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外挂诸伏景光过克系副本》
1. 跟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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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伏景光是一名公安警察。
三年前他奉命进入一家跨国犯罪组织进行卧底调查。一周之前他身份暴露,为了保全好友和家人的安全,举枪自尽,毁坏了保存个人信息的手机。
他认定那种情形下自己完全没有生还的可能,不料之后却出现在一个青年的意识中。
--12月15日晚六点,米花中央大厦瞭望餐厅。
黑川彻看到这条记录的时候是当天五点三十分。他将蛋白粉倒入温水中慢慢搅拌,突然被冰箱门上的备忘记录转移了注意力。
【哎,差点忘记了。】他摘下纸条,这是十天前和学校美院学长的邀约,黑川彻擅长雕刻,平时会在平台上售出自己的作品,收入不菲。这位学长之前和他都是在line上面交流,这次见面是因为对方介绍了一位顾客,想当面探讨。
黑川彻穿戴上风衣和围巾便出了门。
好在公寓楼下朝左走五十米正是公交车站,刚到一楼便看到远处一辆公交车正缓缓驶进站台,正是经停米花中央大厦的班次。
车上零零散散坐着些衣着时尚的男女。后排一位年轻人低调地打量了黑川彻几眼。身型瘦削,体态匀称,黑色的长发带着轻微的卷,是当下受欢迎的风格,但是那忧郁疏离的气质又让他与旁人格格不入。正如资料上所说,目标拥有着在人群中一眼分辨的特质。
通过公交车窗的反光,黑川彻扫视了一遍车厢乘客。
这是第三个跟踪者,诸伏景光思忖。
三天前,他意识到自己出现在一个陌生青年的脑海中,出于安全考虑他开始暗自观察。
这个青年名叫黑川彻,目前大学二年级在读。这几天他一直待在家里没有上学也没有和好友家人交流,家里摆放了一堆雕刻用品和书籍。他一直在家中看书和创作,唯一和外界的交流就是通过网络售卖作品以及去楼下的超市买菜。
在东京这样的大都市中,如此孤僻倒也并非罕见。
但是接二连三的跟踪者就并不寻常了,昨天黑川彻下楼时,诸伏景光就发现了两个跟踪者,加上公交车上的这人,一共有三个。
车辆准时到达站点,青年在五点五十分来到预定的餐厅。
不幸的是,告示信息之后,他在座位上等待了大约四十分钟也没有等来学长,发出的信息石沉大海没有回应,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方式。
黑川彻靠着玻璃发呆,最终长久的等待消磨完他的耐性。
“你好。”黑川彻招来一位路过的侍应生。
浅金发色地侍者手持托盘转身,他眨着灰紫色的眼眸露出礼貌性的笑容。“请吩咐。”
【哇,以这张面孔的俊朗程度加上混血感十足的发色肤色,如果去当模特,估计能年入百万吧。即使是大学生兼职打工,来当侍应生也真是屈才了。】
黑川彻盯着他看了三秒,又瞟了一眼这位侍者胸前的铭牌-安室透。
诸伏景光暗自心惊,这位名叫安室透的侍者真实身份是他相识多年的至交好友,本名降谷零,同样是进行卧底工作的公安警察。
虽然隶属的部门不同,阴差阳错之下他们进入了同一犯罪组织卧底。他不久前暴露了身份,零作为接触过的组织成员,一定经历了一轮严密的筛查,想必现在正被组织严密监视着一举一动。
安室透不着痕迹地观察面前的客人,这个人有些眼熟。“我都记下了,请您稍等。”他将手中的记事本放在胸前口袋中,随后离开。
黑川彻目视着他离开,表情平淡,内心起了几分好奇。【你认识他吗?】
几个呼吸之后他等来了脑海中的回应。
【你知道我的存在?】
诸伏景光没有预料到黑川彻之前就发觉了自己的存在,但是并未尝试和自己交流。
【我当然能察觉到自己的意识中多了些什么。】黑川彻的语气略带了几分笑。【需要我帮你询问那位侍应生的联系方式吗?相当帅气。】
这位怨灵先生格外沉得住气,自己发现他也有几天时间了,他还没有尝试过交流。虽然黑川彻并不喜欢这些不请自来的怨灵,也不由产生些好奇之情。
刚才他情绪起伏比较大,看来是和那位侍应生认识,不知道是好友还是仇敌呢。
【谢谢你的好意。南面那桌客人是刚才那个跟踪你的人。】诸伏景光试图转移对方的注意。
【不用管,我在米花町遇到的法外狂徒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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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这个情况很有蹊跷,报警会更安全一些。
从你离开家就一直跟踪你的人,以及失约的学长发来的可疑短信。】诸伏景光微微叹气。
用餐过程中他尝试与对方的交流获取信息。和黑川彻表现出来的淡漠离群不同,他对自己提出的疑问回答得很详细,而且出乎意料直白的语言。
青年对自己的身份信息没有遮掩的意图,他是私生子,虽然出生于东京诸多财阀中的黑川世家,但并不受重视。他父亲是黑川集团现任董事长,还有一个极为优秀的同父异母的兄长-黑川枢。作为财阀家族,黑川家子嗣众多,纷争也多。他并不喜欢那种严厉的氛围,从高中就开始住校,与家里的关系极为冷淡。
用餐结束前,黑川彻的手机收到一条没有备注来源的短信,上面只有一个单词-停车场。
于是半个小时之后,他乘坐电梯来到了地下车库。
虽然是相当可疑的短信,不过黑川彻丝毫没有惊慌。
【警察是不会干预这种小事件的。不用担心,他们总不至于绑架我吧,我没有什么利用价值的。】虽然勉强算作豪门少爷,但是黑川彻清楚黑川家族几乎没有人在意自己,财产的分配也没有份,在其他方面更是和普通人一般无二。
【而且之前我还学过几年体术,包括柔道,截拳道之类的。不要这么悲观。】黑川彻的语气带着三分自信。
【我的预感不是很好。】诸伏景光回想起他在镜中看到黑川彻的身型,默默叹气。之前那几人跟踪黑川彻的手法相当高,绝
2. 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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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平均每过一分钟会有106人死亡,这是非常普遍的事情。但对于当事人来说,这就是一切的终结。
黑川彻敬畏从声音判断出绿川景很年轻,在风华正茂的年纪死去非常可惜。或许是事业有成却突遭横祸,所以变成了怨灵。黑川彻不喜欢那些暴躁失去理智的魂灵,但不吝啬于给这位谨慎却友善的先生一些帮助。
诸伏景光对此敬谢不敏。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父母双亡没有亲人朋友,死了也没有多大遗憾。我原本是一个地下乐团的成员,误入了□□火并现场,被误伤的。】他借用了之前卧底时对外宣称的假身份。
【虽然很遗憾就这样死去,但我没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这句话是诸伏景光真实的想法,回想起自己死亡的那一瞬间,他自然是不甘心在不知道暴露原因时就仓促赴死的。但是天秤的那一头是兄长好友,自己的生命和他们的安危相比,不必多加思索就能抉择。
【嗯,我还是挺喜欢绿川先生的,这个承诺长期有效。】如果一个灵魂没有执着的愿望是不会在死后仍然徘徊世间。无论是什么要求,米花町繁荣的地下交易市场都能满足绿川先生的需求。
【我有一些疑问,你清楚我出现在你意识中的原因吗。】
【我确实和普通人类不同。之前也能听到别的怨灵在我脑袋里发出一些疯狂且充满戾气的怒吼痛哭,不过你这种情况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果一个人的生活中充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那么区区怨灵也算不上什么。
【不用打电话叫来警察吗?】诸伏景光注意到黑川彻一直闭眼和自己在意识中交流,却没有对地上的那三人分去半分注意力。
【我在等电话。】
话音刚落,黑川彻的手机铃声便响起,上面显示的是三个字-黑川枢。他接通电话的动作很迅速,然而之后并没有主动作答,而是等待对方先出声。
“明天有一个黑川家的宴会,你要小心。”手机传来了经过熟悉的电流复原的声音。
“所以你派人绑架我?”
因为想要保护他的安全,所以伪装成绑架案,真是黑川枢一贯的作风。
“黑川哲辉突然宣布明天召开宴会,连我都没有通知,目前还不清楚他们的目的。”黑川枢的语气相当认真,此时他更想要面对面嘱咐这个不常见面的弟弟。
他和母亲在斐济和供应商沟通开发事宜,这个消息昨天才收到,更加让他担心的是“现在我回不了国。”明明是十二月,但岛上出现了暴风海浪,似乎是不详的征兆。
“我明白。”黑川彻随即挂断了电话,微微叹了一口气。看来有麻烦了。
【我的这位哥哥并不是一个不懂分寸的人,这三个人大概是不清楚具体内容。他们醒来,会处理好的。】那个在车站以及餐厅跟踪我的人此时应当在大门等候了,所以他们才用短信的方式。
【所以跟踪你的人是黑川家派来的,豪门恩怨?】诸伏景光提问。
【黑川哲辉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
黑川彻缓步朝着电梯走去,一双灰紫色的眼眸在暗处静静地注视着他。
-
第二天,黑川主宅。
“请彻先生暂且在客房休息。”说话的是一个看上去极为年轻的女士,她抿着嘴唇露出一个略带局促的笑容,她是黑川哲辉的私人秘书佐田野朱和。
半个小时之前,藤生管家和这位女士带着一行保镖来到黑川彻位于米花町的房子。
黑川主宅位于东京近郊,占地极广。藤生管家委托佐田野秘书安排黑川彻入住,他少年时居住的房间已经另作他用。
【都不想掩饰啊。看来他们是认定我来到这里之后就不可能离开了。】黑川彻目视着房门缓缓关上,随后扫了一圈这间房子的布置,窗外布置了一个隐蔽的摄像头。
【如果他们想做一些违法的事情,就直接报警。】诸伏景光对东京财阀中处于末尾的黑川世家了解不深,这个家族以化工医药为主,很是低调,行事作风却非常强硬。
昨天离开米花中央大厦之后,跟踪的人不断,而等到第二天中午,就有一行人直接上门声称接自家少爷回住宅参加晚宴,态度十分客气,但未曾预告就直接上门的方式又显得荒谬。
【越想越头晕,我先睡一会吧。】
黑川彻将外套放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即使次数已经多到习惯,失血过多的感觉并不好受-很难说这到底是睡过去还是昏过去。
梦境中,他走在海边沙滩上,凉爽的海风夹杂着所有若无的味道,他仔细思考着来源。雪白的沙砾反射着细小的光芒,他坐在一块巨大的礁石上,举目望去,天地间只有这一片立足之地。
天色渐渐昏暗,天际线上最后一抹霞光也即将消散。
房门开启的声音打断了这场过于清醒的幻梦,是藤生管家。“彻少爷,老爷请你去书房一趟。”
黑川彻跟随着管家离开了客房,管家口中的老爷是他名义上的爷爷-黑川哲辉,他的书房在二楼西侧。
黑川彻落在管家身后散漫地迈上阶梯,忽然目光一凝,之前梦中的迷思瞬间消散。
【奇怪,他们怎么会邀请这个人。】
大厅中央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和黑川家的几位董事攀谈,那是一位身着黑色西装戴着黑框眼镜的黑发男士。
诸伏景光对这副儒雅的面容有些眼熟。看旁人的态度想必社会地位也不低。
【他是工藤优作,世界闻名的推理小说作家,也住在米花町。在一些公开场合,我看到过他带着他的儿子一起侦破案件,
是米花町的福尔摩斯。】黑川彻的语气带了些兴奋。
【我确实之前在电视里见过。】
【这次宴会并没有对外公开,受邀的客人大多是公司高层。】昨天回到家之后,黑川彻就搜索了黑川财团的信息,并没有任何公开或者流传的消息。【所以,是谁请他来的?】
恍然间已经到达目的地,藤生管家停下脚步:“彻少爷,老爷就在书房里等你。”
书房在二楼西侧,整体以枣核色为基底,书桌上摆放了几枝白梅。
黑川哲辉坐在书桌后,这位老人虽是古稀之年,但保养得极好,一头乌黑的头发是经常染发的结果。五官端正,神态温和,如果是一个初次见面的人恐怕轻易就被这一层伪装蒙蔽。不过黑川彻很清楚这位黑川财团现任董事长和黑川财团的行事风格如出一辙。
“许久没有见到彻君,我十分想念,快坐下吧。”
黑川彻打量了几眼黑川哲辉,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他清楚黑川哲辉的性格,干脆就闭口不言,反正这个人自己也能说下去。
“一晃你都快成年了,这次就在住宅庆祝你的生日吧,正好是马上就到圣诞节了,这几天你就住在这里,正好礼哉他们也在,你们几个兄弟也可以好好聚聚。”看似温和的话语却不容拒绝。
“我知道了。还有其他事情吗?”
黑川哲辉摇头否认,随后黑川彻离开了房间。
【大概是顾及工藤先生,他今天不会再做其他事情了。】黑川彻返回客房,没有前往大厅的意图。
可惜命运似乎并不打算让黑川彻好好待在房间里发呆。
宴会还未开始,一声凄厉的叫声就划破了众人的镇定自若。
随后,身经百战的推理小说家出来安抚客人情绪。“请大家在大厅稍事休息,楼上发生了案件,在警方到来之前请大家呆在此处不要离开。”
二十分钟之后,三辆警车抵达现场。
“死者是六十一岁的黑川哲辉先生,根据鉴识科的初步判断结果死因是刺入心脏失血过多而亡。根据现场人员证词,晚上六点半黑川彻先生和死者结束谈话,六点四十五分藤生管家进入书房发现死者被害。
除了大厅的监视器正常使用,其余都在维修。案发现场没有搏斗的痕迹,客人们也没有听到奇怪的
3. 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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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下午,工藤优作照常在书房写小说,新一还未放学。
他的妻子工藤有希子突然从身后出现,她刚才在电话中收到一件请求:她国中认识的好友黑川月的孩子遇到了一桩紧迫的麻烦,但她如今在国外回不来。
工藤优作了解详情后欣然答应,这就是他现在出现在黑川家的原因。
妻子好友描述中的黑川彻是一个身世可怜的孩子,他是亲生父亲出轨的产物,他父亲结婚三年之后前往意大利出差,意外遇见了他母亲。他从小跟随母亲在国外长大,直到他十岁家里发生变故,他来到日本。这些年来,他父亲对他不闻不问,家族和学校里他私生子的身份一直被宣扬,因此受尽磋磨。黑川月对他心怀怜惜,虽然并非是亲生的孩子,却时常照看。
之前,黑川月收到了解到黑川哲辉突然召开一个古怪的宴会,试图借此向黑川彻下手,无奈之下只能拜托好友的丈夫。
不料,猎人却变成了猎物。
这起案件并不复杂,提出和黑川彻单独谈话前,工藤优作就明白了原委。想要和黑川彻单独谈话则是因为,有些问题这间房子里只有这个青年能够回答他。
这栋宅邸是日式建筑的风格,不过一楼客房却是西式装潢。
他们二人一左一右坐在阳台两头。
工藤优作仔细观察者对方,有希子先前只是提及他孤苦无依,将他描述得有十二分可怜。见了面才知道有几分原由,青年有着一副微卷的黑色头发,和普通日本人相比更加立体的五官让他看上去多了三分绮丽,面容倒是格外年轻,不像是已经大学在读的年纪,是容易让女性心生怜惜的长相。但他又有着一股阴郁的气质气质,和他对视时纯金的瞳孔中有着万事波澜不变的平静。
在命案发生和被堂兄指认为凶手时,他都表现出一种相当直白的不耐。
“其实我是受有希子好友所托来这里的。”看他的性格,直接道明来意更好。
“是,月夫人吗?”黑川彻恍然,“原来如此,有任何问题都直接问吧,我会告诉你的。”
“我想知道黑川哲辉先生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是我的奶奶-黑川祐真的第二任丈夫,他惯于在他人面前变现出一种温和的性格,不过他很厌恶我,或许是因为他和我并没有血缘关系,他会找理由让我关禁闭,或许是借此发泄一些憋屈。不过我很少来这里,现在和他没有交集。”黑川彻目光盯着桌上的花纹,工藤优作发现他的手抓紧了衣服的下摆。
“他和管家、秘书关系如何?”工藤优作并不想戳人伤疤。
“表面和睦,但我能感觉出他们对黑川哲辉隐晦的恶意。我想您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吧?”青年说完情况,反问道。
”哦?“真是个相当冷静而又聪明的人,自己也有些欣赏他了。“看来即使今天我没有来,你也能应对他们。”
离开房间,工藤优作发现众人的神色多了几分慌张,其中管家先生最甚。
警方又搜出来了一件物证,是一双沾了血迹的皮鞋,正好和死者脚上穿的一模一样。
目暮警部朝工藤优作露出几分自信的笑容:“看来这次案件很快就能解决了,鉴识科已经在查验这双鞋子上的痕迹和DNA了,对比之后就能知道凶手是谁了。”
工藤优作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凶手就是藤生管家。他在黑川彻先生离开书房之后就和死者对话,乘其不备杀死对方。
死者是一个相当谨慎的人,他害怕有人进入书房,因此在书房门口安装了摄像头,但是他又害怕摄像头被人利用,所以书房内部没有监控。这样谨慎的人自然也会担心有人从窗户进入书房偷盗重要文件。
我查看了那两扇窗户,上面灰尘的痕迹告诉我死者已经半个月没有打开窗户了,翻墙经过的痕迹也没有那么轻,根本没有人从窗户离开。因此窗户和楼下的痕迹不是外来者杀害死者后逃走的通道,而是你刻意伪装。”
“我明明已经处理干净了。”藤生管家的话语渐渐低了下去。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爷爷待你很好!“黑川礼哉并不理解。
“这也算好吗,我原本在一家企业中担任中级领导,后来那家公司倒闭了,而母亲又身患重病,是黑川哲辉给我预付了一年薪水。
可惜手术结果不理想,最后还是去世了。我一直很感激啊,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原来公司倒闭是因为和黑川财团的子公司签订了不平等的对赌协议。直到有一天我发现给我母亲动手术的专家之前在美国出过几次医疗事故所以回国的。你说,按照哲辉的品行,他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这样虚伪恶毒的人,仗着一副好看的皮囊哄骗他人!他死不足惜!”藤生管家几乎是吼叫着。
“藤生先生,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杀死黑川哲辉先生时他查阅的那份东西去哪里了?他在看一份重要的文件,所以你才能偷袭他。”
“他只是在看书而已。”管家面带三分讥笑,“他最喜欢装模作样了。”
刑警将藤生管家戴上手铐,这起凶杀案已经告破。
但对于黑川彻来说,这件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稍等,彻先生,你的东西忘在客房了。“佐田野秘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黑川彻再次打开客房的门,一份文件正放置在桌子上,还有一个平平无奇的黑色木盒。
翻开文件,里面是一份合约书。这份文件的内容是他的奶奶-黑川祐真将她名下的黑川财团百分之十的分股赠赠予自己,这就是黑川哲辉让自己来到主宅的原因,他想让自己“自愿”放弃这百分之十的股份。
【我现在明白了黑川哲辉让我过来的原因,但我不明白这份合同是为什么。黑川祐真十年之前患上心脏病需要休养,这些年她一直住在位于长野县的山间别院。我甚至从来没有见过她。】
【或许和这个盒子有关。】诸伏景光提醒。
黑川彻将一旁的盒子直接打开,而那盒子里面是一块方形玉石,正面有极为繁复的鱼鳞花纹,背面极为圆润,端看几秒,黑川彻恍然。原来那股味道并非来源梦境。
他后退几步,躺到了床上。
【佐田野小姐原来竟是祐真女士派来的人,是她准备的这间房间,是她将藤生管家的证据放在储物间的,也是她将黑川哲辉桌子上的文
4. 若狭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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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自己的幼驯染诸伏景光暴露卧底身份后,作为和苏格兰威士忌有过组队经历的组织成员——波本,安室透这段时间一直被组织严密监视着。除了出任务,其余时间都待在安全屋里。
上周,他前往米花町处理了一个较为轻松的事物,原本以为接下来又是一段空闲的时间。组织却安排了一件较为怪异的任务:他需要获取一位青年的信任,想办法获取一切他与黑川集团的情报。查阅照片之后发现正是那天他在米花中央大厦遇见的客人,那种和周围一切都格格不入的氛围让他印象深刻。
根据最新的黑市消息,这个青年名叫黑川彻,是黑川家族没有曝光的私生子,刚刚获得了不知来由的百分之十集团股份,正处于风口浪尖上,难怪那天他发现有人跟踪黑川彻。
情报上说他生性孤僻,降谷零还有些烦恼如何接近打消他的警惕。好在青年也明白自己现在是稚子抱金过市,在一家安保公司挂上了特级委托,这家公司的老板和组织有些关联,给安室透虚构了一个资深安保人员的身份。
这份委托直白却并不轻松。
委托的内容:陪同黑川彻前往福井县的若狭湾,需要全程保证委托人的生命安全,并且协助委托人隐藏行踪,以及听从委托人调遣。
“那么首先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弄来两张去福井的车票,以及想办法甩开后面跟踪的那些人。”
从家里出发之后,黑川彻发现跟踪他的人意外得多,并且这些人不是一伙的。他听从了绿川景的建议,摆脱了一批人,然而到车站时发现这里已经有人早早蹲守着。原本他计划自己买票,现下出于防止泄露行踪的目的,因此只能靠这个第一次见面并且看上去不太靠谱的保镖先生了。
“放心,保证完成任务。”安室透朝他眨了眨眼睛,表情很是笃定。
【看起来很专业。】黑川彻注意到之前跟踪自己的一部分人悄然消失,想再去捕捉那道身影的时候,却发现他也没了踪迹。
【人不可貌相。】诸伏景光看着好友离去的身影,轻轻附和道。
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或许是黑川家和组织有所关联。黑川彻拥有的那些股份关联甚广,虽然这个青年身上秘密众多,但现在保证他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黑川彻从大衣口袋里翻出了kindle,继续浏览着。
世界各地,但凡与大海临近的地方都遍布着关于人鱼的故事,随着文明变迁,彼此交融,逐渐辨认不出原始传说中的模样,最符合科学体系的是一种名为儒艮的海洋生物,背部有长长的毛发容易被误认为人类的头发,不过黑川彻对于这些信息匆匆略过,转而查阅那些古老的神话记载。
诸伏景光知道这些行为可以帮助他了解这个迷雾重重的青年。
黑川彻的家占地不大,对于独身一人的青年,算是相当宽敞,卧室衣柜里的衣物屈指可数,书房里摆放着部分雕刻作品和书籍。从这些内容只能判断出他是一个不看重物质的普通文艺青年。然而宴会之后的第二天黑川彻就带着笔记本电脑来到米花图书馆,通过一张最高等级的借阅证,他直到月上中天还一直翻阅着各种古籍资料。
在出发的前一晚,收拾好轻便的行李,他又下载了大量关于人鱼和海洋的电子书,预防海岛上没有信号的情况。
在候车室嘈杂的环境里,黑川彻翻阅着一本关于印度传说的介绍。传闻中有一种生物,外形和经典故事中的美人鱼高度相似,人类为了获得永葆青春的能力打算将它们燃烧过的骨头磨成粉服用,那些生物被人类捕获之后置于坑底焚烧至死,有人在一旁看守了一夜,然而第二天骸骨和充当燃料的木炭都离奇消失。
这个故事很短,看完之后黑川彻突然提出了一个疑问,【绿川先生,如果你的血肉可以让人类长生不老,让人们获得完美的进化,那么你会献出自己的一切吗?】
【我只是一个凡人,做不了救世主。】对于诸伏景光,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但以绿川景的身份和他对黑川彻的了解,这个回答更加适合。这两天,青年在翻阅资料时并没有和他进行过沟通,专注的神情仿佛想把整个图书馆都装进脑子。
“这个世界有救世主吗?”黑川彻喃喃自语。此时他仿佛又回到了米花图书馆,过于明亮白炽灯让书籍上的文字有些模糊了,他被那些笔直或弯曲的线条围绕着。他想找一个答案,但是他知道这里没有答案,他也知道并不存在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份焦虑来源于黑川祐真给他的事物--行李箱中的那块人鱼血肉,来自于“那个世界”。
【我会在你身边帮助你的。】诸伏景光安抚着突然心态消极的青年。
“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安全。”安室透平静的声音同时在他身前响起。
黑川彻抬起头,却是一个黑色长发戴着口罩的高大男子。“你怎么……换了个样子?”
原本地思绪被打乱,黑川彻惊讶于对方伪装的能力。安室透离开不过二十几分钟,却完全变了副样子,这副假发即使现买也需要花费时间。
“先跟我走。”安室透比了个手势示意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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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你们有发现目标吗?”一个身着蓝色羽绒服的男子在电梯后的拐角,对着通讯器发问。他是一个地下组织的成员,领导一队人完成这次的任务--绑架黑川彻,让他签下放弃股份的合约。
听上级讲述,目标之前将跟踪他的人甩开过多次,好在算到目标可能会来车站,安排了他们准备。他本想着完成任务之后,BOSS给自己的奖赏,或许还能升上一级,却不料目标被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遮挡了几秒后就不见了踪影。
“老大,我看到他被另一伙人掳走了,他们往11点钟方向的电梯去了!”
沉默了几秒后,男子的对讲机中传来了消息。
“快跟上。”
男子匆忙之中,没有发现自己的某一个下属不见了踪影。
候车大厅,被反锁的卫生间地板上趴着一个失去意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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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店里,两个青年男子面对面坐着,桌上摆了两杯咖啡。
“那些人就不会觉得你的声音有些不一样吗?”
黑川彻看着对方对着三副对讲机用不通的声线情绪输送了一波错误情报,将那些人引去了其他地方,不由佩服。
“人在紧张的时候,会下意识地相信这些话,如果他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发现出不妥,那说明……他们潜力很大。”安室透微勾起嘴角,笑容的弧度里藏了一丝嘲讽。
“你之前说的话我现在相信了,安保公司真的很适合你。”接下来的旅程中,黑川彻都必须和这位保镖先生待在一起,他虽然并不在意他人对自己的看法,但也不想这位尽职尽责的保镖先生误解自己的冷淡是对对方的不满,停顿了两秒又加了一句,试图赞美这位先生的高超技术。“像你这么厉害的人如果误入歧途
5. 组队进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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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川彻租赁的房子位于码头附近,二室一厅,租金在这个稍显偏僻的地段算是中等偏上,房东提前按照黑川彻的要求备好一些洗漱用品和食材。
前一天晚上,黑川彻睡觉之前和安室透定好了接下来的安排和第二天的时间。
安室透既然不需要陪同自己前往美国岛,那么也没有必要知道自己的目的地。黑川彻打算早餐过后就自行前往码头买票,根据宣传手册上的内容以及房东的介绍,这个季节往来人鱼岛的游客并不多。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黑川彻打开房门的反锁,就看到安室透面上带了几分凝重,对方走进卧室将窗帘又再次拉上。
“我六点多就出门了,按照你的要求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些早餐。回来的路上我发现一批人出现在这间房子周围,他们对我没有警惕,说明是刚刚出现的。这些人隐蔽技巧很是专业,并且训练有素,我观察了许久才发现端倪,大约是十二人。”
黑川彻坐在餐桌上吃着便利店的包子听安室透描述情况,时不时喝一口咖啡。他向来晚上不易入眠早晨又难以清醒,因此拜托安室透顺路再买瓶提神的饮料。
他顶着三分睡意慢慢听取安室透话语中的信息,思考之后完全恢复了清醒。“所以他们很明确目标的位置。”
黑川彻抬起观察着安室透的反应。
对方轻轻点了点头,灰紫色的眼眸带着些许探究,“你介意我翻找一下你的行李箱吗?如果不能确定追踪器在哪里,即使再次拜托这些跟踪者也还是会被找到。”他也可以接机获得更多信息,一个人随身带着的东西可以透露出很多生活细节,尤其他目前获取到的关于对方社交生活的情报内容极少。
黑川彻垂眸思考了片刻,随后缓缓呼出一口气,“我可以先看一下那些人的样子吗?”
安室透习惯于面对被监视的处境,房间所有的窗帘都拉上开着灯,阳台靠海,拉着部分纱帘。
通过卫生间的窗户,黑川彻仔细审视着镜子中那些人的衣着,动作。
【我一定在哪里见过这些人……】
面容娇好的少女看着招牌和同伴嬉笑,体型宽大的中年男子独自拿着酒杯浅酌,还有人面颊泛红与手机那头交流着什么,如果不是他们偶尔会以非常隐蔽的方式朝着这间房子打量片刻,黑川彻全然看不出这些极似游客的陌生人是在盯梢。
“安室先生,你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吗?”
“这些人的嘴型也经过训练,有些难以辨认出具体的话语,但是他们提到了月亮。”这个不大的区域容纳两个成年男子有些狭窄,黑川彻侧身让出空间后,安室透观察着那些人的行动,给出判断。
“是月夫人,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黑川彻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翻找,不大的行李箱,他却耗费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在安室透试图敲门询问前打开房门将手机递给对方,“你能查出这里有没有追踪软件吗?”
青年坐在床榻上,脸颊轻微倾斜,嘴角的弧度在旁人看来有些阴郁,安室透体贴地不去打量对方的神情,测试手机上的各个功能。
【你还好吗?】诸伏景光有些担忧。
黑川彻目光放空,闻言沉默了些许。经过片刻思考,他意识到自己没有必要抵触和这位幽灵先生分享一些自己的过往。将那些痛苦的回忆倾诉给不会向外透露的听众,也是一种能平复自己心态的方式。
【来到日本之后,一直是月夫人帮助我在这里正常生活。年幼时在黑川家的经历有些糟糕,因此她总是很担心。以她的身份,我清楚她有着阴暗的一面,用一些不光彩方式对待其他人我也不在乎,但是这种时时刻刻的监视,还是无法接受。】
说着,黑川彻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其实我的记性在某些方面不太好,例如我不记得这个手机是什么时候被安装了监控软件,我也不记得之前是否有过相似的被跟踪经历。】
诸伏景光默默倾听,他很清楚,对于那个阶层而言,类似灰色的手段也并不稀奇,但用在自己疼爱的孩子身上,掌控欲未免过强了。
空气里只有时钟跳转的声音在重复,好在不多时安室透就顺利完成检测,打破了这一寂静。
“确实如你所说,这个软件难以察觉,但是有轻微的数据痕迹。使用者可以远程操纵,平时应该只会定位大致的区域,在需要时肯定精准的位置。这个软件的开发者的水平很高,普通状态下伪装成普通的功能。你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人安装了这个软件吗?”安室透看着手机频幕中被拦截的数据包,平稳地陈述。
黑川彻语气淡漠,“安室先生,我不清楚。”他对手机依赖性很低,因此大部分情况下都不会关注口袋里的这个小物件,有时出门也不会携带。
“不过我已经清楚对方的目的了。”
黑川彻示意对方接下来的事情都由自己进行处理。他拿过手机来到客厅的阳台上,把窗帘全部拉开,手指熟练地拨出一个号码。
手机铃刚响一声就被接起,黑川彻不等对面说话,直接表态,语气中故作强硬,“月夫人,您不用派人保护我,我没有那么脆弱。”
“彻君,我很担心你。”对方温柔的话语轻松熄灭了黑川彻的不满。
他用手拨弄着绿植的叶脉,做出了让步。“您让那些人待在这里吧,您回国之后,我会去见您的。但是现在我需要一些自由,您能理解吗?”
“好吧,彻君,请千万保重身体,我会为你祈祷的。”
柔和的语调伴随着关切的内容,黑川彻无奈地发现自己在对方面前毫无抵抗的能力。这是他的错,由于懦弱所以过于在乎这份亲情,但饮鸩止渴的人向来只会重复这一过程。
通话结束,黑川彻转头,发现安室透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沙发上了,对方正以一种令人不安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黑川彻微微皱起眉头,“那些人已经解决了,安室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安室透走到他面前,用温和恳切的语气开始劝说,“黑川先生,你打电话的时候我一直在思考。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我还是跟着你一起出发吧。短短两天的时间,你周围出现了这么多麻烦。出于受雇者的身份,如果您出现了安全问题,那么我的信用也是会损伤的;而身为年长你几岁的前辈,我也实在放心不下,毕竟黑川君有时过于疏忽了。你虽然一直没有透露目的地,但我猜是美国岛对吧?那个有着人鱼岛之称的秀丽小岛,我有注意到你查阅的资料。”
安室透说完露出一个关切的笑容。通过这两天的观察,他发现青年对于他人强硬的行为非常反感,但是很少拒绝温和的请求。吃软不吃硬可是容易在社交中吃大亏呢,特别他作为波本,有着特殊的攻略技巧。
听完对方的请求,黑川彻面露犹豫。从现实因素出发,他很清楚自己作为雇主,没有必要听对方的话,他之前也是这么做的。但或许是先前拒绝了月夫人的方式让他心生忐忑,他不想再次拒绝对方的好意,金发青年的话语和月夫人一样都有着某种魔力。
诸伏景光看着好友的神情很是无奈。
【黑川君,这个小岛有什么危险吗?】他很清楚零是打定主意会跟去了,出于对友人的重视,他想要获得一些更多的信息。
【我对于这座岛屿的看法和普通人差不多——一座风景秀美还有着神奇传闻的小岛。危险的是‘那个世界’,在我之前经历过的那些调查中,有些人会突然死去,可能是因为冒犯了不可名状的存在,可能是因为和未知生物结了仇怨。但我并不清楚具体的来龙去脉,也或许他们什么都没有做没有缘由就死去了。
如果安室先生是我的亲人好友,我是不会答应的,但这样看来,我和月夫人的观念也是一样的。因为害怕别人出事,而擅自为他人作出决定。所以……】黑川彻收起犹豫的神情,语气严肃。
6. 安室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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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岛屿不时有飞鸟掠起,淡淡的雾气遮蔽了东升的太阳,船身下荡出一道道水波。
一切还在正常运动,但时间没有继续流转。
黑川彻左手上手表的转动,分针如常转动,但时针仿佛焊死在九点二十分。
【怎么会这么快,还没有进入人鱼岛的范围。】
【如果是人鱼,自然是生活在海里生活。】诸伏景光有些不解。
【但这样就说明,不光是那座岛屿,它之外的整个若狭湾都受到了影响。这么大的范围,虽然不能断言绝对凶险,但绝对不安全。】
安室透在提出那句疑问前已经发觉了不对劲,“黑川君,所以这就是你一直紧张的东西,确实不是人类能够办到的。”
原本周围还有零散的游客在甲板上,此时也不见了踪影。
“安室先生,你现在想游都游不回去了。根据我的经验,至少雾气分布的范围内,都是受到影响的区域。”
“先去船舱查看情况吧。”安室透比了一个手势,随后二人放轻脚步逐层探索。
从码头至附近的海岛,普通的航程不会超过三个小时,因此大多数轮渡都是以短程载客为主。空旷的船舱里分布着些许单间,但此刻空无一人。
二人又来到餐厅,为了让游客有更好体验,轮渡公司会提前安排一些水果和简单的餐食,但此时不仅没有服务人员,连备好的食物和饮用水都消失无踪。安室透检查过后厨的冰柜和烤箱,又尝试着打开水龙头。
“不仅仅是没有食物,连水源都没有,是想把我们都饿死在这里吗?”安室透翻找着一切可以打开的柜子,却是徒劳。
“好在我们上船的时候背着背包,里面的东西还在,也有一些吃的。”
“我们现在只能去看看这艘幽灵船是否不依靠掌舵人就能在海上航行,走吧。”黑川彻看着眼前怪诞的世界,嘴角条件反射地勾起了一丝弧度。
真是熟悉的世界,虽然他知道自己不会在这里死亡,但未知容易引起焦虑,刚何况以他的能力不能确保安室先生安全。
从餐厅到驾驶室需要通过一个狭长的走道,安室透依次打开过道上的房门,眉峰逐渐皱起。这里的房间不是被锁住就是空无一人,这艘轮渡现在已经变成了海上的无人宫殿。
“安室先生,先从这里看一下。”
黑川彻从驾左边空房间的窗口向外探去,海面和之前一样,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其中有两三个灰色的背影。
“好像有人,要小心。”安室透轻声提醒身旁的青年。
安室透缓慢尝试打开驾驶室的大门,发现这间屋子也被紧锁,安室透向黑发的青年点头示意,随后摆出架势。
“嘭!”
金属门顺势倒下,安室透些许庆幸。好在这个驾驶中心的大门没有那么牢固,也不是密闭性很强的设计。
他转身迅速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之前看到的人影,随后朝黑川彻比了一个手势,对方点了下头将大门合上。
他随即搜寻着可疑的身影,驾驶室内摆放着大量的设备,但是结果和之前,没有躲藏任何人。
“这艘轮渡设置了自由驾驶的模式,如果时间正常流转,那么即使没有工作人员也能抵达人鱼岛。这是最关键的一点。也是最难解决的一点,你有什么想法吗?”
黑川彻靠着墙壁沉默不语。
“黑川君?”
“现在任何的计时设备都没有派上用处,但我们找了这么久,也花费了不少时间。你有感觉到饥饿吗?”
“并没有,我的身体状况和之前一样,也没有任何口渴的感觉。至少我们不用怕被饿死了。”安室透确实有些好奇。
现在他们虽然处在一个并非现实的环境,但没有生命威胁,而且他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通过详细探查,一定可以找到办法,但黑川彻总是表现出隐隐的不安。这片区域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看对方的状态也不像有什么突发情况。
安室透不明白他在害怕什么。
“我不觉得渴,也不觉得饿,但是我的大脑告诉我,附近有一股馥郁的香气,并且愈发浓郁。”
黑川彻迅速抬头看了看周围的景象,随后走到驾驶位坐下。从刚才开始,他感知到有不知名存在正在‘观察’他们。
“接下来,只能等了。我们在人鱼岛附近,你有听到人鱼的歌声吗?”
在关于人鱼的诸多传说之中,最为著名的特征就是能够惑人心魄的歌声。如果能等到歌声,或许可以借此摆脱现在的处境。
-
平静的海面,寂静的轮渡,空旷无声的轮渡。
船舱大厅,黑川彻躺在连坐的沙发上。
【你知道怎么出去吗?】诸伏景光的语气不由焦急。
他们无法用时钟来计算时间,但是按照心跳声来计时,大约有五个小时了,船舱外依旧是白昼。
【在我过往的经历中,我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那扇门扉已经打开,但是无法进入。这是一条单程线路,无法从这里返回现实。所以需要进行一些冒险。】黑川彻打定注意,走向安室透。
对方周围散落着一圈工具,此时正拿着一柄撬壳刀研究着从船舱里拆卸下来的船舶驾驶记录仪,试图分析出这种事件发生的前兆。
根据记录仪显示,在雾气刚开始出现的九点二十分,有一个异常的讯号,之后就和时间定格一般,没有继续显示了,根据导航图显示他们的方位一直没有变动。
船还在行驶,但是没有前进一米。
黑川彻对着坐在地上的金发青年发问,“安室先生,你想让世界观再破碎一点吗?”
安室透转过头露出一个无奈的神情。
“黑川君真是镇定啊。”
“因为我知道一个方法能够让我们摆脱现在这种情况,但是接下来你会看见更加魔幻的一个世界,准备好了吗?”
黑川彻露出了一个笑容,但眼中没有半分笑意。他看似在开玩笑,实则是最后通牒。在这个地方待太久。普通人类一定会受到侵蚀。
【不再等等吗?】
【不用再等了。从刚才到现在,给我的感觉都是一致的,这里只有两个活着的生命体。】
他将行李箱打开,拿出那块鱼鳞玉石和一把刀柄带有红色繁复花纹的银制雕刻斜口刀,能隐约辨认出夹杂在其中鸢尾花图案。诸伏景光在青年收拾行李时注意到对方带上了一整套的雕刻刀,说是为了充当武器,但这刻刀之精美可以算作是艺术品了,这种用法有些暴遣天物。黑川彻左膝跪地,把左手搁在膝盖上,用刻刀从手腕处划出一道极深极长的伤口,鲜红的血液蜂拥般从创口处滑落,不过短短几秒已经在地上摊出一块极大的圆形。
黑川彻将那块鱼鳞玉石贴在伤口处,玉石白润的肌质缓缓转变成粉色的肉块并且轻微蠕动,筋膜紧缩舒张,肉块的切面长出肉芽并向他的伤口探去。
【这……】
诸伏景
7. 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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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鱼的岛屿并不喜欢光明的事物,癫狂是世界不欢迎理智的生物,即使是’祂‘的同伴。
于是金色被染黑。
演出拉开了序幕。
—
人类是一种很脆弱的生物,萩原毕业一年后就因为爆炸案死去,不久前松田为了帮他报仇却被同一个凶手杀死,‘安室透接受了他们的结局,但景光是不同的,那天之后他第一次产生了怀疑,对他自己,也对组织。
事情的影响没有就此结束,苏格兰的身份被揭露之后,有能力了解对方卧底信息的波本也被质疑。
组织并不愿意轻易舍弃这个自少年时期就加入组织并且目前还发挥着重要作用的成员,但作为卧底,接受双方的怀疑是很常见的现场。朗姆如此安慰道,并且递给他一份新的任务:跟随黑川彻,了解他的情报,获取对方的血液,并且不能透露给组织其他人。作为回报,身为组织二把手的朗姆会帮助他在BOSS面前洗清嫌疑。
黑川彻确实是一个迷雾重重的人,‘安室透’看着对方忽然昏倒在地,仔细观察对方的状态,声响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周围是旁人惊讶的呼喊,轮渡上不知何时出现了相当数量的游客,他婉拒了这些人的帮助,将地上躺着的青年搀扶起,走进一间封闭的房间。
-
【黑川君,醒醒!】
诸伏景光的语气更加焦灼,在青年倒下之后,他也一同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后,他听到好友和声音和青年的呓语,零在向意识不清的黑川彻提问。他们曾经都在卧底前的培训时期接受过特殊训练,清楚如何问询意识不清的人,一开始只是一些普通的问题,再之后就是关于黑川家和这座人鱼岛,以及之前经历过的特殊现象。
青年在昏迷时并没有说出非常详细的信息,但不自觉的肢体语言和散碎的话语已经足以让零判断现在的情形,诸伏景光清楚好友向来很有分寸。但‘安室透’带着冷意的温和语调透露出奇怪的感觉,他逐渐感受到不对劲。
黑川彻再次醒来时,第一感觉是从胃部传来的极度强烈的恶心感,一时间没有多余的神智回应绿川景的关切。
他翻转平躺的身体,靠着模糊的视线勉强辨认事物,用右手撑着桌面不断干呕,却没有吐出任何东西。片刻后他终于平复好呼吸,抬起脑袋打量周围的环境。
【绿川先生,刚才在梦里也是你一直在跟我说话吧,我没有事。这是正常现象。】
这是船舱中隔断出的一个小房间,之前他和安室先生在搜查的时候看到过,他躺着的正是狭窄的座位。好在他睡觉的模样向来十分安定,一个晚上也不会更改姿势,因此也没有从这里摔下来。
黑川彻抬起手慢慢将自己调整成坐着的姿势,桌上是一杯温水和便利贴。上面写明时间终于流动,外面多出了很多客人,安室透先去探查一些基本情况,让他在这里好好休息,不要出去。
安室先生真是一个靠谱的成年人,黑川彻默默感叹。
坐着的姿势没有躺着时轻松,但让人更加清醒,他左手手臂上的伤口凭空消失,青年没有过多思考这究竟是因为人鱼的影响还是之前那段时空中发生的事情并不真实存在,在‘这个世界’里,谜题得不到回答。
看着黑川彻恢复了基本的行动能力,诸伏景光稍微放下心来。
【那样东西会对你有什么影响?】那副令人生畏的血肉交融景象让诸伏景光毛骨悚然,超越人类想象的景象真实发生在眼前时,他才明白青年话语的含义——这是普通人绝不应该涉足的领域。
【如果按照科学一些的概念来解释,大概就是人类身体自发的排异反应。我确实不喜欢鱼腥味。】感受到绿川先生的担忧,黑川彻试图开个玩笑。
【但是你之前在家里做饭时不是很喜欢买三文鱼吗?那个粉色的肉质是有些像的。】
【放过我吧。接下来一个月,我都不想吃鱼类了。】
诸伏景光配合地回应这个玩笑,但始终紧绷着神经。不仅是因为怪诞的画面,更是因为……
房间外传来清晰的脚步声,随后一个俊朗的脸蛋带着笑意探了进来,看到青年的样子,灰紫色的眼眸中染上七分欢欣,伴随着惊喜的话语。
“你终于醒了。”
‘安室透’和船舱里的客人进行交谈获取了一些情报。
他们上船的时候,是十二月份。加上二人,船上也只有不到10人的旅客。
但是询问工作人员之后得知现在是一月末,‘安室透’在船舱和甲板上面看到的人,足足有上百人。几乎是这个小型轮渡规定的人数上限了。‘安室透’的记忆力一向很好,之前他在轮渡上见到过的那几人都不在这些人里。
他们中大多数都是前来观赏海景的游客,也有一些是来看望亲属。
‘安室透’宣称他和之前晕倒的黑发青年是好友,结伴出游,在谈话间聊起关于人鱼的传说,众人都不置可否。不过倒是有两三个报社记者和他攀谈了起来,他们受上级委派前来人鱼岛收集稿件素材。
除此之外,甲板上的一伙人引起了他的注意。一共六个人,有男有女,都是年长者,衣着奇异。他们似乎有着和大海有关的宗教信仰,望着海面,低声祷告。
‘安室透’在观察这些人的同时注意到根据船舶和人鱼岛间的距离再过一刻钟就可以到岸了,于是他返回船舱查看黑川彻的状况。
“黑川君,按照我们上船之前的时间在推算,现在是一个月之后的未来。但是我查看了最近一年的新闻,和我印象中的有不少出入,说明并非是现实世界,这里似乎非常流行关于海洋的神话传说,现在这个时间段正好是岛上庆祝瀛妖诞祭的时间,因此前来观赏。值得关注的就是那些信徒,我问过那几个报社记者,他们对于人鱼岛的信息也多是推测,没有多少参考价值,但是或许之后可以与他们合作。”‘安室透’坐在对面座位上缓缓描述他之前获得的情报。
“瀛妖诞祭是什么?”黑川彻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瀛妖,应该指的就是类似于人鱼的神话生物,但是按照那些记者提供的信息,用成为神明的人鱼来形容要更加恰当。”金发的青年眨了眨眼。
“人鱼之王?塞壬吗?”黑川彻喃喃。
窗外传来一阵低沉的鸣笛声。
“快要靠岸了,你现在有力气自己走吗?”‘安室透’看向窗外,船员正抛下船锚,调整着下船口的位置。
“没
8. 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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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川彻观察这家旅店的装修,提议道,“不如先在这里吃中饭吧。”
‘安室透’和他对视了一眼,“也好。”
四面的墙壁上有描绘着类似于人鱼生物的画像,桌案上雕刻着鱼鳞状的花纹。先前两个旅店,也有一些类似元素的装修,但没有出现得如此频繁,看来这里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店长看上去并不是个热情的人,好在‘安室透’向来擅长面对这种情况,顺利地和对方攀谈起来。
这家旅店全名仁口旅店,也是店长的姓氏。据店长所说,旅店是继承自早已死去的双亲,他一个人承担厨师和收银的工作,清洁工作则是每天清晨和傍晚由住在附近的临时工负责。
和岛上大部分人一样,他自出生就一直生活在这座岛上,从来没有外出过。
‘安室透’将话语转移到岛上的人鱼传说和这家店的特殊装饰,店长却顾左右而言他。对方如此坚持,‘安室透’也不打算表现得过于强硬,转向另一话题。
“仁口先生,那你知道有什么合适的人家能够让我们借住吗?我想本地人给的建议会更可靠一些,总好过我们满大街的去找人询问。”
“嗯……”仁口店长的目光扫过正仔细端详着菜单的黑川彻,略微停顿后给出了一个回复,“这附近有一户人家倒是可以满足你的要求,是一对兄妹。有些问题,他们清楚。”
‘安室透’察觉到这一变化。看来这个人对黑川彻很在意。
“我给你们画一个示意图,等吃好饭拿着这个图去找就行。告诉那两个孩子是我介绍的,他们会答应的。”
仁口店长没有什么将旅店做大的野心,菜单很是简单,大多由海鲜等水产品和面条米饭之类的主食随意搭配。
当地的海鲜拉面相当有名,‘安室透’接受了店长的推荐,而黑川彻则是迟疑的向店长询问是否有蔬菜或者别的肉类,他看着墙壁上菜品的名称只觉得一股浓重的腥味萦绕在鼻尖,不久前欣然接受的食物,此时却让他难以下咽。
“海带算蔬菜吗?”仁口店长的话语略带迟疑。
最后‘安室透’吃完了一整碗海鲜拉面,黑川彻默默扒拉碗中的白米饭,好在他行李中还有一包牛肉干,不至于太过惨淡。
午餐结束后,二人便出发前往未知的住所。
冬天的海岛刮着冷冽却略带暖意的风,二人在枯枝遍地的林间小道中行走。
他们按照仁口店长的地图沿着旅店东侧的道路一路走到这片树林中,描绘地图的长者告知,这对兄妹居住的地方有些偏远,但一路上很少岔路,照着地图走绝对不会迷路。
‘安室透’和黑川彻一前一后朝着目的地行走,不时闲聊几句。
“黑川君,你对海鲜过敏吗?”
“没有,我只是最近不想吃海鲜。”
前方的金发青年停下脚步,转身直视着黑川彻的眼睛,常含笑意的眼睛此时有几分严肃,语气很是认真。
“面对危险保证足够的体力是很重要的。黑长君,我们没有带多少食物,你总不能一直吃今天中午吃的那些。等找到那对兄妹后,我会帮你找找除了海鲜之外的事物,但如果只有那些的话……”
“我宁可吃白米饭。”黑川彻清楚对方的好意,但他并不想强迫自己进食。
“按照地图指示,应该就在这附近了。安室先生,和对方交涉的事宜就交给你了。”
“嘛,交给我吧。”
金发青年关切的神情中带了几分无奈。黑川彻不擅长接受他人的好意,也明白保镖先生的话是正确的。他别过头移开自己的视线,试图躲避这种让他心绪混乱的善意。
在他视野范围之外,‘安室透’嘴角扯出一丝不耐。
他年少时就在组织接受训练,不合格的同伴往往会拖累队友,因此他向来对那些目光短浅且固执自见的人没什么耐心。平时因为组织的任务,他会对那些人虚以委蛇,但在结束后他会根据心情对目标会采取一些并不和谐的手段。
按照任务的要求,他必须保证这个青年在离开人鱼岛时是活着的,依照对方之前病弱的模样,加上现在这不正常的饮食,‘安室透’断定青年大概率会病倒,届时还要浪费自己精力去照顾他,真是麻烦。
黑川彻没有注意到保镖先生的暗自嫌弃,他向北方走了几步,看到一栋老旧的房屋。屋前用低矮的篱笆围了一片田地,其中种着一些鲜红色的花卉,还有些眼熟,似乎之前在树林里看见过。
‘安室透’思忖,不知是什么品种,能在一月的严寒中依旧盛放。
二人来到屋前,没有看到任何人。‘安室透’上前敲了敲房门,然后等了片刻也没有反应。
两口店长介绍这对兄妹时,曾告知其中的妹妹因为身体原因一直在家中做一些手工补贴家用,并不出门,因此他们才决定直接拜访,倘若对方不答应,那就趁早寻找其他住宿。
“或许是没有听到。”黑川彻打量着这栋房子的大门,陈旧并不破败。
远处传来一声喝问。
“你们是什么人?!”
二人转过头,是一个身形挺拔,面容清俊的少年,看着十三四岁的年纪,手中拎着一个袋子。
他穿过灌木朝他们走来,面色严肃,似乎想要给自己增加一些压迫感。不过他单薄的身体和不怎么达标的身高轻松打破了这种幻觉。
‘安室透’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先交代他们的身份,“是仁口店长介绍我们来的,听说你这里有空闲的房间可以让我和朋友借住,这是住宿的费用。”
他将手中的仁口店长绘制的地图和一沓现金递给少年。
涉世不深的少男轻易被数目巨大的金额吸引了注意力,脸色放缓了一些。他干咳了一声,拿过地图仔细辨认。
“确实是店长的笔迹,不过这件事我还得和妹妹商量一下,你们先在客厅休息一下吧。”
少年将手中的袋子放在门侧,拿出钥匙打开房门。
这套房子总共上下两层,门口就是通往二楼的楼梯。客厅是现代的装修风格,面积不大但很温馨,茶几上摆放着四个茶杯,东西被整齐的收纳在一旁,看得出来这对兄妹在尽力维护这个房子的整洁。
少年指引二人坐下,告知稍等片刻,便匆匆离开。
‘安室透’观察着沙发对面一个巨大的全家福,一对夫妻和他们的两个孩子,按照刚才少年的外形判断,这张照片的拍摄时间应该是在五六年前。照片上哥哥一头利落短发,倒是和现在有所不同。他并不清楚仁口店长为何在看到黑川彻之后告知了这对兄妹的存在,但按对方的行为逻辑可以推测出这里必然有和人鱼、瀛妖诞祭相关的线索。
他身旁的黑发青年在细细端详着沙发旁的一把吉他。黑川彻不会使用乐器,但他记得绿川先生是贝斯手,因此他现在对这些东西多了几分关注。
黑川彻将吉他拿起,示意‘安室透’注意那把吉他上雕刻的圆形符文,直视着对方眼睛,肯定地点头。
门口处,两道脚步声缓慢接近。一结实,一虚浮。
他匆忙将吉他放回原位。
刚才那位少年搀扶着他妹妹走进来,少女面色苍白,神情却很镇定。
“哥哥他把事情告诉我了,既然是仁口店长介绍的,那就请安心住下吧。”
少女借着哥哥的力道坐在对面沙发上,露出客套的微笑,“我叫牧宫雨和。”
少年站在妹妹的身侧抱臂,沙发容纳四人绰绰有余,他却坚持站着,“我是牧宫玄冬。”
四人围着茶几开始交流。‘安室透’告知兄妹他和好友黑川彻对人鱼传说颇感兴趣,因此前来观光,希望他们现在能介绍一些相关的地点,这样也不会浪费晚餐前的这些时间。
牧宫玄冬面露惊讶,飞快地抬头看了‘安室透’一眼,还不待说些什么,就被妹妹握住手背安抚。
牧宫雨和露出思考的神情,缓缓列举,“附近的森林中有一个瀑布,据说瀛神殿下曾经在那里现身过。”
“据说在岛屿四周的海岸,潮汐涨落的时间也有人鱼出没。”
“至于最近传出的烧毁的人鱼尸骸,是在瀑布底下被发现的。”
9. 石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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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传来有规律的敲门声,随后‘安室透’和牧宫玄冬一同出现。
牧宫玄冬打了声招呼,便进入厨房。
‘安室透’轻轻拍了黑发青年的肩膀,示意上楼详谈。
那道瀑布离这里并不遥远,他在瀑布的上游发现许多类似用于祭祀的木块,附近还有一条狭长的走道,向下可以抵达瀑布的底部。他在那条走廊的栏杆上也发现了类似的符文。
黑川彻接过对方的手机,仔细辨认那些符号,随后在行李箱中翻找出一本记事本,在书桌上涂画些什么。
‘安室透’走近,看到青年将那些符号书写在纸上并不断组合排列——通过大量不同的符号进行对比,他曾经在研习密码学时看到过类似的技巧。
直到写满整整两张纸,黑川彻才轻吐一口气,复述了一遍牧宫雨和告诉他的信息,并加以解释,“安室先生,这些符号都是岛上居民用于祈祷的祷文,一定与瀛妖传说和生存相关。因此这些符号肯定会指向这某些特定的元素,例如水、大海、月亮、食物。”
黑川彻指向最后几个被他罗列出来的符号,“例如这个圆形的符号,中间这条波浪代表涨潮,但是我没有寻找到关于祭祀的符号,这一点很奇怪。应该是没有找到关键性的内容,又或者是样本量还不够。我观察过,居民住所中找到的符文内容大多类似,想要破解更多信息,需要更多线索。我们可以再晚餐后去海滩边找找有没有更多的祷文。”
听完青年这一串逻辑缜密的推论,‘安室透’轻挑了下眉毛,不过还是对于接下来的行动怀有顾虑。青年待在这里可以保证安全,也不会碍事。
看着对方迟疑的神情,黑川彻将手机递给对方,强调,“这些符文和周围的环境也有关联,有一些细节之处,可能你发觉不了。”
金发青年想到对方展现出来的奇异之处,点头答应。
“安室先生,你在回来的路上有发现什么奇异之处吗?”黑川彻抬起头观察对方的神情。
‘安室透’眨了下眼睛,语气认真,“一切正常。”,随后离开房间在屋舍其他角落抽查。
【他没有察觉到之前那段时间的不对劲。】诸伏景光判断出好友在这点上确实没有任何迟疑和隐瞒。
【牧宫雨和讲述那些内容用不了半个小时,但是看其他人的反应大约过去了几个小时。安室先生和牧宫玄冬又巧合地一起回来,这个岛上有能够改变他人意识的存在。安室先生在轮渡上的行为也验证了这一点,他有时间停止时的记忆,但是没有我使用鱼鳞玉石的印象。】
【黑川君,这种情况很少见吗?】
【非常常见,对于‘那个世界’来说。】黑川彻将签字笔放在手指间灵巧地旋转起来。
诸伏景光沉默片刻后提出一个疑问,【你有没有听到一阵歌声?就在你分析那些符号的时候。】
【歌声?】黑川彻将签字笔攥紧,他努力回忆但最终没能想起任何信息。当时那些歪七扭八的字符占据了他所有的心神,。
【没有,你能唱给我听一遍吗?】
【可以。】
诸伏景光温和细腻的声线带着轻微的笑意,黑川彻有些出神。诸伏景光听到的歌声并不连续并且很短,很快就结束了。
【黑川君?】
【听起来很正常,像摇篮曲。或许牧宫兄妹了解这个声音,你可以操纵我的身体唱给他们听。我实在没有什么音乐细胞,也向来记不住这些歌曲,唯一的感想就是你唱歌还挺好听的。】有一种清冷又温暖的感觉,像月光一样。
诸伏景光有些哭笑不得。这个提议没什么问题,但零肯定能辨认出动作时的细节。他思考片刻,提出一个解决办法:【对于那对兄妹,还是需要保持一些警惕心,况且这个歌声只有我一个人听到,有些蹊跷。如果之后没有办法,我可以使用楼下那个吉他。】
【绿川先生考虑得很周到。不过我还挺想听听用我的声音唱出来的歌是怎么样的呢。】黑川彻重复了一遍,声音略低,“刚才那段确实很好听。”
【如果能顺利完成这次调查,可以在公寓里弹给你听。】
“什么很好听?”’安室透‘不知何时出现,他斜靠着房门轻挑起嘴角。
“没什么,要吃饭了吗?”黑川彻站了起来。
诸伏景光默默感叹。零的身手真是愈发好了,刚才他也没有发觉对方的出现,脚步声被树叶萧瑟声完美掩盖。
他和幼驯染在组织中卧底时无法经常见面。天台那件事情之前,他已经很久没有仔细感受对方的变化了。大多数时候,是在组织成员时常出没的基地听到其他人的谈论,那些话语中,波本行事作风愈发让人讨厌。偶尔他和同为狙击手的黑麦威士忌一起出任务,对方也会谈论起那个看他不顺眼的金色青年。
这段时间,他一直默默观察着好友的一举一动,先前察觉到的那丝异样究竟是因为那些未知能量的影响,还是好友因为自己的死亡而产生的变化呢。
诸伏景光不得而知。
天色微微暗沉,牧宫家的灯光点缀出几分温馨。
黑川彻紧紧盯着桌面上的晚餐,蒙头干饭。
“黑川先生,你不吃菜吗?我的厨艺水平还不错,雨和一直很喜欢呢。”牧宫玄冬语气直接。
“我不想吃海鲜。”他略微摇头否认。
“可惜岛上常见的食物只有海鲜。之前有专家来这里经过考察,当时哥哥在采访时进行提问。对方声称岛上的土壤盐度极高,非常不适宜栽种蔬菜。不过门前那些花倒是例外,是母亲曾经打理的。”牧宫雨和解释道。
“没关系,我不会待太久,过几天就离开了。”黑川彻抬头露出一个微笑。土壤无法种植蔬菜,但是花可以如常生长吗?又是一个线索。
“玄冬君,等会是否可以麻烦你带我们去附近的海滩?”一旁的‘安室透’朝牧宫玄冬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少年不自觉地抬头看向妹妹,牧宫雨和轻微点了下头,随后他答应了下来。
临行前,黑川彻匆匆回楼上拿下一只腰间挎包,这是他收拾行李时准备的。
这个时节,天色很快昏暗了下来。目的地和牧宫家之间的路程有些长,三人散漫地抱怨些海岛生活的不便,不多时便经过一片树林进入主道。
对着晚霞的红色,他们各自拎着一支手电走向绵软的沙滩。
“你们想要找的东西应该就是那个石碑。之前村里的老人告诉我,那是用于记载潮汐的时间,可能和瀛神的关联不大。”少年指着远处礁石上的东西强调。
“没关系,这些也是很宝贵的材料。”‘安室透’说完朝着礁石出发,黑川彻紧随其后。
“我就不过去了,在这里等你们。”牧宫玄冬挥着手示意。
刚刚退潮的沙滩上十分泥泞,二人踩着之前路过购买的拖鞋缓慢行走。
“安室先生也发现不对劲了吧。”黑川彻看着金发青年的背影。
“暂且不论牧宫雨和。人类是没有办法在不进食蔬菜的情况下保持这么好的身体素质的,大多会存在一些心血管疾病。一路上的居民面色红润,能看出身体强健。我推测之所以其他外来人没有发现,或许是因为那些靠近码头的餐厅会提供一些蔬菜,而我们由于寻找旅店走得太远。”‘安
10. ‘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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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川彻看着少年慢慢走远,很是疑惑,“安室先生,为什么这么突然?”
‘安室透并不回答,反问道:“你刚才在石碑上看到了什么?”
