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的劫渡完了》
2. 第 2 章
昔日佝偻的身躯直挺挺地平躺在那,见林老妇无反应,便上前探手轻拍。她撇开眼甚至有些不敢看,于是深呼一口气,“婆婆?醒醒,该吃饭了。”
林老妇睡的沉,听到叫喊声她咂摸一会儿,原来是南梨回来了,羞臊着脸,“老婆子年纪大了,嗜睡了。”
见她半垂着眼回话,南梨松了口气。遂后声线略显沙哑的叨念着,她即刻倒了杯水回坐在炕边,扶着林老妇起身,“婆婆,润润喉。”
林老妇咕咚几下喝完,便问道,“梨儿今日回来的晚,都做什么去了?”
南梨放好水杯,如实说道,“我上山找一果实,准备做点东西到市场上贩卖,说不定能换点铜板回来。”
林老妇闻言心中酸涩,儿子已有几日未归,家里所剩银两许是不多。借着油灯亮她望着南梨的小脸儿越发负疚,哪有儿媳出去补贴家用的道理。思索半天,还是叫南梨将炕角的装被褥的木头箱子拿过来。
炕角那深褐色木箱子一直都在林老妇的脚底下,平时也就装些被褥,南梨利索的爬上炕将箱子拖出来,顺便弹了弹灰尘,以为林老妇是想换被褥了。没成想林老妇从腰间摸出把钥匙,叫唤她翻找出木箱子底下的鎏金玛瑙盒。
南梨翻找许久,终在层层被褥中间翻找出那个玛瑙盒,只见红褐玛瑙嵌金丝,她心中甚是诧异,但面色未显。
林老妇小心翼翼地将钥匙插入玛瑙盒,里面摆放着一枚周身赤红的血玉和一根龙凤金丝簪。
此时的南梨心中有了计较。她可是二十一世纪学霸,这一看就是不菲之物,他们到底什么身份?
尽管疑问重重,但终是未问出口。
林老妇拿起那根金簪子看了看,又放回去。在拿起那枚血玉瞅了瞅,眉宇皱的厉害,遂似抉择到底要选哪一个。
良久…
林老妇面凝沉重的嘱咐道,“南梨,今日一事,不可与决儿提半个字。”
虽心中疑怪,但她还是应声点了头。她也没打扰林老妇继续抚摸着那俩物件,看似很舍不得。
说来也奇,便宜老公叫夜冥决,婆婆叫林翠莲,怎么都联系不到一起。何况,她现在与他们也没那么熟,有些事情也不好直接问。
在不了解情况之下,南梨万不会戳破任何,只当陪她演戏,做好自己本分。如今这乱世,她独自一人也不知将要去哪。更何况,林老妇待她是不错的。
南梨见林老妇依旧抉择困难,便主动开口,“那个玉佩吧。”
林老妇如此徘徊不定,第六感觉得那枚玉佩有故事,不是她多想,电视剧都这么演的。一炷香的磨蹭,林老妇最终还是将玉佩给了南梨,让南梨去当了她换点银两补贴家用。
厨房里,南梨摩挲着那块血玉,均色暗红,晶莹剔透,种水极品难得,别说大户人家了,此等稀缺物应该是觐见到皇宫,哪能轮到百姓头上。正思索着,她突感指尖触觉有一阵凸凹,借着燃油灯亮,定睛一看,玉佩上竟有字。
是‘决’字!果然,和她想的不差分毫,这血玉与夜冥决有关。
眼下当掉是不可能的,且说这些日子她也是瞧出些端倪,那便宜老公对于这个母亲并不熟络,倒是这个林老妇很疼夜冥决。据原主的痴傻记忆,这个夜冥决虽沉默寡淡,却也未曾苛待原主半分。等那便宜老公回来,在看情况是说与不说。
随后,南梨将血玉揣到胸间,端着乘好的肉泥粥,伺候林老妇吃完饭。弹指间已是戌时,南梨赶紧回厨房将泡发好的无患子倒入锅中蒸煮。
拿着一块破纱布当过滤网,将无患子水过滤出来,再将草木灰沉淀的碱水倒入,最后将练好的猪油往里一倒,坐在板凳上快速搅拌。
事情冗杂,南梨累的心肝脾肺都疼,手臂已酸涩的打抖。
半个时辰过去,南梨坐在凳子上喘息,如今手臂难以抬起,她感觉肌肉都在抗议,明日怕是酸痛无比。
稍作休息,南梨赶紧将搅拌好的皂沫挨个倒进磨具里,这样搁置一晚上,明天一早便能出模。一排排圆圆的竹子墩儿很快即装满,她拿起沿途采摘的花瓣和树叶,挨个撒入磨具表面。这下,至少能多卖一个铜板吧。
干完活,已是子时,南梨提着大桶,朝着后山坡的山洞而去。那里是原主的记忆发现的,里面有一处温泉。她每天必须洗澡,不然根本睡不着。
天知道她刚穿来时只觉全身一股馊味,熏的她头晕。跑到河边仔细一瞧,震惊到瞳孔发颤,胸前那几缕油发满是灰尘和污垢,脸黑如炭,衣衫破烂,裤子还有好几个洞。于是,她洗了两小时才将头发的死结彻底解开,身上的老泥是用石头磨出来的。
那一幕这辈子她都不想在回忆了。
山林里簌簌叶声,南梨并不害怕,古代的月光似明灯,即便在晚,都能借着月光去想去的地方。
山洞潮湿阴暗,往里走便别有洞天。片崖之下竟坐落如此静谧的露天温泉,白雾窣绕,四周环石,隐私性极强。霭白的水蒸气将她紧紧包围,皮囊上的毛孔瞬时张开,南梨坐落温泉里长吁一口气,太舒服了,这大概是穿来古代唯一值得她窃喜的事儿了。
许是过于乏累,南梨竟不知不觉间昏睡过去。
迷迷糊糊中忽听一阵噪响,她乍然一醒,屏息凝神地环顾四周,可并无一人。心中起疑,刚刚她明明听到声响,难道是自己太累幻听了?先不管那么多,她赶紧起身出水,小心翼翼的将衣衫拢起,期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伴着月光,南梨壮着胆子往山洞里探去。她双手环抱着换洗衣服,一步一顿的步伐显出她此时内心无比的惊慌。
而洞中一片昏暗,死寂的好像只剩下她心脏的砰跳声。就在南梨已看到洞口的光亮之时,心中咯噔一下,头皮瞬时发麻。
她瑟缩着脖子,紧攥着胸前的衣衫,尽量调整着呼吸,十几秒后最终还是走了过去。此时,脚下的玄衣男子不知是死是活,说不害怕是假的。指尖隔着衣物已深嵌于掌心之中,她猛吸一口凉气,伸出脚蹑蹑地向前探去。可脚还未碰到,地上的人猛地一个翻身握住她的脚踝。
“啊————”
南梨忍不住发出一声骇人的尖叫,刚才的惊吓使她心脏差点从口里蹦上来。何人在此装神弄鬼,她怒火中烧,刚要踹开那倒地之人,蓦地发现此人过于眼熟,于是定眼一看,她怔大眼睛...不知作何反应。
这不是她那便宜老公,夜冥决吗!
只见他双颊惨白,额间细汗密布,往下看,衣衫竟是湿哒哒的,空气中隐约传来一丝血腥之气。
两目相对间,夜冥决也认出了南梨,慢慢松开了她的脚踝,喘息道,“抱歉。”
南梨立马从震惊中回神,问道,“你怎么在这?”
紧接着她咬了咬下唇,心一横,将手探到夜冥决湿哒哒的衣衫上。
果然如她所想,她的指尖上尽是赤红的血污。
她眉头紧蹩,扶起夜冥决的身子,“能走吗?我抱不动你,里面有温泉。”
夜冥决闻言,点点头,手臂挎压着南梨的肩膀,吃力的向前迈步。
一段不过十几米的路程,南梨使出吃奶的力气硬生生走了半炷香功夫。终将这近一米九的大高个蠕伏到温泉边,眼下得尽快帮他止血,不然失血过多休克了就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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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了。此时她无比悔恨当初,早知注定要穿越,当时应该报考医科大。现如今她堂堂金融才女,在古代没有竟任何立足之地。
夜冥决看着面前小脸来回转换的南梨,眸中划过一丝戾气。
他抬眼扫视着不远处树上潜伏的暗一,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他倒是想看看自己这个小娘子,想干什么。
喘息之间,南梨已经将她毕生的急救知识在脑海里过了个遍,儿时福利院院长是个老中医出身,她时常跟在屁股后整理一些药材,有些基础知识。如今消毒是重中之重!还好来时她带了点无患子洗身子。
她拢起衣袖,伸手就要去脱夜冥决的衣服。
夜冥决往后仰了仰身,眉目一锁,“你想干什么?”
这声呵斥弄的南梨不知所措,手忙脚乱地解释道,“你..你别误会,你现在受伤了需要消毒,不然晚上会发烧的。”
见南梨真诚,夜冥决也无话,任由着南梨将胸前的衣服撕扯开。
两道刀伤入目,皮肉已然外翻,这可得多疼啊,南梨皱了皱眉,轻声安抚道,“别怕,我等会轻点。”
夜冥决此时耳尖爬上了一抹绯红,这女人再说什么孟浪话。只见这女人将换洗衣服在温泉池子里搓了又搓,他才好好打量了下周遭,来到这个山村如此久,竟不知这山洞里竟有一处天然温泉。
月光佯洒天地间,再看他这小娘子乌发披肩,面如凝脂,两瓣水唇透红妖冶。许是他想多了...他这小娘子应该只是来这泡个澡。
南梨并不知夜冥决在打量她,甚至不知周围丛林里早已蛰伏着十几个黑衣人在盯着她得一举一动,如若有任何不轨心思,她将血洗了这潭蓝撤的悠泉。
手中的衣衫用力地搓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满意了,她对着夜冥决笑道,“我先给你将血擦干净。”
触碰到伤口她一下下得擦的轻柔,生怕弄疼了夜冥决,一遍遍得嘱咐疼了要告诉她。
没一会,她终将血污擦干。拿着无患子搓出泡沫,轻揉刀口附近,抬头道,“这是无患子,有杀菌消炎之用,但是触及伤口会很疼,如我不小心弄到伤口,你要于我说,别发炎了。”
夜冥决看着无比真挚得眼神,点点头。实则心里早已澎湃汹涌,他倒是要看看这几个小东西是否真能消炎杀菌。乱世之中别说药材,大夫都很难找到一个。她大抵是不知道消炎之物在这乱世有多珍贵。
况且,这小玩意儿随处可见,他怎的从来不知这玩意儿有如此功效。
四周影绰,只有哔哔地潺水声。
南梨终于清洁完伤口,这回让她犯了难,伤口太深需要缝合,可是...她不会。
于是抬眸望向他,“要不要找个大夫。”
夜冥决拢了拢里衣,冷声道,“不用了,就这样吧。”
那双有幽深得眸子如深潭般阴沉,白布里衣衬的他脸色更显憔悴,他归拢好衣袍,垂眸望向她,“我送你回去。”
南梨点点头,尽管心中疑窦丛生,但依然缄默不言。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溶月上弦,林中淡淡风拂过,有了一丝微凉。南梨打了个寒颤,有了夜冥决的相护,这一路很是顺畅。她望着那宽厚的背影,心中竟有一丝稳稳地安全感。
“进去吧。”夜冥决转身说道,南梨应声推门而入,她知道,有些事情不能过问。
见南梨拴上了门,夜冥决冷眸一沉,扫过门前的大树,便返回后山。
如墨的山林尽显苍凉,一双双幽深的眸子在丛林后蛰伏。
见夜冥决的身影,一个个跳下树单腿叩地,“主子。”
3. 第 3 章
夜冥决颌首,“清理干净了吗?”
暗一道,“清理干净了,留了一个活口,是尚书府二公子吴承翰去冥王阁重金买凶杀蓝夜国使臣。”
“吴承翰。”夜冥决细嚼了这三个字,嘴角一勾,“先留着好好逗逗。”
暗一领命,主子说留着逗逗,那就是先把嘴撬开在杀了。
暮色朦胧,夜冥决玄色的衣袍上还残留着血污之迹,暗一想起刚刚温泉一幕,心下犹豫,这事儿主子还没发话,于是问道,“主子,您那…那小娘子…留吗?”
“暂且不动。”夜冥决肃声道,南梨这个痴傻人自从正常后,总给他感觉不简单。
她过于淡定从容,根本不像一个十五年纪该有的模样。娶她之前已经探查过身份,就是二道村的守村人,父母不详,吃百家饭长大,日日疯疯癫癫。
一个痴傻儿怎会些医术?他现在血已然止住,并无先前般疼痛。她那一些小小颗的东西确有治疗效果,如若放到前线,将会拯救多少将士生命。
娶她本意是更好隐藏身份,便于行事。也能扰的那林老妇失去警觉,想到这此处,他已五日未归,便问道,“林老妇有何举动?”
“回主子,根据暗五所报,林老妇依旧未曾出过门。那……那小娘子将林老妇照顾的很好。”暗一如实禀报。
暗五一直留在林老妇家附近,可以说为了让林老妇出门,是暗五作局窜叨王屠夫大儿子对南梨欺凌,引林老妇出门。只是没料到那痴傻儿因祸得福竟变得正常了。如今,南梨怕是利用不了,还得另寻他法。
夜冥决嘴抿成直线,显然在做什么决定。
良久…
“暗一,没多少时间了。这些时日,所有行动暂缓,本宫要留在阳曲村。”夜冥决负手而立,仰头望着皎洁的月光,一声轻呵,“本宫倒是要看看,这个林老妇能将东西藏在哪。”
次日,天微微亮。
南梨揉了揉双眼,往窗外看去,夜幕尚未完全褪去,寅时。
刚好收拾收拾可以去马市将肥皂卖掉,想来就兴奋,这可是她在古代的第一笔生意,可得好好干。正欲动时,一阵酸痛由里而外袭来。
她立即面色扭曲,小脸紧皱在一起,差点没绷住尖叫起来。
心下乃想:这也太疼了吧!昨夜本身就够累了,还给那便宜老公清理了那么久伤口,雪上加霜。
她拿起衣衫,咬牙切齿地一点点往上挪动着,实在没多起多大用。最后索性心一横,紧憋一口气,胳膊使劲往上一抬,那酸爽啊…牙关都快被她咬碎了,眼角生生掉出几滴泪。
紧接着深呼一口长气,往炕上一瘫。穿个衣服已用了吃奶的力气,这会儿大脑供血不足急需氧气。
没想到这一小憩,直接睡到辰时。
南梨猛然惊醒,立马起身,她的肥皂啊…
此时,夜冥决正把玩着那小小的竹墩儿来回观看,见她踏出门口,便问道,“这为何物?”
南梨紧忙从错愕中清醒,介绍道,“这叫肥皂。”
她本以为夜冥决送她回来便又走了,以前也这般。他还是穿着昨夜的玄色衣袍,乌发随意散在身侧,初晨的扶光映在那张清冷面颊上竟显得有一丝的柔和,见他满是疑问的神色,她接着说道,“能洗头洗澡洗衣服,是洗涤用品。杀菌消炎祛除污垢。”
说完,她目光投向那满是干渍的衣袍上,便上走前询问,“怎的不换个衣衫?脱下来,我现在将它洗了。”
扶光升起,清透的晨曦映的他那双瑞凤眸子深邃幽黑,带着一股望而生敬的感觉。
盯看的南梨略不自在,她掩面轻咳道,“给你演示下肥皂怎么用。”
夜冥决收回目光点了点头,朝着屋子前去。
南梨长舒一口气,刚刚她虽面色不显,实则心里砰跳。那便宜老公不知道看什么,死盯着她,不就是洗个衣服吗。虽没夫妻之实,但妻子的义务她总该承担。
毕竟能娶一个痴傻儿这魄力,她南梨第一个佩服。
没过多久,夜冥决便从屋子里走出来,将换洗衣服递给南梨。
没想到短短五日,那家徒四壁的土屋子竟如此干净整洁。人虽不痴傻了,毕竟也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怎会性情如此大变?此等咄咄怪事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此时南梨已从水缸里打好水,将衣衫浸泡到木桶里。
天知道她在打水的时候有多想就此了结自己,那疼痛拴着骨头连着筋儿似的。早知道让那便宜老公先帮她打水在去换衣衫。
透清的井水不一会儿就散出淡淡的暗红,南梨拿在手里先搓了几把,把干枯的血污揉搓掉一些。之后便拿起已经固化的肥皂在衣袍上搓了又搓,顿时泡泡四溢,南梨心中大喜。
她转头眉眼弯笑道,“你看,衣衫干净啦,什么都没了。”
夜冥决上前一步仔细观摩,眸中闪过一丝清光,这血渍已过了一夜,往常他都会扔掉衣袍。没想过这小小的圆柱竟有如此功效。于是,他问道,“你说这还可以洗头发?”
“对啊,只要是关于洗的,都可以用。用它洗头发还治头虱呢。”南梨回道。
“它还能治病?”夜冥决讶异地问道。
“香皂不能治病,它只涉猎祛污渍,和外部杀菌消毒效果。”
“治病的话它的原材料可以,就是我昨天给你用的那个果实。”南梨解释道。
“这个原材料是昨天那个小小的东西?”夜冥决已了然,接着又问,“它能消炎?”
南梨看着如此求渴的夜冥决,只当古人医疗还不发达,并不知道很多植物可以拿来用,于是放下衣衫慢慢与他细说。
“对,它的果肉就是一剂中药,能吃能喝能用。咳喘,消肿,杀虫,清热解毒抗炎抗菌。”
夜冥决此时心里是激动的,无以言表的激动,此等果子随处可见,多不胜数,如若…边关得省去多大的军费。
可是,南梨做这么多有何用,问道,“你做这么多是?”
南梨眉眼弯笑,“我啊,要拿去马市里卖掉赚点钱。”
说到这,她来了兴致,“阿决,你说这卖多少钱好?”
一声阿决,将他叫的一怔。南梨杏眼微弯,皮肤玉润透亮,他不得不承认南梨的模样确实天姿国色,穿着麻布都难掩她倾城之貌。
南梨看着发愣的夜冥决抬手晃了晃,“阿决?”
他立马回神,眼神虚飘,“你……准备卖多少?”
南梨撑着下巴,苦恼的眉宇紧皱在一起,“我也不知道啊,卖贵了怕没人买,买少了又觉得亏。”
创业不难,难得是揣测人性和攻克自我欲望啊。本来做之前想的都好好的,怎么做好之后就觉得自己的东西是无价之宝了呢,这该死的昏头胀脑啊。
扶霞映的半边天粉光四溢,南梨的小脸鼓囊囊的有种少女的清澈。不过十五岁的年纪,也许并未有如此深的城府,并不是如他所想那般,暂且留她性命观摩几日又有何妨。
夜冥决缓了缓神色,开口道,“一两银子。”
南梨瞬间抬眸,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提高了分贝,“多少?”
“一两。如今乱世,寻常百姓万不会如此注重身外之物,能温饱就不错了。”夜冥决道。
这么一说,也确实。她心底咂摸:乱世温饱最重要,干不干净的谁又会在意,他说的没错。可是...她又不认识大户人家,又该如何推销?于是,小小的脑袋又沉坠了下去。
夜冥决见此状,眉宇一挑,“我同马市的鸳宝阁有点渊源,曾经救过他一命。你将这些送到陈掌柜手中,报出我的名字,他自会懂得怎么贩卖。”
只看南梨瞬间支楞起来,双眼亮如星汉,“妙哉!那些铺子定跟大户人家保持来往,定期将好物件送去的。”
南梨也速度,脑子尽是银两从天而降,一块一两,如今有五十几块,那岂不是五十多两!而如今,肉类五铜板一斤,菜类两铜板一斤,一块布得十几个铜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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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的话至少好多两银子。五十两简直能过好些日子。
她麻利的将所有肥皂装入竹篓,按照夜冥决给的地址水都没来及的喝一口,疾如旋踵地离了家。
此时暗一从树上跃下,“主子,已让暗五通知了陈掌柜。”
夜冥决把玩着手中的竹磨具,嘴角勾起一抹不明的笑意,“通知陈掌柜,争取长期合作,南梨提出什么条件都答应。”
暗一不解,但也服从命令安排。
好风如水,重叠山峦清秀亮眼,南梨背着小竹篓一跑一跳的入了马市场。琳琅满目的商铺人迹罕至,正如夜冥决所说,乱世温饱才是重中之重,其他的身外之物只有大户人家才会沿用。
又行半刻钟,南梨很快沿路找一幢三层的楼阁,门口挂着翠绿的帐幔,正门之上有一匾-----鸳宝阁。
正敲着算盘的陈掌柜向外打眼一瞧,紧忙提袍迎接,“客官需要点什么?”
那掌柜灰褐葛布衣袍,小个不高,刀眉三角眼,尽管他躬身迎笑,总给人一股努力挤出来般不对称。南梨装作淡定的笑道,“掌柜我是夜冥决的夫人,跟你谈笔买卖。”
只见掌柜三角眼一亮,“哟,原来是夜夫人,里面请里面请。”
掌柜的前方带路,挥开翠绿的帐幔,当中是穿堂,皆是雕梁画栋,墙边摆放着几架子商品,转过大屏风,示意她上二楼小座。
两扇红木雕刻的碧纱窗,厅堂里摆放着几张矮塌,南梨摸着身侧的厚垫坐褥,心底咂摸:这也太奢华了吧。
另来了个小厮捧着茶盘子,“夜夫人,请喝茶。”
南梨接过茶杯,略显局促道,“谢谢,辛苦了。”
陈掌柜掀袍而座,畅怀大笑,“夜夫人不必见外,夜大哥于我有救命之恩,他的事便是我的事,不知夜夫人此次前来?”
