想再搏一搏，回常安看看，更何况月境道人之阶，哪个修行者不想见一见呢？ “当然是好东西了。” “知道你小馆马上开业，老道我还不得给你弄点开业大礼？” 魏老道也是有些无奈。 “之前那些蛟龙血肉，你看是柳青的，其实那家伙自己都不介意，你居然都不要。” “所以老道士思来想去，到了云梦府城你总得有点压箱底的东西吧！” “总不能还是枞菌那些东西，看上去确实不错了，真要和其他掌祀祭决起来，那你可得吃不少闷亏！” 只见老道士将‘藏鲜符’一动，一道带着淡淡凉意，以及某种时光凝滞的法意气息弥漫，一尊几乎有整个房子这么高的东西就落了下来。 等那凉气的烟雾散去后，赵天生定睛一看，顿时露出了一丝意外的神色。 “你可别说，这家伙老狡猾了，察觉到事情不妙，直接远遁都快逃出了湘府水域。” “还是轮狱鬼和山精那两个家伙，远远一直跟着，加上后来柳青帮忙出手，老道士才拿下了这家伙。” 听到魏老道这话，迟玄倒是满意了。 ‘这样的一道开业大礼，倒算是合格了！’ 只不过下一刻，魏老道的话，不止是迟玄，就连赵天生也是听着无语十分。 那老道士说着说着居然咽了口唾沫。 “还真别说，老道见到这家伙以后，馋它身子可是挺久的了！” 而赵天生看着那熟悉的紫纹龙形，庞然的鳖壳，也忍不住点了点头。 “你别说，还真别说。” “紫纹老鳖这身子骨...” “确实挺馋人的！” 第二章 飨宴再开，老友再至，鳖肉新鲜 随仙食录第二章飨宴再开，老友再至，鳖肉新鲜 一老一少，在这方面颇有默契的对视一笑，迟玄则是难得的懒得看这两个家伙罕有的心有灵犀。 只不过赵天生也问出了一个问题。 “那轮狱鬼和山精可不是免费白打工吧？” 非人哉一旦主动出手，多半是有所求，别看柳青现在抱着他大腿，一口一個‘天生兄长’‘天生兄长’叫的欢喜。 这也是因为两者之间有了关系，赵天生算是真正帮了大忙，这才如此亲热，刚刚见面的时候柳青那大妖的威压和派头，可是没有少一点半点。 如今那轮狱鬼和山精会特地一直跟踪眼前的这头紫纹老鳖，肯定是有所需求。 “那两个家伙心思，怎么可能瞒过你？” 魏老道点了点头，其实那两尊非人哉盯上紫纹老鳖，也是看上了它的积累和造化。 可以说非人哉之间都是如此互相觊觎，真正能够结成互相十分信任的关系，其实非常之少。 就算是血裔亲族很多时候也未必能够得到全部的信任。 只不过在见识到了赵天生被那尊水神赐予的铭牌后，它们就干脆的转移了目标，希望可以用这‘紫纹老鳖’的消息换一个机会。 “之后的飨宴，它们希望依旧可以参与。” “这算是它们献的投名状吧。” 虽然赵天生这份代理‘太牢祭’的身份未必能够得到湘楚水系神灵的认同，哪怕那些有点本事的非人哉也未必在意这个。 毕竟不是真正的‘太牢祭’，一个代理两字就代表了不会受到湘楚水系的全力庇佑。 这样的存在，对于真正修为不差的存在来说，并不是什么无法招惹的存在。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赵天生在云梦府城行事才如此的低调，可对于那些无依无靠的非人哉来说就不是如此了。 别看如今赵天生只是在云梦洞庭湖旁边的一个小小芦苇丛边上，开了一个小饭馆作为落脚以及维持收入的所在。 这也是因为他风头太盛，便需要偃旗息鼓，低调行事。 至少也得等风声过去了之后，才好回归正常，毕竟赵天生如今身上集聚的目光太多，而他本身的修为又太低，可不代表他的身份就真的毫无意义了。 当然除非他愿意暴露‘寻味郎官’的身份，不然他如今可不就是所有人眼中的香饽饽？ 只不过曝露出了寻味郎官的身份，可不就又代表了他会卷入另外一个更深的漩涡之中？ 要知道不同的玉食仙之间，可没那么和睦。 寻味郎官之间，能够完全的和平相处更是少之又少，倒也不是什么生死之仇。 然而每次祭决的获胜者都可以得到一定的气运提升，哪怕是寻味郎官和点酥小娘这样本身都是大气运之辈，可以获得的补充也不小，能够助益己身更快更好的登顶。 