“石碑上有一个经常出现的符号,主要由半弧形的线条组成。结合之前的那些,我认为可以解读为很大数量的花,或者是别的事物,例如鳞片。因为那间屋子外的花过于奇特,所以我想这个特定的品种应该也会被记录下来。
还有一个符号也很奇怪,直接解读的意思是指山上的河流。”
“那道瀑布?”‘安室透’了然。
“是的,所以我确实需要亲自去一趟瀑布,但已经这么晚了,明天也是可以的。”
“我觉得时间不多了,黑川君,你应该可以理解。”‘安室透’微侧过脸颊,月光映照之下,黑川彻看到对方的嘴角露出一个不甚开心的弧度,话语中透着些许无措。
向来强大可靠的安室先生表现出这种神情,黑川彻愣了一下。他撇了下四周的环境,有些迟疑,“你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说完,青年察觉自己的话语过于直接,试图补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前倾上半身靠近眼前的金发青年,试图捕捉对方脸上的情绪。
‘安室透’配合地低下头,声线飘忽,“是直觉,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里非常危险。如果你有什么想法,请务必尽快告诉我。”
如果诸伏景光有实体,他现在一定想捂住自己的脑袋。对于一个优秀的情报人员而言,适当的示弱是套取信息时无往不利的手段。作为警方精英和高级卧底,好友的技巧娴熟且自然,有时连自己也会被骗到,更遑论表色冷淡但涉世不深的黑川君了。
果然,黑川彻轻皱眉峰,语气也快上很多,“安室先生,请不用担心。根据我的经验,关键的节点是瀛妖诞祭,起码还有五天时间。在这个节点前,只要没有做出非常危险的行为,是可以保证生命安全的。”
“非常危险的举动是指……”
“就是破坏仪式之类的。安室先生的提议也有道理,夜晚可能会出现一些白天没有的线索。”
黑川彻说完走到北面的一小片花丛附近,招手示意,“安室先生,虽然这种奇怪的植物在这个地方算不上离谱,但我总觉得有那里不对劲。”
【黑川君,右边那里……】
“这里有挖掘过的痕迹。”
黑川彻迅速凑了过去。‘安室透’正观察着这片花的右侧泥土。
黑川彻盯了几秒,有些恍然,随后叹服,“安室先生观察力好强。”
【难不成他之前当过警察,所以那句话才让他有些生气。嘛,开个玩笑。能做安保这份工作,肯定是看重了这个行业极高的报偿,从安室先生的面容来推断年龄,想必很早就入行了,怎么想都可能性太低。也许是我今天精神不太好。】黑川彻想起在船上时对方的那份沉默。
诸伏景光默默叹息。
【诸伏先生,你刚才也是想提醒我这一点吗?】
【我是想让你关注一下他的发现。】诸伏景光熟练地把黑川彻的注意力转回来。【这里似乎没有什么合适的工具。】
黑川彻眨了眨眼,随即在腰间挎包中翻找,拿出一个折叠式的小型工兵铲。
一旁的‘安室透’不由感叹,“你还真是准备周全。”
“在这种地方,准备一些工具也很正常。不过我本来是想自己铲一些这种花带回去研究的,毕竟牧宫兄妹对他们亲自照顾的那片花很关心,我想出来的时候顺便可以收集一些。”
黑川彻拿着工兵铲准备蹲下,却被‘安室透’制止,“我来吧。”
“安室先生,你要小心一点,这是纯钛材质的,比较难掌握力道。因为它最轻,所以我才随身带着。”
或许是这里因为掩埋不久,加之‘安室透’手法灵巧动作迅速,片刻后就挖出了一个土坑。安室透在坑底细细摸索,拔出一根长长的骨头。
黑川彻接过骨头,用口袋里的手帕抹去表层的泥土,语带迟疑:“这好像是人类的大腿骨?但是也不能排除其他形状类似的大型动物,特别是在这个地方。”
一旁旁的‘安室透’正在整理因为挖土而导致有些凌乱的穿着,“是前者。”
“大小和细节都对的上,底下还有很多,我触摸到了两个人类头骨。况且,这里除了人,好像也没有别的大型动物。”‘安室透’的语气极冷,没有想到出个任务还要做法医的工作。
“数量很多吗?”黑川彻抿了抿下唇,低声自语,“这些花底下的泥土也需要挖开,我觉得应该不止两个。”
‘安室透’面色淡漠,缓缓吐出一口气平复心情。组织的考核目标十分严格,少时他曾经为了完成窃听的目标,在装有动物的运输车中待了两天。等到他不再需要用这种行为来达成目的,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多了厌恶泥土状事物的心理。但是他一直都可以克服这些生理上的厌烦,一个合格的保镖显然不会让雇主自己做这样的事情。
他正准备再次动手却见黑发青年利落地跳了下去,蹲下身体,神色镇定地朝自己伸出一只手,“安室先生,麻烦把工兵铲给我。这些得由我来处理,你帮我解决光线问题就行。”
黑川彻沿着‘花’的底部落下一铲,抬头警示,“这些‘花’,不要轻举妄动。”
‘安室透’应和了一声,嘴角上扬起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弧度。明明不论从身份还是能力出发,黑川彻才应该是那个被保护者。
冬日夜晚的森林很是安静,偶尔有树枝随风抖动或掉落的声响。
黑川彻听到答复后便将注意力全部放在被掩埋的事物上,快速果断将‘安室透’之前挖出的坑朝着花丛的方向扩大。他的身体素质不算差,但今天发生的事情多少让他力道不太稳定,青年尽力控制着自己呼吸的频率,动作不时有些僵硬和颤抖,好在他对这些工具很有经验,姿势也很标准。
‘安室透’在地面上用手电照亮前方的区域,随着青年的动作,被发现的残骸越来越多。
和他之前预料的一样,那些‘花’底下密密麻麻。
黑川彻停下动作,依靠着坑壁,
11. 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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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川彻躺在地上,感受到一股力道从在脖颈处传来,呼吸有些吃力。
【黑川君,让我来吧。】诸伏景光看着面前神色漠然的好友,不由心焦,语气凝重。这不是零常用的体术技巧,自己绝不能让这两个人出事。
【绿川先生,你帮我把左手碰触到安室先生的脸上。】黑川彻感受着对方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眼前发暗。随即他让渡出身体的控制权,现下让绿川先生动手更好。
诸伏景光再次拥有身体感知后,用尽身体的全力袭向好友的右侧肋骨,趁对方抽手反击时向右后侧避开,摆脱控制。他洞察力极强,注意当对方在这种状态下左手还握着那支‘花’,便明白这是一切的源头和破局的关键。
诸伏景光左手将刻刀掷出,对方侧身躲开出,左拳反制,诸伏景光硬接下这一击,借此用右手探向白色花枝。‘安室透’立即试图抵挡,随后被对方用左手在脸上抹上一大片红色。
‘安室透’不再行动,在原地站立几秒,随即向后倒去。诸伏景光扶住对方,随后这具身体中的两个灵魂都失去了意识。
月上中天,树影西斜。
黑川彻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侧倒在地上,身旁是昏迷状态的保镖先生。喉咙和胸腔都传来麻痒钝痛的感觉,他勉强用右臂支撑住身体,左手按住胸口,发出低沉的咳嗽声。
【绿川先生,真是谢谢你了。安室先生不愧是金牌安保人员,一只手就能吊打我。】黑川彻朝对方抱怨。
诸伏景光暗自苦笑,以对方的水平,在普通人中算是翘楚,但对上警察厅公安部的精英还是不够看的。不过他也没有预料到好友使用的技巧不是惯用的搏击。
【黑川君,你的伤严重吗?】诸伏景光关切问道,心中有些愧疚。为了尽快达成目的,他只能操纵对方的身体硬接下那一击。毕竟时间拖得越久,以这具身体的虚弱状况而言,胜算越小,也会让好友察觉到不对劲。
黑川彻尝试感知身上的伤处,扶着一旁的树站了起来,【无妨,这些伤,过几天就痊愈了,这点我很有经验的。幸好安室先生的武力值太高了,没有多少反抗的余地,也就没受什么伤。】
【你之前让我用血接触他的皮肤,这是怎么回事?安室先生怎么了?】确保黑川彻可以自由行动后,诸伏景光压制不住内心的担忧,迫切想了解好友的现状。
【先前我和你讲过,我少时曾经和一个同学遇到了同样的情形,他和安室先生一样跟着我进入了‘那个世界’,他也出现过和安室先生刚才类似的表现,但中途不知是什么原因恢复了意识。事后回忆,我依稀想起那个时候自己的校服都被沾满了血,或许是我的血液接触了对方的身体。没有想到那么久之前的猜测却在今天被验证了。但是,我也不清楚这是什么原理,到底是好是坏。】
【后来,你的同学恢复正常了吗?】诸伏景光沉默片刻后发问。
【我只记得,他起码意识清醒了。】黑川彻不由控制地回忆起那天晚上。失重的感觉并不好受,接触地面后剧烈的疼痛也无法习惯,但好在大脑的保护机制会自动屏蔽剧烈的疼痛,也会模糊痛苦的记忆,他现在还可以冷静地回忆起那轮美丽的月亮。
不过是十几岁的学生,他做出那种事情或许不是出自本意。那会是因为什么原因呢,这个诡谲的世界还是自己?
不知道安室先生醒来后会怎样,是否会变得和那个人一样。
黑川彻镇静地开始整理自己的衣物,他脱下大衣,将摔倒在地时背后沾染上的树叶和泥土抖落在地,随后调整内搭毛衣的位置,将长衣领翻出向上遮挡住脖子上的痕迹。他静静看了一眼身侧躺着的金发青年,对方左脸被抹上的血迹不知何时消失了,对方笑起来的时候足够温暖。
灿烂的太阳绝对不应该被沾染上黑暗。
‘安室透’恢复意识时,发觉自己上半身靠着一颗粗壮的树木,他的后脑还有些晕沉的感觉。他眨了眨眼,意识清醒了三分,他试图回想起先前发生的事情。
‘安室透’轻促眉峰,但无论如何回忆,他只能想起一大片瓷白的花海和其中坐着的黑衣青年,对方双目紧闭,微低着头,胸口处是视线范围内唯一的红色。
他走近,试图叫醒对方,“拜托了。快醒醒!”眼前的这个人如此熟悉,他却无法叫出对方的名字。他抓紧青年的肩膀轻微晃动,对方却顺着力道的方向倒下,指尖的触感变得冰冷,视线慢慢模糊,眼前出现了一大片鲜红色,另一个黑色的背影隐约出现在远处。
“安室先生!”
‘安室透’回过神来,面前出现一双形状狭长深邃的金色瞳孔,眼睛的主人面容俊秀,正略带惊讶地呼喊自己的名字——安室透。另一个温和亲昵的语调在脑中徘徊最后消散,自己出生证上的名字是降谷零,只有在卧底警方时才使用,但为什么现在自己反而觉得这个名字更加有温度。
‘安室透’的意识恢复,缓缓站直身体,朝着黑川彻露出一个带着笑意的安抚表情,“我没事。”面前这个人是组织安排给他的任务目标,必须看住,哪怕是死了,尸体也要带回研究所。
黑川彻看着对方的神色,轻轻点头。对方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灿烂,但他却从中感受到一丝悲痛,是想起了很重要的人吧。
【安室先生哭了。不过他好像没发现,这样就不用担心我被灭口了。】黑川彻试图开个玩笑。金发青年梦中的急切惶恐令他也心生悲戚,他试图摆脱这种情绪。现在所处的环境相当危险,他是唯一对‘这个世界’有所了解的人,需要深省决定下一步。
诸伏景光沉默不语,他辨认得出零在昏迷时的口型,是在叫自己的名字——hiro。自己无法知道零梦到了什么,也无法宽慰对方。死亡如同利刃,斩断了他与现实的一切联系,现在他应当做的就是什么都不要做。
‘安室透’拿起地上的铲子,开始复原这条坑道原本的样子。他现在迫切需要用另一种感觉来抚平自己的躁动。
黑川彻看着对方的动作,想要出声阻止,他有一种直觉,这些尸骸已经彻底泯灭,即使不去掩盖,也会自己消失。但最终他只是站在原地,想着安室先生脸上那行流下的泪水,或许这个行为算是对方整理心情的一种方式。
黑川彻微微低头,在夜风中静静看着‘安室透’的动作,黑色大衣的下摆不时随气流的穿行而晃动。
金发青年的效率很高,片刻后便将一切变为之前的样子,他走到近前,把清理好的工兵铲递给黑川彻,已经恢复了先前镇定自若的模样,“已经处理好了。”
黑川彻将手里的物件恢复成折叠
12. 水潭[7.14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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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川彻应答了一句,打量着周遭的环境。简略地看了一下石壁上的符文,安室先生拍摄的照片确实已经全部覆盖了。结合石碑的内容,他对这些符文有些新的想法。
先前那片树林中他见证了‘花’之下是白骨,现在他倒是很好奇瀑布之下又是什么。他径直朝前方走去。
一个观察能力强的人自然善于挖掘细微之处,特别是经过警校特殊培训过的精英,但这也造成了某种惯性思维,他们往往更加擅长以侦查和探案的角度来审视周遭的事物。但黑川彻不同,他了解这个世界大多数时候不是靠手指感知到的触觉,也不是靠眼睛看到的景象,而是一些直觉和灵感,尤其是这个不能用常理来推测的世界。因此‘安室透’先前在这里观察许久,却不可能抓住那些散逸在理性之外的信息。
黑川彻站在河流前。一座和人鱼有关的岛屿,加上地下埋藏着的人类尸骸。这座岛屿上生存的生物有信仰有祭祀,与之相关的意象包括月亮、潮汐,还有那个格格不入的符文代表着的瀑布。
面前这条河流正是瀑布的源头,它是这片深林的血管,黑川彻弯下身体试探性地将手指略微浸入水中,一股来自地狱的阴冷感瞬间传递到全身。他静静感知着,片刻后,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
黑川彻起身,踏进这条河流。
耳边传来飞蛾翅膀碎裂的声音,月色下地面上的枝桠变得扭曲,流水泼溅在凹凸不平的石块上,随后一切活动的物体开始止歇。名为停滞的黑色在无光的树荫下游荡。泥土之下,硕大扭曲的根系繁茂膨胀,暗红色的血液凝固变质。未知的存在依旧尚未苏醒,岛屿上助眠的乐声开始走音。
山林之中,万物寂静。有人从右侧试图抓住黑川彻的手臂,或许是安室先生,他不得而知,挣脱后继续前行。越靠近悬崖,冰冷刺骨的感觉愈发加深,黑川彻蹲下身体,在水中摸索,片刻后在一片碎冰之中捞出一块全然透明的圆形物体。
他站起身体,下一秒,眼前出现一双灰紫色的眼眸。他略微仰视着对方,那双眼睛中的情绪有些似曾相识,曾经在无数个喊他疯子的人的眼中出现过。
“你的手不要了吗!”对方的声音中仿佛带着冰碴。
这道声音裹挟着千万条外界事物的讯息一同涌入黑川彻的大脑。
黑川彻皱眉闭眼抵御大脑传递来的眩晕感,随后低头,自己的指甲不知何时崩裂了,指尖和指缝全是被碎石划开的切口,在冷水中泡过,被划开的皮肉泛着苍白。
他捧着那个透明圆球,转身走上岸边。
【黑川君,刚才我一直在和你说话,但是你没有回应我。你一个人走到悬崖尽头的石堆,用手刨出这个东西。】诸伏景光陈述道。那种状态的黑川彻,动作僵硬仿佛失去灵魂,只剩下躯壳。
【我没事,我找了这个东西。刚才没有回应是因为你是在用我的眼睛看这个世界,所以能看到我眼中看到的,但是无法感知我意识感知到的东西。】
黑川彻仔细打量着手中从不可见的水中找出的透明物件,片刻后得出一个结论——它没有温度。
他的手目前很难准确传递感知,于是用脸侧和手臂去贴近,但是只有感受到触觉。人身体的各个部位的温度都是不一样的,因此与其说这是一块和人体温度相同的恒温物体,倒不如说它的温度无法被捕捉,人类只能获取到它带来的触觉。
黑川彻侧过脸,“安室先生,这个瀑布下方要怎么过去?”
金发青年的脸上是疑惑夹带着关心的神情。先前急促的话语,只是过于担忧自己这个总是不按套路出牌的雇主。
“那个方向有一个可以直达底部的石梯。”
‘安室透’自然地在前方带路,不经意地提问,“是错觉吗?感觉黑川君挖到那块东西之后瀑布的水流就变小了一些。”
“不是水流变小,是温度变了。”
“哦?”
向下的石梯并没有妨碍二人的脚步,黑川彻捧着透明圆球注视着极速落下的水流,探出上半身,手指伤口的血迹,在行动间涂抹到了圆球上,此时已经被过于靠接近的水花清洗掉了。
黑川彻注视眼前的景象,忽然眼神一凝,“安室先生,麻烦你站远一些。”
看着身旁的青年略微向后退了几步,黑川彻放松了手上的力道,物体坠落的声音在嘈杂的流水中被衬托得几不可闻。
但紧随其后的是水面诡异的波动。清澈澄明的水缓缓地降入底部。如同高超的茶道大师将一壶茶水倒入杯盏,但是把人们手间高雅艺术的对象变成眼前瀑布,就超出人类所能理解的范畴。
‘安室透’的额角冒出些许冷汗,他将呼吸放缓,尽力控制着自己的心跳声。随后抿起嘴唇,上前观察。
瀑布的底部是一片深潭,在月光的照耀下,只能看到底部一片漆黑,‘安室透’试探性地用手电照向底部,但是只有一片虚无,按照水的透明程度和手电的光照强度,能够照亮的范围极大,这也就说明至少有二三十米的水深。但是他之前在白天曾经来到此地查探过,潭水并不浅,在流速极大的瀑布底下查探也并不方便,但最深也不过两米左右。
他当时也是在在潭水的边缘进行观察,附近有几块巨大的石头被碎石堆夹杂其中。
黑发青年就站在最高的那块石头上静静俯视着潭水。
‘安室透’看着他的背影,“黑川君,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对方没有回答,身形一动,他直接跳进潭水中!
这个距离,‘安室透’来不及阻止。他快步上前,看着对方在水中缓缓下沉失去了行踪。来不及多加思考,他跟随着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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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那个透明圆球投入水中之后,水流就变得无比温和。黑川彻靠近瀑布中央,在潭水四周检查了一圈,但在这里没有发现任何装饰图案或者符文,经过水流常年累月的洗刷,水岸边的石头也都是光滑无比。
黑川彻站在水潭边缘打着手电,弯腰查看着平静水面下的景象,潭水非常清澈,借着光线可以轻松看到水下深处有着浓郁的阴影,只是距
13. “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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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的水珠不断滴落,也在缓慢带走温度。
黑川彻蹲下身体,仔细查看着石砖的构造,这个形状和边缘一指宽的缝隙,再加上位置偏僻且靠近地面,很像是他在古城遗迹中看到的排水口。既然有排水口,那就说明这里肯定会有水淹没的情况,但是这个地方却是在水下。
黑川彻仔细思考着这个空间的构造,忽然想起些什么,朝身旁的‘安室透’提问,“安室先生,既然你是看到人鱼从这个方向消失,那这条人鱼是怎么移动的?”
“人鱼自然是游过来的。”‘安室透’的语气很是笃定。
在空气里游吗?
黑川彻心中不免有些烦躁。他们来到这座小岛还不满一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事,虽然取得的线索很多,但始终没能掌握关键性的东西,安室先生的状态也越来越奇怪。
诸伏景光的话语打断了他的思绪,【黑川君,你的手电刚才闪烁了一下。】
这个手电是出发前‘安室透’特地在户外装备店买来的,是圈相关子里广受好评的存在,装水级别高并且电池容量很大,是理论上不应该使用这些时间就没电了。黑川彻仔细观察,才发现灯光的亮度也比之前暗了不少,可能是水下的某种力量影响的。
【看样子,只能再坚持半个小时。】他做出判断。
诸伏景光提醒道,【黑川君,我们现在必须得想办法尽快出去了。出门时没有预料到现在的局面,没有携带相应的装备,按照这个水深,你和安室先生的手机怕是都已经受损了。而且你可能没有发现自己在微微颤抖,你需要热源。】
【但是找到出口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啊。安室先生倒是身强体壮,不会感冒的样子。】黑川彻收拢自己的手臂,看向身旁的青年。
和他一样,对方同样浑身湿透,金色的头发加上那副昏暗光线下隐约的茫然神情,不免让黑川彻想起某种相同颜色的深林猛兽,外表可爱,但是能一巴掌拍死半个自己。对方正一直盯着这块石砖,或许是受到了这里某种能量的影响。
“啪!”
忽然,诸伏景光听到了远处的细微声响。
很熟悉的声音,刚才就听到过。黑川彻进入这个空间时衣服浸润的水向下滴落,就是这样的声音,并且连续不断。
黑川彻被意识中的话语提醒,拿着手电看向先前进来的地方。这个方向望去,大部分视野被石柱挡住,但并不妨碍那些悬浮在空中的未知生物缓缓出现,那些声音正是渊自它们鳞片上不断滑落下来的水。
这些生物根据外观来说,确实可以算是人鱼,它们下半身是长长的鱼尾,从尾巴一路覆盖至脸侧的鳞片,大多是银白色或者暗绿色,上半身没有能够区分性别的特征,黑色或棕色的头发长至腰部,手臂下是长且尖利的爪子。
看着诡异且瑰丽的生物在空气中轻微晃动着身体,黑川彻忽然间明白了‘安室透’先前话语的含义——它们确实是在空气中游。
而这些人鱼此时正包围过来,粗略望去大概有二十几个,最靠近的那个全身墨绿色鳞片,距离他们大概只有十米远了。黑川彻能够看清对方的瞳孔中有一圈明亮的荧光纹路,和先前在水中看到的物质是类似的颜色,让他不由想起土星环。它在靠近的时候明显加快了速度,把其他人鱼甩在身后,尖利的手指张开,俨然是攻击的姿态!
黑川彻连忙握着手电向两侧打去,先前他没有看清楚周围有什么出口,现在还是同样的结果,这个空间过于宽广,手电的灯光无法抵达近处。
来不及多加考虑,黑川彻朝身侧的金发青年示意,向左侧跑去,却发现身后没有传来脚步声,回头看去,对方依旧待在原地。
而此时那道墨绿色人鱼正举起利爪朝他的脖子挥去。
“安室先生!”
黑川彻迅速从腰包中摸出一把刻刀朝前扔去,精准命中那条布满鳞片的手臂,刀身没入两寸,堪堪破坏皮肉下的静脉。它随即用另一只手握住手臂,发出吃痛的吼叫,声音嘶哑。
刚才投掷的力道让黑川彻右手有些酸痛,他回到‘安室透’身边,试图握住同伴的手腕带他一起离开,却被对方轻松避开。
原本呆立在原地的金发青年忽然抬起脑袋,直直地前方那道吼叫的身影,眉眼间尽是锐利。诸伏景光很清楚,这是好友在看即将被他拿下的战利品,不由略微放下些担忧。
下一秒,‘安室透’双手握拳朝对方攻去,还在哀嚎的墨绿鳞片生物匆忙察觉到,试图躲开,不过它的反应能力比不上对手。‘安室透’将对方逼退,顺势刀切豆腐般用左手轻松拔下那把刻刀,手指轻转,充当武器。
作为被跨国犯罪组织培训多年的代号成员,‘安室透’偶尔青睐这些可以随身携带但不会被在意的武器,尤其是出情报任务的时候。
在近处观察可以看到这些鳞片上有着锋利的凸起,可以轻松划破肌肤而不阻碍水流。‘安室透’用刻刀将衣服的下摆割下一个长条,绕着右手缠绕一圈。恰好人鱼将身体上浮,从上方进行俯攻。安室透向右前方躲避,趁着对方背部失防,左手握着刻刀刺出,恰好命中后心。
这把刻刀是尖头刀,刃身不足三英寸。为了防止对方再次反击,在猎物失力后,‘安室透’将对方扯下,刀锋轻转,割破喉咙,溅出一道半米长的红色血迹,语气温和带着些许困扰,“什么嘛,我还以为这些血也会和这些鱼一样不受重力约束。”
金发的青年缓缓抹去溅到自己脸颊上的红色液体,露出一抹满是危险气息的笑容。
“安室先生!你恢复意识了?我们还是先……”
“我可不会对于对威胁到我生命安全的怪物放任不管。你从原路回去,我会跟上。”
血腥味似乎激起了其余那些人鱼的攻击性,它们立即摆脱原本略显缓慢的试探,齐齐围了过来,鳞片下面可以看到肌肉发力地拱起。
于是黑川彻就看着保镖先生身形一矮迅速地躲过攻击,在敌人视线盲点突然出现,随后将对方惯倒在地,用刀刃处决。这些人鱼行动迅速,攻击的手法充满着粗犷和血腥气,灵活程度不低但远远比不上‘安室透’,他在这群生物中灵活地如同狩猎的游隼,快速且致命。很难说,这样可以轻松斩杀深海的巡猎者的身手,还属于人类能力的范畴内。
以黑川彻的眼光来评价,如果它们携带长柄武器,或许还有一战之力。这些生物尖利的爪牙在那个青年的面前起不了多大作用,在黑川彻手中只能,所以一个接一个纷纷倒地。
14. 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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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嘶吼声逐渐平息,一道愉悦的声音打断了黑川彻专心查看石柱的行为。
“都解决了,黑川君。”
黑川彻转头一看,发现不知何时安室透出现在身旁,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远处平地上层层叠叠摆放着什么,昏暗的光线下可以看到那头璀璨的金色头发此时被深色的液体全部沾染,深色的衣着倒是看不出明显变化。那双灰紫色眼眸中戏谑夹杂着冰冷的机械般的判断,黑川彻不禁有些后背发凉。忽然对方轻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什么嘛,怎么这幅表情。”
黑川彻这才发现自己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对方这幅样子,实在让他不由自主回想起过往那些带着尖锐疼痛的记忆,随后收敛心神。虽然‘安室透’仿佛下一秒都要把他连同那些地上的东西一起毁尸灭迹的神情,但他清楚这并非是对方的本意。
石柱上的线索固然有用,但并不能帮助他们离开这里。或许现在只能继续寻找先前的入口了。
【仔细听,有歌声。】
一道深邃悠沉的歌声不知何时传来,诸伏景光耐心聆听过后判断,【和先前在牧宫家听到的歌声是同一个曲调,但不是同一个人。】
歌声从南方传来,‘安室透’聆听着,脸上的神情竟然平和了一些,他朝着歌声的方向走去,“那边应该是刚才的入口。”
诸伏景光看着好友的神情,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手电发出最后的微弱的光线,烛火燃尽般闪烁了一下,黑川彻看着已然失去作用的手电,将它放进腰包。
黑暗中,前方人的脚步略带黏腻,他的步程不快,黑川彻跟在后面不算困难。
不多时,先前的入口便出现在眼前。‘安室透’先行步入水中,红色的液体在水中散逸,转头看着他,视线打量了全身,随后伸出手臂,“别担心,我会拉着你的。”
黑川彻迟疑片刻后,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一进入水中,黑川彻不由感到大脑中传来阵阵晕眩感。水潭深处有着向下的暗流,先前下潜时帮了黑川彻大忙,但此时却成了阻碍,好在‘安室透’攥紧他的手臂,加之身体自身的浮力,倒也不算困难。恍惚之间,视野从上下开始缩窄,意识慢慢下浮,黑川彻最后的记忆是手臂处传来的炙热以及脑海中不断传来的呼喊声——黑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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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的液体刚刚没过膝盖,水面之上是白色的迷雾。有人在轻声哭泣,无法辨别男女,也无法分辨方向。随后是尖利声——潜藏在人类最深处的噩梦苏醒,抓挠着墓穴的乌木门。
水面开始上涨,身体慢慢变地炙热,最后慢慢陷入泥泞的沼泽。
-
“黑川先生!”
一道清朗的少年音和脑海中的声音逐渐重合,等黑川彻再次恢复意识,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柔软的床铺上,有人正轻微晃动着他的身体。
梦中的经历宛如被橡皮擦过的铅笔印迹,他紧闭着双眼,试图回忆,最后还是只能找到一片空白。
“你哪里不舒服吗?”身旁的人再次发问。
黑川彻尝试失败后,妥协般睁开了眼睛,天花板上熟悉的纹路和少年的面容让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所在地——牧宫玄冬的房间。
“我没事。”黑川彻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无比干涩,喉咙处尽是麻痒刺痛的感觉。
少年看到他终于有了回应,眼前一亮,“你终于醒了,你要是一直睡可不方便我喂药。”
黑川彻转头望向窗外,冬日的暖阳透过窗户给他些许慰藉,在白天格外明媚的光线下,夜晚经历的种种暂时离他远去。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安室先生呢?”
”已经是中午了。你们昨天晚上一直没有回来,今天早上我去树林附近找你们,没想到在瀑布附近看到安室先生正扶着你。我当时还以为你们从瀑布上摔下去了,浑身是水。你身上的伤可不轻,安室先生给你简单包扎之后,说准备的药物不够,所以去药店给你买药了,还没回来。”
“原来是这样。麻烦你了。”黑川彻用手臂将身体撑起,动作间察觉身上的伤处已经都缠了纱布,内里也涂了药膏。黑川彻回忆起安室透在出发前买的医药箱,感叹对方准备周全。既然他都能帮自己上药,想来意识应该清醒着,或许是那个歌声的作用。
“我刚才听你一直在梦呓,还喊痛,所以给你泡了一碗止疼药。这是妹妹她常喝的,应该管用。“牧宫玄冬指着床边柜上面放着的一碗深色液体。虽然他和这人刚认识半天,难免警惕,但想起妹妹久病缠身的样子,也不免生出一些怜悯,看在这二人给了房费的面子上,一些小小的帮助也无妨。
“谢谢,不过我不想喝。”根据在潭水下那个空间的发现,黑川彻明白岛屿上的居民大多不是人类,包括这对兄妹,这个药物大概是有特殊作用。
诸伏景光一直默默观察着双方的互动,想要等少年离开后再和黑川彻交流,此时却有些想要扶额。即便是不想喝药,也不必如此直白地回绝对方的好意,特别是对于这位认识不久年轻气盛的少年。
【黑川君,这样说话也实在有些伤人吧。】
果然下一秒,对方就站了起来,语气冷硬,“我只是怕你死在这里,给我们带来麻烦。”
牧宫玄冬说完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对一个还在病号计较,匆匆补了一句。“平时好好锻炼吧,见面时就觉得你看起来病殃殃的。”
黑川彻看着对方离开时略带气愤的背影,心下无奈。
【我只是不想说谎。而且,我也不想病殃殃的啊。】平时他的身体很健康,只是在‘这个世界’受到一些影响。
他扶着墙壁坐到窗边的椅子上。桌面还放了一盒退烧药,他是医药箱里见到过,应该是‘安室透’放在这里的。他摸了下额头,似乎有些低烧。
黑川彻明白对方的好意,但这类药物大多有助眠效果,已经错过了一个上午的时间,现在可不能再休息了。他按着太阳穴,让自己更加清醒些,一边和意识中的诸伏景光交流。
【绿川先生,之前在水下听到的歌声你还记得具体的曲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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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川彻走到一楼的客厅时,牧宫雨和正在沙发上翻阅一本书册。听到动静
15. 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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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川彻和‘安室透’沿着海岸线前行,目的地正是牧宫雨和所说的悬崖。
半个小时之前‘安室透’回来了,他手里提着一袋子的药膏,说是从码头附近的药店里买来的。他语言逻辑清晰,黑川彻庆幸他终于恢复了回来的样子,便告知他新的线索。之前的手机和手电都已经报废了,好在‘安室透’携带了备用的装备。于是他们收拾好一些防身的用具,拿起背包便出发了。
冬天的阳光暖暖的,随着距离接近,牧宫雨和所说的那个悬崖也缓缓出现在二人视野中。黑川彻不由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处地方距离也不算近,出发时他曾经向牧宫兄妹询问是否有代步工具,却被告知岛上的居民都不爱用这些东西,只有靠近码头的市集需要用车子来运货,但大抵不会出租,‘安室透’也点头确认,于是最后黑川彻返回楼上默默灌了一瓶功能性饮料。
已经抵达悬崖,但是仍然没有看见月牙形状的石雕。二人朝另一边走去。
‘安室透’走在前面,步履不快,黑川彻跟着绕过断崖。
对方突然停下了脚步,黑川彻从侧面越过,看到一位银色长发的女士背对着他们躺在月亮船一般的石雕上。冬日的海岛虽然不至于寒风刺骨,也没有多温暖。但对方的穿着仿佛是在夏日炙热的沙滩上,长至膝盖的短袖白色纱裙,黑川彻匆匆一撇注意到她小腿上有一道粉色的疤痕。
“抱歉打扰了你的休息,这位女士。”‘安室透’开口。
层叠卷曲的银白色发丝缓缓垂落,那是一副如大海深邃又如月光宁静的面容,银色瞳孔中一圈亮色的纹路似初生的太阳。黑川彻看着对方,牙关不知何时已经咬紧,一股冰冷黏腻的感觉自灵魂深处浮了上来——这个生物很危险,即便是之前在船舶和潭水下,他都没有如此强烈的感受。
那张美丽的脸庞上忽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盯着黑川彻,“你让我回忆起了很久之前的故事,真是怀念。”
黑发的青年沉默不语。见状,这位女士自顾自说了下去,“我是这片大海的守墓者。我知道你们的来意,可惜你们注定无功而返。不过看在她的面子上,我会给予一些帮助的。”
“帮助?”
‘安室透’试图询问更多的内容,但一阵突然的巨浪朝着他们倾斜而下。
等再次恢复视野,那位不知名的‘守墓人’女士已经消失无踪。‘安室透’略微有些气恼,到了人鱼岛之后,便和水特别有缘。他摇头将溅上的水甩干,环顾四周,月牙石雕上遗落了一张黑色卡片。‘安室透’捡起来,仔细端详两秒,初步判断出这是一个带有芯片的卡片,随后放入衣服口袋,他需要先去注意自己这位雇主的动向,不仅仅是为了朗姆给他的任务,还有另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
黑川彻在他身后,正直直地盯着海面,“安室先生,你看那里。”
近处的海水被一种奇异的能力分开,一个向下的阶梯出现在他们面前。自从上了来人鱼岛的轮渡,各种诡异的事件接连发生,‘安室透’缓缓吐出一口气,率先走了下去。这是邀请还是陷阱,或许两者都是,但是他没有拒绝的余地,树林中的经历是前车之鉴。
黑川彻紧随其后,这一次的经历,他总觉得是被推着往前走的,而那位女士的出现,说明真相就在不远处了,不知道黑川祐真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阶梯之下是一个蓝色的建筑,非常方便在海中隐藏位置,敞开的门后面是狭长的走道。二人步入其中的瞬间,一道仿佛穿透了身体的冰冷触觉和极致的眩晕感命中了他们。
黑川彻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感到眼前有股光亮,睁开眼镜后发现他和‘安室透’已经处在了另一个空间。
原先的大门和走道都已经消失不见,黑川彻试探性地往前一步,脚下立刻传来嘎吱声。这才发现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些废弃的纸箱子,还有些被剪短扎带麻绳。
他们处在一间无窗的屋子里面,没有开灯,房间的右前方有一扇关上的门。门上有密闭的透光玻璃,明亮的光线照射进来,在地上照亮一块正方形的区域。
‘安室透’轻声让黑川彻躲好,他摸到门后,拿着一面小镜子通过反光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外面是一条很长的走廊,没有任何人和事物,整个背景都是白色的墙砖,唯独地板是深褐色的,墙壁下沿还有发着光的绿色通道标志,在走廊左右两侧天花板上各有一个穹顶全视野监控摄像,墙壁上各有五六个可跟踪的云台摄像头。
‘安室透’仔细分辨,发现是欧洲某高精尖企业旗下最先进的款式,对侧房门上用英法日文标注的仓库六,可以判断相邻的这些房间也是用来贮藏物品的。门把手下面没有钥匙孔,但是有芯片识别的装置。
‘安室透’提高了警惕。岛上的建筑大多都是砖瓦结构,偏向于日式传统风格,这个地方的风格和岛上的完全不同,并且看起来不仅仅是国内的势力。
黑川彻在一侧接过镜子默默观察,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这里应该是一个类似生物研究所的地方。”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黑川彻的目光游移,忽然被一样事物转移了注意,在‘安室透’的注视下,喃喃道。“墙砖中间的缝隙有些许褐色,而且我能闻到些许消毒水的味道。”
‘安室透’困惑地轻微凝起眉峰,他很确定自己没有嗅到任何味道,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打开手电,调整为最低档的亮度。这个仓库空间很大,但是被置物架挡住了视野,二人翻找之后发现,未被拆封的纸箱中大多是排列整齐的空试管或是酒精之类的物品。
好在最后在收纳架最底层发现几套包装完好的清洁工服装,并且有一个空的清扫车就在旁边。这间仓库的装备过于齐全了,黑川彻猜测或许是那位‘守墓人’女士准备好的,二人放下背包各自拿了一套换上。
换好衣服后,‘安室透’又从地上的包中拿出两副手套,递给对方。这身清洁服装衣领很高,可以遮挡住对方脖子上的青紫印子,但缠着绷带的手被这里其他人发现可就不好解释了。
黑川彻接过手套感叹,【安室先生今天格外体贴。】
诸伏景光沉默不语,好友的这些行为让他
16. 潜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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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的人注意到他们的身影,匆忙喝止,并按下电梯的停留键。
这间电梯里,站了两位研究院,一位是金发的年长女性,另一位是黑发蓝眼的青年男子。
那位女性率先开口,“你们怎么现在才过来,那些药剂撒在地上可是很麻烦的。导师看你们太慢,所以让我来找你们。”
“非常抱歉,有事情耽误了”‘安室透’面带微笑表示歉意。
“进来吧。”她打量了二人的样貌,看着‘安室透’的笑容,语气不由缓和了下来,向后对了两步让出空间,按下-3层的按钮,“跟我走就行。”
“人力资源部总算是做了些人事。在这个远离故乡的地方,还天天对着一群长相丑陋的亚裔。心情好不起来。”这位年长的褐发男性用一种让人不适的目光打量着二人,随后轻笑了一声。
‘安室透’微微磨了磨牙,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他们胸前各别了一个金属材质的铭牌,金发女人是D组的卡米尔,褐色头发的男人是B组的莱诺。他向来最讨厌这种充满种族优越感的人,将对方的姓名记下。
到了负三层,黑川彻协助将清洁车推出,不料却被那位卡米尔拦住。
“他一个人打扫就够了,你跟着我。”
于是黑川彻看着‘安室透’被褐发青年带走,心里默默为后者默哀了一下,希望安室先生下手不要太重。和‘安室透’擦肩而过的一瞬间,黑川彻感受到衣服口袋突然一重。
负三层作为实验区,外表看上去和先前很不相同。他听到剧烈的撕裂声在每个转角响起,看到玻璃背后褪去鳞片的肌肤,地板下沉闷的敲击声响起,共同朝自己发问,“为什么袖手旁观?!”
零散的黑色墨点逐渐布满视野,直到来自未知的狂笑被一道温和的声音打断。
【黑川君?】
【我没事。】
黑川彻被诸伏景光的声音提醒,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跟着卡米尔来到了她所处的实验室D。这里被分成了一件件小房间,有零散的白色衣服的实验员在其中静静地观察,不时走动。
“你见过那些生物变换形态的场景吗?”
“抱歉,还没有。”
这里和黑川彻在各个医院见到的寻常实验室没有多大差别,长长的桌板上放着电脑、仪器和试剂架,略带杂乱的布置,潦草地堆放着还没处理的组织。
人出奇得少,只有二个研究员在记录着什么。在卡米尔进来之后,朝她点了点头,便又专心于实验了,对于陌生人的出现毫不在意。
卡米尔走向右侧,接连推开两扇防盗门,指着观测玻璃,“你这么年轻,想来经验也不足。反正进了这个研究所,你明白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我需要一些材料,接下来我会把它尾巴处的束缚解开,你帮我把它固定住。”
这间实验室在出入口的大门处安装了监控摄像头,但其他区域没有,包括目前他们所处的位置没有。
观测玻璃后的房间中央放置着一个单人床,上面被捆着一个类似人鱼的生物,和先前在潭水底下遇到的很像,脸颊以下的银色鳞片在灯光反射下泛着夺目的光彩,可惜被上面受损的伤口破坏了和谐。非人的生物直白地暴露在灯光下,而围在他周边的人试图将他切分,这一幕让黑川彻心底弥散开一股诡异的感觉。
而这个生物的面容……虽然变成了这种状态之后和先前有些差别,但可以确定是牧宫玄冬。他此时双眼紧闭,眉眼皱起,似乎在昏迷中还忍受着剧烈的疼痛。
黑川彻将卡米尔递给他的切割工具拿好。
【那就是牧宫玄冬,但是这里守备森严,要想把他从这里救出去得想个办法。】这一路走来,可以看见监控相当严密,偶尔有巡视的警卫路过。奇怪的一点就是研究员有些少,和这个庞大建筑不太相符。以他自己的能力,显然是不可能从这里将牧宫玄冬救出去,在过往的回忆中他曾经也采取过一些类似的尝试,但那显然不是好的回忆。或许安室先生有办法。
【恐怕没有时间了。】诸伏景光冷静地断言。
【诶?】
【我刚才在外面的房间里注意到,日期已经变了,现在是瀛妖诞祭的前一天晚上。必须在这里的人发现不觉得之前尽快离开。我能解决这些。】
【那就麻烦绿川先生了。】黑川彻没有留意那些细节。一路上他都被那些白色房间中凄厉的喊叫夺走注意力,心神恍惚。现在才明白,那些扰乱自己心神的不仅仅是这个气氛诡谲的研究所,还有即将到来的不知名存在的祭礼。
在风暴来临之前,有天赋的人能够从空气中预感到未知的危险,而过于敏锐的人则会被这些感知到的信息所累。
诸伏景光朝着正在解锁密码的卡米尔走去。
“您好,我看这些刀片似乎有些生锈了。”
“怎么可能?给我看看。”
诸伏景光命中对方后脖的劲动脉使之缺氧昏迷,左手将手上的刀具放在左手的桌子上。右手搂住对方将她放在地面上,又起身从一旁的柜子中找出一瓶□□,倒出液体用毛巾敷在对方脸上,这样对方起码有数个小时不会醒来。
他将卡米尔架起放在医药架的背后,这是一个极为隐蔽的角落,很难被人发现,随后他按照刚才卡米尔女士输入密码的动作进行判断,们顺利打开。
诸伏景光上前,试图唤醒被束缚住的牧宫玄冬,麻醉的效果不过,但好在化身人鱼的少年意志力比较顽强,最终醒了过来,“你是……黑川?你也是他们的人?!”
“你先冷静,我是来救你的。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在实验室里?”
“我记得有很多人……岛上的其他人……还有很多我不认识的穿着白衣的人……”少年捂着额头,试图回忆。
“还有妹妹……你看到雨和了吗?!”他情绪激动地抓着对方的上衣。
诸伏景光将手捂着对方双肩,试图让对方冷静下来,“我们没有看到你妹妹,只是发现你被囚禁在这里。”
他的语气温和且冷静,不知不觉让牧宫玄冬
17. 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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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白的灯光照射在纯色的实验桌面,给这间屠宰场披上了几分高科技的氛围。
诸伏景光在一整排的实验器材下找到一个漆黑的方形挡板,上面用三国语言标志着[快速]并将先前在卡米尔脖子上挂着的工牌放置在边上的一个隐蔽的芯片识别口。随着一道感应声,他将这块挡板打开。
里面是一个漆黑的通道,如果是成年青壮男子是绝对进不去的,好在他现在使用的身体较为瘦削。
这个通道是从上方通往下面,底下被另一个挡板阻拦,这些挡板大概是程序控制的,还可以通往负四层。诸伏景光轻轻敲击了一下,有略带空洞的回响,管道外部有空间。
诸伏景光眼神示意了身侧的少年,随后率先进去,对方紧紧跟着。
【绿川先生,这些装置应该配备了红外线识别功能,不太可能让你逆着方向前进的。】黑川彻按照逻辑判断,对诸伏景光的行为有些不解。
【不用担心,这一点我很清楚。但我也清楚像这种研究所的装置大概都是由一些企业承包的,他们会在通道尽头安排识别装置,但是处于成本考虑在通道内不会这么做。】
诸伏景光打着手电,缓缓向上攀爬,四周的墙壁较为湿滑,还有血腥味透出来。他向上爬了一段,发现了一个狭小的缺口,仔细研究之后发现着应该是用于给这些通道进行定期清洁的喷口。
“黑川彻先生?”少年察觉前方的人影停止动作,有些奇怪。
“等一会。”
他拿出黑川彻先前准备好的工具,这个东西并没有焊接固定死。将喷口拆解下来后,顺利将这个区域的板材挪出一个缝隙。随后他用膝盖将这个缝隙撑大,随后爬了出来。手电光线下可以发现他正处于两侧墙壁中间,附近有凸起的粗大螺丝,可以借此固定身型。
诸伏景光随后将少年拉了出来,轻声告诫,“现在开始不要说话,这种管道很容易传递震动。”
【绿川先生,你似乎对这些很了解?】黑川彻一直以为绿川景是地下组织的高级战斗成员,简称打手。
【我对这种形式的设备比较感兴趣。】作为被公安派遣进行卧底任务的警察,诸伏景光不但熟练掌握狙击技术,类似的跟踪调查也是不在话下。并且在组织和莱伊搭档的时候,托对方的福,他还学到了更多关于在不同国别结构的建筑进行潜伏的经验。
诸伏景光继续攀爬,很快就抵达上方的连接口,应该是负二楼的类似装置。他看了一眼,将暴露在外面的一根线路切断,继续向上。
【这是红外识别装置的电线,破坏了这个就能顺利从负一层出来了。】诸伏景光分出些心神给黑川彻讲解。
【嗯。】黑川彻敷衍了一声,他完全看不懂对方的操作。
负一层通道外有被密集固定着的接口。诸伏景光熟练地将外部桥接的零件层层解开。这些东西处理起来并不简单,但好在他曾在其他地下建筑物中见过类似的构造。再加上这种由多方势力共同搭建的建筑物中,贪污腐败和偷工减料都屡见不鲜。
诸伏景光轻巧地将一枚本应坚固耐磨损的细长金属杆掰弯,通道被顺利打开。
他靠着墙壁借力,再次进入通道之中,将身后的少年拉了进来,并用口型示意:外面没有人,接下来我们出去。
一间狭小的房间里,墙上的金属挡板忽然被挪开,爬出来两个人。
诸伏景光强忍着明亮的光线,忽视因光照刺激而分泌出的泪水,迅速观察周围环境。
这个区域没有摄像头监控,他稍稍放下心来。
【绿川先生真是厉害。】这一路上黑川彻仿佛是看了一部第一人称的特工短片,行动间的行云流水,完全看不出对方操纵的是自己那副病殃殃的躯体,人和人的差距果然很大。黑川彻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之前的高中同学在看到他的游戏水平之后,会默默旁观,并且似乎很是开心。原来看别人通关,确实能获得快乐。
【如果回头你和安室先生打一架,谁会赢?】黑川彻语气中夹杂了三分好奇。
【黑川君。】诸伏景光的语气有些无奈,当他操纵这具身体时,旁观的黑川彻的话语就变得相当活泼,和原本相差甚远。不过想到对方年纪不大,正是大学生,也就释然了。
“牧宫君,麻烦你去窗口注意是否有人过来,但是不要被暴露痕迹。”诸伏景光将少年指使离开房间,随后缓缓靠在墙上,平复着胸腔内剧烈的颤抖。用这具身体行动,是有些勉强,黑川彻也不自觉感到些许抱歉。
诸伏景光花了半分钟进行休整,随后朝房间角落走去,那里有数个沾着血痕的巨大垃圾桶,他正是注意到这一点才让少年离开。所料不差的话……
盖在上方的遮挡物被拿下,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里面是外表鱼鳞但组织却夹杂着类人筋膜的巨大肉块。
【这应该不是先前看到的那种人鱼。】黑川彻喃喃道。这些组织形状不规整,甚至有像肿瘤形态的边缘浸润部位,但是仔细观察后,又有几分熟悉。
【和人类一样,一些奇异生物的族群中会蒙生畸变的个体,但也有可能是被诅咒。又或许是……就是人类。】
黑川彻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沉默了下去。
诸伏景光想宽慰对方,但也清楚自己对这些了解甚少。他看了一眼那些垃圾桶,随后朝外界走去,恰好遇到正神色慌乱的少年走进来。
“我刚才听到巡逻的警卫说发现内部有入侵者,接下来会把所有出入口都封死!那样我们就出不去了!”
“别急。我会想办法的。”
牧宫玄冬情绪慢慢放松下来。在这个地方遇到黑发青年之后,他就觉得对方和先前有些不同,但这种沉稳无疑让他更加信任。
诸伏景光绕过监视区域,来到窗边查探,外面不时匆忙走过,正是示意图上出口的方向。
现在那里一定有相当多的守卫。眼下他们没有时间去进行任何伪装,按照听到的谈话,十分钟后出入口就会被封死,警卫会搜索整个研究所,直到明天瀛妖诞祭开始。
好在从这间房间到出口,如果是快跑只需要三分钟。唯一的难点就是前方这打算封死出入口的警卫。
诸伏景光垂目思索,突然想起示意图上标志的电闸位置。一般电闸会出现在大型建筑物的
18. 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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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间,‘安室透’看着褐发男子略带嘲弄的笑容,将一只手抢放入黑川彻的口袋,随后推着清洁车和对方离开。
这种情况给了他试探的机会。但是他和景还能算是朋友吗?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们之间从前那道隐秘的裂纹已经变成深渠,再也无法跨越。
更可况,景确实已经死了,自己确认过他的尸体。
空荡的走廊回荡着轮子滚动的声音。
几个转弯之后,二人就来到了较为深入的封闭金属门口,门牌上标识着实验室B。
莱诺推开大门,地板上上大片的红色血迹蔓延至‘安室透’脚下,并且已经已经有些干涸。几个外国面容的实验员正围在一起看着什么,听到声音后抬头看了眼就完全忽视了刚进门的二人,莱诺见状嗤笑了一声。
“你在这里清理这块地方,顺便把门口也打扫一下。好了就过来叫我,还有别的事要安排你。”
说完,莱诺用手指了指前方,随后打开右侧房间的大门,这似乎是他的个人办公室。
‘安室透’一边打扫着地面上的血迹,一边仔细听几个新来研究员不时的抱怨,看面容和口音可以分辨出是美国人,他们似乎因为被安排了太多的工作而心怀不满。其中一位染着紫蓝渐变长发的娇俏女士还转过身对‘安室透’露出一抹暧昧的笑容,对这位英俊的黑皮男士很感兴趣。
‘安室透’顺势回以礼貌的笑容,不着痕迹地探听他们谈论的内容。
“今天就我们在这里干苦力,你们都没发现吗?。”
“反正高层都逍遥去了,也管不得到我们。或许还能偷偷将‘那个’弄到手。”
“谁不想呢,你看莱诺不就是一个劲地朝组长献媚,还总是四处乱窜打探消息。但他都那么费劲,更何况我们。”
……
这里的研究员似乎对这些血腥的实验已经习惯麻木,甚至于还略带兴奋。
‘安室透’在收拾好那片血迹之后,他推门进入另一侧,褐发男子正提着笔在纸上记录着什么,听到声音后,微抬起头。
“好了?速度这么快,有没有收拾干净?我先检查一下。”
莱诺语带怀疑,收起桌面上的文件放入抽屉,正欲锁上,一只小麦肤色的手出现在视野中,牢牢按住抽屉的上沿。
男人还未来得及反应,随即被对方从侧方捂住嘴巴。
后脖颈被大力从椅子上拽起,一股剧烈的疼痛从褐发男人的后膝传来,随后无法控制地跪倒在地。
安室透迅速抬手钳制住对方下意识的挣扎,随后轻微的子弹上膛声,“奉劝你最好不要反抗。”
莱诺心中一激灵,压制住自己反抗的冲动。
‘安室透’用枪指着对方的脑袋,随后用左手将大门轻轻带上。
“我问,你答。清楚吗?”
莱诺微微点头,慌忙用眼神示意,‘安室透’将捂住对方的手松开了一点。
“这里的出口在哪里?给我详细的地图。”
“在最顶层,我没有这里的地图,这些东西怎么可能让我这种底层的研究员知道呢。”他声音颤抖且虚弱,试图让眼前的暴徒相信自己说的话。
“是嘛?”‘安室透’笑着拿起桌上的一支钢笔,果断从对方锁骨上方捅了下去。
“唔!”莱诺向前倒下,被金发的青年按住。
‘安室透’用力捂住对方发抖的下巴,在对方耳边轻声道,“怎么?你以为我不敢对你做什么吗?”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袭上莱诺的心脏——眼前这个人是真的想杀了自己!他双手颤抖迅速地从衣服内侧口袋中拿出一份小型地图,上面详细描述着研究所隐秘培养室和各个高层办公室的分布。
‘安室透’获得想要的内容之后,一拳击中对方太阳穴,男子晕倒在地,嘴角溢出鲜血。
按照他的性格,是不会让这个嘴巴不干净的男人如此轻松的,但最后还是放轻了力气。
他不想在这个地方杀人,景在这里,这样会让对方干净的灵魂染上血色。
‘安室透’将昏倒在地的男人的白色外衣脱下来。
从瀑布深潭离开之后,他就恢复了意识,回到牧宫宅之后,他用另一部手机联系在床上交换了手机号码的那位记者,告知对方自己其实是警方派来进行调查的。
那位记者将信将疑,不过还是告知他一部分内容。这是俄罗斯黑客组织破戒部分FBI的情报后在暗网公布的。
这座岛屿与诸多国家政府都有密切联系,进行秘密研究。相关的情报都被严密封存,但是其中提到了关于人鱼肉和永生的内容。
那个记者并没有将内容说完整,而是让他第二天在码头附近碰面。
第二天一早,他就借着给黑川彻购买药品的原因,来到约定好的地点等待那位记者,但是始终没有等到,手机也再没有联系上。
不过眼下那些疑问的答案就在这里。
据他观察,这个研究所里人员繁复,一件外衣足够蒙混他人。‘安室透’换上衣服,来到莱诺口中的导师的办公室。一个高级管理员自然更加清楚这个地方的来龙去脉。
白色装潢的办公室空无一人,似乎是刚刚出门,电脑和文件放在书桌上。
‘安室透’坐在椅子上轻巧的敲打键盘,密码的破解难度比想象中的低一些。
这么自信这间研究所的安保措施啊。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U盘拷贝其中的资料,随后开始翻阅桌上的文件,大部分的内容都可以和先前记者告知的信息相互验证,而更加丑恶的秘密也掩藏其中。
半响,‘安室透’缓缓吐出一口气,“果然,这个世界人类才是最为肮脏丑恶的生物。”
即便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好人,但比起这些冠冕堂皇的高官,倒是显得善良多了。
芸芸众生在这个世界上辛劳,但是最后都成为这些‘人上人’的养料。人吃鱼,鱼吃人,循环往复。这个国家中存在的正义的善良的人都被这些污秽的东西所毁灭。
例如景光……哪怕是景光……
岛上的人鱼信奉着来自于深海的神明,在它们的传说中,食用人类的血肉可以获得神明的祝福,多年来当地的警察局频频接收到失踪报案,但都被当做溺水身亡。
直到有一天,
19. 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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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天之上,云层在快速地翻涌变化。
黑川彻以第一视角看着‘安室透’脸上神色不明,对方持着枪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hiro……景……
所以原来绿川景先生和安室先生认识,看上去是关系很好的朋友。黑川彻暗自思忖。
诸伏景光朝着好友的方向前进了两步,直视着对方,“我是一个不该出现的人。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也放心了。”
当时在天台上,他之所以那么做就是为了保护自己亲友的身份。能够亲眼验证这一点,他很幸运。
“放心什么?你认为我看到你死了会很开心吗?还是认为身份是我透露给组织的,所以你在恭喜我?”
‘安室透’紧紧抿着嘴唇,这些话过于强硬,他一说完就后悔了。随即补上一句缓和,“我很想念你,景。”
他和景光的立场不同,这些气话由此而生。在警校的时候,他也会想,如果对方不是警察就好了,如果自己不是组织成员就好了。
苏格兰威士忌——诸伏景光,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视的人,‘安室透’从不后悔年少时加入组织的决定,直到对方的出现。
他不明白现在对方为何一直躲着自己。是被黑川彻胁迫了吗?但以他的眼光来看,黑川做不到。
诸伏景光叹气,无奈道,“那件事情绝对不是你的错。我希望你好好的生活下去,无论是哪一个你。zero,向前看吧,人类不能总是被过去困住。”
诸伏景光明白自己眼前的好友有些不对劲,但他相信对方永远是那个照耀自己的太阳。
“最后我希望你能保护他安全地离开。”
说完,诸伏景光闭上了眼睛。
“等等!”
‘安室透’脸上浮现出些许茫然,正打算继续追问。
“你们快看!”,牧宫玄冬焦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海滩上迅速蔓延过来的海水,其中参杂着红色的液体。
牧宫玄冬原本在一旁看着二人的对峙,他不明白为何原本这两个相处和睦的同伴为何举枪对峙,但也不想插手,但是……
此时海水正在以一种诡异的速度上涨。不知何时,其中弥漫着红色的液体。
黑传彻揉着额头往海中看去,或许是这次在意识之中待太久了,一股晕眩烦闷的感觉挥之不去。
【绿川先生,我承认你的朋友身手很好,不过对于‘那个世界’的存在,他保护不了我。】
黑川彻抬头望着天空。
天空中的太阳被血色的云团遮蔽住部分,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下落,整个天幕都和海面一样逐渐染上了红色,不时有雷电穿梭其中。
未知的存在即将苏醒。
看着眼前的景象,牧宫玄冬犹豫了两秒,还是面带恳求,“黑川先生,能不能麻烦你帮我……”
‘安室透’直接打断少年的话语。
“乘那艘船离开吧。黑川君,不论你想找什么,都没有生命重要。”‘安室透’此刻已然平复好心情,如平时一样面带微笑。
牧宫玄冬张了张嘴,改口道,“你们快走吧,我也要去找妹妹了。”
他们确实是没有立场帮助自己。说完牧宫玄冬回头看了眼树林,那是树林的方向。
“牧宫君,你知道你妹妹在哪里吗?”黑川彻提问。
“嗯……我昏迷前,听到她被带去祭典,在街市南方。”
“黑川君?”‘安室透’不认为黑川彻是如此好心的人。他现在只想赶紧带着这个人离开,搞清楚景光的情况。
黑川彻微低着头,语气干涩,“现在离开,可能来不及了。而且我感觉到,那些东西会从海面上出现的。”
重新操纵身体之后,巨大的不安就萦绕在他的脑海中。
“黑川君,你说的这些话可不能让我相信。”‘安室透’拽着对方的手,注视着对方神情。
黑发的青年此时面带不安,嘴唇被咬出血痕,他还没有在对方脸上看到这种神情。
黑川彻仿佛再也忍耐不了般眨了下眼睛,一丝冷汗从他额头划下。
“赶紧走!”
说完,黑川彻挣脱手腕,如同被恶鬼追捕般一路朝着岛屿主干道跑去,少年匆匆跟上对方。
‘安室透’回头看了一眼岸边被他要求从研究所调出来的快艇,此刻正在以一种奇怪的频率颤动。随后朝着二人离开的方向奔去。
无论如何,他不能让对方死在这里。毕竟景……
根据牧宫玄冬所说,有一条小路可以用更短的时间前往祭典。三人沿着稍显狭窄的山路前行。
“我的感觉很不好。我并不害怕那些真实存在的生物,但是,某种存在可以把我困在这里。原本祂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苏醒的。”黑川彻话语间带着喘息。
“为什么你不怕那些生物,我可不认为你打得过它们。”‘安室透’疑惑。
“因为我的‘天赋’。安室先生,请你务必保护好自己。我不会死,但是你不一定。”
“黑川先生,我们现在是要去破坏祭典吗?”牧宫玄冬并不想背叛对于神明的信仰,但是……妹妹比那些重要。
黑川彻扶了一把路边的水泥桩,用手指了指天空,“必须破坏祭典。不然等到这片天空完全被这些血色的云团包括住,我们就再也无法离开了。”
山路崎岖,等来到街市的时候,黑川彻膝盖上沾满了泥土,刚才他说话间体力不支,从坡上摔了下去,好在被‘安室透’扶了一把,身旁的少年看上去很是惊讶。
诸伏景光默默为他安排回到东京之后的训练日程,如果能顺利回去的话。
街道上周围空无一人,树木在冬日的寒风中抖动着仅剩的叶片。
寂静的氛围加上昏暗的天空格外可怖,‘安室透’环顾周围,试图找到些许人影。
一阵呼救声从超市的方向传来。
‘安室透’朝黑川彻示意了一眼,朝前方走去。
超市里开着灯,在接近后门的位置,‘安室透’看到一名西装男子正被三个穿着斗篷的不明人士追逐。
对方一时情急失去了方向,被困在了墙角。匆忙中余光看到‘安室透’的身影,随即眼前一亮,急声呼救,“安室先生,救我!”
他正是先前‘安室透’在轮渡上面认识的那些记者之一。此刻他看到了‘安室透’,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救星。
这间超市东西繁杂,‘安室透’拿起旁边用餐区的椅子朝追逐的斗篷人扔去,最中间那个被击中,露出形貌。
灯光下,鳞片闪着诡异的光芒。它将头蓬的帽子脱下,和那些人鱼比较相似
20. 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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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这么认为。】
【绿川先生,你应该和他的关系很好吧,为什么不安慰他呢。我之前见过很多人,无论性格是多么豁达,都不能做好看淡生死,安室先生可是很伤心的样子。】
【我不想成为他的阻碍,他会理解我的做法的。】
【我不明白……】黑川彻并不理解对方的做法。
【我曾经有一个朋友,但是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我一直很后悔有些话没有告诉他。如果我是绿川先生的话,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的,毕竟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
诸伏景光没有再回答。
黑川彻继续朝着目的地前进,一股不详的预感在他心中徘徊。
靠近祭典,一阵诡异的水声渐渐传来。
众人找到了一间可以躲藏的房屋,在门后窥视周围。
祭典的场景被周全地布置,红色的日式灯笼被满满挂在建筑物和搭起的木架上。巨大圆形的场地周围竖起一幅幅旗帜,上面画着鳞片、水花等大海的象征物,在中央搭起的高大台子边缘刻着醒目的符文。
黑川彻只有在登上岛屿的第一天匆匆瞥过这个地方,但他清楚,这个地方和原来的样子差别很大,不仅是建筑,还有地貌……
在祭坛后方,一道瀑布矗立着——正是先前黑川彻和‘安室透’在深林中见到的。连同部分山体突兀地出现在祭典后面平坦的土地上。
游戏中贴图错误似的场景真实出现在现实中,让人不禁萌生出极度的荒诞和不真实感。
‘安室透’愕然与黑川彻对视了一眼,齐齐转头看着记者和牧宫玄冬,这两个人正焦急地注视着周围。
‘安室透’提问,“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瀑布不对劲?”
二人的眼中浮现茫然,否定了对方的提问。
黑川彻抿了抿唇。
远处大海的方向,太阳不知何时已经靠近水平线。
一声洪亮的钟鸣响起,黑川彻抬头望向祭台。一群人鱼以熟悉的怪异的姿态漂浮在地面上,手中提着太刀押送着被捆绑在一起的人类。
明明是现代社会,但是这一幕如同千百年前茹毛饮血的时代——人鱼打算用人类进行古老而野蛮的祭祀活动。
‘安室透’看了两秒那些狼狈的人,确认道,“那些人是在轮渡上见过的游客。”
“看来他们就是祭品。“
黑川彻说完后嘴唇微张,随后用一种略带迟疑的目光看着‘安室透’。
“你想怎么做?直接说出计划吧。既然他信任你,那么我会尽力保证你的安全。”
“这应该不能算是计划。”
黑川彻语带迟疑,“一般情况下想要完成一场祭祀,需要有一下三样必须的东西:第一件是与神明相关的信物,第二件是足够多的用于祭祀的牲灵,而第三件则是和这个神明有过接触或是血脉相连的主祭。主要是效仿古代的祭祀活动,由主祭杀死牲灵,将信物置于血液中,低声诵祷。”
牲灵应该就是下面那些游客,而主祭则是……
黑川彻看向身旁面露焦急的牧宫玄冬。
“牧宫君,其实一开始我没有察觉也不想干涉,但是你妹妹解答了我的一个疑惑,我想回报她的善意。我会想办法把她救下来,但是你身份特殊不能进去。”
黑川彻说完朝身旁的‘安室透’看了一眼,对方朝少年走去。
“这样就好了吗”
‘安室透’拍了拍手。牧宫玄冬此刻晕倒在地上,四肢被扎带捆束。
“这样能确保他一时半刻不会醒来。”
黑川彻转头看向此刻正不知所措的记者先生,“现在我们已经计划好了。你就在这里躲着吧,我们会尽力把你的同事救出来的。”
“可是……”
“你太弱了。你只会拖我们的后腿。”黑川彻果断回应。
‘安室透’在一旁挑了挑眉毛,忍住笑意。
诸伏景光默默叹息,黑川彻总是在某些地方用过于直白的方式进行交流。
二人离去的脚步声逐渐变弱,在他们离开之后,一双明亮的银色眼睛再次于黑暗中睁开。
黑川彻看着远处一间极为简陋的房屋,朝‘安室透’确定道,“安室先生,就是那个房间吗?”
‘安室透’肯定地点头。任何生物的活动都有其内部逻辑,那些人鱼的巡逻路径都是围绕这间房子进行的,他的判断决不会有问题。
“牧宫雨和和你所说的信物应该都在那里。我去引开那几个守卫的人鱼,剩下的事情就只能靠你了。”
‘安室透’说完,语气中略带一丝不放心。
突然,响亮的喊叫声从极近的地方传来。
“纱代子!你们在哪?”
这道声音很是熟悉,黑川彻迅速回头望去,发现正是那位记者先生。对方此时正面露焦急。朝四周看去。
在周围巡逻的人鱼都被他的声音吸引,此时正用冰冷的目标直视着他。
记者高声叫喊着很多人的名字朝巡逻的人鱼跑去,随后被一柄太刀刺穿腹部。
记者陡然倒下。
被吸引过来的人鱼围在记者周围,随后仿佛注意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二人的方向,最接近的那一只深蓝色鳞片的人鱼迅速朝着黑川彻扑来。
“彭!”
人鱼的太阳穴被子弹洞穿,随后缓缓倒地。
“谢谢。”
黑川彻道谢,随后看了一眼‘安室透’手中还在冒烟的手枪,又转向倒在血泊中的记者,恍然道,“刚才他们的不对劲就是征兆……那是幻术,所以它们才会安心地让主祭待在这里。”
随后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从大衣里拿出那把□□92FS递给‘安室透’,“安室先生,这个还给你。我们现在赶紧去那间屋子,应该来得及。”
‘安室透’放下手臂,看着后面,刚才那阵动静惊扰了敌人,此时源源不断围过来更多的人鱼。
他挑了下眉峰,摇了摇头说道,“敌人太多了。”
“不过还有另一个办法,不是吗?”