南梨紧忙掏出竹篓的肥皂,为陈掌柜细说,只见陈掌柜由眉宇紧皱到恍然大悟,最后拍案叫好。于是他肃道,“夜夫人!此等好物当真能洗头洗脸洗衣物?”
南梨点点头,“每天洗一洗还能减少因为污垢引起的发热。”
陈掌柜也是痛快之人,当场询问,“夜夫人,我想要长期合作,你只专供我一家如何?”
且不说做肥皂有多费劲儿,如今乱世,应只有大户人家需求,她一人应能勉强撑起。何况是长期合作,来之前万万不敢多想的词儿,没想到陈掌柜眼光如此毒辣。
这是她喜闻乐见的,心中一算计,“行,我答应你。那我们六四分吧。你六我四,毕竟你是售卖方,没有你我做的再多也卖不出去。”
陈掌柜好似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再次询问,“夜夫人,这是你的手艺,你确定和我□□?”
南梨点点头,陈掌柜让她坐等一会儿。
不久后,陈掌柜拿出一张一百两银票,“这是定金,我也不占你便宜,既然夜夫人愿意让利,在下也拿出诚意,希望与夜夫人合作愉快,”
说完,拱手深鞠一躬。
陈掌柜送至门外,二人道别后,南梨跟做梦一样。
先是去成衣铺给林老妇和夜冥决买了几件衣袍,又去了布庄买了几尺曲水纹织锦,如今还剩下九十两银子。于是加快脚步赶回家中,她要跟便宜老公分享这个好消息。
一时南梨踏入土坯房子,迎面先见着林老妇在晒太阳,见她归来,便慈笑迎道,“梨儿回来了?”
南梨应了声,跟林老妇寒暄一会儿,便她扶回房内安顿好,转身回了屋子。
只见夜冥决坐在木凳子仰望着窗外,侧脸如刀削般流畅,好似一早便已知晓她有话要说。此时还真有点家的感觉,南梨心里一暖,便在矮凳下座。
从怀里掏出剩下得九十两银子,拿出了八十两递给夜冥决,淡笑道,“我虽不知你是做什么营生,待你想告知时我便愿意听。如你不想告知,我也不问。如今乱世纷争,身上得备些银子,以防不时之需。无论你干什么,我只要你答应我,保命要紧。”
4. 第 4 章
夜冥决缓缓转头看向南梨,素衣布袍乌发简挽,清澈的眸子无半分算计。心思这般玲珑,且不说是隐藏的好亦是别有心思,眼下他确实缺钱。
拿女子的钱的确不光彩,可如今脸面又算得了什么?大不了让她的脑袋多在家呆上几日。
他伸手将银票攥入手中,“南梨,算我欠你的。”
南梨淡笑:“我们是一家人,什么欠不欠的,你只要记住命永远是第一位,就行了。我对你要求不高,就是活着。”
这些话她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敞着的窗户咯吱作响,起风了。南梨躬着身子收拾在马市买回来的战利品,挨个拿出来摊摆在炕上。这藤纹是她细选的,于是转身向夜冥决看去,“我给你买了两件衣袍,你先在屋子里试试,我去做饭。”
夜冥决看着南梨朝厨房走去,而那两件天青色藤纹长袍平铺在土炕之上,他思索半晌,终究还是将其换上。
树丫上小鸟啁啾不停,淡淡风拂过,落叶飘飘坠。
厨房里还有些王屠夫送的猪头肉,夜冥决回来刚好能吃上一顿。若是平日和婆婆二人,这猪头肉她还能腌制出一斤来。如今还剩下十两银子,够过活些日子。南梨瞧着猪肉头陷入深思,这顿得做的丰盛点儿,这贤妻的名讳她是做定了。
炊烟腾起,猪头肉发出滋滋声响,紧接着她将洗好的菜叶子全数倒在锅里,肉香四溢。
一炷香时间,南梨端着饭菜放到饭桌上。林老妇在南梨进来时,就已慢慢挪到炕边,她早在屋子里就闻到飘来的肉香,“梨儿,快叫决儿出来。”
南梨点头应声,刚要出去,便看到夜冥决朝自己走来。逆光之下,他身着新换上的天青色藤纹长袍,身姿挺拔独有一股势位至尊之气。
没多久,人已至她面前。
他问道,“吃饭了?”
“嗯,对…刚要去叫你呢。”南梨转身将碗筷分配好,掩饰刚刚她差点儿呆楞于原地的神色。落座后便夹了块肉到林老妇碗里,“婆婆,多吃点肉。”
林老妇吃的囫囵,许是太久没这般吃过肉了。见夜冥决吃的悠然,南梨夹了一大块肉放入他的碗中,“阿决,多吃点,你是男子,饭量大,厨房还有饭呢。”
“是啊决儿,梨儿手艺好着呢,什么都能做的好吃。”林老妇说这话时,嘴里的饭都没咽下去。
夜冥决余光扫了眼林老妇,没说什么,夹起碗中的猪头肉送入了口中。他表面一直在动筷子,脑子可一点没闲着。南梨的身份可是他亲自去查的,没有半分漏洞。襁褓之时被扔在二道村贫困户张瘸子家门口,张瘸子自己都三餐不保,但对南梨是万般疼爱。待南梨3岁时,张瘸子莫名横死在家中。从此南梨过上了颠沛的日子,夏天睡山洞,冬天睡牲口棚。痴痴傻傻不说,话都说不利索,这样长大的人,什么时候又会炒菜了?这简单的食材炒的味道竟不比酒楼的差。
一顿饭三人很快一扫而光。南梨将碗筷放入厨房,忽想给婆婆买的衣衫还未送去。于是将手中的杂活加速做完,便转身朝着屋子走去。
“决儿,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到底喜不喜欢梨儿。”南梨驻足在林老妇门口,神色尴尬。
真不是她偷听,这土培房子也不隔音啊。
林老妇的声音又从屋子里传来,“你休了梨儿吧,放她走。”
南梨微愣着双眼,于是脚步又凑近了几分,便听到屋里传来一声叹息,“儿啊,别耽误好姑娘,娘在给你找一个行吗。”
“她无依无靠,你又不理不睬,不如趁我活着的时候,给梨儿找个好人家。”
夜冥决从头至于一声没吭,林老妇自顾自地说着,“你与梨儿清清白白,梨儿如今还小,还能找个好婆家。以后也不会饿死,在大一点只能给人做妾了,老婆子心疼。决儿,娘要你一句话,放还是不放。”
门外的南梨听了,眉宇紧皱,看似每句话都为她好,怎么经不起细细琢磨呢。片刻之间,屋里忽传夜冥决的嗤笑声,“你倒是挺为南梨着想。”
林老妇亦叹道,“这孩子将这个家与我照顾的甚好,我不能这么自私。”
夜冥决说道,“当初不是你让我娶的吗?你明明知道我可以不理会那群村民。”
到这,南梨低了半日头,并没有继续站在门口偷听,迈腿径直走进了屋子。
叠云漂浮空中直至天边,南梨背着竹篓进了深山。
群山环绕原野,蜿蜒山道尽是衰残的枝条,偶尔传来几声乌鸦的鸣啼,显得旷野有了些声息。
南梨走到了无患子树下盘地而坐,手里捡着无患子,大脑陷入了回忆。她选择出门是因听夜冥决说他本可以拒绝这门亲事时,忽间脑海里闪过一丝碎片画面。一日原主从外面归来撞破过林老妇并不是身体孱弱。可原主痴傻,林老妇当场假装歪斜,就这么糊弄过去了。她南梨可不是原主,几乎天天佝偻卧床的人竟能身板挺的如此直立,林老妇定有问题。
且说作为一个母亲怎的会一直串叨儿子休妻,未免讲不过去的地方太多。而夜冥决也不简单,今天那八十两银子花的真是肉疼,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感受到来自贤妻的贿赂。
云霞深杳,已将入酉时,眼看捡了大半个竹筐,她背起竹篓沿路下了山。
路途中,隔壁吴婶子迎面走来,几日未见怎的忽感她又胖了许多。吴婶子身量高大,土色麻布围裙随着她的浮动荡开大幅的弧度,每走一步脸上得横肉便跳跃一分,略显滑稽。
吴婶子见南梨背着大竹篓子,紧着几步迎上,“梨妹子啊,你这是干啥去咧?”
“我就上山随便捡点能烧火的。”南梨随口应付着。两人叙阔一番,便问道,“婶子,你家菜地还有菜吗?”
“这…梨妹子啊,你看吧…如今这世道…”吴婶子眼神飘忽,言语尽是吃食不易。
南梨马上意会,无非想讨些好处。于是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钱,“婶子,我不白拿你。”
吴婶子好似许久未见到铜钱般,眼睛迷亮,“唉,这怎么好意思呢,我都没给你整颗的菜,都是摘些菜叶子,值不得这些钱。”
尽管嘴上拒绝着,可吴婶子的眼睛一直没从铜板上挪移过。见此状,南梨直接将铜板塞到吴婶子手中,“收着吧,今日我不捡菜叶子了,我相公回来了,想做点好菜给他吃…”
话还没全说完,吴婶子快速的将铜板藏掖在腰带中,笑的脸上横肉都挤兑在一块儿了,“你这太客气了,相公回来是得做点好的,俺家这菜地啊都说是土地公公撒了尿的,种啥啥好。”
接着拘着南梨的胳膊,另往菜地去。又私与南梨说明,“梨妹子啊,婶子给你掏心窝子。婶子这菜地虽不大,但种的东西那叫一个好啊,这几里地就属俺家种的个头大。”
夕阳西下,草绿迷蒙。南梨摘了几颗大白菜,挖了半斤土豆,她南梨可不沾人便宜,这些差不多一个铜板了。将菜丢入到竹篓中,与吴婶子告了别,临走还嘱咐她时常光顾。
半盏茶功夫,南梨推门而入时,向壁看去灰墙之下长满了杂草,而夜冥决站在矮破的庭院里打着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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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没有上前打扰,而是倚靠在门边静静相望。他衣袖高高挽起,臂上青筋凸显,来回的辗转于水缸和古井之间。见水缸即将被填满,方含笑走去,“这下好了,我半个月都不用打水了。”
他放下木桶,用手擦了擦鬓间的汗,眉宇高挑,“收了你钱,不得为你做些事?”
南梨低笑,“好像是这么回事儿,我去做饭了,白日吃的肉有点多,晚上吃青菜如何?”
夜冥决点头道好,南梨便放下竹篓朝着厨房而去。
暮色之中,庭院渐渐昏暗,厨房飘来阵阵饭香之气。
“婆婆,阿决,吃饭了。”南梨在厨房前探着头喊叫道,随后将菜收拢于盘中。
林老妇早早便坐在炕边等开饭,见南梨端着菜进来,轻扫一眼,便笑道,“梨儿啊,快进来。”
话毕,还往门外瞧一眼,压低着声线,“梨儿,那玉佩你卖了吗?”
南梨手一顿,若无其事地回道已经联系好当铺了。她的余光微落在林老妇身上,只见她好似松了口气,也并未问询问多少银两。随即便慈笑道,“你持家啊,我放心。如今咱们也不用那么紧巴了,该吃的咱就吃。梨儿天天做饭甚是辛苦,老婆子啊有晚福啊。”
“做饭有什么辛苦的,没的饭吃才是辛苦。”南梨边布着碗筷边说道,看夜冥决走进屋,用眼神示意他落座吃饭。
夜幕浓暗,南梨将采摘的无患子果核分离好已是月儿高挂,夜冥决偶尔进来观看细问几句,便离了家。
南梨敲了敲腰骨,忽感丝丝汗酸于鼻间萦绕。她抬起手垂头细闻,脸色瞬间铁青,回屋子拿着换洗衣衫奔向后山洞。
绿树清溪,悠泉裹身,好不舒适。南梨边擦身边想着,今日一整天,除了她在屋外偷听对话以外,夜冥决依旧对林老妇缄默。而自打她穿越以来,皆是如此。而今面临巨大的问题,林老妇到底是敌是友?她不确定,暂且在观察些时日,在选择要不要将那枚玉佩交予夜冥决。
厚地高天,丛林幽静,南梨洗完便赶回了家。
夜冥决看着南梨远走的背影,从古树上跃下,接着下来的是暗五。
暗五向前一揖,“主子。”
夜冥决颌首,“今日你跟着她有何发现。”
“回主子,娘子今日上山摘那果实,回途中遇到隔壁吴婶子,属下并未层察觉任何。”暗五回道。
月色朦胧,枝桠迷蒙。
夜冥决斜靠在古树边蹩眉闭目,暗五了然,他垂眸深思着,不怪主子怀疑,他心中也自是纳闷。这人在她眼皮子底下突然遂似换个人般,如此异事不得不做遐想。
“暗五。”
暗五立即应声。
斑驳月影洒在夜冥决半眯着眼上,尽是思疑。
良久...他开口道,“陈掌柜那边如何?”
“主子,陈掌柜说肥皂独得大户青睐,短短时间已贩卖大半。陈掌柜定了三两银子一块儿,竟还有大户要加银子购买。”
夜冥决微愣,小小肥皂竟如此受关注,“尽快将银子送去青州。”
今日他知道南梨驻足门外,年岁不大,性子倒是不浮不躁,还挺能隐忍。一般女子听到这些话,任谁都忍不住踏门质问。而今他还得靠着这小娘子赚钱,如若支撑起量,那冬日得粮草便不用愁了,她这脑袋暂且搁置着吧。
“暗五,切记跟着南梨,暂且保她性命。”夜冥决眉宇微垂,她就像天上那半遮月,迷雾重重,他必须得时常留在她身边,如若发生意外,他必定将她见血。
5. 第 5 章
昨夜她沾炕便昏睡了,天微微亮南梨起个大早赶去马市。
街头小贩喧嚣熙攘,狭窄的过道摆满了小摊位。百姓相互推搡挤兑着,生怕抢不到最好的。南梨并不着急买猪油,而是四下张望,依旧没有寻找到那一抹期待的小身影。
正欲走时,想起那日好似有个卖角瓜的摊位在小男孩儿的对面。于是南梨凭着记忆,在众多摊位中,找到了卖角瓜的大哥。
也没顾上多打量,她直接上前询问,“大哥,你记不记得那有个半米高得男孩子啊?”
见小贩懵怔,南梨还用手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高,没什么衣服,好像饿了很久。”
卖角瓜得小贩一听,寻思半晌,“你说的是不是那个整天坐在那要饭的小寒啊。”
南梨心中一喜,连声迎合。
“哎哟,那孩子昨夜里就没了。”角瓜小贩一脸可惜道,“命苦啊,发现的时候都僵了。他父亲下落不明,母亲也饿死了。这孩子啊就在这一带晃悠,偶尔遇到好人家就给个剩饭。也不知道那孩子怎么死的,据说炕上还有没吃完的馊包子,就这么夜里没了,可惜啊。”
角瓜小贩自顾自地说着,“听说小寒是被他舅母赶出来的,嫌呼他吃太多了。那家子太不是人了,人都没了还不给一块白布。”
南梨早在第一句话之时便僵住了,她呼吸急促,手心狂冒虚汗。双眼无神地离开了角瓜摊子。小贩见南梨如此失魂,莫名其妙道,“这怎么就不听人把话讲完啊。”
随即一声哀叹,“唉,那孩子真是苦。如今被仍在乱葬岗也没人收个尸体。”
话音刚落,还未走远的南梨如疾风般折返回角瓜摊,“你说什么?那小孩儿在哪?”
一声惊喊,小贩哆嗦的手中的角瓜瞬间滚落在地,还在地上滚了几个圈。这姑娘双眼瞪极大,好似要从眼眶飞出来般令人可怖颤粟。
他吞了吞口水,用手指着方向,“那...那小孩在村头古树下的乱葬....”话还没全落地,只见眼前的姑娘又如疾风般向乱葬岗跑去。
南梨用手大力的拨开拥挤的人群,穿梭于其中,偶尔还传来几句谩骂声。她脸颊布满泪痕,汹涌如潮;眸底迷蒙暗红使她看不清前方的路。
慢慢地远离了马市,路旁蒲草丛簌簌作响,南梨此时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山间蔓延着阵阵的呜咽声,约莫半盏茶功夫,南梨终恍回神,起身朝着乱葬岗走去。
见她远走,暗五方敢从林子中现身,他眉目低垂了一会儿,便朝着反方向而去。
此时,夜冥决坐在鸳宝阁二楼,指腹摩挲着白荷茶杯,吩咐道,“桌子上的八十两你拿好,老规矩。”
陈掌柜应声收拢于袖口,“主子,那肥皂已全部定出去了,下一批何时到?”
思到此处,他的指腹顿了顿,想起今早厨房忙碌的身影,大抵应该是快了。
“许是明天。”他又问道,“当真如此畅销?”
陈掌柜拱手作揖,满脸笑道,“主子,不仅畅销,还供不应求。大户反响都很好,尤其是女子,据说用了肥皂人都白了。”
正当夜冥决思绪时,暗五破窗而入,看似很急,“主子。”
夜冥决面带愠色,“你怎的回来了?不是让你跟着南梨?”
“小娘子去乱葬岗了。”暗五话落,夜冥决噌的起身,“为何?”
“应该是去乱葬岗找一个马市上一个饿死的孩子,很着急,路上撞了好些个行人。”暗五道。
听如此说,夜冥决心下便活络起来:饿死的孩子?什么人能让从容的小娘子如此惊慌?他在厅堂来回踱步,带着疑问,和暗五一同前往乱葬岗。
夜冥决到的时候,南梨坐在土堆上抱着一个衣不蔽体的孩子,四肢枯瘦如柴,脚趾蜷缩,看的出来他死时很痛苦。
他四周环伺,这里到处都是平沙衰草,老树纵横,阵风哮过枝桠发出凄厉的嘶叫。
南梨呆滞的坐在土堆上未曾一动,额间发丝破碎的舞动,而怀里的孩子如睡着般静躺在她的腿上。尽管这个男孩浑身泥垢,面腮瘦削皮肤像风干的桔子皮,但眉宇舒展好似在享受最后难得的温暖。
待夜冥决凑近时,南梨才稍稍动了动身,也只是抬眼微看,确定是谁后便又继续望着前方。
他看了她许久,眸光幽深意味不明。眼看着乌云遮日,于是微张薄唇,“南梨,该走了。”
见她无动,便又说,“快下雨了,此人身体已散发异味,你若执意如此才是对他不敬。”
夜冥决冷沉的声音带着些训斥,南梨才恍而回神,垂头低看着怀里的男孩留下了两行悔泪,喉间哽咽发出阵阵咽呜,不停的向他质问。
“夜冥决,他…还是个孩子啊!”
她哭的凄洌,尽管见多了生死离别,此刻南梨的哀戚还是让夜冥决心中酸涩。
她渐渐松开怀里的小人儿,看了又看,轻抚着他的眉宇,“小寒,这个世界很大。人是有来世的,世间纷扰,无对无错,放弃怨恨,轮回新生。去那富庶之地,再也不用挨饿了。”
她知道,该离别了。阴阳两相隔,尽管有再多的愧,迟了终究迟了。倘若那天她多嘴一问,是否一切不会发生。
南梨收紧了臂弯,一滴滴泪水坠落在男孩的脸上。颤抖着肩膀仰天长悲泣,好似在告别。
夜冥决没有打扰,小半刻功夫,她终于松开了小寒。随即缓缓抬眼哽道,“能不能帮我挖个坑,我自己....挖不动。”
夜冥决点点头,环伺四周拾起手臂粗的枝桠敲了敲平沙地,向里铲去。
很快,夜冥决便将平地挖了一个半米的深坑,随后两人将小寒深埋入土。
南梨踩了一捧野花扦插在土坟上,嘴里念叨着,“小寒啊,记住姐姐的话,别迷路了好吗。”
夜冥决刚想开口,这时轰然声一片。他抬头看着天,风雨匆匆,滴滴甘露落在枝头。
“不远处有间破庙,暂且先去那避避雨。”夜冥决道。
南梨应声点头,二人向前跑去。
早日还风日和煦,转眼间就阴雨绵延。南梨从竹篓里拿出麻布手帕擦着脸,见夜冥决鬓间滴水,便把手里的麻布递过去,“快擦擦,别感冒了,到时候可不好办了。”
夜冥决微楞,似乎没反应过来。下一秒便也没客气,接过手帕往脸上胡擦一番。手帕本就是麻布的,他如此这般粗鲁,难道不疼吗?南梨低头浅笑,男人果然都这般粗枝大意。
疾风骤雨,刮的残门咯吱作响,夜冥决在破庙角落里翻出个木板将门抵住。
四周灰尘扑飞,屋梁上到处布满了丝网,南梨扇呼着好一阵子,才将面前讨厌的缠丝清理干净。又将那坐垫的灰尘弹了又弹,挪到宽敞之处,朝着夜冥决说,“坐这吧,看来这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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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两人席地而坐,因方才的变故,二人都陷入了沉默。
良久...
留意到心不在焉的南梨,夜冥决先开了口,“那个男孩,你认识?”
她沉默片刻,嘴角扬起一抹淡笑,却有一股悲悯之意。
不一会儿,她说,“我不认识,但今天、以后就认识了。”
她侧眸望去,见夜冥决的眸子闪着隐隐不解,于是说道,“你回来的那日,我在马市遇到的小寒,当时他蜷缩着身子蹲在墙角啃着剩菜,那饭都干硬了。我虽心里难受,但当时身上只有10个铜板,眼看自己日子都过不下去。”
说到这,她不由的又哽咽几分,深吸了口长气,“眼看自己日子都过不下去,这乱世履步艰难,我又能帮的了谁。今天帮一个,那明天呢?有无数个小寒啊。于是我狠下心丢了一个铜板头也没回的就跑了。”
“许是逃避,许是不忍,我怕再看一眼就忍不住将他带回家。所以我逼着自己将那个画面从脑海里剔除掉。”
南梨歪头看过来,纤长的羽睫轻颤,那双杏眼满是凄哀,“夜冥决,那日我去陈掌柜那,明明可以去寻小寒的。可是我没有,我被一百两银子冲昏了脑子,一心想着回家跟你分享,我还去买了新衣裳,却没有想过当时的小寒衣不蔽体地在街上流浪。”
南梨将头慢慢地深埋于膝盖中,小小的身影就像那秋日的枯木,好似一折便断。
膝盖里传来颤颤轻音,“今日我才想起小寒,想着自己有银两了,带他买身衣裳,在给他找一安身之地,以后跟着我做肥皂谋生。”
“我错了,我太想当然,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刚好的事情能等着你呢?”