是以无论是恶意还是善意，玉食仙的结契者相遇，一场祭决的比拼肯定是少不了。 这也是历代玉食仙结契者几乎都是麻烦缠身的原因。 一个能够有望登顶的寻味郎官或者点酥小娘，对于任何一方来说都是难以说得清的助益。 在有祭决这等法子的情况下，快速的推动一些个他们青睐的寻味郎官或者点酥小娘登顶，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所以迟玄一直对赵天生的亮相是慎之又慎，便也是关乎于此。 一般来说，至少得有六和境甚至是七曜真人级的水平，玉食仙的结契者才算是有了自保能力。 如今赵天生不过是四阶瓶颈，离五阶都还差一截，更别说遥不可及的七曜真人水准了。 当然，在迟玄看来赵天生差的只有修为所在，境界其实早已经达到了，可偏偏体质限制，他的修为提升单纯靠修行那是半点没指望，除非是踏入了七曜真人的水准，才能稍微好上一些。 如果能够迈入月境道人之境，那体质便再也不是麻烦所在了。 所以按照迟玄的设想，如今这种风头正紧的情况下，赵天生最好是不要再召开飨宴了，就招待几个熟悉的人。 以如今赵天生手艺的水平，多花费个一年半载的时间，碰一碰灵感，迈入七曜真人之境可能性不大，但冲击一下六合级别却问题不大。 可是事情赶事情，如今魏老道送来的这份‘大礼’确实是填充了赵天生缺失的顶级食材的部分，却也等于是让他不得不在更加危险的局面下提升自己了。 ‘难道说，有些事情真是避不开？’ 迟玄的神色也多少有些变化，只不过掩饰的很好，并未被他人察觉到。 赵天生有所注意，但也没有多想什么。 有些事情确实是临时赶来，却也未必就不是他的心意。 这次蛟龙走江的事情，其实是告诉了他一个道理，在这方天下不是你老老实实，低调处事很多事情就可以避得开的。 确实如果他不参与柳青的走江之事，能够更好的隐藏自己，但同样的是自己的家园必然会被毁灭，届时许多的非人哉未必不会借着洪涝开始作乱，或者擦边捞一些好处。 到时候他难道真就能完全坐视不理么？还不是得被再次卷入进去。 反而是更加主动的去接触这些事情，反倒是可以提前有所准备，针对性的处理。 可以说赵天生此时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 ‘迟姐姐，我想要今天晚上就开一场飨宴，如何？’ 没有想到赵天生会如此的激进，略微有些意外，又多少有些明白了他的心思，迟玄在沉默了一会后，才终于回答。 ‘好！’ ‘不用担心什么，有吾在！’ 一如既往地给出了坚定的回答，作为赵天生最大的靠山，迟玄并不担心其他的，最担心的还是他的安危。 毕竟这个天下间的神通术法，明枪暗箭反而是最好处理的，只有在人心上做文章，那些阴私鬼域的手段，人性之恶，人心之私，才是真正防不胜防的危险。 迟玄当年会跑到衡山神府之中，干脆就画地为牢，也不失是因为对这份人性的失望。 ‘莫要忧心，迟姐姐。’ ‘这次我不一样！’ 似是知晓迟玄在担忧什么，赵天生的两句话便驱散了她的阴霾，不过也代表了他的选择，再也没有更改的余地。 只见赵天生从某处摸出了一个灯笼，对着魏老道微微一笑。 “那就邀请旧友，来赏鳖味！” 第三章 云梦府城，飨宴规矩，不拒来客 随仙食录第三章云梦府城，飨宴规矩，不拒来客 见到赵天生摸出了一个红色的灯笼，魏老道一闻就知道，这可不是他之前特制的那个，明显是薛府尊的手笔，上面还有洞庭龙宫的气息。 看来赵天生对此也是心中计划很久了，只不过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如今他的这份大礼，也算是恰当好处？ 正当魏老道面露一丝笑意的时候，迟玄的冷漠威压便降临，也让这位老道士浑身一抖。 ‘坏了，忘记这位了。’ ‘如今本来就是风雨未消的情况，再让天生搞飨宴，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也不怪魏老道是有些得意忘形，毕竟他也算是因祸得福，虽然没在走江一事上捞到什么好处，不过之前在赵天生那里弄的陈年‘三月香’，可是真真的帮他弥补了不小的元气。 如今不但是修为来到了六阶极限，甚至七阶真人也就近在眼前了。 不然也不会辞去了建宁镇守的职位。 一旦他迈入七阶真人之境，再回常安也就不算那么狼狈了。 更别说，未必只是七阶之境。 所以他办事的时候，确实是少了几分考虑，一下就把当年那份性情给拿了出来。 心内有些惶惶，魏老道也是连忙收摄了心念，如果现在还是和以前那样，那他这些年的苦头可不是白吃了么？ 不是说完全没有了意气风发，只不过做事情凡事还是多想想后果，如此才算是顾全了各方的局面。 只是这件事已经成这样了，魏老道似乎也没法再圆。 倒是赵天生好似对魏老道如今尴尬的情形就当做没看见，毕竟还是得给迟姐姐找個发泄的对象嘛，自己自顾自的就跑到了那紫纹老鳖现如今化为的食材边上去了。 只是一眼，他就已经认定了这等堪堪要迈入六阶的妖物的身躯等阶，远远超过了黄丁水准，在玄丙食材里面，恐怕也是极为靠近地乙水平的货色了。 比起蛟龙血肉也不过是差了两筹而已。 可以说就算是他，也没有用过这样好的食材，先开一次飨宴来赏味试手，倒也不失为一件合理的事情。 ... 到底是入手了上好的食材，赵天生给柳青去了个信，至于他来不来就不好说了。 如今洞庭龙君要镇守五百年不得出，迎来送往的事情，就全系在了柳青这家伙的身上，偏偏这家伙别看是书生打扮，待人接物全是样子货，于是乎被洞庭龙君抓去学习礼仪规矩，还有很多其他方面的东西。 可以说自化龙以后，柳青是已经很久没有露过面了。 偶尔发个消息过来也是满腹牢骚，不时的吐槽着当代的洞庭龙君的高压教课，也就是这一代洞庭龙宫一脉的血裔真是只有这两根苗子了，要不然赵天生猜那位龙君恐怕也得对柳青绝望。 如今倒不是不绝望，只是没有其他选择了，只能绝望也继续教。 所以不止是柳青很无奈，洞庭龙君也很绝望，两个家伙如今也只能继续互相折磨了。 对于这一点，赵天生了解之后也只有祝他们好运，反正他们现在寿元还长久得很，柳青再偷懒，慢慢教，慢慢学个几十年还是能学会的。 毕竟化龙以后，柳青的心智也算是真正成年了。 洞庭龙君也可以趁这五百年，想办法来给洞庭龙宫再多生养一些子嗣。 赵天生这边给了消息去洞庭龙宫，魏老道则是将那盏灯笼的气息，送给了轮狱鬼和山精，让它们可以凭借到时候点燃灯笼后的指引直接到这里。 然后就陪着赵天生开始研究起了，这么庞大的一个紫纹老鳖的身躯，应该用哪一边来试试手。 ... 最终选择了一部分鳖壳和鳖腿作为主食材，赵天生一边分割着庞大的躯体，一边其实还是向着魏老道询问起了云梦府‘飨宴’的相关东西。 入乡随俗的事情，可不止是他知道，非人哉更是如此。 否则一般的非人哉也不会每个地方都画个圈子，作为自己的领土。 那两尊非人哉想要参与赵天生的飨宴，也未必没有想要将自己的势力范围，向着云梦府城这边延伸的意思。 只不过这是非人哉之间的事情，赵天生可是懒得插手。 不过他也清楚云梦府城的情况，可比建宁复杂得多了。 建宁镇那边没有什么特殊的食材和资源，掌祀只要得到了当地镇守的认可，点上‘山水灯’就可以召开飨宴，只不过能不能得到非人哉的认可，这一点就无法保证了。 如果有当地镇守背书自然会成功性比较大，可是云梦府城可不同。 飨宴已经成为了掌祀三脉各自划分的一种试炼和资源，不同的流派进行飨宴的时候，通常会通知其他的流派，并且会前来特定的非人哉来享用料理。 一旦赵天生也召开飨宴的话，不吝于是打破了这个潜规则。 同样他要面对的就不止是固定的那些飨宴食客了，很有可能一些不应该到来的食客也会到来。 届时不能得到认可，赵天生未来就没有短时间再次召开飨宴的可能了。 这对赵天生的修为提升几乎可以说是致命性的打击。 “哦，居然还有这样的麻烦。” “不知道可能招来的非人哉，还有哪些？” 