“?”黑川彻有些茫然。
金发青年拽住对方右手手腕,“使用之前那个方法吧。子弹不够应付这些人的。”
黑川彻停顿了两秒,“安室先生,我并不能保证安全性。直到现在我都不清楚,你为什么能从那种状态恢复意识。如果恢复不了……”
“!”
黑川彻正打算挣脱的时候感到手掌上传来一阵痛感,他低头看去,鲜红的血液正从一个小伤口流出。
‘安室透’收起手中的折叠小刀,在对方反应过来前将红色的液体抹在自己的脖颈处。
“
21.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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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对于黑川彻而言,其实是很难概括的。捅穿腹部和切开喉咙是不一样的感觉,往血管中灌入空气会很疼,失血而死的过程很漫长。
他没有受虐倾向,而且被世界抛弃的感觉是无论经历多少次都无法习惯的。
不过他的运气向来不好。
所以当他看到视野中布满红色,喉咙传来延后的痛觉,那一刻黑川彻心中竟然松了一口气——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地了。
-
‘安室透’迅速将门撞开,空荡的房间里只有一个躺在地上的黑川彻,地面和衣服上是大片的血色。
他本能地按照警校训练通过血液的痕迹进行对比——是有人从后方用利器将黑川彻的喉咙隔断,因此那些喷溅而出的血液飞溅至墙壁上,而后对方倒下,于是豁开的伤口处血液涌出,倾倒于地面。
‘安室透’看着眼前的一幕在门口原地呆愣了两秒。
他死了?不……不对劲……
他朝着黑川彻的方向走去,黑发青年微弱的呼吸声逐渐清晰。
‘安室透’蹲下身体,出于避开血液的考虑,他用手中的折叠刀柄抬起对方的脑袋,试图寻找颈部的伤口却一无所获。血液之下,那块肌肤完好无损,甚至连之前他失去意识时造成的淤青也不见了。
‘安室透’用右臂将对方扶起,试图唤醒,“黑川!醒醒!”
随着他的声音,黑发青年轻轻皱起眉峰,似乎有了一点意识,浓密的眼睫轻微颤抖着。
‘安室透’扶着对方的肩膀,感受到他的身体在不自觉颤动,双手也不自觉地攥紧。
‘安室透’用力晃动了一下青年的身体。
"你是谁?"黑川彻睁开双眼,似乎有泪水聚集在眼眶中,但神色一片茫然。从‘安室透’的视角看去,原本阴郁淡漠外表变得有些湿润。
黑川彻仍旧沉浸在剧烈的痛苦中。切开咽喉给他带来窒息般的感受,眼中的液体让他陷入溺水的回忆,一时间无法辨认眼前的金发青年。
“黑川?”‘安室透’静静观察对方此刻的应激反应,默默等待。
“是安室先生啊。还好,你还活着……”
金发青年的面容逐渐清晰,黑川彻苍白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笑容,随后借着力道起身站立。此刻他的肢体语言表现出镇静的姿态,藏在袖子手暗自攥紧。
‘安室透’注意到对方的反常,但此刻没有时间继续试探,转而询问对方,语速极快,“黑川君,发生什么事了?外面那些人鱼突然死去,我也恢复了意识,是你做了什么吗?牧宫雨和呢?”
那些怪物无故死去,情况不明,更危急的是按照黑川彻先前的说法如果那个祭祀顺利完成,他们可能会被困在这里。
“牧宫雨和杀了我,然后离开了”,黑川彻缓步朝着门外走去,看着已经被红色云团布满的天空,“安室先生,我想此刻她已经完成了祭祀,来不及了。”
诸伏景光之前跟着黑川彻一同陷入昏迷,在对方醒来后一直沉默不语,此时还是没有忍耐住开口询问,【那些人鱼的死亡是因为你之前说的那种天赋吗?】
虽然清楚对方心里状态不好,但此刻情况危机,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算是吧。当我死亡后,身体会自动修复一切创伤。拜这个天赋所赐,我的伤已经全好了。而在我死亡的瞬间,周围五百米范围内的所有生物会被进行类似‘审判’的操作,判断他们是否有罪。】
黑川彻沉默了两秒,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根据我曾经接受过的实验结论,罪孽深重之人会立即死亡。现在安室先生活得好好的,想来他应该不属于这个范畴。】绿川先生的这个朋友或许是个好人。
实验结果吗?所以黑川君曾经接受过很多次死亡,那些应激反应也是这个的结果。诸伏景光思忖道。
【谢谢黑川君告诉我这一点。但是你的天赋无法阻止祭祀吗?】诸伏景光的话语温和且镇定,带着安抚的意味。
黑川彻沉默了两秒,语气中带着茫然,【绿川先生,我觉得,你应该是个好人。】
【对于祭祀,我确实没有办法。】周围的所有空间充满来自深海的气息,他们已经身处牢笼之中了。
不过……
黑川彻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身旁的金发青年,“安室先生,我们再去祭台看一下吧。”
至少现在不能轻易放弃。
红色天空中,耀眼的电光穿梭其中,一轮下弦月缓缓升起。
二人朝着祭坛的方向走去,转过墙壁,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片白色的浓雾,一道红色的身影出现在雾中。
黑川彻略微睁大了眼睛——是海岸边遇见的那位守墓人女士,此刻对方正穿着一身红色的晚礼服,裙摆垂落至地面。
她用那双带着笑意的银色眼睛面带怀念地看着黑川彻,“你现在这副不服输的神情真的很像她。”
“像谁?”黑川彻原本以为她也认识牧宫雨和,因此在海滩边的那次帮助了自己,但是现在看来,对方话语中的‘她’另有其人。
对方轻轻摇了摇头,将一个白色的盒子递给他,随后转身离开,风中传来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去码头吧。”
黑川彻看着此刻手上的事物,恍然。原来谜底他早就见到了,那个‘她’不是牧宫雨和,而是在指黑川祐真。
“黑川君,我们现在是可以离开了吗?”安室透的话语中略带迟疑,他无法分辨那个女人是否善意。
“应该吧。”
前往码头的道路会经过祭台。
一路上布满了数不清的非人生物,但是此刻它们脸上是全然的癫狂和痴迷,完全沉浸在另一个世界中。
活着的人鱼此时全然失去先前那种极端的攻击性,跪伏在祭台前的地面上。
畸变种待在潭水的外侧,此刻正围在一起,拿着利器将双腿内侧直至脚踝的皮肉用刀割开,腿骨被砸成一节节,最后用钉枪让分开的组织再次粘合在一起。这样从轮廓来看,确实和普通的人鱼一样了。它们仿佛终于获得了神明的认可,用沾满鲜血的手掌在地上爬行,随后坠入瀑布下的深潭。
潭水和天空一样变得越来越红。
祭台周围环绕着倒下的人类。台面中央,一抹银色的身影屈膝跪坐,神情哀凄——正是牧宫玄冬。少年恢复成人鱼的形态,看着妹妹躺在他的尾巴上,腹部中央是一个豁大的圆形伤口。
黑川彻大抵能猜到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扎带困不住恢复力量的人鱼,牧宫雨和杀死自己拿走信物是为了完成祭礼,而主祭的死亡也属于这一部分。
“牧宫玄冬,你确定要这么做吗?”看着少年满是痛楚和愤怒的神情,黑川彻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牧宫玄
22.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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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程临时有点变动,有些事情需要我们尽快回去处理。”
看着眼前陌生的年轻女士,安室透眼中带了些许审视,挑了一个最不会出错的理由和对方攀谈起来。
“真忙碌啊,我就觉得安室先生这么厉害的侦探,肯定不会缺少案子的。”
“嘛,我还差得远呢。”
“安室先生,请不要自谦了。我真的非常感激您告诉我母亲死亡的真相。”
黑川彻悄然后退了一步,仔细观察着金发青年营业性质的笑容下隐藏的迟疑。无论人鱼岛的结局如何,但终于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他不禁想要放松一下心情。
【绿川先生应该不介意我骗骗你的这位朋友吧。】
【轻便。】
黑川彻从安室透身后探了出来,露出一个笑容,“岛袋小姐,这些天,麻烦你的照顾了”
“黑川君不用客气。”
“安室先生,如果您之后再来人鱼岛,请务必告知,我会好好接待的。”
年轻女子郑重地安室透鞠了一躬,随后转身离去。
安室透看着她的背影,拿出手机——联系人中凭空多了一个名为岛袋君惠的名字。自己明明没有认识对方的记忆,但是对方的行动看不出任何的破绽,怎么会……
【黑川君,为什么这位女士会认识你们。】
【嗯……大概是因为我们需要为现实世界中消失的这几天给出一个理由。】
【黑川君之前就认识她了吧。】
【一下就被猜中了。我短租的那个房子就是岛袋小姐负责和我对接的。】
安室透看向身侧的青年,对方不知何时在一旁摆弄着手机,察觉到他的视线后,黑川彻抬起头,淡定地用手指了下屏幕,“安室先生的推理水平真的很厉害。我们走吧,接送的车辆和机票我已经安排好了。”
安室透迟疑两秒继续朝着下客的位置走去,只是速度比之前慢了一点。
看着安室透的背影,黑川彻没有忍住,低头无声地偷笑了起来。
诸伏景光无奈地感受着视野的轻微颤动,随之紧绷的情绪也不由放松下来。零和黑川都平安,真是再好不过了。
下了轮渡,二人前往候车点。
冬日的暖阳高悬于天空。清晨的码头,零散的人们在忙碌地搬运货物,上方传来飞鸟掠过的声音,风传来早点的香气——他们终于回到了人间。
【黑川君,所以在其他人眼中,你们两个人确实是来到现实中的人鱼岛,还帮助了岛袋小姐?】
【是的。】为了保证精神状态稳定,黑川彻向来是这么理解那些虚幻的记忆:所有人都没有看到发生的事情,那就是没有发生;所有人都认同的结论,从现实角度来看,就是正确的。
【那黑川君之前是如何分辨的呢?那座血色的岛屿才是你真实经历过的,不是吗?】
诸伏景光还是感到隐隐的不安。在人鱼岛经历的那一切,都十分真实,并且他真的再次感受到这个世界,如果那些是虚假的,他们不就是被隔离于世界之外的缸中的大脑吗?
【大部分情况我不会去分辨。绿川先生其实可以放宽心些,反正你现在不可能活过来,而我想死也死不了,没有必要考虑这种问题。】
商务车已经抵达,二人上车前往机场。
离开了人鱼岛,也完成了黑川祐真给他的任务,黑川彻想要好好休息。头等舱的座位很是舒适,一上飞机,他就盖上毯子戴着眼罩耳塞。在返程的航班上,安室透始终没有等来对方的清醒。
飞机下降时,金发青年看着依旧躺在左边座位上的‘雇主’先生,磨了磨牙,默默从包里拿出一整套窃听跟踪装置。
-
繁华的米花町和之前离开时没有差别,街道上但对于黑川彻来说有一种恍如隔日的感觉。他一个人提着行李走在回家的路上,安室透早在机场和他分道。安室先生啊,还是少见面比较好。
黑川彻一进门就丝滑地闭眼倒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终于……回家了……】
十分钟后,诸伏景光的视野中依旧是一片漆黑。
【黑川君,那个盒子要怎么处理呢?】他提起那件重要的东西,试图让黑川彻爬起来。
【嗯……虽然我不清楚黑川祐真的行事风格,但是按照黑川家的作风……放在门口就好了,会有人来拿走的。】
【黑川君,如果很累的话,还是回房间睡觉吧,躺在沙发上睡觉对颈椎不好。】
【好吧,我起来了。】黑川彻起身朝浴室走去。他有某种洁癖,在没有洗澡之前是不会上床的。
第二天一早,黑川彻在床上睁开眼睛,腹部传过来饥饿和隐隐的痛觉。
【早上好啊,绿川先生。】
【黑川君,早上好】
人鱼岛上的那次‘死亡’让他的伤口消失,但心灵上的疲惫只能用时间疗愈,好在昨天中午到今天早上的漫长睡眠让他感觉好多了。
出发前,黑川彻清空了冰箱,不过冷冻层还有存放的肉类。他将鸡胸肉放进锅子里白水煮熟,然后撒上一些调料默默吃完。
【其实黑川君有的时候和猫有点像。】诸伏景光温和地语气中带着笑意。
【诶?为什么?】
【感觉。】
【黑川君,虽然之前人鱼岛的经历过于危险,而你的格斗技巧不足以应对那些,我认为进行相应的训练能帮到你。】诸伏景光用认真的语气转移话题。
【嗯……绿川先生,根据之前经过的实验,我的身体会一直保持某种状态,所以锻炼出来的肌肉也会在死亡之后消失,磨出来的茧子也是,很多招式我知道但是使用不出来的。所以我只学过技巧性比较强的柔术。】
诸伏景光回忆着岛上的经历,沉默了两秒,提出一个新的建议:【那我教你用手枪吧?命中头部的话,即使不是人类,肯定也会死去的。】
【绿川先生,你现在说话的语气真的很像黑手党唉。】
不过……可以尝试。他之前可没有想到这次会被一个重病的少女用刀割喉死去,多少有点丢人了。
在日本办理持枪证倒也不算太难,更何况是黑川家族的一员。不过黑川彻向来没有用家族势力的打算。他给专门提供某类灰色服务的事务所打了一个电话,二十万日元可
23.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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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的下午,狙击射击场。
黑川彻看着眼前的长发男人,语气慎重带着些许试探,"诸星先生,正如我之前给你发的消息,有些事情想要和你商议一下。”
“我目前确实没有学习狙击枪的兴趣和诉求,经过慎重考虑。我想把那些课程取消,作为补偿,其中一半金额不用退回了。"
两天前离开训练场的时候,对方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于是黑川彻今天抱着坚决解决这件事的心态,打算当面和他谈清楚。
“但是黑川君明明在之前的训练中挺开心的,不是吗?”诸星大面容镇定地看着面前略显局促的青年。
“诸星先生,根据脑科学原理,人类在完成某一目标之后,大脑会分泌出多巴胺,导致欣喜的感受,但这不代表我喜欢玩狙击,这二者还是有差别的。”
“更何况我来这里,是为了锻炼手枪射击的水平,我没有精力再去学习更多无关的内容。”黑川彻在‘无关’加了重音,试图让对方明白自己的坚决。
“黑川君说的确实是有道理的,我也尊重你的选择。不过我也很擅长手枪射击,如果你想要深入学习手枪的使用方式,由我来进行教学,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不觉得吗?”
“黑川君之所以来学枪,应该是为了提升自己的能力吧。很巧,我对于截拳道等多种体术也十分擅长,我可以帮助你去增加这方面的技巧。”
黑川彻额前不由渗出一些冷汗。
诸星大见状微微一笑,“说到体术,黑川君上次结束之后应该没有做好相应的恢复吧,肩膀很僵硬呢。我还可以教你一种独特的方式,能够在最短的时间恢复劳损。”
那双泛着自信的绿色眼睛的主人轻轻用手指了指黑川彻的右肩。
黑川彻不自觉抿起下唇,眼前的这个男人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一个精通以及体术的教练并不好找,5000日元一课时对于高级别人才已经算是相当划算。而对方说的那种能够让他尽快恢复的办法,也是他此刻需要的。
那次离开训练场之后,他就一直待在家里描线稿,绿川先生在注意到他画线稿时指尖的颤抖也对他进行劝说。但是每经历过一次死亡,他之前经历的记忆就会淡化。因为害怕遗忘‘那个世界’中看见的事物,他必须立刻将之前的经历记录,并且将看见的奇异事物描绘下来。因此现在一移动右臂,如针扎般尖锐的疼痛就蔓延至整个右半身。
虽然黑川彻并不想和对方接触,但无论从那种方面出发,继续进行射击课程是最优解。
“好吧。诸星先生,那么就麻烦你教我一下如何缓解这股酸痛感吧。”
随后,长发的射击教练带着黑川彻走向更衣室的方向,“在这边。”
-
天空逐渐昏暗,正是日落时分。
一出射击俱乐部的大门,黑川彻不禁向诸伏景光埋怨起来,【这个办法确实挺管用的,我的右肩膀现在感觉好多了。不过诸星先生真是难缠,无论怎么看,这么厉害教练应该不缺学员啊,难不成都是被他的气势吓跑了?】
【黑川君,你好像很不喜欢这位诸星先生。】
诸伏景光有些不解。他认识这位自称诸星大的青年,这个危险的男人是他在组织当中遇到过的代号成员莱伊——黑麦威士忌,因为同是狙击手曾经多次一起出任务,所以他们相处得还不错。曾经听其他组织的成员说起过,莱茵进入组织的契机是交了一个身位组织底层成员的女朋友,而最初的相遇是因为一场车祸。
莱伊探听情报的方式还是这么有他的个人风格,精确地判断出对方的性格和想法,喜欢一上来就使用这种无法让他人拒绝的理由。诸伏景光接触黑川彻很多天了,清楚对方外表冷漠,不与人交际,但是对于友善的态度和理性的判断却不擅长拒绝。莱伊如此迅速地掌握了说服黑川彻的方法,也确实是让他有些惊讶。
诸伏景光始终不明白莱伊为何接近黑川彻,会是组织安排吗?但身为情报人员的零应该已经足够。
但是从黑川彻的角度,他理应没有讨厌这样一个释放善意的陌生人的理由。
冬天的夜晚来临得很早,黑川彻来到公寓楼下,慢慢的走上台阶,拿出钥匙打开房门。
【我只是不擅长应对这样子的人罢了。】
打开房门,客厅里灯光明亮,沙发上赫然坐着一位黑色短发西装笔挺的青年。
对方面容俊朗,神情冷淡克制,容貌和黑川彻有五分相似,但是和黑川彻脸上更加精致的西方特征不同,青年更带了几分东亚人特有的端方。此刻青年用那双冰蓝色的瞳孔好整以暇地看着黑川彻,仿佛他才是那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兄长?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青年是他的哥哥——黑川枢。
“母亲很担心你的安危,因此让我先回国照看你。”
“可是我明明已经回复过她的电话了。”
黑川彻凝视着自己的弟弟,转而谈论起另一件事,“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我这次带来给你的生日礼物。”
“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便起身离开来。
看着兄长擅自前来又径自离去的背影,黑川彻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我不喜欢诸星大的原因大概就是这一点吧,他和黑川枢其实是一类人,根本不允许我的拒绝。】
【那下次找理由回绝诸星先生。不过我没想到黑川君的生日原来在几天后吗?不是是去黑川家的后一天吗?】
【我真实的生日是在圣诞那天,证件上面的生日是错误的。】
【黑川君想过用什么办法来庆祝?】
【谢谢好意,不过我向来不过生日的。】
接下来的这几天黑川彻还是没能取消课程,只能偶尔去射击场接受绿川先生和诸星先生的双重指导,其余时间则是在书房里面雕刻作品。
诸伏景光试图用帮黑川彻打扫卫生的借口,来更多了解公寓的环境,不过被黑川彻以高级公寓会有人定期上门打扫为由拒绝了。诸伏景光看着青年一直待在房子里,全然没有这个年纪的大学生应有的活跃,心中不由无奈。
他在圣诞那天的下午还是忍不住提出了一个建议。
【黑川君,既然你不想过生日,那么不如我们去附近餐厅吃个晚饭好了。一直待在家里的话,也会很烦闷的。我
24.仓库
自从那天之后,学长就失去了联系,然后却在今天给黑川彻寄来这样一封信。
黑川彻打量信封,是超市里最常见的款式,但是打开之后,里面是一整张的奇怪线条,没有任何文字。这并不是字符组成的内容,更像是一副画。
黑色的线条或粗或细,拿远了看,很像是一朵大丽花。他思考了片刻,缓缓吐出一句话,“是一个解谜游戏啊。”
黑川彻看了十秒,感觉脑仁不由地疼了起来。随后他拿着信封中的纸张回到书房,将密码箱里的诸多线稿和图案进行对比。
一个小时之后。
黑川彻放弃般将纸张扔到了地上。
【我还以为这副图案或许和我雕刻的作品有关,不然学长为什么会把这封信交到我手里,但是现在……完全没有头绪了。】
【黑川君,既然你的这位学长是学美术的,或许这张纸的答案会和一些名画有联系。】
【希望如此吧。我最不擅长应对这种东西了。】
【唉?黑川君能够破解人鱼岛上的符文,却没有信心破解这个谜题吗?】
诸伏景光有些疑惑。
【这张纸上面的信息量太少了。更何况,我只擅长通过打量的文字和信息推导出答案。】
他欣然放弃。将稿子放回密码箱
黑川君随后继续按照线稿开始雕刻,手中的木块逐渐贴合他们曾经在人鱼上看到的‘花’。
诸伏景光有些好奇,在这间书房里他曾经看见过黑川彻的诸多作品,大多都是些形状奇异不会在现实出现的幻想作品,但是他如今看着黑川彻手上雕刻的与‘花’一模一样的作品,心中有些恍然——原来黑川彻只是在将曾经见到过的东西进行重现。
【黑川君将这些东西复原出来是有什么目的吗?】
黑川彻握着刻刀的手忽然有些凝滞。
对于接下来的话,他难得起了几分羞耻,不过还是说了出来:【我只是想知道是否有其他人和我拥有相同的经历天赋,能够和我看见同一个世界。一个人在‘那个世界’果然是有点孤独的。】
随后,黑川彻又露出一个浅浅的释然般的笑容,
【不过现在有绿川先生陪我一起,我们如今可是同病相怜了。】
【这是我的荣幸。】诸伏景光语气温和。
黑川彻指尖灵活地转着描线笔。思考了片刻,突然想起了什么。
【说起来,绿川先生的那位好朋友——安室先生一直没有出现。从人鱼岛回来之后也有一段时间了,我还挺奇怪他怎么没有来找我。最后的那个玩笑应该不可能真的把他骗过去吧】
【毕竟我已经死了,很少有人会相信死而复生这种事吧。】
黑川彻轻微拨弄了一下纸张,【但是看安室先生之前的样子,他或许会相信呢。】
再次见面时,不知如何面对对方。不过,这应该是绿川先生应该考虑的事情。
诸伏景光心中明白好友应该是因为组织里面的任务暂时离开了。零在分开前,曾经往黑川彻的背包里面安放了一枚跟踪器。
对方的生活并不奢靡,这是他仅有的一个旅行背包,因此他一旦外出,好友就能掌握他的具体行踪,而黑川彻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点。
终于完成雕刻,黑川彻长叹了一口气。他离开书房时,看了一眼墙上的日历。
原来已经快到那个时间了。
第二天中午,黑川彻破天荒地出门了。出发前犹豫再三,还是带上了那封信。
【今天出门的任务是买礼物。】
【如果是给朋友的圣诞礼物,黑川君现在才买,是不是有些晚了。】
【我算不上他们的朋友,只是认识的人罢了。更何况,和他们的见面并不是由我来决定的。】
工作日的上午,米花商业街的道路上大多是些年轻男女在约会。圣诞的装饰,将整条街道布置成红白绿结合的涂色块。
黑川彻在街上漫步,忽然被前方唱片店的音乐,吸引了注意。
或许那个人会喜欢这些?黑川彻思忖道。
诸伏景光看见青年在店长的推荐下拿起一堆名不副实的高价品,微微叹了一口气,还是出言提醒道,【黑川君,我不建议你买这些。】
【谢谢提醒。我都忘记了,绿川先生当过贝斯手,应该了解这方面的知识。】
【你的这位朋友有什么偏好吗?】
【他喜欢看文学名著,可能会喜欢古典音乐吧。我之前送给他的礼物没有得到过评价,所以也不知道他到底喜欢什么。】
半个小时后,黑川彻拎着一纸袋的复古黑胶唱片离开。
下一站,米花百货商场。
【绿川先生,有过女性朋友吗?】
【?】
【嗯……我懂了。】
黑川彻贴心地没有询问更多,随后走进CHANEL的专柜。
“你好,麻烦帮我挑一个当季的包包,要适合年轻女生的款式。”
诸伏景光感到好气又好笑。
【黑川彻是给年轻的女性朋友买奢侈品吗?】
【嗯,她之前浏览LV官网的时候被我看到了。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那个孩子确实挺富有的,有这个爱好倒也并不奇怪。】
离开专柜,黑川彻朝左右打量了一下,陷入沉思。
【既然已经在这里了,你说要不要给诸星先生买个礼物?就当是感谢他之前教给我的那个方法。】
黑川彻摩擦着下颌骨,【送领带?这应该是最不容易出错的吧。】
诸伏景光想着莱伊收到礼物的表情,不由多了几分期待。
【给诸星先生的礼物要仔细选择呢,我建议你给他买一顶针织帽。】
【也是,好像诸星先生每次来射击场都戴着帽子。】
从米花商业街回公寓的路上,黑川彻看到一栋熟悉的房子——米花町2丁目21番,这是附近最大的豪宅。黑川彻犹豫了片刻,还是按了一下门铃。
没有回应,黑川彻放松了紧张的情绪,准备转身离开。
一道开朗的少年音从身旁响起,随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黑发蓝眼的初中生。
“这位先生,你是来找我父亲的吧。我是工藤新一。”
这个少年绕着黑川彻转了一圈,露出一个锋芒毕露的笑容。
“嗯……看来您遇到了一个解决不了的麻烦呢?”
在米花町住了这么久,黑川彻自然认识眼前这位少年,正是工藤优作先生的儿子。他曾经多次看到对方在各种命案现场出没。
“你好,我确实是因为一件事情来找工藤优作先生,请问他在家吗?”
“爸爸和妈妈都去洛杉矶旅游了,最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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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应该是不回来了。”
“这样啊。”
既然工藤先生近期不在家,那还是算了。那封信也可以等开学之后亲自找学长,或者尝试询问密码学和艺术系的教授。
黑川彻打算离开,不料这位少年又挡在他身前。
“有麻烦的话,不妨交给我来解决吧。”
“但是……”
“那天在餐厅,我可是见到你了。黑川先生对吧?我曾经听母亲提起过你喔。”
工藤新一眼神里藏着几分势在必得和对谜题的渴望,直直地看着他。
黑川彻沉默片刻后,从衣服当中拿出了那封信。
“就是这个,我曾经认识的一位美术学院的学长,他之前和我失去的联系,但是昨天我在家门口里发现了这个。”
工藤新一打开信封,开始仔细查看。
“没有考虑过和地图相关的内容吗?”
“没有找到相似的路线。马路、轨道都查过。”这一点绿川先生也提到过。
“我要去书房查找一些资料,你跟我进来吧。”工藤新一说完,径直朝里走去。
工藤家的书房很大,黑川彻仔细打量着墙壁上的藏书,“工藤君,不介意我拿一本来看吧。”
诸伏景光略带无奈地看着黑川彻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翻阅起了那位推理小说家的藏书,而工藤新一则是在神情专注地思考着,十指交叉抵着下巴。
十分钟后,少年像是想起了什么,匆忙用家中的复印机打印了几份图案,随后在上面涂画了起来。
“果然!”
少年清亮的声音打断了黑川彻的阅读,他看着工藤新一兴奋地朝自己揭露谜底,这是东京机场所有发生过航空事故的飞行航路图,正好可以组成其中的一部分。
黑川彻赞叹,不愧是工藤先生的儿子,居然能想到查看飞机航路图。
但是……
“只有一部分吗?”
“我会在一周内经历把它解读出来,如果不行,我会去寻找爸爸求助的。黑川先生相信我吧。”
黑川彻思考了片刻,“也好。”
离开时,黑川彻推开书房的大门,脚步停顿,从袋子里拿出两个礼物盒,交给工藤新一。
“这是送给你父母的礼物,算是我感谢之前工藤先生替我解围的谢礼。”
站在二丁目的街道上,黑川彻有了一些想法。
【工藤君破解的那一部分内容还是让我有些在意。现在去机场一趟吧。】
那一部分图案之外,对应整张纸的中心点,那个位置是一片仓库。
黄昏时分,树影稀疏,天际被染成橙红色。
风也比下午的时候更加疾骤,黑川彻掩了掩大衣的领角,朝着仓库的方向走去。
这里位于相当荒凉的地段,一路上车辆和人影都很稀少,计程车在抵达靠近的位置后,便离开了。黑川彻不免有些担忧,一会儿要怎么回去。
【黑川君,我觉得你此刻不应该考虑这个问题。】
诸伏景光隐约不安,之前黑川彻说出目的地的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但是看到周围熟悉的环境,便恍然……
由于过于偏僻且靠近机场,这是东京附近许多小型组织进行交易的场所。
最近几天黑川彻过于安分,诸伏景光差点忘记了对方行事上的莽撞。
25.仓库
黑川彻从大门走进。
这片仓库的安保亭里面无人看守,他把那两个装着礼品的袋子放进去,随后贴着堆放的集装箱潜入。
另一侧是排列整齐的小型仓库大概每个都有四层楼的高度,外层是白色的金属隔热板。黑川彻先前了解到,原本这块区域是专门用于短期储藏飞机上重要货物,因此面积不大,后来被一个神秘买主购入,但是似乎并没有新的用途。
进入这片区域,黑川彻越发觉得熟悉,他一定来过这里,但是想不起来了。黑川彻平时并不在乎频繁死亡的副作用——记忆模糊,但此刻深切感受到这一问题的不便。
【黑川君,你原来只是想要掌握那些图案的秘密。但是为什么现在如此迅速的来到这里,应该还是有别的原因吧。】
诸伏景光语气郑重,他很清楚这块区域的危险之处,但是他说服不了青年。夜幕降临之后,向来是灰色交易的高峰期……
【因为我突然想起了一件关键的事情……关于黑川家的宴会,最开始提醒我的应该是学长的邀约。我接受了,所以来到米花中央大厦,如果不是你操纵了我的身体击退了兄长的人,那么我应该被绑走,参加不了那天的宴会,也就不会去人鱼岛了。】
【现在看来,学长可能处境很危险。所以那张图案上的信息,我必须尽快调查清楚。那其中可能是想要告诉我关于人鱼岛的秘密。】
那么这片仓库里,又会有什么秘密呢。
诸伏景光不解,这片区域之前大多进行一些不甚重要的灰色交易,所以公安对此没有封锁,而是在附近布置监控设备,好放长线。
这片区域有一些正在巡视的人,黑川彻避开他们的视线顺利来到仓库附近的废弃集装箱后面,注视着面前的九个小型仓库。
黑川彻闭上眼睛,感受着空气中流动的风。
【有人过来了,快躲起来!】诸伏景光注意到了接近脚步声。
【这些人加起来,应该有十多个吧。】黑川彻躲藏起来后面小心的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不止,除了仓库周围的这些人在外面也有。】
【这么多人啊。】
【黑川君,现在最妥善的方法是我们先联系警察,通知警方过来处理……】
还未等诸伏景光继续劝说,一阵轻微的呜咽从近处传来。
【绿川先生,看来这里可能出现一起绑架案件。】
诸伏景光感到青年的意图,有些惊讶,【黑川君打算救人吗?】
黑川彻应答了一声,他向来冷眼旁观他人的行为,没有什么救世济人的想法,但是对于心存不甘的自救者,他还是有几分怜悯的。
他仔细辨认方向,轻巧地朝右侧的一个仓库跑去。
那股断断续续的哭声更加接近了,黑川彻试图判断。似乎就在这间仓库的高处。
【黑川彻,让我来吧。】,诸伏景光叹了一口气。
黑川彻感觉道对方的无奈,在这样危险的环境中不由感到几分好笑,并真的笑了出来。
诸伏景光操纵着对方的身体躲开巡逻的守卫,爬上仓库墙壁的外沿,然后一气呵成抵达目标的门口,门是锁着的。
好在黑川彻头发不短,平时会用一字夹固定,他扭曲后的细长金属插入钥匙孔,技巧性地转动几下便顺利打开了。
房门打开,里面是一片黑暗,诸伏景光预判了对方的行动,低声表明意图,“请保持安静,我是来救你的。”
他将门小心掩上,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光线照射下,屋内的环境一览无余,房间很小且无窗,四周堆放了几个金属箱子,墙角的地上躺着一位棕发少女。
诸伏景光来到对方面前,小心蹲下,“外面都是守卫的人,你说话声一定要轻,不然不止救不出你,我们都会被困在这里。”
随后,诸伏景光撕开对方口部的胶带,但是棕发女孩的第一句话就让他有些惊讶。
“我记得你,你是那个黑川家的人对吧?”
【黑川君,你认识她吗?】
黑川彻仔细辨认眼前被捆住的少女,她面容稚嫩,眼眶带红且湿润,带着强装出的镇定,头上戴着一个发箍,棕色的头发有些眼熟,似乎是曾在某些空中的场合见到过。他记起比他高两级学生会长铃木绫子,和这个女生很像,她应该是铃木财团的小女儿——铃木园子了。
【日本首富家的小女儿,绿川先生,看来这次我们有大麻烦了。】
诸伏景光认同,能够从对方的家庭可以看出主使人必然野心不小,而那些守卫……
【如果情况,他们不久就会转移到更加隐蔽的地方。但如果报警的话,对方一定会拿她作为人质,可能会有撕票的风险。绿川先生,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黑川彻有些迟疑,绿川先生这段时间一直在帮助他,但那都是在危急的情况下。他还记得对方的身份——地下组织的成员。
诸伏景光知道对方误解了先前自己的那个问题,无可奈何般叹了口气:【黑川君,你之前不是说我是个好人吗?那我应该做好人该做的事情。】
“铃木小姐,不用害怕,我会救你出去的。”
铃木园子微张了一下嘴唇,又匆忙闭上,重重点头以示决心。她在那样的家庭长大,被人绑架的经历也有不少,但这次是最让她如此深感不安的。虽然不知道姐姐口中‘不合群的黑川’为什么在这里,但是以他的身份,至少不会是那些人的同伙。
现在有了逃出去的希望,她身为铃木家的人,绝对不能露怯,不能推这个人的后腿。
【黑川君,你有认识的人可以过来帮忙吗?】
【绿川先生,正如你看见的那样,我可没有什么信得过的朋友。这件事也不能让我的家人知道。】
诸伏景光用口袋里的刻刀将少女身上的绳子割开,随后仔细观察着外界的情况。
那些看守的人数不少,好在他们似乎还忙于另一区域,诸伏景光带着少女迅速躲藏在一个集装箱里。
【他们还带了枪。】
诸伏景光注意到附近巡视的那些身穿深蓝色工装的男子中,其中几个人的侧腰处有着凸起。
那些人往这里过来了,诸伏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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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看了一眼对方,朝着掩体后面的铃木园子迅速交代。
“铃木小姐,请你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那些人一定在出入口的地方设置了监视。手机留给你,你联系一个最信得过的人,实在不行就让对方报警。但是要注意,起码有三十个人,他们还有枪。”
铃木园子看着黑发青年离开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她并没有被绑架的记忆,在这里醒来之前最后的记忆是自己在家中床上入眠,也就是说家里有绑架犯的内应,如果自己通知那些如果自己通知父亲,那么那些人可能先收到指令。如果报警的话,警察会相信吗……
铃木园子焦急之间,发现手中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她试图挂断,匆忙之间却按了接通键。
“黑川君,你在哪里?”预定的课程时间已经到了,但黑川彻迟迟没有前来,诸星大打电话过来询问。
铃木园子盯着手机沉默。如果是黑川先生的朋友,他这么厉害,他的朋友或许有办法吧。
—
诸伏景光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那几个人喊来更多了防守。
他放低身体,看着远处的几辆大型卡车。
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可以了,诸伏景光打算离开。但黑川彻忽然出声表示闻到了一股强烈且糜烂的腥味,和他在人鱼岛上闻到的类似。
【那位女士给我的白色盒子当中,应该也是那种能够让普通的人延续寿命的人鱼肉,但是我之所以不在意是因为如果只是少量的话,在现实世界当中算不得什么,但如果他们能够批量生产那种东西,那就麻烦大了。】
黑川彻看着视野中的车辆,那里是气味的源头,正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那里有人!”
诸伏景光迅速朝掩体跑去,听到近处传过来的声响和震动。
“唔!”
【黑川君!】
在那一瞬间,黑川彻强行交换了身体控制权。
右肩膀处一股大力传来,随后是一片烈火灼伤的痛苦。
【没关系,绿川先生。接下来就由我来解决吧。】
【是我决定救她的,那么后果也应该由我来承担。】
身穿深蓝色工装的男人们把黑川彻围住。随后一道迅疾的风传来,黑川彻后背受了一击。
……似乎是撬棍。
他倒伏在地上,听着周围的人用愤怒的声音交流着。
“这小子哪来的?!A组是怎么看守的?让外人闯进来。”
“我们在南北侧的大门和栏杆处都安放了摄像头,这个小子应该是从正门进来的。”
“正门?那里不是……”
对讲机传来讯息——被绑架的目标不见了。
“快去追!一个小女孩跑不了多远的。”一个焦急的声音从近处传来。
“你干的?”
有人拎起黑川彻的后领。
黑川彻喘息着,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这些人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大不了杀了自己,那样死的或许就是他们了。
“这个小子你们给我看好,交易之后就把他杀了。”
26.赤井秀一
诸星大拨打那通电话之前并没有预料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等听完女孩焦急且略显混乱的描述之后,他总结道,“铃木小姐,根据你所说,你被绑架了,黑川君救了你,之后他离开了。”
“是……是的,那些人追着黑川先生。”
“我明白了,你依旧躲在那个地方,我会想办法的。”
“好,我明白了。非常感谢!”铃木园子放下手机,不自觉地担忧。黑川先生会不会遇到危险了,刚才他把那些人引走。
诸星大挂断电话,走入客厅,从沙发下面拿出两只手枪。
诸星大本名赤井秀一,出于追查失踪父亲消息的目的加入美国FBI,成为其中一名探员。两年前,他获悉父亲的失踪或许与一个跨过犯罪组织有关,随后,他加入组织进行卧底调查,代号黑麦威士忌(莱伊)。
前段时间,他获得了一个消息,知道自己卧底期间结识的组织狙击手苏格兰威士忌是日本公安的卧底,他试图解救这位‘朋友’,却失败了。当时在天台上见证那一切的除了自己,还有一个人——波本威士忌。虽然波本和苏格兰在组织里交往不多,但他还是从曾经的蛛丝马迹和天台上对方的失态窥见了踪迹——这两个人交情匪浅。
出于某种愧疚,那天之后他一直关注波本的行踪。
在发现安室透和黑川彻有过接触之后,他便乔装身份成为黑川彻的射击教练。幸好这个年轻人突然想要考持枪证,不然以对方资料中深居简出的作风,确实是很难接近。
以赤井秀一的眼光来评判,黑川彻和一般的日本年轻人喜欢融入群体的做法格外不同,一眼看去最突出的是疏离和淡漠的气息,是最容易遭遇校园霸凌的类型。接触下来,赤井秀一发现对方的情绪格外好懂,但在他试图给对方安装跟踪器时却被巧妙躲开。
是巧合吗?他不这么认为。
最不寻常的是对方言行和资料中被掩盖的部分。
好在今天是个深入了解的机会。
赤井秀一根据铃木园子描述的驾驶着雪佛兰迅速抵达仓库。在整个东京,类似的地点并不少,不过之前他曾经和苏格兰出任务的时候来过这里,因此有一些印象。这个地方虽然偏僻,但是被多方势力关注。
绑架首富千金来这里,主使人不是傻子就是疯子。
赤井秀一避开外围守卫的人,顺利找到铃木园子。女孩此刻蜷缩在角落,仿佛这样就能不被发现,听到他的动静吓了一跳,眼中的泪水不由流了下来,随后被赤井秀一冷静的态度安抚了下来。
“黑川彻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他让我藏在这里,然后就离开了,但是之后我听到了枪声。”
女孩指向先前黑川彻离开的方向。
-
某个小型仓库内。
“该死,还是没有找到吗?!”
“老……老大,其实我认识刚才那个小子,他是黑川财团的私生子,具体叫什么我不记得了。最近他的照片在黑市上传疯了,据说是因为获得了黑川财团百分之十的股份。”
“这么说来,他也值不少钱。J,你去审问他。”
“遵命,老大。就包在我身上好了。”
无光的环境中,血腥味充斥整个空间。
“咳咳……”
黑川彻被那些人打伤之后,就关进这个小房间,没有任何人进来。他尝试判断自己的伤势——骨折和枪伤,一时半刻死不了。
【黑川君,你没事吧。】
【放心,我没事。大不了死了让这些家伙为我陪葬。】他只是被血呛了一口。
【请不要这么说了,我知道你并不喜欢那样。】
【绿川先生,为什么你觉得我不喜欢呢。所有人都喜欢成为神明的宠儿,所有人都渴望成为我这样的人,我的天赋是人类梦寐以求的东西啊。不会死亡,给予判决。】
【但是人类是无法成为神明的,也不可能代替神明进行审判。】诸伏景光言辞坚定。
……
黑川彻没有再说下去了。
诸伏景光的话笔直地切入他的灵魂,他所有的痛苦都是因为这个天赋而产生,但是那些人一直在说这是来自神明的恩赐。
于是,他只能在命运的齿轮中不断旋转往复……
忽然,咯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随后在漆黑的环境中出现一道笔直的光线,脚步声随之响起。
来人蹲下身体,打量黑发青年的面部。
随后一道戏谑的声音传来。
“听说你是黑川家的小少爷,长得真不像日本人。”
黑川彻的左侧脸颊突然接触到一块长方形冰冷的金属——是刀。
进来的那个人蹲在黑川彻身边,用一柄锋利的刀从脸颊移动到脖子上,然后表层的肌肤被切开一部分。黑川彻觉得一股失重感再次从大脑中浮现。
“你们想通过我来勒索吗?”
“呦,还是很聪明的嘛。”
“我的名字是黑川彻,但在黑川家只是一个无人在意的私生子罢了。”
“小少爷,你太看轻自己了~百分之十的股份可是不少啊,就算你从前不受重视,但是我想黑川财团家的其他人应该会有意向得到这一笔股份吧。你觉得呢?”
“咳……你知道很多啊。”
黑川彻调整呼吸,两秒后吐出下一句话,“但是目前黑川家几乎没有能够动用那么多现金的人。”
“黑川君,不要再废话了,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对方话音刚落,黑川彻感知到那柄刀直直插入他的左手手心。手部是人类感知最敏锐的地方,因此黑色世界的人喜欢用这种方式进行逼供。
这个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不耐烦,或许是因为出现了什么别的状况。对方越焦急,这说明那个女孩越安全,黑川彻倒是心情愉悦。
不过,他也没有什么受虐的爱好。
片刻之后,黑川彻报出一串手机号码,“这是黑川治弥的联系方式,你可以现在就打给他。不过我打赌,你绝对不会从他口中得到任何的妥协。”
结果正如黑川彻所料,那串数字,拨打了三四次仍然没有被接通。
“!”
对方踩在黑川彻肩膀的枪伤处,厉声喝问,“你在耍我!他的私人号码到底是什么!”
黑川彻感受着肩膀上的痛苦,轻笑出声,“我真的,不知道。”
那个男人向来是通过秘书单方面和自己联系,而他只有遵从的选项。
一道匆忙的脚步声传来,另外一个人出现在门口。
“J!老大说先撤,有官方的人来了。”
-
赤井秀一朝着女孩所说的方向潜入。他在过来的路上已经拨打了火灾电话,想必那些绑匪在听到动静之后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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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就会撤离,因此他必须想办法好好利用这段时间。
赤井秀一爬上附近的高处,判断出这些人的中心,随后沿着外墙进入仓库内部。
他靠在墙壁外侧,探听里面的对话。
“……一直没有找到,不过有这个人在,也不算功亏一篑。”
“黑川财团虽然不像铃木家那么有名,但几百亿也是拿得出来的。那个女孩一定还在圈里,等到时候,我手上就有两个人了。”
“可是老大,和那个组织的交易时间就在今天了”
“跟他们说延后。大不了下次交易的时候多给一点钱”
那个组织?或许说的就是他现在卧底的这个黑衣组织。
这段时间,赤井秀一一直在暗中调查。这么多天了,他还是不清楚,苏格兰到底是如何暴露身份的。组织高层认为是他杀死了苏格兰,因此对他大加赞赏。
赤井秀一借此时机在内部更进一步,获得了许多情报。
或许是组织高层认为内部的卧底已经被清理干净了,自从苏格兰死后,组织的动作就变活跃了。最近组织和某个之前名声不显的组合进行交易,保密程度极高,赤井秀一是通过与他认识的组织成员的言语和行动推测出来的。
听说那个在组织内部最受BOSS关注的那个银发男人最近也从德国回到日本了。
因为不想在这段时间急功冒进,赤井秀一本想对此次行动暗中调查。
但是现在这伙人正好撞在他的枪口上,哪有到手的线索就这样放跑的道理。
不多时,对方已然注意到这片仓储区域之外的多辆消防车,随后急忙宣告撤退。
赤井秀一打晕了一个附近的守卫,穿上对方的统一着装。一般的小型地下组织不会在行动的时候统一着装。而如果有人这么做,那就说明有两点原因,第一点是因为他们互相不熟悉,因此需要用这些服装分清哪些是自己人;而另外一点则是,这些着装可以让他们伪装成某种人。
现在看来,这两点都是。
先前赤井秀一在潜入的过程中,悄悄破坏了几辆卡车的轮胎,他注意到那些卡车上印刷着搬家公司的广告。
赤井秀一悄然混入此刻动作慌乱的绑匪中,。
为首的人察觉到车胎被破坏,怒骂出声,“一定是那小子干的!”
赤井秀一混入身着深色工装的人群中,随后看到黑川彻浑身是血被架了出来,他放慢脚步,进入对方所在的那辆车。
由于多辆卡车被破坏,仅剩的一辆不足以装下那么多人,他们只能选择另一种代步工具。这是一辆最常见的日式方块车。黑川彻双手被捆缚在身后,无力地依靠在赤井秀一的前排,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这样的伤势,黑川……
很快,驾驶者接到命令,车辆发动。
赤井秀一很快明白对方的目的地。这个方向是前往港口的,他们打算借着货运的船只离开东京。
车速很快,半个小时之后,这些车辆便停下——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但是突然,一阵暴击声响起,为首的大卡车不受控地停下,前轮的车胎都被击破了。
——是来自高处的狙击枪!
穿着深蓝色工装的绑匪纷纷向窗外望去,发现周围不止何时,出现了五辆黑色的桥车,随后车上下来了一群持枪的黑衣人。
最中央是一辆保时捷356A。
27.威胁
东京港是整个日本最繁忙的港口之一,高强度射灯在平静的夜色中兢兢业业地发挥着作用,多种颜色的集装箱正不断被搬运上远洋巨轮,货物碰撞和货车起动机的动静一刻不停。
但在不远处的偏僻停车场中,气氛是死一般的寂静。
身穿深蓝色工装的男人们零散站在卡车最前面。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在最近一个月才刚刚加入的,心思不同,此刻看着对面气势骇人的黑色西装,不由露了怯,偷偷地观察他们最中间的男人——
他叫藤宗晴大,三十多岁,是铃木财团董事长的私人助理,也是这次绑架案的主导者。
此刻他额前流下几滴冷汗,原本的气急败坏此刻已经全然变成了惶恐。
黑色的保时捷中下来了一个身形高大的银发青年,他面容冷硬,戴了一顶黑色的帽子,银色刘海下露出来的绿色瞳孔中满是锋利,正用仿佛看垃圾的眼神看着面前棕色短发男子,语气满是不耐的冷漠。
“你就是这次的交易对象,藤宗晴大?”
“是的。”藤宗晴大看着全副武装的黑衣男人,眼神飘忽,却仍在强装镇定,“这位先生,约好的交易时间是明天晚上,而且之前说好的交接人好像是宾加先生吧。”
藤宗晴大自认不是胆小之人,不然也不会站在集团高层的位置还是冒险做出这种事情。他在铃木财团工作了十多年,储蓄的金额被颠沛的股市劫持,那么多年的努力却不如旁人生来就获得的财富,凭什么铃木史郎就能那么幸运,明明自己不弱于他!
极度的不甘和怨怼让他想要覆灭阻拦他的一切,特别是听到那个消息之后。
但此刻,真正面对这些杀人如麻的组织成员,尤其是为首的那个如同来自地狱般冰冷的男人,他的愤怒忽然被倾盆大雨浇灭,心中不由萌生出极大的后悔——不该听那个人的建议的。
“愚蠢之人,来和另一个愚蠢之人做交易。呵。”银发男人拿出一支烟,点上,随后将右手放入腰侧。
看到对方的动作,藤宗晴大下意识地试图躲闪,然而以普通人的能力,怎么可能在这么近的距离中避开子弹。
“啪!”
藤宗晴大的额头中央出现一个圆形带着硝烟气息的弹孔,随后身体缓缓跪下。
他怎么可能死在这里?!明明是那样美好的预设,有了花不完的钱和长生不老的能力,但偏偏……
那双带着惊慌和茫然的瞳孔中倒映出余下同伙接连倒地的画面。
“别杀我!别杀我!我手上还有另一个人。他是那个黑川财阀家的,有很多股份!”一个年轻的男人慌忙跪在地上,看着地面上的血液慢慢变多,原本戏谑的声线变得凌乱,“如果有了他,一定能给你们带来很多财富!”
“黑川?”银发男人挑了下眉,似乎起了一点兴趣。
“他叫黑川彻,就在车上!”
另一个身型宽大的黑色短发男人语气嘲讽,“既然我们知道了,为什么要留你活下来呢?”
“是吧,大哥。”
“啪!”
-
黑色大衣的衣角随着行动摆动,银色长发的男人穿行过倒在地上的尸体,来到那些日式方块车附近,透过车窗,寻找到了目标。
他打开后座车门,就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青年靠着椅背上。听到声音后,对方睁开眼睛,朝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而那副面容真是该死的熟悉。
“琴酒先生,真巧,好像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样子的场景上。”
“黑川彻,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琴酒指尖夹着烟,定定地看着青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咳咳……”黑川彻闭了一下眼,提问:“那群绑架犯和你们要做什么交易。”
“你没有立场问我这个问题。”
“琴酒先生,我必须要知道这一点。”
“黑川……”银发男人的话语中多了威胁的气息。
“我现在失血过多,肋骨也骨折了,如果一不小心插入肺部,怕是片刻就会一命呜呼了。”因为受了重伤的缘故,黑川彻的声音很轻,语速也很慢,但是他清楚对方一定听清楚自己的意思。
“你是在威胁我吗?”琴酒此刻的语气仿佛能够凝结出冰渣,将烟掐灭在车窗上。
“……我出现在你面前不就是一种威胁吗?”黑川彻轻笑了出来,此刻他喉咙里满是血腥味,但一股极为兴奋的感觉从他的心脏传递至周身,似乎是肾上腺素在发挥作用。
还有什么能比在一个杀手面前挑衅但对方杀不了自己更好玩的事情呢?那大概就是——如果对方想杀自己那么死的反而是对方。
“我必须要知道这件事情。”黑川彻抬起眼睛仰视车门外正死死盯着自己的银发男人,一字一顿地提问,“为什么不询问那位先生的意见呢?”
琴酒不语,片刻之后还是拿出手机,他向‘那位大人’禀告起现在的情况。
诸伏景光看着视野中那个熟悉的银发男人,他没有出声询问。明明他已经没有实体了,但此刻仿佛五脏六腑都坠入冰窟。
黑川彻确实和组织有关联,之前零和对方的接触,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知道黑川彻身份不简单,但是他竟然和琴酒——那个组织里最危险的男人这么说话,并且语气甚是熟稔。难道他是组织的人?不,不对劲。
按照黑川彻所说,或许是因为‘安室透那个原因……但即便如此,从今以后,他怕是不能用原本的视角看待对方了……
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琴酒最后还是看向黑发青年。
而黑川彻看着对方的神情,艰难地补充了一句,“我给你带了礼物,在之前仓库的安保亭,记得帮我带回来。”
随后卸下一直强撑着自己的力道,陷入了昏迷。
嘛,看在礼物的份上,希望黑泽先生不要太生气了。
琴酒看着晕过去的黑发青年,向身边的伏特加示意:“把他带上,去七号实验室。”
“好的,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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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他说的……”
伏特加被对方的眼神扫了一遍,慌忙出声,“明白了!”
-
赤井秀一躲在远处的障碍物后面,看着银发男人吩咐边上的另一个方脸壮汉将黑川彻扶近另一辆车子,随后驱车离开。
赤井秀一根据情报预感到组织的人会过来,因此在那些人行驶到中途,便通知FBI的同事在半途制造阻碍,借机下了车,随后通过获得的目的地信息提前抵达,隐藏身影在附近用微型望远设备查看。
他和那个男人之前没有见过面,但是从各方面的情报中得知了对方的身份和样貌——那是组织中最炙手可热的代号成员琴酒和一直紧随着对方的伏特加。
琴酒带来的组织底层人员开始清理地上的尸体,赤井秀一看了一眼,随后驾驶着摩托,远远地跟随着琴酒的保时捷。
他先前已经通知FBI的同事调查这起铃木小姐的绑架案,但奇怪的是,以主使人的身份和人际交往途径,应该没有道理能招揽这么多人为他所用甚至接触到组织——他背后一定还有人主使。
但是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他去查探——组织的地点向来十分隐蔽且不被旁人知晓,即使他在组织卧底了不少时间,但那些最为严密的信息还是无法接触到。现在正是一个好机会。
而那个黑川彻……果然也牵扯其中了。
赤井秀一有一种预感,借此机会,他能够知道组织的一个巨大秘密。
-
黑泽阵,隶属于一家跨国犯罪组织,在组织的代号是琴酒,作为深受BOSS信赖的心腹。
原本他在德国处理叛出组织的某个公司董事,但是被告知组织成员宾加正在进行一项危险的交易。宾加想要爬上更高的位置,做事尤其不择手段,敌视这个首领的左膀右臂。
而琴酒也向来厌烦这种愚蠢且没有自知之明的人。
在得知宾加的具体活动之后,他便回到了日本,将这次行动的主导权收回到自己手中。
然后他知道了具体情况:有人异想天开,妄图愚弄组织。通过勒索日本首富的小女儿获得五百亿日元的赎金,再用这笔钱向组织购买‘那样东西’,从此便能够在国外逍遥自在——真是胆大包天。如此大笔的金额,组织很难进行各种灰转白的操作,并且会引起警方的高度关注。
而宾加急于求成,竟然忽视了这么大的隐患。他将对方的自作主张报告给boss之后,便直接过来收尾。
但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那个黑川。
他和黑川彻第一次见面是在北欧某个地下组织的基地里,当时对方坐在一个祭台形状的建筑中央,纯白色的祷告服掩盖不了对方身上留下的粘稠血液。但奇怪的是,琴酒检查后发现这个少年活得好好的,而周围那些跪拜的人却都已经死去。
在对其他活着的成员审讯之后,琴酒知道了黑川彻身上的秘密。
而这次,黑川彻竟然用这个在场仅有他们二人知道的秘密来威胁他。
28.询问
位于东京郊野的某个地下建筑内,白色的背景墙后有无数的黑衣守卫巡视。
这是组织诸多据点中最隐密的研究所之一。
布置了完备监控的医学实验室中,桌椅整齐,金属的器材透出毫无生机的冷意。
在这间白色的世界里有一个十四五岁留着棕红色短发的少女。此刻她穿着一身白色的实验室服装坐在电脑前,正在专心地看着一份报告。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从门外传来,随后匆忙的开门声打破了房间内的平静。
“宫野小姐,收到消息,是173号实验品,他已经抵达了。”
名为宫野志保的少女放下手中的文件,用冷静的语气应答,但是眉眼却不由皱起。明明距离这次的实验还有几天,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宫野志保起身离开实验室,空荡的走廊中回荡着棕发少女的脚步声——略显凌乱。
十分钟之后,她在治疗室里看到了浑身血迹的黑发青年。
此刻对方躺在治疗床上。对方微卷的黑色发梢因为沾满了血迹而变得格外厚实,在灯光下反射出些许光泽,散落在青年脸庞时如同深海中的怪异触手。
将黑川彻运送过来的工作人员已经离开了,替代那些人进行看守工作的是专门负责他的研究所成员,他们此刻正站在玻璃之后的另一个房间内。他们十分清楚那项规则——当那个黑色青年来到这间实验室时,必须严格按照手册上规定的内容执行,听从管理者的命令。
而在这间实验室里唯二能够向他们下达指令的的,只有琴酒先生以及,宫野志保。
宫野志保看着面前的青年,不由回忆起了和对方刚认识的经历。
她接触这个青年的时间是在自己完成学业刚回到日本不久,恰逢组织里似乎发生了一件重大变故,许多代号成员消失不见。
彼时宫野志保正着手梳理父母留下来的实验项目的资料,自顾不暇。
某一天当她因为实验事项来到这间实验室时,看到了黑川彻。
当时对方还只是少年的模样,面对那些残忍和血腥的实验时,大部分时间中他都只是双目无神的盯着天花板或者是闭上眼睛。
但某些时刻,黑川彻会表现出一种无法控制的攻击性,随之而来,少年病弱的身体中流露出某种诡异怪诞的气息,甚至让许多研究员陷入不知原因的恐慌,拒绝参加相关的实验。
不知为何,当对方看到自己——一个比对方还要小上不少年纪的孩童,那个少年却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随后与那个青年有关的所有研究项目就转到了自己手上。
时至今日,宫野志保也不知道,当初那场见面的结果对于自己究竟是好是坏,她因此获得了组织更多的重视,比之前更加自由,不必受人掣肘。但是很明显的一点是,从那一天之后,她和黑川彻的命运不可控制产生了交叉。
接手对方身上的实验之后,宫野志保知道了对方的天赋。
她其实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从不反抗加持在他身上的那些行为——那些让自己作为一个旁观者时常在梦中惊醒流泪的操作。组织中的人大多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黑川彻的天赋能够在顷刻间让那些在法律意义上很难称得上是人类的人再也无法睁开自己的双眼,但他一直平静地接受了。
而现在,宫野志保看着面前黑发青年眼中流露出的温和,她没有想到在今天看到黑川彻对组织的第一次反抗。
一道平静中带着虚弱的声音打断了宫野志保的思绪。
“宫野小姐,你怎么总是露出这副表情。我现在这副样子虽然并不体面,但也不算很吓人吧。”黑川彻侧了侧脑袋看向床边的少女,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随后轻轻眨了眨眼。
宫野志保板起脸,语气冷淡,眼神中却是关切。
“黑川先生,以你目前的伤势,如果我现在放着你原地不动,那么半个小时之后你就会死去。你觉得这一点很正常吗?”
黑川彻眼神飘忽,沉默了两秒,“是有点失礼了。”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但是我劝你停下来。你清楚组织是怎样一个庞然大物,如果你没有周全的准备,贸然行动,会很危险。”宫野志保清楚眼前的这个青年并不会死,但组织这么多年以来,一定准备好了足够多的方案应对他的反抗。
“不用担心,他们又能对我做什么呢?让琴酒恐吓你不给我打麻药吗?”
宫野志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少女稚嫩的面容上满是无奈,随后按下一侧仪器上某个早已熟悉的程序按键。
随后机械传输的声音开始响起,另一个房间内准备好的研究员打开大门,走了进来。
黑川彻对着宫野志保露出了一个散漫的笑容,随后闭上了眼睛。
宫野志保抿起下唇,转身听着黏腻的声音响起。这个青年是她多年以来,在这个地方,在组织里少数的能够进行交流的人。虽然宫野志保能感受到对方的善意,也回之以关切。但今天见到对方以后,不知为何内心深处悄然弥漫上一种恐惧感——
或许是因为对方□□上不断承受痛苦,但在那双眼睛里,至始至终都有一种高天之上神明俯视人间的感觉。
“宫野小姐,不必为我伤心,也不用怀疑自己。实验是不分好的和坏的,就像武器没有好坏。你的实验在最后会拯救这个世界上的人类,让一切生灵得到灵魂上的安息。”
当时黑川彻那句比起安慰更像是预言的话语,让宫野志保觉得那个被苦难不断折磨拷打的人是自己。
当黑川彻再次恢复意识之后,首先听到的是意识中那个向来温和有礼的租客先生的话语。
【黑川君,有些事情我想要向你询问。】诸伏景光的话语中是郑重,又像是质问。
黑川彻看着头顶的白色天花板有些不解,此刻并不是什么可以进行友好交流的时间,但出于某种他现在还不清楚的情绪,他还是同意了。
【绿川先生,既然是你想知道的信息,我不会说谎,应该也都可以告知,你问吧。】
【你怎么会接触到那个男人,他是一个相当危险的犯罪分子。】诸伏景光有些迟疑,还是决定从琴酒开始。
【绿川先生,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我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人。以我的身份,认识一些非法组织的成员也很正常。】黑川彻抿起下唇,试图逃避这个问题。
【但是那个男人以及那个组织,是不一样的。】
【我其实和他们也没有什么区别的。绿川先生,就像我没有询问过你和安室先生的来历。因为我以为我们是同一种人,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人。你们给我带来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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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其他人的都不一样。我并不在意那些,所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现在如此愤怒呢?】
原来我在愤怒吗?诸伏景光有些无措。他沉默了两秒,并不回答,转而反问对方。
【你并不在意什么?】
【我并不在意你们的身份,我不在意在我周围的人究竟是因为怎样的目的而接近。包括你,绿川先生,自始至终我都从来没有问过你真正的身份和来历,不是吗?】
黑川彻将话语说得更加直白一些。他此刻没有精力去思考对方的想法,此刻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
诸伏景光沉默了两秒,【黑川,我需要知道你和这个组织所有的关联。】
【可以。】
……
诸伏景光在从黑川彻的意识中醒来之后一直尽量避开与黑川彻的冲突,用各种方式缓和与对方的关系,并建立某种友善的交流。
并且看上去已经颇有成效。
他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向他问出对方这个问题,或许等更有闲暇的时间,更加合适的氛围中进行这种对话是更好的选择。
但是他现在有些忍不住了。
在天台死亡时,他仍然不知道是谁透露信息背叛了自己。从黑川彻的意识中醒来之后,他一直以来都对于好友的处境有着深切的担忧——害怕死亡的阴霾仍然笼罩在对方的身上。
而自从离开人鱼岛之后,零就失去了踪影。他知道对方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会来和黑川彻交涉,那么这么多天,对方仍然没有出现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他如今不过是一个没有实体的魂灵而已。他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作用实际行动来保护他身边的人。
这么多天以来,那份不断累加的隐藏的焦虑,在此刻突然爆发了出来。
——
半个小时之后黑川彻穿着崭新的实验室服装来到了琴酒面前。
黑川彻其实并不害怕琴酒和他背后的那位先生,他向来对自己受到的这份威胁视而不见。毕竟自己是他们目前能够找到的最适合合作的实验品,最乖巧的合作对象。
组织并不能威胁到他在意的家人,而黑川彻又是一个试图将任何事情都不放在心上不去在意的人。
在黑川彻看来,无论是出于那种原因原因,组织的那位先生都会答应自己的那个要求。
他们并非站在对立的立场。
“所以当时那群绑架犯与你们要进行交易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我一定要知道,这样东西到底是怎么来的,那绝对不是出自和我相关的实验的结果。”
黑川彻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银发男人。
琴酒面色不善,用深沉的眼神看着面前的黑发少年,对方明明没有见到那样东西的食物,但仅凭感觉就获得了这些信息。他不由发自感叹,对方明明拥有着在人类当中相当出色的外表,但皮肉之下还真是和人类完全不同的生物。
“那一切的答案,那位先生并不真的吝啬向你透露。但是你确定接受了解这个事件的后果了吗?”
琴酒难得说了一段类似劝诫的话语。
“那是之后我应该了解的事情。”
说罢,黑川彻看着琴酒身后突然打开的大门,朝里面走了进去。
银发的高大男人看着对方步入那间房间,绿色的瞳孔中若有所思。
29.过去
诸伏景光随着黑川彻的昏迷同样失去了意识。等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拥有了实体,出现在一片庭院之中。
他迅速检查了一遍自身的情况,发现自己身上的衣着竟然是大学时期的白色衬衫。诸伏景光试探性地在脸上摸了一下——没有胡须,果然他现在变成了还没有进入组织卧底的时候。
从周围的置景可以看出来他正处于一个相当繁华的宅邸。这栋房子的主人一定积金累玉。
但诸伏景光察觉出些许的不对劲,这个地方他似乎见过,并且就在不久之前……
他曾经通过另外一个人的眼睛看向窗外,那即将降落的太阳的下方,有一片被布置得极为优雅的花坛。
就像他现在看到的这幅景象。唯一不同的是,他现在看到的是灿烂阳光下,显得葱郁的环境。
所以这里就是黑川宅。
诸伏景光失去意识之前最后看到的景象是黑川彻走进一间红色的房间,他并不清楚为何醒来之后变成了现在的状态,但是他明白这一切的谜题都在对方身上。
远处,娇艳欲滴的夹竹桃的花香飘荡过来。
诸伏景光向前走去,试图打开前方通往室内的栅栏。自己的手能够接触到物品,有触觉,但是那扇门此刻仿佛是坚硬的水泥墙。
远处有脚步声传来,是两个身着西装的年轻男子走来。他们仿佛没有看到诸伏景光一般,推开了大门走了进去。
他紧随其后,走进了这栋住宅。
诸伏景光察觉这个地方的所有人都看不到自己的实体和声音,自己也无法改变接触到的任何物品。
即便这个地方不是现实世界,但是自己仍然是处于类似幽灵的状态吗?