夜冥决看着她微抬起头,猩红如染的双眸湿闪着泪花,迫切的想知道答案般盯着他。
及此,他的心头忍不住划过一丝不明的情愫。
空气如此静谧,任凭屋外的雨声滴滴点点,他看了她许久,才发出磁沉的声音。
“南梨,这世上有刚好的事情,我称之为气运。遇到这样的事,该珍惜,而不是把气运当实力,导致看不清自己。所以你无须伤怀;如你说,乱世之下有无数的小寒,你能救小寒一个,那么你遇到两个三个的小寒呢?你有足够的银两当然可以收留很多个小寒,但这不是在解决问题。如不想在见到此结局,那么就想办法扭转结局。”
夜冥决收回目光,无奈一笑,“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有很多比小寒更苦的婴孩。他们还没有真正的见过盛世,没有得到过一天这世间的温暖,便离开了。也有泣血涟涟的百姓家破人亡,他们又该向谁诉说。”
他静静的看着前方,好似有千言万语无法道出口般愁苦;他诉说的隐晦,肩上好似压着层层高山,这一刻竟觉得他很孤独。
阵阵清风扫着庙前台阶,也吹走了天上的阴云。路旁的枝桠都笼罩在雾霭之中朦胧迷蒙。
山间如沐浴新生般散着淡淡青草气,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直到面前出现那熟悉的木门。
夜冥决在门前顿步,回身看向她,“进去吧,我..不用管我。”
南梨应声,她早已习惯他忽不见踪影,不该问的定要管好嘴。她放下竹篓提步进了林老妇屋子,瞅着依旧睡得香甜,便退出屋子。
屋外,她忽间矗立在林老妇门口。低头兀自思忖着…林老妇为何如此嗜睡?
6. 第 6 章
鸳宝阁内,暗五早已在二楼等候,自从查明小寒死因,心情至此还未平静。
他和主子兵分两路。主子去找小娘子,而他去查小娘子与小寒的关系。纵使见多了一排排冰冷的东西,也不襟为小寒抹了把泪。小寒是…是被…
小寒有一条从小到大养的狗。那日小娘子给了小寒一枚铜板,可小寒没有花。而是去到了她舅母家,想要用铜板换他的狗。那个舅母不仅拿了钱,还当着小寒的面把狗做成包子。临走还送了两个给小寒。这就是为何发现小寒的时候,炕上有馊包子。小寒宁愿饿死,也不吃那两个包子。
暗五的心里就跟八花九裂似的,本以为主子的身世已经够可怜了,没想到这世间还有如此卑鄙龌龊之人。
忽闻窗外传来一阵声响,暗五立马起身。见夜冥决迎来,便上前作揖,“主子,小娘子那边暗一跟着。”
夜冥决颌首,掀袍落座。拿起面前的茶杯,指尖摩挲着杯身花纹,“查到了吗?”
暗五回道,“小寒父亲是…是当朝安夷将军麾下的将士伍庆辉,死后抚恤金被安夷将军私吞。小寒随母亲长大,身体不好,隔山差五邻里还欺负这对孤儿寡母。小娘子说的并无虚言,的确在街上碰到的。”
他没说的是小寒母亲死的怨,小寒死的惨,他查到真相后,都恨不得把小寒舅舅一家给活剐了。那孩子的确可怜。
夜冥决并未应答,只低着头一直摩挲着手指的杯子。细看,他的手慢慢地将杯子紧攥于手掌之中。
半刻间,他终于开口,“将小寒一家埋一起。”
接着问,“尚书府那个老二的嘴撬开了吗?
暗五回道,“吴承翰说他欠了赌债,出现个黑衣人给钱让他去买凶杀了蓝夜国使臣。而那个黑衣人也是蓝夜国的口音;他以为就是普通的仇家关系,跟他也没任何关系。”
夜冥决嗤笑一声,“没关系?赌徒?审的不够,在审。”
暗五应道。
夜冥决指尖不停地摩挲着茶杯,心想:他可不信吴承翰仅仅是个赌徒,收拾了他也差不多要离开此地了。如今林老妇那边还是找不到出口;夜冥决想起破庙里南梨破碎般的眼神,心头一动。
他没有多座,吩咐好暗五的任务便起身回阳曲村。今日发生的事情,他有了新想法,他想探探南梨的态度。
庭院里春雨过后泥泞不堪,下脚地都快没了。今日回程和夜冥决顺便买了些米面粮肉,眼下也不知他回不回来。南梨看着厨房的米面略微思忖,王屠夫差的一斤肉怎的还未送来?罢了,先不管了,还是擀面条吧。多做点酱料,如果他回来能马上吃口热的。
约莫一炷香功夫,南梨端着面去到林老妇屋子。此时林老妇已醒来,怏怏无神呆坐在炕边,她不由地多看一眼。
她双眼无神蔫如垂柳。见如此,南梨上前询问,“婆婆?您不舒服吗?”
此话一出,林老妇动了动眼珠。下一息,歪着头目光朝她看来,并未马上说话,而是沉默半晌。
南梨今日本就千疮百孔,现下已是疲惫乏力。静坐着看着林老妇。须臾片刻,林老妇好似很是愁容,开口说道,“梨儿回来了?老婆子啊身体是越来越差了。”
“怎么会呢,许是天气烦闷,扰的精神困眠不休。”南梨道。
“我的身体我清楚,如今越睡越沉。”话落,便示意南梨在炕边坐下。抬手摸了摸她的鬓发,半张着嘴好似要说不说般来回顿了几次,最终还是开了口,“梨儿,离开这个家吧。老婆子走以后,决儿许是不会在回来了。到时,你可怎么办?”
南梨听了,连忙起身,“婆婆,我走了去哪呢?相公虽寡淡,但对梨儿甚好。如相公不要梨儿,梨儿定不会赖在这个家。”
林老妇看着泪眼婆娑地梨儿,哀叹道,“决儿对你无情,你趁着年纪小,不如早点改嫁。”
就在此时,一道磁沉得声线打断了二人对话。
“我的娘子应是我来做主吧?”夜冥决踏步而来,生冷的望着林老妇,“您说是吗?”
林老妇显然没猜到他会回来,已然没了刚刚那副蔫垂样儿。南梨站在夜冥决的身侧,他高挺的身躯将她半遮掩,好似给自己媳妇儿出头般轩昂。
她余光打量了林老妇两眼,本以为她会顺着夜冥决的话揭过这一篇儿。没成想大有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般,质问道,“你虽为我儿,可你不应耽误人家,如今你俩并无情,何必强锁一处。”
夜冥决冷呵一声,“你让我娶我便娶了,你让我休便休?”
“我是你母亲,我怎的不能为你做主!”林老妇声线都拐了调。
南梨一直躲在夜冥决身后屏息侧耳静候。看林老妇的样子此时没有半分病气,换而言之一透着丝戾气。她双眸散着抹翳色,直勾勾的盯着夜冥决。那满是沟渠的脸往下一拉,像是锁命般勾魂。
及此,夜冥决突然抓起她的手腕。两人四目空中相对,她心却不住的乱恍。他微俯着身子直问道,“南梨,你想离开吗?”
一听此话,南梨喉中一哽。电火间思量,便抬手掩面道,“相公,梨儿不走。只要相公还要梨儿,梨儿便一直跟着相公。”
夜冥决眉宇高挑,眼神竟透出一种调侃,好似跟她说演的不错。南梨回瞪他一眼,便对着林老妇说,“婆婆,梨儿是不是做了什么让您不满意的事情。”
林老妇坐在炕沿边一动不动,并且从未这般生冷的看过她。想到刚刚的种种,南梨手心浸出冷汗。如今她也不知道这两母子之间到底发生何事,只能见一步走一步。想让她离开这里,当下绝不是时机。
下一息,她刚要开口,夜冥决抢先道,“你就在这安稳的住着,如今虎狼肆虐,世道并不安生。”
南梨了然,这是在拐着弯儿的敲打林老妇。如若真为她好,怎么在如此乱世之中,赶人离开。同时也在提醒她,他于林老妇不合。
心里的怀疑越来越多,眼下她不想随意的拉偏架,于是反拉着夜冥决的手嗔怪道,“哎呀,好了。婆婆也是为我着想,是我曲解了婆婆的用意。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即是误会解开便是。”
接着南梨盛着两碗面条拉着夜冥决坐到凳子上,“来,刚下的,趁热吃。”
这顿饭,林老妇并没吃多少。两人都沉着脸,这事儿就像没揭过去般,只是大家都未曾再提一句。
暮色暗浓,乌云遮挡了皎月的光亮,使得周遭漆黑一片。
南梨静躺在炕上字勘句酌地回忆晚饭时所有对话。夜冥决今日的举动是摆了明的告知她母子关系并不好。而林老妇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她离开这个家。
如此急不可待,是为何?
许是今日太多事,南梨想着想着便昏睡过去。一觉睡到天蒙大亮,她一如往日般做好早饭,唯一不同的亦是林老妇并未同她讲过半句话,甚至连头也不抬一下。
她也是不想触及那个话题,便回身进厨房将猪油熬好,又做了一批肥皂送去鸳宝阁。陈掌柜见南梨背着竹篓,立马上前接过,“夜夫人啊,老陈可盼你盼的脖子都长了。”
南梨抬手擦了擦额间的汗,淡笑道,“陈掌柜久等了,这些天有些忙,便拖沓了些。”
“无碍无碍,快进来喝杯茶。”随着陈掌柜,南梨上了二楼。
渐入厅堂,茶桌上碗盘森列,显然早已布好瓜果茶。南梨只喝了口茶水,坐等着陈掌柜的分利。
半盏茶功夫,传来一阵脚步声。抬眼一瞧,是陈掌柜来了。只见他抱着账本和一沓银票,红光满面地落座于对面。双手往前一递,“夜夫人,这是上一批的盈利。”
厚厚一沓的纸张看的南梨眼睛都直了,紧忙接过来细数,一张,两张……总共一百三十两。她心里七上八下的,这莫不是在匡她吧!
她忐忑地问道,“这……全是我的?”
见南梨如此出乎意料,陈掌柜拍桌子开怀大笑,“夜夫人,前20块儿肥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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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陈我是3两一块儿卖出,随后的30块儿肥皂都是加了高价被大户收走的。”
陈掌柜面露欣喜,“你有所不知啊,这肥皂口碑被传得几乎为神了,而且还用得快,这大户啊,恨不得几十块几十块的买。”
“还是陈掌柜眼光独到,做生意真是让南梨佩服。”
两人一番叙阔,南梨心中了然,她确实没想到小小肥皂能在古代如此盛行。送上门的机会她怎么能放过?眼下扩大生产才是关键,她一人实在做不了多少。村里的人她一个都不信,这人改去哪找呢?她还需好好合计合计。赚到足够的银子,她才能安身于乱世,并且…她不想这世间再有小寒了。
陈掌柜将她送至门外,南梨便回了家。
夕阳西下,土道上闹哄哄的,十几个孩子在路旁厮闹追赶,好不快活。
南梨做好饭菜端进屋内,林老妇坐在炕沿上依旧低沉着头,饭来张口的倒是吃的挺多。碗筷‘哐啷’作响,诉说着她的不满。二人无言,谁都未曾开口。
山中垂杨万缕,天穹中几颗星星时隐时现。洞中仙泉满溢,幽曲的石边萌出一片碧绿的青头。
南梨仰躺在泉里的巨石上,看着四周缥缈的热气,继续思拢着昨晚未完的记忆。
据原主记忆林老妇和夜冥决是三年前来到阳曲村,村民对这两个外来户甚是不待见。林老妇好似不怎么出门,仅有的两次出门都是与原主有关。原主嫁来这段时日甚少见到夜冥决,原主很怕他,总是躲的远远的。夜冥决虽寡淡,但每次回来都会给原主稍些零食。但对于林老妇却仅留下能过活日子的银两,可以说是能保你不饿死的银两。
他们母子到底谁正谁邪?
林老妇试问玉佩是否卖掉时为何是松了口气?破庙里夜冥决的话说不震撼是假的,震撼的她来不及多思。能将乱世看的如此透彻之人,怎会是泛泛之辈。
南梨思忖的眉头紧蹩,完全不知山洞外有一只猩热的双眸一直往里窥探。
王屠夫大儿子王大福自打南梨走出土坯房子便一直尾随,将他爹嘱咐的忘的一干二净,此时胸口处还抱着那二斤猪肉。
苍树下,王大幅一脸坏笑笑。谁能想到他爹让他来送猪肉,刚巧遇上南梨出门还提个筐。他转念一想,这日头西落她着急忙慌的干什么去?便偷偷地尾随而来,没成想转身便进了山洞。一女子进山洞不都是那码子事儿吗?王大福紧眯着双眼,这娘们身段好,那小脸叫一个透亮儿,天光都快没了,说不定跟哪个汉子在里面呢。他可不能贸然的进去,他要在这里等着南梨出来,之后在......王大福一脸饕餮像,还没吃到嘴便满脑子画面。
树上的暗五一刻也不敢松懈,双眼一直没离开过王大福半分,心下暗忖:你可千万别正出什么幺蛾子,被小娘子发现了他踪迹,主子怕是损失大了。
暗五在树上看的着急,这王大福怕是不会进去了。不如现在敲晕了他,不然等小娘子出来怕是不能随意现身。下一秒,暗五跃到王大福身后一记手刀砍于脖颈,王大福瞬间倒地。暗五拖着王大福的身体藏到蒲草丛里。
这时,南梨从洞口款款走出。万物寂静,好似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月儿悄露一角,南梨刚踏门而入,便听到林老妇房中“哐当”一响。
她紧忙提步上前,夺门而入。炕下大蓝花被攢成一团,地上瓷碎狼藉。林老妇摔在地上好不狼狈。灰麻布衣上浸满了茶水,斑白的发丝凌乱无序。
南梨将林老妇从地上扶到炕沿,“婆婆,您怎的如此不小心。”
一句无心之话,没成想林老妇拽着她胸襟嚎哭,“梨儿,老婆子我对不起你。”
“老婆子是恶人,只想着梨儿离开这个家就能活的开心。却未曾想到如今这世道本就满目疮痍,你一小小女娃儿能去哪呢。”
林老妇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南梨喉中一哽,寻不到任何话语相对。这林老妇不去唱双簧,实属损失一员大将。
8. 第 8 章
且看他我了个半天也没说个原由,眼神飘忽的显然在想着怎么圆回去。目光忽撇到地上那块黄油纸包着的猪肉,王大福紧忙跑过去,像是捡到什么宝物般用袖口擦蹭着上面的泥垢,回身龇笑道,“我爹让我给你们送猪肉了,这不就...就遇上了。”
随即他正色,“夜大哥,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看见她去山洞了。”
夜冥决仿佛一件死物般问道,“我同娘子在山洞怎么了?”
这话不仅王大福一噎,周围的人也瞬息寂静,等着夜冥决继续开口。他冷目环伺四周,见众人好似没听到期冀的答案,尽是些略显失望的表情。便提音道,“怎么?我们夫妻二人去个山洞还得挨家挨户报备?”
磁沉的声线带着许威严,使所有人不襟打个颤抖。自打林家母子来了阳曲村,他们也只敢趁夜冥决不在的之时,逗弄林老妇和那曾经的痴傻儿。光是他这个大高个,看着都不像好拿捏的样儿,皆闭嘴无言。
见众人虽低垂着头,可眼神却到处飘忽,相互瞟看。夜冥决牵起南梨的手,向村民说道,“我与娘子的事儿,还不劳烦各位操心了,”
“王大福。”
忽一声叫唤,王大福瞬息吓出一身冷汗,缩着脖子谄笑道,“夜大哥。”
“你污蔑我娘子这事儿怎么算?”
王大福吞了吐沫,心下打了颤栗。脑子里千回百转,于是冲到南梨面前抹着泪,“梨妹子啊,是王大哥错了。你看王大哥确实是来给你送猪肉的,要不..就算了吧?”
说罢,将猪肉往南梨手中一塞。
南梨双手捧着那二斤猪肉,怔了半息,便轻笑道,“没关系,下次出门记得别把眼睛放在家。今天要不是相公回来,我怕是跳进河里都洗不清,是不是啊诸位?”
村民见有个台阶,纷纷倒戈,指着王大福碎骂,完全没有刚刚的阴阳怪气。
南梨心中冷笑:当你有反击之力时,踩到狗屎你万不会找狗算帐。如狗当着你面拉屎,绕着走便是。若狗在你面前往鞋子里拉屎,那就是在找抽。而无反击之力时,你踩到狗屎恨不得家里的母蚊子都知道你今天踩到了狗屎。
如此这般想,南梨也懒得计较。于是便淡笑道,“今日实在让各位看了笑话,现下日头也不早了,我看就此散了吧。”
“你说呢?王大哥。”
王大福哪敢说个不字,恨不得原地遁地消失,连声叫好,甩着大肚腩就跑。
众人见王大福影儿都没了,也悻悻地各回各家。
然,事情肯定没完。南梨回身撇看地上的林老妇,垂眸片刻,便走上前去,“婆婆,这个家如今确实揭不开锅了,这镯子明天我拿去当了。”
她埋着头,声音也闷沉,好似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林老妇气的手发抖,嘴角牵强地笑着,“梨儿辛苦了,是老婆子没用,给不了你好的生活,跟着我们你受苦了。”
“婆婆说什么呢,梨儿并不苦。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窝,何况相公也没给我气受。平日虽俭省着过日子,梨儿很知足了。”
她声线轻柔,淡淡如风,彻底将林老妇的话堵的严严实实。身后夜冥决走上前来,冷目扫过林老妇,未顿足半息,径直走向屋内。
今日这场闹剧终于结束,此时天光已暗,月儿独占枝头。南梨掌着灯刚进屋便看到夜冥决坐在炕上,显然是等着她。
空间寂静如落针,皎白的月光透过窗子映上夜冥决的脸,那双瑞凤眼好似闪着不明的情绪。南梨心里不是很舒服,小脸往下一拉,摆明的刻着她不开心。心下咂摸道:他莫不是相信了王大福那莫须有的诌言吧。见夜冥决依旧杵座在那没半分反应,于是她唾了口气,刚想开口,便传来一道磁沉之音。
“南梨,我相信你。”他的眸子幽深而亮,她恍了半日神,淡笑道,“嗯,我只是去山洞洗澡而已,那里有处温泉。”
“……”夜冥决并未马上回话,时间仿佛又回到了静置般,良久他终于又开了口。
“南梨,我想问些事情。”夜冥决明显正色几分,气氛顿感丝清冷,“我与林老妇的关系想必你也看出来了。”
南梨心中一紧,垂手侍立地接受着夜冥决的试探打量。她虽表面从容,实则手心已冒汗。
见夜冥决收回目光,向着窗子看去,“我与林老妇不是母子,是养母。”
“你我并无情,我俩心中肚明。如你一女子独自过活,会发生什么你应该能想到。如你想走,我不建议。如你想留,保护好自己。乱世之中最看人性,除了你自己,谁也不要轻易信任,包括我。”
他虽表面沉冷,但语气却明晃晃的在透着他和林老妇,只能选一个。今日林老妇这般撒泼,明显就不是善茬。夜冥决虽寡淡无情,可他说的每一话都是对的。要想于这乱世立身,谈何容易。可平日他也甚少在家,她与林老妇该如何相处当下难题,于是便开口,“那...我当如何对待林老妇?”
这话一出,夜冥决已了然,果然是个聪明的丫头,嘴角噙着抹笑意,“保证她不死就行,她没你想的那么弱。其实,我也不知道她为何这般。”
南梨的眼睛瞬间怔大,如此便跟原主记忆严丝合缝了。她略鬼祟的看四下张望,压低着声音好像再说什么秘密般,“我也知道。”
此举可把夜冥决整不会了。他蹩着眉,细细的回看她,薄唇微张,“你怎会得知?”
“我以前痴傻的时候,碰到过林老妇腰板挺的很直。”南梨此时略带兴奋,“你说,她到底想干嘛?”
想到此处,她忽间收敛了笑意,“你儿时莫不是被她虐待过吧?”
“她没给你饱饭吃?还是揍你了?”
夜冥决看着南梨的脸色来回转变,时而惆怅,时而忿然。啜啜的问了好多问题,尽是打抱不平。他心中一暖,于是静静的听她说完,这丫头平时温婉从容,没想到竟有如此可爱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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泼一面,好像..不赖。
见南梨的粉腮略鼓,满脸映着好奇,夜冥决闷声一笑,“哪有那么夸张,从小到大,她表面还是很慈爱的。”
“日子一直过的紧巴巴的,倒也没饿着我。只是...只是经常会让我偷些东西罢了。”夜冥决思绪远眺,很久没有回想从前。而他并未信口开河,儿时确实如此。
林老妇虽慈爱,却有意无意的将他养歪。经常让他去邻里偷盗,也不曾教他认字。一年四季他只得两件衣衫,一件夏,一件冬。经常吃不抱,也穿不暖。还得为林老妇讨些吃食,很多事情他都干过。
现下回想起来,倒是日子如弹指间。他拢回思绪,看向身旁的小人儿,此时她杏眼雾胧,尽是怜悯之意。于是他眉头一挑,“我现在又不偷不抢,收回你看孩童的眼神。”
南梨噘翘着嘴,“可林老妇如此恶毒,她到底为何这般,你知道吗?”