对于这一点也十分的好奇，毕竟建宁镇会来的非人哉固定也就是那么几个，如今来了云梦府城这边，赵天生也还真是想增长一下见识。 “其实云梦府城的非人哉也大体分为三脉。” “一是洞庭龙宫一脉，这一脉肯定是不会为难你的。” “然后是汨水水神一脉，当然只是名义上的，这一脉...就很难说了。” “至于最后一脉...” “老道士也拿不准。” 魏老道微微挑了挑眉宇，示意赵天生，然后他就明白了这位老道士的意思，看来最后一脉的非人哉还和自家迟姐姐有关系，果不其然迟玄的声音在他的心念间响起。 “最后一脉是衡山神府一脉的非人哉。” “放心，他们几乎很少离开衡山来云梦府城，只会是在各种祭祀仪式需要的时候出动。” “也不会难为你。” 有了迟玄的解释，赵天生算是大体了解了整个湘府的非人哉主要的部署，至于建宁镇附近的轮狱鬼，山精之流，其实都不算入流，更是没有什么背景。 也就是他们老老实实的，不然真犯了事，便会被当地官府联合镇守直接打杀去了，所以才在赵天生这边有了一个代理‘太牢祭’的名头后，想希望可以借此拉一个关系。 “其实也没什么问题，既然是开店迎宾，那么自然得来者不拒。” 赵天生神色平和，嘴角带着一丝淡笑。 似乎是充满了对接下来飨宴的期待。 而随着夜幕的降临，当赵天生在自己新建设的小馆外，挂上那盏红艳艳的‘山水灯’的时候，整个云梦府周围，甚至是湘府不少非人哉都感应到了一个陌生的掌祀修行。 正在邀请它们这些非人哉们... 入座飨宴！ 第四章 非人传闻，有言则灵 随仙食录第四章非人传闻，有言则灵 人有自己的生活，非人哉自然也是如此。 实际上随着‘问心一道’的出现，不少非人哉的地盘也受到了侵扰，为此湘府三大主要的非人哉势力，都在协调梳理非人哉和这些后来者的关系。 一来一往，不少来自各地的非人哉又形成了新的聚落。 尤其是在云梦府城附近，洞庭龙宫一脉的非人哉其实最多，只不过在感受到了其中的气息后，立马就知晓了这是何人。 没有敢上去叨扰的意思。 虽然这位只是代理太牢祭，可却实实在在有恩于洞庭龙宫一脉，它们这些家伙要是没个轻重的随便去打搅，被龙君知道了，那还不得扒皮抽筋？ 还是等下次这位再开飨宴，它们也凑一点像样的礼物再说。 至于汨水水神一脉，则是已经有几位非人哉对此颇为感兴趣，只不过在一尊庞然巨物的示意下，并没有马上出动。 说到底他们虽然归于那位水神麾下，多数也只是得了几分认可，比不了赵天生那可是水神亲自授予的‘太牢祭’固然只是代理，那也是没有得到其他各州湘楚水系神灵的认可。 在它们这里多少还得是卖几分面子的，这第一次的‘飨宴’召开，它们肯定是不能再去捣乱的。 ‘马上就要端午了，届时在去那边...’ ‘再说其他！’ 有了那位修为最为强横的存在的命令，汨水水神一脉的非人哉们也都偃旗息鼓。 暂时就没有再动什么其他想法的意思。 倒是一座迷雾环绕的山林之中，原本只是围坐在一起饮酒的非人哉们，似乎是动了些心思，在一位高大存在的身影领衔下，形成了一条队伍，顺着那‘山水灯’的指引，向着赵天生的小馆而去。 ... 挂上了大红的‘山水灯’，也等于是在云梦府的诸多掌祀流派面前，第一次展现自己。 要说赵天生不紧张，那也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如今这些掌祀流派自己内部争斗就没停过，短时间内也顾不上赵天生。 毕竟‘飨宴’确实是可以获利，但是对走单帮的掌祀修行来说，那点收益根本就是一般流派看不上的。 仅仅是靠非人哉们赠送，又能拿到什么好东西？ 还得是飨宴过后，用东西直接交换，那才是真正的大批量，稳定的产出。 所以哪怕是云梦府城内有人察觉到了有新人开启飨宴也没有当回事，因为这类似的存在，在云梦府城内就有不少，可问题是有几个能坚持下来的？ 别忘记了，飨宴从来不是什么福利，本身就是掌祀修行责任的一种体现。 为什么三個掌祀流派，还得互相轮流开启飨宴？说白了消耗也只有这样才弥补得上来。 