诸伏景光不由苦笑。
他走到这栋房子的厨房,一般这种场合是比较容易探听到情报的地方。他需要尽快搞清楚自己出现在这个地方的真相。
一个穿着厨师服的中年女士。匆匆拦住另一个试图离开的年轻女子。
“你拿着这些东西是想要到哪里去?”
“我……我只是想自己偷偷吃掉而已。”
“唉,我知道你想做些什么,但是万一被其他人发现你就惨了。在这里工作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扔掉良心,那么高的薪水就是为了购买你的良心!懂了吗?”
“可是……”
“别可是了,他可是财团家的小少爷。即便是私生子,就也注定之后不愁吃穿。你心疼他,那谁来心疼你呢?”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万一出了什么事……”
“也不是一两次了,反正老爷也只在其他人不在的时候这么做。”
这些信息和当时黑川彻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的事情吻合。
这两人口中的老爷—黑川哲辉并不喜欢黑川彻,时常找各种理由对他进行惩罚,眼下对方应该被关在某个房间里。
这么说来,此刻他应该是属于之前的时间段里。诸伏景光思考着,同时一股沉闷的感觉从心脏降落至胃部。
半个小时之后诸伏景光顺利找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间很小的杂物间,他一开始只是匆匆走过。但是被其中的某一种细小的动静引起了注意力——有人在门内侧用指甲规律地敲击着地板。
“黑川君是你在这里面吗”
“你,是谁?”
两个呼吸后,杂物间里面,现今是少年的黑川彻发出了声音。
听到了对方平静的回答,诸伏景光恍然,此刻的黑川彻应该只有这个时间段的记忆,所以现在他不认识自己。
“我是……我是新来的职工,来看看你现在还好吗?”
“你不是……你和黑川家没有关系,你是因为偶然才来到这里的。”
诸伏景光一直知道黑川彻在某些地方有一种超出常人的直觉。在和诸伏景光相处的那段时间里,黑川彻往往只是在意识中和他交流这些信息,而年少时的黑川彻却不予掩饰。
“黑川君,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我是谁,但是我想要把你救出去。”
这个地方明显不是现实世界,而诸伏景光猜测,或许让对方恢复记忆就能离开这里。
黑川彻轻笑了一声,“没有必要,我也不想出去。”
“你被关在这里已经两天了,没有食物也没有水。为什么面对这种虐待,你不想离开,也不向其他人求助呢?”
根据黑川彻之前所说的那些信息,他并不是真正的孤立无援。诸伏景光有些无奈,年少时的黑川彻比长大以后的反而更加难懂。
“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更何况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一个人面对就足够了,我不想让其他人牵扯进来。”
“但是明明黑川君内心也十分渴望别人来帮助你吧。”
不然也不会弄出那些动静了。
说出这句话时,诸伏景光不要想起曾经在警校中度过的那段时光和结识到的朋友。
黑川彻确实是一直都在践行着出来的那句话。他没有朋友,如果遇到了什么事情,他就选择用金钱换取帮助。
诸伏景光一开始以为是这位财团小少爷喜欢用财帛动人心,但之后明白对方只是太过于追求人与人之间的交易。他本能地不去依赖任何人,不和任何人建立亲密的关系。
真是相当难接近,但是对方的这点和曾经的自己也有点相似……
漆黑无光的杂物间里没有床,没有凳子。
黑川彻闭着眼睛靠在墙壁上,安静地等待时间流逝。
在一开始,这种环境会让自己变得焦躁,出现一些神经衰弱症状——哪怕是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的心跳乱了节拍。
但次数多了,他也就习惯了。
他原本想和往常一样,忍耐过去就好了。
但莫名出现了一道陌生青年的清越的声音,不知为何黑川彻有了交流的欲望。他本来是不想回答的。
“因为我在这个世界上能够仰仗的最终只有自己。我不明白……所有人也都是如此啊。”
这些话清晰地传给了门另一侧的青年。
诸伏景光无奈地笑了笑,随后放缓了声音的语调。
“那么黑川君,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请你帮助。你可以从那里出来和我见一面吗?”
这之后,整个空间安静了下来,诸伏景光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
他清楚对方虽然现在不会向他人求助,但是……
黑川彻说话的声音忽然响起,“你的声音真的很好听。”
他不待诸伏景光说什么,应答道,“好吧,我答应了。”
随后,木门的另一侧传来了许多细碎的动静,东西被搬动,重物掉落在地面,还有黑川彻的喘息声。
这段时间持续了很久,诸伏景光一直默默听着。
先前他和对方进行争执时内心的那股持续而隐晦的担忧忽然在这一片不是现实的空间里被抚平了。
就好像他每每被对方怪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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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行为惊到。
黑川彻那种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特质,在此时如同每天路过总能看到的一颗树,自顾自地生长着。诸伏景光忽然在这片树荫下得到了平静。
也是……不应该在这个时间泄气,他需要继续忍耐,观察,找到最合适的时机。
他可是整个警视厅公安警察里狙击水平第一名。*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杂物间的门缓缓打开了。
一个穿着灰色衬衫的黑发少年走了出来,他的衣着有些凌乱。
诸伏景光静静地观察对方周身的细节,带着血丝的袖口——在看到少年的模样之后他恍然明白。
为何他隐约能够闻到一丝血腥味,为何对方困在这个杂物间里已经两天了,但是声音还是那么平静。
因为他咬破了手臂上的某块皮肤一直在饮用自己的血液——饮鸩止渴的行为。
是黑川彻会干出来的事情。
诸伏景光轻微眨了眨狭长上挑的眼睛,熟悉的无奈又弥漫上嘴角。
黑川彻掩饰性地拉下衣袖,抬起眼睛想要看清这个陌生青年的面容。
在二人看到对方面容的前一刻。忽然一片刺目的白光笼罩了这整个世界……
—
当诸伏景光再次恢复意识时,他来到了一座纯白色的圆形建筑,通过周围场景的布置,他推测出他正处于一座教堂中。
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建筑风格,窗户是由金色和银色的绘画组成的玻璃窗。
而此刻,这座教堂只有最中央的两个人,一个是外表30岁左右的外貌俊朗的青年,他身着一副神父的打扮。
而另一个人——诸伏景光一眼只能辨认出那张面容是属于幼年的黑川彻,看上去只有10岁左右。
但是和成年后的黑川彻的神情截然不同,他此刻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似乎只属于远离尘世的纯净之国,搭配上他那微卷的头发和金色的瞳孔,让诸伏景光的脑海中不由划过了一个词语——天使。
没有想到黑川彻小的时候如此可爱,诸伏景光完全没有在他身上找到那分忧郁和淡漠的根源。
所以一定是他发生了某个重大的变故,才来到日本。
此刻黑川彻正和那位似乎是神父的青年在交流着什么。
诸伏景光不懂法语,通过他们的表情来判断,似乎是在谈论什么有趣的事情。
很快,黑川彻面带笑容离开了这间教堂,而在他身后,那个青年的脸上出现了势在必得的表情。
诸伏景光隐隐有些不安,他紧紧跟上幼年的黑川彻。
教堂之外是一片修剪整齐的灌木丛林。
黑川彻似乎对这片区域很是熟悉,经过几个转弯之后,他停住了脚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金色的亭子,还在亭子的桌子上用金属支架放置着一个透明的水晶球。
那个外形让诸伏景光想起了人鱼岛瀑布上黑川彻拾起的那样东西。
而在诸伏景光看见那颗水晶球的下一秒,肉眼可见地,那个透明的圆球中出现了红色的丝状物质。
在诸伏景光的视野中,空气中出现无数道炫目的光痕,整个世界仿佛被极为轻巧的切割,随后缓缓坍塌。
“黑川!”
诸伏景光呼喊那个黑发孩童的名字,但是对方仍然静默的伫立在原地。
青年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摔倒在地,血色的雾气覆盖他的整个身体,然后那双湛蓝的眼睛不甘地闭上。
30.进本
黑川彻对于这位一直在自己意识中和自己交流的绿川景先生并没有了解多少。
一开始他只是以为对方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从事灰色工作的人——起码在米花町,这种人很普遍。
后来他认识了安室透,根据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黑川彻判断对方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地下组织的成员——起码在米花町很常见。
但是无论怎么改变身份,绿川先生都是一个温和有礼的怨灵先生。
这一印象延续至今天他听到那个向来镇定的青年向自己提出质问。
【黑川,我需要知道你和这个组织所有的关联。】
【可以。】
黑川彻没有多加犹豫——自己没有什么向对方隐藏这些信息的必要。
【你是怎么接触到这个组织的?】
【我十一岁的时候经历过一场绑架案,当时是琴酒先生救了我。】
【然后呢?】
【然后他把我带到这个组织里,后来我的母亲联系到对方。作为释放我的交易,我需要每隔一段时间来这里给他们提供一些实验材料。】
【那你一直接受这项交易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没有什么原因。】
【黑川君,你可以向警方寻求帮助,而不是任由他们对你做出这种事情。】
这个问题,对方似乎曾经问过,不过他的回答还是一样的。
【绿川先生,你应该能理解的,文明和道德不过是现实世界中一层伪善的遮羞布而已。对于这种天赋,那些政府组织对待我的方式和这个组织不会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对方沉默了两秒,继续询问。
【那么,关于你的实验结果是什么呢?他们用那些血液和人体组织做出了哪些成品?】
【不少……能够让人尽快的修复伤口的药物,杀死别人而不留下证据的毒药,诸如此类……】
在这段详细描述了黑川彻对组织的了解的对话结束之后,绿川先生就沉默了下来。
黑川彻随后穿着白色的研究服前去寻找琴酒。
银发男人带他来到了一个房间。这个组织的boss对自己的身份隐藏得很深,之前他们之间的对话也都是某种小型联络器进行的。
黑川彻并没有感到奇怪。
但是当他进入这扇门扉,随之而来的是激烈的震荡,仿佛是某个巨大生物在地底下挣扎,翻滚。整个地面都在起伏着,黑川彻试图扶着最近的物体稳住身体,却失败了。
视野中,不知何时,出现了淡淡的红色雾气。
下一个瞬间,黑川彻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
黑川彻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正站在马路边上。
周围是十分常见的街道,在他的右手侧有一家洗衣店。
黑川彻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这个地方十分的熟悉,随后他看到五个穿着警校服装的青年出现在他面前。
他们似乎并没有看见自己,而是转头打量着店面。黑川彻恍然,因为此刻他正在自己的记忆中。
他开始想起关于这片场景的记忆,和自己出现在这个原因。
每经历过一次死亡,在那之前他拥有的记忆就会慢慢消失。黑川彻尽可能地记录下自己之前的记忆,但是如果两次死亡的事件间隔太近,那么他就会遗忘这中间发生过的大部分事情。
那个组织里的研究员曾经就这一现象进行了研究。得出的结论是:虽然自己并不会死亡,但是他的身体和普通和人类的身体是高度类似。在他死亡这一现象发生时,大脑由于缺氧出现损伤,因此会造成短时性失忆。而这一部分记忆就像是被完全抹去无法再次回忆起来——就现实世界的科技水平而言。
因此他现在想起的这些事情,在现实中恢复意识后会再次遗忘。
黑川彻内心满是茫然,既然注定忘记,又为什么出现在自己眼前。
他站在原地默默旁观。
事件的发展和他记忆中的一样,那五个青年随后在这家洗衣店发现了炸弹。看着其中某个人的面容,黑川彻恍然,那个金发的青年是安室先生吧,原来他以前上过警校。而那个蓝色眼睛的青年给他的感觉很是熟悉……
安室先生顺利拆掉了炸弹啊,很厉害。但是其他人叫他的名字是降谷零……所以是伪装,倒也并不稀奇。
那个蓝色眼睛的青年为什么要救下那个店长。
无论忘记多少次,又想起来多少次。他还是无法理解对方的选择。为什么要拯救那个伤害他父母的凶手呢?
对方的声音让他觉得格外的熟悉……原来是他?
不……该死……为什么他总是无法记住这些不该忘记的东西……
—
在黑川彻进入研究所的半个小时之后。
赤井秀一掩藏身型,看着眼前的高大白色建筑。根据他在网络上搜索到的信息,这是一个比较著名的医学研究所地分部。在此之前,FBI的情报部门确实没有注意到,这个地方居然和组织有关联。所有的账面收支和相关活动都很干净,这也说明组织在这个国度的渗透力,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庞大。
赤井秀一随后消失在角落。
在他离开后不久,一个金色短发的青年出现在建筑外侧同样的位置。
-
鲜少有人涉足的森林是相对安静的。
地面上不断有落下的枯叶,向上望去,树枝上停歇着灰黑色的雀鸟,透过树冠的间隙可以看到淡淡的灰蓝色天空。大约是傍晚的时间,太阳被云层和远方的山脉遮挡,成片的树林中,光线十分昏暗。
当黑川彻再次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发现自己躺在布满落叶的丛林中。
【黑川君。】一段温和的声音从他意识中响起。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黑川彻放松了下来。
是绿川先生啊。
看来自己从梦中醒来了……不,我似乎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黑川君,我要对你表达歉意,之前我的情绪有些冲动了。】
【啊……那没事的。请不要放在心上。】黑川彻的语速很快,他因为对方突然的发言而不知所措,没有再试图去回忆。
黑川彻没有发现自己的嘴角轻微向上弯起。他迅速站起身,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这片森林很少有人踏足的样子,杂草丛生。无论往哪个方向看,都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浓郁绿色。随之而来蔓延至心脏的是,熟悉而怪诞的感觉。
【这个地方……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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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世界’。】黑川彻得出结论。
【在进入那间房间之后,我感受到一股剧烈的震动,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目前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是我感知到正是那个现象导致我出现在这里。】
好在这次只有他一个人。
黑川彻反而有些喜悦,如果是和组织进行交易,恐怕对方不会轻易地把腥味和交易的秘密告知自己,而眼下他有进行详细调查的机会了。
【原来如此。黑川君,先找个地方休息吧。太阳快要落山了,一个人在森林里很危险。】
诸伏景光说道,他没有提起自己在一进入那个房间就失去了意识以及见到的那个回忆。对方和组织的由来,他已经大致导致了,等离开这里再解决。而那些回忆是属于对方不好的经历吧。
黑川彻向着太阳落山的方向一直前行。
一路上他发现经过的这片区域中的树木枝干似乎比平时见到的要更加深,并且在灌木丛和低矮的树上布满许多白色的丝状物质和短小的圆柱体——似乎是飞蛾或者蝴蝶的蚕茧。
他根据气温和落叶的状况,判断现在应该是秋天,这个季节的山林中出现这一幕是很正常的,但是蚕茧和细丝的数量惊人得多。黑川彻提起戒备。
【等等,那里有人。】
诸伏景光突然出声,他听到前方传来细微的呼吸声。
“你好?”
黑川彻放缓脚步,向前试探的走去。
在繁密的植丛后,黑川彻看到了大概的轮廓。那是一个身穿黑色长款大衣的青年,对方的头发似乎是略显蓬松的黑发,额发后的眼睛在昏暗的环境下如同静默的深渊。
黑川彻迟疑地站在原地,他确信自己看到了海底的囚兽。
随后这个青年举起右手。
【小心!】
多年锻炼的直觉让诸伏景光察觉到了不对劲。
下一秒,一个弹孔出现在黑川彻右侧的树干上——那个陌生的青年在用手枪向他射击。
黑川彻后退一步,惊疑不定地眨了眨眼。
随后,诸伏景光迅速交接了对方身体的控制权。这个不知名的青年正不断地向他逼近,枪声有规律地响起,对方持枪的手稳定且精准。
好在黑川彻的身体状态不错,让他躲闪得并不吃力,很快退到足够安全的距离。
诸伏景光在树身后,尝试性地说道,“我是在这边森林中迷路的过路人。如果有冒犯之处,请谅解。”
树林中很安静,没有任何动静。
【那个人似乎离开了。】
诸伏景光谨慎地向四周看去,片刻后放下支撑着树干的手,判断道,【他离开了。】
【刚才那个子弹的方向并没有瞄准我。或许是我们走进了什么不该进来的地方,所以他在警告。】
【不,他使用手枪的技术很娴熟。】
娴熟到可怕的地步,这个人很危险,诸伏景光思忖道。
【我有注意到他穿的那件黑色大衣,从质量和版型来看,绝对价钱不菲,似乎是大牌的高定。】在黑川家生活的那些日子里,他学到一部分这方面的知识。
【总是,是个奇怪的男人。】最后,黑川彻下了定论。
森林深处,一双鸢色的眼睛正在默默观察。
31.织田
有诸伏景光的帮助,黑川彻得以逃离原先那片危险的区域。
但随之而来的麻烦是:他迷失了方向。
黑川彻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但和先前的确实没有多少差别,植丛的高度和树木的分布相当一致。
他摇了摇头,决定朝着一个方向前行。
在未经开发的森林中行走是很消耗体力的事情,即便他和诸伏景光轮流操纵这具身体。
在经历了长途跋涉之后,黑川彻将左手搭在附近的树木上,身体靠住树干,然后脱力般滑了下去。
黑川彻依靠在树干上,将右手捂住眼睛。
天空已经被黑色的幕布完全笼罩。如果再不找到可以躲避的,那么今天晚上只能在森林里露天席地了。
但这不是最麻烦的事情。
在研究所时,由于匆忙他忘记带上自己的手机,只能大概估计时间。
在这大概四个小时的过程中,黑川彻没有在这片森林中找到任何可以食用的野果或者是菌菇。
因此他必须尽可能地接触任何可以交流的人类,不然他会面临在这个地方活活饿死的情况。那种滋味可不好受,他深有体会。
黑川彻拾起地面上的树枝,朝着既定的方向继续前行。
偶尔会有某种黑色鸦科的鸣叫在上方响起,似乎是某种催促。
据说这种鸟类生物会在动物死亡之后啃食腐肉,或许他们正在寻找下一个可能的猎物。
好在,或许是不幸之后会出现幸运。
黑川彻在前方看到一间小木屋出现在树林中央,泛着温暖的光亮。
黑川彻来到这间木屋的门前,规律的敲了三下门框。
无人回应。
他又敲了三下。
还是无人回应。
黑川彻仔细的打量着这扇门。
“你在看什么?”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我在看这个门上面有没有门铃,毕竟我现在已经累得弄不出更多动静了……”
【黑川君。】
黑川彻后知后觉地转过头,发现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的男人正站在他的身后。对方留着红棕色的短发,下颚带着胡渣,正面露思索地观察着自己。
虽然对方的外表看上去很是沧桑,但黑川彻还是可以通过对方皮肤和骨骼的状态判断出这个青年应该比他大不了几岁。
【我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这个人的隐蔽水平很高】诸伏景光提醒道。
【我会小心的。】
“额……你好。”黑川彻有些迟疑地问好。
对面这个男子没有回答。
“我在这里迷路了,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让我借宿一晚,明天我就会离开的。不过我身上没有带钱……”
“迷路了?”对方出言打断。
“是的。”黑川彻点了点头,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询问这个理由。
这个青年转身打开木屋的大门。黑川彻这才发现,这扇门其实并没有锁上。
这间屋子相当狭小,能看出设计之初的目标是仅供一两人居住的房屋,过道堪堪容纳一人通行。但是在进门的餐厅旁边竟然还有一个饮酒的吧台。
这位先生似乎是个酒鬼。
红棕发色的青年坐到餐桌边的椅子上,向黑川彻示意地看了一眼。
“我是织田作之助。”
“……我叫黑川彻。”
老实说,黑川彻并没有想到这个青年会如此顺利的将自己放进这个屋子,并且对方就这样和自己聊了起来。
在‘这个世界’,他已经习惯原住民表现出对他的各种敌视。
【织田作之助?】意识中突然响起了一道疑惑的声音。
【怎么了,绿川先生,这个名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从法国长大对于日本文学了解不多并且算是半个美术生的黑川彻如是发问。
【黑川君想必国文成绩不太好吧,这是日本文坛中一个著名作者的名字】诸伏景光轻笑出声。
【嗯……既然是陌生人的话,谨慎一点也很正常。又或许这是一种代号?就像琴酒先生所在的那个组织,他们都是以酒为代号的。】
织田作之助无奈地敲了敲桌子,打断了黑川彻的走神。
“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吗?”
“我是一个雕刻家,所以到山上采风这件事情是很经常的……”
“你在说谎。如果是普通的雕刻家,不可能从那片林子中安然无恙地走出来。”
感觉对方严肃的眼神,黑川彻沉默了一下,改口道,“我走进了一间屋子,似乎发生了地震,然后就出现在这片树林中。”
黑川彻直直地看向面前的这个男人。
听到这个离谱的回答之后,织田作之助没有否认,反而眼中不知为何流露出几分怜悯。
“楼上还有个房间,你今天晚上就住在这里吧。”
“谢谢……”
“你睡觉时,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离开自己的房间。懂了吗?”
“好的。”
“正好我也饿了,做个饭一起吃吧。”
织田作之助拉开椅子,站了起来。
——
二楼,黑川彻躺在床上。这间房间原本的用途应该是储物间,织田先生将东西收纳起来后放下折叠床,倒也并不显得狭小。
【织田先生虽然看起来有点凶,不过人还挺好的。】
【包括那个咖喱饭吗?】诸伏景光想起自己匆忙被黑川彻求助,随后吃下的那一大碗咖喱饭。
【这个嘛……还是不了。】
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吃那么辣的咖喱。
黑川彻转了一下身体,感受着松软的被子,享受般地叹一口气。
【黑川君,晚安。】
【晚安。绿川先生。】
在山中困乏疲惫的几个小时,让他很快陷入梦境。
这是一个无光的环境,但不知为何他清楚地看清周遭的一切。
石壁上粘稠的液体缓慢下滑,昆虫振翅的声音在整个梦境中回荡着。
黑川彻发现自己处在一个狭小的地下岩洞中,前方传来熟悉的说话声,他顺着声音的方向不断前行。
整条甬道出奇得漫长,无论他向前走了多少步,都抵达不了尽头。与此同时,上方有不断的碎石子向下跌落,他无处躲避。只能听着这嘈杂的声音不断响起,就在他的耳边。
仿佛完好的纸张被一分为二撕裂,黑川彻从梦中醒了过来。
梦中是……
他所做的每一个梦境,大多当前的情形有着隐晦的关联。黑川彻尽力地去回想。
是……奇怪的声音……
但此刻外界的声音更加喧闹,黑川彻仿佛忍耐极度痛苦般皱着眉用手抚着额头。
【唔……什么声音这么吵。】
【应该是枪声,很密集。】
【这就是织田先生说的动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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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免太吵了。】
三分钟后,黑川彻换上那件白色的外衣,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黑川君,现在出去会不会过于冒险了。】
【没关系。】
他既然要调查这个世界的诡异之处,那么肯定不会听从那位织田先生的说法。
通俗点来讲就是——作死。
越危险越不能做的事情,他就越是得做。
那些枪击的声音发生在屋外,或许是那位织田先生弄出来的动静。
黑川彻放低脚步声走到了一楼,还没有来得及跨下最后一级阶梯,就看到在昏暗的月光下那位红棕色头发的青年,正举着手枪对准自己。
“回去。”织田先生的语气非常严肃。
“可是……”
“回去。”
黑川彻看了一眼对方的脸色,又看一眼对方手中的手枪。随后他举起双手,退回了二楼的房间。
对方生气的神情让黑川彻想起了某位年长的家人,不自觉遵守了那道指令。
黑川彻带着几分愤懑,躺在床上。他尝试睡觉,可惜那不规律的枪声,总是不断地折磨他的神经。
第二天中午黑川彻睁着茫然无神的眼睛走下了楼。
这件屋子并不大,他没有找到那位织田先生。
是时候出去寻找更多的线索了。
黑川彻在餐桌边上写了一张便利贴,感谢对方的收留以及告知自己离开,便出了门。
昨天晚餐时织田作之助无意间提到附近有一个村落。虽然很快就掩饰了过去,但黑川彻并没有遗忘这一点。
离开这间木屋后,黑川彻向着西方前行——这是昨天晚上他听到声音最激烈的一个方向。无论昨天晚上的动静是因为什么,但是朝着这个方向寻找线索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或许是因为在白天,视野开阔,没有迷路的烦恼,黑川彻很快发现在目之所及的尽头有类似建筑的存在。
他随即提快步伐,向着前方走去。但很快,一股不详的预感从他的后颈蔓延开,黑川彻感到一阵寒战,停下了脚步。
这些房屋在山腰和山脚处分布得很广。从数量上来看。山脚下的房屋显得更多。当明亮的太阳光,照射在这些房屋的砖瓦上形成反光时,黑川彻忽然意识到这些建筑的排列顺序像极了一个巨大的蜘蛛网,从最远的山脚下的那个圆心中央朝着山坡蔓延上去。
他恍然发现先前的自己就像是那个没有察觉到陷阱而欢快的朝着蛛网的正中心飞去的小昆虫。
而在他停下脚步的那一刻,周围的环境忽然像是被揭开了遮盖的丝巾,感知迅速传递给了他的五感。
【黑川君?发生了什么?】
【我很难说清楚,但是那里给我的感觉很不好。】黑川彻的话语中有些许的颤抖。
他转身缓缓地打量着附近的森林。这边地方和他昨天晚上见到的样子有些不同。
或许是由于白天和夜晚的差别,又或者因为他所在的区域不同。
那些他昨天晚上觉得可怖的白色丝状物质和蚕茧,现在看去都是一些零散的很容易被忽略的树木装饰品。
……那里有东西。
黑川彻目光一凝,朝着南侧的斜坡上走去,他似乎在那里看到一块红色的物体。
等走到近处向上望去,便发现那是一块红色的布料,被夹在树枝中间。
这个高度并不难,黑川彻踮起脚试图够到那块布料。
“你在这里找什么?”
32.村落
黑川彻转过头发现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正站在二十米之外的距离看着自己。对方穿着一身简洁干练的蓝色衬衫,深棕色的头发刚刚没过耳鬓,拎着一个竹制的篮子。
男子看到黑川彻转过头来时,露出的表情反而比他要来得更加惊慌。
“你是谁?”,对方脱口而出道。
不待黑川彻回答,他反而匆忙改口。
“嘛,抱歉。你应该是外来的旅客吧。村子里很久没有外人出现了,我还以为你是我的同伴呢。”
很快,这个男子的后方跑出来一个同样拎着篮子的年轻女性,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外套,黑色的头发留到肩膀的位置,背影上来看确实是容易和黑川彻认错。他们两个从外表上看,都是大约20岁左右。黑川彻注意到奇怪的一点:这两人在衬衫里都穿着贴身的高领衣服。
“这是谁?”
“外来的旅游。”等黑川彻回应,这两个人交流了起来。
“旅客啊。你可别忘了上次村里有了外来者,结果把整个村子闹得不得安宁。如果这个人又来发生同样的事情,那要怎么办?”
黑川彻抬起右手,试图说点什么
“但是你看他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地方山上都是吃人的野兽。我们可不能就把他这样子放在这里了。”
“但是村里很少有外人进入,他是个有手有脚的成年男人。”岐田美羽撇了一眼黑川彻的样子,又略带虚心地移开了目光。
最后,这两个人达成了共识——还是带着黑川彻前往村子里,后者略显无奈地点了点头。
三人就这样一同向着山坡下面的村庄走去。
他们的背后,树枝上的红布在风的吹拂下轻微摇晃。
在下山的过程中,黑川彻终于找到空档向二人详细询问起他们的姓名,这两个人才恍然发现双方还没有相互介绍身份。
年轻男子名叫田藤映彦,而那位小姐叫做岐田美羽。他们本来是来山上采集一些蚕茧,但是由于过于专注所以无意间分开了。
“那请问二位,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
“这是在长野县的川田村啊。我们这里的桑蚕丝很有名,每年村长都给村里的人分好大一笔钱呢。”
田藤映彦说着还献宝似地端出手中拎着的篮子,密密麻麻的装满了黑川彻曾经在树林中见到过的那些白色蚕茧。
“映彦!这种事情……”
“事情大家都知道的,说说也没有关系啊。”
“话说,黑川。你不知道这是在哪里吗?”田藤映彦转头看向黑川彻。
对方正茫然地看着附近的环境。他对于日本具体的地理并不熟悉,此刻正在疯狂回忆那些被他遗忘的知识——长野县有这个村子吗?似乎……没有。
“嗯……因为有些突然,我不是自愿来到这个地方的。”
岐田美羽闻言挑了一下眉毛,“看你的样子,倒是年纪也不大,是来旅行的吗?”
“也不是……所以你们都是这个村落里的村民吗?”
黑川彻冷硬地转移了话题。
他并不擅长和人进行探听消息,如果这个时候有……有什么?黑川彻有些疑惑。
田藤映彦的语气很是热情,“是啊,我们从出生之后就一直在这里生活。”
“那最近你们有没有遇到像我这样子的外来人呢?”
黑川彻注意到,当他询问完这个问题时二人对视了一眼,似乎对这个问题有些警惕。
“有是有……但不方便告诉你。。”
黑川彻没有再问。
下山的路比黑川彻想象中的容易许多。在一个小时的跋涉之后,他都顺利地来到了这两个人所说的村落。这个地方和普通的乡间农野没有多大的差别。
村落四面都被群山环绕,唯一方便出山的方式就那两个人说的西面正在修建的水泥公路。村里的人大多很少与外界有交往,听着二人的意思,村里的许多年轻人在考上大学之后不再返回村落。
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像是东津街上随处可见的高校学生。
“但是我看你们的年纪应该是可以上大学的吧。”
“都是孤儿被村长收养大的。村里的农务还是比较忙,如果我们出去了之后,那村里的青壮劳力就更少了。况且出去之后和待在这里也没有多大的差别。美羽之前出去旅行,回来的时候跟我说,外面的人都好高傲啊,还有很多骗子专门骗她那样刚来到城里的人。”
岐田美羽没有过多说些什么,只是用一种仿佛盯着死人的眼神看向田藤映彦。后者的声音也在这种凛冽的目光中越来越小声。
“一起长大,确实感情挺好的。我有的时候也会羡慕。”黑川彻在一旁感叹。
“谁跟他感情好啊?”
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了这三个人之间的交流。是一位面容慈祥的中年女性,此刻正拎着一块狭长的木板盯着三人,脸上有些疑惑。
“美羽,映彦。这位是?”
田藤映彦人之后眼前一亮,匆忙上前两步,向对方介绍着黑川彻的身份。
“院长这是我们在山里找到的迷路人。能不能让他在我们院里住两天?”
黑川彻有些紧张的抿起嘴唇,匆忙补充道。“带上足够的钱,但是可以做一些体力活。”
“哈哈,竟然来了。那就是客人,怎么能让客人费事呢。就住在院子里好了。”
“那就麻烦您了。”黑川彻向对方鞠了一躬。和前往人鱼岛的那次不同,他如今什么行李都没有,原本可以应对某些情况的装备也没有携带。
虽然山上的那位织田先生虽然没有出言驱赶他,但如果能在这个村落里面居住应该会更加方便探听这个地方的情况。
“正好那位牧宫小姐,最近几天总是心情不太好的样子,让黑川君和她聊聊或许会好一些。”说完,院长转身离开。
“牧宫小姐?”黑川彻好奇问道。这个人就是之前他们提到过的新来到这个村庄的外来者吗?
“嗯,是和你一样,前段时间突然在山里出现的一个小女孩。”岐田美羽指着前方的道路,“我们先带你认识一下然后回福利院吃中饭。”
“黑川先生,你怎么了?”
田藤映彦转身看向不知为何站在原地的黑川彻。
“我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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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黑川彻喃喃道,“没什么,应该只是一件小事。”
他匆忙跟上二人的脚步。
-
诸伏景光看着远处像是小型村落一样的建筑物,正打算和黑川彻进行沟通。不料下一个瞬间,他直接操纵了对方的身体。
【黑川君?】
他在意识中的询问没有等来回应。
他们两个曾经对于交换身体的具体过程进行过研究,结论是:他只能在黑川彻有意识并且同意的时候操纵对方的身体。而当对方睡着或者失去意识的时候,诸伏景光也会一同失去陷入类似昏迷的状态。
现在这种情况是他们从未遇到的,他此刻就像是一个正常的人类一样操纵着这具身体。
他并不了解黑川彻在一开始的时候是如何在意识当中感知到自己的存在的。因此他并不清楚此刻对方究竟是意识陷入了昏迷,还是别的情况。
但是诸伏景光肯定这种异常一定和‘这个世界’的奇异之处有关。
他望着山脚下零散的房屋建筑,还是决定返回先前织田先生先生的那间小木屋。出门的时候他没有说服黑川彻留下,是因为他隐约能够在那个男人身上感受到灰色世界的气息。但是如今看来,找那个男人了解情况,或许更加合适一些。
半个小时之后,诸伏景光顺利返回木屋,而织田作之助正扛着一筐木材在屋子前方整理。
“黑川先生,怎么回来了。我看到你在桌子上留的纸条了。”
诸伏景光眨了下眼眼睛,不慌不乱地说道:“我在林子周围转了一圈,差点迷路。想了想还是想找织田先生了解一下情况吧。”
织田作之助抬头看着诸伏景光的神情,两秒之后,闲适地说道,“也行。你先来帮我把这些木材劈开,这个比较要紧。”
秋天的山林中似乎并没有大量消耗木材的原因,但对方没有说出要紧的理由,诸伏景光也没有多问。他走到树桩前,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斧头。
织田作之助扛回来的这些木材似乎都是昨天晚上曾经在树林当中见到的那种偏黑色的树木,外层是粗糙沙砾状的树皮。
诸伏景光调整方向,正打算劈下却被对方抬手制止。
“先等等,我忘记跟你说好要求。”
“没事,是我急躁了。”
“我需要将这些木材切成大概三厘米的片状。”
诸伏景光从小在长野的山林间长大,虽然后面被东京的亲戚收养,但是偶尔回长野的时候,也曾经帮助村里附近的邻居干过农活。
加之公安也会有一些关于野外生存的训练,他对于这些木材的处理方式很是娴熟。
“黑川,大户人家的公子哥也会对劈柴的活计如此熟练啊。”
织田作之助在边上整理木材,顺便进行一些在诸伏景光看来略显直白的观察。
“织田先生也不像一个普通的山林猎人。”
对于山上的猎户而言,像昨天晚上那样,使用一些枪械是很寻常不过的,但是对方的熟练程度和昨晚那个神秘的男人不相上下。
此刻,二人确信,对方绝对不是普通人。
33.交易
大约10分钟的路程之后。三人抵达了福利院。
据田藤映彦所说,村落里的人近年来越少。但奇怪的是,福利院的人不算少,大多都是10岁左右的小孩子,此刻正嬉笑着存放着蚕茧的篮子,搬运至仓库。
三人的到来似乎引起了这群小孩子的骚动,他们纷纷好奇地注视着黑川彻,但是没有向前。
福利院是一个现代化的二层结构,一楼打开的房间似乎是用作储存那些蚕茧的用途。
根据田藤映彦所说,这个地方这个村落的村民都是以山上树木上生长的蚕茧为生。黑川彻向他询问这些蚕茧的养殖方式,但被对方告知这些都是山里面会自发的生长出来的。他们并没有使用任何方式去进行养殖。
“这不是正说明了我们的村落是被神明庇佑的吗?不需要辛勤的劳作只需要收获就可以了。”
“不要瞎说了。”
“神明?在这个村庄里面,有什么信仰吗?”黑川彻好奇地看向田藤映彦。
“大家都生活在山里,自然会对山神有畏惧。传说森林中有一棵巨大无比的树。祂的根系布满着整片的山林,在祂的身上生活万千子嗣,祂也诞育了万千子嗣。说起来,黑川先生,你的姓氏翻译过来就是黑色山脉的意思,倒是有些巧合。”
“山脉和蚕茧吗?”黑川彻面对这些信息,目前还无法确定在‘这个世界’里面遇到的不可知的生物究竟是什么?但是从神明的眷族入手,或许可以有一定的头绪。
“是的。”,田藤映彦看向黑川彻,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
黑川彻却不自觉感到一些微妙的违和。
“麻烦黑川先在这里等我一会。”
说完那句话,这个和黑川彻年龄相近的男子就匆忙奔向那些正在收拾篮子的少年们。
“你快离开这里。”一直在旁边围观着的岐田美羽看向黑川彻,突然对他说了一句话,“这个地方如果你再继续待下来,可能会死。”
“被他杀死吗?”
没有给黑川彻再过多解释什么,岐田美羽转身离开这个院落,那道背影像是被逼至绝境的鹤。
黑川彻一个人默默地观察着这个福利院,这个地方是他们一路走来,见到过最大的院落。而且似乎绝大部分房间里面都有用途。奇怪的一点是,他一路走来,很少看见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女。这种形式在日本并不常见,而且和二人提到过的村里人很少出山不相符合。
他走近墙角,蹲下身体,仔细观察着。
而且可以看得出来,这些建筑修建的时间已经很久了,在房屋的细小之处都有进行过修整的痕迹,外院的围墙被推倒重新建立过。
黑川彻陷入沉思。如何要在一个看不到神明信仰的地方,去寻找那些被掩盖住的秘密。
“让你久等了。我已经把那群孩子给哄好了。”田藤映彦爽朗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黑川彻站直身体,看向对方的表情。没有破绽。
田藤映彦将黑川彻引向靠近门口的一间小屋子,用略带歉意的口吻说道:“这位牧宫小姐不喜欢和别的那些孩子住在一起,但是福利院里面的空房间确实短缺。因此只能安排她住在这里了。”
门没有关紧,听到声音,那个短发的少女转头,看向他们进来的方向。
她此刻正翻阅一本不知名的书籍,姣好的面容带了几分病态,表情却是相当的平静。
黑川彻看着少女稚嫩的面容。脑袋里不自觉闪过一副画面:这名少女正满身鲜血地被另外一个少年拥抱着。那幅画面过于细致,至于让他确信那是自己真实见到过的景象。
这段回忆犹如一把利刃,顷刻之间将他从现实当中脱离开来。
“牧宫小姐下午好。”田藤映彦朝着朝少女问好,后者礼貌性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见对方没有说话的一丝,田藤映彦镇定地向黑川彻介绍道:“她就是之前说的那位外来者,姓名是牧宫雨和。一直说自己在找一样东西,但是失去了相关的记忆。”
“牧宫雨和……”
田藤映彦的话语继续在耳边响起,但是黑川彻已经无力去分辨。
有什么东西就在他的脑子里,但是偏偏无法回忆起来。
所以,或许我也失去了记忆,关于某件事情?还是某个人。
似乎在这个时候,应该有一道温和的声音,能够抚平此刻他的这种急躁。
黑川彻忽然想起来什么,直接打断了田藤映彦的话语,朝着对方说道:“我想要和牧宫小姐单独谈谈。”
“这不太好吧。”田藤映彦脸上露出了几分尴尬,“你们都不认识,如果有什么话可以当着我的面说。”
“可以。”,牧宫雨和说出了她在这个房间里的第一句话。
田藤映彦表情讪讪,试图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同意了,转身把门带上。
“虽然我不记得你,但是能从你身上感受到一种熟悉的感觉。你认识我吗?”
“牧宫小姐,我不记得你,但是我和你有相同的感觉。”
“我会想办法让你恢复记忆的。作为交换,我想请你告诉我,来到这个地方之后,你遇到的奇怪的事情。”
黑川彻的神情很是严肃。
少女看着眼前的人,轻微点了点头。
“这里的村民对我很好,提供了住所,食物,书籍。但是我总有一种古怪的感觉,仿佛他们看着我不像是面对一个陌生的人。我一直被他们盯着,所以干脆就不在外面走动了”
“你在这里生活的时候,有没有见过他们会进行任何与神明信仰有关的活动?”
牧宫雨和摇了摇头。
黑川彻此刻找不到头绪。这个村落里的人没有露出任何破绽,还拍出那个青年一直盯着自己。
他才刚来到这个地方不走,自己本应不必如此焦虑,但是有一股压抑的情绪一直在他胸口萦绕。
或许……用那个方法吧。
他端坐在椅子上,支起左手用刻刀刺破皮肤,将那枚蚕茧放置在他的伤口部位。
通过这种方法,自己可以获取关于‘这个世界’的某种知识,或者是破开某种困境。但是那种后遗症实在是过于令人痛苦,他一般并不使用。
血液顺势流下,与之同时出现的是一种极度晕眩和空洞的感觉。
在人类不可见的某个视角中,白色的蚕丝化作巨大的帘慕将这块村落完全地包围起来。黑川彻陷入一个巨大的白色泡泡中,在迷梦和最深处的腐草底部,黑川彻发现了两个人影。
随后泡沫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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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啊,原来这个村落里的所有人都把自己和牧宫雨和当成养分。
在失去意识的上一秒,黑川彻忽然想起,之前和牧宫家的少年们在人鱼岛相关的记忆。
这种形式和在每一次经历死亡之后的失去记忆截然不同。
他确信自己将那些在‘那个世界’经历过的事情都记录了下来,并且也在每次回到家里之后重新审视了一遍。但是如今看来,自己遗忘的东西远比想象当中的要多得多。
黑川彻陷入一种极度的恐慌,究竟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以这种形式遗忘过多少东西呢?
—
山间木屋。
“我可不会歧视一位多重人格障碍的患者。”
“织田先生,我也并没有去在意一位顶尖杀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落后的小山村里。”
“我怎么称呼这个人格呢?”
“织田先生,这里只有一个人。”诸伏景光强调。
他知道对方误解了什么,但此时也正好符合他的本意。
织田作之助看了诸伏景光一眼。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随后他转身朝木屋中走去,浑然不在意那些之前堆放好的木材,靠在吧台边上。
沉默了片刻之后,织田作开始缓缓讲述:“我来到这个地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件木屋的原主人并不是我。他是附近山林里面的猎人。当时我看到他的时候发现那个人。已经死去倒在这间木屋里面。而攻击他的人似乎很多。我把那具尸体埋在附近的土里,但是第二天尸体失踪了。”
然后他站了起来,拿出一个玻璃杯,转身打开冰箱,倒入冰块和酒。
等这杯酒制成之后,他向诸伏景光瞥了一眼,询问道,“你要来一杯吗?”
后者摇了摇头,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怎么在这个无人的山林中搞到这些东西的。
“当我在这个木屋当中住下之后。发现这个附近的山林有相当诡异的现象。这四周的山是出不去的。无论我尝试多少次都会遇到一个古怪的梦境。然后会直接在那间小木屋当中醒过来。”
“我想知道昨天你来到这间木屋之前,有没有在树林当中做过什么?”
“昨天有人用手枪袭击我们,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色大衣。你认识那个人吗?”
“不认识。”织田作之助露出一抹苦笑,“我在这个地方只遇到一个人,就是你。”
诸伏景光皱眉沉思。
“今天早上我出门前尝试叫过你,但是你就像是昏迷了,没有反应。我还在床头上面放了便利贴,让你不要出门。你没有看到吧?”
织田作之助挑了挑眉,不说话。当他散漫的坐在椅子上时,有一股淡淡的颓废感萦绕在他周围。
“确实没有。”诸伏景光轻皱起眉头。他很确信自己和黑川彻都没有发现任何痕迹,他们离开的时候很是轻松,如今想来,那种闲适雀跃的心态也很不对劲。
普通人是无法那么轻易的撬开门锁,潜入到这个木屋里面。
“织田先生,那么昨天晚上的那个动静到底是什么?”
“你帮我去解决一件事情,我才能告诉你。”织田作之助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向杀手要情报,向来不是免费的,这一点我想你也应该清楚。”
34.仓库
黑川彻如梦初醒般睁开眼睛。
他终于想起来了,关于牧宫雨和和绿川先生——在发现这个村落的那段时间里,仿佛记忆中从来都没有这两个人。
少女严肃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我曾经在这个村落里面尝试寻找一些有用的线索,但是最后都失败了。我只有最后一条信息能告诉你。在这座福利院的后方有个仓库,里面有人严加看守,里面一定有什么关于这个村庄的秘密。”
黑川彻点了点头,他深呼吸平复下那种让他极度不适的感觉。
随后向门外走去,他想要带着少女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虽然对方失去记忆,但自己不能就这样把她留在这个危险的地方。
田藤映彦听完后严词拒绝。他声称少女和黑川彻之前并不认识的样子,但是这么短时间之内就说服了牧宫雨和,实在是让他无法放心。
“不是不放心你,但是你也要明白这种要求,实在是很难让我答应。”
田藤映彦还是那副十分友好的样子。
黑川彻朝着牧宫雨和看了一眼,后者理解了他的意思,用带领黑川彻了解周围情况的理由,少女带着黑川彻来到了某个角落。这个地方还未来得及修缮,有一个可供人勉强侧身通过的缝隙。
黑川彻穿了过去,小心朝着仓库的方向前行,身后却传来路人惊讶呼叫的声音,脚步声越来越近。
“奇怪,那个人不在这里。”一个陌生男子在下方喃喃自语。
水泥墙墙之上,遮挡物后面,黑川彻蜷缩起身体,压低呼吸。刚才那人追赶得很紧,情急之下他顺着墙壁爬上了二楼。
幸好自己之前被绿川先生教导锻炼过这种方式。
十分钟后,黑川彻顺利来到了牧宫雨和所说的那个仓库。
还穿着听到看守仓库的人的闲聊,透露出一点消息。
黑川彻来到仓库里面。这个仓库里面是摆放了诸多东西,密密麻麻的白色蚕茧和,白色细线下还在蠕动的虫子。这样看来,这个地方似乎和福利院中的那些仓库起到的是同一个作用——存储这些蚕茧。
田藤映彦不可能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就暴露出这个村庄的命脉,因此黑川彻没有感到奇怪。
但是再往里面走,就是几个浸泡着诡异绿色液体的透明管子,这些罐子很大,黑川彻估算了一下直径,大概有三米,可以容纳五六个人,在这些人绿色的液体中央有着深色影子。
黑川彻环顾四周,除了这些绿色罐子,这个仓库里面也没有别的值得注意的东西了。
他来到第一个罐子面前。
绿色液体的不透明度非常高,黑川彻等待了许久,最后在罐子的底部看到了浓密的像是发丝的东西。
在第2个罐子里面,黑川彻找到了许多半透明的,像是塑料的近似圆形物体。
对于这些东西,他一时之间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随后,黑川彻茫然地靠近第三个罐子,也是最后一个罐子。
不料这次出现在黑川彻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惊吓——管子里漂浮出来一个熟悉的人脸,名为琴酒的银发男人。
黑川彻慌忙地打量着对方,此刻对方双眼合上,似乎失去了意识。虽然不清楚琴酒先生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但最要紧的是赶紧将他救出来。
黑川彻仔细打量着这个罐子的构造。
这个地方并不是什么所谓高深的医学实验室,而眼前的也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透明绿色罐子,之前他还以为这些东西是用来圈养某些鱼类的。
检查过后,黑川彻并没有所谓的开启机关。因此他向着附近的仓库门走去,试图寻找一些可以敲碎罐子的武器。
在仓库门的那一侧,他找到了一根沉重的铁棍。
黑川彻破釜沉舟般将铁棍杂在透明玻璃上,巨大的响动随即发生。
绿色的液体和玻璃的碎片轰然砸在地上,而在黑川彻眼前忽然出现了两个人,琴酒和赤井秀一。
无论如何黑川彻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个地方遇到他们。
此刻他们正倒在地上,神情恍惚,发出虚弱的咳喘声。
黑川彻庆幸他们没有此刻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因为在远处,玻璃破碎的声音已经被听到,引来看守仓库的人。黑川彻听着远处传来的嘈杂声音,估计再过一会儿,那些人就会来到这里。
他连忙蹲下,伸出手臂,试图唤醒这两个人:“琴酒先生!诸星先生!”
显然他不可能将这两个人留在这里,但是凭借他一个人的力气,显然也是无法搬运这两个人呢。
黑川彻思考时目光不经意的瞥过,琴酒腰间的一个黑色凸起——那是他的手枪。
自己应该能够用这种方法拖延一些时间。
黑川彻举着这把□□,对准仓库最上方固定卷帘门的锁扣。
这个距离对于他而言,难度不小。
但是当黑川彻注视着眼前这个目标时,仿佛有一个温和镇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看准目标,不要急躁。你能做到的。”
铁制的卷帘轰然落下。
——
“我把我能知道的消息全部都告诉你,但是作为条件,我需要你帮我去做一件事情。”
“我答应。”诸伏景光微微点了一下头,此刻的形势也由不得他拒绝了。
他很清楚并没有多少时间和精力去和这位织田先生周旋。
自己对于这个地方了解太少,而对于对这个世界有相应了解的黑川彻陷入无故的昏迷,他需要尽快找到线索唤醒对方。
此刻只能仰赖这位不知来路的杀手先生,而对方似乎对自己也有所求。
“你刚才应该有看见过,在那边的山坡底下有一个村落。”
诸伏景光点了点头。“那个村落似乎离这座山距离很近”
织田作之助缓缓地喝了一口杯中的酒液,“但是我没有办法靠近那个村子。”
“没有办法?”
“是的,就和我没有办法离开森林一样,我也没有办法接近那个村庄,我被困在了这个山林里面。所以我需要你去那个地方帮我查看一下情况。”
“我曾经距离在能够接触那个村落最近的方位,看到了一个类似于仓库的建筑,那里出现了一个十分奇异的景象。”
织田作之助定定地看着诸伏景光,神情凝重:“在那里,应该能够找到我来到这里的答案。”
在听完织田作之助的要求之后,诸伏景光便再次从那间木屋离开。
这是他死了之后,第一次如此自由地感受这个世界。
活着的感觉真的很好,如果换做是任何一个其他意志不坚定的人,恐怕黑川君都要被骗得把命都送出去了吧。
感受着外界的阳光和清风,诸伏景光不自觉露出一个笑容。
很快,他便靠近了这片村庄,并没有织田作之助提到的那股阻止他接近的力量。
虽然刚才对方说的那些话很认真,但诸伏景光对于对方始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个男人不可以完全相信。
在诸伏景光接近那个仓库时,他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有什么人在盯着自己。
这个仓库占地不小,诸伏景光轻巧地操纵着黑川彻的身体翻越墙壁
诸伏景光听到声音匆忙躲避在柜子后面,来人身法轻巧。如果不是自己听到了细微的动静,也很难察觉。
那是一个金发的熟悉身影,诸伏景光悄悄跟踪在对方身后,看着仓库的门锁在对方中乖顺地打开,他应该是使用了某种方式取得了钥匙。
“站住!”金发青年大声喝止。
“hiro!我已经看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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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察觉到那个金发青年的身份时,诸伏景光就知道自己很难在对方的周围进行潜伏。黑川彻的身体和他始终是不一样的,做不到如臂使指。
诸伏景光停住脚步,叹息道,“零,我只想询问你一件事情,你现在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是组织的成员,还是经验丰富的保镖,还是公安的卧底警察?”
他转过身,看着面前神色激动的好友。
‘安室透’沉默了两秒,说道:“关于那间事情,不是我透露给组织的。”
只听一句,诸伏景光就肯定了眼前的好友,仍然是上个在人鱼岛事件当中立场不明的‘安室透’。
似乎在对方的记忆中,‘安室透’自身并不是正义的公安警察。
他现在大概已经明白了。除了黑川彻之外的人,要想来到‘这个世界’,一定会发生某种变化。
“zero,现在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他平静的望向好友。
金发青年紧张起来。
他告诉对方,在离开人鱼岛之后,自己收到了朗姆的指令。他将朗姆需要的情报大概的描述给了对方。
“那你有告诉他,黑川彻的天赋吗?”诸伏景光神色严肃。很明显关于黑川彻的存在,整个组织里面能够了解到的人寥寥无几。
“我没……我记得告诉他了。”金发青年的神情突然扭曲了一下。
诸伏景光看着对方的神情,叹了一口气。这应该是‘这个世界’的污染给对方带来的影响吧。
“好了,不用紧张。”
诸伏景光近身搂住对方的肩膀,温和地说道:“其实我也感到很抱歉,就那样把你一个人留在了那个地方”
无论他是‘安室透’还是降谷零,或者是波本威士忌,他都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之一。虽然好友有了一些奇怪的变化,但仍然是那个坚毅果敢的降谷零。
“那么hiro,你现在这样究竟是怎么回事,和那个黑川彻有关吗?”‘安室透’眸色渐深。
“关于他的事情,我之后会找机会跟你说的。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诸伏景光安抚般对着好友点了点头。
他明白,零不会纠缠这些让为难自己的事情。果然对方只是抿起下唇,没有再追问。
很快,诸伏景光便通过交流得知了对方来到这里的经过。
在经过人鱼岛事件之后,朗姆似乎对黑川彻关注更深,他派遣‘安室透’前往组织位于横滨的某个秘密研究所。
在和负责人的交涉中,‘安室透’意外地发现了那个实验所最近获取到了一份来自于黑川彻的样品。通过追查运输的途径,显示那来自于东京郊野的某个实验所。
因此他便偷偷潜入试图探听一些情报。但是不知为何,似乎发生了某种剧烈的震荡,然后就来到了这个村落当中。
‘安室透’避开了村子里面的人,一直隐藏着行踪进行调研。他注意到村子里面的负责人似乎经常会来到这个地方进行查看。
“hiro,最重要的是我发现了这样东西。”‘安室透’神情严肃。
随后他拉开了入口处的帷幕,出现在诸伏景光面前的是一个最大的正方形凹陷区域,里面一片空旷,但是在底部和边缘有着干涸的不明黑色液体。
诸伏景光上前试探地接触了一部分,非常浓稠的物质,闻着有淡淡的腥味。不像药物也不像试剂,诸伏景光说不出这是什么东西,但是并不像平他在出任务时闻到的那种人类血液的气味。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
诸伏景光朝好友看了一眼,示意地看向南侧那一扇木门。随后,善于隐匿行踪的二人顺利地接近。
在通过那扇门的一瞬间,诸伏景光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失重感,似乎是自己返回了黑川彻的意识一般。
35.弹孔
漆黑的森林里面,木屋亮起了灯。
这里没有足够多的容纳他们所有人坐下的位置。因此黑川彻和织田作之助面对面坐着,而其余的三个人则是站着打量着屋里的环境。
初次见面的人围在一起进行简单的自我介绍。
“织田先生,你好。我是黑川君的射击教练,诸星大。”
“我是黑川君的保镖——安室透。”‘安室透’此刻正依靠在吧台边,露出一个礼貌性的笑容。
黑川彻在一旁看了一眼琴酒,沉默三秒后,为织田作之助介绍道:“这位是琴酒先生。”
高大的银发男子发出不屑的嗤笑声,点燃随身携带的香烟。
“我叫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清楚这间屋子里的人身份都不简单,起码刚才与他交手的这位琴酒先生身手算得上顶尖。
为了防止打斗破坏这间房子里面的陈设,自己依靠异能天衣无缝预知到对方的行动,迅速中断了琴酒的进攻。
但是按照刚才对方的搏斗技巧,在横滨诸多雇佣杀手中也可以排得上前三。
不过对于接下来的行动,战斗力自然是越多越好。
在这个房间里面战力最低的应该是黑川先生吧。
织田作之助看向黑川彻,“我想你应该已经将那个仓库调查完毕。”
“织田先生,在告诉你情报之前。我想先向您询问一下另一个问题。”
“那些村民和你的关系究竟是什么?你之前说过你从来都没有进入那个村庄,也没有在这个地方遇到任何人。”
“那为什么那些村民会知道你的信息。”
说完,黑川彻便看向了对方的眼睛。
“你是说那些村民有关于我的记忆?”
黑川彻将田藤映彦说过的话大致复述了一遍。
“山上有吃人的野兽吗?”织田作之助忽然轻笑了一声。
“你之前明明说过你不认识他们,不是吗?”黑川彻看着对方,想起田藤映彦说话时的那种惊恐。
“既然你对我有戒备,那么不妨亲眼见识一下那些野兽究竟是什么东西……”
—
‘赤井秀一’站在木屋的外面吐着烟圈。
在黑川彻结束与织田作之助的对话之后,他仿佛终于想起来了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三人,做了一个简短的情况介绍。
出现在另一个世界这段事情过于离奇,但是自己已经出现在这里了也由不得他不信。
而‘赤井秀一’来到黑川澈身边是因为在10天之前收到来自FBI高层的任务,命令他调查这个青年。在一天之前,他收到了最新传达的命令——杀死黑川彻。
眼下他与组织的代号成员波本和琴酒都处在这个世界。这不算什么好时机,但是或许有机可乘。
轻微的树枝咔嚓声响起。
赤井秀一看了一眼声音传来的方向,黑暗的林木后冒出来的几道人影。
现在已经接近织田作之助之前提到的那个时间。
墙壁的墙壁上的时钟滑到了12点的位置,织田作之助提醒众人道,“时间到了。”
他打开木屋的大门,随后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昏暗的光线下目光呆滞的人。
黑川彻感觉到手臂微微发冷。
这些人当中,有一部分是他曾经在村落当中见过的,还包括了……田藤映彦。在不久之前,黑川彻亲眼目睹他被赤井秀一命中胸口。
以那种程度的伤势判断,对方虽然不会死,但是普通人类显然是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恢复如初,果然那个村庄里面的人有问题。
这群人似乎极具攻击性,迅速冲向木屋的大门。
织田作之助举着手枪命中最前方那个人的胸口。
按照他们的行为来判断,黑川彻觉得这些人有点丧尸片当中的生物,但是他们在背击中致命伤之后便倒伏在地,没有继续动弹了。
这些村民大约有七八十人都像疯了一般以不同途径进攻这间小木屋。
木屋的窗户被织田作之助打开,对方回应一旁黑川彻震惊的眼神,解释道:“这些人应该保留了一定的智慧,如果不将门窗都打开他们会想办法破坏掉。”
“我也不想住所漏风啊,”
‘琴酒’朝着翻过窗户正向他扑来的人开了一枪,但是对方好像没有感受到肢体被破坏的痛苦,仍然朝他继续前行。
织田作之助察觉到这一幕,向他抛出了一把手枪,"用这把。"
“只有命中他们的心脏,才能停止他们的进攻。”
‘琴酒’接过手枪,冷冷地看了织田作之助一声,没有说什么。
‘赤井秀一’拿着织田作之助给他的步枪,躲在障碍物后,解决那些远处的目标。
黑川彻则是跟着‘安室透’跑到二楼楼梯拐角,“安室先生,你不下去帮他们吗?”
“我可不是战斗成员啊。”‘安室透’看着底下激烈的战况,眉眼间浮现出笑意。
没有想到能在这个地方看到这副场面。对于这一幕,诸伏景光也是同样的感受。
在一番激烈的火并之后,地上布满了歪七扭八的‘尸体’。
黑川彻走下楼梯,在屋外找到了田藤映彦,他把青年搬进屋子里,随后解开对方上半身的衣物。
在灯光的照射下,可以清晰地看到对方的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最顶上是麻绳用力勒过的痕迹,而胸膛上则是无数个弹孔,其中有一处是最新造成的。
而这些痕迹没有愈合的迹象,反而是被针线严密地缝合起来了。
织田作之助站在一旁,朝着黑川彻说道。
“你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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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我想这些应该算不上是可以交流的人类吧。”
“这些人每天晚上都会出现吗?”
“是的。那些村民对你说山上居住着野兽或许是因为他们的记忆出现问题,或者你们见到的人有问题。”
“我尝试过将他们带回木屋。但是当太阳再次升起前,一阵雾气会将这一切吞噬。”
“雾气……”黑川彻低声重复。
随后黑川彻简略地描述了一下自己曾经在那个仓库里看到的东西。
“织田先生,那些罐子和蚕茧是你想要找的东西吗?”
“我现在不确定。”
“现在找到的枪支是之前居住在这个地方的人留下来的。以这些子弹的数量,坚持不了太久。”织田作之助虽然说着危急的情况,但是看他的神情却仿佛并不畏惧。
“但是我又没有办法去靠近那个村落寻找更多的线索。”
突然一阵枪声响起,黑川彻转头看去,银发男人将手枪对准地上的田藤映彦右手的关节处,连开数枪。
“既然这些人的身体并不会在死亡之后修复,那就将他们的肢体毁掉。”
片刻后,琴酒顶着众人的目光稍作解释。
“我曾经用过这种方式,但是过了几天那个人就会恢复原样,”
“不验证一下,我可不会就这样相信。”说完琴酒便转身上楼,似乎对他们接下来谈论的问题没有任何兴趣了。
“我们怎么能确定你这次说的话没有再说谎呢?”‘安室透’发问,虽然织田作之助说的这些内容都和先前的情况对上了,但是他还是觉得对方没有说完整。
织田作之助叹了一口气,“好吧。其实我来到这里之前已经死去了。”
“你确定吗?”黑川彻站起来,直直地盯着对方。
他的记忆当中,没有任何人能够在死去之后继续生存下去。除非对方已经不属于人类。
“我确定,我拥有完整的死亡时的记忆。”织田作之助说话时的语气非常肯定。
“所以这个地方是一个没有死亡的世界?”一旁一直安静倾听的‘赤井秀一’突然出声提问。
“大概是的。”
“你们之前说遭遇了地震,我推测或许你们也已经在现实世界死亡,来到了这里。”因此他没有将这件事情告知。
闻言黑川彻和‘安室透’交换了一个眼神。
【黑川君?】
【应该不是。我认为和当时在人鱼岛的情况是一样的,他们三个人应该是因为我的原因所以才进入这里。】
没有相应的天赋,普通人即便是死亡也不可能轻易地接触‘这个世界’。
但是有另外一点让黑川彻有些担忧。
先前进入人鱼岛之后,安室先生的性情变得古怪,该不会这次另外两个人也会这样吧……
36.养料
在织田作之助认真考虑这个名字可能会带来的影响之前,首先需要解决的是更加紧急的问题。
从得到那个名字之后,他和‘安室透’就朝着与岐田美羽相反的方向跑去,然而紧接着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宛如从万花筒中看到的瑰丽的景象。
一只巨大的点缀红色眼斑的青紫色蝴蝶翅膀从倒映的窗户玻璃中浮现,织田作之助掏出手枪击中目标,然而碎裂的玻璃中又分裂出成百上千个影子。
上一秒还是乡间田野的道路,下一秒就变成了房顶,砖瓦在脚下碎裂。白色的墙壁忽然从意想不到的位置出现,像被五六岁的孩童随意摆放的积木。
身旁的金发青年及时收力,身形灵巧地向白墙上方攀爬,右手卡住边缘,翻身越过了一米多高的障碍物,随后匆忙提醒道。
“它能改变空间,将这些现实中的东西转换方位。”
织田作之助用左手抵着地面减缓冲击力,起身应答。
从田藤映彦身体中出现的生物能够隐形速度也快,但是可以拉开距离。但是,这个拥有蝴蝶外表的生物有很大的不同,似乎智力更高,但是没有直接的攻击性,更擅长借助其他力量。
必须得尽快找出它的破绽。
风中传来隐约的啸叫声,织田作之助忽然看向右前方,弯下腰腹,“注意上方。”
金发青年闻言矮下身体,金属丝堪堪擦过他的右臂。
在天衣无缝预知到的画面中,自己和‘安室透’会在两秒后被突然出现的金属丝割断喉咙。这些攻击密集而没有规律,如果不是自己有天衣无缝的异能,恐怕早就已经被杀死了。
注意到‘安室透’顺利躲过,织田作之助随后朝着和蝴蝶出现次数较少的方向跑去,“这里。”
这是一个很大的院落,织田作之助踹开房门,进入内室,迅速打量周围情形。
然而他注意到,那双瑰丽的翅膀再次从屋子中间的化妆镜中浮现。
忽然身边传来‘安室透’冷静的声音,“刚才她说不要注视。”
在这种情况下,闭上眼睛相当于自觉死路,但这里确实是一个不能用常理来判断的世界。
蝴蝶飞舞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频繁,有那么一瞬间,织田作之助甚至认为那毛茸茸的触角已经触碰到自己脸上。
然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织田作之助稍微松了一口气,他正打算睁开眼睛。
“不要睁眼,还不能保证那个生物还没有离开。”
“那么要等到什么时候?”织田作之助微微皱起眉头,他对于今天看到的这些生物,完全没有头绪。
“之前黑川曾经告诉我,这些东西与其说是生物,更像是一种污染,你必须把之前见到的那个东西给忘记。”
“忘记一样东西,这个操作起来很复杂。”
“那么不妨用另一样东西来盖过你的思考。之前岐田美羽提到了太宰治,你认识这个人吗?”