夜冥决摇摇头,“我也一直在查,奈何我经常在外,共处时间不长。”
接着,他转过头,“南梨,你时常与林老妇共处。如发现她不对劲,立马告知我。如我不在,去鸳宝阁找陈掌柜。我与他相好,也有些往来,他可以很快找到我。”
“好,我就在家盯着她。一切照旧,如有任何不对,我马上找你。”南梨认真回道。
玉光下,两人侃侃许久。见月已深沉,夜冥决起身道别。
南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收敛了嘴角的笑意。
雾浓深夜,格外寂静。直到天光微露,蝉鸣鸟叫,才将熟睡的人从黄粱中拉扯出来。
院子里的石头长满了青苔,南梨深吸一口气,醒了醒神。便回身看了看林老妇紧关的屋门,心下疑怪:怎么没半分动静。罢了,不管了,做好早饭也有个由头去敲门。
约莫一炷香,南梨将肉糜粥端至林老妇屋前,叩门道,“婆婆,吃饭了。”
见林老妇应声,南梨推门而入,将粥放置桌上,余光却瞟着别处。屋内一切照旧,一张破木桌子和一张炕。炕上除了那装被褥的箱子就是沉着脸的林老妇。
早饭毕,南梨亦起身,林老妇竟叫住了她。
“南梨,将镯子还我。”林老妇语气显然不是跟她打商量,而是带有胁迫的威逼。
南梨也并未退缩,于是淡笑道,“婆婆,您昨个儿不是说要补贴家用?”
“我不是给了你块儿玉佩吗?”林老妇理直气壮地回呛道。完全没有半分孱弱,中气十足的继续道,“那玉佩是个值钱的,怎么也够过活些时日。眼下我这嫁妆镯子用不着。”
林老妇显然在说慌,昨夜她和夜冥决研究过那镯子。他说在鸳宝阁见过此材质,是南疆雪山玉头,极其难得。武夷国并不产此玉,一个他国圣品,怎的就是林老妇的嫁妆了。
林老妇的目光并未从她身上离开半刻,好似铁了心般誓不罢休。可如今那玉镯并未在她身上,必须得拖上一日。
9. 第 9 章
眼瞅着林老妇装也不装了,南梨稳了稳情绪,“婆婆,那镯子昨日相公也得知。如今玉佩的钱鸳宝阁还没给,有了镯子我还能借口说还没去当,日子还得俭省几日。等我拿到鸳宝阁的钱,在将镯子完璧归赵还可行?”
此话一出,林老妇眼见着思量半刻。而后抬手拢了拢头发,嘴角歪挑着,“梨儿心思甚是玲珑,是老婆子的福气。”
“婆婆谬赞了,若是无其他事,梨儿便先出去了。”
林老妇阴垮着脸,指尖狠狠揪着裤子,目送着南梨踏出屋子。但不到半晌功夫,好似想到什么般,嘴角又噙着一抹笑意。
扶光照头,土道尘沫飞扬,南梨疾风般跑到马市那三层楼阁之中,掀开翠绿的帐幔,直穿堂,一口气跑到二楼。
陈管家此时正拨弄着算盘,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眼一看,急忙上前作揖,“哟,夜夫人,您这是?”
南梨粗喘着大气,一句话都说不完整。陈掌柜见状,立即吩咐小厮上茶水。
喝完茶水的南梨将杯子一放,瞬息缓过劲儿,“陈掌柜,我相公呢?他何时回来?”
陈掌柜垂眸寻思一会儿,便笑道,“这可不好说,夜夫人有什么急事儿吗?这样,夜夫人方便的话可告知于我,我见到夜大哥马上告知她。”
南梨应声点头,目下只能这般,“麻烦陈掌柜见到家夫,请告知他尽快回家,婆婆说三日后想买些东西。”
“行,夜夫人。我记住了。”陈掌柜道。
两人寒暄一阵,南梨并未久坐亦起身告辞。
前些日雨后潮湿,丛林中布满了大自然的馈赠,南梨拎着一大包菌菇去了王屠夫的摊子,准备买几块排骨。
木板上碎肉模糊,嘣的南梨衣衫到处都是肉腥味,她忍着声,“够了,几块就好。”
王屠夫顿住手,斜抬眼道,“梨妹子啊,谁家卖排骨只卖几块的?”
“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南梨不解,怎么就不能卖了?如今这世道,那米都恨不得一粒粒的贩卖出去,何况是排骨。她又不是先例,很多人都是几块买的。于是,她回道,“你上次还这般卖,为何今日不可?”
只听‘哐啷’一声,菜刀紧卡在木板上,王屠夫叉着腰,“这是我的猪肉摊子,我想怎么卖就怎么卖。”
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倒有几分唬人之意,这摆明就是针对她了。南梨也未强求,直接说,“那你卖不卖?我就买4块排骨,卖的话就给我,不卖我走便是。”
路过的百姓纷纷向猪肉摊子驻足,王屠夫看着南梨细眉平铺完全没有退让之意,嘴里的牙都快咬嘣了。心下怒意四起:这死丫头那般辱我儿,这笔帐不能救这么算了。他巡视四周,眼下驻足观望的人越来越多,并不是教训这丫头的时候,他还得做生意。于是,便吞下这口气,生硬的扯出一抹笑,“卖,怎么不卖。”
王屠夫用黄油纸将三块排骨包好,南梨直接撇了一块铜板,掉头就走。
穿过人群,南梨的脸冷极了,这王屠夫一家子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阳曲村乃武夷国的边陲,山高皇帝远,导致这地儿几乎是三不管地带。没点儿硬气怕是在这被吃的骨头都不剩。暂且不论林老夫和夜冥决到底什么来头,跟着夜冥决总比跟着林老妇强多了。最起码遇到王屠夫这一家子,还真得有个个高的男人在前面顶着。
和风清凉,落叶徐徐飘落在地。正呼吸泥土之气得南梨忽听身后传来一阵窸窣声,她一转身,便顿住了脚步。
不远处,一只皮包骨的大黄狗嘴里叼着一只小狗。那小狗已身子疲软的在黄狗的嘴里一荡一荡的。大黄狗每一步都很吃力,依然坚定的迈着四肢。经过南梨身边之时,定了定神,好似确定有没有危险,便又继续向前走。
不知为何,南梨一直跟在大黄狗的身后,直到大黄狗在一处满是野花绽放之地驻足。它将嘴里的小狗放下,转头撇看一眼一直跟在身后的她。
那双发黄的眼睛里好似朦着千言万语,凄凉又无助。这般场面南梨实在遭不住,鼻腔涌上一股酸涩直冲眼眶,眼角瞬息湿润。
南梨未动,怕惊扰了大黄狗。只见大黄狗舔了舔小狗的毛发,走进了花丛里。只见它前肢不停的刨着脚下的土将小狗叼入土坑之中。随后它趴在那上头,仰头哀嚎。
她侧过头,泪水止不住的顺流于颊。万物皆有灵,如果动物会哭,世界将永无安宁之日;她宁可大黄狗蠢笨些。
于是,她整理好情绪,将手里的油纸打开,蹲在地上,轻哄着,“来吃点?”
尽管大黄狗瘦骨嶙峋,当下好似没有任何求生欲望,连排骨都不放在眼里,只在那一直盯看着前方,眸中尽是悲凉。
这让南梨更难受了,她忍不住哭着说,“它已经走了,必定放不下你的。来世它肯定有吃不完的肉,还有个有责任的主人,一生都不会被抛弃,不会再流浪。”
大黄狗终于有所反应,南梨心中一喜,“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就是从未来穿越而来,有了新的生命。骗你我就是小狗!”
“狗狗,跟我回家好不好?以后我便是你的家人,我虽目前不富裕,但以后定会富裕。有我一口吃的,绝不会少了你。我即打算养你,就一定会对你负责到底。这是我给你的承诺,好不好?”
南梨拿着手上的排骨向前慢慢地走去,生怕惊了大黄狗,“狗狗,你都饿了多久,先吃一块吧,回家我给你做更多的好吃的好不好?”
大黄狗好似听懂般,垂耸着的眼睛溢出闪闪的泪花。良久...南梨蹲的脚都麻了,刚想起身换个姿势,只见大黄狗一嘴叼走了排骨。
然而它并没有吃,而是踉跄地起身将排骨埋进了土坑里。
南梨瞬息悬心于喉,哽咽窒息般难以呼吸。半息间,大皇狗埋好排骨后走到她的腿前用头蹭了蹭,像是说报一排骨之恩,从此我就跟着你了。她感受到了大黄狗的谢意,于是又拿出一块排骨,“从今以后你叫...叫夜毛毛好不好?我已嫁做人妇,所以你也得跟我从夫姓,吃了它我们就契约生效。”
南梨话里话外一直诱拐着大黄狗,大黄狗好似听懂般,真的将手里的排骨叼入口中,细细嚼咽。
春山间日影斑驳,风吹青叶满头,山道中一人一狗的身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毛毛,这就是我们的家。”南梨指着面前低矮的土坯房子并未入门。而是目下扫量着左右后,便俯身压低着声线,“毛毛,这是我们暂时的家,里面有的老太婆不是好人,以后定要帮我盯着她。”
大黄狗用嘴蹭了蹭南梨的腿,好似示意它知道了。
南梨心中一软,摸了摸毛毛的头,“真有灵性,我定会待你好。走吧,我们回家。”
庭院依旧寂静,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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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房门也紧闭着。南梨径直进了厨房,瞅着油纸中的剩下的两块食指大小的排骨,思绪着如何将两块排骨做出两菜一汤呢?罢了,先蒸饭慢慢想。
日光悄悄探到厨房,爬到一人一狗的肩头,南梨眸前一亮,显然是想到了应对之法。
一勺猪油入铁锅滋滋作响,南梨将两块排骨四面煎至金黄,下入一段小葱和一块生姜片提味儿,再将一舀清水倒入锅中。再把白萝卜放入其中,盖上木盖煮半个时辰,放入半勺盐,接着撒上一把葱花,萝卜排骨汤就此出锅。
汤汁香浓扑鼻,南梨舀一勺于嘴中,眉眼瞬息弯起,“好喝。”
随后她将排骨夹出,在往锅中放一勺猪油,把夹出的两块排骨于葱蒜爆炒,再将菌菇切片倒置锅中翻炒,一勺盐下去后,加点葱头在翻炒几下,菌菇炒排骨直接出锅。
南梨又将排骨夹出,骨头分离,将早就煮好的饭舀出一勺,将排骨肉撕碎拌入饭中,还淋了点排骨汤汁,放到毛毛身边。抬手摸了摸它的脑袋,轻哄着,“暂且委屈你吃这没什么营养的肉了,明日姐姐给你买肉包子吃好不好?”
大黄狗并未直接吞食,而是舔舐着南梨的手,才将头埋下去一口口舔食。
毛毛明明很饿,却依旧吃的含蓄,南梨心中又泛酸涩,以后定对它好。
斜风淡淡吹过,将汤气散的更浓香。南梨端着菜迈入林老妇的屋子,“婆婆,吃饭了。”
林老妇垂着眼,拿起筷子便进食。南梨心中冷笑,谁家遇上这个婆婆定是祖坟被翘了。可如今家里多了毛毛,还是有必要知会一声。于是南梨放下碗筷,淡笑道,“婆婆,我捡了条狗,带了回来。”
林老妇眉头一蹩,“我身子不好,帮不了你按着它。”
这话一说,南梨饭都吃不下了,忍不得的冷声道,“我是带回来养着的。”
“什么?”林老妇终于抬眼看着她,拧撇着嘴,“你拿回来养的?人都吃不饱你养狗?”
“不然呢?我可没你那癖好。我只是知会您一声,别被我的狗给吓着了。”说完,南梨起身便离开了。
她怕在那多呆一秒,碗里的汤便直接浇到林老妇的头上。那满是沟渠的脸拧的像一条条蚯蚓般,让人看的直反胃。事到如今,叫她一声婆婆是礼貌,还真把自己当成皇太后了?
真是气的她心头一下午都烧的慌,那竹筐中无患子不到一炷香便溢满了。化悲愤为力量真真是没骗人,不仅力气大,还不嫌累。
当然这竹筐里有三分之一都是毛毛的功劳,南梨坐在树下褥着大黄狗的头,满是姨母笑,“毛毛真棒,帮姐姐拾了这么躲无患子,姐姐明天必定奖励你大包子!”
一人一狗走在夕阳之下,身后的斜影拉的悠长。暗五从树上跃下,眸底暗如深潭。思量许久,还是从胸口拿出了信号弹,瞬息一颗赤血流星划破长空。
暗五这一天过的恍神极了,差点从树上摔下去。今日听到之事,过于震撼。饶是跟了主子这么多年,什么魑魅魍魉没见过?且不说南梨在他眼皮子底下撞个树就像换了芯似的,那日的事件是他一手策划,万不会使南梨出现生命危险。怎的就把一个痴傻守村人给撞清醒了?主子怀疑的没错,从鸳宝阁起就是试探。南梨竟然会认字,她即使清醒了,怎的可能会认字?如南梨今日跟那大黄狗说的都是真的,那...那他真是需要消化好些日子。
11. 第 11 章
淡淡风吹拂过,蒲草丛沙沙作响,南梨走出山洞,便看到夜冥决斜倚在苍树之中,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直到她走近,才微动了动身,磁哑着声线问道,“洗完了?”
南梨应声点头。
许是刚泡完温泉,她杏眸似水,双颊泛雾,两片瓣唇红透水润,就像那六月熟透的樱桃。夜冥决心头一跳,急忙撇开视线,他原本有很多话想问,最后只道了句,“那...走吧。”
月光透过叶子恍过斑斑点点。夜冥决走在前头,他身姿挺拔,宽肩窄腰。南梨跟在后面嘴角溢出淡笑,这样的日子其实也挺好。
她从小便是孤儿,因为成绩好,奖学金承担了她大部分的生活费,日子倒也满足。但夜深寂静之时,总幻想着什么时候她才能有个家。
他人不懂孤儿的孤,就像世人不懂冰川也会有寒风刺骨的痛。
于是,她养成了很淡然的性格,顺其自然,时间会告诉你答案。
只是没成想自己会有如此奇遇,还有一个便宜老公。她当然知道这个相公没有同她讲实话,她早就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之气。不过相处尔尔,也算是摸清了他的秉性。有底线,有所为有所不为。且不知他有何难言之隐,只要德行好,她自是愿意同他站一队。
很快,二人便走到土坯房门口,南梨看着夜冥决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道,“你有什么想同我交代的?”
“没有,你..早点睡。”夜冥决说完便转身走了。
独留她和毛毛站在门口,南梨不解,这般慌张是做什么。
自这一别,时间如弹指间飞逝,小半月已去。夜冥决回来的时候越来越多,偶尔也帮她采采无患子,两人在一起做活,她的小金库又丰腴了许多。
南梨做在炕边数着一张张的银票,眉眼弯起,“一千多两。”
她远眺窗外,小腿在炕沿边来回晃动,微风拂面甚是清爽。毛毛趴在地上抬头蹭了蹭她的腿,遂似感知到她的好心情。这些日子,毛毛终于胖回来些,再也不是那个几排肋骨的大黄狗了。
看了看日头,快到申时。南梨跳下炕,背上竹筐准备去马市购置些吃食。毛毛摇着尾巴就要跟她同去,可马市熙攘,忙活的人们来来往往,她怕照顾不到毛毛。思来想去…于是,便俯身摸了摸它的头,“乖乖在家等姐姐,回来给你带肉包子可好?”
直到她走出村头,毛毛依旧蹲在门口与她相望。南梨挥了挥手,示意它赶紧回去。
天气湿热,许是快到清明了。她走上几步就得停下舒缓几口气,脸颊上也粘腻。南梨找了处麦冬草地,席地休息,解解暑气。山道静谧,偶尔几声小鸟啁啾,她的眼皮越来越沉,疲困不已。
她双手强撑着脑袋,有些愣怔地看着天空,心底嘟囔着:太阳也不大啊,怎的这般晕沉。就在她将要小憩之际…耳边传来蒲草的簌簌声。
下一息,头顶被一片暗影笼罩着。南梨抬眸,圆饼似的脸上堆积着下垂的脂肪,那双眯眼挤成一条缝,嘴角歪斜,看似不怀好意。
顿时心中一紧,是王大福。
南梨环伺四周,悄无声息。在回看王大福,他双手卡在腰间带上,肥扑的矮身子抖着右腿,每抖动一下,全身的囊肉便跟着跳动一分。眼下她也清醒几分,于是故作镇定的问道,“你有何事?”
王大福的笑声让人渗的慌,南梨不禁打了个冷颤。他边笑边朝她走来,肥胖的身子一趔一歪的,滑稽可笑。“梨妹子啊,这么巧啊。”
“这不是缘分吗,千里姻缘一线牵,瞅瞅,咋俩不好天理难容不是?”
这话油腻的南梨胸口泛恶心,王大福到底想干嘛?她余光又轻扫四周,忽间王大福仰头邪笑,“你就算看三眼,这周围啊,也看不出个人。”
“你到底想干什么?”南梨微怒。
王大福看着地上的小人儿眉宇紧皱,那小脸红透透的像那路边的小野花似的,顿时兴奋起来,“妹子啊,跟了我吧?我家猪肉随你吃怎么样?”
这会儿,南梨将腿往后缩了缩,好像终于知道他图什么了。嘴里的贝齿紧咬着下唇,那双杏眸像惊慌的小兔子似的看着他,别提多诱人了。还真别说,早知道这娘们长这么好看,当初她是傻子的时候就该把她抢回去。那时,怎么可能轮到那尊冷面大佛啊。
而今,她怕是在林家不好过,上次的事情他回去也想明白了。定是为保颜面,夜大哥才没揍他。不然,他为何晨起就发现桌子上有封信,说把南梨送给他了,绝对不会找他麻烦,让他放心大胆的做。
王大福越加肯定心中所想,看南梨的眼神也越发不纯,甚至蠢蠢欲动,那嘴角都止不住地往上咧开,露出满口大黄牙。
南梨此时脑子里千回百转,眼瞅着王大福的越来越近,她强颜道,声音都颤了几分,“王大哥,我相公快回来了,他要是知道,定不饶你。”
她不停的向后退着,衣衫早已沾上厚厚的泥垢。而王大福却捧腹大笑,“他怎么不绕了我?他说不定还得谢谢我八辈祖宗。”
“妹子啊,哥不嫌弃你,你只要乖乖从了我,家里的肉随便你吃。”王大福一步步的诱哄着,很快就要走到南梨身边。
明明天空白蓝,可为何她冷意不断。王大福越来越近,可她的双腿就像被草钳住般,动弹不得。这一刻,她的脑子里竟全是夜冥决的影子,笑得,冷漠的,寡淡的。南梨的眼眶逐渐湿润,强忍着不适,吼叫道,“王大福!你敢碰我一下,我就撞死这树上。”
“我相公一定会为我报仇!”
南梨双眼怒意四起,眸底腾起血雾般紧盯着王大福。好像他在走一步,她就马上兑现刚刚所说的话。
见南梨如此烈性,王大福也放缓了脚步,龇着牙轻哄道,“妹子啊,别啊,别激动。”
“你听大哥跟你说啊,你相公啊是不会管你的。我啊,就是你相公找来的。”
“所以啊,你就歇了心思吧,早点跟我回家,省省力气。”说完,还挤眉腻笑了几声。
南梨鼻子一酸,她不信,王大福说她一个字也不信。这些日子,他们相处的很好。她第一次有家的感觉,也会时常的坐在门口探着他归家的影子。她渐渐的发觉自己好像对夜冥决上了心,她并不是古代女子对感情遮遮掩掩。她也能感觉到夜冥决对她不像当初那般冷漠寡淡,她喜欢看他笑,就像扶光洒在身上的温暖。
而今王大福却说是夜冥决叫他来这么折辱她,她坚信自己没有看错人。也想以此在挣扎一下,于是她怒斥着王大福,“我相公亲自找你说了?”
“他什么时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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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的你?”
王大福一听,怪笑道,“没有万般的把握我怎么会主动找你啊,我是不要命了吗?夜大哥那身量,一个指头都能把我打趴下,没有夜大哥的指令,我怎敢来找你?”
是了,南梨如今心里乱成浆糊。王大福怕夜冥决这是事实,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泪水早已侵蚀面颊,南梨此时充满着绝望,目下无人且寂静,将她拖进深山里怕是谁都找不到她。且不说王大福的力气有多大,光是她现在这副昏沉状态,跑都跑不了,心中顿时一片死寂,难道今天就命丧于此了?
南梨落魄的模样让王大福那颗火苗东窜下跳的,他快速的左右扫视,抬腿就超南梨扑过去。
南梨的眼睛瞪的极大,她铆起全身的力气,视线落到旁边的高丈古树上,就在王大福即将扑来之时,她咬着牙恨着眼,用尽吃奶的力气愤然朝着古树撞去。
忽听,一声骇人的尖叫响彻山林。
“啊———”
而南梨并未有想象中的疼痛,刚刚脖襟好似被人往后拉扯一下。但她也只是呆愣一会儿,迅速回神。只见王大福此时胸口紧贴地面,跪地求饶,“大侠大侠饶命。”
一个身形修长的蒙面黑衣男子,用剑直抵在王大福的脑门中间。而他的腿不知何时已血染一片,王大福拼命的头磕地,那张满是脂肪的脸上还沾染了点点血珠,他浑身颤抖好像吓得不轻。
“大侠,大侠你误会了,我们..我们是一对的,我们闹着玩的。大侠。”话毕,还往南梨的方向哀求着,“妹子啊,妹子你帮哥说几句话,哥再也不找你了还不行吗?”