也没有谁能和赵天生一样，在体质特殊的情况下，唯有是令非人哉和修行者心意通明，与天地共鸣了，才能得到修为的提升，同样也等于是反馈了己身，才能让他的飨宴，几乎是每隔七天就可以召开一次。 还是凭借他一己之力。 可以说赵天生本身光是有了这种能力，在掌祀修行当中，就已经是极为特殊的一个了。 ‘小天生还是对这个世界了解太少了，是不是得给他补一补这方面的东西？’ 基本的教育，赵天生肯定还是接受过，有着文庙和学宫的存在，年纪不大的孩子都会统一进行教学培训，但是能够学到的东西其实也是有限。 正常读写，阅读，大致是没有什么问题，其余就得靠自己看书自学了，赵天生倒是从云梦府弄了不少书籍，可是能看的太少，增长的东西还不如和迟玄结契以后，后面慢慢了解到的。 当然到了云梦府城，赵天生对自己这方面也有意在弥补，已经从薛府尊和洞庭龙宫那边借了不少书籍了，慢慢正在给自己补课，只是最近确实太忙，能看书的时间不多。 尤其他对这类古文，确实看起来颇为费劲，要入门恐怕还真得找一个老师才好。 赵天生的心思没有刻意隐瞒，迟玄自然是有所察觉，只不过这一时间她也没办法给赵天生找个像样的老师来。 倒是魏老道极为惬意的在这个新建成的小饭馆里，慢条斯理的抽着烟，似乎一点都不忧心，倒是和胡思乱想起来的赵天生形成了鲜明对比。 就在此时，安静无比，深夜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的芦苇丛外，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熟悉的气息在逼近！ ... “青衣，这次你多少得注意一点了。” 久未见面，却已经隐隐有了几分人形的山精，面对不远处的轮狱鬼忍不住出言提醒。 到底是建宁镇一起出来的，它也不乐意见到那家伙，最终只能黯然回去。 如今赵天生的身份始终是不一样了。 要是轮狱鬼还是和之前那样不给面子，任性妄为。 说不定双方之间的微薄交情没了，之后还得惹上一个大麻烦。 而好似飘荡在半空之中，却依旧循着那‘山水灯’的光辉照耀出的一条小路，扭曲空间往前而行的轮狱鬼对山精的话却好似是充耳不闻。 只是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让山精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世道能够结下一两个善缘不容易，没必要把好不容易弄来的机会给泡汤了。 没有靠山的非人哉，在野外是过的什么日子，未曾修行通灵还不觉得，可是等有了修为，哪个非人哉没一肚子苦水呢？ 人心之下，物欲横流，不止是人类自己，就算是非人哉不也是逃过不了么？ ... 听着熟悉的脚步赶到，赵天生也没有端着什么，推开饭馆就看到了门外的山精和轮狱鬼，两者还是过去一般的模样，除了修为似乎更加精深了几分，也没什么不同。 赵天生亦是拱了拱手。 “许久不见了，还请入内，这段时间弄了个新的小店，倒是不像之前只能在外面招待诸位了。” 既然这次的小馆，迟玄也是插手其中的，自然就不会和赵天生一开始那个饭馆一样，光是一些简单的咒术和法决防护了，整个小饭馆都有一个极为强悍的防御法阵守护。 这也是迟玄愿意让赵天生开启‘飨宴’的底气。 有了这么一个地方，哪怕是非人哉来势汹汹，也注定伤不到赵天生。 见到赵天生依旧如故的神色，轮狱鬼和山精没有说话，心中多少还是放松不少，毕竟说到底的它们这还是有求而来。 哪怕不能得到首肯，能够来这里品尝‘飨宴’在很多非人哉眼中，也是代表了一种身份的不同。 也就几乎是在它们即将走进小饭馆的时候... 一阵繁杂的脚步声响起。 数不清的各色幽幽萤火在黑暗中亮起，而在那些萤火背后，都是修为不一，神色莫名的非人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