织田作之助无奈地笑了一声。原来安室想要知道这个。
“他是我的一个朋友。”
如果岐田美羽说的是正确的,那就是说自己死后不久太宰也死了吗……他现在不想去思考这个情况的概率。
织田作之助闭着眼睛靠在屋内的墙上,脸上闪过一丝茫然。
“看来他和你的关系很好了。那么你们之前是在哪一个组织工作的?”
“安室,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问这些。”
“织田先生,你身上有一股很浓烈的血腥味。对于这一点,你处理的很干净,但是我能闻到。你是一个杀手,并且你死之前杀了很多人。我是做情报生意的,但是我从来没有听到过符合这些特征的人。”
“安室,我也一样。”
大概两秒钟的沉默之后,织田作之助听到对方传来引声叹息。
“黑川告诉过我,他一开始出现在这里时,曾经被森林当中的一个人袭击。而眼下我觉得那个人非常有可能是这位太宰治。”
“为什么你认定太宰治和我认识?仅仅因为我是比你们更早的外来者?”织田作之助再次反问。
而这次,他得到了更长久的沉默。
“因为我不是黑川……咳,在我们的世界,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都是相当有名的日本文豪的名字。”
“你们的世界……文豪?”
“我之前就怀疑我们来自于不同的世界,毕竟我没有听到过类似的杀手信息。看你的反应,这应该是你的本名吧。”‘安室透’的声音中多了几分确认的自信。
“是的。”怎么说来……安室也和琴酒一样,拥有一个酒类的代号。
“我一开始以为你和这位太宰治应该是来自于同一个组织的杀手,因此以这些名称作为代号。但是现在看来,你们应该只是恰巧和这些作家有相同的名字。”
“我和太宰,确实是港口mafia的成员。”作为对安室这些情报的回答,织田作之助说出了这部分信息。
“港口mafia……有一点,之前没有告诉你,其实我们并不是死后来到这个世界的。”
原来如此。他们之前表现出来的镇定确实不像是刚刚经历过死亡的人,只是当时自己忽略了这一点。
“织田先生,我能察觉到有不对劲的地方。在这个地方除了那些未知生物之外,还有其他的敌人。”
“你确定是太宰吗?”织田作之助尽量平复自己的呼吸,思考这一可能性。
虽然他不明白,如果太宰治想要这么做的目的。但是如果真的是他在背后做局,这些时间他又会做到什么地步?
“织田先生,我承认你是一个相当厉害的杀手,即便是琴酒也不能胜过你。那么你的这位朋友又会做到什么地步呢。你之前带我躲避那些危险所用到的能力又是什么?”
安室,真是相当聪明啊。
织田作之助叹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向安室透描述起自己世界当中关于异能力方面的知识。
“既然如此,你口中港口mafia,最强最年轻的干部太宰治。他又拥有怎样的能力?”
“这一点你倒是不用担心,他的异能力对你们无效。体术水平,他应该是敌不过琴酒和诸星先生的。”
太宰最危险的是他的脑子,但是现在他们完全没有见过面,自己也不清楚太宰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们得尽快获得更多信息了。”
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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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这个房间之后,织田作之助发现自己出现在一个院子里,场地不大,但杂草都被处理得很干净。
不远处还有儿童的嬉闹声,一种安定的氛围立马将先前的危机感覆盖掉,他不适地皱了下眉。
他和‘安室透’走过墙角,能看到大概有十几个孩子在一位年长女性的带领下玩着游戏。但随着步伐的接近,织田作之助也逐渐能够看清楚那些孩子的脸上有一对大得夸张的眼睛,占据了这些孩子面部的1/4。
这些孩子在看到二人之后,怪异脸上露出了惊慌的表情,躲到了那位女士身后,而为首的两个则是狠狠地盯着他们。
这一幕让织田作之助不自觉怀念起了过往。
那位年长女士察觉般转过了身体,慈祥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又来了一位外来者啊,看样子你们已经见过美羽了。我是深田幸。”
“深田……”‘安室透’挑了下眉。
“一位外来者?你是指他?”织田作之助紧紧盯着对方的神情。
深田幸安抚般抚摸了一下周围孩童的脑袋,语气不急不慢,“这里只有他一个外来者。”
“你本来就属于这个地方。”
-
“一开始这个村落是不需要福利院的”
川田村原本是一个并不和外界交互的世界,可以进入但无法出去,来到这个村落的人都会保留自己的记忆,并且寿命得到延长。虽然村民们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都认为自己得到了神明的青睐,他们在这个地方快乐地度过余生。
“人们相信神明居住在群山之中。”
但是这个世界或许没有真正的永恒的乐土。贪婪和野心是一对双生子,人们想要获得更长久更幸福的生活。然后飞蛾出现了,他带给了人们某种意义上的永生。
“人们就那样毫不犹豫地背叛了先前的信仰。”
说完这句话,深田幸轻轻用手指抚摸着最靠近她的一个孩童的面颊。
“背叛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被飞蛾污染之后,村民都不会死但是也无法诞育子嗣,他们只能痛苦的看着自己受伤,失去肢体,而唯一能够恢复完好的方式就是结茧——人们将自己的身体整个融化,在经过重新的发育之后,会转变成另外一副样子并且失去之前的记忆。失去记忆的人无法再回应往日亲友的感情,就有了这个福利院。”
“但是有一点是,之前任何人都没有预料到——结茧所需要的营养会慢慢增加,现在人们单凭自己是无法完成这一流程的,这几个孩子就是没有获得足够的营养才变成这副样子。”
“所以一开始村民看到外来者,是想让我们的身体作为其他人继续附身的养料?”‘安室透’手指在下颚摩挲,瞳孔中是一片冷意。
“是的。毕竟是相处了那么久的同伴,能够使用陌生人自然更好。”在说这句话时,深田幸始终保持着那副平静的神情。
“之前深田明告诉我,在山上失踪了很多人,那些人难道也变成了养料?”‘安室透’轻皱眉峰。
“可以这样子理解。不过据我所知,村里面没有叫做深田明的人。”
“怎么可能!”‘安室透’不敢置信。
37.坑洞
道路两旁的杂草被粗略地拨开,探出来两个身姿矫健的青年。
离开福利院之后,安室透和织田作之助便朝着深田幸指引的方向跑去,这是能最快前往山林并且躲避其他生物目光的捷径。
虽然他们并不清楚那三个人究竟是去哪里寻找线索,但是安室透显然已经不可能在木屋中怪怪等待三人回来。
心跳声混杂着些许喘息,‘安室透’一言不发。
他一直确信,以自己的能力,绝对不可能判断出错,当时和深田明对话时对方的神情和状态都显示她没有说谎。但是安室透也很肯定刚才深田幸绝对没有问题。
对方究竟是谁,竟然能够骗过自己……这样看来,山上一定有陷阱。那个人将他们分开,究竟是要达成怎样的目的……
突然,‘安室透’感觉身旁的织田作之助忽然慢下了脚步。
安室透抬头望去,发现远处出现了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青年,正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
离得近了,那个青年在注意到织田作之助的视线后,露出灿烂了笑容,并挥手示意打了一声招呼,“嗨~织田作,好久不见了。”
这个青年面容俊秀,一头略微弯曲的黑色短发,鸢色的眼睛澄清且冷冽,是成年男性的体格,身型纤长。
织田作之助迅速走到对方面前,“太宰,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嘛~和你想的一样,我找了一个风水宝地顺利地完成了我的终极愿望。”说这句话时,太宰治的瞳孔里是一片幽暗的淡漠。
织田作之助沉默了三秒,他试图说些什么,“那你有尝试过我跟你说的那句话吗?”
“织田作说的事情,我肯定有听啦~”
‘安室透’注意到,此刻这个名为太宰治的青年似乎心情很好,但始终戒备着自己。而且一开始,对方确实有一种让他熟悉的感觉……
织田作之助看了对方一样,叹息,“之前偷偷跟踪我的人就是你。”
“我只是觉得织田作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森林当中乱窜还是很有意思的嘛。”太宰治坏笑道。
“好了,太宰……”
还未等织田作之助说出口,‘安室透’就打断了二人的交谈,“是你,那个深田明就是你。”
“安室?”织田作之助看向金发青年。
“你现在笑起来的弧度和深田明有一分相似。”‘安室透’语气坚决。
“第一次伪装女性,这种事情,果然还是有些不熟练呢~”太宰治没有否认。
“这位安室先生。需要提醒你一点,现在这里你可是只有一个人啊,还是不要太激动比较好。”太宰治面带笑容地比了一个手势。
‘安室透’抿起下唇。
这个青年一副和织田作之助很熟的样子,但是‘安室透’却能在他身上感受到熟悉的癫狂气息,他此刻大脑中响起了警报——这个男人非常危险。
-
此刻,在山脉的另外一头。
这是一个深邃的山洞,向下的石质阶梯上晕染着潮湿的水渍,深绿色的苔藓在四周蔓延,这片区域格外湿滑,黑川彻放轻重心。
不过走了短短10个台阶,温度的下降就清晰的传递给了三人。
视野也逐渐昏暗了下来,赤井秀一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型手电,圆形的光晕向前铺开,一股隐约的吵闹声似乎从前方传来。
沿着台阶向下走了大概一百米,随后出现在三人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类似于圆形的坑洞。
这里的温度已经变得非常寒冷,但都比不上这副诡异景象给人带来的震撼。
在坑洞里面铺满了一个个人类头颅,从脖颈处被整齐地斩断,但是它们都还活着。此刻这些脑袋还在张着嘴吵闹些什么,发出哭笑般的声音,对三人的出现置若罔闻。从面容判断有男有女,但是很少出现年轻人,而其中的大部分都闭上了眼睛,脸上的表情是一种古怪的平静。
在黑川彻的视野里,这个地方则是密密麻麻的红色光影,但是却比同行者的容貌更加清晰。
这些影子层层叠叠,黑川彻并不想知道这其中到底有多深。
“失去了身体,但依旧活着的头颅吗。”‘琴酒’冷淡地描述。
“所以这些,就是那川田村最大的秘密。那些离开村子的人,没有来到外面的世界,而是变成了这个样子。”在平复完心绪之后,‘赤井秀一’走到附近,仔细观察,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
【黑川君,这些人这幅样子,是因为你提到的飞蛾的力量吗?】诸伏景光的语气有些干涩。他和黑川彻共享视野,并不能看到具体的画面,但是听二人的描述也能理解大概。
【恐怕是的。】黑川彻很快平静了下来,这幅类似的场景他先前见识过不少。
【黑川君,要小心。背后之人一定还有别的目的。】想要形成这么多的数量一定是经年累月,会是那个村长吗?
突然一声枪声响起,即便是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也格外明显。黑川彻转过头,“琴酒先生?”
‘琴酒’此刻正举枪对准一个奇怪的脑袋。
看面容,对方应该是一个眉目清朗的30多岁的青年男性,看上去和其他的投入没有什么差别。走进了,黑川彻发现了不同,这个人对于三人的出现是有反应的。
“你们不是村里面的人,你们是外来者对吧?”这个俊朗的脑袋主动出声询问,似乎刚才警告的枪响对他毫无动摇。
‘赤井秀一’答道,“我们是外来者。”
赤井秀一收回观察对方的目光,他认得这样子的眼神,坚定且锐不可当。他曾经无数次遇到过类似的人,而那些人大多是事业有成的企业高管,而放在这个小村落中,也一定有影响力。而其他的脑袋都已经陷入了疯狂和沉睡,只有他保持清醒,这不仅代表他拥有坚强的意志,还说明了他来到这个地方的时间不长。
“你就是之前待在那个木屋的猎人吧。”‘赤井秀一’断言。
“是,看来你们已经对这个地方有所了解了。我本来以为计划就此失败了,没有想到会遇到你们。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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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幸运啊。我是深田明。”这个自称深田明的男人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
“把事情说清楚,我再考虑要不要帮你。”‘琴酒’冷漠地打住深田明的感叹。
“这个村子和外界是单向通行的,十年前村长支持我们这些人去探索其他离开村落的途径,但是都失败了。没有想到原来他变成了飞蛾的仆从,支持我们只是方便他摆脱怀疑。但幸运的是,我还活着,得到了山神的庇佑,之后我就一直在山林当中的那个木屋居住了下来。村长发现之后,一直指使村民袭击我。”
说到这里时,深田明又露出了一副虔诚的表情,但是和他现在的样子相比又显得他口中的幸运是如此的可笑。
“山上木屋当中的那些锵榭是哪里来的?”‘琴酒’提问。
“虽然村子当中的人不能出去,后来我通过和山神的祈祷,祂告知我一种仪式,可以将山上的特产传送到外界,我是和附近长野县的黑警做交易,才获得那些锵榭的。”
‘琴酒’撇了‘赤井秀一’一眼示意,他们是从另一个世界来到这里的,但是他们的手锵也无法杀死之前木屋中遇到的那些人,所以……
【是仪式的原因,因为有山脉的力量附着在上面。】
【那么,是否可以利用另一个神祇的力量离开这里。】诸伏景光再次提起这个方式。
【理论上可行,但是我在组织研究所时身上没有携带‘那些物品’,而现在我们拥有的也只有那个黑色石碑。】黑川彻坐在一旁天然形成的石凳上,手指交叉作思考状。
“我原本观察到丰收季那段时间正好飞蛾力量薄弱,想趁机将村长杀了。但是没想到我先成了这幅样子。”
“发生了什么?”
“那也是一个外来者,一个很奇怪的男人,他穿着一身黑色大衣,长得很秀丽。一开始他表现出一副柔弱的样子,当时同情他的遭遇就将他收留在木屋当中。后来,我告诉了他村里发生的事情,希望他能够协助我去对抗村长,但是后来他联合将我杀死。我从来都没有遇见过像他那样的人。”
“他就是恶魔!”
深田明在提到对方时,表现出一种极端的情绪,不是单纯的恐惧和愤恨。
黑川彻困惑地眨了一下眼睛,但是他们目前确实没有在这个村子里见过这个符合描述的人。不……除了那个来到这个村落的第1天见到的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会是他吗?一个气势那么危险的男人,却可以将自己伪装成弱者,骗过这个猎人的眼睛。
“他叫什么名字?”黑川彻放下支撑在膝盖上的手肘,右手放入外套的口袋,摸索到随身携带的刻刀,这是他从实验室离开之后身上唯一携带的东西,当他感到不安时,会习惯性地摸索上面的花纹。
“太宰,他叫太宰治。”
“我现在明白了他的目的。太宰比村长还要疯狂,他想要进行一场彻头彻尾的颠覆,他想利用这次丰收季将这个村子里面的人全部都赶尽杀绝。你们得帮我,如果他达成了那个目的,你们也不可能活下来!”
38.幻觉
当深田明说出那些话语时,黑川彻的心态相当平静。
无论是否在‘这个世界’,他遇到的疯子都太多了。
然而随着这些语气愈发癫狂无序,视野当中的那抹光亮开始变得沸腾。
空气开始慢慢变得稀薄……不,这一描述并不准确,不是空气变得稀薄,而是黑川彻所呼吸的空气当中,开始出现一些特殊的气味,让他感受到一股近似于窒息的感觉。
黑川彻视野中的世界,突然变得瑰丽,这些色彩像是用最高品级的矿石磨碎而成的颜料所构成,但画面又像是几个尚在幼稚园的孩童,随意在画板上涂抹。
黑川彻望向坑洞的方向,在他此刻的视野中,那些那些红色的影子又重新变为具有实体的样子,正在不停的翻滚晃动。
这种视觉和嗅觉上的错乱,让黑川彻仿佛被使用了迷幻剂。这一切像是他经历的最迷乱的梦境,但是被狩猎者紧紧盯住的危机感要也同时传递给了他的大脑。
从指尖开始,每个神经末梢都在尖叫着传递极度麻痹的战栗感,催促着他立即离开这个地方。
紧随其后,时间与空间变得扭曲,无法被人类所捕捉到的信号呈现在黑川彻的大脑中。
【不对劲……】
黑川彻用左手捂着额头,他仍然坐在原地,没有其他的动作。
他敏锐地感知到这象征着某种存在的降临。
在那些非人的生物之外,‘这个世界’中还会出现某些更加高级的存在,它们往往拥有许多奇异的能力,像是魔法,但是更加得诡谲。
人类是很难通过物理手段和这种存在进行抗衡,甚至连他们的出现都会导致普通人的心灵受到影响。
因此,在这个时间逃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黑川彻深知,他和另外二人不可能从对方的注视当中摆脱。
两秒之后,周遭的一切突然变得极为安静,嘈杂的话语消失不见。
在这副古怪画面之外,仿佛响起了信封被撕开的声音。
一个巨大的飞蛾从空中浮现,它停滞在高空当中,如同神明一般俯瞰万物。
这一景象与其说是看到,更像是直接映射在黑川彻的意识当中,因此他精确地捕捉到这个飞蛾身上极其细微的纤长触须和轻微开合的口器。
一阵奇怪的呢喃随后从黑川彻的意识当中响起,这并不是属于任何已知的人类的语言,而对方传达的信息却顺利地浮现在黑川彻的大脑中——诞生。
在这一阵呢喃之后,坑洞当中的头颅开始啸叫,似乎正在回应着对方。
这些怪诞的声响也扰乱了‘琴酒’和‘赤井秀一’。二人戒备地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生物的出现。
这只巨大的飞蛾只有黑川彻看到。如同它的出现一样,飞蛾突然毫无痕迹地消失在空气当中。
黑川彻视野中,原本那些鲜明的色彩开始凋谢,他看到的一切变为一种破败的暗淡的世界。
空中开始弥漫出许多透明的粉末,如同蝴蝶身上的鳞粉一般泼洒下来。
黑川彻的视线向下移,落到了自己手背部的位置,这些粉末在扭曲的事件中显得相当平静,但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便融化了。
这些鳞粉似乎能被人的肌肤吸收……他的意识当中闪过了这些信息。
黑川彻若有所思地抬起头,在他视野的前方,一团奇怪的突出灰色正迅速向上移动。
“那是什么?”黑川彻想要询问二人。
此刻,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迅速从他的大脑皮层划过,黑川彻的心跳不自觉漏了半拍。
好在诸伏景光提前察觉到不对劲——那个位置是‘琴酒’的方向。
飞蛾的鳞粉往往带有毒性,如果这些神秘的生物和现实中的动物有着某种共性,那么这个山洞中的人产生幻觉也在意料之中。
类似的转换身体的操作对于诸伏景光而言,已经相当熟练了。他躲藏在遮挡物背后,仔细注意着外部的情况。
‘琴酒’开枪的手法和他给人的印象是一致的,非常迅速,绝不留任何余地。即便是诸伏景光,也只是堪堪躲过弹道,然而腰侧留下了一道灼伤。
他无疑是个麻烦的对手,而让诸伏景光心下一沉的是遇到的对手不仅是‘琴酒’。
另外一道弹道准确的子弹镶嵌在诸伏景光尝试探出的脑袋上方。这一枚是来自‘赤井秀一’,虽然同为擅长狙击的组织成员,‘赤井秀一’在使用枪械时表现出更加冷静和成熟的手法,绝不浪费多余的力气。
从这一点,诸伏景光可以判断出他们并非是失去了神志,更像是在他们的认知当中,黑川彻变成了某种必须铲除的害兽,向他围堵了过来。
在确定诸伏景光暂时不敢露头,‘赤井秀一’朝着‘琴酒’示意了一个手势,准备前后夹击。
高大的银发男子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没有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居然进行合作了。】
诸伏景光一个前滚翻迅速转移到另一个遮挡物后面,躲避来自右侧的攻击,苦中作乐般感叹。
这幅画面如果被零看到,他一定会立刻用手机拍下来吧。毕竟这二人之间从一见面开始,就流露出针锋相对的气场。
不过黑川彻倒是不能理解诸伏景光的感叹,在他看来这二人并没有什么大的矛盾,远远比不上‘安室透’和‘赤井秀一’之间阴间的氛围。
【绿川先生,你可以将他们引出这个地方吗?】
虽然不知道那只巨大的飞蛾为何出现如此短暂的时间便又消失了,但是改变认知的能力往往会受到环境和能力的限制。
黑川彻认为以那二人的观察力,在一个更加清晰的环境当中,一定能够识别出破绽。
之前他面对这种情况,会选择使用自己的天赋,显然也不适用。
在丢失敌人视野之后,‘赤井秀一’拿着手电在洞穴中继续寻找那抹身影。
在他转向另一个方向后,诸伏景光在背对的黑暗当中缓缓吐了一口气,收敛自己的呼吸声。
【黑川君,抱歉。这个要求的难度有点高了。】
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诸伏景光还面临着另一个问题。
他之前虽然和黑川彻虽然共享视野,但是不会受到某种影响。而此刻诸伏景光看着视野当中古怪混乱的画面,他努力辨认眼前这一片有黑色与灰色组成的固体究竟是某个石块还是无光的阴影——这是他第一次确切地触碰到黑川彻所感知到的异常。
在无法分辨环境和敌方动作的情况下,诸伏景光只能凭借先前记忆中的隐约画面和听觉来大致判断。即便是他,也应对得相当艰难。
在这种状态下,他无法确保将这二人引出洞穴,这具身体还不会被击中。倘若他不慎被二人的子弹命中要害,那无疑是更加危险的结局。
【那不如试试……血液。】那些鳞粉进入皮肤被吸收的样子和自己的血液有几分相似,或许可以尝试之前使用过的那种方法。
【我试试。】诸伏景光看着画面当中移动的色块,轻抿嘴角,眼神锐不可当。
虽然看不清这二人的具体动作,但是可以用听觉来分析弹道。从手法来看,‘琴酒’似乎想要立即将自己斩杀。但‘赤井秀一’不同,他似乎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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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将自己击败。
在二者间细微的差别让诸伏景光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
‘赤井秀一’警戒地寻找着那个身影,他并不清楚为何田藤映彦明明已经死去却出现在这个洞穴当中朝他们攻击。
虽然琴酒怀疑对方会再次召唤出那种生物,因此立即下杀手。但是赤井秀一认为,降低对方攻击性然后审问情报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在追逐的过程中,他逐渐感知到对方的手法有些熟悉。
并且,不仅仅是自己对他的手法很熟悉。有两次,对方都未卜先知一般躲过自己的攻击。
就像是棋逢对手,在整个组织和fbi当中,能够给自己这种感觉的只有那位匆忙退场的苏格兰威士忌。
不可能,他早就已经死了。‘赤井秀一’在内心反驳道。
可是,这样说来,在这里他似乎见到了许多死去又再次活过来的‘人’。
在‘赤井秀一’失神的这一瞬间,轻微的走动声从后方传来,他迅速拿着手电向后方探去。圆形的白炽光下只有深绿色的苔藓和静默的水渍。
突然,‘赤井秀一’脚下忽然传来咯吱的声音,似乎是某样金属制品。
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某个线索。
‘赤井秀一’环视四周,这个地方在洞穴最深处,他先前探查过,没有任何可以躲藏的空间。他稍微将手电放低,出现在面前的是一把精致的金属餐刀,上面有些许污渍,似乎有淡淡的腥味。
他将餐刀捡起,刀柄和刃身上面沾染了大片的血迹。在下一瞬间,一股强烈的晕眩感从‘赤井秀一’意识中传来,他匆忙用右手扶住石壁的表面。
冷静下来,即便是最致命的毒药也绝对不可能在接触的下一秒就让人中毒。
说起来,黑川彻似乎先前就站在这个地方。这把刻刀似乎是他的吗?刻刀……?
“诸星先生?”一道轻微的呼唤声传来,‘赤井秀一’抬头看去,是黑川彻。对方的神情和他平时的淡漠截然不同,而穿着也出奇得凌乱。
明明他之前还看到黑川彻坐在……坐在哪里……
“……发生了什么?”
片刻后,‘赤井秀一’从杂乱的思绪当中解脱,察觉到了之前的怪异。
“所以刚才我见到的那个人其实就是你。”
“是的,而现在需要让琴酒先生也恢复清醒。”
诸伏景光伸出左手,他的手臂上是一道狭长的血痕。
“用我的血液。”说这话时,青年的语气又变得淡漠。
‘赤井秀一’神色莫名。
对方的鲜血居然能够起到这种作用……而且对方之前的行为……
-
有了‘赤井秀一’的协助,接近‘琴酒’变得相当轻松。
在一片漆黑的环境中,突然出现的强烈光线会迅速打乱人的感知,即便是经受过长期训练的杀手先生也会受到相当的影响。
‘赤井秀一’通过这个办法争取到了相当宽裕的操作时间。
黑川彻将沾满鲜血的手覆盖在‘琴酒’的手背上。
在强烈的眩晕感和信息流中,‘琴酒’放松了手指上的力道——如果按下扳机,这枚子弹无疑会命中眼前人的心脏。
在他的认知之中,三秒钟之前他面对的是田藤映彦,而并非黑川彻。
想到这里,‘琴酒’神色阴沉。
“但是对方大费周章。而不杀了我们,究竟是为了怎样的目的?”
‘赤井秀一’看向不远处的坑洞,那些之前还在发出混乱言语的头颅此刻都双目紧闭。
39.破茧
这是一条乡野间的小道,没有铺设水泥或者石砖,脚下泥土经过踩踏与晾晒变成浅色的尘路,三个身型欣长的青年站在道路的中央。
秋风干燥带着一丝凉意,透过肌肤蔓延上‘安室透’的脊背。
他清楚眼下自己处境不妙。
太宰治的威胁确实是事实。这个刚出现的男人看上去和织田作之助非常熟悉,而即使是‘琴酒’——组织公认的综合能力最强的代号成员,也败于他手。
眼下这种情况自己显然无法以一敌二。
‘安室透’的视线望向织田作之助。
根据这些相处,织田作之助是一个情绪稳定且比较讲道理的人,或许他可以……
“安室先生不要一副这么紧张的样子啊,我可是站在你们这一边的。”太宰治忽然靠近‘安室透’,将右手搁在他的脖颈后方,话语中满是笑意。
‘安室透’躲闪不及,看向自己脸颊右侧太宰治满是笑意的脑袋,控制不住地皱起了眉峰,表情略带嫌厌,他可不喜欢一个目的不明的陌生人对自己表现出肢体动作上的亲近。
“什么意思?”
“我和织田作可是相识多年的好友,他想要做的事情,我当然会帮他。”
‘安室透’拖着变得沉重的身体走了两步,试图将太宰治从自己脖子上拉下来。压在他身上的躯体出乎意料的轻,但是力道却出奇很大,他尝试挣扎了两下还是失败了。
“对吧?织田作。”太宰治顺着勒住‘安室透’脖子的力道,看了一眼织田作之助。
“你先给我下来。”‘安室透’被太宰治的动作弄得没了脾气。他不得不承认,在此之前他从未遇见过像太宰治这样跳脱的人,明明上一秒还在威胁着自己,但是下一秒却表现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并且一副很是友好的样子。
穿着米色大衣略显颓废的青年,此刻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听到太宰治的话语,他终于抬起了头,眸色晦暗。
“太宰,你应该在这个地方待了很久了吧。你有发现什么线索吗?”
“线索自然是有很多。包括这个村子的人究竟想要干什么,也包括这位安室先生的同伴,此刻去山林当中究竟会看见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现身告诉我们呢?”‘安室透’追问。
“我可不认为你们是全然可信的。安室先生,难道你就完全相信你那三个同伴中的每一个人吗?”
太宰治意有所指。
‘安室透’沉默了两秒,“所以你扮成深田明的样子让我们去山中寻找线索,那里有什么?”
他注意到太宰治对于织田作之助似乎有些难以察觉的逃避之感,出于对自己观察力的自信。安室透可以给出结论:织田作之助对于太宰治而言应该相当重要,这些话有可信之处。
“你终于明白了,我可是在帮你们哎。”见‘安室透’不再挣扎,太宰治用搭在对方身上的右臂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终于放开了他。
“那座山上才是应该寻找线索的地方。现在贸然来到这个村庄太危险了。只是我没有想到即便是提醒了你们线索,织田作还是来到了这个地方。”
“这样一来身上的人可就麻烦了,他们少了一个能够短暂预知未来的战斗力。”太宰治摆了摆手。
“对我的审讯到此为止吧,现在更应该去救你新交的朋友呢,织田作。”太宰治的语调拖得很长,似乎在暗示着另外三人处境不妙。
织田作之助点了下头。米色的大衣下摆划过一道锋利的弧度。
他清楚太宰现在是在避重就轻,但是即使是死前,他也没有完全理解这位好友,自己依旧漂泊于对方的世界之外。
太宰进行这些行动有他的目的,或许不应该擅自打乱对方的计划。
更何况,在他第一眼看见对方,在太宰表演出那些热情之前,织田作之助首先感受到的是……一片虚无。
太宰……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现在究竟想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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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深的洞穴当中,此刻也有三个默然站立的青年男人。
在破除那些幻觉之后,‘琴酒’和‘赤井秀一’开始围绕着这个山洞进行搜查。
既然那个生物没有立即杀死他们,这说明了那个生物如今应该处于一种相当虚弱的状态,又或者山洞当中有对方想要保护的东西。
在那些坑洞当中的头颅陷入沉默之后,这个洞穴当中的其他背景音变得清晰。
在这个如同水行兽类的巢穴当中,顺着石壁滑落至底部的液体愈发粘稠,给人带来无法逃避的不适感——雕刻在基因中的经验告诫他们这种环境会暗藏危险。
大范围的绿得发黑的苔藓遮盖了石壁后的秘密,好在一些敏锐的观察力能够有效防止做一些无用之功。
“这里。”
‘琴酒’注视着一个被乱石遮挡的区域。他很确信自己先前在这个区域搜寻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异常,但是现在这个破绽却无比显眼。
果然是因为幻觉吗?
‘赤井秀一’走近观察了起来,而黑川彻面无表情地跟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此刻他不知从哪里拿起那块小巧的黑色石板,陷入了一种古怪的平静。
斑驳的石壁后面显现出一条可以掩盖住的缝隙,这个地方比他们所处的洞穴要来得更加潮湿,甚至于‘琴酒’可以听闻一些轻微的声响,像是蜗牛在叶脉上蚕食——这里面似乎还有别的生物存在。
三人走进了这个可疑的区域,随后被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一堆半透明的荧光物体吸引了注意力。
“这就是它的目的。”任何人都能轻易地推理出一个结论:先前的飞蛾,正是为了阻止他们三人破坏这个区域当中的‘宝藏’。
这些物体都是有着弧形轮廓的长条状,从内部发出绿色的荧光,像是一个巨大的蚕茧。‘赤井秀一’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刀,试探性的戳弄了一下,“外壳很坚硬。”
仿佛是为了反驳他的这句话,在下一秒这些蚕茧内部就发出了一声清晰的咔嚓声。
随后是相同的此起彼伏的声音。
蚕茧的裂缝当中传来更加灼目的绿色荧光,随后将这个空间的穹顶也照得明亮。如果不看颜色,这些光像极了壁炉当中的柴火,又像是火山中央即将喷发的岩浆。
但与这些光线给人带来的感觉相反的是,温度在逐渐降低。来到这个洞穴当中,便已经让人感觉置身于寒冬,而此刻更像是在风雪当中,刺骨的冰寒。
而在最先裂开缝隙的那枚蚕茧当中,一只手臂伸了出来。
这只手臂很难精确用人类的言语来表达出来。从外观来看,它和人的手部骨骼相似程度非常高,可以完美和医学解剖书上面的骨骼模型完美对上。但是骨头上面只有一层薄薄的肌肤,没有任何容纳血管和肌肉的空间,指骨似乎下一秒就会突破这层肌肤。
那尖利的手指在蚕茧的外壳上摸索着,随后又收了回去。
三秒钟后,这个巨大的蚕茧随着那条缝隙一分为二。
一个人形生物从里面出来,这个生物和他的手臂是相同的状态,几乎很难被称作是人类。
从外观上看这个生物像极了大概九、十岁的人类孩童——和他们之前在福利院中看到的那些孩子一样年龄。它的脸上有一对硕大的眼睛,没有鼻和耳朵等其他器官,但是在嘴巴的位置有一个圆形的开口。
而在这个生物剖开蚕茧之后,附近的蚕茧当中也纷纷出现了和它极为相似的类人生物。如果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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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中爬出来的这些生物过于奇怪,这幅场面像极了雏鸡破壳。
随着表壳的裂开,蚕茧当中也随之溢出液体,这些液体的性质,恍然和琴酒出现在‘这个世界’最初的记忆吻合了。当时他正是躺在一片黏腻的液体当中。想到这一点,‘琴酒’脸上阴霾密布。
“看来我们一开始也被当做这些怪物的营养液了。”‘赤井秀一’适时补上了一击。黑色长发的青年嘴角勾起几分冷漠的弧度,眼神像是在看尸体。
人形生物嘴部的开口中伸出了一个卷曲状的长长的口器,沿着这个蚕茧的内壁不断舔食其中的液体,随着摄入这些液体,它们肌肤之下开始逐渐充盈,慢慢有了血肉,面部五官也开始成型,轮廓逐渐清晰。
但是很快这些蚕茧当中的液体作为吸食殆尽。
于是它们开始互相吞噬,刚刚变得充盈的惊封被咬破了一个很小的口子,随后这些口器探入其中,如同蜜蜂吸取其中的汁液,最后被一拥而上者的整副身躯开始泄气干瘪了下来。这些口器内部似乎不仅仅有着吮吸的功能,随着一阵轻微的骨骼被搅碎的声音,原本支撑这层皮肤的骨骼也被摧毁。像极了商场当中用作装饰或者游乐作用的橡胶外层,在失去了作用之后,被丢弃在垃圾场。
但是被这些神明给祝福了的生物并不会死亡,因此当他们停下来之后,‘琴酒’看到干瘪的肌层上它们的眼睛还在轻微眨动,硕大的眼睛纯真如同婴孩。
很难说,这些破茧了的生物和坑洞当中那些只剩脑袋的生命相比,哪个更加可怜可怖。
‘琴酒’曾经因为组织的任务见识过很多濒死人形的丑态,这一幕在他看来是作为扭曲的那一等级了。在这一幕挑战人类认知的画面前,‘琴酒’的右手不自觉变得僵硬。
在这些生物完成吞噬之后,似乎他们的五官嗅觉视觉和听觉也一同发育了起来,这些生物转头看向三人,逼近而来。
‘琴酒’将手指扣在手枪扳机上,这时候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制止了他的动作,‘琴酒’略带惊讶的挑了一下眉——是黑川彻。
“先从这里离开。”黑川彻的话语响起,也一并提醒了‘赤井秀一’。
“我的感觉是,如果杀了它们,会更加麻烦。”黑川彻的语气非常的严肃并且坚决。
在他们相识之后,‘琴酒’很少能够看到黑川彻如此认真的样子,现在只有黑川彻了解这个地方古怪背后的隐秘,‘琴酒’思考了三秒,决定听从对方的这一建议。
“撤退。”
好在这些外表是孩童的生物能力也和它们的外表非常相似,也并没有掌握多余的奇异能力。
因此‘琴酒’和‘赤井秀一’只是将这些孩童阻隔住,就顺利离开了洞穴。而在离开之前黑川彻顺着原路来到了那个坑洞的前方。整个洞穴变得极为干燥,似乎所有的水分都随着那些破茧而出的生物耗干了。
深田明的脑袋还是保持在原本的地方。黑川彻指着这颗头颅看向‘赤井秀一’,“带上他。”
‘赤井秀一’的表情当中有几分惊讶。这个要求并不奇怪,毕竟在这个洞穴当中,他们唯一发现的有用的线索就是这颗头颅。但是按照黑川彻以往礼貌疏离的态度,他并不会表现得如此颐指气使。
但是对方现在的表现却非常符合他在见到黑川彻之前推测出的性格。出生于财阀,赶着侍候黑川彻的人自然数不胜数,强硬的姿态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黑川彻应该没有发现自己当时的意图。那对方现在表现出这副样子是他懒得隐藏了,还是他发现了什么其他的线索……
不过黑川彻本人这么做的理由倒是很简单,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更加要紧的事情上,自然也没有意识表现出社交性质的礼貌。
40.方法
太阳即将落山,在高处的树冠间不时有飞鸟掠过。
在昏暗的森林当中,黑川彻走在了最前方,他怀抱着一个漆黑的石板,朝着木屋的方向前行,步履并不快速,偶尔低头看一眼石板上的文字。
先前为了躲避‘琴酒’和‘赤井秀一’,诸伏景光操纵着身体将在神龛当中获得的石板暂时放在了坑洞附近。
在另外二人恢复正常之后,黑川彻返回坑洞取回石板,然而那时候他却发现石板悄然发生了某种变化。
文字依旧雕琢在石板之上没有改变,然而那些笔画在黑川彻眼中却突然有了另外一种含义。过去遗失的知识被他重新想起,就像是多年后再次翻阅起少年时曾经看过的文章。
于是,不仅字面的意思他明白了,那些隐藏起来设下的谜题他也看穿了。
他想起来了,那些因此频繁的死亡而来不及记录的天赋。
与之而来的,零散的记忆穿行过他的大脑,如同海滩边沙砾中的零散贝壳。
黑川彻试探性地捡起了一个,又捡起了一个。
一片密集的雨中,他沿着斑马线穿行过红绿灯,看见一个模糊的背影。似乎是残阳如血的黄昏时分,他站在高处,透过玻璃看到一个声音倒在水泥铺就的墙角。
但是这些理想的画面无法和完整的神经元所连接,于是他只能很快地想起又迅速地忘记,只留下一种感觉,潮湿并且冷冽。
【黑川君,这些又让你想起了什么新的线索吗?】视野当中一直都是这块漆黑的石板,诸伏景光明白这代表了黑川彻又有了新的线索。对方在来到在这个地方之后不知为何变得比之前更加沉默,因此诸伏景光只能主动向他询问。
【一些知识,我想足够我们应付这次这些麻烦了。】黑川彻的话语有些飘忽不定。
【绿川先生……你能跟我描述一下你之前的长相吗?】
诸伏景光沉默了两秒。
【我的面容比较普通,不过大家都说我看上去长得比较年轻。】
黑川彻的这一个询问在诸伏景光意料之外,对方向来没有询问过这些和自己的相关的事情,即便是经过了人鱼岛的事件,为什么此时有了这份好奇。
【是蓝色的眼睛吗?】
【是的……为什么这么说。】诸伏景光非常确认他在此之前从未见过黑川彻,而以对方的社交面,应该也不会有其他的机会见过自己的照片。
【直觉。】毕竟绿川先生给他的感觉就像大海一样,黑川彻思忖道。
虽然视野当中还是一片奇怪的光影,不过在发现能够解决这次事件之后,黑川彻也有心思去思考其他的问题了。
先前遗忘绿川先生的那段时间让他感到非常不习惯。
过往那些记忆并不让人开心,遗忘也就遗忘了。但是绿川先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就这样子忘记自己的朋友,怎么看都很失礼。黑川彻用这样子的方式来解释自己内心的不安。
而石板上他新获得的那些知识又让黑川彻有些犹豫。还是等对方自己从这个地方离开再去询问绿川先生的意见吧,他会想要获得一个短暂的实体吗……
怀抱着这些复杂的思绪,黑川彻向着木屋前行。
脚下的触感也从湿润的泥土转向枯叶的堆积,最后转变为接近木屋时略显稀疏的泥路。
在黑川彻那些突兀的询问之后,诸伏景光就再次陷入了沉默,直到靠近目的地。
诸伏景光出言提醒道,【黑川君,山洞当中的那些景象给我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刚才他们所经历的那一次,更像是是某种早已等待许久的陷阱。而黑川彻向来习惯直接一头撞进这些陷阱当中,因此诸伏景光不得不再次强调。
【接下来无论黑川君打算做什么,先告知我一下吧。】
【好的。】黑川彻的语气听上去很是认真,一如以往的认真。
在察觉到诸伏景光沉默中的不信任后,黑川彻强调,语气很肯定。
【我已经了解了关于离开这个地方的方法,不用担心,绿川先生。】
从身旁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骤然消失,黑川彻后知后觉地发现身旁的两个人也停下了脚步。
天色渐晚,前方晦暗的森林,在远处出现了三个身影。
‘赤井秀一’戒备地将右手放在后腰处。
随着那三个人的靠近,‘赤井秀一’可以分辨出那是向来敌视自己的安室透,以及奇怪的猎人织田作之助,还有一个是一脸笑意的陌生青年——这个人之前他们从未见过。
“他是?”‘赤井秀一’看向金发青年。
还没等‘安室透’说些什么,那个陌生青年就抢先回应了‘赤井秀一’的询问。
“初次见面,我是太宰治。”太宰治的眉眼是一片笑意,好像全然无视了其他人对他的防备。
“他是我的好友。”织田作之助颔首。
这个熟悉的名字不久前从另一个人口中说出,‘赤井秀一’眼睛向下低了一些角度,他左手拎着的应急袋子中正存放着深田明的脑袋。
“太宰先生,你出现的真是及时。”‘赤井秀一’不认为这是巧合。
太宰治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先回木屋再说。”一旁的金发青年突然开口。
这个地方距离猎人木屋已经很接近了。不到短短一天的时间,木屋的人数又增加了一位。
温暖的灯光缓和不了室内紧张的氛围,不过交换情报这种事情对于在场的诸位来说,算是习以为常。
……
“你们在那个洞穴当中看到了幻想。”‘安室透’很快抓住了重点。
“更像是意识被篡改,完全没有办法察觉到任何的不对劲。”‘赤井秀一’回忆当时的情景。
“操控人的意识……”‘安室透’回想起来他之前在村落当中见到的太宰治假扮而成的深田明,仅仅只是易容换面的程度,不至于让他感到如此之大的威胁,毕竟这种手段他已经在组织成员贝尔摩德身上见识过了。但是操纵所有人的意识,这一点相当危险。
“这是飞蛾的能力。”太宰治看向‘安室透’。
“你又怎么会这么清楚这一点?”
“那个能力是因为,在这个地方待久的人都会被环境同化。”太宰治背对着桌子,双腿交叠,依靠着边缘,脸颊稍微侧向织田作之助的方向。
“我和织田作之助来到这个地方的方式都是一样的,就像他不能进入那个村落一样,我也没有办法进入那个村路。接触到深田明不是很正常吗?在村落之外只有这间木屋算是比较安全。”
太宰治看向赤井秀一手上那颗闭着眼睛但睫毛在微微颤抖的头颅,神色莫名。
“到那时在他口中,你将他杀死,并且和村长做交易。”‘安室透’察觉到了深田明的不对劲。似乎是恐惧?
“没有必要如此污蔑我吧,深田先生?”
没有反应。
于是太宰治开始讲述深田明和他过往的经历,在青年的话语当中,是另一个相似但并不相同的故事。
深田明之所以能够在这个远离村落的地方活下去,是因为深田明和村长有勾结达成了某种协议,他故意将村长派来的那些人杀死。并且他通过山脉的祝福和现实世界的人有联系。然而这种祝福是有代价的,需要血肉的献祭,而深田明也实在是不开眼,打起了太宰治的主义,因此太宰治就先下手为强杀死了深田明。
这番描述合情合理,一时间众人找不到太宰治话语中的破绽。
……
众人都在这个木屋当中进行试探性的情报交流,而黑川彻坐在一旁低头继续研究那块石板。
在场的所有人看上去都很难接近,但唯独黑川彻游离于整个氛围之外。在察觉到这一点之后,太宰治若有所思地看向对方。
这个突然干预他的计划,将这一切搅得一团乱麻的擅入者,倒是很有趣。他能帮助自己将最后一块拼图补齐,太宰治暗道。他放下还在试图和他说话的织田作之助,走到青年的身边。
“你在研究什么东西?”,一道如丝绸般柔顺的年轻男性声音从黑川彻耳边响起,他没有动作。
“能让我们离开这里的仪式,但是还缺少一个信物。”
“信物……?”太宰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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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平静。
“太宰,你应该知道离开这里的办法吧?”织田作之助起身看向对方。
他的目标一直很清楚——离开这里,并且尽快。
从川田村离开之后,没有了肾上腺素的影响,织田作之助也发觉而自己身上出现的细小伤口。他的能力虽然能够预知短暂的未来,但并非是无敌的。
他之前找了个机会查看了自己身上的伤口,那些伤口像是被一个透明的东西所覆盖,虽然自己被划伤了,但是并没有血液流淌出来,这副样子像极了之前攻击木屋的人——那些活着但是只是活着的人。
之前在木屋中黑川彻曾经告诉过他,他和那些这个村落里面的人是不一样的,他们受到伤是绝对会死去的,因此务必让自己小心,但是现在自己的伤口却出现了这种变化。也就是说,和太宰治所说的情况一样,自己也在被这个世界同化。
织田作之助的眼睛当中是一片绝对的冷静。
既然侥幸在经历了死亡之后自己还活着,那么无论如何不应该放弃这份活着的希望。
“想要离开这里,最好的方式就是趁着丰收季的时间,那个时候关于飞蛾的力量会变得薄弱。”
看到织田作之助的表情,太宰治忽然叹了一口气。
“谎言是,我们已经掌握了离开这个村落的办法。”他嘴角泛着些许笑意,但眼神极冷。
“有什么不对劲吗?”经过之前的那些经历,‘安室透’差不多已经搞清楚了这个地方的来历。
“因为真相是,祭礼已经结束了。”
“那些之前那攻击木屋的人不会再出现了,他们已经陷入了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如果你们不相信的话,那我就再带你们去丰收祭的现场吧。”
说完,太宰治转身朝门外走去。
错身而过时,织田作之助握住了他宰治的手臂,“太宰,你这次究竟是想要干什么?”港口Mafia的行事准则他很清楚,太宰治做任何事情都有他背后的原因。
太宰治感受到自己手背上强硬的力道,显然不允许他就此离开。他朝对方笑了下,“织田作,我也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在山林和村落的交界处有一片建筑物,但是在此之前他们根本没有察觉到。太宰治解释道,这个地方只有飞蛾的眷族的人才能接近,其他的人是不会意识到这个地方的存在。
在跟着对方进入这片建筑物时,织田作之助发现地上布满了黑色的不明物体,像是正在腐烂的昆虫或者是血肉。
“就是这里。”
在最中间则是一个大概有五个成年人臂展宽度的庞然大物,织田作之助敏锐地观察到这个生物的面容似乎有点像之前他们见过的田藤映彦。
在这个怪物的触手中有一块小小的黑色石头,太宰治将它拿起,神色平静,“它能够沟通这座山脉。”
“这个东西这么重要,为何又会放在这里?”
“因为这样东西对于这个村庄里的所有人都是没有用处的。他们都已经接受到了来自于飞蛾的垂怜,变成了不死不活的怪物。”
‘赤井秀一’观察其余众人,毫无疑问他必须得到这样东西,无论是上交给组织以获取自己的地位更进一步,还是将这样东西交给fbi的高层。
注意到死对头的表情,‘安室透’冷笑了一声,他完全不介意给‘赤井秀一’添堵,‘琴酒’则是在一侧冷眼旁观。
在黑衣组织的代号成员们陷入了一种相互防备的状态时,太宰治看向黑川彻,“黑川君,你不是说离开这里的仪式需要信物嘛,这个可以吗?”
黑川彻走到对方身边,低头看了信物片刻,抬头看向太宰治,有些恍然,“这就是你的目的……”
【黑川君?】诸伏景光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现在明白他的目的了,和我们离开这里并不冲突。】
雕琢着鸢尾花纹路的刻刀一如既往的锋利,血液顺着手掌的纹路向下滴落。
“滴答……”
一阵黏腻的声音从众人意识中响起,等他们恢复清醒时忽然发现黑川彻和太宰治已经消失在原地。
41.副本结束
这一幕发生得太过于自然,像是水滴融入大海。一时间,竟然无人出声。
诡异的沉默弥漫在四周。
随后三支手枪齐齐指向织田作之助,青年无奈地举起双手做投降姿态。
“我真的不知情。”
不过,太宰治将黑川彻带走的后果却没有其他人想象中得危险,甚至说是相当和平。
“太宰先生?”
虽然对情况有一定的预估,但是黑川彻没有想到在使用信物的时候自己会先被另一股力量带到一个隔绝的时空当中,他和太宰治并没有离开原本的位置,但是其余那几个人却消失在原地。
像是两个重叠在一起的玻璃片,只需要用手轻轻推一下,便分开了。
而让黑川彻惊讶的一点则是,他现在能够顺利地观测到附近的景象,夜晚深沉的暗色没有造成任何的阻挡。他现在能够看到这一切,说明恐怕这整个区域都是属于不可名状之物的宫殿。
他站在一个巨大的寺庙建筑,从从外部的轮廓判断可以推测出是平安京时代建造的。
这个建筑相当宏大,和川田村的规模比起来,显得不像是同一个区域的产物。而倒伏在地上的飞蛾,像是闯入了蜘蛛网的猎物。
而此时,太宰治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俊秀脸庞配上这副神情,像是坠入深渊的修罗。
对方像是腿去了某种伪装,和黑川彻这个地方时最初见到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黑川彻迅速地收集着附近的线索,不远处破碎的陶瓦都说明仪式已然结束了。时间应该就是先前在山洞中那些蚕茧孵化的时候,之所以他们当时只是见到了飞蛾的影子,是因为当时飞蛾的本体出现在这里,然后被太宰治杀死了。
能够杀死那些神祇的眷族,太宰先生比他想得还要可怕。黑川彻抿起下唇,沾染着鲜血的手不自觉颤动了一下。
被黑川彻用戒备眼神看着的太宰治忽然露出了某种笑容——仿佛他已经看穿了一切的深沉笑容,“不必如此惊讶,我想要让你见到一个人,你一直在寻找但是没有再次遇到的……牧宫雨和。”
太宰治左手放在腰间,右手闲适地递向黑川彻,双指的关节弯曲,夹了一封信。
黑川彻迟疑了两秒后接过,那上面只写了三行字,非常的简短:
人鱼岛上,承蒙照顾,抱罪赧颜。
死生命定,森罗万象覆灭烟尘。
祝君顺风满帆。
……
在人类不可见之的光影夹层中,黑川彻看见了笑容灿烂的短发少女,她朝自己摆了摆手,随风逝去。
一瞬之间,空间变得稀薄,信纸破碎成粉末,将血秽带走。
黑川彻下意识地低下了眼睛,他不想让自己的脆弱流露给任何人。
“……谢谢。”
黑川彻的声音变得有一点沙哑。虽然在离开川田村时,他就预料到牧宫雨和怕是会遭遇不测,但是现在能见到她最后一面,他承了太宰治的情。
鸢色的瞳孔倒映着青年的模样,太宰治的语气变得认真了。
“感谢的话就不用了,我更喜欢实际的行动。”
“黑川先生,我之所以将你带到这里,是因为有些事情想要让你协助。”
虽然是请求的话语,但太宰治并不允许眼前的这个青年拒绝。
他深知,这是最后的机会。
“什么事情?”
“我和织田作不一样,他来到这个世界不久,形态还不稳定,如果离开这个地方,他会立即死亡。而我已经被飞蛾的力量所侵蚀,离开这里会变成只能吞噬他人而活着的怪物。”
“所以你想要让你和织田作之助都恢复成正常的样子,并且从这里离开。”
“是的。我想要让你帮这个忙,并且保守这个秘密。”
如果只是太宰治一个人,他自然不介意在这个村落当中,安静地化作死亡的坟墓。
从□□大楼跳下之后,他原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有想到却出现在了这个地方。
一开始,太宰治只是想借助深田明,调查清楚这整个村落的秘密。一切转变来源于他看见了迷失在森林中的织田作之助,不能让深田明和织田作接触,那个狡猾的猎人无疑也会将织田作之助拉进这个事件。
于是他处理了深田明,隐藏了自己的痕迹,留给织田作之助一个比较安全的场所。
在那之后,太宰治做好了全然的布置,引诱田藤映彦谋划了这个仪式。
“我原本是并不打算出现在织田作面前,但是你的到出现,将计划打乱了。”
“如果你真的觉得我破坏了计划,那为什么不在看见我的第一眼就将我杀死呢。”黑川彻指的是太宰治朝他开了一枪,但是并没有下杀手。
“因为你给了我某种灵感。”
也给了他另外一种希望。他这么做,一是为了让事态按照原本计划进展下去,第二个目的则是,如果计划失败了,他想要起码在这之前,可以见一见织田作之助。
“于是,我有了另外一个计划,和田藤映彦有关。”
“田藤映彦就是村长吧。神明的眷族可以栖息于他人的身躯之中,修改他的意识,我认识的那个田藤映彦原本就不存在。”
太宰治点了下头。
在那个计划里,田藤映彦会将整个村子里面的人都化作他永生的溶液,而太宰治打算趁他结束那个仪式之后杀死对方,夺取这部分的力量,这样一来飞蛾和山脉和这个地方的连接都会被斩断,他们自然就能够跌入现实的世界。
“可惜在这一步失败了。他的力量不够。”
“不过,还有备用计划。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明白你和那些存在之间有着某种联系,如果加上你,应该能够让这个破碎的仪式继续下去。”
太宰治拿出手枪,对准黑川彻的方向。
“不会很疼的。”
眼下的情景并不友好,但黑川彻却忍不住想要抱怨,这是多少次他被人用枪指着了。
自己应当是这群法外狂徒当中,唯一能够合法且毫不心虚地走进警视厅的人。黑川彻冷冷地想道。
【绿川先生,离开这里之后,我会好好考虑一下关于增加自保能力的提议的。】
一声带着笑意的叹息在黑川彻的意识中响起,【黑川君,在这方面,你已经没有信誉了。】
在太宰治按下扳机之前,诸伏景光迅速板过对方的左手,没能将手枪夺下,但也成功拉开了和对方的距离。
值得庆幸的是,在这附近有可以充当遮挡物的高大石柱。借着后退的动作,诸伏景光迅速掩藏起自己的身型。
一声泛着冷意的笑声在侧方传来。太宰治的身手比他想象当中的要好一些,以黑川彻的身体素质,得想办法,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我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你和织田作之助看起来不熟。”
枪声在很近的地方响起,诸伏景光轻笑了一声,用冷静的语气继续叙述,“肢体动作是骗不了人的,他应该也察觉到了。”
“闭嘴。”
“事实而已,不必如此恼羞成怒吧。”
借着太宰治气息不稳的瞬间,随后诸伏景光从后方闪出,将对方手中的手枪击落。
坚硬的金属制品顺着力道滑落到台阶之下。
“我们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吧。”
被刀指着的太宰治似乎恢复了镇定的神情,“黑川先生体内的另外一个人格吗?这样说来那天也是你。我并没有打算杀人。这个仪式的目的是交换,你不会死去。”
“建议太宰先生还是不要用这种方式比较好,我有某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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赋。如果我死去了,在我周围的所有有罪之人立即死亡。这个天赋凌驾于任何仪式之上。”
诸伏景光将黑川彻的话语,复述给太宰治。
“这种能力吗……怪不得这么不怕死。”太宰治苦笑了一下。
“况且在那块黑色的石板上,有另一种离开这里的仪式。”
青年鸢色的眼眸停滞了一秒,妥协似地轻轻推了一下抵在他脖颈前的刻刀。
重物撞击地面的声音响起。
黑川彻看向太宰治推给他的木质箱子,里面装满了散发着神秘气息的物什。
这个数量,他怀疑太宰治将所有村民都打劫了一遍。
乌鸦的尾羽,旧色的饰品,巨大飞蛾的身体也被利用起来,鳞粉在地面绘制出巨大的星图。
缺少足够的介质,于是愈合的伤口再次被割开,构成群星背后的红色瞳孔。
太宰治利落地将飞蛾的触角割下,透明的粘液流淌下来。
他似乎是不甘于这种沉默,“黑川先生,在你的世界,这种天赋能力,应该是不常见的吧。”
“但是在我的世界当中,这种能力被称之为异能,例如操纵重力,变身为白虎,命令夜叉。而我能够让接触到的异能力失效。从这一点上来说,黑川君更像是属于我们那个世界的人。”
太宰治的语调不疾不徐,如同锐利的冰刃将黑川彻的心脏洞穿。
“而且,在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发现了。黑川先生,你知道你自己其实并不是人类吗?”
【黑川君,不要听下去了。你已经比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要来得更像人类。】
【……】
“……我知道,我接受了这一部分的命运。”
黑川彻低垂着眼眉,睫毛微颤。
“你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吗?”
“我完成了我想要的结局。”太宰治撇了黑川彻一眼,其中夹杂着如巨涛一般的压迫感。
黑川彻不再出声。
直到仪式完成之前,还差最后一步。
黑川彻放下手中的鸢尾花刻刀,抬头看向一旁的青年。
“太宰先生,你有没有在你的世界中听过一个人,他应该是一个侦探,能力和我相似——将案件推理出来之后,凶手会立即死于非命。”
“我不记得他的名字。”和对方相处的那段记忆已经如同涂画的铅笔字,随着时间过去被橡皮擦除干净了。
“如果是其他人确实没有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太宰君抬起头那双鸢色的眼睛,深邃如大海。“我确实知道这个人,杀人侦探……”
他轻轻推了黑川彻,将迟迟没有完成的最后一步敲定。
周遭的景象如同玻璃碎片一般散落,在最后的记忆中黑川彻看到那个清秀的青年眼中荡溢出不祥而暗沉的血色,和带着局促的笑意。
他是故意的。
很快这一想法这些想法也坠入深沉的海底。
-
而等到黑川彻再次恢复意识时,他发现自己漂浮在大海之上。
阳光很刺眼,但也一同给人带来了回归现实的真实感。
【黑川君,欢迎回到人间。】
诸伏景光察觉到了什么,他试图安慰黑川彻。
虽然现在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也不知道其他人在哪里,但离开那个诡谲的地方总是让诸伏景光感到放松。
【……】
之前和太宰治的对话还烙印在黑川彻的意识中,此刻他不想也不愿表现任何正面的情绪,但他也不会将痛苦发泄给旁人。
于是黑川彻只能沉默。
这是一片平静的海域,不时有海鸥掠过,在他的左手边一艘巨大的游轮正缓缓向他驶来。
有一瞬间,黑川彻希望游轮上的人没有注意到自己。
42.游轮【一】
深蓝色的海面当中,突兀的耸立着一座白色小山。在广阔无垠的海面上,这座长为三百米,露出海面七层的巨型建筑也显得渺小。
不过对于在游轮上的人而言,这显然是一座巨大的钢铁巨兽。
在最底层的夹板上,一个身穿西装的侍应生打扮的年轻男子正一脸愤懑望着海面,他长相大约七分俊秀,化着淡妆。在东京都市圈生活的年轻男子大多如此,不过很显然上居信延此刻的妆容过于细致了。
一年前他从长野的乡村考到东京上大学,很快这里的繁华糜烂就颠覆了他的一切。
即便自己再努力学习,没有金钱家世和背景支撑,也不过成为东京诸多碌碌无为的上班族之一罢了,这种日子一眼就能看到头,他不甘心。
抱有这样想法的上居信延了解到了更多的挣钱渠道,很快他就在东京一家很有名的牛郎馆当中工作。远超一般人的薪资让他在东京这样子的大都市里不愁吃穿,但是崇尚物质的行业自然也花钱如流水。
那些赚钱的喜悦感很快就消磨殆尽,转而变成了对于金钱的不断追求。整日里接触到的大多都是些底层到中产的女性,经过抽成后的薪资和同一行业前辈比起来甚是微薄。
欲壑难填。
就在这时,某个前辈找到上知信延,表明最近有一个大场合。
“到时候可是会有不少上流人士参加。那些千金大小姐大少爷,你但凡攀上一个可就飞黄腾达了。”
“真这么好?但是……”
“如果不是临时少个人,加上你学历还不错,这活还轮不到你呢。”
他最后还是接受了前辈的这一建议,来到了这里,整个日本最大最豪华的游轮——璀璨星空号。
出现在这艘游轮上的客人非富即贵,上居信延还看到了几位在电视采访中出现的的人物,自然也有许多年轻的富家子弟豪门千金。
不过这些人没有上居信延之前想的那般好接近,他们并不吝啬与短暂的鱼水之欢和奢侈品,但当自己向他们寻求更多的接触时却被搪塞了。
“毕竟我们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信延。”
先前对方脸上的傲慢神情还历历在目,一种前所未有的被羞辱的感觉涌上了上居信延的心头,他狠狠将烟头熄灭在眼前的横杆上。
上居信延看向远处的大海,明明航程只环绕日本的近海,不过海面的波浪倒是比他想象中的要大许多。
海面极远处有一个奇怪的黑点,他以为那是死掉的海洋鱼类漂浮在海面上。洋流和船航行的方向相逆,那个黑点慢慢接近,上居信延仔细辨认了之后发现——那居然是一个人。
黑色的青年此刻双目紧闭,五官立体且精致,乌黑的头发映衬着对方的肌肤如同死人一样苍白,不过很快上居信延就发现这个人睁开了眼睛,那纯净的金色瞳孔在阳光的照射下如同极度危险的凶兽。
上居信延被吓了一跳——这个人还活着,他下意识地想要回头去呼唤其他人,然而某种强制的思想却突然侵袭入他的大脑,许多不受控的恶念从他的意识中响起:
救上来还不是会挡自己的路,这小白脸的样子,让他就这样去死不好吗?
其他人看不到也是他的命。
……
上居信延骤然感到一阵寒颤。
自己原来是这么冷血的人吗?
“愣在那里干嘛?还不快来帮忙!”
一声喝问打断了上居信延的思虑,他匆忙跟着不知何时出现的经理打捞起了这个年轻男子。对方的情况并不严重,急救员查看无恙后,上居信延和领班将这个人带到附近的一间空客房里。
“上居,接下来就由你负责照顾他。”
“可是他……”
“来到这里的都是客人,要有职业素养啊。”
“我还有别的客人需要服务……”
“放心好了,等回头我会叫其他人过来看着他的。你先在这里顶一会儿。”
经理摆了摆手,很快就匆匆离开。
对方的样子很显然是在敷衍自己,上居信延自然不相信经理的鬼话。但是就算是前辈也对这位俱乐部经理毕恭毕敬,自己显然只能听从。
想到这里,上居信延瞥了一眼昏迷的青年,眼神不耐。
正当他百无聊赖的看着房间当中摆放着的装饰物时,一阵轻微的咳嗽声从双人床的方向传来。
上居信延转头看去,发现对方已然恢复了意识,一手捂着颈侧的部位。
陌生的青年男子用略带歉意的眼神抬头看过来,朝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您好?”
上居信延愣了几秒不由起了几分怜悯,眼前这个青年完全没有将死之人的样子,反而让他觉得有几分亲切。
对方的态度让上居信延产生了几分信赖,完全忘了这是一位从海中打捞起来的可疑陌生人。不知不觉中,上居信延就告知了对方游轮的大致情况。
“还是十分感谢上居先生,我才能及时得救。”
上居信延停顿了两秒,手指摸了下鼻梁。回应道,“举手之劳罢了。”
“现在还麻烦上居先生在这里照看我,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你知道就好。”
不知为何,面前的黑发青年眼神忽然飘忽了一瞬。
“我现在的身体没有大碍了,既然上居信延先生还有别的事情,请先忙工作吧,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上居信延思考了片刻。虽然经理的叮嘱犹在耳旁,不过,自己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那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千万不要四处走动,不过这一点,你想乱逛也没有办法,这里的客人进出各个场所都是需要身份环的。”
留下最后一句话,上居信延转身离开了客房。
看着上居信延离开的背影,操纵黑川彻身体的诸伏景光收敛起眉眼中的笑意,转为审慎的冷静。
他迅速查看了房间周遭的布置。房间很干净,装饰物和角落也没有隐藏针孔摄像头或者窃听器。
没有任何可疑的装置,是非常普通的邮轮客房,还是最便宜的那一档——没有可以欣赏景色的舷窗,靠近船壳的区域挂着播放着实时转播窗外景色的电子屏幕。
按照太阳的位置来判断,现在应该是中午。
黑川彻的手机一直处于失踪状态,好在客房里的清洁信息显示了今天的日期,1月17号。
已经是将近一个多月之后了吗?