“哥说的都是真的啊,你要信哥,哥以后天天给你送肉,在也不碰你了。你帮哥跟大侠说这都是误会。”
王大福此时已语无伦次,空气中竟漂浮着一股尿骚味儿。南梨眉头一皱,对着黑衣人道,“这位..侠士,小女乃阳曲村林老妇家的儿媳夜氏,我已为人妇。于这位王大福并没有任何关系,你要杀要剐跟我没关系。”
王大福急了,冲着南梨一顿怒骂,“你个臭丫头,明明就是你不检点,是你相公把你送给我的,你怎么跟我就没关系了?我都说以后不碰你了,你怎的如此黑心!”
他话还未说完,‘刺啦———’一声,胸口便插入一把利剑。王大福双眼瞪的极大,显然是没想到黑衣人如此利落下狠手。随即他缓缓的超她看来,抬手那一瞬,‘扑通’一声,整个身子便向后坠去,黄色织锦的衣袍上顿时开满了一朵朵红色的牵牛花。
南梨尽力稳着心神,朝黑衣人望去。王大幅的死是他活该,但是这黑衣人接下来要干什么,她不得而知。看他的样子,遂似并无非分之想,依旧矗立于原处不知思索着什么。也只是半息间,黑衣男子俯身将王大福的尸体拖进蒲草丛掩盖起来,途中并未看她一眼。
南梨默默的松了口气,见黑衣人即将回身,她垂眸思绪半刻,于是开口说道,“感谢侠士相助,小女无以为报,身上只得这些银两,侠士莫嫌少。”说罢,南梨将身上应急得五十两银子全给了黑衣人。
黑衣人也没客气,伸手拿过银两,垫脚一跃便从眼前消失了身影。她只感一阵清风拂面,额间的碎发晃动一下。
南梨惊得目瞪口呆,这...这就是古代的轻功吗?
12. 第 12 章
亏得豪杰隐烟尘。
她恍而回神,心上一酸;整个身子泄了气,泪珠唰唰的坠入衣衫;从呜咽声到嚎啕哭...
云儿徐徐游戈,过了几时,南梨用袖口抹了把脸,起身背着竹篓回了家。
落日黄昏,赤霞凤天;她顿步走在土砂中,活像个稻草人。双目空灵,浑身泥泞,碎发随淡风摇曳着...如果能用言语去形容她的破碎,大抵应是:叫呼天不应,泣阮途,生死由命。
南梨几乎是破门而入走向里屋,一直到月儿悄露,依旧未出。
林老妇盘着腿坐在炕沿边,伸着长脖向窗外远眺;此时已星汉漫天。她撇着嘴心下咂摸:这丫头怎么还没做饭,是想饿死她吗?
见天色已晚,林老妇终于熬不住,杵着墙边的拐杖瘸着腿走出了屋。
庭院蛙声一片,她停在南梨的门口,向里张望;目下漆黑一片,又俯身贴耳,寂静如针。林老妇眉头稍皱,这丫头搞什么鬼?于是抬手叩门,无人应答。
难不成出什么事儿了?她眸中一亮,老天什么时候这么帮她了?接着她猫着腰轻推着门,‘咯吱’一声,屋内昏暗,但也能瞧出炕上睡着一个人。
林老妇轻手轻脚的向前探步,屏息之间手缓缓的伸向炕上之人...
南梨早已在林老妇进门前睁开了眼睛,她能感知到林老妇的手越来越近。原本以为林老妇看到她熟睡的样子便知趣儿的退出去,今日她心疲力尽,不想理会任何事儿。可林老妇偏偏如此不上道儿,一股烦躁抹上心头,于是便回身说道,“婆婆..…”
话还未说完,只听一声惊悚的尖叫入耳。
‘啊———’林老妇弹跳至几米远,同时南梨也吓一激灵...…她都看到了什么!她顿时伸出手装着抹黑般,在空中来回比划,“婆婆?是你吗?”
“我今日眼睛红肿,看不清东西,婆婆你是摔着了吗?”
话毕,南梨欲要下炕,只见林老妇一步上前,坐到了地上,叫喊道,“哎呀你这个天杀的,你如此吓唬我一个老婆子有何居心?”
“我好心来关心你,你竟这般置我于死地!”
林老妇哭的大声,遂似受了多大的委屈。南梨缓缓低垂着头,略有慌张的说道,“对不起啊婆婆,我实在是..睡得深沉,不是故意的。”
“我眼睛吹了沙子红肿一片,已看不清事务,不然绝不对这般将婆婆吓到的。”
“只能婆婆自行起身了,梨儿实在帮不了你。”
见南梨一直在空气间摸爬,林老妇趔趄地扶着炕边起身,伸着头凑近一看:那双杏眸确实像被抽了魂儿似的。于是,她边起身边说道,“那我吃什么?你是不是要饿死了我?”
本来刚刚林老妇那张满是沟壑的脸在目上越来越大,她喉间甚是反酸。如今还要往她身上碰瓷,真以为能拿捏她?
“没有我之前你都是怎么吃的?你不也没饿死!”
林老妇气的胸口起伏,瞪着眼斥道,“你是我儿媳,就该给我做饭!”
“我就算是你儿媳又凭什么天天给你做饭?你对我很好吗?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是相互的,我不舒服凭什么就不能休息!”南梨怒火中烧的回道,瞧着林老妇眸中狠着劲儿,她又继续说道,“我眼睛模糊看不清楚东西你还让我伺候你,这是虐待我!哪有你这般做婆婆的?你怎么不逼张瘸子去河里游泳呢?我也没逼你去田地里赛跑吧?”
话刚落,林老妇咬牙狠着眼,南梨紧张的吞了口唾沫。
电火间林老妇蓦地抬起手中的拐杖,直直的朝她飞来。
她甚至来不及躲,就在拐杖即将落头的瞬间,忽闪一抹玄色身影将她拥入怀中,硬生生帮她捱住了那一闷棍。
肥皂的清香入鼻,南梨压忍着一天的情绪瞬间崩溃,在夜冥决的怀里泣不成声。
夜冥决眉头紧皱一团,额间豆大汗珠顺着鬓颊直落肩头。见南梨哭的如此神伤,他的拳头又紧了几分。他换了两头烈马才赶回来,天知道他有多慌。紧接着一刀视线扫向林老妇。
林老妇遂似委屈般抹了把泪,“儿啊,你别怪娘啊。是你婆娘先把我推到地上的。”
夜冥决冷斥道,“所以你就要打死她?”
他刚刚看的真切,林老妇是要下死手的。如他没接到这一棍子........他心上跳了跳,他不敢想,更不敢赌。
这时,他感到袖口有丝拉扯,垂眸一看,是南梨。示意他不要在继续说下去,遂似有话同他说。
夜冥决强忍着怒气,“出去吧,我要照顾娘子。”
林老妇面如土色,咬牙强颜道,“好好好,有了媳妇就忘了娘,我老婆子啊,没多少日子了。”
话毕,林老妇步履艰难的走出了屋。
昏暗的屋子只剩下二人,南梨依旧紧紧的环着夜冥决的腰身,肩膀一抖一抖的遂似有道不完的委屈。
夜冥决也未动,任由着南梨发泄。他伸手轻顺着她的背,不耐其烦地安抚着。
几息间,怀中的小人儿终于不哭了。他只感怀中一空,她抬眸问道,“王大福说你把我送给他了?”
话落,那双杏眸又蓄满了泪水,看的夜冥决心中闷疼。
“胡说,我怎会将你送于他?”
她又问,“那你会把我送给其他人吗?”
她眸中的泪珠如小泉般一滴接着一滴着落,夜冥决抬手轻轻擦拭着,“南梨,我不会将你送给任何人。”
她颤着声线,潸然道,“夜冥决,可是我害怕,好害怕。”
“是我不好,你是我的妻子,我没有保护好你。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我答应你,好不好?”夜冥决一句句的哄着,但每一句话皆是他肺腑之言。只要南梨不走,他护她一世又何妨。
他能感受到南梨的害怕,只是小女子也太难哄了些。还是他哄的方式不对?他从小就在糙汉子堆里摸爬滚打,身边除了林老妇连个母蚊子都没有;这回真是想破脑袋都阻住不了南梨的哭声了。
他一遍遍的重复着别害怕,最后变成我错了,别哭了好不好...
南梨终于哭累了,静躺在夜冥决的怀里抽噎着。忽间脑海里浮起林老妇矫健的身姿,下一秒,她猛然抬头,“阿决,我好像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大秘密。”
看着夜冥决懵然的模样,她压低着声音,“我今天遇到一个黑衣人,你知道吗!他在我面前,‘簌——’的一下就不见了!”
她怔大着眼睛,好像看到不可思议的事情般,“他会武功,轻功!”
夜冥决神色有些怪异,很快便一闪而过,问道,“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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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老妇,刚刚从炕边一闪就到屋门口了。”
“你说谁能倒着跳,能跳到门口不摔倒的?那叫一个行如流水啊,稳稳当当的就矗在那。”
随后,南梨将前因后果仔细讲于夜冥决听。
“你说,她是不是会武功?”
夜冥决的眉头越来越紧,深眸阴沉的像无底洞般戾气滋生,南梨顿时不敢说话了,感觉周围的气温都低了几度。
空间静默,南梨稍屏着呼吸,思量半天还是开了口,“阿决,如果你不想告知我你和林老妇之间的事,我可以不问。但是我只想知道,以后,若是解决了你们俩个之间的问题,你定是要离开的.....那我....”
是了,这才是她真正在意的问题。她好像对他上了心,那...他呢?
南梨的眼睫越来越垂,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更显苍白。可这话听在夜冥决的耳中,就变了味儿。
“你想去哪?你是我的妻子,你不跟着我,你想去哪?”她想走?不可能。他去哪,都得把她带上,万一哪天不见了,他去哪找?
只见这小丫头刚刚还一副落寞的模样,现在竟是眉眼高高弯起,好像听到什么很开心的事情。他又糊涂了,“你开心什么?反正,你想离开我是不可能的。”
夜冥决虽冷着眼,可是她好开心啊,他说不会丢掉她,她不用在一个人了。那..她要送给他一样东西;应该是还给他一样东西。
“夜冥决,你...一直没离开这,是不是想找东西?”这句话,南梨想了许久才说出了口。
两人四目相对,她的目光未从他身上挪开,眼见着他的眸光瞬间闪起一抹杀意,南梨心上跳了几分,她果然赌对了。
于是,她开口说道,“我给你看样东西。”
她才没管背后的夜冥决是什么样的目光,怎样的心思。自顾自地翻箱倒柜将玉佩划拉出来,回身笑道,“是不是这个!”
翡绿通透,昏暗中也抵挡不住它周身的荧光,夜冥决瞳孔据缩,疾步上前一把扯过玉佩。反复拿在手里摩挲,只见他的手越来越轻颤着,小心翼翼地将玉佩攥握于手掌之中。
他冷颤着声线,“你怎会得知我要找何物?”
“我猜的啊。你对於林老妇一点都不亲昵,又留着她的命。我猜,应该是要找什么东西,亦或是想知道什么事情。我只是先问出了你是不是要找东西而已。尔这枚玉佩我本身就是想交予你的。”南梨认真说道。
她的眸子清澈,未含半分杂质,接着她又说,“既然你说不准我离开了,那我也不准备离开你了啊。”
于是,她眉眼弯笑的说,“所以我当然要站在你这啊。”
见夜冥决不动,冷峻的五官没半分表情。南梨忽间噘起小嘴,“不说话几个意思?是想后悔吗?”
“就知道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我也不是非要赖着你!”
话落,她刚想转身走,忽感腰身一紧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于是,耳边传来一道磁沉得声音,“我允许你赖着我。”
南梨浑身滚烫燥热,心下雀跃跳动。头深埋在夜冥决得怀里,“那我可要赖你一辈子了。”
她声音轻细如丝划过夜冥决的心间。
他唇角一挑,“好。”
13. 第 13 章
窗外月头高挂,两人于洁光下紧紧相拥。
南梨歪着头问道:“对了,林老妇那还有一个钗子。也是你的嘛?”
夜冥决垂眸,“什么钗子?”
南梨子细细回想:“金丝镶嵌的凤钗,栩栩如生,钗尾还有流苏。”
话刚说完,夜冥决将她往外一堆,紧擭着她的肩膀。面色紧绷,眸中似是惊措,声线还带些颤抖,他问道,“可是凤头钗尾?”
南梨轻声点头,她看得出来,那钗子好像对他很重要。于是她安抚着他,“别急,我知道在哪。”
“呃…要不我们今晚把她偷出来?就在林老妇炕角的那个木柜子里。”
原来如此,这林老妇真是狡兔三窟,那破箱子他们不是没找过。正是因为找过,所以一直没往那里动心思。如今胜券在握,夜冥决多年来的蛰伏总算是到了头,他垂眸看着南梨眉眼带笑的模样,心一软,“我今晚去偷,你在这等我。”
南梨怔大着眼睛,“你自己可以嘛?需要我帮你打掩护吗?她会武功!”
那紧凑样子,生怕他吃了亏,夜冥决低头闷笑,“放心,她揍不到我。”
提到这,南梨忽地抬手使劲往脑瓜上一拍,吓得他立马攥紧她的手腕,“你干什么?”
他说的着急,语气也并未很好。那张小脸肉眼可见的往下一沉。于是,他立马轻哄,“你额头都拍红了,打那么大力作甚?”
南梨瘪着小嘴,“我就是想到你背后有伤,你快给我看看,林老妇下手可重了!”
话毕,伸手就往他上身扒拉。夜冥决连连后退,引得南梨的顿步眼瞪,“你到底给不给我看!”
他拧巴的像泥鳅一样,七晃八歪的,她生生遂似个糙汉戏弄良家妇女。
而夜冥决此时心里狂跳,双手捂着胸口,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如光点在亮腾些,可见他的耳朵和脖子早已绯色一片。
见南梨眉眼怒意,深知已躲不过去,便开口道,“等…晚一点。”好似觉不妥,又补了句,“我先去将钗子拿回来。”
南梨眼珠一转,好似有道理,于是认同的应着,“行吧,你小心点。在木箱子被褥的中层,一个玛瑙盒子装的。”
遂后督促道,“一定先保命,有命才能想其他的,知道吗?”
夜冥决点头,侧眸远眺窗外,已快子时,回眸道,“南梨,我先去了。好好在这等我。”
说完,夜冥决夺步而去。
暗夜庭院深深,虽几十米的距离,夜冥决每走一步钝感悠久。他实在没想到母后的风钗竟会在林老妇手中;淡风拂过,木门咯吱浅响,他驻足于门口回想南梨的话…他监视了林老妇十年,都未曾发现她会武功。若是母后特意找些有功夫在身的侍婢也情有可原;但这些年,林老妇也不是没受过欺辱,那她为何要隐瞒自己会武的能力?
且先不管她到底什么目的,即使暴露身份,母后的风钗他也拿定了!想好一切,夜冥决神色凝重,抬手正欲开门,脚边突然滚来一个圆筒。他侧眸,是隐匿于角落的暗一。
暗一鬼祟地左右扫视一番,压低着声线说道,“主子,迷香。”
虽然很不光彩,为了不暴露主子身份他也算豁出去了。说完,便隐身于角落,注视着一切。
待暗一消失后,夜冥决俯身捡起圆筒,深思半刻,眉角上挑,心下暗道:暗一还挺细心。
随着木窗的缝隙,他屏息吹了几口烟缕。
须刻间,夜冥决推门入桕,适应好一会儿才看清炕上的林老妇。薄被裹身背对着门口,周身呼吸均匀,像是熟睡了般。他缓缓地向前推进,几步便走到了炕沿。伸手推了推林老妇,无半分反应。于是,他目光投向角落里的木箱子。一步跳跃,横跨于林老妇,利索的将木箱子打开翻找。
而此时在南梨在屋里焦虑的来回踱步,忽间顿住步伐,双眼怔的极大。下一秒破门而出,尽可能的减小声响向林老妇方向走去。她心底懊悔不已,怎的就把最重要的事情忘了呢!钥匙在林老妇的腰间啊!
阴暗角落的暗一看着南梨步步逼近,模样甚是焦急,便悄悄跟了过去。
皎月高挂,透过窗子屋内越来越亮,夜冥决眼看要拿出玛瑙盒,身后传来一道阴森诡异的声线。
“儿啊,你找什么呢?”
夜冥决手中一顿,并未受到惊吓。果然不出所料,林老妇的确会武。于是,他回身说道,“拿回我的东西。”
随即嘴角一勾,玛瑙盒子静躺于他手掌之中,“谢谢你替我保管这么多年。”
林老妇阴眯着眼,手撑着炕缓缓爬起,“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是南梨!”她肯定道,下一息便咧嘴大笑,“儿啊,娘没给你,是没到时候。”
“你还小,有些事情啊,还是别太早知道的好。”
夜冥决懒得跟她掰嗤,如今目的以达,林老妇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具死物罢了。见她并未打算出手,他一跃而起瞬间,林老妇电火间伸手抓住他的脚。
夜冥决快速锁腿一闪,直落余地。
两人异口同声问道:“你会武?”
林老妇抢口道:“你到底何时学的?”
她从小养到大的狼崽子怎的会武功了?谁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动手脚!这狼崽子到底知道多少当年的事情?脑子里的疑问越来越多,林老妇感觉自己这些年像是被戏耍般滑稽又可笑,于是紧攥着拳头,咬牙切齿地向前冲上去。刚一伸手,夜冥决一个侧躲反制,“卡擦”,骨头断裂的声音。
林老妇捂着肩膀发出骇人的尖叫。
门口驻足半刻的南梨听到林老妇的惨叫,心里咯噔一下。她本欲来告诉夜冥决先找钥匙,没成想刚到门口便听到二人争执。夜冥决竟也会武,她竟从未发现过。说不失落是假的;她一直深知夜冥决非池中物,但他好像套娃一样,剥掉一层,还有一层。她遂似很难走到正中心,看到他原本的模样。
正当她垂眸神伤之时,屋里传来声声打斗。来不及多想,她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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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门而入,两人视线同时超她看来…
南梨钝感急促,垂于身侧的双手紧攥着裤边,显然是慌张的不知说什么。
林老妇看着南梨惊措的模样,大抵是不知夜冥决会武,心神瞬时愉悦。她不是看不出来这小妮子对这狼崽子上了心,所以才暗中让王大福抓了她。这样又打了狼崽子的脸,即毁了南梨的一切。她就是要看着狼崽子一无所有,所有他在乎的东西她都要毁掉。于是,林老妇率先抢口,“南梨啊,这狼崽子阴沉着呢,藏的事情可不少啊。”
南梨一听,便知道林老妇想干什么。于是她淡然一笑,“只要他不是在外面另娶佳人,对我藏多少都行。”
皎洁的明月照着南梨的眉眼,并无半分扭捏做作;此等从容即是皇宫里的公主也难有半分。原本他以为南梨会质问他,毕竟在她危难之时,他从未以武现身。可如今她这副身姿,倒是显得他狭隘了。
相比夜冥决的沉着,林老妇倒是狂躁激动,她恨眼对南梨大叫着,“一个男人对你万般隐藏欺骗,你怎能受的了?
“只要我最在意的事情不欺我,其他事情皆不是我管辖范围。他想讲我便听,不想说我便不问。”
林老妇显然不相信南梨如此大度,哪个女人受的了男人的欺骗和隐瞒。于是,她又接着拱火,“他不在意你,才会对你隐瞒。爱你的人,是万不会对你隐瞒半分。孩子啊,你太小了,莫被人骗了。”
南梨依旧淡然处之,“对啊,我认同你说的。”
见有戏,林老妇眼睛一亮,也不管夜冥决怎么怒瞪她,于是又说,“所以啊,你跟着心里没你的男人不是自讨苦吃?梨儿这般貌美,何不找个疼爱你的?如今乱世,还是得找个能安身吃饱的人家。”
“你的意思是让我出卖我的皮囊,就为了吃饱?”
“傻孩子,什么叫出卖,你也得找个你喜欢的啊。”林老妇苦口相劝,她远眺窗外,眸中竟有几分真意,“喜欢你的人才会把你放在心尖尖上,不喜欢你的人哪怕你在喜欢,只会让自己陷入痛苦之中。不如趁早离开,不要等后悔的时候,花季都过了,把自己耽误了。”
“不喜欢你的人和还未喜欢上你,是俩个概念。前者肯定,后者未知;我不会否定未知的东西。”南梨盈步上前,“对于完全不喜欢我的人,我断不会执着半分。如果一个人并未对我打开心扉,我想,我应自省吾身;每个人都有秘密,也都会选择性告知,有一些秘密是善意的隐藏,并不是对感情的不忠。”
林老妇回身望着她,那双眼好像藏掖着无数秘密般沧桑深沉。遂后她嘴角露出一抹邪笑,沙哑着嗓子说,“你信不信等会儿他便会杀了你。”
南梨侧头望向一直缄默的夜冥决,他并没有回看她。刀削般深邃的下颌冷透着生分,剑眉下的幽眸尽是疏离。他矗立于这狭小的屋子里,明明那么近,她却感陌生至极。仿佛静默给了她所有的答案,所有的话语都显苍白。
于是她苦涩一笑,“你会杀了我了吗?”
14. 第 14 章
不多时,南梨的心凉的透彻。
她双目如垂柳,完全没注意到此时林老妇的邪眉怪笑。那双毒眼迸射出嗜杀的精光,毒爪迅速朝南梨脖颈抓去。
夜冥决余光瞥到闪过的影子,霎时抬起膝盖将林老妇踹出窗外。一切皆在电火间,南梨甚至来不及喘息,只见夜冥决翻出窗子,右脚已抵在林老妇的喉间,而那双干瘪的手用力地掐着夜冥决的脚踝,嘴角一丝血沫顺流而出。
见林老妇双眸瞪的极大,双手伸于空气中胡乱扑棱,好似要说什么,夜冥决松了松脚尖。她残喘长气,一阵咳息后,沙哑着嗓子道,“你..都知道了?”