【黑川君,我们现在所处的这艘游轮是现实世界,对吧?】
【是的。】
【得出去查探情况,这艘游轮有些奇怪。先前的海面和附近的参照物……无论从哪个角度来判断,我们此刻都应该是在太洋中间的公海上面。】
这并非是上居信延所说的环绕日本著名景点的航程,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不受任何国家的法律限制、不被任何国家管辖的区域。
远离人类的文明。
想来幕后之人使用海上游轮,也是看重这一远离陆地无法对外界交流以及便于处理尸体的特性。
【你决定吧。】黑川彻的声音陷入一种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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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
【黑川君……】诸伏景光叹息了一声。
【绿川先生,拜托了。我想休息一下。】
诸伏景光很是无奈。
诸伏景光对于为什么来到这片海上没有任何头绪,而黑川彻又陷入了静默,完全没有指示自己赶走上居信延时的强硬。
虽然因为琴酒和组织的缘故,诸伏景光对他有了一些防备,但是就这些日子以来的了解,黑川彻确实没有什么敌对的预兆。现在情况不明,诸伏景光不是一个坐以待毙之人,他必须整理好黑川彻,并且解决现在面对的这些麻烦。
于是诸伏景光只能像哄孩子一样,在意识当中用温和的语调试图说服对方。
【黑川君之前去那个仓库、研究所,都是因为你觉得那个地方有和人鱼岛相关,而这个地方或许也有你想要的线索。】
【……】
【你之前说过在进入‘那个世界’之后,会自动补全之前的经历。我们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这个地方或许很重要。】
【……】
【嘛,或许在这里还会遇到许多危险,毕竟我对‘那个世界’的事情一窍不通。】
诸伏景光眨了眨眼睛,视野在房间当中飘忽,自然地掠过电视机下方的急救箱。
【更何况,虽然这些时间我们像是在迷宫里四处碰壁,但是被排除的错误选项也很多。这也就说明我们正越来越接近那最终的谜底。】
意识中传来很浅的叹息声。黑川彻明白诸伏景光的话语中透露的隐藏含义。
【我只是觉得现在做的一切没有任何意义。】
【太宰先生说的话是真的。从生物意义上而言,我并不属于人类,因此我清晰地知道人类的终局。对于百年千年一年作为单位而计算的宇宙尺度而言,我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只是拖延一二。】
【但即使是延后也很好。】
【可是我真的不喜欢那种努力之后却仍旧是相同结局的无力感。】
黑川彻的叹气声中满是疲惫。
【那么换做是我的请求如何呢?我想请你去解决阻碍在我们面前的这一切。】
【黑川君并非是人类,但以我现在的状态,对于普通人类而言也是异类。那么出于一位和你算作是同类的朋友的请求,这样可以吗?】
【我知道黑川彻并不是冷面无情之人。】
意识中一片平静,但是诸伏景光知道黑川彻一定会妥协。
……
【绿川先生真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在打动人心这个方面,或许绿川先生要比他的朋友安室透来得更加高明。
得到回应的诸伏景光淡出一抹微笑。
但随之而来的黑川彻用平静语气说出的话语却让他无意识挺直了脊柱。
即便对于黑川彻而言,现在这种和现实偏差了一个多月的情况非常罕见。
他之前的经历类似于进入一个独立的和现实有所差异的独立空间,会和现实有一定相似。在这个空间当中时间和地点都会发生变化,程度或轻或重。
但是一般在离开那个空间之后,时间不会发生太多变化,因为这代表着自己在现实当中的活动不仅仅用另一种方式所替换,并且还预估了接下来的活动,就像是某种模拟游戏,有些人物在离开了操纵者之后做出随机的行为。
【这种偏差会带来很大程度的未知和麻烦,现在还不知道那三个人怎么样了。希望他们还正常。】
黑川彻的话语透露出隐约的不祥征兆。
诸伏景光放在门把上的手一滞。
43.游轮【二】
稍作清洁之后,诸伏景光就离开了房间。
此刻他身上穿着的还是之前黑川彻在研究所时换上的那一身衣服,十分打眼,得尽快换掉。
暗红色的绒毛地毯一直蔓延到过道的尽头,不时与旁人相间而过。
诸伏景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确如上居信延之前所说,这里来往的宾客在左手腕都戴着一枚黑色的手环,不过服务人员却没有这一要求。
豪华游轮的结构大同小异,诸伏景光在躲开往来巡逻的安保人员和侍应生之后,便顺利找到了一件职工所用的休息室,换了一身侍应生的衣服,铭牌上写岐原茂因。
诸伏景光观察到在客房之外的区域,在角落和天花板的细节处可以察觉到些微的不对劲。
数量这么庞大的针孔摄像头……
“你过来。”
在他刚走出门,经过沿路的客房时被一位领班叫了过来。
“岐原是吧,这位客人接下来需要去五楼的餐厅,你带他过去吧。”
“好的,先生。”
正如诸伏景光所预料的那样,上居信延不清楚这个地方的内情,是被临时征召进来的。那么人手不足也很正常。
诸伏景光推着轮椅上的老人,缓缓前往目的地。
这位老人是非常典型的日本年长男性的样貌,看上去平平无奇。
在看到自己之后,还发出了如下感叹,“年轻人啊,能来到这个地方也算是一个很好的锻炼。”
但如果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正式前几年刚刚退休的日本前财务官,也是东亚开发银行行长。
而路过的某位年轻男性正是最近广受关注的在野党党魁候选人之一。
一路上,诸伏景光戒备之心愈发浓烈。
在这个游轮上不乏财阀和政界的要员。
在现在这个时代,豪华游轮被用作观光的用途,也承接文化ip公司的衍生活动。花上几万美元就能在这里进行一趟舒服的旅程。
虽然这艘油轮有常见游轮所拥有的海上游泳池、演出中心以及奢侈品商店。但就诸伏景光看见的那些客人就能体现出这其中的不同了。这艘游轮应当是隐秘买下来用做特殊用途的场所。
至于是怎样的特殊用途,标记在各个通道附近的拍卖会标记已经给出了答案。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也让诸伏景光讶异。
【黑川君,真是不可思议,居然没有任何人认出你。】
【如果没有黑川则会那件事情,我不会出现在任何公众的视野之中,这样……比较方便。】
但究竟是怎样的方便,黑川彻却没有解释。
在将老人成功送抵餐厅之后,诸伏景光获得了他下一步的指示。
“麻烦帮我去楼下购买一瓶香水吧,适合女性的淡雅一些的就可以。”
说完,老人将手腕上的手环递给诸伏景光。
在接过手环仔细观察之后,诸伏景光的动作有一瞬间的迟疑。
眼前的这件东西……
沿着电梯向下两层就是公共活动区域,在一座极其精巧布满热带绿植的花园背后,正是免税店区域。
映出清晰景象的大理石地板弥散着绚丽的光晕,金色奢华的灯饰下是平直简洁的线条,用于装饰的布料和干花均衡了这种硬朗的风格。
一股遍布浓郁的幽兰气息将诸伏景光指引到目的地。
在购买香水时,黑川彻给出了意见,【最左边的这一款比较合适。】
诸伏景光拿出黑川彻所指的半透明黑色玻璃瓶,最顶部的开口是方形的。
一眼看上去,更像是童话故事当中巫女用的黑魔药。和导购确认好款式之后,不了解这一领域的诸伏景光用略带佩服和讶异的语气在意识中感叹。
【黑川君,你似乎对这些女士更喜欢钻研的东西,出乎意料的擅长。】
【大概是因为教养我的人都是女性长辈吧。】
通过为客人提供相应的服务,诸伏景光在整艘游轮的公共区域可以算得上是畅通无阻,了解到的信息经过过滤之后变为重要的情报。
“我们很快就能完成那一目标了……”走廊里路过的陌生情侣面带病容,眼中却散发着希祈的光芒。
“拍卖会提前到下午3点?”在直达电梯中,诸伏景光听着身旁的中年男性发出惊愕的反问句。
在通过这种方式观察过游轮的大致情况之后,诸伏景光对于接下来的行动也有了计划。
复古的时钟,时针缓缓从罗马数字二顺时针移动,很快就接近拍卖会的时间。
然而,诸伏景光仿照着其他侍应生的姿态试图进入在进入拍卖会时,却受到了阻拦。
西装革履的男子紧紧盯着眼前的黑发青年,“只有受到邀约的客人和服务人员才能进入这里。”
诸伏景光摸索着袖边的金属纽扣,并不答话。
“用岐原的衣服进行伪装?可惜他两天之前这已经离开这里了。”
话语中的离开似乎意有所指,看着诸伏景光的镇静模样,男子随后用略带戏谑的笑容轻笑了一声,“很抱歉。为了防止有不明人士闯入这个重要的场所,因此我们在各个场所都安装了人脸识别系统。”
周围的几个身着西装的安保人员也围了过来,是驱逐的姿态。
诸伏景光不由心下一沉。
也就是说对方早就知道自己并非是受邀参加进入这个游轮的客人,也并非是这个游轮上的服务人员。
既然如此,为什么之前没有下令捉拿自己,就连现在也只是提出这种警告?
这样看来只能使用那件东西了。
“我想这个可以证明我的身份了吧。”
诸伏景光露出来自于组织代号成员苏格兰威士忌的危险神情,将左手口袋当中的手环出示给对方,这是先前在实验室时,一位不知名的普通研究员递给黑川彻的衣物中携带的。先前他看到那位老人的手环时便觉得有几分眼熟,之后确定了这手环正是他在黑川彻外套口袋当中见到的东西。
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派上了用场,这么说来这个地方果然和组织有关联。当时组织里的人就知道黑川彻会来到这艘油轮上面吗?
诸伏景光意识中思绪纷飞,不过眼下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就组织在外的形式作风而言,是绝对不会将成员的面部信息透露给任何第三方的。无论是行动成员还是研究人员,他们的身份信息都是最高等级的机密。万一透露出去,会对组织造成极大的破坏。关于这一点,在组织潜伏了这么久的诸伏景光自然很清楚。
他料定,对方一定不敢多加怀疑。
果然在看到这个手环之后,经理的表情迅速变化了几下,态度发生了180度转变,表露出相当极度的战战兢兢,语气也转变为谄媚。
“真是非常抱歉,没有想到您居然出现了这里。”男子额头渗出冷汗。
他很清楚那个组织的成员的赫赫凶名,先前的傲慢顷刻间烟消云散。一旁的安保人员看到这幅景象也迅速撤下。
“在下实在是失礼,万分抱歉。我为您带路,之前已经预留了最顶级的包间。”
得益于手环和对组织的了解,平静地走过有两列西装青年鞠躬行礼的入口,诸伏景光顺利地进入了拍卖会的现场。
轮船外部格局非常欧式,但是拍卖会场内部和风元素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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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梯缓缓向下,分裂出一个又一个通道。这一内部建造巨大且精致,墙上挂着多幅日本江户川时代盛行的瑰丽的浮世绘。
拍卖会的包间整体呈现出棕米色调,质感上佳的推拉门被侍应生缓缓合上。有一扇巨大的单向玻璃朝向拍卖席——这确实是一个极佳的观景位。
诸伏景光将原先伪装用的西装脱了下来,放在靠门的衣架上,随后坐入房间中央面朝着拍卖席的沙发,稍微放松了一下紧绷着的身体。
在得知这艘油轮的摄像头都配备人脸识别系统之后,诸伏景光内心还是感到几分出乎意料的。这艘游轮之上的摄像头数量相当之多,以至于他没有办法去避开摄像头进行伪装潜藏,客人的手环是不离身的,打晕宾客或者偷走手环都不现实。权衡之下,诸伏景光才选择伪装成了侍应生。原本他的计划是很顺利的,不要在中间却受到了挫折,好在那个手环作为组织的象征,威慑住了对方。
但这也引出了另外一个问题,这个手环的存在,说明了组织对于黑川彻确实是有所图谋,甚至是黑川彻会出现在这艘游轮当中也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
诸伏景光抿了一下唇,右手伸向茶几。
沙发前面的实木茶几上除了拍卖使用的电子设备,还放着一份关于拍卖会流程的手册,先前诸伏景光进入这一包间时,侍者特地告知了基础信息。这场拍卖被分为上下两场,上场的物品都罗列在了手册当中,物品的详细信息用小字描述。诸伏景光快速地扫了一遍,手上的分量好似也变重了几分。
某个奢侈手表品牌100周年的纪念款,起拍价100万美元。
某个北欧著名画家的遗世之作,起拍价200万美元。
……
这些普通人难以想象的惊人财富在这本小册子之上,廉价得像是普通的数字。
手册很快就翻到末尾。
关于拍卖会的下半场,只出现了一份像是邀请函的纸张,只有两行短句。
我们割下大天使的羽翼,
让上帝饮下满杯的毒酒。
【我们杀死神明,也缔造神明……】
【什么?】
意思中传来黑川彻若有所思的话语,诸伏景光询问道。
【我好像之前听到过这句话……】【不行……想不起来……我没有办法。】
青年茫然的声音很快夹杂了几分干涩和痛楚。
诸伏景光立即安抚对方。
【没关系的,黑川君。】出现这一现象也说明了他们确实是行走在正确的轨道之上。
黑川彻叹息,【绿川先生,有时候,我也会觉得失忆这一点真的很麻烦。】
-
片刻后,拍卖会的上半场即将开始。
这个位置的视野绝佳,诸伏景光居然能品出几分上帝俯瞰人间的意味。
透过玻璃,他清楚地看到那些客人纷纷落座。
青年的视线仔细地巡游,在捕捉到某个人时,诸伏景光下意识地攥紧了沙发的扶手。
【怎么会是他?!】
即便光线不是太好,但是诸伏景光绝对不会认错。
那个中年男人是他在警察厅公安部中的上级。对方出现在这里,甚至没有进行任何的伪装,打扮得一如普通的宾客。
理智突破情感开始分析,诸伏景光很清楚以对方的职阶,绝无可能是在进行潜入调查的任务。
对方在这里出现,能够完美解释之前自己的身份暴露的原因——组织的触手显然触及到了被日本政府守卫在最核心的一部分。
必须弄清这一切。
但是现在……就黑川彻的身份,不能牵扯其中。
有什么办法……
44.游轮【三】
拍卖会穹顶之上的射灯依次熄灭,辅灯降低了亮度。
身着西装的拍卖师步入正中央的台面,简短讲解物品信息之后。在世俗当中被人们疯狂争抢的藏品一件件被拍出。
这些拍卖物品的价格都很高,如果换做是在日本本土,或许能够拍出更高的数字。
但是对于这一点,诸伏景光明白,这其中参与的所有人只是在例行公事。拍卖师并不在意,底下拍卖的客人也并不在乎。
他们在等待这场演出真正的重头戏。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整个空间再次恢复明亮。
“在下半场开始之前,有半个小时的中场休息时间。请诸位稍事休息,真正的宝藏总是经得起等待的。”
拍卖师优雅从容地微鞠一躬,缓步退场。
就在此时,一直被诸伏景光紧紧注视着的中年男子随之离开座位。
对方在刚才那段拍卖的过程当中全程都没有进行任何动作,只是在座位上静静的观摩,直到现在。
诸伏景光悄然从房间当中离开。
阪崎惟仁,隶属于警视厅公安部外事第三科。
诸伏景光清楚,对方行事果断并且警觉性相当高,并且还有着多年的潜伏搜查经验。
自己想要跟踪对方必须非常谨慎。
因此诸伏景光只能和对方保持一个相当的距离。
好在进入的时候,通过那位经理,他早已清楚这个区域的排布,因此即使保持着较远的距离,他始终没有被落下。
黑色的金属门把从后方推开,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缓慢关上了门,没有发出一丝响动。
但是他并没有就此离开,男子向前走了五步,将身影隐藏在拐角后,安静等待。
5秒,10秒,半分钟,一分钟。
三分钟之后,门背后始终没有传来动静,走道空无一物。
再次确认之后,阪崎惟仁朝着约定的地点走去。
而在门后,诸伏景光等着脚步声消失,正打算跟上。
【先等一等。】黑川彻突然开口。
【黑川君,这个人很重要,我想……】
【绿川先生,你一直对你的过往没有做出过多的解释。】
【每个人都有秘密。你不想告诉我,我可以理解。如果不是因为你现在的情况,你肯定也不想让我知道那个人。】
【并不是我不信任你。这件事情很重要。】诸伏景光微抿下唇,他不想跟丢阪崎惟仁,这个机会他已经等待太久了。
迟疑了两秒之后,黑川彻给出了诸伏景光预料之外的回答。
【不急。】
【绿川先生,你想不想尝试另一种方法?】
【例如……拥有一个短暂的实体。】
—
视线转为一片漆黑,整个人的触感像是漂浮在深邃幽静的大洋深处。
只有意识当中那抹平静淡漠的声调缓缓叙述。
【凡人终有一死。我之所以能够一直死而复生,正如之前太宰治先生所说——我并不是人类。
对于普通人类而言,从死亡转变成活着的的状态是不可能的。
无论用怎样的方式,人类的身体都无法超脱于基因的限制。
如果一个人在死亡之后继续活下去,只有两种可能性。
第一种,他的灵魂仍然存在,换了另外一种非人的躯行走于这个世界。
第二种,人类的肢体用某种方式保存下来,仍然可以活动,但是灵魂无法附着,只是活着的野兽罢了。
从这种意义上来讲,死亡是一种病症,它将灵魂和□□之间的联系断绝开。
因此,对于普通人而言,想要获得健康并且永恒的生命是不可能的。
人类想要获得的永生,不过是改变自身的形态成为另外一种生物。
但这也就意味着疯狂将会和它们长久地做伴。】
一阵尖锐疼痛从脑海中传来,随着对方话音落地,又变得麻木。
……
在没有监控器的一处死角,黑川彻肩膀靠在墙上,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熟悉的陌生青年。
“也就是说,使用了这种方式,我的神智会受到影响?”
诸伏景光稍微运动了一下他的身体,话语中带了几分兴奋和不确定性。
他原本以为再也没有这样子的机会了。
“不。在规定的时间内,结束仪式不会有什么影响。只是……有一个小小的副作用。”
“不过对于绿川先生而言,这算是一个优势……”
黑川彻语气平静,他轻微垂下眼睫,似乎有些出神。
没有时间了。
诸伏景光迅速朝着阪崎惟仁的方向追赶。
方才黑川彻流露出一种古怪,但是眼下,解决一直横亘在自己胸前的这块巨石才更加重要。
正如黑川彻所言,诸伏景光只是短暂性拥有一个借由黑川彻的力量而出现在现实的实体。
因此对于这个世界上的普通人类而言,诸伏景光在他们眼中并不真正存在。
人们能够看到诸伏景光,能够被其影响。
“但是普通人没有办法主动注意你。”
如同水滴滴入大海,他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副作用能够让情报人员无往而不利。
先前的耽搁已经让诸伏景光不太确定阪崎惟仁的具体位置。
不过因为这项特性,他能够迅速进行搜查。
7分钟之后,黑发蓝眼的青年离开已经被排查过的房间,在通往船壁外侧的门后找到了目标。
中年男子堪堪避开身后伴随着破空声而来的攻击,但又被对方用强硬的力道轻易地摁倒在室外的栏杆上。
阪崎惟仁身为警察公安部的高层,已经很多年不需要出任务。
就体能而言,和处于全盛时期的诸伏景光相比,完全没有抵抗的余地。
“你……你是谁?”男人喘息着发问。
阪崎惟仁被摁倒在地,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右肩传来剧烈的疼痛。
对方下手很重,他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冷战在了死亡的阴霾之下,连忙开口求饶。现在距离自己的愿望只差一步之遥,千万不能在这里死掉。
“你来这里干什么?阪崎惟仁先生。”从背后传来的声音,年轻且平静。阪崎惟仁从他过往见过的人中没有找到任何符合这一特征的人。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现在是我在问你,阪崎惟仁。”
“身为警视厅公安部的高层,你为什么和组织有了联系?”随着话语而来的,是对方施力传来的痛楚。
“理由吗?理由很简单。我只是和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一样,害怕那个时候的到来。”虽然身体被压制住,阪崎惟仁却轻笑了出声。
“不必如此冠冕堂皇。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不会背叛自己的信仰。”
阪崎惟仁对方的话语中判断出这个人的立场。他询问自己的语气天然地认为,警察就应该保持正义。
“所以这位先生,你觉得你很正义吗?前来讨伐我这个叛徒?”阪崎惟仁挣扎了两下。
“我为了这个国家的民众,身上有三处刀伤,七处骨折,甚至几度进了icu。但是即使我这么拼命,没有向上级献媚,没有足够的家族势力。我只能继续在这个直接上继续熬资历。我能熬到什么时候呢?”
“我现在的身体,或许再过个10年20年就会因伤病而面临死亡的威胁。我不甘心!”
“对于你背叛的理由,我没有多少兴趣。”诸伏景光质问道。
这种诱导法有用,但是还不够,他需要更多的信息。
诸伏景光拿着他先前离开包厢时顺走的水果刀,捅进对方右肩的关节处。
“现在告诉我,你和组织的交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血液开始渗出,阪崎惟仁咬紧牙关。
“好,我告诉你,从一年前开始。”
“那么你到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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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织透露了多少人的信息?”诸伏景光的语调愈发冰冷。
“一开始他们让我说出公安监管的一些活动的布置。那些只不过是关于和外界会议的一些小情报而已,及时透露出去也不会造成多大影响。”
“那么后面呢?和恶魔做交易,阪崎先生应该也有心理预期吧。”诸伏景光话语夹杂着嘲讽和苦笑。
“后来是……关于一些公安安排到组织的进行卧底的潜入搜查官的相关时间。”说到这里,阪崎惟仁的语气中有了一些愧疚。
“原本有一个看中的后辈。我没有想到,他们会通过这样的信息排查出他。”
“我从来都不后悔和组织做交易,再给我100次的回头的机会我都会这么选择。但是那个人,我确实是对不起他。”阪崎惟仁的话语带了几分感伤。
诸伏景光一时间竟有些想要发笑。
对方说的这些摆脱自己责任的话术真是高超。
说什么不会想到这一结果,每一个潜入搜查官的信息都是绝对的机密。他怎么可能会想不到,只不过是在为自己推脱罢了。
原来……在自己之前,他已经致使5名警官重伤,两名警官殉职。只不过当时所有人都认为那是意外罢了。
真是荒谬啊。
那么多战友因他而死,甚至连自己也……
过量的愤怒让诸伏景光想要立即宣泄一部分,但是他发现在这种时刻自己的手竟然还保持十分的稳定。
是啊,自己已经被眼前这个人给害死了。
非人的躯体甚至无法带来普通人类面对痛苦应有的生理性反应。
诸伏景光深吸了一口气。
“那么你告诉我,组织这次活动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诸伏景光大致能够猜到,但是他还是想要进行确认。
“他们打算在这里拍卖一样东西,一样能够让人们恢复健康,重返青春的宝物。我来到这里也是为了这个原因。”
阪崎惟仁的话语染上了几分狂热,”之前组织为了取信我,给了我一部分。尝试过之后,我的病痛缓解了一大半。哈,检查时医生都惊呼奇迹。但是那不是奇迹,那是从神明手中抢夺而来的能力!”
“之前那些人告诉我,如果想要再次实现那一神迹,我必须亲自来到这里。”
后面的内容就没有什么价值了。
阪崎惟仁额头贴着地面,似乎已经放弃了反抗。
“你说的这些事情,我都已经记录下来了。从这里离开之后,你立即向上级自首,这样还能给你留一些体面。如果没有做到这一点……你应该不想尝试我的手段吧。”
留下这段警告的话语之后,诸伏景光还是放他离开了。
自始至终,阪崎惟仁都没有看到威胁自己的人的面容。
托副作用的福,诸伏景光更加冷静。虽然黑川彻说仪式非常稳定,但万一对方将自己现在的状态泄露出去,或许会引来其他的麻烦。
正义必须得到执行。
阪崎惟仁是警察,诸伏景光无法允许对方以牺牲的名义保留他生前的荣光,他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负责。
虽然任何事情都有局限,但是在诸伏景光看来,这个世界上唯有法律——人类文明的造物才能审判审判人类的生命,即便是神明也不行。
他一直是这样子坚定的认为的。
想到这里他转身想要返回拍卖场。
但就在此时,他却听到了一声枪响从不远处传来。
诸伏景光匆忙向阪崎惟仁离开的方向奔跑。
靠着邮轮外侧的金属阶梯之上,倒伏着一个暗色的阴影。
男人趴在栏杆侧面,太阳穴上突兀地出现一个深邃的孔洞,鲜血飞溅在四周。
刚才的声音应该是在高处。
来不及去分析自己内心涌出的情绪是惊愕,还是愤怒。
诸伏景光迅速向上方看去,只能看到一抹银色的长发。
是……琴酒?
诸伏景光匆忙跟上。
45.游轮【四】
黑川彻很少会真的好奇某样事物,昨天、今天和明天对于他而言都是同样的——同样的没有意义。
他在别人眼中是无法理解的谜团,而他自己,也向来不擅长解密。
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黑川彻有了几分例外的好奇——好奇绿川先生具体的样貌。
虽然这么说对于一位行走于灰色世界的地下组织成员而言有些古怪,不过在黑川彻看来,绿川先生一直以来都是一副温和并且可靠的样子。偶尔黑川彻能够嗅觉到其中对方的一种冷淡,和自己相似的长期离群的同类感。这是一个温柔中带着一些疏离的人。
那么,和自己一样作为这整个世界的被放逐者,绿川先生会是一副怎样的外表呢?
对于这一点,黑川彻虽然好奇,但并没有真的去探究。
直到今天他亲眼看到对方的样子。
黑色短发从额前垂落至眉间,锋利上挑的眉峰下是一双如同猫眼一样上挑的眼睛,青年此刻正微抿着唇,感受着失而复得的躯体。一身白色的大衣和黑川彻身上所穿的有几分相似,衬得对方愈发有种不动声色的冷静。
安静且偏僻的一角,光线从高处散落,在青年的眉骨和鼻梁形成界限分明的暗色山谷。
直到那双深蓝色瞳孔略带疑惑地望向自己,深谷变成白色的海岸将那双深邃的大海框住,黑川彻才恍然般收回视线——原来绿川先生长这样子。
对方的样子在光影交错下,完美地和黑川彻心中那个模糊的影子对应上。
黑川君的眼睛缓缓下垂,摆出一副不愿交流的样子——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其实从青年略带稚嫩的外表来判断,是刚上大学的年纪。但是黑川彻清楚,绿川先生的容貌过于年轻是因为仪式的缘故。
这个仪式的媒介是自己,因此绿川先生会和自己保持一样的年龄。
那个外表普通的中年男子似乎对于绿川景来说非常重要,因此在稍作确认之后,对于黑川彻而言十分陌生又十分熟悉的猫眼青年迅速转身离开。
望着青年离去的背影,黑川彻手指摩梭了一下,眼中转为浓郁的暗色。
接下来是属于他自己的时间。
黑川彻之所以在这里告诉诸伏景光这个仪式,是因为不想自己接下来所要做的事情被对方看到。
在这个紧要时间,不仅是诸伏景光需要单独处理他的旧怨,黑川彻有着也有着不愿显露给对方的秘密需要去确认。
黑川家族向来是以化学和医药作为主要支柱产业的,由于家学缘故他们向来更加推崇于日本本土的文化。而黑川彻母亲的家族向来更崇尚于实用性,只有月夫人喜欢研究那些穿搭、香水这类事物。
在来到日本之后,黑川彻一直是深受月夫人的照料,因此了解这一方面的知识。
在诸伏景光的认知中,黑川彻口中月夫人是一位大和抚子式的豪门贵妇,只是有些控制欲过度。毕竟受限于现在的状态,没有办法去了解黑川月的具体信息。
而实际上,黑川月,原名万城月,她的家族万城家族实际控股横跨欧亚的金融投资集——科顿,是全球资本漩涡网中作为顶级猎食者的存在。当初,万城月在20岁出头的年纪和家族决裂,下嫁给黑川集团的二子黑川治弥,并且改姓黑川的信息在当时的上流社会造成了极大的轰动。有不少人暗地里嘲讽万城月即使能力再强也不过只是一个被恋爱冲昏了头脑的小女生。
在嫁入黑川家族之后,万城月就逐渐销声匿迹,一副被家族完全抛弃的样子。但是,黑川彻清楚内情,全球排名前五的曼顿拍卖公司由她全权掌控,并且如今扩张的势头越来越猛。
刚才台面上的那位女士正是曼顿拍卖行最得力的首席拍卖官。而进入这个地方时的熟悉感,源自于黑川彻曾经见到过类似的建筑构造。
在看到那位拍卖官的第一眼,黑川彻就明白了,原来自始至终自己都未曾离开过这张蛛网——黑川月在很久之前就和黑衣组织保持了某种联系,而这一点自己竟然完全没有发现任何迹象。
他得去找对方问个清楚。
究竟对方对自己的那些善举和那些关心,是怎样的目的。
想到这里,黑川彻不自觉地开始摸索着口袋中刻刀刀柄上的精致花纹。
他沿着通道返回会场,再沿着分支道路来到拍卖会中场休息的后台。
按照之前的时间来判断,此刻距离拍卖会的下半场开始还有15分钟。可不知为何,整个通道里空无一人。黑川彻放轻脚步走在绒面地毯上,发出了些许微弱的响动。
休息室的房间门轻微掩上,能隐约听到传出来的声响。
黑川彻站在门后,没有动作,将注意力放在听觉上。
有女人说话的声音传来,声线如同大提琴一般优雅,非常的熟悉。而与之对话的,是一个陌生人。
“……已经安排好了。”往日温和的声线变得冷硬且平静。
“这一次,会成功吗?”
“贝尔摩德,你口中的成功和我理解的成功应该不是一个意思。”
“我只是厌倦了这一切,想要尽快结束罢了。”
“即便你有那样子的能力,但是组织不是你能够轻易摆脱的。奉劝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看在我们以往的交情上,我可以做出一些让步。”
“万城月,不要在我的面前用这种把戏。关于那位先生,我无可奉告。”
“你还是那么喜欢摆弄你那一套神秘主义。”
“总比你这副潜踪隐迹的做派要好。你等了这么多年,如果到时候失败了,我也很期待你到时候的表情呢。”
名为贝尔摩德的陌生女人发出了一声冷笑。
……
一门之隔,黑川彻呆立在原地,心跳声逐渐清晰,甚至能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他的下颚长久发力肌肉紧张,已经有了酸胀之感。
但是这都比不上他内心的震动。
现实已经摆在了眼前,月夫人和组织的人有联系,并且已经接触很多年了。黑川祐真和人鱼岛有联系并且知道自己的存在,而仓库中出现的来源于人鱼岛的血肉和组织有关联,而现在月夫人又出现在了这里。
自己的特殊之处或许早就暴露在这些人眼前了。
可笑之前他还满世界的寻找和自己类似的人,却是犯了灯下黑的错误。
但即便是了解了这一切,明白如果此刻他去质问黑川月,按照对方往日的行事风格或许会告知真相,但是黑川彻的脚像是被水泥灌注了一般停留在原地。
他不敢上前。
二人的话语声逐渐减弱,脚步声越来越靠近门口,黑川彻匆忙找了一间房间躲藏起来。
直到大约10分钟后,黑川彻确认二者离开,将心绪平复,才后知后觉察觉手指上的黏腻触感,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将手心碾出了鲜血。
原来自己一直都是在恐惧啊。
黑川彻苦笑。
-
层层叠叠的白色云团笼罩住游轮,太阳的光芒变得黯淡,有零星的飞鸟从远处掠过。
通往甲板的过道上,有两位容貌精致的女人并肩而立。
留着白金色披肩长发的女士穿着黑色的西装礼服,嘴唇如同刚饮尽了鲜血,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嘲讽。
金发女人用右手手指夹着一根细烟,左手扶着栏杆侧着脑袋望向海面,神情淡漠,“那位小少爷倒是沉得住气。”
“彻君一向如此,让我心生怜意。”
另一位女士黑色的长发及腰,脸上的神情被阴影覆盖,沾满蜜糖的温和声音发出叹息般的感叹。
“你的怜悯还真是可怕。”
“贝尔摩德。我倒是没有想到,这次除了你,还有别的组织代号成员出现,是那位组织的先生怀疑你了吗?”黑川月的话语中带了几分警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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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指琴酒?你误会了,他向来是不牵扯进这些事项的。这次是他自己主动提出的。嘛,我还真是期待,或许他那副向来高傲冰冷的脸上也露出另一幅表情呢。”贝尔摩德左手横在胸前,转身看向对方,轻笑了起来。
贝尔摩德所料不差。
不久之后,琴酒的脸上的表情确实是露出了几分讶异。
在游轮的另外一侧,金属质地的外置楼梯传来有人奔跑的声音,诸伏景光迅速追上了银色长发的男人。
“站住!”
琴酒背对着他,听到响动之后迅速朝后一瞥,右手探向腰间的位置。
诸伏景光心中戒备,他急走两步,随后右手发力握拳攻向对方的面部,琴酒只能打断自己的动作迅速后退防守。趁此时机,诸伏景光迅速用左脚踢向对方肋骨下方薄弱之处,琴酒则是顺着对方的转向借势由侧面攻入。
狭窄的方寸之地,一黑一白两道高大的身影就这样交起手来,自海面上吹拂而来的风让二者的衣摆摆成狂乱的形状。
诸伏景光和琴酒都不是多话之人,安静的环境中唯有迅猛的攻击带来破空声。
来回几番之后,诸伏景光手中的刀抵在了对方的脖颈之前,而琴酒的手枪也朝向眼前的青年。
“是你啊,苏格兰威士忌。”在终于看清对方之后,琴酒的嘴角裂开了一丝冰冷的笑容。
即使是经历过川田村的事件,但真的看到苏格兰威士忌死而复生还出现在他眼前,还是出乎琴酒的意料。
诸伏景光没有遮挡住自己的面容,虽然眼下这副样貌比之前的形象年轻了不少,但是他们曾经作为临时搭档合作过几次,琴酒不可能认不出来。
“琴酒,你出现在这里是什么目的?”诸伏景光语气冰冷。
“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苏格兰。”
琴酒挑了下眉,“没有想到死去的人还能再次行走在这个世界,如果换做是以前,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这个世界还真是越来越荒诞啊。”
“你能死而复生是因为黑川彻吧,还真是好运。可惜……”这种好运可不会有第二次。
“你为什么杀了阪崎惟仁?”诸伏景光抿起下唇。
“呵,我杀了他也算是为你报仇了。你不应该高兴吗?苏格兰。”琴酒冷笑出声。
看来对方应该没有听到自己和阪崎惟仁的对话,没有暴露出自己的具体身份。诸伏景光高悬的心脏放下来一些。
“他不是组织的合作者吗?”
“合作?你太看得起他了。你应该清楚,对于组织来说,他只是一条好用的狗罢了。”
此刻二人都很清楚,对方是不会在这里下杀手的,但是双方处在完全相对的立场,想要彻底击败对方的想法在内心跃跃欲试。
“苏格兰,我没有时间和你在这里闲聊。”琴酒皱起眉峰。
“你想要做什么?”诸伏景光发问。毕竟琴酒作风狠辣,绝不是多话之人。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和黑川彻牵扯上的……贝尔摩德打算在这里做一件事情,如果不想那些人死在这里,最好让黑川彻尽快解决那个女人带来的麻烦。”
“所以是你吩咐那些人把他捞起来的。”诸伏景光断言。
“哼。黑川彻,我和他之间还有账要算。”
琴酒收起手枪站了起来,他朝诸伏景光看了一眼,冷冰冰地下了预告式的逐客令。
“苏格兰威士忌,好好享受如今这份偷来的时间。下次见面,我会亲手处决你。”
在琴酒侧身的时候,诸伏景光注意到对方朝着自己的那侧脖颈肌肤上有着某种奇异的银色纹路。
似乎是某种鱼鳞的形状?
诸伏景光正试图阻止对方的离开。
“!——”
一阵凄厉的声响突然从拍卖会现场方向传来,诸伏景光朝那里看去。
可恶,拍卖会一定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
46.游轮【五】
邮轮夜店的一角,交错闪烁的灯光散发着糜烂的气息。
上居信延端着着一杯从调酒师那里要来的鸡尾酒,躲在沙发上一口接一口地灌着。原本与他交谈甚欢的女士在拍卖会开始之后便借口离开,于是他只能找一个角落喝闷酒。
“上居?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让你看好那个人吗?”一道严肃的声音从上居信延上方传来。
是俱乐部经理!该死,怎么忘了这是对方的地盘。
上居信延迅速站了起来,来不及将酒杯放在一旁的桌案之上,匆忙朝着经理鞠了一躬。
“啊,十分抱……抱歉!”
“我只是,看他已经恢复了身体,就……”
“真是的,果然是没有好好培训过的人。万一那个人发现了什么……”经理的声音缓慢减弱,他嫌厌地看了上居信延一眼。
“算了,现在也没有这个心情去追究你这个问题,看在道永的面子上我放你一马。”经理交叠着手臂,眼神中忽然划过一丝恶意,“这样吧,拍卖会那边还少了几个人手,你过去帮忙吧。”
“如果这件事情再办不好,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经理拖长的音节意有所指。
当上居信延来的拍卖会场时,上半场正好结束。工作人员如觅食的蚂蚁般杂乱但有序地走动着,匆忙准备下半场的事宜。在告知拍卖会负责人自己的目的之后,上居信延就被其中一人带到了靠近会场中央的一间仓库里——这里面的东西就是接下来即将进行拍卖的东西,而上居信延需要一个人将其整理好。
为什么这些东西是接下来要拍卖出去的,却放在这个地方。这些疑惑的念头刚才在上居信延脑中转了一圈,但是他最终没有问出口。
在登上了这艘游轮之后,上居信延用先前学到技巧和同事们很快熟络了起来,但是他们却始终对于这艘游轮的具体情况有些遮掩。有钱人的世界大多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黑暗,出于这一认知和某种小动物式的直觉,上居信延开始谨慎地开始干活。
一个足有半人高的长方形物体伫立在眼前,而这种类似的事物在这间储藏室当中足足有五个。
在外侧是用于固定物品防止移动的绳索和挂钩,上居信延认得,这是一般用于集装箱内部固定货物的装置。他用剪刀切断绳索,将这些箱子的最外层防震包装褪下,随后用美工刀谨慎地将层层叠叠的包装尝试切开。往里一层是黑色的塑料材质,略微有些柔软但非常坚韧,大约是用于防水用途。上居信延在尝试性的向内扯开,银黄色、赤红色各种颜色的包装一层接一层地被显露出来,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都说明其中存放的东西十分重要。
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需要如此严密的包装,上知信延满腹疑虑。
终于这些包装被系数拆开,露出里面是金属质地的一角。
这似乎是一个箱子?
一阵轻微的眩晕传来,他晃了晃脑袋。应该是刚刚喝下的鸡尾酒的酒劲上来了吧,上居信延没有在意。
“咯吱——”房间门被推开。
上居信延应声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走了进来,正是介绍他来到游轮的道永前辈,他不禁眼前一亮。
“道永前辈!你怎么会在这,是来帮我的吗?我之前不是看你去负责免税店的那一块服务了吗?”
“没办法。拍卖会是重头戏,我被叫过来帮忙了。”
“前辈,为什么这艘油轮上的人手这么短缺啊。”
“听说是管理层空降了一个人下来,好多人被临时撤销了。听说是一个银色长头发的男人,气势特别强,像是Mafia。”道永前辈稍微比划了一下。
“我好像有些印象。”上居信延若有所思。
道永前辈打量了一下四周,“你动作还挺麻利的嘛。”
“前辈,这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你打开看看不就好了。”道永将手抬起来稍微比划了两下,他的手掌部位缠了两层绷带。
上居信延余光一瞥,似乎在对方的伤口部位看到了某样发光的东西,但是他没有放在心上。
前辈说的其实也是他的想法。上居信延将覆盖在盒子上的障碍物悉数揭开,在金属箱子的最上层有一个开关装置。
和他想象当中的不同,打开开关的动作倒是十分容易,与其说是他将这个顶盖打开,倒不如说是箱子的连接处自己使力顺着他的动作掀开了,箱子里面还是箱子,连成一排的盖子被依次打开,露出放置在中央的正方形石块,上居信延细细打量了起来。
“前辈,你来看看吧,我觉得也没有什么稀奇,这就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玉石啊,算我没有什么鉴赏眼光吧。”
上居信延如此抱怨着转头,“诶?”
刚才道永所处的地方此刻空无一人。
怎么突然不见了?应该是忽然有事出去了吧……上居信延下意识地迅速为前辈的离开找好了理由,他的手却不自觉有些颤抖。
上居信延再次看向手中的玉石。在白色圆润质地的石料上,上居信延看到了某种奇怪的似乎像是腐烂的豆腐一样的白色粉末。上居信延试探性地用手指沾染了一些,他将这些东西用手指摩擦了两下,很快就变成了粘稠的白色液体,隐约能够闻到一些奇怪的属于海水的腥味。
上居信延皱了一下眉头,迅速将这些污秽的污垢在一旁的红色绒布上擦干净。
“上居君,拍卖会就要开始了,你别在那傻坐着了,赶紧把东西收拾好。”道永前辈的脸从门背后探了出来。
上居信延松了一口气,埋怨道,“前辈,原来你刚才是去外面了。至少告诉我一声啊。”
“什么出去打探消息,我一直都是在外面。”
一瞬间冷汗遍布了上居信延的后背,上居信延猛地抬头看向道永,他察觉不出对方有任何和自己开玩笑的痕迹。
这时,带着腥味的气息蔓延到上居信延的鼻尖。
很快,上居信延紧绷的肩膀又放松了下来。
自己刚才喝了一大杯鸡尾酒,应该是酒精的缘故吧,所以出现了一些幻觉,又或者是自己刚才在里面看着东西太无聊,所以不经意间睡着了做了一个梦。
反正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什么奇异现象……小孩子才会那么想,绝对不会……
“你应该没有吧这个箱子打开来吧。”道永前辈的眼神满是认真。
“我可不敢。”
“那就好,别傻站着了,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原来不知何时,背景音乐再次更换回略显昂扬的古典乐曲。
这么大的箱子搬运显然是需要借助工具的,道永前辈带来了一个推车,“保险起见,一次运一个。”
在搬运箱子的过程当中,道永和上居信延闲聊了起来,他用手指向右侧,“那个病怏怏的年轻人你看见了吗?听说他是欧洲某个古老家族的继承人,有公爵的爵位。说真的,如果不是这次机会,想都不要想能够看到这些真正的豪奢。”
“他们这么厉害,为什么要来亲自参加这个拍卖会呢?”在来到游轮之前,上居信延也查过资料,这些富豪一般不会亲自参加拍卖会,往往会采取雇佣一些专门的人事来代替他们,毕竟这些专业人士知识面更丰富。
道永前辈的视线看向推车上的箱子,“和这东西有关,只有亲自来到这里的客人才可以参与拍卖。”
怎么看都有些古怪。上居信延不免内心诽谤。
当上居信延第五次前往储物间搬运箱子时,他看到一个让意料之外的人——先前被救上来的黑发青年正用一种奇怪的神情观察着自己。明明对方是人类的外表,甚至相当俊秀,但是那双金色的瞳孔盯着自己时,一种被无机物窥视的恐怖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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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迎面而来。
他怎么会在这里?万一经理看到这个人跑了进来。
上居信延心中焦急,随后看到那个青年迅速打量了一圈周遭,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明明黑川彻的身形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瘦弱。但是当对方一步步靠近时,上居信延不自觉升出了畏惧之感。
等到青年站到他的面前,恼怒和恶念的情绪迅速在脑海中攀升再也压制不住,上居信延忍不住呵斥,“你怎么进来的?赶紧从这里出去!”
黑川彻置若罔闻,打量了一圈推车上面的箱子,再看了一眼二人。
他打开盖子,低头审视片刻,嘴唇勾起一道带着讽意的冰冷微笑,说道,“不得不说,这些人的胆量真是超过了我的想象。”
黑川彻平静而又冷淡的声音如同凛冽的井水一下子将上居信延浇了一个激灵,“你在说什么。”
黑发青年并不答话,他将突然靠近的道永前辈推开——上居信延这才发现前辈不声不响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前的位置。
“前辈!”上居信延下意识地去扶倒在地上的男人,但一眨眼就看到道永前辈身下蔓延出黑色的如树枝顶部那样纤细延长的不明物体,而这些树枝还在不停地伸展卷曲,这是……活着的生物。
上居信延敏感的神经被再次惊扰,一时间身体完全僵住了。
青年冷淡的声音响起,“不想死的话就跟上。”然后便拿着箱子中间的盒子转身,离开的背影利落且果断。
“等等!”上居信延试图叫停对方,但是黑川彻充耳不闻。
那个方向的走向是通往拍卖会场正中央的。
该怎么办?
上居信延回头时压低了呼吸,仿佛这样就能让不知存在于何处的未知怪物忽略自己。黏腻的声音从道永前辈的方向传来,上居信延机械式地垂下眼睛,挪着沉重的身体迈出半步。
在他向下的视野中,走道两侧的墙壁开始起伏弯曲,如同某个巨大生物的身体内部。
上居信延忍不住大叫了一声,身体颤抖了起来,他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前辈,又看向黑川彻离开的方向。
虽然不清楚对方的身份和目的,但是此刻似乎只有他看上去可以沟通。身体本能的求生欲让上居信延朝着后者离开的方向跑去。
等他再次来到拍卖会场时,在华丽的水晶灯装饰的穹顶之下,西装革履的人们衣着散乱,露出全然喜悦的表情,此刻正急切地围着黑川彻,那些人的动作和刚才的道永前辈有几分相似,上居信延看出青年招架得有些艰难。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帮忙,突然一阵巨大的鸣叫声似乎从海洋深处传来。那声音仿佛是地狱的回响,直接钻入了上居信延的大脑。
那些人在高兴什么?上居信延现在知道了,一种由衷的喜悦从他的心脏和大脑的最深处传达而来。上居信延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他马上就能见到自己此生最渴望最欲求的东西了——大脑这样传来着讯息。
上居信延按住额头,和这条讯息一同而来的昏沉和麻木感在意识中回荡,身体开始不听使唤,他只能勉强保持出几分清醒的意识。他在一片迷糊的视线中努力睁着眼睛,灯光中透着幻影将周围的人和事物模糊成一片扭曲的形状,比喝了过量酒精之后的宿醉症状更加严重得多。
模糊的视线里,上居信延看到经理正大笑着扑向黑发青年,他想要提醒对方,但是很快视野中的一切开始迅速旋转,他必须立即找到那样东西——大脑这样说着。
上居信延走向众人围聚的位置。
那是他最想要的东西。那是他们最想要的东西。他愿意为之付出自己的一切。
不惜一切代价,必须得到。
在上居信延最后清醒的片段中,他似乎看到了一道极为明亮的刀光。
——那是月亮。
47.游轮【完】
在发现月夫人和组织有联系之后,黑川彻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正在这时他闻到一股极其熟悉的海腥味。黑川彻不由心下一沉,这是属于‘那个世界’的味道,但是在此之前他没有任何察觉。
黑川彻循着味道的方向查探,在和会场相连的走道尽头,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是之前围观他被救上来的侍应生上居信延,这还是黑川彻第一次‘亲眼’看到这个人。
这个人有些特殊——这是黑川彻一眼就能从对方身上得出的判断,他的身上有非常浓郁的被污染的气息。
在现实世界中,人也有着理性和敏感的差别,而敏感的人更加容易受到‘那个世界’的事物的影响,甚至是自己按照‘那个世界’中的事物复制而成的雕刻作品,也会对某些精神特别敏感的人造成影响。
黑川彻径自打开了盒子,这样东西就是腥味的源头,是先前仓库里组织运送的那些货物,也是人鱼岛上那些人鱼的血肉,原本是使用了媒体妥善封存着,因此自己才没有任何的感知。
合上盖子之后,黑川彻了然地看了上居信延一眼,看来他就是那个被诱惑之后主动打开这个箱子的人。黑川彻猜测那些幕后之人应该没有提前预料到这一例外情况。‘人鱼肉’的数量应该不少,此刻会场中应该出现了大变故。
想到这一点,黑川彻抵挡住陌生男人的攻击,径自前往拍卖会场。
随着逐渐接近,越来越浓郁的气息也告诉了黑川彻,这是属于‘那个世界’的影响。
打开会场大门,确如黑川彻所料,此刻目之所及的所有人的身上脸上都或多或少出现了某种畸变——普通人即便是受到了最严重的核辐射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变成这个样子,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景象就这样出现在了眼前。
黑川彻皱起了眉峰,那座岛屿是没有办法和现实世界连接在一起的,而原本在那个世界还算安分的东西到了现实世界却突然引发了迅速的感染。
现在箱子被提前打开了,没能及时用属性相反的东西或者是其他神祇的力量来进行压制,所以场内发生的这一切都不受控制了。
黑川彻看向周围这些人的表情,他们脸上都挂着古怪的灿烂笑容。
黑川彻迅速从人群群聚的地方将装有玉石的箱子找了出来,而那些客人也随着气息的方向改变了目标,手指撑大张的姿态似乎想要夺取黑川彻拿着的盒子。
人越来越多,黑川彻堪堪抵挡住他人围向自己的攻击,他对于这一情景倒是熟门熟路,毕竟曾经面对过无数次这样子的场景。但以他的武力值,显然已经坚持不了太久。
而更麻烦的是,以他对于这群人的了解。如果现在自己被他们在这里杀死,那么恐怕这里的人都要为自己‘陪葬’,想到这一点,黑川彻有些想笑。
突如其然的笑意导致他的反应没有跟上,背后扑向黑川彻的人在他脖颈处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背后之人正试图再次攻击,而身前是手持利器的另一个正朝他攻击而来的壮年男子。
黑川彻已经做好了受伤的准备。
正在这时,刀锋与坚硬物体相撞击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黑川彻下意识侧身从空出来的位置进行躲避,同时迅速抬眼看向上方。黑发蓝眼的青年正从台阶上看向自己的方向。
“绿川先生。”黑川彻松了一口气,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诸伏景光灵巧而又迅疾地在人群中闪避,将围在黑川彻周围的人挪开,然后将这些人逐一制住。
黑川彻在一旁看着,面容略带稚嫩的猫眼青年利落的动作赏心悦目。
“绿川先生,他们现在已经进入了一种集体的疯狂,而这种症状持续的越久对于人精神的破坏也就越大。最好是把他们都打晕。”黑川彻看向另外一边正源源不断围过来的客人,提醒对方。
片刻之后,诸伏景光蹲在地上查看昏迷之人的情况,语气有些担忧,“他们之后会恢复原来的意识吗?”
“很难说,虽然之前安室先生在进入那个世界之后恢复了正常,但那是因为他是非常理智并且意志坚定的人。而这些人……并不乐观。”对于这一点,黑川彻当时并不在意,他还没有善良到这一地步。
但是眼下最麻烦的还不只是这一件事,黑川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这件东西不光会影响人的神智……
“他们能能抱住性命已经是万幸了。更何况,危机还没有完全度过。”
坏的预感总是容易实现,片刻之后,一股剧烈的震动感自地面传递而来,黑川彻借助墙壁扶住了身体。
黑川彻脸色一变,“绿川先生,我想这些东西的气味还引来了其他危险的生物。”
这样东西的气味可以蔓延至整片海域,自己先前没有察觉,但是现在它们的气味已经暴露了出来。
而此时,从拍卖会大门处又源源不断地进入了更多的人。
黑川彻和诸伏景光对视了一眼。
“走。”
想要寻找寻求解决的方法,不能待在这个危险而没有阻碍的地方。
想要解决问题,就先得找到问题的源头在哪。黑川彻从拍卖会场的逃生楼梯向上跑去,诸伏景光紧随其后,二人很快就来到船臂外侧的走廊。
黑川彻向下看去,船身之外的海水看上去变浅了很多,白色的泡沫反常地会出现在了平静的海面上,远古巨兽般低沉的嗡鸣声响起,而一个巨大的三角形影子在船体下方若隐若现。
“这是什么?”诸伏景光皱起眉头。即便是现存已知的最大鲸鱼也不会是这种样子的形状。
“这是某一种海兽,不应该出现在现实的生物。”
“如果没有隔绝掉它对于这些东西的感知,那么恐怕不久之后,整艘游轮都会被它吞入腹中。”回想起记忆中充斥着腥味的黑暗回忆,黑川彻不由皱了皱眉。
诸伏景光抿起下唇,他绝对不能让游轮上的这些人就这样轻易的死去,“要用什么方法来隔绝?”
“方法其实有很多。”在川田村的经历之后,黑川彻回忆起了不少的仪式,甚至直接将这些东西吞下,也是一个方法,只不过副作用过于巨大了。
黑川彻缓缓眨了眨眼,“我想……有一个仪式,应该正好合适。”
黑川彻用刻刀将手掌心割开。这是某种欧洲古老的仪式,和占星术出于同一源头,曾经被宗教人士所使用。巨大的正圆形和笔直线条的五角星被仔细刻画在了地上,法阵逐渐变得清晰,诸伏景光还能在这中间辨认出一些他曾经在课本上面看到过的星座图案。
诸伏景光望向黑川彻,那双金色的瞳孔仿佛在绽放出光芒一般,略带卷曲的头发垂落在颈侧,正好与精致的下颌线构成一个流畅的弧度。黑川彻抿起下唇,神色认真,眼睛微微像是某种猫科动物,口中喃喃念叨一些难以分辨的咒语,手指在地上流畅地滑动。
法阵很快完成,星辰的虚影从地上的血色纹路中浮现,万千道不属于此世的辉光在黑川彻周身飘浮。
此时他的神情没有了平时常见的那种平静或者是冷淡,反而显露出某种居高临下的怜悯。诸伏景光曾经因为工作上的任务而见识过那些神职人员,他们在纯白色的穹顶之下,垂眸看向在座的所有人,那副神情和此刻的黑川彻有几分类似,但是更加肃穆和深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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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仿佛也被剧烈震荡的能量染成了诡异的紫红色,海风的强度变得十分剧烈,唯独黑川彻的头发在风中显得十分平静。
看到这一幕,诸伏景光才真正体会到了之前太宰治所说的话。黑川彻并非是什么拥有奇异能力的人类,那种诡谲的非人感在此刻无比清晰,他或许……真的不是人类。
星环将置于法阵其中的东西消弭殆尽。
一缕发丝正好从黑川彻的脸庞上垂落,青年金色的瞳孔如同太阳一般夺目。
仪式完成,鲜红色的血液构成的法阵变为金属质感的金色。
黑川彻收敛起那副神情,看向远处,游轮上空出现了一个越来越接近并且逐渐变大的影子。那是直升飞机,黑川彻辨认了出来。
如果不赶紧过去,对方就要立即离开了,黑川彻拉起诸伏景光的手,顺着拍卖会场之外另外一个楼梯向上跑去。
越接近游轮停机坪,不时响起的短促枪响也逐渐清晰。
一路上黑川彻看到许多失去意识的人倒在地上,应该是组织里的成员将阻击他们的人一一斩杀。
尽管已经十分迅速,但他们最终没能及时拦下对方。
诸伏景光咬紧牙关,也只能愤懑地看着。
H的字母正上方,正悬浮着一架黑色的直升飞机升至半空离开。留下躺在地上的一具具尸体,一如被焚烧殆尽的火柴棍。
距离太远,又是向上的方向,根本看不清直升飞机上究竟有谁,但是黑川彻很清楚,那个组织的人应该就在上面。
原本打算是作为收割猎物的猎人,然而此刻却被逼的只能仓皇逃离。
看到这一幕,诸伏景光恍然,看来琴酒早就预料到这一结局了。先前他还有些奇怪,为什么对方在看到自己之后没有直接下手,毕竟他可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是杀不死的。原来是因为他早就知道这艘船上的人恐怕都会被引来的海兽吞噬殆尽,即便有人侥幸生还,还有黑川彻这一杀伤性武器。
但即使早点想到这一点,也阻止不了。如今的自己能做到的事情还是太少了,必须找到办法。今天这样的场景,诸伏景光不想再次见到了。
片刻后,黑川彻躺在随便找的一间客房床铺之上。窗外的天空已经恢复成正常的蓝色。
“终于算是解决了。”
虽然没能拦下物质的人,不过总算是解决了海兽的问题。
黑川彻叹了一口气,当时那遮天蔽日的姿态让他十分担忧。
“黑川君,恐怕情况没有你想的这么乐观。”
“?”
诸伏景光微低下头,握紧栏杆,望向密密麻麻倒伏在各处夹板上的失去意识的人。
“黑川君,你之前说过,这些人即便是失去了意识,但是还是有很大的概率会陷入疯狂。”
黑川彻茫然地点了点头。无论他怎么看,按照刚才那些人的症状,恐怕都需要去精神疗养院好好待上一段时间。
“有这么多被枪击身亡和神智失常的人,作为这艘船上唯一仅存的正常人,也是唯一没有在宾客名单中出现的那个人。黑川君,警方是一定不会放过你的。”诸伏景光的表情有些无奈。
“你想好要怎么回答他们的问询了吗?”
看到对方的表情,诸伏景光有了几分对方存在的实感。
这也正好提供了一个机会,作为公安部的精英,降谷零一定会拥有处理这件事情的绝对优先权。既然零已经被牵扯进黑川彻的麻烦之中,那么最好让他们能够掌握全局。
想到这里,诸伏景光又悠悠地补充上了一句,“黑川君,别看了,从这里可是游不回日本本土的。”
48.再遇
1月21日,横滨港,晨时6点。
天空是澄清的蓝色,平日里宁静的环境此刻却被嘈杂的声音填满。
“重磅新闻……璀璨星空号在失去了行踪之后的第7天意外出现在横滨港港口……”
“……这一疯狂的景象,让人不由联想到上个世纪发生的幽灵游轮事件。请持续关注……我们将持续跟踪报道。”
在靠近码头的海面之上停泊着一艘巨轮,阴影覆盖之处,数量庞大的记者被安保人员阻拦在警戒线范围之外,他们手持着麦克风神情激动,像是正在冲锋的战士。
有多久没有这么重磅的新闻了,他们必须抓住这一机会。
而码头四周被警戒线围绕了很大一圈,此刻正有无数医务工作人员和警察匆忙通行。
昨天午夜的时候,港口工作人员意外发现雷达显示器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信号。
一个小时之后,警车、急救车迅速抵达日本最大的港口之一横滨港。消息迅速传播开,各家新闻台记者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
在游轮的中央控制室内,一位瘦长脸型,神情严肃的制服男子正在聆听下属的汇报。
“风见长官,根据目前统计到的数据,这艘船上一共有783位乘客,674位服务人员和水手。其中大概百分之80以上的人都出现了精神异常的症状。而剩下的人也都受到了惊吓。”下属的表情十分严肃。
风见裕也点了点头。这艘游轮的出行地点并不是在日本本土,受害人数量庞大且多数是外籍,因此这起案件被上报之后,很快就被转入警视厅公安部。
“具体的人员信息还要多久才能出来?”
“虽然船长将名单交给了我们,但是船上客人的身份大多都是经过掩盖的,很难核实,起码还要三天。”
“三天的时间太长了。这起案件非常重要,两天之内必须整理完汇报给我。”
“是。”
另一位神色阴沉的搜查员出现,将一份文件递给风见裕也,他刚刚结束完对于相关人士的一次问询,
“长官,这份信息我想您应该看一看。”
看完文件之后,风见裕也神情越发严肃。
“你是说这个名叫上居信延的人指认黑川彻是导致这艘船上人们出事的罪魁祸首?”
“是的,他非常肯定,并且情绪还挺激动。”公安人员回忆起刚才那位先生,对方神态激动的断言,[一定是那个人迎来的这场灾难。就不应该把他救上来的!]
"而且我们也没有在乘客名单上看见这位黑川先生的信息。"
“好的,我知道了。”
风见裕也避开他人,在角落拨打了一通电话,表情郑重,“是……是,好的。”
-
中午十二点,东京警视厅。
受制于这起案件受害者的数量和身份,在简单问询之后多数客人都已经自行离开了,少数和案件关联比较深的人员前往警示厅进行进一步的调查。
问询室内,黑川彻神色郁郁地坐在椅子上,眉眼间尽是不耐。
“你究竟是怎么来到这艘船上的?”
“警察先生,我确实不清楚,我恢复意识之后就发现自己飘在海上。”
“你怎么可能?那艘游轮周围没有任何的陆地,并且航线图上周围也不可能存在任何的其他船只,你肯定是一开始就混入其中。”
“既然您已经认定了自己这种想法,为什么还要来询问我?”
“黑川彻,我是在给你机会,让你交代实情。”身着西装的刑警高声呵道,将手中的文件拍在了桌子上。
"我说的都是真的。"黑川彻微抬起头下巴,视线看向对方,寸步不上。
“你究竟是做了什么导致那些无辜之人陷入了这种症状。”
“警官,我已经强调了很多次了。无凭无据,我不接受其他人对我的指控。”黑川彻抱臂看向桌上文件,语气冷淡。
“根据其他人的证词,有一位黑发蓝眼的青年与你一同出现在一处,就是你的同伙吧,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又是怎么办到的?”
“——”,黑川彻表情冰冷。
……
单侧玻璃内部,二人之间的氛围愈发剑拔弩张。
而玻璃外侧,风见裕也微倾着身体,姿态恭敬地面对身侧的金发男人。
“他否认了作案,但是没有否认这个同伴的存在。这个人虽然没有被监控拍摄到,但是其他人的证词当中也出现了。降谷先生,黑川彻的话语中漏洞太多看,确实十分可疑。”
在一个多月之前,风见裕也就被降谷零委托调查黑川彻的资料,没有想到不久之后,他会在这起案件里看到黑川彻。
这样想着,风见裕也转头偏向降谷零,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对方。原本向来穿着休闲的金发青年一反常态裹得严严实实,即便在有恒温空调的室内,也没有脱下任何一件衣服。
安室透表情不变,“船上那些人怎么样了?”
“大部分人在经过心理疏导之后都平静下来,心理医师评估之后。那些少数情况有些严重的。应该也过几个月也能够恢复正常。”
“也就是说目前这件事情虽然声势闹得很大,但是实际上没有出现太多的人员损失。而对于黑川彻的指控,证据也并不足够。”
“可以这么说……”风见裕也话语中带了几分迟疑。
降谷零抬头看了一眼风见裕也,“既然如此,先把他放了吧。”
“降谷先生,现在已经发现和黑川彻相关的三起类似的奇异事件了,上面的压力很大,一直在催促这边的进展。您也很清楚,我们现在唯一不多的线索之一就是他,而且和那个组织有关”
“风见,公安办事可以不择手段,但这并不是无脑盲干的借口。你也很清楚他的身份很敏感。”
风见裕也嘴巴开合了两下,最后还是叹息般回应道,“遵命。”
降谷零看向审讯室内,黑川彻的神情在白炽灯的照射下一如先前。
在离开川田村之后黑川彻就失去了踪迹,安室透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但是没有想到再次得知对方的消息时,对方却是被困在公安局当中。
想到这里,降谷零眼睛微眯起来。
-
次日早晨,东京米花町,黑川宅。
客厅被遮光帘严密的覆盖住,呈现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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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被打开,光和影分列出一条泾渭分明的边界线。在这条线之外,一个影子缓缓,从青年的身上分离了出来。
黑川彻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在游轮上的一番行动,以及持续到昨天下午的长时间问讯都让他疲惫不堪。以至于一觉醒来,黑川彻仍然感受到一股轻微疲惫的麻木感从意识深处传来。
“刷。”窗帘被打开。
随后是沙发微微向下凹陷的感觉。诸伏景光稍微适应了实体后,便坐了下来看着青年,面露关切。
在组织的人离开之后,黑川彻和诸伏景光便在整艘游轮游轮当中搜寻。
原本还有些担心,毕竟他们可不会驾驶游轮,好在那些影响造成的破坏性并不大,位于驾驶室当中的船长水手们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
情况较为严重的是在拍卖会场中出现的那些宾客和服务人员,不过应该也没有造成严重的永久性损伤。
虽然邮轮上面发生的事情暂时应付过去了,但是现在黑川彻还面临着更大的问题——现实世界和那个世界的联系更加紧密了。
想到这里,黑川彻睁开眼睛拿起座机拨打月夫人的手机号,然而传来的却是一阵忙音。
沉默了两秒之后,黑川彻将话筒连着底座一起摔在了茶几上。
“月夫人是在逼迫我低头。”他喃喃道。
“而你不愿意这么做?”诸伏景光意有所指。他必须确认黑川彻的立场。
“绿川先生,我可以接受自己的人生朝着剧本演绎下去直至终幕,但是我无法接受‘那些人’愚弄我。”
黑川彻抿起下唇,眉眼间是很少出现的认真。
“我一定要看到真相。关于这一点……”
说到这里,门铃声忽然响起。
诸伏景光从沙发上站起。然而等他打开房门,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安室透。
解决完邮轮上的事情之后,黑川彻就被警方监控了起来。他还没有来得及思考合适的方式联系好友,没有想到对方却上了门,零是打算……
黑川彻落后了几步,此时也看向了门外。
“安室先生,你们两个不是朋友吧?为什么看到绿川先生的表情这么惊讶。”
“他为什么是现在这副样子?”安室透望向黑川彻,语气急促。
“他怎么了?”这个仪式的效果只是复制出年轻的实体,但又不是将他换了一副面容,黑川彻没有理解安室透的惊讶。
“我没事。”诸伏景光安抚性地看了一眼好友。
见状安室透收敛了惊讶,眼神若有所思。
“安室先生,你现在已经见到了你的好友,之后你也可以经常来看他。不过今天我还有些事,也不方便将你牵扯进来。”黑川彻正打算送客。
诸伏景光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但此时安室透却抢先一步打断了他。“恐怕我现在已经被牵扯进来了。”
金发青年将自己的衬衫扣子解开展示脖颈的部位,出现在黑川彻和诸伏景光面前的是某种狭长的银色鱼鳞纹。
诸伏景光观察之后攥紧了双手。
这纹路竟然和他之前在琴酒身上看到的极为相似。
49.现象
书房里,窗帘拉得严实,安室透正坐在椅子上,左手边站着的诸伏景光偶尔用担忧的眼神望向他。
而他的右手边,黑川彻正拿着一本厚厚的鱼类百科全书,微微弓着身体对照着安室透脖颈上的鱼鳞花纹。
这副情景已经持续了半个小时了。
安室透麻木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黑川君,可以得出什么结论了吗?”