夜冥决那双冷目像冰窟般深不见底,居高睥睨地对她嗤笑一声,“你想我知道什么?”
“当然是你最在意的。”
直到现在林老妇仍在试探他,而夜冥决并未打算跟她绕弯子,暂且看她那枯壑的嘴里还能冒些什么话来。于是,他将脚尖挪开,退后一步,冷声道,“我最在意的难道不是我母后怎么死的吗?”
林老妇趔趄地从地上爬起,捂着胳膊稳了稳身形。半息间,斜嘴一笑,“当然是当今圣上雁骞杀死的啊。”
“看来你早就知道了?”见夜冥决依旧盯看着她,眸光古井无波…她慢慢敛起笑意,“前朝皇帝雁景天驾崩后暗鹰队便隐匿踪迹,再无现世。没猜错的话他们早就找上你了。”
“你还不算蠢。”夜冥决答道,遂后步步向前紧逼,林老妇见退无可退,便怒吼道,“夜冥决!当初要不是我将你从宫中偷出来,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
“是我救了你的命,虽然我没告知你的身世,然这些年我待你也不差。称我一声养母也是该担得的,你要做不忠不孝之人?”
夜冥决肩膀一抖,嗤笑出声,“你说的可是我日日吃糟糠,你却躲屋子里吃窑鸡?你难道不知道人在饥饿状态,对食物的味感是平日的十倍?在我饭里下矮骨散,在我水里下短日毒,这般叫待我好?”
林老妇怔大着眼睛,眼角的枯皮沟壑瞬息撑起。她万般未想到这些夜冥决早已知晓,她曾想尽很多方法阻止夜冥决的成长。矮骨散顾名思义,吃了孩童筋骨停止发育如侏儒。短日毒更是饮用之后活不到二十便西去。她总是咂摸莫不是药效不灵,还是这狼崽子幸运。原来是暗鹰早就出现了,那么一切都能解释的过去。暗鹰组织是先帝的暗卫队,不到危急时刻万不会现身。没想到先帝对这狼崽子倒是疼爱,竟将暗鹰传给了他。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么年终究是白忙活一场。
赔了青春,赔了一辈子,到头来,旧人仍在笑。那位计划了这么年,终究是斗不过先帝啊。
林老妇心下酸楚,深知目下处于劣势。于是抬眸对着夜冥决谈条件,“放了我,我告诉你谁指使我的。”
夜冥决颌首示意她继续往下讲,那副冷戾模样像极了先帝雁景天。林老妇一怔,那下垂的眸子竟沾染了丝泪花,“是当今圣上雁骞。”
“当时你还小,你母后将你托付于我。确实是我将你偷出来的,只是被雁骞发现了。她让我带你去边境抚养长大,并且不能告知你的身份。不准你读书,不准你过得好。他会派人盯着,如若发现我们日子过的不错,咱俩谁都活不了。”
夜冥决深知林老妇这些话亦假亦真;有人盯着是事实,那些人早就被暗鹰杀了,一直往皇宫汇报的都是易容后的暗鹰。
接着她又说,“这些年,我虽待你不怎么上心,不也是为了让你活下去吗?”
“我虽有武功,但那皇帝的暗卫我怎的打过?这些年我隐藏自身,还不是为了保护你?他们让我给你下药,我也没放全部的量,想着无论怎样,你也能保住一条性命。我死后,也算是能给茉后一个交代了。”林老妇说的痛哭流涕,佝偻的肩臂不停的打抖。那头斑白的银发在月光映衬下磷闪耀耀,下垂的眼睑滴落着晶珠随着面颊的沟壑顺流,活看好不凄惨的老太太。
这般模样,夜冥决从看到大,心中无半丝涟漪。于是,他问道,“我母后临终可有说什么?”
林老妇停止了哭声,婆娑着目光随之看向远处,“茉后说,让你蛰伏帮他们报仇。”
“雁骞夺位,残杀手足。你的姐姐雁晴惨死于公主府,你舅舅家九族覆灭。茉后悲伤至极,将你迷晕托付于我。她说:前朝不可无后,竖子年幼,待长大成人且不可忘本。背负血海深仇,切不可沉溺儿女情长。二十年后,我等在天之灵,护佑我儿以血洗血,掀了雁骞王朝!”
林老妇说的悲亢,就连南梨都不襟头皮发麻。她诧异夜冥决竟是前朝皇子,心里越发苦涩。视线不自觉地瞥向他,一袭玄炮垂坠,冷的深沉。她甚至能想象到他那负于身后的手定是紧紧攥握。此等深仇大恨,切骨之仇认谁都无法放下,太沉重了。
此等年纪这般阴戾、沉稳。这些年,定是过的很苦。只是,这林老妇本就不老实,她的话又能信几分?这事儿毕竟关乎夜冥决的父母,他若迷失于庐山,可该如何是好?南梨眉头一皱,杏眸紧盯着林老妇,生怕错过任何蛛丝马迹。
夜光之中,林老妇虽涕泗横流,然双眼暗红泛着诡谲之意。夜冥决自始自终未应声,眉宇深拧,不知在思绪什么。
不多时,随着林老妇的哭噎越来越弱,夜冥决薄唇微张,“你走吧。”
林老妇立即噤声,用眼角余光瞄看着夜冥决的神色,正欲要走,南梨一声叫住,“慢着。”
二人同时疑惑地看向她,她轻咳一声,“玛瑙盒钥匙。”
林老妇瞬息眸中闪着怒意,咬着腮帮将外衫掀开,掏出藏在裤腰里的钥匙抛向南梨。
南梨双手一接,眉眼一笑,“谢了,慢走。”
林老妇捂着断臂,一跃翻出矮墙。临别前,她看到林老妇看她的眸中尽是杀意。
庭院瞬感幽静,南梨回身走向夜冥决,将钥匙递给他,“玛瑙盒的钥匙,你收好。”
话落,正欲转身……背后忽地传来刀剑出鞘之声,随后肩膀顿感一沉,一把利器驾于脖颈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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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她一动,便会割破大动脉。
大黄狗在身边嗷嗷怒叫,南梨给了毛毛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缓缓地闭上眼睛,等着夜冥决开口。
月儿如灯火般明亮,她的泪水悄然地湿透了衣裳。不知何始,那颗心便已倾向他,许是这陌生的维度他是她唯一的身侧人。可刚刚那温情相拥又算的什么?她从不是矫情之人,许是心中那抹孤感由上心头,至此她又是一人,亦或是世间在查无此人。
怎么个结局,都离不开一个孤字。南梨微张口,依旧是那抹淡笑,“阿决,做你的想做的。我从不是你的敌人,从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亦不是。”
“我本孤身一人,无论喘气亦是停息,终是一人。与我而言,大差不差。”
“你的身份我已知晓,深感心痛。切骨之仇不共戴天,我依然是那句话,无论怎么样,我希望你...活着。”
阵风拂过愁浓重,她额间碎发凌乱的舞动。他一直深知南梨倾城,可他最看不得的是她总有一股破碎之美。无论是乱葬之巅的南梨,亦是现在夜光之下的南梨,都有一种我已身后无人,你随意处之的碎感。每每这时,他都想...好好的守护她。
夜冥决一刀视线瞥向暗一,肃声道,“退下!”
暗一将剑从南梨的脖颈间滑落,作揖后隐匿于黑暗之中。
南梨此时才反应过来,原来...不是他啊。可那瞬息的心下跳动又弹指间灭了下去,是不是他好像并无区别。
于是,她回身,淡笑道,“夜冥决,你等我一下。”
话落,便走回屋里。半息,她手中捧着一个木盒子朝他走来,脸上依旧是那抹淡笑,刺的他心口微堵。
她驻足于半步之外,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大叠银票。她抬手拿出一百两后,将盒子给递给他。她轻笑道,“我已深知你处境,想必你很是缺银钱。现下我已有足够立身之长,我且留一百两银子傍身。这些,你拿出维持你所干的事情。”
她将目光缓缓望向天空,“无论治国还是理政,贵在赢得民心。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而今乱世,百姓苦不堪言。烧杀抢掠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战火纷飞,国已不国,皇帝早已德不配位,朝廷腐朽败坏。纵观历史,眼下皆是改朝换代之际,自古乱世出英雄,如那人是你,我相信你能成为一代先君,必定德流于水与山川相连。”
她轻如气音,话语却震耳欲聋。夜冥决心下跳动,他的视线未离开南梨半分;微风丝丝拂过,庭院里落叶簌簌作响。此时的南梨若是男子,他必定将她纳入麾下。如此磅礴的思想让他周身瞬息充满力量,从未有人与他这般交谈细说。
只见南梨视线慢移,四目相对间,她眉眼一弯,“拿着,这可是我对你的支持啊。”
如今的夜冥决早已没有第一次拿南梨的银两那般自若,他耳尖瞬息绯红,双颊臊热。呆愣在原地,就是不动半分。
南梨见状,眨了眨眼眸,故作轻松地调侃道,“你呆在那作甚?不想要银两?”
15. 第 15 章
夜冥决紧抿着薄唇,硬是不吭一声。南梨无法,目下也摸不清他作何想法。于是,便直接将他的手抬起,把盒子放落于他宽大的手掌之中,“拿着吧,没有钱,将如何报仇雪恨,还百姓民康物阜?”
“就当作为百姓,我一点点心意吧,如何?”
月下,她的杏眸似清泉,在夜光中粼粼浮动,嘴角的微弧恰到好处,“以后....你...好好照顾自己。”
夜冥决垂眸半刻,暗哑着嗓子说,“南梨,是我欠你的。”
她鼻子一酸,于是转移话题,“对了,你应该有很多信任的人吧?”
只见夜冥决神色忽一紧,那双眸子闪过丝猜忌。
南梨虽酸涩,却依旧淡笑,“我想将肥皂做多一点。日后你不在了,这家也空无一人。我也许会离开这儿,找个安全的地方。我把肥皂的配方交予你,你扩大生产,每个月给我留些傍身银子就行。你觉得如何?”
“你..要去哪?”
南梨垂眸笑道,“这个家如此破败,我一女子单住于此,实属不适。去哪我也没想好,走走停停,喜欢哪,便呆着就是。”
她虽表面淡然,实则心中早已百孔,说不上什么感觉,只想快速的逃离,钻进被子里。她怕下一秒,便控制不住自身的情绪,于是,她抬眸环伺,“天色不早了,我且先睡了。明日你来拿配方,可好?”
见她如此说,夜冥决应声点头,转身便消失于黑暗之中。
庭院里瞬息空落寂静,南梨怔看了会儿,好像没想到他会如此决绝的离开。不多时,她回身步入屋内,快速的剥去鞋子上炕,掀开被子将自己缠成一团。下一秒,被子里传出细细的呜咽。
黑暗慢慢吞噬着矮破的土坯房子,大黄狗寸步不离的趴在门外,静听着里面的主人渐渐停止了抽噎,才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几个时辰后,天蒙蒙亮。
南梨睁开惺忪的双眼,顿感眼角拉涩。于是心下叹气:眼睛怕是肿了。昨夜哭了许久,最后都不知怎的睡去了。她转头看向窗外,便掀开被子起身。
扶光未现,狭小的厨房里略有干冷。南梨望着那半人高的水缸怔怔发呆,倒影中她双眸微肿,发间蓬乱;身上这蓝麻布衣衫也穿了许久...
胸口由感堵塞,她突间不知自己该干些什么...该何去何从。对这个世界,她是陌生的。深知夜冥决有秘密,可万万没料想竟是前朝太子。与他相处这些时日,夜冥决本非池中物,定会成功。而她呢?芯子是现代人,即使夜冥决对她负责,她也不想要。不如主动离开....日后他佳丽三千,便很快会遗忘她....
水缸里泛起一圈圈的涟漪,南梨哽咽落泪,嘴角弯起一抹苦涩的笑,“我生来就是历劫的吧?”
不论如何轮回,重生...是否她变成一只兔子,也依旧是那只没娘的。无论换了多少个环境,即使不同的维度,她终归还是一个人。昨夜她还不停的问自己,是否前几辈子做错了太多事情,罪还还未赎完。如果是这样,好歹她还有个奔头,好好的积德,下辈子最起码能有个家。
她从头至尾...只想要个家...
南梨端着粥落座于木桌上,环伺着这间土坯屋子。心下乃想:以往有林老妇和夜冥决,即使他不经常在家,他人也会忌讳些。如今两人都不在了,她一人在此,实在是狼入虎口。不是她多想,原主的记忆就是泪淋淋的例子。她得尽快搬去城里。
南梨收拾好碗筷,拿出硬纸沾着草木灰将配方写下,压在木桌上。如此来,夜冥决回来第一眼就能看到。
她实在没有勇气在面对他一次,他理解他得难处。血海深仇未报,谁会有心谈情说爱。何况还是前朝太子,家国尽毁,谁又能放的下。退一万步来说,两人身份也悬殊,他注定走上那至尊之位,而她的确没法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不如趁着现在,一了百了...
知道了他们的秘密,没杀了她,是真的留情了。换做是自己,可能也未必能做到。现下能放她走,已是恩惠。
南梨收拾好包袱,带上毛毛,回身看了眼那土坯房子,便踏上了阮途。
旭日升起,风也和煦;路两旁长满了半米高的青蒿,一人一狗在扶光的映衬下走向了远方。
夜冥决和暗一赶回来时,正巧南梨刚走,两人就这样擦肩错过。
木桌上摆放着一张硬纸,上面是肥皂配方。夜冥决来回翻看,竟无一句多言。
一旁的暗一双手紧攥,眉宇间尽是慌张,任由着额间豆大的晶珠一滴滴坠落。这事儿是他的失职,昨夜主子千叮咛万嘱咐,保护好小娘子,哦不..以后应该叫主母了。如若他没跟着主子走..万般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眼下主子戾气散发,那双冷眸幽深。这是主子发飙的前奏,这可怎么办..
空间寂静无声,暗一忽灵光乍现,紧忙说道,“主子,你说主母会不会去找陈掌柜?”
夜冥决终有所反应,立即起身,“去鸳宝阁。”
一路好风好水,四周皆是高丈苍树。密林绽满朵朵野花,肥沃的泥土散着阵阵清香气。南梨躺在蒲草从中,头枕着手臂,翘着二郎腿,一人一狗啃食馒头。
巴掌大的嫩叶透出层层薄云,毛毛忽间从地上站起,龇牙发出低声嘶吼。正嚼着馒头的南梨顿住微张的嘴,不襟一阵毛骨悚然,双目随着毛毛的视线举目环伺。
屏息静听,旁边传来踩蒲草的簌簌声,那声源越来越近....南梨缓缓地手撑起身子,眸光紧盯着声源方向。只见毛毛四肢弯曲作防御状,低吼声越来越频,她蹑手蹑脚地站起来,拾起脚下的大树枝桠走到毛毛身后,同做出防御姿势。
几息后,声源停滞。南梨吞了吞口水,四周寂静,空无一人。于是,她紧攥着胸前的树丫,稳了稳急促的呼吸,咬了咬牙,壮着胆子向前方蒲草丛喊叫,“什么人在此装神弄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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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应答。
青天白日竟做些故弄玄虚之事惹人胆颤,她有些怒意,于是高声嚷道,“出来!”
只见蒲草丛的簌簌声再次响起,毛毛从低吼变成嗷嚎吠叫。南梨拿着枝桠步步后退,忽间草丛里先透出一双黑色横纹锦靴,紧接着一个目测一米八身量的男子,披头散发的走出来。年纪不大,灰色粗布裹身,衫上血迹斑斑,看似像鞭痕。虽蓬头垢面灰头土脸,但依然掩盖不住横眉之下那双炯神的亮目。此男子好似饿了很久,双颊凹陷,颧骨微凸,唇角皆是裂纹干皮。
见毛毛叫唤的厉害,男子驻足不前,并一脸歉意,拱手作揖,“在下冒犯,不是有意吓唬姑娘。”
“你...那你在草丛后作甚?”南梨问。
男子苦笑,“在下于此处昏迷半晌,刚醒来就听到声响,便起身查看。没成想是位姑娘,想着男女有别,便停步靠近,免得吓着姑娘。”
南梨见此男子举止有度,心下松了口气。双目上下细细打量一番,一双上等锦织横纹黑靴竟穿着最下等的粗布。虽污糟邋遢,那双眉目却清澈无害,看起来不过十六七的年纪,怎的把自己搞得这般惨状;于是开口探问,“你.....是不是饿了?”
男子忽间脖颈绯红,垂下双目,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见如此,南梨内心更为肯定,随即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白面馒头,扔到男子胸口处,“你...你先吃。”
男子瞬息抬眸,那双清眸泛着淡红,轻颤着嗓音,“谢谢。”
话落,狼吞般囫囵地一口接着一口...活像半月未进一粒米。她当下甚是怀疑,此男子是否是饿晕在蒲草里的。
见男子垂着胸口干呕,南梨立马明白,拿起自己的水袋朝男子跑去,“你...慢点吃,不够还有。”
男子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深吸一口气,继续啃着馒头。
不多时,男子连啃三个馒头,南梨扯了扯嘴角,这可把她和毛毛的晚餐都吃完了。
最后一口馒头入肚,男子终于恍回神看向她,他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姑娘抱歉,在下实在是...饿了许久。如今在线身无分文,来日在下如还活着,必百倍相报。”
“你身上这么多伤,看上去的确可能活不了多久了。”南梨点头肯定状,接着她问道,“你怎的来这偏远的地方?”
男子唇角一张一合,欲言又止,南梨便不多问。从怀里拿出十两银子递到他面前,“你不方便说,我便不问了。这钱你拿着,省着点够你两月吃食,应该能够到你想要去的地方。”
男子怔看着她,眸中蓄满泪珠,南梨淡淡一笑,“不用还我,也不必报答。”
“姑娘,在下..”南梨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拿着吧,日头不早了,我需得赶路,你…也尽快离开吧。”
说完,南梨转身就要走,身后传来一道高喊。
“敢问姑娘姓名?”
“南梨。”
16. 第 16 章
男子紧跑几步上前,拦住了南梨的去路。忙将脖颈间的一枚挂坠摘下,递到她手中,“姑娘,在下一贫如洗,只有这从小跟到大的脖坠。他日若有缘,这枚玉佩便是相认之物。在下上刀山,下火海都会报答姑娘恩情。”
见男子神色坚毅,毫不退让。南梨只得收下,淡笑道,“好,他日有缘再会。”
说完,带着毛毛便离开山林。
男子望着南梨的渐去的背影,嘴角泛起一抹感激的淡笑。已经多久没笑了...他自己都记不清了。垂眸看着手里的十两银子,手掌慢慢收紧。
日头正盛,略有雾霭散而下聚。南梨举目遮额,快到马市了。心下乃想:这世道也不认识谁,不如找陈掌柜打听一下镇子有何人卖房的。
不多时,她便驻足于鸳宝阁,刚掀开翠帘帐幔,陈掌柜抬眼便见到了她,径直朝她走来。
“哟,夜夫人啊。”
南梨朝陈掌柜点点头,随即不好意思般涩然一笑,“陈掌柜,今日前来叨扰,想劳烦您一件事。”
陈掌柜一听,连忙正色,“夜夫人这是作甚,你我之间何来叨扰。别说一件事,即使十件事再也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见陈掌柜如此说,南梨心中也无适才的拘谨,于是淡笑道,“谢谢陈掌柜,小女想搬来镇子上,想问问陈掌柜可否有这方面的人脉,谁家如今卖房。”
陈掌柜诧异,目光异常发亮,“夜夫人可是要和夜大哥般来镇子上了?”
南梨汗颜,迎着头皮道,“嗯,有这个想法,所以...陈掌柜可有这路子?”
“有有有,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啊,这不,刚好我一好兄弟有处宅子空了出来想贱卖。”陈掌柜简易的收拾下桌面,跟小厮交代了几句,便折回道,“走,我们边走边说,我现在就带你去看房子。”
南梨一再感谢,实属没想到事情会这般顺利。于是二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鸳宝阁。
一路陈掌柜都在介绍着,“这房子是真不错的,维持的也好。要不是家中急事,万不会贱价抛卖。”
“这真是太好了,我原本也只是想来你这碰碰运气,没成想还真给遇到了。”
不多时,二人便驻足于一栋回字形的高门前。举目望去,墙内青砖高瓦悄露,位置于马市中心区,倒也热闹安全。周围都是围墙高起的院落,私密性强,砖道也干净。南梨甚是满意,于是朝陈掌柜问道,“这房子不错,请问要多少银两?”
陈掌柜摇头憨笑,“不多不多,五十两即可。”
南梨一想,五十两确实不贵,随即说道,“我可以进去看一下吗?”
陈掌柜从腰间掏出一串钥匙,上前打开门闩二人推门而入。不大不小的四合院,三间内室嵌红木格棱窗门。庭院正中是一小古井,周围长满了野花围成一个圈。内室前也布满谢花草,一看就是人为种植,倒显得前主人是个生活有调之人。往里走,厨房宽敞,粘土灶台平铺均整,右边摆放着将近两米的木头架子,厨房用品皆可摆放在那。中间是圆形石桌,可容纳四到六人就膳。红木窗子朝南,阳光自是不缺了,倒不会显得阴凉。
而东边主厅堂,入眼即时诺大的穿堂,正面摆放着三面黄木环起的软榻,塌上落一红木茶几。往左转穿过淡蓝色帐幔,即是高脚床,侧边是木柜子和一梳妆台。南梨回身一笑,“陈掌柜,这房子我要了。”
“我现在即可交易,不知房主何时得空?”
陈掌柜大笑,朗声道,“夜夫人,你如信的过我,便将银两交予我即可。我回去就找我那好兄弟弄好房契给你送来。如今这房子他们已不住,你想什么时候搬来都行。”
若如此,真是再好不过了。南梨便问,“那..我现在搬来可否?”