“还不确定。安室先生,刚才你说在情绪激动血液流通快速时,这些纹路会变成鳞片。不介意我用别的方式再研究一下吧?”
然后安室透就看到黑川彻拿出一把熟悉的刻刀,“唉,倒也不必每次都用这个方法吧。”
黑川彻沉默不语。
红色血液漫过纹路,随后圆润锋利的银色鳞片从皮肉下呼吸般蔓延了上来。
诸伏景光拿起相机,将这一诡异现象记录了下来。。
“还是这幅样子。”安室透看了一眼好友递过来的相机屏幕断言道。
之前他曾经尝试过多种方式试图记录下这些,但在现实中看到的无比真实的特征在相机记录之后就变成劣质特效的样子,完全失去了那种血脉相融一同呼吸延伸的感觉。
“按照目前的生物学,没有办法从鳞片来判断出原始宿主是生活在海洋还是河流当中。按照这个纹路的大小对比你的身体,应该算是属于中等大小。形状圆滑,说明是生物进化过程中由于高速移动因此减少阻力而进化得来的。”
安室透和诸伏景光认同般点了点头。
“当然我说的这些,只是从科学的角度来判断。”黑川彻说完又转身在书架上翻找了起来。
氛围再次沉默了下来。
安室透打量了一眼正专心致志翻阅着图册的黑川彻,放弃般叹息,“那么从‘另一个角度’来判断呢?”
“这个鳞片应该是属于某种深海神祇的眷族……”黑川彻回复。
他此刻似乎找到了一样重要的书册,蹲在地上翻阅了起来。
诸伏景光叹了一口气,顶着好友偷笑的眼神走了过去,将黑川彻从地上拉了起来,随后把他指引到房间中另一个椅子上。
在此过程中,黑川彻像是什么都没有发觉一样继续在书页里翻找着什么。
见黑川彻又陷入了某种思绪中,诸伏景光开口询问,“那么这些鳞片会对他的身体有什么危害吗,黑川君?”
“不会死……”
话说到一半,黑川彻如梦初醒般眨了眨眼,迅速抬眼看了一下诸伏景光,语速极快,还有一点磕巴。
“额,绿川先生,我是说,不必担心。这样东西并没有给我带来非常邪恶的感觉,起码在十年之内安室先生应该都会保持人类的姿态。至于解决的办法,我还需要时间。”
在先前的经历中,黑川彻已经回忆起了许多被遗忘的‘知识’,虽然不至于立即解决安室透身上的异常,但是也有了一些头绪。
安室透苦笑,“保持人类的姿态……黑川君,人与人之间的观念确实相差得有点大。我认为这是一件相当恐怖的事情。”
在过去这段时间里,安室透真是受够了这种异变带来的不便。
“安室先生,往好处想想。你也察觉到了吧,在这些鳞片出现之后,你的体能的潜水能力都加强了对吧?”黑川彻将手中的拉丁文书册放在了一旁,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需要这些好处,我需要尽快恢复正常。”安室透在正常两字上加了重音,“我要加入你们接下来的行动。”
“安室先生,我接下来的计划对你而言并不是安全的选择。你现在的状态并不会恶化下去,既然能够保持一个稳定的状态,那么也不需要再急于一时,你只需要等待就好。”黑川彻试图劝说。
闻言,一旁的诸伏景光突然轻笑了一声。
“等待?我可不是童话故事里被等待拯救的公主啊。”安室透站了起来,嘴唇勾勒出一个略带锋利的笑容,“黑川君,先不急着回绝我。关于你接下来的行动目的地,我猜该不会是长野吧?”
黑川彻惊讶地看向安室透,这件事他都还没有告诉绿川先生,“你是怎么知道的?”
“之前在川田村里,深田明说过他曾经和长野县的某一个黑警有过木仓械方面的交易。”安室透陈述道。
黑川彻点了点头,正是出于这一点,他才打算从长野开始。
毕竟想要寻找遗失的记忆,只能想办法更多地去接触关于那个世界,而原本就和川田村有所联系的长野是无疑是一个好选择。
“那你查到了这个黑警究竟是谁了吗?”黑川彻匆忙开口。
安室透再次笑了一下,这次带着深长的意味,“关于这一点,等到了那个地方我再告诉你。”
说罢,安室透朝黑川彻眨了眨眼。
黑川彻看了一眼笑容恶劣的安室透,又看了一眼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诸伏景光,无奈地叹气,“好吧,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三个明天早晨九点出发吧。”
黑川彻转身正打算朝着书房门口离去,然而安室透的声音又再次从他身后响起。
“明天早上太晚了,我已经买好了三个小时之后新干线的乘车券。”
“唉?”
黑川彻惊讶地转过头,他刚才还有一些奇怪安室透怎么背了一个小包,竟然是早就已经计划好了。
“那我先去准备行李。”
“出发前,我们应该先明确一下事宜和风险预警。”安室透强调道。
“但是……对于‘那个世界’的事情,大部分情形之下都只能随机应变。”黑川彻语带迟疑。
感觉到不妙,他犹豫地悄然将步伐转向房门,“安室先生……这些事其实我们可以在路上慢慢讨论,我先……”
一只肌肉紧实的小麦色手臂出现在黑川彻的面前。
“黑川君,不必这么急着逃走吧。既然你没有思路,那么就让我们来帮你吧。”
“是啊,黑川君总是很莽撞,这一点让我也很头疼啊。”
诸伏景光抱起手臂,在身后笑眯眯地补了一句。
被这两个人围攻,黑川彻最后还是默默点了点头。
他坐回椅子上开始坐牢般地听安室透讲解紧急情况的注意事项。
一个小时之后,黑川彻逃也似地书房。
关上房门的那一瞬间,他迟疑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忘记了,不管了,还是之后再说吧。
房门关闭之后,诸伏景光褪下一些在黑川彻面前的绿川景伪装,满含笑意地看向好友,“Zero,你倒是很喜欢捉弄他。”
“Hero,跟你比起来,我还是差了一点。”
说罢,二人轻笑了起来。
“景这副样子确实显得太小了。”看着好友如今的样子,降谷零调笑的语气中带了几分伤感。
“零。”诸伏景光叹息了一声,“我们还是先讨论一下正事吧。你出现在这里,不光是鱼鳞纹路的原因吧。”
“瞒不过你。”
安室透的语气随之变得严肃,双腿交叠。
“之前璀璨星空号发生的诡异事件不是个例。
一开始,是前往东京的某一航班,旅客们陷入了同一个梦境——迷失在山林中,描绘下来的场景和川田村的森林高度一致,布满白色的丝状物。
然后,是长野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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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发生了一次地震,随后一栋诡异建筑凭空出现,周围的绿植都无故变成鲜艳的红色。
以及,在横滨附近忽然出现了一座被雾气笼罩着的小岛,目前没有任何进去的机器能够传递出信号。”
“这些事情都是在离开川田村之后出现的?”诸伏景光提问。
安室透点了点头,“虽然通过交涉,各大媒体把描述成是都市怪谈,但是源头没有解决,这些信息还是不断在网上出现。”
“我之所以过来这里,也是因为这件事情,黑川彻之前的举动让他进入了公安的视野,那边把他当成了是唯一的突破口。我来到这里也是争取之后的妥协。”
“这可真是一个大麻烦。”诸伏景光叹了一口气。不仅是这些奇异的事情,以他对于黑川彻的了解,如果对方发现自己被监控,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所以我们这次前往长野是要调查那栋房子的事情?”诸伏景光确认道。
安室透面露严肃,“不止,还有一起案件需要调查。不久前得到的消息,长野县近年来一直发生枪械遗失事件,加起来的数量大约有上百。”
“上百?看来情况比我想象当中的严重得多。”诸伏景光喃喃道,随手拨弄着桌子上未完成的木雕。
也怪不得诸伏景光如此惊讶。在日本,枪支管理及其严格,并且日本警察的配枪也都是容量极少的五发左轮。在这种情形下遗失了上百只手枪却没有被发现,长野县的情况着实不妙。
“对,因此我怀疑,之所以没有察觉到这件事情或许和‘那个世界’的力量有关。”毕竟在村田村当中,他们也感受到了那种认知被修改的力量。
诸伏景光若有所思,“我明白了。组织那边有什么动静?”
“暂时没有,情节和莱伊最近行事低调,我之前也在猜测,是不是他们身上也……”安室透转头看向诸伏景光,而后者轻轻颔首。
“我在游轮上看到了琴酒,当时他的脖子上也出现了这种纹路。”诸伏景光摸着下颚回忆道。
“原来琴酒也出现在了那里……”
诸伏景光起身,准备将黑川彻先前翻看的书册检查一遍。
“那么接下来,就由擅长情报收集的安室先生负责把都市怪谈告诉黑川吧。”
“先不急,我还需要再评估一下黑川。”安室透说完,抬头看了一眼诸伏景光。
他很清楚自己的好友虽然看上去温和好接近,但实际上是一个比自己还要更难接触的人。
而这样一个人,在两个月之后就对黑川彻放下了一定戒心。安室透不禁有些怀疑这究竟是因为黑川彻确实可信,还是对方身上的那些力量。
如果这个世界仍旧是那个唯物主义的世界,他自然会接受好友的建议。但是先前那两次经历中,自己完全变了一副人格,这种不合常理的事情让他心生警惕。甚至于他直到现在都不时思考,景光是真的站在了他的面前吗?
安室透的视野被突然靠近的好友的面容占满。
诸伏景光脸上温和的笑意蔓延开,“不要再露出这副表情了,零。”
他将窗帘拉开,带着暖意的阳光猛地扑了进来——人工制造的灯光终究比不过真实的光照。
天空中,旭日高悬,层云叠叠。
黑川彻此刻站在阳台,仰望着同样一片天空。
突然,短信收入的提醒音响起。
他望向手机屏幕——很短的语句。
【不要去长野。】
早晨的风带着寒意,将黑川彻耳侧的发丝轻微拂动。
他平静地看了一眼短信,瞳孔中没有丝毫情绪,手指灵巧地点击删除键。
50.副本:长野
长野县向来以景色优美而闻名,特别是境内的几座雪山,是日本境内上佳的旅游之处。
不过现在已经是1月下旬,山上的积雪开始消融,游客大多已经返程,新干线上人并不多。
阳光透过玻璃铺满了整个车厢,多数乘客都安静地翻阅着杂志或者是陷入了浅眠。
此刻黑川彻正一次又一次翻阅安室透给他的一份资料,按照约定,在抵达长野县之前,他必须确保将里面的内容都熟悉记住。
对于这一点,他不由怀疑是安室透在报复自己之前在‘那个世界’中的行为。
想到这里,黑川彻揉了一下眼睛,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座位,金发青年正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看着自己。
虽然知道这确实是对自己好,但是无论怎么想,自己这种惯常一个人行事的作风,总归是学不会什么团队合作。黑川彻的眼睛停留在纸张上,但是注意力在车厢内浮游飘荡,被邻座学生们的窃窃私语吸引住。
“有没有听说最近学校里的奇怪现象,广播突然出现奇怪的音律、寝室的灯突然全部坏掉之类的,听学长们说是猝死的学生化为幽灵了。”
“这种传闻我也听了太多了吧,肯定又是什么人编造出来的。”
“才不是呢,听说这次还有警察来看过呢。”
黑川彻听着,眉峰缓缓皱起。这种寻常的聊天让他感受到隐约的焦躁。
【很快就要抵达目的地了,先休息一会儿吧,接下来又是忙碌的调查。】意识中温和的声音再次传来。
黑川彻之前通过仪式给诸伏景光塑造的实体并非真实,无法被人类的视线所捕捉,而面部识别系统自然也会在这方面失效。
虽然安室透可以通过公安行方便,但是诸伏景光却拒绝了。他注意到这段时间黑川彻产生困倦的次数不少,想必自己现在这具实体的维系确实是在损耗着对方的能量。
黑川彻应了一声,将安室透给他的资料放进了行李中,窗外的景观也开始放缓。
-
长野的建筑风格和东京截然不同,大多都是一些不高的平房建筑,来到这里仿佛时间也停滞了下来。
“黑川君,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安室透的话语打断了黑川彻的神游,后者稍微正了神色,点了点头。
安室透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任何行动都一定会留下痕迹。之前那位和深田明进行交易的黑警,目前还不清楚究竟是哪一位。但是能够从警察局中得来那么多枪械,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那位黑警是长野县警的关键人物。”
“所以我们是需要潜入警察局调查吗?”
黑川彻望向前方的白色建筑,神情中带了几分犹豫。
安室先生这么熟练……还真是不折不扣的法外狂徒啊。黑川彻看安室透的眼神也微妙了起来。
安室透闭了一下眼睛,沉默了两秒,还是开口道:“我和里面的一个警察有过几分交情,他可以通融我去翻阅一些资料。”
“这也好不到哪里去吧?”黑川彻疑惑地反问,在安室透真的做些什么前迅速改口,“咳,我是说安室先生要小心。”
安室透撇了他一眼,继续说了下去,“等会儿景和我一起,黑川君就找个地方等我们吧。”
注意到安室透的目光,黑川彻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不要把我看作什么阻拦在你和绿川先生之间的恶人啊。”
安室透和诸伏景光朝着东边离开,随后黑川彻找了一家附近的咖啡馆,在露天的躺椅上沐浴着冬日的暖阳,咖啡旁放着旅游手册。
黑川彻的视野在街道两侧游移,虽然长野县向来是以雪山和温泉闻名,但这些温泉旅店的密集程度还是让他不禁有些惊讶。
在他没有注意到的角落中,诸伏景光沿着另一条小道返回,在对方视野盲区默默观察着青年。
黑川彻确实让人琢磨不透。
诸伏景光和他相处也不过短短一个多月。在此期间无论是怎样的境地,黑川彻都表现得非常……完美。
这里的完美是指,他对于陌生人、认识的人、亲近的人,都是适当的友善。因此他向好友表示黑川在某一程度上是可信的。但是对于黑川彻的内心,诸伏景光感到深切的好奇。
如果黑川彻陈述的过往经历不假,那么这样一个创伤不断且在天赋影响下无法正常生活的人,又是如何保持这一份稳定的呢?他对于黑川彻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处处提防只会加剧内耗这一点,在他和莱伊的试探中,诸伏景光已经吸取到了经验。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应该和黑川彻保持一个互相信任的状态。
原本他可以随着时间而慢慢增加了解,但是眼下,危机已经迫在眉睫了。
长野警察署临近街道,是面积不大的四层建筑。
安室透避开摄像头从后门进入,无视那些朝他投来警惕目光的警员,他径直走到最内的一间办公室。
办公桌前的中年男人在看到安室透出示给他的证件之后,脸上露出了明显的高兴:“终于等到您了。发生这件事情,我们一直很忐忑。”
安室透露出一个礼貌性质的笑容,“堂城川科长,请不必担忧,我正是为此而来。”
“安室先生,最近长野的案子比平常更多,警局当中人手有些不足,不过但凡是能帮到您的,我们都会尽力协调。”
“目前就有一件小事需要您的帮助。我需要最近5年所有长野县警的警察名单以及枪支取用记录。”
安室透微鞠了一躬,神色晦暗不明。
那些诡异事件都是在昨天璀璨星空号靠岸之后才出现,案件重大且繁多,人手不足,他也只能亲自来长野交接,刚才黑川也显然没相信自己的话。
“安室先生,你居然能搞来这么多记录吗?真是不可思议。”
附近的公园里,黑川彻斜靠着椅背,看向手中的警察名录。
“黑川君,这些东西没有你想象当中的保密程度那么高,接手的人多,总会有流传出去的可能。”诸伏景光帮好友补了一句。
三人围着石桌,翻阅着档案袋里的文件,堂城川科长给出的资料非常全面,他们只能显荣枪支仓储方向尽可能缩小范围。
在仔细地检查了多次之后,安室透不得不按住额头,他的眼睛因为这一个多小时连续不断的对比有些刺痛。
“景,你那里找到什么线索吗?”
“目前我只检查了一半,长垣县警局持有的枪支数量真是惊人。”诸伏景光捧着文件,左手抵着下颌叹息,这些记录长得过分。
“无论怎么看都没有破绽。这些枪支的定损都是符合频率的,调取记录也很正常。”安室透给出论断,“看来这些记录中是找不到可疑之处了。”
“如果那个人的行为能从文字记录上看出破绽,那么也不会持续这么久还不被发现。”黑川彻看了半小时就放弃了,此时躺在椅子上感叹。
安室透走到好友身边,手指滑到文件最下方。“所以我们还是从这位管理员下手,县内所有枪械的存储和流通都是由他负责统筹管辖。”
“任田德茂?”诸伏景光询问道。
安室透点了点头,“不过今天不是他上班的日子,我打电话询问一下吧。”
因为公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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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的人事先通知这件事情绝密,野县警察署目前没有任何行动——没有将相关人员控制起来。
然而按照那份名单拨打出去后,电话那头只传来连续的忙音。
安室透看着手机,神色愈加严肃,“我询问一下对方的地址。”
在安室透谎称从警局故交那里打听,实则是在联络公安部下调查任田德茂时,黑川彻搭着椅背,看向一旁的诸伏景光,“绿川先生先生,你们之前也是这样子行动的吗?”
诸伏景光点了点头,他以为黑川彻是在说自己和零之前行动时的分工安排。
零偶尔会有些毛躁,而自己更偏向于仔细调查之后再行动,互补之下算是无往不利。说到这里,黑川彻也有些像好友,在关键时刻更加冲动。
好友现在已经能够独当一面,而黑川……诸伏景光略显无奈地笑了一下——勉强也算是有了一些长进。
“我明白了。”黑川彻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他们就按着安室透给出的地址,来到了三个街区之外的的任田宅。
门铃按下的半分钟之后,房门被推开。
“请问任田德茂先生在家吗?”
“你是?”披着围裙的女士半掩在门口警惕地面对安室透。
“我们是他的同事,有份紧急文件找不到,需要他尽快回局里,但是我们联系不到他,手机也不接。”
“同事?你可不要骗我,他要好的几个晚辈我可都认识。”中年女性语气中的怀疑更加严重。这三个人里就有两个像是外国人,怎么看都很奇怪。
“我们是新来的。这件事情十分紧急,所以麻烦您能告诉我任田德茂的下路。”诸伏景光微笑着开口道。
女士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松口了:“他这几天在外面,都已经向警局请了假的。”
“好,那我们就不打扰您了,十分抱歉。”
房门被关上,众人脸上的笑容都卸了下来。
“这么巧合地离开,这个人果然不正常。”安室透斩钉截铁道,他可没有从科长那边得来对方请假的消息。
“长野民风淳朴,同事之间知根知底很正常,但是那位女士表现得过于紧张了。”诸伏景光出生在这里,深有体会。
“她可能是知情人。”
黑川彻摇了摇头,“不,她给我的感觉非常普通。而且,如果那确实是任田德茂的住所,他不会是那个黑警。那些污染的气息一旦沾染就很难消散,甚至房屋建筑也一样。”
“这么说来,也有可能他是被灭口了。该死。”安室透眉头紧锁。
诸伏景光看了一眼周围的景象,行人匆匆在街道上走过,一切都显得十分平静寻常,“我总觉得,还有别的疑点没有被注意到。”
长野是日本的第四大县,辖内有19个市23个町35个村,但是只有长野中央警署发现枪支遗失,那么别的警署……
一旁的安室透嘴唇微动,视线四处游离着,试图在寻找离开迷宫的道路。
川田村的深田明和长野黑警有勾结,从对方那里获得数量庞大的枪械。在公安临时要求核对数目后,长野中央警署发现仓库中的手枪数量有147支的缺口。
——这是目前仅有的情报。因为讯息太少,所以看什么都很可疑。
黑川彻脚步放缓,坠在二人身后,他的目光撇过附近的咖啡店,若有所思道:“或许可以换个思路。”
“你想到了什么?”
阳光照射在青年金色的瞳孔中更加流光溢彩,黑川彻轻笑,右手食指指向前方在薄雾间浮现的雪山,“不如我们进行一场雪地探险吧。”
51.大雪
“也就是说,你觉得那些线索会在雪山上。”
虽然太阳照射在身上是懒洋洋的,但是随着风传达而来的冷意让黑川彻缩一下脖子,他点了点头。
安室透正翻阅黑川哲辉黑川彻递给他的旅游手册,这是对方先前在咖啡店中看到的。
上面描绘着长野县中著名的景点,包括雪山、滑雪场,而在手册的结尾页,用大大的警示文字标记着——雪山树林有熊出没。
雪山……树林……熊……
对,他们之前遗漏了这个可能性。
虽然深田明告诉他们是黑警进行那些枪械交易,但是倘若对方是通过警察的身份,从猎人那里得来枪械的渠道,这也说得通。
“有可能,并非是那个黑警在警局当中掌握了多大能量,而是他通过猎户使用猎枪狩猎的活动掩盖了这些交易的痕迹。”
“但是猎户的枪大多粗制滥造,并不像……”诸伏景光摇了摇头,他精通枪械自然也能分得清工艺,他很清楚村田村当中见到的那些枪械结构完整。
安室透侧过头,看向好友,“会不会是那个人掌握了改造枪支的手段?这样的话,子弹的问题也能解决了。”
“但是这种技巧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掌握的……”
“应该存在着某个训练有素的团伙在背后指导长野的黑警。”黑川彻猜测道。
说到这里,三人相互看了一眼。他们都明白了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是那个组织的影子。
“那么我们接下来就先前往这个警署再进行调查吧。”安室透指向地图西侧,那是一块和长野是接壤的区域。他们从资料当中发现长野中央警署和这个地方警署接触频繁。
“不,”黑川彻指向地图正中央的区域,“我觉得,应该去这个地方。”
那是一块被连绵起伏的高山山脉层层包围的区域,也没有成规模的村镇集合,自然也并没有任何警署。但往往这种远离城市的偏远区域会有纷繁复杂的奇特信仰。
安室透犹疑了两秒,摩挲着下颚看向黑川彻。“有多少概率?”
他这次的目的除了了解黑川背后那些世界的具体影响,还是需要调查枪械失踪案件。这些失踪的100多支配枪是悬挂于公安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时间不多了,他得选择更有把握的地点。
黑川彻微皱起眉头,语速变快了一些,“安室先生,对于‘那个世界’而言,统计学没有任何意义,所以人类发现的所谓科学都没有意义。”
“黑川君,那里目前还没有合适的对外交通方式,甚至连地名也没有。如果我们先去这个地方,路程上要花不少精力,时间成本太高了。”
黑川彻摇了摇头,站了起来,表现出一种带着冷意的平静:“如果安室先生坚持要去那个地方,那么我们也可以分开行动。你……你和绿川先生一起,我一个人也足够了。”
他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
黑川彻整理了一下大衣领角,似乎随时准备接下来的行动。常年独行侠做派的青年向来没有团队合作的概念,完全意识不到现在的对话有多么像负气出走。
安室透抿起下唇,正打算说些什么。
但是诸伏景光抢先一步走到黑川彻的面前。他微微低下身子,和对方的眼睛平视。
黑川彻躲闪了一下,但接下来又强迫自己看向对方。诸伏景光年长几岁的成熟男性气息从那股皮囊下透出来,在那张青涩的面容上混合出一种奇怪的美丽。
而那双像猫一样的眼睛在光线的照射下宛如一对价值连城的蓝色宝石,让黑川彻生无法伸出抵抗的情绪,几乎要溃不成军。
黑川彻深吸一口气,后退了半步,“我觉得这样子更高效。”
但诸伏景光紧接着向前了半步,循循善诱道:“黑川君,我们还是一起行动比较好。那个警署距离这里并不远,我们可以先过去探听一下情况。如果到时你仍旧坚持,再做决定也不迟。”
“可是那个地方……我有预感,绝对会有线索。”
“黑川君,请相信我,”
“……”黑川彻闭了下眼睛,抿起下唇沉默了片刻,最后说道:“绿川先生,那到时候,你可不能再阻止我了。”
蓝色的猫眼弯了起来,“我保证。”
一旁的安室透不知何时睁大了眼睛。景和其他朋友之间的相处方式是这样子吗?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确认了目标之后,就是准备装备。
诸伏景光和安室透负责在附近车行租赁越野车辆,而黑川彻则是在另一家雪具店购买相应的雪具。
滑雪的时节已过。雪具店里,店员趴在桌上打哈切,琳琅满目的装备挂在墙上无人问津。
黑川彻正在低头研究面前的护膝。在雪原中最常遇到的情况就是失踪,因此大部分外置雪具上面都涂抹着荧光涂料,他带着几分好奇对比着各式款式。
“黑川先生,又见面了。”他身旁忽然传来了一声爽朗的男性声音。
黑川彻抬起头看去,这是一个大约60多岁的老人,看向自己态度很是熟悉,“又是一次雪山旅程吗?”
他很确信自己先前从未去过雪山,而且记忆里从未有过这个人,是自己遗失的记忆吗?
黑川彻惊疑不定,点了点头顺着对方的话说了下去,“是的。”
很快黑川彻从对方的话语中了解到原来这正是这家雪具店的店长。店长表现得很是健谈,黑川彻轻易地顺着他的话语询问自己先前的经历。
在店长口中,黑川彻是在两个月之前来到了这家雪具店,而他购买的是一个人的装备。
“您是说我当时没有说过具体的目的地是吧。”
“黑川先生,你连这个都不记得了吗?身体更重要啊,要不还是再休息一段时间吧。因为滑雪受伤失忆的例子,我可是听过不少。”
被对方用关键目光打量的黑川彻讪讪,在了解完信息之后迅速带着结完帐的三套雪具离开。
一月中下旬,雪山上的积雪已经融化了不少,道路两旁能看见隐约隐约的绿色。
临近黄昏的时分,天色逐渐暗沉了下来。
一条似乎无尽延伸的道路上,一辆白色越野车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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匀速前行——道路并不平整,安室透只能压抑住想要飙车的冲动。
黑川彻坐在后排座位上,偶尔轮胎碾压在石子上传递来的轻微颠簸感让他感觉困意更加浓郁,“我稍微睡一会儿,等到了目的地叫醒我吧,绿川先生。”
说罢,他便头一偏,微卷的黑色发丝将他半张脸覆盖住,听到人声也变得模糊。
然而这场梦做的并不安稳,嘈杂的撞击声在黑川彻的脑海当中反复出现。终于,他忍无可忍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身旁的车窗外竟然是变成了全然的白色。
透过被积雪覆盖的车窗玻璃中仅剩的缝隙,能够确认道路和四周的景象的交界线已经模糊了。
“发生了什么……怎么会?”黑川彻的视线转向驾驶前排,安室透正一脸严肃地看向前方。
“黑川君,你终于醒了。”诸伏景光转了过来,神色也是相同的严峻。
黑川彻这才得知,在他入睡后不久,诸伏景光就发现天空开始出现冰雪。一开始雪量并不大,他们以为这只是偶尔的天气反常没有过多关注,直到鸽子蛋大的冰雹砸到了车前玻璃上。
在这样的大雪里,前行的方向与后退的景色是一样的,而很快在汽车旁边进行导航的手机屏幕引发出了无信号的提示。
他们先前曾经尝试原路返回,但先前行驶过的道路上的标志物也消失不见,考虑后还是选择了前行的方向。
“黑川君……我们刚才一直都没有办法叫醒你,会不会是因此‘那个世界’的原因?”诸伏景光怀疑这或许又是那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离奇现象。
怎么会,刚才他甚至都没有睡着的实感。
黑川彻皱着眉头,试探性的将车窗摇下一个缝隙,那些雪和冰雹就立刻顺着缝隙砸了进来,他很快又关上。
原本车内空调已经。原本被车内空调勉强维持住的温温度,随着这些在几段时间内就扑进来的寒气而迅速下降。
这么大的雪……
黑川彻沉默了两秒,摇了摇头,“我不确定,这整片区域给我的感觉都差不多,不过至少不用担心,我很确定我们目前还是在现实世界当中。”
“不过……”黑川彻迅速抬起头看向驾驶位的安室透,神色是罕见的严肃,“安室先生,继续开下去吧。”
这条路终归是有尽头的。
这些如同鹅绒大的雪,不断的在挡风玻璃前堆积,雨刷被冰棱冻结,但是无人提议在这个时候停车清理,他们都明白这个情况下,发动机一旦熄火就很难再次发动了。
失去了交通工具,他们会冻死在这里。
天色越来越暗,安室透只能依靠双向灯的灯光来指明方向。
似乎是不想再发出声音招致更加诡异的灾难,越野车内无人说话,偶尔车饰晃动发出滴答声。
副驾驶座上一直负责观察路况的诸伏景光突然提醒道:“前面好像有什么……”
这条路两旁没有路灯,视野中,两道灯束之外的区域是无尽的黑暗。
而现在这片黑暗当中出现了一个亮点。
如灯塔般指引他们。
52.支票
灯光的尽头,一个现代化的三层建筑被四周的雪山环绕其中。深沉的夜色下,隐约能够看见前方不大的招牌。
“古下旅店?”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旅店?
这让车上的三人更加警惕。即便是不考虑那些超越常理的诡异存在,也常听闻有犯罪分子在荒无人烟的郊外开店,将过路人的钱财占为己有后杀人灭迹。
安室透和诸伏景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接过黑川彻从后座递过来的羽绒外套。
在穿戴衣服的时候,诸伏景光再次回过头看向黑川彻,“黑川君你确定我们目前是处在现实世界当中吗?”
正观察四周情况的黑川彻转过头来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虽然这个地方确实有些诡异,但是我非常肯定目前我们还在现实世界。”
从空气中传递过来的空间感知一如既往。
“绿川先生,有什么不对劲吗?”
诸伏景光将左手腕上的手表展示给安室透以及黑川彻。
车辆停止发动机熄灭,手表上温度刻度正随着他们的感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下落。而一旁的气压计竟然显示500百帕。
换算成海拔高度的话,他们目前是在5000多米的高山上。但是日本的最高峰富士山也不过3700多米。
“数值相差这么大,也绝不可能是天气影响导致的气温变化。”诸伏景光再次看向黑川彻,“黑川君?”
“我……不知道,我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黑川彻摇了摇头,神情夹杂着茫然和不安。
来到长野之后到现在,他们所在的大地始终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只是为什么会感觉有点晕……
“或许只是气压计坏掉了。我们先去看看这个旅店的情况。”安室透径自推开了车门。
旅店正依靠着道路右侧某座山峰,零星的巨木在两侧成簇拥的姿态欢迎客人。
旅店当中似乎已有人注意到了车辆到来的动静,一楼的灯光也依次亮起。
不等安室透上前敲门,大门被打开了。
一个成年男性出现。上方的灯光从他颈部和侧面倾泻出来,他相貌平常,给人的感觉和平时见到的会社职员差不多。
到三个人,他露出了几分惊讶的表情,“你们是?”
诸伏景光露出温和的笑容,“这位先生,很抱歉这么晚打扰了。”
安室透则是使用他平时惯用的完美伪装,接过话和对方交谈了起来。
“我们原本是打算来雪山徒步旅行,但是外面风雪太大。这里似乎是旅店,应该不介意我们入住吧。”
“原来如此,最近山上确实是天气不太好。”男人笑了笑,向后让出了位置,很是友好的姿态。
黑川彻拢着衣服站在后方打量着旅店周围的环境,幽暗的夜色中似乎有不可知的怪物隐藏其间,而那些漆黑树蔓中间有萤火微点。
那是……猫吗?
诸伏景光看到青年神思不属,拍了下肩膀提醒道:“黑川君,我们先进去吧。”
“啊……好的。”
旅店一楼接待处并不宽敞,但是布置得很是温馨。关上大门后,黑川彻的眉眼便不自觉的松懈了下来,这一股暖意仿佛从极寒地狱进入了天堂。
经过介绍,他们得知这家旅店的老板名为宇江田高史,和妻子宇江田晃代一同经营这家小小的旅店。
安室透用不宜察觉的视线扫了一圈,“宇江田先生,你们为什么会选择这里经营啊?”
“虽然这个地方很偏,但是人少也清静而且有我和妻子最喜欢的温泉。”
安室透露出不似作伪的惊讶,“诶?温泉?这里吗?”
老板的表情中带了几分自豪,从招待台后面拿出来了一个半人高的精美宣传板,上面用圆体文字大大地写着:天然温泉,欢迎入住。
“对啊,我们的温泉都是从后山一个天然温泉池子中引过来的,可是花了很大的力气。在山上,管道的材料很难运输上来。”
“可是我看好像今天入住的客人并不多。”诸伏景光问道。
冬日的雪地,一眼就能看清楚。他注意到房屋周围似乎没有多少走动的痕迹。
“也是天气原因,之前约好的客人都没有来。”
“可惜你们来得不凑巧……”宇江田高史面露无奈,正打算再说些什么。
突然,楼梯上传来轻微的响动,他抬头看去,嘴角眉梢迅速柔和了下来。
“晃代,不是说了我一个人就能处理好吗?”
“今天你也很累了,我来将客人安顿好吧。”那是一个清丽长相的女性,和丈夫对视了一眼后,看向三人,“我是宇江田晃代,客人们请跟我来吧。”
一楼的客房里,玻璃窗和墙面将急骤的风雪阻拦在外面。黑川彻独自待在房间里——诸伏景光和安室透留在外面准备。
这样的雪天,车辆停放在露天是需要遮挡和加固的则是在了解附近的地形。
他裹了裹在你身上的大衣,继续将东西从行李箱中拿出。
突然敲门声响起,门被推开,一阵冷风的灌入惹得他打了一个喷嚏。
“十分抱歉,您没事吧。”推门进来的人正是旅店老板的妻子,正面露歉意看向他。
黑川彻眼中含着水汽,摇了摇头,“只是有些不适应。”
“初次来雪山总是这样的。有事的话随时告知我们。”宇江田晃代将毛巾放在柜子上,随后转身离开。
“等一下,晃代女士。请问旅店里面有没有养猫?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一只猫。”
“猫?”宇江田晃代皱起眉头。“您看错了吧,这里夜间的温度最低会降到零下一二十度,猫根本不可能生存下去。”
“你应该看到的是某些雪地动物吧。”晃代笑了笑,最后提醒了一句。
“这个地方还会有熊出没,如果您想要出门,请务必结伴而行。”
“好的,谢谢你告知。”
注意到对方已经离开,黑川彻围了下围巾,躺倒在距离他最近的被褥上。
他是第一次来到这么寒冷的环境中,深入骨髓的冷意从四面八方侵蚀而来,而伴随着寒气的困倦也一同蔓延上大脑。
早知道……应该多准备一些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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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的装备。
五分钟后,房门再次被推开。
黑川彻用力支撑起上半身,面部泛上红晕,“绿……原来是安室先生啊。”
“车子没问题。”金发青年点了点头,陈述道:“至于店长,我看不出什么破绽,应该只是普通人。”
黑川彻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之前那条道路为什么这么古怪,但是我们最好尽快离开这里。”
“这家旅店备有汽油,我已经加满油箱了。”
黑川彻沉默了几秒之后,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站起身,将围巾解下,转向另一个话题:“安室先生,你现在有固定的工作吗?”
“额,目前还没有。”,安室透不明所以地眨了下眼睛。
迟疑了片刻,黑川彻缓缓说道:“我看安室先生一直忙于各种临工以及地下组织的工作,真是非常辛苦。”
这种时候,理论上自己应该先表达一下关怀。
“?”
黑川彻以惯思维跳脱,有些时候真的很难懂。安室透一时想不到他为什么突然说出这些话。
是自己露出了什么破绽吗?
“安室先生,我一直很感激您之前对我的帮助。”
黑川彻紧张地在大脑中不断的回忆,先前见识过的相似的场景。
虽然这么想有些伤人,但是安室先生这样,真的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黑川君……之前那些经历当中,你也帮了我很多。并且这也是我的职责,不必放在心上。”对方如此严阵以待,安室透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随后,黑川彻深吸一口气郑重地上前两步,递给了安室透一封信,被金发青年下意识接住。
他下意识地打量,“这是什么?”
”安室先生现在进行的工作,我认为还是没有足够的保障。我想以安室先生的能力足够做出一番事业,只是欠缺一些机会。”
“这是出于我个人的意愿,请收下吧。“
“绿川先生一直没有过来,我去看看他。”说罢,黑川彻便匆忙地打开房门,仿佛身后有鬼魂索命。
“等等!”
黑发青年此时倒是全然不见显然厌厌的姿态,安室透阻拦不及,只能看着对方迅速消失。
安室透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手中。
这是什么?感谢信吗?
他拆开信封,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张支票。
安室透将纸片拿出来反复看了几遍,确认这确实是支票,而且金额不少,足足五百万日元。
他居然从黑川彻那里收到了一张金额不菲的支票。
一时间,安室透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上挂满了问号和感叹号。
“黑川!”
金发青年打开大门,然而黑川彻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
他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再看了一眼支票上的信息,上面的付款人银行信息和之前他调查过的一致,确实是黑川彻的。
联合对方刚才说的话语,潜台词也就不言而喻了——希望他有一份体面的工作。
这算什么?拿着这些钱,离开小景吗?
53.发烧
“忍不住的话,想笑就笑吧。”
“不……零,对于先前发生的事情,我真的深表同情。”
安室透无奈地看向好友,“景……”
找寻黑川彻无果,安室透在旅店外看到了正在越野车旁确认环境的好友。
诸伏景光听完先前发生的事情后不自觉噗笑出声,随后露出带着戏谑的表情,眉眼都是笑意。
“估计是之前‘那段时间’你给黑川留下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了。”例如光速换装、持枪威胁,以及大战人鱼之类的。
“也不是我想要那么做的。”风评被害的金发青年长叹一声,无力地用手捂住眼睛,下意识地再次想起之前的种种经历。
在这段时间里,为了确切地了解清楚黑川彻身上的那些离异现象可能会造成的后果,安室透一直反复回忆自己出现反常行为时的情形。
虽然有所收获,但每回忆一次,那种迫切的想要找个地方把坑把自己埋进去的欲望就越发强烈。
“我去和黑川谈一谈吧。而且,我觉得他可能还隐瞒了什么……他认为并不重要的细节。”
安室透闻言露出了认同的表情,连连点头。这次事件让他深刻地领会到了黑川彻的脑回路着实异于常人,还是让很有经验的景光来吧。
而等到他们再回到房间,赫然发现暖色的光线下,榻榻米中央被褥被团成了一个椭圆的形状,边缘处垂落下丝缕的黑色卷发。
安室透无奈地朝好友的方向看了一眼,把手搭在这座小山的最顶端,“黑川,虽然你之前说的那些话虽然很离谱,但是我真的没有因此生气哦。”
“黑川?”
房间内一片安静。
诸伏景光察觉到不对劲,和好友对视了一眼,上前两步将被褥掀开。
米白色的棉布中央,黑发青年正靠着侧躺着呈现一个环抱的姿势,褶皱的衬衫衣领紧贴着他两侧发红的脸颊,眼睫微颤,呼吸有些急促。
诸伏景光摸了一把青年的额头,滚烫得仿佛都能蒸熟鸡蛋——先前黑川彻的一系列不对劲,在此刻找到了答案。
黑发青年车上迅速的入眠以及和平时相比显得更加迟滞的动作在此时清晰,黑川彻之前并不是因为即将却毫无头绪的事情而感到不安。而是这位经历诸多痛苦都毫不在意的青年,却无法分辨自己已然成了病患。
雪山和平原地带最大的差别就是极端的温度以及大气压强的变化,来到这一截然不同的环境里出现发烧的情况实在正常,但无论是黑川彻本人还是向来观察细致入微的诸伏景光都忽视了这一可能。
诸伏景光随即弯着腰将黑川彻轻柔妥帖地放置成一个更加舒适的姿势,侧脸看向安室透,“他发烧了。”
“那这下可不妙。”安室透的神情多了几分凝重。
好在越野车上装备齐全,诸伏景光顺利找到了备用医药箱中的退烧药。
而黑川彻趴伏在他膝盖上,那副精致的五官在腿去了阴郁之后变得柔和,甚至有几分温顺的意味。
他虽然是昏沉的状态,但有着基本的反应,尽管因苦涩的味道皱眉,却并不抗拒将药片和水尽数吞下。这幅甚至可以称得上乖顺的姿态让诸伏景光不免有些怔然。
诸伏景光很少会直接注视黑川彻。黑川彻对于视线格外的敏感,而在获得身体之后,诸伏景光体贴地不去干扰对方。而在获得实体之前,他和黑川彻仅有意识中的交流,这样子长时间地注视对方确实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这样才像一个刚上大学不久的青年人。而不是一天到晚总是一副阴沉的样子,喜欢离群独行,还总是语出惊人。
诸伏景光眉目柔和,叹气般轻笑了一声,看向正绘制旅店平视图的好友,“零,等到明天早上,黑川应该就会好转,到时候我们再决定接下来的行动吧。”
然而事与愿违,等到第2天再醒来时,诸伏景光发现黑川彻病得更加厉害——原本因高热而泛起红晕的脸庞此刻变得无比苍白。
诸伏景光试图唤醒对方,然而黑川彻却如同陷入了最深沉凝重的梦境不曾醒来。
医药箱当中只是储备了最常见的药物,显然不足以应对。而经验丰富的店长夫妇断言情况并不乐观,“最好还是想办法把带到最近的医院。”
这确实是目前最可行的方法。
按照分工,安室透负责先去发动车辆,他来到旅店大门外的空地上,将包裹着越野车的保温层揭开,坐上驾驶位,然后插入钥匙,旋转。
然后预想之中的引擎发动声却迟迟没有响起。
该不会是……不对,太阳已经出现,外面的温度再低也不应该发动不了。
抱着这样想法的安室透反复尝试,可是结果始终一样。
他察觉到不对劲,压低身子,趴到车底查看情况。便携手电的灯光照射在雪地的冰渣上,间或泛起微弱的光芒。
而这片白色中有一团发黄的污秽。
安室透用手指轻捏了一小撮,递到鼻尖下轻嗅——是汽油的味道。
!
安室透迅速将手电的方向调转至上方,在黑得发亮的金属构架的左下位置出现了一个大洞,不时有相同质地的液滴落下。
根据流速可以判断,这起码是三个小时之前发生的事情了。
让安室透心中更加感到不安的是,油箱破口的地方并非是什么人为制造出来的伤口——切口粗糙,夹杂着阴森可怖的腥味,更像是某种野兽的锐利尖抓,安室透不自觉感到背脊发凉。
因此,当诸伏景光刚刚将客房内的行李打包好,就听到窗外传来好友带着几分惊愕的声音,“景光!大事不妙!”
三分钟后,诸伏景光站在好友身边紧锁着眉头,环顾四周,“昨晚我们特地确认过在那个房间里能看到车辆,轮流守夜时也没有发现任何人接近过……”
“景,你是怀疑有人趁早上我们没有留意时做了手脚?”
“很有可能,但是周围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脚印。”诸伏景光蹲下身体,仔细观察积雪,“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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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雪的形态非常自然,不是人为清理覆盖过的。”
“我觉得还有别的可能性。”安室透意有所指道。
“先前我留意过,雪停了起码有四五个小时。”而普通人不可能做到越至这么远距离的越野车上破坏油箱而不留痕迹。
二人对视了一眼,神色极为严肃。
唯一的解释似乎只有这段时间一直困扰着他们的,‘那个世界’的诡异。
他们在旅店的餐桌上找到了店长夫妻。
“什么,有人破坏了油箱?”店长宇江田高史讶异地瞪大了眼睛,站起身,似乎非常难以置信。
而一旁的宇江田晃代匆忙询问:“您确定吗?”
“我们的好友现在重病在身,情况危急,你觉得我们可能会跟你开玩笑吗?”安室透眉峰紧皱,面色沉凝,眸色晦暗。
一旁的诸伏景光注意到店长在听到消息后的眼神有一些闪躲,随即用目光紧紧锁定对方,“请把任何可能的线索尽数告知吧,这样我们才能排除二位的嫌疑。”
当诸伏景光不再温和礼貌的姿态展示给他人时,那副久经历练气势极盛的压迫感便随之而来,宇江田高史更加战栗,后退一步,“请放心!我知道的都会说,但是我们真的不清楚……”
“起床之后,我和晃代就一起烧水和准备早餐,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情啊。”
诸伏景光看着餐桌上还冒着热气的牛奶,“烧水?”
“是用于洗漱和清洗衣物的水,原本我们都会使用经过过滤的温泉水,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几天的水都非常冰冷,我们只能用柴火加热。”宇江田晃代语气不稳道。
安室透和好友对视了一眼,继续逼问道:“那么其他客人在那里?”
“现在这里除了你们三人之外,也就只有两个结伴而来的常客,并且昨天出门写生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你们这里只是招待常客?”
原本惶恐的男人也变得冷静了下来,“是的。按照时间每隔半个月运送的物资都是固定的,所以我们之前也只接待提前约定好的客人,不然食材会不够用。”
诸伏景光用指尖轻微敲击桌面。从二人的状态能判断出他们确实对油箱被破坏一事并不知情,但是他又很明确的清楚对方还有事情在隐瞒他们……
思索间,他透过被挂画的栅格看到厨房方向一个移动的影子。他疾步上前拉开大门,做出准备反击的架势。
“等等……那是……”宇江田高史声音变得焦急。
紧接着出现在诸伏景光面前的却并非是他预想中的敌人。
这个影子的主人是一个梳着双马尾辫看上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她面容甜美,湛蓝的眼睛透着好奇,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看到陌生的男人进来,小女孩似乎也并不慌乱,而是仰头看向诸伏景光,说话的语调中带着稚气,然而内容却要在场的人登睁大了眼睛。
“我知道哦~那个破坏铁皮罐子的是喜欢穿白白裙子的雪女。”
54.芽里
“芽里!不是说好了吃完早饭之后在回房间画画嘛。怎么又在外面乱跑?”
诸伏景光看了一眼眼前的女孩和面容焦急的宇江田高史,半跪在地板上,“你叫芽里是吗?”
小女孩听到了诸伏景光所说的话,她弯起眼睛,轻踮脚尖,“哇,是发着金光的大哥哥。”
宇江田高史将女孩抱在怀中,解释道“这是我和晃代的女儿芽里。她说的都是小孩子的胡言乱语,不必放在心上。”
“芽里真的有看见了,是白色的,就站在车车旁边。”宇江田芽里大幅度地挥舞着双手,眼睛亮闪闪的。
“芽里又在胡说八道了。”宇江田晃代看着芽里执拗的表情,无奈地从丈夫怀里将女儿接住,对其他人说道:“我带着芽里先上楼去吧。”
女孩被抱走却仍然不服气地大喊道。“但是芽里真的看到了,那个白色巨大的影子。妈妈,我真的看见了。”
女孩的声音慢慢远去,诸伏景光看向宇江田高史,问道:“你们的女儿好像有些……”
或许是接连发生的事故让这个中年男人升起了几分烦躁,甚至开始向陌生的过路人倾诉:“在芽里出生之前,因为某些缘故,我和晃代没有做过孕期检查。”
男人停顿了两秒,“等到芽里出生之后,医生告诉我们她患了先天性的基因病。这种基因病会影响她的大脑发育,她的视觉听觉都会存在不同程度的异常。一直以来,她总是会突然表现得特别激动,我们也尝试了解她说的事情……”
“你们的女儿芽里会出现幻觉?”一旁的安室透也从女孩神经质的表现中察觉出不对劲。
宇江田高史苦笑一声,“是啊。刚才芽里说的话,你们不用在意。她总是会说这种奇奇怪怪的内容,但其实根本就不存在。”
“你们难道没有尝试过研究那些奇异现象真的存在吗?”安室透试探道。
“一开始我们还害怕,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只有小孩才能看见的生物。”宇江田高史神色哀凄,“但是她只是……病了。”
“宇江田先生不必太过担忧,现在医学科技这么发达相信之后一定有转机的。”诸伏景光放下戒备,低声安慰道。
这种亲人之间的羁绊最为动人。店长夫妻对女儿的爱护让他不由想起了自己青记忆中已有些模糊的父母。
“其实芽里现在已经好很多了。我们听说如果是生活在高压环境当中,或许能激发机体自身的潜力,所以我们才搬来这里经营这家旅店,其实主要是为了芽里。”
“其实近两年芽里的情况已经好上许多了,我们还有在考虑。如果能够稳定下去就回长野市。但是最近几个月芽里的情况又反复了。”宇江田高史轻叹一声。
安室透原本只是打算借这个机会看他们是否对异常现象有所察觉,没有料到却勾起了他们的伤心事,一时间有些愧疚,“如果宇江田先生有需要,我也可以帮忙联系一些这方面的医学专家。”
宇江田高史无力地笑了笑,“多谢好意,我们之前也尝试过许多次了,只有这个办法起到效果。”
“至于你们朋友的病情和车子的意外,我们实在不知情也无能为力……”
诸伏景光顺势换了另外一个话题,“刚才您女儿说的雪女是什么?”
“雪山上总是流传这样子的传说,用来恐吓那些不听话的小孩子罢了,大概是其他客人聊天时被她听去了。”
“但是传说流行应该也有伴随一些古怪的现象吧,这附近还有没有什么诡异的事件发生?”
宇江田高史沉思片刻后摇了摇头,“无非是山里的熊又有伤人事件。二位可不要听信那些胡言乱语,我可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神!”
诸伏景光和安室透看到彼此眼中的无奈。在遇到黑川彻之前,他们确实也都是十分相信科学的。
10分钟之后,客房内。
安室透看着好友将常用的装备一一穿戴整齐,神色严肃又夹杂着些许担忧,“景光,要不还是我去吧。”
“零,我只是去附近查看情况罢了。”根据宇江田高史所说,附近的温泉有大小十数个,就在旅店后面,只要沿着山体顺时针走一段路就到了。
“即使遇到危险,我现在的这具身体也可以再次生成。而且现在一般的物理攻击可都伤害不了我。”诸伏景光朝好友对了一下拳头,露出少见的锐利的笑容,“这么担心是在小看我吗?”
“那我就等着景顺利归来了。”安室透弯起眉眼。
现在旅店中危机潜藏,而车辆受损的情况也说明了那种破坏造成所需要的时间很短。出于安全考虑。安室透只能寸步不离守在房间里,继续照看黑川彻。
阳光透过纱窗照射在床榻上。青年还是面色苍白,如同一尊蜡像般安静地闭目躺在榻榻米上。
当安室透无聊地再次翻阅起长野中央警署的文件时,一阵稀碎的声响响起,同时伴随着小声的呼喊,“大哥哥。”
安室透将房门打开,视野向下,看到宇江田芽里正眨巴着她圆润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芽里小妹妹,你是来找我们的吗?”
“我来找那个黑色头发的大哥哥玩~”说罢,宇江田芽里就从安室透身侧钻了过去。
安室透只能合上门,看着小女孩如同火箭冲向躺着的黑川彻,以鸭子坐的姿势跪坐在床榻边,低下脑袋看着黑川彻的脸。
“这个哥哥的眼睛怎么闭上了?”
“他生病了。”安室透环抱着手臂走了过来,柔声询问道:“芽里妹妹很喜欢黑川吗?”
以往日黑川彻那生人难近的姿态,很难想象会有陌生的小女孩不盯着景光和自己,反而盯着黑川。
背对着金发青年的宇江田芽里露出一副闻到了蜜糖香气般的满足表情,甚至隐约藏着几分沉迷“因为他很漂亮啊。”
安室透失笑,漂亮这个词用在黑川彻身上,未免显得得弱气。
见宇江田芽里现在似乎言语逻辑顺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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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普通的七八岁大的孩子没什么两样,他继续打探起情报,“话说芽里有见到那个破坏车子的雪女长什么样子吗?”
“就是一大团白色的,像雪一样。很漂亮,还会发光!”说着说着,芽里兴奋起来,“真希望能够天天见到。”
“这么说来,难道你之前经常能够见到雪女吗?”
“每天下雪的时候我都能看到。可惜任田叔叔不在,他也很喜欢这些漂亮的生物。”宇江田芽里眼睛亮亮的。
这个熟悉的姓氏,让安室透更加警惕。“任田叔叔……是谁?也是住在这里的客人吗?”
“是啊。他和爸爸是好朋友呢!我记得爸爸叫那个叔叔……任田什么……任田……”
“任田德茂?”
宇江田芽里连连点头,“嗯嗯!”
哈,这个地方果然和木仓械失窃案有关,安室透思忖道。看来眼下他更应该将精力放在这个地方。
思索间他见到宇江田芽里面色犹豫地看向自己,“哥哥,你不去看那个黑头发的大哥哥吗?我看他好像在哭。”
他迅速回过神来,赫然发现黑川彻紧闭的左眼外侧流出某种黑色的粘稠液体,甚至隐约泛着金属光泽。
大事不妙。
安室透迅速将宇江田芽里抱了出去,然后返回查看对方的情况。
那些黑色的不知名液体此刻甚至从黑穿刺的眼睛和嘴角流下,安室透轻微掰开对方的下颚,发现整个口腔里都充满这种液体。
“黑川?黑川!”尝试性的推搡和叫喊都无济于事,安室透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黑色无节制地溢出,沾染到旁边的布料上,甚至出现了被烧焦的痕迹。
他将沾染了液体的布料放入水杯中,片刻后水杯被黑色全部污染,然后突然整体性地呈粉末状碎裂。
安室透没有打算将目前看似正常的旅店一家三口牵扯进来,因而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使用一切可以接触到的东西接触这些液体,尝试分析研究——黑色液体呈现出一种高热的状态,但凡是固体都会被进一步地融化肢解。
这些性质让他不自觉地想到了岩浆,岩浆、温泉,这两个单词被联系到一起的事实让安室透心下一沉。
其实他一开始对于黑川彻生病倒是过多在意,毕竟对方的生命力顽强程度属实是过于夸张了。但眼下这种怪异的程度,还是让他不精想到了更加恶劣的情况。
而且……他想到了之前景光告知自己的情况:现在好友所拥有的实体是纯粹的能量构造物,大概是和黑川的生命联系在一起的。
如果黑川这里出了这样的状况,那么是不是说明,景光那里出事了?
-
而在这片雪原的另一处。
云气低垂,肆意的风雪在这一区域凝结,诸伏景光勉强睁开蓝色的眼睛,堪堪能识别出眼前的大致景象。而近处的积雪上,有密集的如同蛛网一般的黑色藤蔓造物延伸向前。
他被困在这里,进退无路。
55.黑色
澄澈的天空上,近处的洁白云团如蜂团一般簇拥,更高的山峰出现在道路右侧的极远处,而距离诸伏景光更近的山体则是被雾气遮挡。
那些仿佛能将人冻成冰雕的寒气从诸伏景光暴露在空气当中的皮肤以及衣服的接缝处争先恐后地钻进来。诸伏景光再次调整护目镜的位置,显然现在这种天气和他记忆中的长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长野多雪山、多温泉。在诸伏景光小的时候,每当冬天来临,他就会和父母一起在家煮寿喜锅看着屋外的雪景,偶尔他们也会去靠近山脚下的温泉。
当然最开心的就是打雪仗,哥哥虽然从少年时期就是一副沉稳的样子,但是在这个时候也会外露出高兴。他曾经生活过的长野,是属于荞麦面的香气,以及山野间的放肆。虽然黑川彻一再表示这是现实世界,但是诸伏景光并不愿意去设想长野真的变成这副样子的可能性。
诸伏景光沿着宇江田高史所指示的路线向前走。这里的雪格外的厚,人迹罕至的雪山上自然是没有人铲雪的,在这种道路下前行很是艰难,好在诸伏景光对于在厚实的雪地当中行走很有技巧,并且现在这副身体是远超常人的矫健。
但是再继续走着,诸伏景光的脸色就逐渐严肃了起来——距离不应该这么远。
这种高寒的环境下,温泉水自然也承受不了长距离的管道运输。他们所处的旅店拥有温泉水的一个地下出口,并且在上方铺设了材料。即便由于树木和地形的阻拦,导致需要绕远路,但是不应该走了这么久还是没有见到。
正在诸伏景光疑惑的时候,一对诡异的发着荧光的东西在视野尽头出现,并且不时闪烁,像极了一双眼睛。
这或许和眼下的困境有关,诸伏景光跟了上去。
然而短短几分钟之后,他发现自己跟丢了那个生物。朝周围看去,迎面的是一片低矮的被厚重的冰雪覆盖的灌木丛,还有几棵孤零零的巨木。
而雪地上除了他自己的脚印,就是一片平整且略带蓬松的积雪——没有其他任何的痕迹证明之前曾经有过生物来到这里。
诸伏景光气息微喘,这时才发现原来不知何时风雪又开始了。他叹息了一声用远处的山峰作为定位打算先返回旅店。
然而就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里,这些突然出现并且迅速加剧的大雪狂掠而过,将他的痕迹已经全部覆盖掉。
诸伏景光察觉到不对劲,安全起见,将身上的装备和衣着再次整理和固定。
狂风如同巨浪一般席卷过境,夹杂着如同蒲公英般轻盈的雪花,视野愈发受限。
因此,直到近前,诸伏景光才发现他先前经过的雪地上突兀地出现了一块巨大的岩石,并且背后有一个凸起的黑色影子。
“是谁?”诸伏景光呼喊的声音很快就消失在了风雪的呼啸当中。
他尝试性地分辨这个黑色的影子,外层应该是属于防寒外套以及帽子。这应该是一个人。
诸伏景光提高警惕缓步接近,在排除了对方的攻击意图之后,诸伏景光靠近观察。这是一个在冰天世界当中,却没有穿多少防护设备的中年男子。
对方青紫的面色似乎在昭示着对方已经死去多时。即便如此,诸伏景光仍然想要确认一下对方的生命状况。
男子整个胸部以下的身体都似乎埋入了雪地当中。诸伏景光伸出手,想要将他拉出来,然而紧接着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对方空荡荡的下半部本身体以及光滑的切面。
诸伏景光按捺住自己的震惊,他将这个男人的上半身扶到岩石背后,这里形成了一个风速相对缓和的空间。他在心中默默说了一声抱歉,然后仔细观察那个像是将对方从身体中央直接切断的切口,像是大力崩裂的石英石表面那样光滑。
诸伏景光思考着:如果想要达到这样子的效果,对方的身体必须是在极度冰寒的状态下,然后用巨大力量切割才能造成的。
这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类依靠刀具所能制造出的,甚至接近于……神迹。
想到这里,诸伏景光小心地将对方面部的遮挡物揭下,之前那股隐约的熟悉感,在此刻清晰明了——那副面孔和那份资料上的任田德茂是一致的。
无论是任田德茂的离奇失踪却出现在这里,还是他们三人无法抵达既定的目的地并且被困在这里,都在预示着这次旅程也同之前一般危机重重。
诸伏景光将对方的身体放到地上。他准备想办法将尸体带回旅店做进一步的检查,任田德茂现在这副样子很显然是也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对于警察而言,尸体身上的痕迹是可以说话的。
然而在他正打算想登山绳系成合适的形状方便他搬运时,整个空间仿佛都受到了一种剧烈的震荡。诸伏景光被一种极为强烈的眩晕感击中,倒在了地上。
片刻后,等到他再次抬起眼睛时,原本就刺骨的冰冷变得越发严厉。诸伏景光甚至感受到了麻木之外直达灵魂的刺痛,诸伏景光试图稳住自己的身体,继续观察。
整个空间视野被收缩到了极小的范围之内。
诸伏景光深吸一口气,他尽力的将身体贴在那块巨大的岩石旁边,甚至无力在意原先那个男人的身体被这阵狂风刮走。
诸伏景光心下叹息,虽然这具身体拥有着超越普通人类的素质,但是他却无法真正的触及那个领域,无法在不科学的情况中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他原本曾经也向黑川询问过普通人是否可以研习他曾经使用过的那些法术。然而非常少见的,黑川彻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的提议。
“绿川先生。就像我现在的天赋一样,学习魔法或者咒术也是需要一定天赋的。而那所需要的疯狂对你而言,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魔法的力量和灵魂相关,我曾经听到一种说法,使用那些法术实际上是在燃烧人的灵魂,其实也没有错。当你试图去了解,那些不可名状的事物就离你越近。”
“绿川先生,以你现在的情况,千万不能试图进入那条河流。坚硬但是无法融入周围环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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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石会有怎样的下场呢?会被碎成粉末。”
黑川彻先前严肃沉凝的神情在诸伏景光意识当中出现又很快消散了。既然无法依靠那种力量,那么现在他就只能想其他办法脱困了。
诸伏景光下定了决心,朝着先前来时的方向缓慢挪过去。在这样子的狂风当中,他只能弯下身躯,尽力的减小风的阻力同时使用冰镐在地上留下痕迹——帮助他能够及时辨认出自己的方位。
在艰难的花了大约一个小时之后,诸伏景光终于在一颗两人都无法环抱的巨大树木后稳住了身体。
他闭上眼睛艰难的喘息了一会儿,然而在他继续向前时,一阵突兀的疼痛从他脚尖传来。
诸伏景光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低头看去,在近处的地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好似蛛丝的黑色藤蔓,而转过头的身后也是相同的东西。
而仔细查看之后,诸伏景光确认自己并没有受伤,那似乎是越过血肉直接烙印在灵魂上的疼痛,诸伏景光心下不安。
这些又是什么……?
蛛丝密密麻麻布满了他目之所及的所有空间,似乎打算将自己围困死,而显然他也不能像一只猴子一样在树木间灵巧地移动。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时,一个声音响起,诸伏景光看向传来的方向,隐约有一个金色的影子。
"跟我来。"
诸伏景光惊讶地发现周围这片蛛丝中间突然出现了一道空白的通道。于是他沿着这条路顺利离开了这片吃人的区域。
风雪也在不知何时停歇了下来,诸伏景光得以进一步观察背对着他领路的人影。那是一个金色中长发的少年,看身高只有十二三岁大,全身裹着一身镶嵌着金线纹路的白色长袍,他走在前方好似完全不被严寒的环境所困扰。
等到离开这片充满危机的区域,那少年也停了下来,转身面对诸伏景光。
少年如黄金一般的微卷头发垂落至胸前,精致的五官似曾相识……而那双金色的瞳孔就更加熟悉了。诸伏景光很快就辨认了出来。
“黑川?”诸伏景光微抿下唇。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到当自己深陷险境时,会突然出现一个极像是缩小版黑川彻的少年将他救了出来。
这个少年闻言微笑着说道:“原来我叫做黑川吗?”
“你究竟是谁?”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名字只是一个代号。”
这个少年和黑川彻平日里一样安静。但说话时的神情和他见到的黑川彻截然不同。那抹笑容温和并且神圣。如同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画作中的天使。
诸伏景光越是观察他,那股非人感就更加明显。
“那你能告诉我……刚才那些黑色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那是口口口口的猎网……”
诸伏景光不解地皱眉,那个名字在被他听到却无法被记住。
“你不必在意这一点。我出现在这里,只是为了提醒你。你接下来的行动非常重要,甚至影响整个世界……”
56.医生
说完那句话,金发的少年转身离开。
少年的个子不高只到诸伏景光前胸的位置,步伐也不快,但是在这片雪地上,却如履平地。
诸伏景光迅速跟上对方,“你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提醒我什么?”
少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然而诸伏景光紧紧跟着他,并且不断的询问。
最终,少年好像也终于感受到了他的绝不放弃之心,略带着不耐烦,回应道:“如果一直跟着我走的话,你可就很难回到之前了。”
“和这个比起来,我更想要知道真相,关于你,关于黑川,关于这整座雪山的秘密。”诸伏景光放缓了语速。
少年轻笑了一声,“你似乎对这些很执着。如果你现在回去,再等上几天,会有另外一批人来到那个旅店,跟随他们就可以返回……嗯,姑且算是正常的世界了。”
“那么之前那些神秘失踪的木仓械呢?还有任田德茂,他究竟为什么变成那个样子?”
少年沉默了两秒,“你真是一个很执着的人。如果你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那么我可以带你去亲眼了解。”
诸伏景光的其他疑问还没有说出口——下一秒阳光下的漫天大雪,就变成了漆黑的夜幕。
他发现自己和那个少年正走在一个水泥地上,四周是熟悉的建造布局。和长野其他靠近雪山的地方一样,大路两旁是低矮的平房,偶尔会有挂着温泉木牌的日式建筑,装饰的纸灯笼发着柔和的光。
诸伏景光惊疑不定的望向少年,“你究竟是谁?你和他有什么关系?”