“当然可以,你现在留在这置办一些物品,倒也方便。随后安心住下便可,我弄好房契不日给你送来。”
二人叙阔一番,陈掌柜便离开了。插好门栓,南梨回身看着青砖围墙,面露笑意。毛毛在庭院直打滚,见状,她蹲下身子,示意毛毛过来,摸了摸头,“以后这变是我们的家,你也喜欢这?”
毛毛在地上翻着肚皮,哼唧哼唧的撒着娇。南梨哈哈一笑,“晚上我们吃肉!”
夕暮降临,夜冥决于鸳宝阁来回踱步。忽停得得脚步声,他一步上前,见陈掌柜回来,于是斥声道,“你去哪了?”
陈掌柜吓一激灵,紧忙拱手,“主子,属下去帮主母找房子了。”
夜冥决眉心的阴霾终于消散,掀袍落座于茶台,“如实禀报。”
不多时,陈掌柜便将来龙去脉说了清楚。夜冥决神思着,也终于安了心。下一息,便吩咐暗一,“继续保护南梨。马市卖猪肉的只有王屠夫一家子,见南梨一人说不定会起什么歹心。还有那林老妇,那玉镯子的来源查到了吗?”
暗一领命,“暗五来报,查到蛛丝,那镯子的确源于皇宫,但并不是茉后所赐。是当今皇上没登基时,蓝夜国使臣带的结好之礼。当时暗册记载,当时进攻的是一对儿,雪玉镯子和雪玉芯。雪玉芯当时是赐给长公主了,而长公主赐给了主子外租家,给夜上尘做成腰牌。可玉镯子却不知所向。暗五还在查。”
夜冥决手中摩挲着杯纹,双眸一眯。心下不禁怀疑,林老妇会武,还有朝廷进贡之物。这些年暗地想治他与死地,明面上又与皇室抗衡苟活。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淡风阵阵,窗子咯吱作响,夜冥决落座于窗边,浑身散着冷意。暗一心底压抑至极,主子如今这模样,怕是地牢里那位有的罪受了。
果然,夜冥决忽间动了身,“去地牢。”
狭小的暗房只有墙顶有一窄小的出风口,吴承翰每日用指甲在在墙壁上划一痕迹,数了数,整整四十九条。他被关在这地牢四十九日,然,并没有等到尚书府的一丝动静。他垂眸冷笑,如此便抛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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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吗?是死是活也不在意是吗?他从小便被父亲送往无虚山,其中苦楚只得他一人知。不知何时,他已没了自我,想当初,他期望的仕途便是惩奸除恶。再看看自己如今这般模样,不仅讽刺还很可笑。
吴承翰老早便听到铁门哐啷之声,他便知道有人来了,还不知一个。如今他已没了救生欲望,他甚至不知他活着为了什么。
夜冥决呆坐在草埔上的吴承翰,半睁着眼倚靠在石壁上,地上满是污水,衣袍早已恶臭。曾经吴承翰也算是京城四大公子,著有翩翩如玉称号。而如今蓬头垢面的样子,怕是连亲爹都认不出。他想要的就是这般效果,磨掉他的意志。尚书府不是没来人打探营救,只不过都被处理掉了。看这样,吴承翰是彻底放弃了尚书府的念头。
于是,他启口,“尚书府早已将你视为弃子,你还要为他们瞒下去吗?”
见杵在墙边的人无动于衷,于是他又启口,“吴公子三岁能文,是个天才。想必曾经也是有抱负之人,怎的今日会落得如此下场,你应该想的人到,还是不敢想?”
吴承翰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地侧过头,“那你告诉我,我活着得意义是什么?”
双眸呆滞,苦涩得扯着嘴角,夜冥决心下微楞,万般没想到吴承翰已被攻克心底防线。于是他示意暗一将牢笼打开,踏步走到吴承翰身侧。只见他愕然地望着他,明显想不到他会如此近距离与他交谈。
夜冥决负手而立,启口,“每个人活着的意义都不一样,前提都得是初心所想。奔着自己所想一直坚持,只要你真正找到属于自己的初心,你在这条路上多少比别人多了一点运气和顺利。如果你活着为自己,那么你想要的东西,就要比别人付出很多才能得到。即使你有这个运气先于别人得到,那么最终都会以不同的形式还回去,最后换一个不得好死。”
吴承翰微曲着腿,捂着头痛哭,“我...我曾经想让黎民百姓都有安生的日子。”
“我曾想...赚足够的钱财让世间再无穷苦之人。”
“我也曾想...教书育人让所有孩童都有学堂上。”
他缓缓地抬头,眸底尽是悔泪,抽噎着嘴角不停的问,“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
“因为你做的是损人不利己的事,终究会自食恶果,早晚罢了。”夜冥决也没客气,继续道,“你说你想为百姓做些什么,你可曾看到外面的乞讨孩童?你可看到乱葬岗多数皆是饿死之人?”
“而你们在干什么?为了权力,为了私欲,争得头破血流之时,可有想过百姓在过什么日子?”
吴承翰张着嘴哑声痛苦,倒在地上蜷缩着,夜冥决上前踹了一脚,斥声道,“哭有何用?他们能活过来?想赎罪什么时候都不晚。”
吴承翰哭道,“真的吗?我现在还能赎罪吗?”
“能!”夜冥决很肯定,“不仅能,百姓会原谅你,也会感谢你。”
17. 第 17 章
吴承翰看着夜冥决高大的身量,忽而神恍。那一声肯定犹如王之尊威,让他瞬间头皮发麻,俯首堪臣。是啊,他怎会绕进这个死胡同绕不出来了?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他活着的意义是以自己之力,能为百姓做些什么。这是他的信念,然,他苦读书练武,不就是想造福百姓吗?
想到这,他停住了哭声,糙抹一把脸,立即起身双手匍匐在地,“我将我知道的都告知你,可否给我一个机会。我这条命可以死,但是我要为百姓而死。我不想呆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里,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主子,百姓哪里需要我,我便去哪。”
他说的诚恳,也是夜冥决显而易见的。比起杀人,他更惜才。于是,他启口,“可以。”
吴承翰惊愕地抬头,他原本以为得多费些口舌,或是置换个什么。是他狭隘了,虽不知眼前的男子是谁,但他能猜到做的一切皆为百姓。不然不会将他抓来这严刑拷打。
于是,他将头重重深磕于地,“谢主子恩典,日后属下必定保持初心,不忘承诺。”
“起来吧,先下去洗个澡,再议。”夜冥决说完便拂袖离开。
当晚,吴承翰于鸳宝阁二楼,凭着记忆,将所知全都吐露。
月光暗浓,厅堂一片寂静,黑气压笼罩四周。
夜冥决眉心紧锁,指尖一下下叩着案台,“林老妇当真是进宫前就与雁骞相识?”
“绝对没错,这是我爹告知的。当时我很疑惑,一个前皇后的丫鬟为何能惊动圣驾警告。我爹说林老妇身份特殊,尤其是皇上,没有口谕万不得动她。据说,好像是圣上在找什么东西。”
夜冥决指尖一顿,疑惑得看向吴承翰,“东西?”
吴承翰点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找东西这项任务只有皇帝的暗卫知道,是他们一直负责。”
如此看来,这林老妇比他想象得更不简单。竟在未进宫前于雁骞相识,潜伏在母后身边多年,竟一点蛛丝马迹未留。
夜冥决沉吟道,“我知道了,日后你先跟着暗五熟悉一下,在安排任务给你。”
随即又补了一句,“希望你能珍惜这次机会,我能抓你一次,也能第二次。”
吴承翰立马双腿跪地,“主子,属下定不负承诺!”
第二天一早,暗五便带走了吴承翰。夜冥决于一座宅院之中,站的笔直。不多时,暗一便赶回来,“主子,主母一切正常。”
夜冥决颌首,神思一会儿,“还需多少时日撤离?”
“粗略算一下,大概五日。”
暗一观察着主子的神色,满脸皆是不情愿,“主子,我...我真的要留在这保护主母啊?”
夜冥决斜目,“要不你替我撤离?”
暗一心头一惊,急忙拱手,“属下不敢。”
“回去吧,如今南梨搬到镇子,来回倒也方便,你且看仔细,有任何事情立马向我汇报。”
暗一点头领命,便急忙跑回南梨住处。
扶光升起,南梨早早便起了床,趁着她和那只大黄狗去厨房功夫,暗一丝滑地跃上了树。心下腹诽:自从有了这只狗,他倒是越来越不方便,生怕被一只狗给发现了。
厨房内暖黄的旭光照灶台真让人沁心,南梨打了两个鸡蛋,煮了碗面。她吃了一个鸡蛋和少许的鸡蛋和面条,将剩下的都给了毛毛。
她扇着蒲扇,坐在庭院的竹摇椅上小憩。这人忙起来的时候,脑袋里难以装得下杂事。可目下无事,夜冥决那张脸竟无孔不入。南梨气哄哄的腾身而坐,用蒲扇敲了敲自己的脑子。嘴里嘟囔着,“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可有危险?可有好好吃饭?肥皂找到靠谱的人做了吗?她微微叹气,如今肥皂做不成了。她自己该做点什么呢?昨日买了这宅子还剩下四十两。银子还是多点好,傍身以备不时之需。
如今肥皂如此受欢迎,不然就做唇膏?正思索之际,脚下得毛毛瞬时起身朝着门口狂吠。
南梨凝神静听后,传来一道细细的敲门声,她紧忙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栓,入眼一位高挑女子,面黄如土,双眼无神。着一身灰青色破麻衣衫,脚下的布鞋脚尖出不仅破洞,还包围着一圈干涸的血迹。
她细细想,确定没见过此女,于是便开口询问,“你找我何事?”
那女子站定门外,嘴紧抿成一道直线,垂于身侧的双手紧攥着衣衫。南梨眉心微皱,刚刚那般急促的敲门为何这会儿却不开口。她心下略显烦躁,便说道,“你要是不说话,我便关门了。”
见南梨真要关门,女子惊慌地上前阻止,“妹妹,别...”
南梨站在原地一言不发,摆了明的有事儿你就说,没事儿便送客的态度。于是,女子涩然开口,“妹妹,姐姐先给你道歉。见你是刚搬来的,手里应该富裕,就...就来问问你有没有多余的吃食。”
见南梨眉心略显怒意,女子连忙道歉,“不给也行的,我就是来试试。不给我就走了。”
女子再三保证,不给以后也绝不来打扰。
南梨上下打量着女子,干枯入草的长发随意挽起,灰头土脸像是很久未曾洗脸了,肌肤上都渍了死皮硬珈。一说话空气中传来阵阵沤臭味儿,虽如此,但穿衣也显利落。她终究于心不忍,于是便说道,“你在门口等着。”
女子连声感激道谢,嘴角都略微颤抖,南梨实在看不得这一幕,转身便到厨房拾到一阵。
不多时,她提着一个麻袋,放到女子面前,“我只有这么多了,你拿走吧。”
女子望着她,泪眼婆娑到痛声大哭,嘴里一直呢喃着,“有救了有救了。”
南梨不解,便问道,“什么有救了?”
“孩子们..孩子们有救了。”女子情绪颇为激动,忽见双腿跪地,“妹妹大恩大德,姐姐没齿难忘。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报答此恩。”说完,重磕一记响头。
这可把南梨惊呆了,急忙上前扶起,“你这是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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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不过一都米罢了。”
“妹妹,不瞒您说,姐姐其实没抱希望。沿途要了需多家,都被赶出来。若不是紧急,谁会愿意做此等空嘴白嫖之事。如今粮食短缺又价贵,我等寡妇实在负担不起。我也想出去干活赚些银两,可现在这世道哪有活计可干啊。”
南梨心下酸涩,话的确如此。那女子又开口说道,“妹妹,若后如需要我们得地方,姐姐们再死不辞。我等乃十圆外树林中寡妇村的,虽说都十没什么劳动力的。但日后若妹妹有难,我等必拼了性命相护!”
女子眸中的坚毅让南梨喉间一哽,浑身血管微张发麻。一斗米换这般如此大的承诺实属不值当,还有她那句寡妇村又是何意,带着疑问,她问道,“寡妇村?”
女子点头,目光微垂的苦涩道,“你不知道也正常,我等皆隐匿于世。我们的丈夫都是战场上的好汉,是英雄。奈何战死沙场,留下孤儿寡母,贪官不发抚恤金,还把我等赶出村子。实在无法,我等拿出所有家当,在十园外密林中重新建了房子,领着老人和孩子寄居在那。”
@慢慢地,人越来越多。一些伤兵回来也仍被赶出村子,贪官不仅贪了抚恤金,还把伤残的安慰金也给吞了。实在无法,慢慢地都投靠到寡妇村。为了不让那些贪官找到,我们隐匿于世,尽量缩小自身存在。不为别的,都是为了孩子。我们死了也就死了,可是孩子是无辜的,他们不应遭受这份罪。”
女子潸然泪下,南梨看的揪心。她实在没想到当今皇朝竟能如此腐败不堪,心底越发支持夜冥决的大业。
于是,她俯身将女子拂起,“姐姐,叫我南梨即可。敢问姐姐怎的称呼?”
“我叫菊香,我二十有七,见梨妹妹不过豆蔻年华,为何家里只有一人?”菊香说这话时,视线还望院子里探了探,眸中尽是担忧。
南梨淡淡一笑,“我没有父母。”
菊香怔大着眼睛,高喊道,“自己一人?”遂后意识到自己声线过大,紧忙捂住嘴巴,压低着声线说道,“梨妹妹,你这般好看,自己住实在太危险了!”
菊香好像又想到什么般,垂目神忧,“我也没法叫你回寡妇村,我们自可保护你。但寡妇村实在潦倒,比不上妹妹的大屋子,这可如何是好。”
见菊香愁容,南梨笑道,“姐姐不用这般担忧,我已成婚,有相公。”
菊香瞬时抬眼,松了口气般抬手往自己脑门上敲了敲,“瞧我这脑子,妹妹这般貌美,定早就有少年郎陪伴身侧。”
南梨心中一暖,自打穿越过来,好似竟遇到胡搅蛮缠之人了,于是便从袖口掏出在厨房备好的十两银子递到菊香手中,“姐姐,拿着吧,微薄之力。”
菊香一看,紧忙推搡,“不不不,万般不可,我如今已拿了这一斗米,万不可在拿妹妹的银钱。”
南梨直接将银钱塞入菊香掌中,“姐姐,拿着吧。我日后可能还需找你们帮忙,希望姐姐们能帮衬我一下。”
19. 第 19 章
菊香怔愣在原地,那一头枯黄的发丝盘乱交错,微黄的瞳孔像是没了焦距。见此状,南梨甚是担忧,于是拖起菊香的手,再次呼唤,“菊香姐?你没事吧?”
菊香终缓回点儿神,回握住她的手,甚至有点用力,“真的吗?妹妹可说的是真的?”
南梨点着头,还没开口,便被菊香抢了话,“我们...我们可以赚银子了?”
菊香的手攥的她生疼,可南梨无法忽视那双充满希冀又无助的目光,“是真的,都可以赚钱。连老人都可以赚,只要是喘气儿的都行。”
突然一声尖叫划过耳膜,菊香在原地跳跃着,旋转着,手舞足蹈踩着地气以此来发泄她欢快的情绪。她并未阻止,静静地注视着直到菊香发泄完,眼角还带着丝微闪的晶珠。
菊香见南梨看了自己许久的笑话,这会儿才不好意思地缕了缕头发,指尖攥着衣角,局促地问道,“妹妹,我...我们这些人都没啥本事,怕妹妹嫌弃。”
“无碍,我会教你们,并且很容易上手。我且只有一个要求,便是寡妇村不能出叛徒。一旦出了叛徒,亏的不是我,而是断了整个寡妇村的生计。”南梨如实说道。
一听此话,菊香正肃着神色,连拍着胸脯保证,“妹妹,我们寡妇村拼了性命都会保护生计的!”
南梨淡然一笑,“菊香姐严重了,若是真遇到生死大事,那肯定以生命为主,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菊香耳边一直回荡着这句话。本就泛黄的眼珠子瞬间染上一层淡红的雾,不由地抽噎个不停,“对..对..活着才有希望。”
“我们等到了,我们所有人都等到了希望。只有不放弃,只要活着,一定会有希望。”菊香一直盯看着南梨,眸光好似对着神明那般充满着希冀与尊重。
这时,门口突然涌来一群人影,待南梨看清时,才发现面前的男女老少皆红着眼。她正想要说些什么,其中一位头发花白年长的老妪,柱着枯木拐杖蹒跚上前,沙哑着声音道,“姑娘,我就暂且厚着脸替所有人跟你致个歉。我们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讲话的,但绝没有坏心思。有坏心思的人也留不住于寡妇村这一贫如洗的地方。”老者回眸望向身后,遂后露出慈善的笑容,“我们老的老,残的残,能苟活至今全靠团结拧成的一股绳,相互扶持着。”
“姑娘啊。”眼瞅着老者准备抬手上前,南梨立马先于老者一步搀扶着,接着老者枯木般的双手颤巍的盖住她的手背上,哽咽着,“姑娘啊,请你相信我们,相信我们寡妇村,我们一定不会背叛你的。”
“是啊,姑娘,我们绝不背叛!”
“绝不背叛。”
“姑娘,请相信我们。”
众人纷纷对着她保证,那一双双坚韧的眼神,让南梨自愧,也心生感动。于是,她挺起腰杆对着大伙儿高嚷道,“我相信。”
“既然我选择了寡妇村,就必定与你们同行。我将竭尽全力,改变寡妇村的现状。请大家相信我!”
南梨的发言,让寡妇村的一行人潸然泪下。很久很久都未曾感受到这般被当人看待的他们,此时内心已被这位豆蔻年华的姑娘所折服。
接着,南梨可没忘自己此行的目的,“现在我需要十几个力气大的人,男女不限。只要能抬东西就行,随我到东边的悬崖下那处养蜂人家搬蜂巢。”
大伙儿一听,纷纷举手证明自己能干,就连前头还没半米高的孩童都高举着双手。南梨见此情景在一次戳心窝子,被生活磋磨的不人不鬼却依旧保持着赤子之心,这份勇气饶是活了两次的她都达不到。这让南梨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内心,她要改变这里。于是,她投以深思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着,选出了看起来力气较大的八男五女。
众人兴致冲冲地随着南梨出了寡妇村,一路上欢声笑语,啼笑不断。随着炙热的辉光,没一会儿便到了悬崖下。
木屋内听到吵闹动静的断臂男子微皱着眉头,探头向窗外撇去。顿时目光一亮,日头的彩光映射到中间那位姑娘身上,她的笑容像极了那天穹之上的九天玄女,隐隐发光。眼看着越来越近,男子出门阔步迎接。
南梨一眼便扫看到从木屋出来的断臂男子,于是朝他走去,淡笑道,“叨扰了,吵到你了吧。”
“并未,刚好出来,便对上了。”断臂男子深沉着声线,句句言简。
南梨还是致了歉意,随后跟断臂男子介绍着身后皆是她找来的帮手,断臂男子皱眉,“今天全部搬走吗?”
南梨一愣,“很多吗?”
“倒也不是,怕你们累,得搬两趟。”见姑娘一脸懵然得模样,他便多说了几句,“倒也不多,屋后还有三缸。”
听如此,南梨了然,“无碍,倒也不急。能搬多少便搬多少吧。”接着,她冲着身后的人喊道,“菊香姐,你们快来。”
众人听到叫喊声,纷纷上前,跟断臂男子礼貌问好。
断臂男子见状,倒也痛快,领着众人辗转到了木屋后方,两个一米高水缸正正的矗立在草地上。南梨眉心突突地跳,“这....好像比外面那个大。”
男子轻笑,“是,大了些。”
随后,众人纷纷拿着带来的家伙,有麻绳子,宽扁担,甚至连铁杵头都有。南梨一看,显然不行。这太费人了,当场就决定,她要买个驴车。于是,看向断臂男子,“大哥,你知道哪有卖驴车的吗?”
断臂男子微蹩着眉,“我叫创染。”
南梨也随之反应过来,介绍道,“我叫南梨,梨子的梨。”
创染在心头念了几遍,南梨,很好听的名字。于是点头道,“我知道,五两银子。”
“行,没问题。创大哥方便告诉我地方吗?”南梨问。
“我带着你去,不然没这个价钱。看着你这般年纪,定坑你。”说罢,创染示意她跟上。
南梨急忙跟寡妇村的人打了招呼,叫他们在这等一下,便跟着创染的脚步走出山林。
一路,创染就像个千年冰块。他的冷和夜冥决的冷完全是两个分级。夜冥决的冷是有压迫的冷,而创染的冷就像将自己包裹在冰块里的冷。一个能随时砸下来要你的命,一个好像需要炙热的火光才能将其烧化。
当然,南梨也不是没话找话之人,她尊重每一种人。不会无聊到明知道你沉默寡言,却非要和你举杯当歌。按照现代的话来说就是明知道你是个老烟枪却逼着对方戒烟。
驴棚倒也近,半盏茶功夫,二人便走到了。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粪便味儿,驴棚并不大,大概有十几头毛驴,仅用了几根木头随便拦了一快小地方。里面的毛驴拥挤的转个身的地方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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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双大眼睛竟出现了沧桑之感。
驴棚前面坐着一个叼着大烟的中年男子,他身形肥胖,带着方形的惟帽,眉眼尽是狡黠。创染示意她驻足于此,南梨很快便反应过来,一把拉住了创染。随后从腰包里掏出五两银子,递到他手上,“创大哥,你帮我买吧。我怕我过去,回不了家了。”
创染接过银两,竟闷声笑了出来,“不用怕,他不敢。”遂后补了句,“我揍的过他。”
南梨的瞳孔明显放松了,于是笑道,“那麻烦创大哥了,我就旁边的树下等你。”
创染点头,接着便回身向驴棚走去。
见创染走远,南梨找了个视野好的地方,一直观看着前方的情况。不是她矫情,而是那位驴老板面相过于狡诈。防患于未然,即便创染真的能打过他,她也不想因她麻烦别人,人情难还。
驴棚前的中年男人见创染冲他而去,眼睛瞬间眯一起一条线,“哟,这不是染哥吗。”
创染并未搭理他,径直走向驴棚,挨个打量了一遍。
驴老板跟在创染的身后,像狗腿子似的一一介绍,“这头驴啊力气大,那头听话。”
“现在多少银两?”创染问。
驴老板故作为难的皱着眉头,“染哥啊,现在世道这么乱。我这驴可是稀缺物件,有多少人养着能吃肉的。”
“多少银两。”创染冷声道。
驴老板从牙缝里寄出,“八两。”随即一脸难做的样子,“兄弟啊,我这也难啊,现在物价儿那么贵,养一头的成本大大增加。”
创染一声冷笑,“怎么?你家驴吃肉?”
南梨猫在不远处的树后捂嘴偷笑,没想到创大哥还挺幽默。那驴老板肉眼可见的脸色一僵,随后陪笑道,“这样,染哥,六两,不能再少了。”
“五两。”创染道。
驴老板不乐意了,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大兄弟啊,现在做生意难啊。虽然我牲畜吃草,但是现在谁还做生意啊。有钱的巴不得早就跑路了,我要不是有些驴砸手上,我也要投奔京城的亲戚去了。”
“四两。‘”创染依旧冷声道。
驴老板这回真是老实了,收敛了一些滑稽的表情,刚想出口反驳,创染直接头也不回的走了。这操作好像给驴老板整懵了,也就一息瞬间,驴老板直接迈开短腿朝创染跑去,“唉,染哥,你等等,等等。”
创染顿住脚步,目光注视着驴老板,示意他有话快说。
驴老板这回心里真是没底,也不作妖了,“五两,兄弟。啥也不说了,五两随你挑。”
创染从手中扔过五两碎银,折返回驴棚。
看着创染在驴棚外来回踱步,驴老板心中上下打鼓。没一会儿,创染便从驴棚里牵出个不大不小的母驴。驴老板现在表情苦的都揪在一起了,打从创染挑驴开始,他便后悔了。这摸那看的,是个懂驴的,他心都在滴血。这下好了,被创染挑走一条母驴,他恨不得打自己几巴掌。
只见创染牵着母驴朝着旁边的车棚里挑出一架牵引车,驴老板这回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了。虽然不满,但依旧不敢反抗,谁让他打不过那个冷冰块儿。于是,他小跑上前,躬身努力展开一个友好的笑容,“染哥,满意不?”
创染连眼神都未给他,道了声“恩”,直接牵着驴走了。
20. 第 20 章
南梨远瞧着创染牵着驴车,这才迈着小碎步上前。母驴差不多有她肩头高,忽闪着两只大眼睛,她一眼便心生欢喜。于是,上前摸着母驴的双耳之间处,唇角微弯道,“我绝对不会吃了你的,以后我会好好待你,你有家了。”
母驴好似听懂般,嘚嘚儿的剁了两下前蹄儿,这可把南梨逗笑了,“我当你答应了啊,我们以后便是一家人了。”
看着南梨微弯的眉眼,创染也不禁挑了挑了唇,“你座后面。”
南梨怔着眼,视线顺着母驴直到后方的车架上,简易的木板围成的回字型,下方两个木轱辘支撑着架子。瞬间反应创染的意思,不由的浅笑,“那麻烦创大哥赶车了。”
话毕,便利落的前脚一蹬上了驴车。而身后的创染尴尬的将悬浮于空中的手收回,当作什么都未发生般,踮脚一跃便做到了驴后方,赶着驴车回山崖下。
天穹层层白云,树叶轻轻飘落,偶尔的小鸟啁啾总能打破丛林的寂静。南梨沿路欣赏着自然美景,时不时的深吸几口有机氧气,心情甚是好。而一直暗中隐匿身影的夜冥决可没那么好,他可是从头到尾观摩的仔细。那断臂男子定有鶼鰈之意,心中那口吁气堵的至今未疏散。
看着驴车驶回山崖下,寡妇村的村民共扛一个水缸,其他两个水缸由驴车拉着离开了养蜂人家。而那断臂男子一直目送南梨离开都未回到屋子,夜冥决心中又燃起一股莫名的怒火。他紧跟着南梨身后,见她给了些许银钱,让菊香去马市将所有猪油购回。他一路紧跟着南梨直到寡妇村,见南梨安全到达,方从树上跳跃下来。
见一群忙碌的身影,夜冥决隐匿于山林之中陷入沉思。如若不是南梨,他压根不知在眼皮子底下竟藏有这样的村落。层层阴林裹挟着雾霭竹林,深处竟是一个容纳几乎上百人的寡妇村落。他眉宇紧皱,心思深沉。朝廷贪污腐败是不争的事实,一直都有吞噬战士抚恤金的血肉之事。但没想到却如此之多,却还无一人闹去京城。看他们老的老,残的残,小的小,怕是不仅闹过,还被抄的倾家荡产赶出了村子。留条命已是命大,怕是没有多余的气走出这亩地界了。
夜冥决手背青筋凸显,指尖紧紧嵌入掌心之中。
远眺着南梨忙碌的背影,粉颊中透着淡笑,眉眼真挚且纯粹,就像雪山上那冰泉,仿佛能洗涤众生心灵的笑意。他紧绷的神色终有缓色,虽不知南梨将如何帮助他们渡过难关,但也算是又帮了他一件大事。识此女,终身无憾。
想到这,夜冥决的双眸刚刚还荧闪着的光亮弹指间灭的干干净净。他这一生,背负着血海深仇,早已将生死置身度外。不知从何时起,他已对这个来自未来的女子牵肠挂肚。可....他是在刀刃上过活的人,怎能误了佳人。他看的出来,南梨是个求安稳的女子,而他唯一给不了的,便是安稳二字。也许...让她自由自在的活着,比跟在他身边更好。
即是他的妻,只要他活着,他必定用命相护。
夕暮缓沉,气温微凉。南梨和众嫂子们忙活了一下午终将猪油烧炼出来,刚要起身便听到吴大哥的叫喊,他虽断有一臂,但力气着实不小,肩上抗的竹子够今天所有的材料了。她紧忙上去先要搀扶一把,吴邪直接侧身闪躲,“别剐着梨妹子,你告诉我放哪?”
南梨指着不远处的空地,“放那便是,村子里有没有手工比较好的人?”
吴邪思索着,“有,秦大叔。别看他瞎了一只眼,以前在军营里的时候,他老人家可是香饽饽,都抢着要他做的兵器。”
“军营?”南梨吃了一惊,她对那位独眼老者有些印象,着实没想到这般年长的人竟是军营的人。于是,便问道,“那吴大哥也是军营的?”
吴邪眸中明显的沉了沉,“是。”
南梨看着他的神色,不知觉地想起山崖下创染也是独臂,他俩莫不是一个军营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出来的吧?况且,今日她本想着让吴邪也跟着去,可在挑拣人的时候她明显感受到吴邪在躲避她的视线,好似不想出这个村子。南梨为自己脑子里的天方夜谭汗颜,她真是自打穿越到这,脑洞越来越大了,想法真是一个比一个新奇。
于是,南梨赶紧找补,“那个,吴大哥。我需要做些磨具,就是装口红的盒子。你能带我见下秦大叔吗?”
“我选择带你去。”
南梨跟着吴邪,很快便到了秦大叔的竹屋子。进门便是竹床,可谓一清二白。竹林常年受雾霭萦绕,屋子潮湿的霉菌沼气甚浓,熏的南梨略微头疼。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老翁的声线,“哟,吴邪,姑娘。”
二人同时转身回望,见秦大叔蹒跚走来,吴邪立马抬手将其搀扶,“秦大叔,梨妹子找您有点事儿。”
秦大叔顿时双眸微亮,沙哑着声线略带着激动,“丫头,你找我这个老头子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定帮。”
南梨眉眼弯笑道,“听吴大哥说秦叔手艺好,我下午让吴大哥去竹林子砍了些小空心竹回来。我大致给您讲一下,空心竹会砍成约莫手指长度大小。我要往里灌些液体,待这些液体冷放上些时辰,便会变成膏体。那么竹子是空心的,我想要小木棍子插入空心竹的其中一端。这个木棍子不仅能将其堵住,还能来去自如的将里面的膏体推送出另一头。所以,这个小木棍的尺寸定是要精细的。”
秦大叔神思凝重,听的极其认真。待南梨说完,恍然大悟,“我懂了,丫头你是想待里面的所谓的膏体变成硬的以后,然后另一头的小木棍一推,竹子里的膏体又能冒出头使用,直到用完竹子里的东西这个意思吧?”
果然是老工匠,一听便知其精华,南梨大喜,连忙应答,“对对对,就是这样。秦叔果然厉害。”
秦叔老脸一红,“害,这有什么。你要多少,我今天便能给你做出来。”
“秦叔,我需要的有点多,竹子有多少便做多少。但是不着急,我目前仅需要100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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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这包在老朽头上。我召唤几个老伙伴,很快就能给你做出来。”秦叔说完,步履如疾风似的一溜烟儿便不见了。
南梨低头闷笑,看向吴邪笑道,“这秦大叔,跑那么作甚?”
吴邪望着秦叔消失的方向,良久方道,“许是很久没有感受到被人需要,所以很珍惜。寡妇村很多秦大叔这样的人,重活干不了。身有残废雇主也嫌弃,找不到生计,年纪又大。所以只要找到他们,哪怕是让他们捡一片叶子,都会开心上一整个日。”
暮色渐沉,夕暮将地面映的金黄。他站在门口,宽大的背影尽是落寞。吴邪的眼神中有无助,有迷茫唯独没有自己。南梨心中酸涩,她深知寡妇村应不像是菊香说的那般片面,肯定有更深层的无可奈何。而她初来乍到,只能靠时间与真诚将这些人的心扉打开。
于是,南梨上前与吴邪并肩站在夕阳下,“吴大哥,相信我,在我这没有老少妇孺,我定将寡妇村的希望重新找回,高高挂在那枝头。”
微风拂过,南梨额前碎发轻轻拂起。吴邪垂眸望着豆蔻年华的姑娘,明明那个小个人,言语却有那般振奋人心的力量。也许她真是寡妇村的最后一根稻草,在他们即将真要过活不下去之时,老天给予的一束光,他愿意相信她。
两人并肩走回那片制作空地,菊香和嫂子们依旧忙碌着。见她回来,纷纷抬头,“妹子,怎么样?”
南梨笑道,“秦叔说可以。”
“我们今天先这样,大家忙了一天先休息吧。明早我过来,待出了磨具,我便去找销路。”南梨抬头看了看天色,对着大伙说,“时辰也不早了,我先回家了,我们明日见。”
见南梨要走,菊香紧忙将污糟的双手往裤子上抹了抹,起身上前道,“妹子,姐送你回去。”
南梨着实受宠若惊,急忙拒绝,“菊香姐,日头还未黑,我自己可以的,不要担心。我深知寡妇村的难言之隐,今日已是招摇过度。如今我自己便可以,你送完我又独自回来,那时天色已暗,我着实不放心。”
“可是...”菊香话未说完,南梨立马将其打断,假模做出怒意,“就这么决定了,如今我也是寡妇村的一员,我也要为大家考虑。”
“你不是寡妇村的一员,寡妇村也永远不会欢迎你!”一道严厉的声线从身后传来,南梨回身一看,是今日代表众人与她攀谈的那位老妪。
她拄着枯木拐杖,一步一顿地朝她而来,花白的头发在斜晖下闪闪粼粼。老妪驻足她面前,眸中尽是悲悯,“孩子,这话以后莫要再说了。”
“寡妇村永远都不欢迎你,我们祝愿你永远都不会落得我们这般田地。丫头,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万不可如我们这般,什么都没了。知道吗?做寡妇村的一员,并不光彩,是诅咒。丫头你还小,又那般聪慧心善,定是个有福报的。我们都会默默的为你祈祷,祝你日后得如意郎君,儿孙膝绕,幸福一生。”
21. 第 21 章
老妇一双浑浊的垂眼好似藏着一片孤阔的沙漠,而嫂子们也一个个低着头显然很认同老妇的话。南梨心中泛酸,已经快要控制不住眼眶中的泪水,只得仰起头,使劲憋了回去。
她别过头,调整好情绪,回身道,“是丫头不懂事儿了。日后寡妇村有需要南梨的,南梨定义不容辞。”
即便有万语,好像只能来来回回的讲着这几句苍白的话。寡妇村的人良善,在一个国已不国,断壁残垣的国土之上,没有比粮食和钱财更重要的物件儿了,谁又会真诚的帮助这些手无寸铁之人。人的劣根性总能在极端的条件下激发出来,而寡妇村的人就像是这国土中唯一净土,光是在这呆上一日,就能被他们的笑容和真诚感染。
经这一天的旁敲和观察,寡妇村的每个人好似都有着难言之隐。每个人曾经都有着身份,有烈士遗孀,有残兵军官,甚至还有全家被冤锒铛入狱且只剩一人在外孤独飘零;甚至有些人的来处是个禁忌,不得提起。如断臂秦大哥,经她观察,寡妇村好似有好几个如他那般,忌讳出村的。在村内他们比其他人更勤奋和努力,什么活儿都抢着干,好似这般心里便少了些许的愧疚。
南梨看的透彻,也很识相的只看不问。了解这些并不是想窥探他人隐私,只是想大致了解情况,该如何帮助他们。
最终寡妇村的人没能拗过南梨,她独自踏上归家的路。
赤火的晚霞悄落,月儿展露钩角。南梨在厨房忙活一阵子,和毛毛简易的用了餐。她座在庭院的摇椅上看着庭檐旁的大树出神,而嘴角却噙着一股笑意。
皎月当头,辉光映射下庭院惬意悠然。南梨闭着眼,双睫映在粉颊中斜着长长的倒影,可爱至极。夜冥决环胸靠在树上,也不禁被这一暮深深地感染着。他的嘴角露出一抹慰笑———他的梨儿,就该过着如此的生活。
直到暗一前来守夜,夜冥决的眸光始终都未离开过庭院的小人。暗一见主子这般模样,嘴角抽了抽,心里咂摸着如何让主子注意到他,暗五还在等着主子呢。
许是暗一来回的抓耳挠腮扰的夜冥决烦闷,他侧目一瞥,暗一立马像个木头一动不动。只见暗一小心翼翼地上前附耳,“主子,暗五已查到寡妇村的蛛丝来历,已在鸳宝阁候着了。”
夜冥决皱了皱眉头,即使在不舍,现下也得离开。于是吩咐着暗一好好盯着,趁着南梨依旧静目于云光中,踮脚一跃便翻墙离开。
树叶肃肃声响起,毛毛突然立耳站立,随后又静静的趴了下去。不多时,南梨便轻轻的睁开双眼,望着那颗树发呆,而刚刚噙着笑意的嘴角不知何时已慢慢收敛回去。
云月之下,一席黑影穿梭于山林之中。暗五和吴承翰早已等候多时,见窗子略微晃动,二人便连忙起身相迎,“主子。”
夜冥决从窗子翻跃进来站稳后,颌首点头,便落座于茶桌之中。拿起茶台上早已备好的茶水,轻抿了一口。随后指尖摩挲着杯身的云纹,暗沉着声线,“说。”
暗五上前拱手,“主子,我和阿翰连夜潜进庆州牢狱翻阅了卷宗,发现寡妇村内几个人与之对得上号。那个老妪有极大的可能是前朝镇远大将军之母,前朝首辅府嫡女稳怀意。”
随着杯子碎裂声,夜冥决陡然站起身,一双冷目瞪的极大,“你说她是谁?”
暗五急忙重复,“前朝首辅府稳家嫡女,稳怀意。当年大将军被抄家时,老夫人正于观心寺祈福,后在回京路被官兵截获屠杀。由于当时在官道,怕被百姓发现,从而将尸体焚烧灭迹。当时人数众多且时间紧急,官兵根本就没有数多少具尸体。看人都死了,也就随意报个数草草了之。老夫人应该没死,而是趁乱被首辅府的人救了出去。”
“只是没成想遂后首辅府也连接着被抄家,唯一活着的就是那救老夫人出去之人。我们在翻卷宗之时,发现了那首辅府的侍卫,被关在最底层大牢。怕打草惊蛇,我们潜入后,他对我们很防范。直至我们摆明身份,他才将实情说出。根据那位侍卫阐述,老夫人应是寡妇村那位老妪。”
夜冥决那藏在衣袖下的手早已颤抖不已,当年他离开皇宫之时早已记事。镇远大将军威炎霆率边关十万大军打入皇城,为救父皇和母后。奈何路途中被敌国几十万铁骑包围,全军覆没。威老将军及其子抵死不降,被五马分尸。将军府一百多口老幼妇孺皆被抄家,无论男女幼童皆斩杀。他以为将军府早已无一人生还,可老夫人竟还活着。身为前朝太子,是他对不住镇远将军一家。如今老夫人活着,是万幸。
可...他却无颜面对。如若能找到其孙,也算是能为大将军一家赎了些许的罪。
思绪停留于此处,夜冥决重新做回茶桌中,那双剑眉之下尽是黯然,“有威浩星的消息了吗?”
暗五低着头,抿着嘴,“主子,还未。”
夜冥决紧蹩眉宇,闭上了双目。
几息过去,仍未吭声。
鸳宝阁并无盏灯,黑暗吞噬着各处角落,只有窗子渐透着的雾面月色映射着茶桌。
厅堂寂静无声,静的连呼吸都好似震耳欲聋。而一直站在旁边的吴承翰从头到尾也未说只字,这些日子跟着暗五到处跑。他早已猜测到面前这位凛然的男子就是前朝太子,虽震惊但衷心臣服。他和暗五日夜奔波于牢狱,查了万卷宗。前朝大将军之墓还活着他也挺意外,听闻那桩惨案了无人性可言。可他们刚刚诉说的镇远将军之孙,威浩星竟也活着。如果他父亲直到此人活着会怎么做?———定会将这件事儿交予他,暗中调查,却不会告知此人是谁。
他那个尚书父亲性情极其猜疑,不然也不会在喜怒无常的当今圣上眼皮子底下屹立不倒。即使是他亲儿子,他都会藏四分,留一分。
吴承翰此时已思绪纷飞,无数个画面在脑海里快切。终于.......他眸中一亮,于是紧忙上前,“主子,请问威世子是否十五六岁年纪?”
夜冥决猛然睁眼,投以深思地注视着他,吴承翰干笑了两声,“主子,我就是...刚刚听你们话,想着我父亲之前叫我查的人。”
“我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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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有一个人挺符合的。我在地牢中见过一次,他长得眉清目秀,尤其是那双眼睛,炯炯有神,很透亮。大概十五六岁的年纪,身量略瘦。”
吴承翰边回忆边说,“我父亲最信任的只有他自己,即使是我,也只是帮他完成任务而已。我又与其他人不同,因为我是他亲儿子,且交予我的定是些他人不可知的事情。但他疑心较重,这些许年来,我几乎很少知道亦或是根本未知父亲交予我的很多事意欲为何,他人何等身份。”
“如若威世子未死且不是秘密,那么我猜测我父亲定知。”吴承翰肯定道。
夜冥决听他诉完,缓缓起身,紧盯着他半晌,眸中尽是死寂的沉默。吴承翰舔了舔嘴唇,现下冷汗已出了一身,甚至乎回想刚刚是不是那里说错话了。
正当他像个无头苍蝇没有思绪之时,一道冷沉的声线肃起,“他在哪?”
吴承翰懵抬眼,一脸茫然。好似没想到他会信任刚刚的那番话。于是他再一次开口,“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若是有什么小心思,你当暗五吃白饭的?”
吴承翰听明白了,敢情他能活到今天,除了自己真的臣服于夜冥决以外,还有暗五时不时的故意透露点什么给他,看看他有没有二心。也得感谢暗五如实禀告,并没有在背后捅他刀子,不然他早就头身分家了。吴承翰悄悄用余光瞄了一眼暗五,没想到暗五竟不屑与他对视,眼神里分明再说,“你当老子天天跟你称兄道弟的装的不累吗!”
他的心此时更是碎了一地,他是真的当暗五是兄弟了阿。
夜冥决可没心思管吴承翰的玻璃心,见他呆愣地看着暗五,双手环胸,便没了耐心。于是继续肃道,“你若是这般喜欢看暗五,我可以让你看上几天几夜。”
暗五怔大着双眼,急忙上前解释,“主子,我不喜欢看他。我就没看过他!”
夜冥决眉心突突跳,还有完没完。于是略带怒意道,“你说不说!”
听道主子将要发怒的声线,吴承翰这才发真正的慌神回来。暗五也随之闭上了嘴,回身退下之时,怒瞪了吴承翰一眼。
吴承翰本就委屈,暗五这一瞪,心好似又碎了一地。于是蔫巴叽叽得回了话,“他跑了。”
“在你抓我回来的前几日就跑了,发现之时都跑了有几日了。但是他跑了不是问我负责追查的,但是我可以保证在我没被抓之前,绝对没抓到他。一般都跑了几日的人,很难在抓回来了。我猜测,如果那人真是威世子的话,十有八九还活着。”
吴承翰好像又想到什么般,紧忙补口,“哦对了,他身上好像有我父亲想要找的东西,好像对他很重要。”
“一般我父亲说很重要的东西,十有八九对皇帝很重要。”说到这,吴承翰嘴角嗤笑一声,“他就是皇帝的一条好狗,舔了这么多年也不是全无用处。最起码当今圣上极其信任我父亲,也很放心暗自交代他很多事情。自从我下山回来,时常发现父亲穿戴正式整齐,后半夜而归。每每这时,第二天他不是交代我就是交代心腹任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