少年并不答话,而是看着眼前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院子。
这个少年总是一副谜语人的作派,倒是让诸伏景光想起了自己的好友,或许在组织的其他成员眼中也是这般可恨吧。
他跟了上去,听到对方朝自己说道:“我是被邀请来诊断宇江田芽里病情的医生,你是我的助手。”
说罢,少年就按响了门铃。
不待诸伏景光了解现在的情况,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女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熟悉是因为在不久前诸伏景光还看见过,陌生是因为看对方的年纪,比之前见到的宇江田晃代女士憔悴的多。
这似乎是……过去的时间?
而看到少年的瞬间,对方眼中绽放出希望的光芒,好似全然没有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显然只是一个未成年,“您就是黑川医生吧,真是太感谢您来这一趟了。”
少年点了点头,抬手示意一旁的青年,“这位是我的助手,诸伏景光先生。”
“!”虽然对方先前的行为已经证明了绝非是普通人,但是骤然叫破自己的真实名字还是让诸伏景光心中一震。
“你好像很惊讶于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难道你认为他没有意识到你之前的谎言吗,诸伏警官?”少年再次露出那种温柔而又古怪的笑容。
说罢,少年就跟着宇江田晃代走进客厅。
这一点少年说的也并没有错,诸伏景光知道黑川彻并非是一个愚笨迟钝的人。对方应该早就从自己和零的行为举止当中察觉出端倪。但是既然对方从未开口叫破这一点,双方也就保持着这样微妙的平衡。
进入客厅,诸伏景光看到宇江田高史在听到动静后,立即站了起来,朝着少年以及诸伏景光露出感激而又忐忑的表情。
“真是非常感激黑川医生的到来,芽里实在没有办法前往医院,只能让您亲自上门一趟。”
在双方进行简短的寒暄之后,少年和诸伏景光走进宇江田芽里的房间,三岁大的女孩正抱着一个皮球露出高兴的笑容。
跟在身后的宇江田高史拿出过往的检查报告,“黑川医生,芽里在大约5个月大的时候就会说话了,一开始我们还高兴于她很聪明,但是她经常会对一线空无一人的角落说些奇怪的话。”
诸伏景光注意到诊断报告上面写着:……初步诊断HYSD基因编码不完全……考虑精神XX分裂……他不由再次为这对夫妻感到同情。
少年走到宇江田芽里跟前蹲下,原本正专心致志盯着皮球的女孩在看到少年之后突然用明显更加兴奋的语气说着:“漂亮!漂酿!”
宇江田晃代匆忙上前试图安抚女孩,“真是对不起,她今天有点格外的兴奋。芽里,芽里,乖,我们轻一点,轻轻地说话。”
“没有关系。”少年摆了摆手,随后开始了检查。他先是用手电照射女孩的眼睛,观察瞳孔的反应。随后又拿出几个玩具诱导芽里说话,然而女孩自始至终都一直嘟囔着漂亮两个字,想要凑近少年。
大约一刻钟后,少年将那些东西都收了起来,转身朝宇江田夫妻示意。
“黑川医生,芽里她?”
少年轻微摇了摇头,“她的情况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很糟糕。”
宇江田晃代下意识的用手捂住嘴巴,眼睛迅速变得湿润通红,“芽里她真的没救了吗?”
“倘若直接放弃她。其实对于你,对于她,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更好的选择。”
宇江田高史怀抱着几近崩溃的妻子,眼神中怀着绝望,“但是我们真的没有办法了,这可是我们唯一的期待已久的孩子啊。”
正当这时门铃再次响起,伴随的还有急促的敲门声。
然后一个让诸伏景光同样感到熟悉的男人出现了,正是前不久被发现倒在雪地上死去的任田德茂。
他看上去和宇江田一家人十分熟悉的样子,上来便直白的说出自己上门的目的,“高史!我找到一个办法救你们女儿了。”
听到这话的宇江田高史迅速收敛起情绪,“什么?”
“我是说真的。”他拿出一份打印好的文件,递给对方,“这是我托国外的朋友查到的类似的病例,曾经有医生用这种方式将一个男童治愈。只要将芽里带到一个足够高足够寒冷的地方……”
宇江田晃代擦干了眼泪,也激烈地参与讨论了起来。
诸伏景光注意到那份文章来自从未听闻过的期刊,也顾不得去思考自己的行为究竟会产生怎样影响,“等等,我想还是需要先进行一些更加详细的报告吧。”
然而他们像是完全忽视了诸伏景光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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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伏景光只能看向少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可以阻止他们,任田德茂说的那个方法只会将他们带到无法挽回的地步。狼怎么可能融入羊群呢?”少年没有回答诸伏景光的问题,再次笑了起来,像是居高临下观赏步入死亡陷阱的羔羊。
他记忆当中的黑川绝对不会露出这种表情,诸伏景光感到有些不适,“她身上有什么问题,还有你说这话的意思是,我们回到了过去,可以改变未来?”
“回答错误~”
少年转身看向他,环抱起双臂,右手轻巧地打了一个响指。
随着声音响起,一瞬间视野再次变动。
但诸伏景光,再次眨眼的时候,他看到的是似乎大了一岁的芽里和宇江田夫妇在客厅里看电视。
在场的人中,似乎只有宇江田芽里注意到了诸伏景光和少年的出现,她露出灿烂的笑容,笑着叫喊:“漂亮!哥哥!金色的,金色的。”
“芽里,芽里,安静一点。”宇江田晃代匆忙抱起女孩,然而女孩紧紧盯着少年,并没有对他的话语做出任何的反应。
一旁的宇江田高史叹息了一声,看向妻子:“晃代,我觉得不如尝试一下德茂的方案吧。我们不能再看着芽里这样子继续下去了,而且家里也没有积蓄了……”
“可是我始终觉得那些人……”宇江田晃代迟疑了几秒,又再次看了一眼女儿,最终还是点了头,“只能这样了。”
“高史先生?”,诸伏景光试探性地和这二人沟通,但是对方毫无反应。
少年在一旁说道:“时间是有限的,他们现在听不到你说话了。”
“他们打算干什么?”诸伏景光从这二人的话语中察觉到了不祥的预感。
“当人类无法通过个人有限的行动摆脱困境,他们便会将希望寄托于神明。”少年再次笑了出来。
诸伏景光沉默了两秒走进了两步,用那双微调上扬的蓝色眼睛看向对方,“明明不想笑,为什么还是要笑呢?”
少年的笑声迅速的平静了下来,他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因为这确实是一件可笑的事情。正如我的命运。”
这句话触发了诸伏景光的回忆。先前黑川彻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这个少年……
然而不等将询问说出口,他发现自己的身体突然变轻了许多,如同一缕青烟漂浮在空中。
视野中再次充满白日的阳光,通过周围依稀还没有融化的冰雪以及远处云雾之间的银白雪山,诸伏景光大致能判断出和旅店周围的环境相似度很高。
“哇,你的表情确实很有趣。”和他一样化身陈厌恶的少年右手托着腮,评价道。
“为什么我们总是在变幻形态?”
少年摇了摇头,“这是为了安全,你应该不想被猎犬追杀吧。”
“猎犬?”
少年用左手指着下方地面上争吵的几个人,“不用急,谜底很快就会解开了。”
他笑着看着诸伏景光,金色的瞳孔在阳光下近似流淌的黄金,“到时候,或许你会想杀了我,杀了黑川彻。”
57.过去
在那之后,无论诸伏景光如何询问,少年都闭口不言。
他只能继续当这个旁观者。
时间大约是黄昏左右,地上争吵的那几个人正是宇江田一家、任田德茂以及一个成年女性。
在经过简单的尝试之后,诸伏景光大致明白了这个幽灵一般的身体应该如何控制。
他缓缓落在这几人身旁,正好听到宇江田晃代向任田德茂发难,眼神则是看向一旁的女人。
“德茂先生,你之前说过要带我们来帮助芽里恢复正常,但是我看那些人可都不像什么正派人士。”
“晃代夫人,你也很清楚你女儿的病症的严重程度,根本不是现有科技医学水平能够治愈的。我带你到这里来自然是用另一种更加高明的方法。”
“你是指让我们加入邪教吗?你可不要欺骗我!刚才里面的那些人祷告的内容我可都是听见了。”
任田德茂的脸上划过迟疑,“那只是……”
此时,那个一直沉默着的女人说道:“但是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存在着神明啊。从远古到现在,人们一直不都是在祈求神明的降临吗?信奉宗教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有几亿人,不乏财阀学者,难道他们都是被蒙蔽的吗?”
“但是那些都是合法的宗教。”宇江田高史在一旁强调。
“合法与不合法,只不过是人为定义的。”
“我们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这个世界上存在人类无法理解的存在能够拯救我们。你不是因为你女儿的病症而痛苦吗?倘若能使得你女儿恢复正常,那么自然证明了神明的存在和强大。”
任田德茂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晃代夫人。我也是亲眼见识到了,所以才推荐您过来。至于宗教这种事情,为了达成目的,信奉又有什么关系呢?”
宇江田晃代的目光迟疑的看向,被她抱在怀里的女孩,芽里黑色苍白一副病殃殃的样子,似乎是病情加重了。最终,女人点了点头。
这里俨然已经成为了邪教的宣传现场。诸伏景光轻皱起眉头。
他自然不认同对方的鬼话,但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又分明让他感觉有些熟悉,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诸伏景光跟随着这伙人来到了附近一个天然形成的巨大石缝下,在这个空间中央,有一个用黑色石头堆积而成的圆形平台。
“我就相信这一次。”
宇江田晃代目光紧紧盯着周围的这几个人,随后将女孩抱到这个平台的正中央。
陌生女性拿着一些奇异的发着荧光的石头堆叠在周围。
随后,某种奇异的光芒从芽里身上闪烁起。宇江田晃代在一旁惊愕的捂住嘴巴。
等到那股闪光熄灭,女人看向宇江田夫妇,语气极为冷硬,“这一次仪式就结束了,你们可以先带她回去观察。”
诸伏景光思忖道,按照他见到的宇江田芽里,恐怕这些仪式真的起到了效果。
画面一次又一次的跳跃,诸伏景光看到宇江田一家人多次在这个祭坛出现,夫妻二人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妈妈,我们还要来这里吗?但是我每次躺在那个圆圆的碗上都感觉很冷。”恢复了精神的宇江田芽里有些退缩。
“但是那个东西能治好芽里的病,就多忍耐一些吧。”
然而在这些治疗进展到第10次时,情况发生了变化。
“你是说还需要我们提供帮助才能让芽里继续治疗下去?可是我们已经捐了那么多钱了。”宇江田高史不敢置信的说道。
“是啊,这个场所可是专门用于祭祀的。”女人面露不屑,“你觉得教团会缺少那些钱吗?之前帮助你们是看在高史先生的面子上,其实我们已经破例了。”
宇江田晃代抓着一下丈夫的手臂,语气恭顺的说道:“那么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让芽里积蓄得到治疗呢?”
“只要芽里能够恢复健康,我们什么都会做的。”
“这样子吧,我们在长野还缺少一个专门的中间站。如果你们能够在附近帮助我们提供中转服务,那么芽里自然可以继续得到治疗。”
“这当然可以!请交给我们吧。”
看到眼前的一幕,诸伏景光皱眉看问少年:“芽里的情况很显然不对劲,或许是那个祭坛当中有什么药物发挥了短暂的作用。”
少年摇了摇头,不急不缓的说下去,“不,那个祭坛确实起到了效果,她能让宇江田芽里平静下来,如果这样保持一辈子,她确实可以平凡而幸福的度过这一生。”
“但是?”
少年笑了一声,接过话头,“但是,万事万物皆有其代价。”
诸伏景光听见少年用轻慢的语气继续对他说道:“这个故事的发展是,想要救助女儿的平凡夫妻就这样接触到了一个他们本来没有交集的隐藏在世界背面的组织。”
“组织……”诸伏景光轻微的摇了摇头。在日本民间,邪教团体猖狂,时常会有耸人听闻的新闻传出。在小的时候,他也曾经听父母讲起过邪教导致家破人亡的传闻。
想到这里,诸伏景光心中不详的预感越发强烈。
又是一个冬天的到来,白雪覆盖上枯枝。在相同的地点,宇江田高史面色铁青的质问女人,“前吉,为什么那些人运送的货物是枪支?”
“宇江田先生,我想你们应该理解的。为了维持教团的影响力,一些贸易是必不可少的。”
“但是这是违法的事情。私下□□可是重罪!”
“对于普通人,这是犯罪。但是对于我们来说,这是交易。你不必如此慌张,教会会保护好你们的。”
宇江田高史质问道:“我最近听到山林中有人被猎枪误射中而死的新闻,这个是你们做的吧,又哪里来能够保证我们呢?反正我们要退出。”
女人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其实你们也不便如此害怕。像这种事情,其实也是上面默许的。”
“默许?你是说警局里面也有教会的人?”
女人点了点头,“不然你以为那些流传于黑市的枪械是从哪里来的呢。一部分是警局当中的人监守自盗,但任田德茂先生一个人可不敢做出这种事情。”
诸伏景光听到这里,心下震动。这很有可能并不只是说服宇江田高史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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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他没有想到任田德茂背后牵扯到的人有这么多,长野警方内部的混乱程度已经到了这一地步吗?那哥哥岂不是……
接下来,诸伏景光看到高史先生沉思片刻后最终还是接受了。
他皱起眉峰。人的底线一旦打破,向下的坠落就会变得无比顺畅。
“我要怎么做才能阻止他们?”
少年摇了摇头,笑了一声,“为什么不继续看下去呢?”
时间线向后跳跃,大概是两个月之后——诸伏景光大概明白,这应该是按照和宇江田一家人的轨迹进行的。
在旅店附近,那个名叫前吉的女人对任田德茂说道,“之前说好的加入,但是现在想反悔绝不可能。”
“但是你们这次弄的动静也太大了,那么多枪械根本不可能直接运送出长野。”
“如果不动这批货,是没有办法完成上面交代下来的任务。”女人神色冷硬。
“这次我新掌握了另外一条线路,可以在旅店进行交易。”
女人冷哼了一声,“又是那家旅店,之前我就不同意叫那对夫妻拉进来。”
“我可不仅仅是因为这个理由才把他们拉入伙的……”
而此时诸伏景光看着那个女人的面容,终于从那变得严肃偏激的面容上回忆起了熟悉的地方。
如果对方的眼睛变得圆润一些,脸颊的弧度再突出一些……还有那个熟悉的姓氏……
诸伏景光猛然发现这个女人竟然是他上小学时期的英语老师,前吉采叶。
十多年过去了,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变化。
原本喜欢在山林里捕捉独角仙的男孩长了公安警察,而那个常常用温柔表情抚摸自己头发的老师却成为了邪教的管理层……
命运尤其喜欢捉弄人。
二人争执的声音打断了诸伏景光的思路。“对于教会的命令,我向来都是执行的非常到位。是你一直在自作主张!”
“利用教会的力量以权谋私才是你的目的吧!”
在这场冲突之中,诸伏景光迅速注意到任田德茂将手伸向了腰背后。
任田德茂任职警察许多年,又参与这样的交易,随身携带枪支也并不意外。
眼见任田德茂就打算这样将那女人杀死,诸伏景光片闭了闭眼睛看向少年,“我可以改变这里发生的事情吗?”
“理论上,只要你想,就可以。”
“我想要救她。”
“但是你确定你救下她会带来更好的未来吗?”
“按照原本的轨迹线,这个女人今天会死在这里,她和教团里面的联系其实相当薄弱。因此任田德茂将会把这件事藏起来,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还是那副漫不经心又像是怜悯,带着些许笑意的表情。
时间真的来不及了。诸伏景光向前半步,双眼紧盯着少年,“我要怎么做才能阻止他?”
瞬息之间,诸伏景光看到任田德茂的右手食指已经放到了枪托上,似乎在下定最后的决心。
少年眨了下眼睛,托着下颚回答他,“我可以答应你,只要你付出,改变命运的代价……”
58.猎犬
真是啰嗦啊,这个女人。真是已经忍了她很久很久了,不过是仗着进入教会的时间比我久,哈,真可笑。
可惜呀,今天之后你就再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颐指气使。
任田德茂的目光紧紧盯着眼前女人不断张合的嘴部,右手握紧那冷硬的枪械——这给他带来了强烈的信心。
眼前的女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向后退了半步。但是任田德茂并不在意,这样的距离手枪根本没有失败的可能,她已经绝对不可能任何逃脱。
自己这么多年以来的忍耐,就在今天做个了结吧。
任田德茂这么想着,举起手枪对准前吉采叶。然而下一秒,他只感到一股强烈的失重感,被重重的掼倒在地,手腕剧烈的疼痛后知后觉被感知到。
任田德茂发现自己躺到了地上,而手枪也不知何时被夺走了。
他强忍着痛处抬起头,看向面前突然出现的陌生青年,语气中是强烈的惶恐,“你是谁!”
多年的警察经历让任田德茂下意识的开始判断来人的情况。仰视的视线只能看到这个青年冷峻的下颚以及带着厉色的蓝色眼眸,虽然看上去年纪不大,但是这样的身手和气场实在是骇人。难道是那个组织的人来杀自己灭口,但是明明已经达成了约定……
陌生青年的出现也让在场另一个人前吉采叶睁大了眼睛,“你……你是怎么?!”
她清楚地看到了这个陌生青年突然出现的全部过程,如同天降神迹一般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难道是神明遇见了自己即将遇到危险,特地派神使前来拯救自己?
被殷切期待的目光注视着的诸伏景光打量了两眼手中的手枪,是日本警方常用的五发左轮。原本应该被用于警察守卫民众的用途,然而此时却成为了黑警杀人灭口的凶器。
诸伏景光举起手枪对准躺在地上的任田德茂,“长野警署里面,除了你还有谁牵扯到这个教会?”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砰!”
枪声响起,男人外衣的肩膀外侧部位扩散出鲜红的印记。
子弹造成的擦伤会产生剧烈的疼痛,但因为高热带来的灼烧反应仅会造成少量的流血,是安全且方便的刑讯手段。
“……我不会说的……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说!”任田德茂喘息着用手捂住伤口。
诸伏景光微抿起下唇,脑海中迅速浮现起先前查阅过的资料。
任田德茂家境优渥,虽然由于学历没有达到职业组的标准,但担任的职位,已经是年限内他能达到的最高级别了,而且,他和其他同事上级的关系不错,在事业上应该没有犯罪的动机。
至于家庭,他和妻子也有一个正上小学的孩子。而从先前他们去任田德茂家里,玄关入口处的全家福上,一家三口都笑容灿烂,他的妻子虽然有些紧张,但是看上去并不憔悴。
而这样子的一个人,又会因为什么样的原因参与进教会呢……
想到这里诸伏景光将地上的男人拉起半个身子,随后利落地用右手将男人摁倒在地。再次从肩部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任田德茂下意识的发出了疼呼。
“你不会真的相信了那些人的鬼话,认为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存在吧?”
“像你这种人当然是不会懂的。”任田德茂冷哼了一声。
“如果信奉的神明真的注视你,他们为什么不来解救你呢?任田先生。”
“我不过是一介凡人,能为神明的降临贡献出自己的生命是无上的荣光。”
诸伏景光皱起眉峰:“任田德茂,你这么做对得起胸前的警徽吗?”
“你是警察?不,不对……”
“长野县的枪支失窃情况已经上报给公安。如果你说出名单,还能将功补过。”
然而男人在听到公安两个字之后,就两眼一闭,咬紧牙关,再不肯说出半句话。
按来长也仅数里,被渗透的程度比自己预计的要更加严重,现在是没有办法让他说出口了。
按照刚才少年说的内容,他们现在是通过某一种方式回到了过去。但是穿越时空会被居住在时间夹缝当中的神话生物猎杀,因此他能够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很短。
现在,只剩下两分钟了。
诸伏景光将目光移到另一旁依旧惊魂未定的前几彩叶身上,“他刚才想要杀你,之所以这么做,你应该也能想到原因吧,教会里的人已经把你放弃了。”
女人用愤恨的眼神瞥了一眼任田德茂,看向这个刚刚救了自己一命的青年,“……我也帮不了你什么,我和他负责的内容不同。这个混蛋是负责和警方的人联络,而我的是和长夜其他地区的猎人进行合作。”
“那你们平时是通过怎样的方式进行交易?”
“通过古下旅店,那家旅店,只在冬天开业,猎人们会以客人的身份和我们在那里碰面。”
“都有哪些人?”
女人摇了摇头说道:“每次来的人都不一样,但是这件事几乎覆盖整个长野地区。”
诸伏景光沉默了两秒从任田德茂的身上摸索出手机,一边用随身携带着的登山绳将他捆绑起来,随后拨打了公安和线人专用的联络电话——这里靠近雪山山脚,可以正常拨打电话。
“长野近期丢失了了大量警用手枪,涉案人员包括长野中央警署的任田德茂,这是最高规格……”
“等等!你是谁?”刚拿起话筒的公安接线员来不及更多询问,就听到一阵剧烈的撞击声从电话那头传来,随后便是机械的忙音。
手机掉落在地,不远处,前吉采叶拼命捂着嘴颤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风中传递而来奇怪的腥臭味,她看到奇怪的白色雾气逐渐散去,莹白的雪地上出现了三道狭长巨大的黑色痕迹。铲起的泥土中浸润如同岩浆的粘稠物质,散发着强烈的邪恶气息。
诸伏景光此刻正被少年拉着手臂奔逃,对方的焦急透过触感传递而来,“就是你所说的猎犬,很强大吗。”
“……在神话生物当中,那也是最为危险的生物之一。”
周围的景象开始迅速的变换,诸伏景光看到白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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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不断在眼前闪烁,而从感知到的温度来看,时节也在交替运行着。
他们似乎通过少年的能力在时间线中穿梭。
突然,诸伏景光感觉到自己陷入了一片奇怪的极为深沉的阴冷当中,然后是胸前和腰侧传来一股坚定的力道——这是他在这片冰冷中唯一感知到的存在。
等到诸伏景光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洁白的沙滩上,周围是广阔的大海,而那个少年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和先前他说想要杀死自己时的眼神很像。
诸伏景光不禁好奇,从刚才那些行动中他也看出来眼前这个少年或许是黑川彻的一部分。毕竟这两个人好像都是在面对自己时,都是同样的外强中干。
“你在看什么?”他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
“我在看你。诸伏景光,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遇到的最奇怪的人。”
“你见过很多人吗?”
少年并不回答,他看向周围,眼中流露出一抹熟悉和怀念,“你见到这里吗?”
诸伏景光摇头否定,“我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这里除了海水就是天空,没有任何的参照物,他怀疑自己正处在什么海洋的正中央,但是自己脚下的这片沙滩又相当奇怪。
这片沙滩的面积很小,而几步之外深色的海水就占据了全部的区域。恐怕除了这方寸的立足之地,其他的地方都是这片海洋。他隐约感觉到这或许并非是真实的世界。
“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是在这里。”少年绕着诸伏景光转了一圈。
“我很确定,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如果是第一次见到黑川彻,那应该是在他的家里。”
少年轻笑了一声,“我们其实从很早之前就已经见过,只是你忘记了。”
然后诸伏景光就看到这个少年走到自己面前,然后搭上自己的肩膀。那一瞬间,所有感知都远离自己。
在再次接触那片冰冷海水的时候,诸伏景光忽然想起来了什么。
为什么对方的眼神如此让自己感到熟悉,在他死后,再次感知到自身的存在,他看到的是镜子里正平视着自己的黑川彻,当时青年也是这种奇怪的眼神。
透过海水,少年飘来几句话语,“被狗追着跑的体验真糟糕啊。诸伏景光,你的演技水平真的需要加强一下。”
如同浸没入最深层的梦境。
等到诸伏景光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黑川彻的意识当中。
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黑川的病是否已经好了?不,如果他先前的行动真的改变了过去,那么等他醒过来应该会出现在另外一个地方。
视线是一片黑暗,有窄长的光晕忽闪忽灭。
黑川应该还没睡醒,诸伏景光已经习惯了每天早上青年的这一步骤。
接下来就是等他重复这个眨眼大约三遍,然后黑川彻才会睁开眼睛。
在这时,诸伏景光突然听到开门声,然后是一个陌生女性的声音。
“诸伏警官,这里还有一个人。”
59.高明
昨天傍晚,长野县警署本部收到一条消息,来自于松本市的一家温泉旅店中发生了杀人分尸案。
即便是在整个日本,这样恶劣的案件都是相当少见的。经过商议之后,刑事部搜查一科的诸伏高明,大和敢助,上原由衣三人被派遣支援调查。
收到命令之后,天未亮,三人便集合出发。
奇怪的是,虽然是冬天,但是在临近目的地时,道路上出现了白色雾气,上原由衣只能降低车速。
“啧,这样还要多久才能到。”
“天气问题的话也是没有办法的,暂且忍耐吧。”
这么说着,坐在后座上的诸伏高明看向道路两旁,锐利的目光试图看穿浓雾的尽头。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栋三层建筑。
“古下旅店,就是这里了。”上原由衣看着旅店的招牌松了一口气。
刚才那阵莫名出现的浓雾让她心中不安,长时间的在那种环境下驾驶车辆,人的精神会受到极大的压力。
但紧接着,她察觉到了不对劲,车子上的其他两个人同时说出了她的想法:“没有警戒线。”
这起案件影响恶劣,松本警署从昨天傍晚便已经开始调查,一个晚上的时间,应该足以让其他警察抵达整理现场,并且获得初步的调查结果。
这么短的时间,肯定也不可能已经结束案件,将警戒线撤离。
然而旅店四周只有一辆白色的越野车。这足以让他们察觉到不对劲。
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关上车门,放轻脚步。
旅店的大门没有被关上,但是没有人出现,他们分配了一下搜查的任务:大和敢助借助地形在一楼进行守卫,诸伏景光和上原由衣从三楼往下搜查。
古下旅店占据的面积并不大,每一层大约是三四个房间。三楼的三个房间里有两间房间被锁住。
诸伏高明看向最大的那个似乎是旅店老板居住的房间,房门只是轻微的掩上,随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躺在双人床上两眼紧闭的一男一女。
上原由衣上前检查,随后道:“都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按照温度,死亡时间应该在四五个小时以前。”
她看向诸伏高明,他们收到的信息是在这家旅店当中有两名死者被人杀害肢解。
凶手将二人的尸体原样拼凑在一起,因此通过旅店客人的证词,他们迅速的了解到了死者的身份,正是旅店的店长夫妻,宇江田高史和宇江田晃代。
上原由衣将资料上面的照片和这二人仔细比对了一番,确认无误后说道:“就是这两个人,但是很奇怪。明明资料上显示,这两个人是被分尸,但是他们暴露在外部的皮肤上没有任何伤痕,更像是服用了毒药。”
诸伏高明套上手套,简单的检查了两名死者,沉思片刻后说道:“这个症状,是心脏骤停。”
应该是毒药导致的心跳停止,想到这里,诸伏高明继续搜查了房间内部,但是没有找到更多的线索。二人只能前往其他区域。
在发现了尸体之后,他们搜查更加迅速。
二楼的这两间客房应该这几天有人入住,行李还放在房间里,可以判断出分别是一男一女,不过现在都不见了踪影。
一楼只有一间较大的客房,进门后能看到三张榻榻米,上原由衣在靠门的那张床上发现了黑川彻。
在翻遍了整个旅店之后,他们唯一寻找到的活人,就是住在一楼客房里的陌生黑发青年。而对方还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睁开眼睛之后茫然的看向上原由衣,“你好?”
一楼的餐厅作为简单的问询场合,黑川彻坐在椅子上等待,三人在一旁分析现状。
“整个旅店都很干净。除了死者和那个青年,我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上原由衣打量几眼黑发青年之后,给出了判断:“虽然长相有些乖巧,但是气质不像好人。”
“目前我们只能从他的身上获取信息。”
“这个人看上去很可疑啊,我来审问吧。”大和敢助咧起嘴角,左手拄着拐杖大步迈向正垂眼沉思的青年。
“喂!小子。叫黑川彻对吧,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大和敢助将右手拍在桌子上。
黑川彻睁大了眼睛,仿佛被吓了一跳,沉默了两秒还是开口陈述:“……我和朋友在雪山上迷失了方向,所以在这里借住。”
“你的朋友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安室透,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黑川彻的表情中出现一丝不耐。
“这个旅店除了你们,还有谁?”
“警官先生,这个问题你去问旅店老板会更方便吧。我只是刚借住了一晚的客人。”
黑川彻更加不明所以,他们先前由于大雪借宿这家旅店。没有想到一觉睡醒,安室先生不见了身影,反而是遇到了几个奇奇怪怪的警察——虽然他看了这几个人的警察手册,确认了身份,但还是很奇怪。
一个儒雅的男人,长眉凤眼,给自己一种奇怪的熟悉感……一个长相秀丽梳着丸子头的女人,最后一个则是脸上有疤,左腿残疾的面相凶恶的男人。
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的出警配置。
而这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在听到自己的回答之后,更加怒不可遏道:“我现在可是在审问你诶,给我老实回答。”
黑川彻沉思了片刻,询问道:“难道是店长他们出事了?”
“是我在问你问题。”大和敢助敲了敲桌面。
“可是我没有义务……”
【黑川君,还是尽量不要和他们起冲突。】意识中,温和的声音传来。
诸伏景光已经大致了解了现在的情况,他们仍然是入住了这家旅店。不过黑川彻并没有生病,安室透不知所踪。
这一点很奇怪,零甚至没有唤醒黑川,便离开了。按照零的作风,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非常紧急的事情……
而更让诸伏景光意想不到的是,居然在这里遇到了了许久未见的哥哥。
开心又带着些许忧伤的情绪,从诸伏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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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心地蔓延开。破碎的镜子,一切都无法回到最初,但是四分五裂的碎片还没有被丢弃,修补好之后还能找照映出过往的时光。
虽然有一些变化,但哥哥还是和以前一样沉着冷静啊。在进入组织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哥哥了,没有想到再次相见竟是这样的境地,现在哥哥的警衔已经是警部了。
警部?
黑川彻的碎碎念再次响起。
【我真不想应付这个人。话说回来,这段时间我被警察问询的次数也太多了吧。】
黑川彻向来不会对这些强硬之人服软,这个叫大和敢助的警官态度十分强硬,实在让他逆反之心更重。但是,既然绿川先生怎么说了。
他闭了一下眼睛,他看向大和敢助后方站着的男人,“我可以回答你们的问题,但是我要和你说。”
诸伏高明那双蓝色的凤眼略微眯起,还是应许了下来。
看到这个男人冷静的表情,黑川彻的心绪不自觉平和了下来。
“也就是说你们发现这条路很奇怪,一直看不到尽头。在遇到这家旅店之后,你们就下车借宿?”
黑川彻点了点头。
“哈,你是在跟我们胡诌吗?”
“我不说谎。你们应该也有察觉到了吧,来到这里之后,手机的信号就消失了。”黑川彻看向诸伏高明,“这些都是事实。”
上原由衣在注意到诸伏高明的目光之后点了点头。
“所以我确实刚刚入住旅店,别的事情和我无关。”
“旅店店长夫妻死去这件事情也和你无关吗?”
黑川彻猛地抬起眼睛,“你说什么?”
“尸体就在楼上。而且根据目击证人的口供,凶手很有可能是头发微卷的黑发男人以及金色头发的男人。”
“等等,警官你说错了吧,这里可没有什么住在附近的目击证人。住在附近的只有黑熊啊。”黑川彻更加困惑,一觉醒来安室透消失,他又被告知宇江田夫妇意外死亡,而自己被指控为凶手。
一切的发展像是按下了快进键。
明明他还是在现实世界当中……不,这些人也有不对劲的地方……是了,这里不是这些凡人能够进来的地方。
黑川彻突然起身,不理会其他人警惕起来的目光,跑到客房。
诸伏高明和上原由衣对视了一眼,比了个先观察的手势,大和敢助跟了上去,“你要干什么?不会是想畏罪潜逃吧。”
黑川彻并不理睬他,他神情严肃,在行李中摸索,片刻后翻找出来之前送给诸伏景光使用的手表,上面的气压计依旧显示在相当低的数值。也就是说,他们仍然被困在这个地方。
那么这几个警官应该是意外进入到这个地方来的——但是这不可能!
“你在找什么东西?这个手表有什么好看的。”大和敢助在一旁追问,但是黑发青年人没有理睬他。
黑川彻神思不属的返回旅店大厅,眼中晦涩不明,看向诸伏高明,“你们现在身处另一个世界。”
60.出发
【就像我可以抵达‘那个世界’,其他世界的人出现在这里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他们看起来似乎对于这一点一无所知。】
【是的,穿越时空会伴随着能量波动。这些人很奇怪……】
一旁的大和敢助看着陷入沉思的黑川彻,面上涌现出更多的不耐,“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黑川彻缓缓吐出了一口气,“这位大和警官,你应该能够看出来这个地方的不对劲吧。”
他将那块手表递给对方。
“海拔5千米?这怎么可能!”大和敢助反复检查手表,“这应该是你们行骗的技巧吧,故意错误的时间,还把检测仪器弄坏。”
“我可是经验丰富的刑警,这种小伎俩可不要妄想就能骗过我!”
黑川彻摇了摇头,“风能带来信息,河流的方位,山脉的走势,星辰的轨迹。这些都无法作伪。”
“如果你们不相信的话,”黑川彻看向诸伏高明,“那就不相信好了。”
他转身打算去楼上查看宇江田夫妻的尸体,然而大和敢助又再次阻拦。
“我可不能让你去破坏案发现场,万一你是去销毁证据呢。”
“……那我要现在继续回去睡觉。”
“等等,现如今我们被困在这里。不妨开诚布公,通力合作。”诸伏高明走到黑川彻的面前,“如果我们能维持信任,自然也能提供给合作者信息。”
先前上原由衣检查了四周的状况,他们进入旅店时,温度只是有些寒冷,但现在却发现气温骤降,并且不知何时积累了一层厚重的冰雪。
这些怪异的现象让诸伏高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而眼下也只有这个青年是可以沟通的。
黑川彻思考了两秒,“那先说好。既然你们之前是收到案件才来到这里调查,那我想要看那份资料。”
“如果你可以证明之前所说的事情,那自然可以。”
黑川彻坐在餐桌边的椅子上,拿出被妥善收纳进行李的物件,陈列在众人面前。
古老陈旧的银质戒指,布满绿锈的金属残块,以及雕琢着符文的黑色石块。
坐在另一侧的诸伏高明若有所思:这种符石……应该与在北欧流行的神秘学有关。
黑川彻穿戴上那枚银戒,攥紧符石,闭上双眼。
随着青年的低声念诵,四周开始缓慢逸散出如萤火虫一般,飞舞者的流光。
这些白色的轻柔光团落在周围的人身上。
大和敢助睁大了眼睛,仔细的看着落在了自己外衣上的光团,很快这点光亮就在他那棕色的外领上融化成了一个白色的斑点。
等到大和敢助从见识这一幕的震惊和新奇中回过神来,猛然发现自己最喜欢的这一件外套被这些斑点侵蚀得不成样子。
大和敢助转头看向黑川彻,咬紧牙关,“你是故意的吧!”
黑川彻看到对方的样子,嗤笑出声,“这样子好熟悉,有点像斑点狗?”
原本只是选一个最简单的造成光源的术式,没想到还能造成这种效果。
“好了,敢助。”上原由衣迅速安抚道。这个青年真的能够使用这些科学无法解释的法术。那么或许他们三人在他面前也很危险。
她不愿让自己心生好感的大和敢助面对危险的境地。
看着大和敢助的表情,黑川彻挑了一下眉。小小的报复了一下,但还是很不爽。
他非常不情愿为自己看不顺眼的人详细讲解,他宁可面对那些追杀自己的怪物。
【黑川君,可以通过这些信物找寻失踪的人吗?】
黑川彻手指摩挲着下颚,【是了,还是要尽快找到突然失踪的安室先生。不过我需要先确定一些事情……】
随后他站起身,看向诸伏高明,“既然我现在已经证明了我说的话,你们也应该展示一下诚意吧。”
“自然。”
黑川彻接过资料,详细端详着上面的文字。名字和长相都吻合,是类似平行世界吗?但是时间要比这里晚上三年……
【黑川君,这个上面没有宇江田芽里的信息。】
【宇江田芽里?】
【宇江田夫妇的女儿,你之前没有见到。】
“这对夫妻有一个女儿吗?”黑川彻抬头询问道。
上原由衣不解,“黑川先生,他们并没有孩子。”
奇怪……宇江田芽里吗?
黑川彻沉思片刻,看向诸伏高明,“我要看他们的尸体。”
“黑川先生,这些资料本来应该是警局内部的机密。给你已经是破坏规矩了。”上原由衣面露迟疑。
“但是你们之所以来到这里不是为了破案吗?在这个世界上,还可以通过这些法术来进行犯罪。而在这一方面,你们一无所知。”
“喂,小子,你这么说太傲慢了。”大和敢助右手拍在黑川彻的肩膀上,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然而那双金色的瞳孔当中,没有任何的惧怕退缩,有的只是一片淡漠。
“我说的是事实。”黑川彻冷冷的回答。
这两个人站着对峙,一副分毫不让的样子。
这是,诸伏高明突然道,“黑川先生,你可以上去看,但是不能接触尸体。”
“高明?”大和敢助不解,但在收到诸伏高明的示意之后,还是把手放下了。暂且看着吧。
宇江田高夫妇的房间内,黑川彻绕着床榻观察,不时停下,仔细感觉。
空气中传来一股奇异的气息,但并非是那些邪恶的咒术,反而更像是……
“很奇怪,杀死他们的,应该不是那种神话生物,反而像是某法则……”黑川彻喃喃道。
“规则?”
诸伏高明的声音有一种奇怪的熟悉,黑川彻不自觉继续说了下去,“对,像是飓风雪灾那样,他们是被一种很少见的力量杀死的,我的天赋其实也能造成同样的效果……”
诸伏景光更加想要叹,【黑川君。】
不要再把自己往嫌疑人身上扯了。
诸伏高明疑惑道:“你的天赋?”
黑川彻沉默了两秒,说起另一个话题,“这不重要。我现在大概明确了他们二人的死因,确实并非是人力做到的。”
“三位警官,这件事情已经超过了你们的能力范围,你们现在在这里等着,之后我会想办法尽可能将你们安全送出这里。”
“等等,你不会想就这样让我们怪怪待在这里吧。”大和敢助一时间又气又好笑。
“不然呢?”黑川处也随之皱起眉头,他可不想带着这几个人,毕竟怎么看都只会干扰自己。
“我们不能就这样放你离开,你现在的身份可是犯罪嫌疑人,懂吗?”
“但是你拿不出我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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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夫妇的证据。”
“所以现在是传讯问话的阶段。”
黑川彻看了一眼面相凶恶的男人,又看向一旁平静看着自己的上原由衣和诸伏高明。
【绿川先生,你可以把这几个人打晕吗?】
【黑川君……】
【好吧,当我没有问这个问题。】
“但是我现在一定得出门去找我的同伴。”黑川彻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距离他醒来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不知道安室先生怎么样了。
“他现在很危险。”黑川彻看向一旁神色沉着的诸伏高明。
在确认了黑川彻的眼神传递出来的决心之后,诸伏高明点了下头,看向欲言又止的二人,“我有一个方案……”
黑川彻没有去理会这几个人究竟在谈论些什么,他回到房间,穿戴上方便在雪地跋涉的装备。
面对这种危险的情景,自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其实还有一件事情,他并没有告诉那几个人,如果绿川先生所说的宇江田芽里真实存在,并且是那种情况。
那么那对夫妻的死亡或许源头在宇江田芽里……
【说起来,绿川先生为什么不使用实体呢?】
他一个人应付这三个十分警惕的警官,真的感到头疼。
【宇江田夫妇突然死亡,我担心这些突然出现的警察以及潜伏在四周的人会另有图谋,我这样的形态会让他们放松警惕。】
【唔,也有道理。】
而等到黑川彻刚拉开客房的大门,就看到那个留着八字胡子的儒雅男人站在他面前,“黑川先生,不介意我陪同一起去寻找你的同伴吧。”
【等等!黑川君,请拒绝他。】
来不及细想绿川先生为什么看起来有些焦急,黑川彻回绝道:“但是这很危险。”
“警察当然是要面对危险的。我既担其责,自然不负使命。”
“可是其他人也可以……”
“敢助腿脚不便,我也不能眼看着上原在这么冷的天气冒险。”
“但是……就是不行。”黑川彻承认,他想不出其他回绝的理由了。
然而这时他却听到意识当中诸伏景光再次传来的话语,【黑川君,你能确保……他的安全吗?】
【我会尽力的,而且现在这种情况,留在旅店或许才更麻烦。】
最后,黑川彻应允了诸伏高明的要求,随后返回房间,从行李中翻找出来备用的衣物递给对方。
“没有想到你还是一个好心人。”大和敢助在旁边感叹。
黑川彻忍了一下,又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放过这个一脸凶相还总是出言不逊的男人,“我是怕,万一诸伏先生出了什么意外,岂不是又要被大和警官当成嫌疑人了。”
“呵,你小子小心,要是让我知道你对高明做了什么……我绝不会饶过你的。”
“那我等着看好了。”
一旁被充当攻击对象的诸伏高明,倒是好脾气的轻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出发前,黑川彻将两枚银色戒指递给了上原由衣。
“我不确定还会不会有敌人入侵这里。尽量在一起行动,以及从现在开始,你们最好不要称呼对方的全名。”
“为什么?”
黑川彻的视线停留在手心,“解释起来很复杂。最重要的是,请务必带上戒指。”
61.第 61 章
太阳和天光融成一体,在整个白色的世界当中,唯有山脊处零星的两个黑点,如同蚂蚁一般慢慢前行。
这是一篇雪地下覆盖着岩石的地带。冷硬的石头凝固上雪水,稍有不慎就容易让人失去平衡,诸伏高明和黑川彻只能谨慎地把握距离。
远处的雪山山峰上古时期就已存在的,万亿年沉淀出的岁月感如这片茫茫大雪一样倾覆而下,蔓延上二人的心头。
但与之而来的深远离人类世界的极致孤寂感。
黑川彻眯起眼睛抬头望了一下远处,蜷缩在衣袖当中的手紧紧握着一枚银白色的玻璃珠,“这个方向。”
在出发之前,他没有预想到寻找安室先生的过程会是如此的,艰难而又漫长。
距离离开旅店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这时,他身旁一直保持着沉默的诸伏高明,开口提醒道:“那个方向似乎有一个可以稍作休息的岩石洞穴。”
洞穴是出乎意料的整洁和干燥,而在不远处的山石旁,碎裂的树枝给人带来一些温暖的暗示。
“诸伏警官,最好不要在这里点火。”
“这里有人类活动的痕迹,不应该招致野兽。”
“或许是我多想了……但在这片雪原当中,除了野兽和人类,或者还有别的存在。”
“别的存在,”诸伏高明上挑的眼睛扫向眼前的年轻人,“黑川先生是从小就了解到了这些超自然现象吗?”
“那些不可名状的存在并没有超越自然,祂们是自然的一部分。”黑川彻瞳孔闪烁了一下,叹息如同雾一般消散,眉眼间多了几分哀伤,看起来倒是没有那么咄咄逼人了。
“我之前以为这些是我在11岁之后才出现的,但是现在看起来……”邮轮上月夫人的话语又出现在黑川彻的脑海中,“现在想起来……或许在我出生以前,我就和这些东西牵扯在一起了。”
“那么,学习这些东西是否会让你变得和普通人有所不同?”
“诸伏警官,不觉得这些问题有一些冒犯了吗?”黑川彻看向这个虽然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始终有一股沉着冷静气息的男人。
诸伏高明轻笑一声,并没有因黑川彻说话间的些许不悦而暂停他的探知。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位年轻人给他一种微妙的忍耐——对方在尽可能地向自己保持这一种忍耐。
如果他不抓住这一点,好好去了解前因后果,岂不是太浪费了。
“你似乎对那对夫妻的死去没有任何惊讶,这一点我很好奇。”
这个问题也是敢助之前对黑川彻十分警惕的原因。
如此外显的冷漠……很少见。
“但是我对于一对刚见过一面的陌生夫妻应该要怎样的关切呢?”
“人类大多会对于同类的死亡而产生一定的同理心。”而黑川彻会体贴的将外衣借给他,却冷漠的对待那对夫妇。
或许是这三人之间早有冲突……
“会因为所有人的死亡而感到悲伤的人是圣人,我不想当一个圣人。”
黑川彻站起身,“诸伏警官,抱歉,我不想再探讨这个问题了。”
他们在这里休息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他正准备将护目镜戴上整理好,却突然一阵晃动,差点摔倒在地上——一阵迅急的寒风从洞穴外部钻入。
原本用于遮挡的塑料布片被这股强大的力量压在石块缺口的边缘上。
逆着风向的诸伏高明略带狼狈的用手臂抵在石壁上作为支撑,一向整定的他在面对如此措手不及的事件前面也措手不及,话语在狂风中被吹散,“发生了什么?”
这股强烈的风能够轻易将一个成年男子吹倒,换算一下几乎可以匹敌一级飓风。
而被这股寒风刮进来的,除了肆虐的雪,还有树叶凋落的枯枝以及碎石。
“是不太妙的东西……咳咳……唔……”
黑川彻迅速戴上护目镜,用手套捂住口鼻,随后沿着身侧的石壁朝着光亮来源的地方艰难的走了十几步。
托护目镜的福,他可以借助掩体观测外界的情况。
十几个树高的风团卷起大量雪花,而在它们交错时,红色的光亮隐约闪现,而那些跳跃晃动的频率无法用人类已知的任何检测设备视网膜捕捉。
光亮的闪烁越来越扭曲,并且还似乎在向他们靠近……
黑川彻反复眨了几次眼,在分辨清楚之后,他猛的拉着诸伏高明,朝洞穴外侧奋力移动,“快走。”
诸伏高明跟着对方的脚步,疑惑道:“那是什么东西?”
在他匆忙的一瞥之中,只见到一个奇怪的红色光晕。
而黑川彻现在这幅紧张的样子,让他觉得更加奇怪。
但很快,诸伏高明也顾不得去询问对方了。
“扑通!扑通!”
心跳变得越来越快,但并非是由于在这种环境下艰难行动导致的,更像是心脏有了自己的意识。
巨锤敲击大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血管中流淌着的红色液体像是沸腾起来的岩浆。诸伏高明差点以为自己的身体被烈火点燃。
他很快丧失了对于身体的感知,只能顺着黑川彻指引的力道,机械的走着。
黑川彻也并不好受,他尽可能地弯下身体,几乎是匍匐在地上,还需要抓紧诸伏高明。
暴露在这阵风雪当中的手已经被冻出深深的裂伤,血液染湿了衣袖。而在不远处,正是朝着他们移动而来的怪物。
这些怪物移动的速度并不快,似乎是在享受将猎物玩弄于鼓掌间的乐趣。
从黑川彻回忆起来的片段——不知在哪里翻阅过的神秘学书页,他明白这些生物现在的目的以及有多危险。
那些红色光点的主人是一种生活在雪山上面的生物,他们出现的概率和时机并不清楚,途径之地的行路人都会就此消失。
研究者猜测,那个生物或许是在寻找人类作为他们的食物。
而受害者……这一点书页上没有记载,但是黑川彻的意识中忽然浮现出一种感觉……那像是被冰雪铸成的刀刃一寸寸割下皮肤。
难道自己曾经也遭遇过这些怪物?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得尽快摆脱它们。
黑川彻忽然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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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一凝,所处位置的东南方向,有一个突兀的白点,几乎能够和周围的雪地融成一片,但是那硬直的线条,显然并非自然形成。
有了目标,前进的困难终于不再是未知的程度。
他侧头向那片风雪的方向瞥了一眼,在极其浓烈的白色之中,视野突然模糊又变得清晰,他看到了一双血色的泛着荧光的眼眸,像是紧紧咬着猎物不放的野兽。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
黑川彻和诸伏高明斜靠在墙面,向来衣着整齐的长野孔明此刻也显得狼狈无比。
在稍微调整了一下状态之后,黑川彻开始观察他们现在所处的环境。
房间里摆放着一间小床和桌子,这里应该是一间休息室。
建筑主体是砖墙结构,先前被抵上的大门雕琢着镂空的洛可可式花纹。在墙柱之间摆放着神父打扮的人物刻像。
这个建筑应该是仿造文艺复兴前期的意大利教堂搭建的。
而门靠后的位置,黑川彻看到了一些不久之前还刚刚见过的印记。
【这应该是安室先生留下来的吧……】黑川彻想起临行前安室透,让自己必须全部记下来的行动暗号。没有想到真的起了作用。
【这些印记的意思是,小心,人,3。小心那伙人有三个。】
诸伏高明不知何时走到了他旁边,凤眼眯起,若有所思。
“矣。”
他们打开通道,这个建筑内部的大门。
顺着曲折的通道,一路上有许多类似的房子,一开始他们并没有在其中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直到黑川彻推开一扇雕刻着莨苕花纹的金属大门。
穹顶的顶部有一幅巨大的绘画像,描绘了天使俯瞰牧羊人的情景,而下是交错排列的蔷薇浮雕。在这个极富古典宗教气息的房间里有十几排放满了书籍的巨大书架。
这是一个图书馆。
黑川彻从最近的书架上随手拿下一本,翻阅起来,这是一本用英语记录的关于教会追随□□的书籍。没有太多可用的信息。他换了另一本继续看了起来,但内容大同小异。
他沿着书架绕了一圈,随后皱起眉峰看向做着同样事情的诸伏高明,“诸伏先生,这里存放的都是相同的内容。”
诸伏高明颔首,神情凝重。
这么多的藏书,每一本都不一样,但却都是围绕着同一个神明进行颂赞,这么多的积累,这个教会的能量……
突然,激烈的女人哀嚎响起,之后又伴随着啜泣声。
“谁来救救我!救命!”
诸伏高明稍微将图书馆的大门打开,原本空无一物的走廊里,此刻正躺着一位身穿红色衣服的女人。血液顺着衣服的褶皱向下流淌,很显然,按照这个流速,她顶多再撑半个小时。
而那张脸是……前吉老师!作为他和诸伏景光小学时候共同被教导过的英语老师,诸伏高明对这位被景光尤其喜欢的老师印象深刻,很快就回想起了。
诸伏高明正打算前去救助她。然而肩膀处传来阻力,他侧头看去。
“等等!”黑川彻神色严肃,“不能靠近她。”
62.古下
这个建筑是全然由白色所组成的,包括那些精美雕琢的刻像,自然也包括白色的大理石地砖。
前吉采叶一身赤红倒在地上,失血导致胸腔剧烈起伏,如同餐盘上尚在跳动的心脏。
诸伏高明脚步微顿,看向先前伸手拦住自己的黑川彻,凤眼低垂询问道:“为什么?”
对方正观察着地上的那个身影,“她给我的感觉很不好,如此驳杂的气息……她应该已经被污染了。”
这种话语显然是说服不了诸伏高明,“我过去看看她的情况。”
男人步履稳健,带着坚定不移的决心。
“诸伏警官,你救不了她的。不用白费力气了。而且……”黑川彻停顿了一下,“她身上的诅咒可能会传染给你。”
“黑川先生,我是一名警察。”诸伏高明用那双沉着冷静的眼睛,侧过来看了黑川彻一眼,随后蹲下身体。
诸伏高明这时才注意她的情况,奇怪的是这副面容,对于一位五六十岁的女士而言,过于年轻了。
前吉采叶仍然在用带着气生的声音呼唤着求救,有看到诸伏高明接近的时候,眼中掠过几分带着期许的光亮。
鲜血的源头在胸口位置,诸伏高明说了一声失礼,随后揭开前吉采叶锁骨部位的衣物。
一块拳头大小的血肉暴露了出来,并且不断有新鲜血液涌出。
诸伏高明皱起眉头,他看不出来这个伤口是怎样产生的,但创面如此大,显然是无法用线缝合。
想要止住这样子的伤口,必须用更加直接的方式。
诸伏高明拿出携带的取火器,思考用哪种工具比较贴合。
“用这个吧。”黑川彻一脸无奈地贡献出自己的刻刀。
诸伏高明撇了他一眼,嘴角上扬了一些弧度。
血肉碰上高温的金属发出细碎绵杂的声响。诸伏高明宽慰着吃痛发抖的女士,手上的动作堪比熟练的医者。
血液的流出逐渐放缓,最后停止。前吉采叶的情况似乎稳定了下来。
眼看这个并不完善的外科小手术已然结束,一旁的黑川彻询问出声:“诸伏先生,即便你这么做,还是有非常高的概率无法得到你想要的结局。”
“辅车相依,唇亡齿寒。”*
“诶?”黑川彻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原本的茫然尽数被抛之脑后。
“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留着两撇八字胡子的男人,露出了一抹笑容,并不解释。
难道是让我来猜吗?
最后,熟读神秘学但是对文学一窍不通的偏科生黑川彻决定寻求场外求助,【绿川先生,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这位……先生的意思应该是说这位女士的处境和他相似,他心生怜悯。】
【什么嘛?我可没有打算抛下他。】
一旁的诸伏高明看向黑川彻,“黑川先生,麻烦搭把手。”
黑川彻和诸伏高明,一左一右将前吉采叶扶起来,为了防止对方的伤口崩裂开,动作和步伐都极为缓慢谨慎,鞋子压过地砖时有极为轻微的咔擦声。
他们扶着前吉采叶走进藏书室,走向沙发。
黑川彻这才察觉,在进入这个建筑之后,温度一下子就上升了许多,他甚至感觉额前再次缓缓流下汗水。
这滴汗珠滑过他的眉峰,带来一股黏腻的感知,接着隐入眼角。
黑川彻发现视野右侧变得模糊,他不适的眨了一下眼睛。
下一秒,一个迅疾的黑色影子突然朝他面部扑来。
黑川彻的左手搀扶着前吉采叶,右手条件反射的拿出刻刀向前一刺。
“!”一道极为尖利的声音如刀光般划过这个房间的上空。
黑川彻定睛一看,发现那竟然是一只体型硕大的褐家鼠,被刻刀捅穿了肚子后还在挣扎。
他迅速将刻刀连同‘战利品’丢在地上,先和诸伏高明搀扶着前吉采叶躺下。
诸伏高明检查了一下伤者的情况,“伤口没有崩裂。”
黑川彻不自觉呼出一口气,放松了下来,随后看向地板,袭击自己的那只啮齿动物停止了挣扎,似乎已经死去。
黑川彻皱起眉,将刻刀拔出,甩干净上面残存的血液,并且用沙发表面反复擦拭。
他说道:“这里居然有老鼠……”
褐家鼠并非是毛发旺盛到可以在冰天雪地当中生存的种类。而且,黑川彻想起曾经在旅店外见过的猫科动物。
这只老鼠……攻击性很强,是嗅到我手上的裂伤的血腥味了吗?
黑川彻正打算忍着嫌恶看清楚,不料,那团褐色突然褪为黑色的粘稠物质,在绒布地毯上侵蚀出一个小洞。随后,属于哺乳动物的血肉和内脏就暴露在二人的视线里。
黑川彻略带惊讶的神情变得严肃,沉默了一会。
他转头看向诸伏高明,“其实,它和她,都带着相同的被诅咒过的气息。”
诸伏高明明白黑川彻的言下之意。或许再过不久,前吉采叶会以同样的方式死去。
【黑川君,你了解这种诅咒吗?】诸伏景光想到先前黑川彻对哥哥的劝阻……在目睹这诡谲的场景之后,强烈的不安感就弥漫了上来。
【我只知道这应该是一种针对□□的诅咒,别的就不清楚了。】毕竟,对于□□的损伤在他的天赋面前并不重要。
【那诸伏先生会有危险吗?】
【……我会尽可能保全他的。】
在安顿好前吉采叶之后,二人沿着走道继续往里前行。
温度变得更加暖和,甚至可以说是炙热。
他们经过一间又一间或空荡或摆放了书籍的房间,这些房间都大门敞开,似乎不久前还有人从里面匆忙出来,以至于忘了关门。
连向来冷静的诸伏高明也不由得为这么面积最大的建筑而惊叹。
想要在这么险峻的雪山当中,建造这样子的建筑绝对是一种庞大的工程了。
这么多年,外界不可能没有人能够发现这里。难道真如对方所说,自己出现在另外一个世界中?
这条长长的走道上沾满着拖行过的红色血液,是这个白色的世界中唯一的红。
诸伏高明看向左侧,黑川彻避开那些血迹,在四周寻找着什么。
突然黑川彻半吞下来看着烛台边雕刻的花纹,上面出现了几个似乎是最新造成的印记。
【意思是左边。】
这个印记的信息很少,并且能够看出来刻画的比较匆忙。
黑川彻看向视野尽头隐约出现的光芒。得尽快了。
在大约10分钟之后,四周的布局突然变得宽敞了,他们来到了一个正方形的门厅。
这个地方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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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色彩。地上铺设了蓝色的方格地砖,金色的石柱雕文充当分界线,蟒蛇般缠绕的花纹装饰着三个紧闭着的大门。
大门从左往右,分别描绘着背着洁白双翼手持利剑类似天使的人形,有着黑色弯曲羊角类似恶魔的人形,以及身着长袍头戴冠冕的国王——甚至用真实的宝石充当装饰嵌在上面。
黑川彻走向前,仔细观察了片刻,并没有在上面看到门把手或者可能的钥匙孔。思索间,他听到诸伏高明的话语,“可能存在机关。这几幅特别的干净,没有灰尘”
他认同的点了一下头,视线移向角落里放置着大丽花和鼠尾草的古典花瓶。
自从他来到日本,就很少见到这些了。而在这里见到一座完全的欧式教堂,就更加足够奇怪了。不过,这正好是他擅长的内容。
从古至今,人们一直相信花叶自然的一部分,能够借助它们沟通神明。这两种都是象征着光明的植物,再加上频繁出现的天使的意象……
黑川彻握着刻刀,将国王头顶上的七颗宝石按照通行的教会颜色等阶次序戳下,最后敲击了一下天使手中的利剑。
“吱——”,最左边大门应声而开。
穿过几步远的通道,他们出现在一个工作间。
在这个房间里,古典风格的摆设和装饰就少了很多,更倾向于现代化的简洁。
诸伏高明看向长桌,那里放置着唯一一台笔记本电脑。
“诸伏先生,你会破解电脑密码吗?”黑川彻的视线略带着期许。
年长的男人缓缓摇了摇头。
这时,黑川彻的意识中响起一道声音,【黑川君,我来教你怎么操作。】
【绿川先生,没有想到你还会这个。】
【这是之前的工作……需要。】
键盘声随之响起,轻巧的按键声中偶尔有短暂的迟疑。
黑川彻坐在长桌前,顶着诸伏高明探究的目光,询问道:【绿川先生,你直接操纵我的身体,不是更加方便吗?】
【……这位刑警先生的洞察力很强,我不希望你们起冲突。】
可是键盘都使用的不熟练,却能破解电脑密码,这更加奇怪吧。这么想着,黑川彻却没有问出口。
很快,黑川彻按照诸伏景光的教学顺利登入。
通过资料,可以明确这个地方应该是某个地下教会的重要据点,和外界保持着半个月一次的物质输送。
黑川彻翻找出对于教会合作的公司名单,竟然20多行。
【……第七个是黑川集团的分公司高乘医疗,第8个是铃木财团的分公司永元食品……】这些是诸伏景光出发前收集到的信息。
【绿川先生真是思虑周全。】黑川彻叹了一口气,【这个名单的内容,还真是一点都不让我觉得意外。】
挨个从公司点进去,就可以看到他们和教会往来的相关信息,时间,地点,交易内容……
……地点……
【黑川君,上面那行,再让我看一下。】
黑川彻依言照做。
白色的屏幕上,黑色的文字似乎开始扭曲变形,仿佛下一秒就会跳跃出来——[古下町高良区一丁目一号]
古下町,古下旅店。诸伏景光大概知道旅店的名称是从哪里来的了。
可是,在他记忆里,长野县根本没有古下町这个地区。
63.颜料
在翻阅过一遍这个电脑当中的资料之后,黑川彻也大致了解了这个教会现在的情况。
有记录以来,教会已经正常运行10多年了。人员构成相当繁复,日常的经营维系,对外沟通以及对外发展。
理论上,在这个建筑当中,至少应该有上百个进行日常活动的成员。但是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们所见到的也就只有那位前吉采叶女士。
这些人自然不会平白无故消失。
在他思考的时候,诸伏高明继续搜查,此刻这位警官正半蹲着观察着什么。
“诸伏警官?”
黑川彻向前走了两步,长桌不再遮挡视线。诸伏高明面前地面上散落了一堆被摔碎的玻璃瓶。鲜艳的宝蓝色液体在光线下显得更加璀璨夺目,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光芒。
诸伏高明尝试性的用工具取了少量液体抹开,放到鼻子前轻嗅,“这应该是颜料。”
“从周围的痕迹以及沾染颜料的鞋印可以判断出,是有人将这些东西打碎,然后匆忙逃窜。”
“也就是说,在其他人看来,这些东西很危险?”黑川彻不解的眨了一下眼睛,“但是这些就只是普通的青金石颜料……”
青金石常用于描绘圣母的裙摆,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黑川彻略感无趣的站起来,随后绕着这个工作间转了一圈。能够看出这个地方有许多人活动过的迹象,甚至旁边的衣架上还悬挂着几件大衣。
他试探性弹性的检查了一下大衣的口袋,找到了一个小册子。
册子的封皮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图案,上面填满了几何形状的线条,一眼看过去像一个毛线团。而翻开内页,则是许多未知的陌生文字。
一阵轻微的酥麻感,从黑川彻的脊椎处蔓延开来,大脑皮层变得兴奋。
黑川彻快走几步,坐到椅子上拿出纸笔,开始推演起来。
“有几个文字和日本古代的汉字很像。”诸伏高明走到他身旁,观看了片刻后说道。
黑川彻点了点头,语速变快,“这些大多数是掺杂了一些拉丁文的体系,并且融入了一些古代的日文。”
“我推测这些应该都是和西方宗教融合之后的产物……”
黑川彻将三角形形状的并排文字抄录下来,并圈了出来,“我曾经见过类似的单词,词根可以追溯至古希腊时期。”
“它代表了某些罕见的天气,以及灾难。但是这上面的信息太少了,也很难去解读……”
他又继续翻了几页,口中喃喃念叨:“知识……人类?眼睛还是未来?”
这些文字很显然是通过一代代更迭而来的,更像是符文,或者更确切的来说,是向神明祭祀祷告的咒语。
很快黑川彻就将书册合上,突兀的笑了一声。
“黑川先生,你发现了什么?”
“我有了一个推测,关于这个教会究竟以怎样的方式支配力量……”
黑川彻将这个小册子递给诸伏高明,“警官,你可以从这件东西中看出来什么吗?”
“纸张非常光滑细腻,还有烫金镭射,非常精致的现代印刷工艺。”诸伏高明回答道,“如此神圣的东西,放在衣服当中随身携带经常翻阅,应该是教义。”
“不仅仅是交易……”他指着册子上印刷的暗纹图案,嘴角弯起,眼中带了一些亮光。
黑川彻再次翻找起来动作,这次他主要搜寻一些器具。
大约10分钟之后,黑川彻像是发现了什么,从抽屉中翻拿出了一枚银色的铃铛状的东西。
“这是摇铃,在某些神话传说中,巫师在亡者周围摇晃,可以唤回死者的灵魂。不过,也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通过它去召唤别的东西。”
黑川彻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就是这么直接使用,可能会……”
“黑川先生,你说什么?”
“不,不重要……”这么说着,黑川彻将摇铃倒置,随后放入玻璃残片中剩余的蓝色颜料。
而在这之后,令人惊异的一幕出现了。盛放的颜料似乎沸腾了起来,甚至出现气泡,冒出了一阵蓝色的烟雾。
诸伏景光察觉到不对劲,【黑川君,你想要做什么?】
【这些册子当中记录的,不仅是教义,还有咒文。这是教会当中的人常用的仪式,我将它复现出来。】
【这太冒险了。】
【我只是想用最方便快捷的方式。】
“诸伏警官,请小心一点。”黑川彻看向身侧的诸伏高明。
话音未落,某种琐碎的像是小型动物爬行的声音传来。黑川彻觉得这声音很是熟悉,甚至像是在不久前还刚刚听到过。
而随后出现在他视线中的是,一堆不知从哪个角落出现的散发着赤红光芒的褐家鼠。
不过是瞬息之间,它们就迅速的围成了地毯大小的一团,不断的起伏,如同暴雨来临前聚集而成的黑色云团。
在达到一定规模之后,它们便迅速朝着诸伏高明和黑川彻的方向冲去。
原本那只攻击黑川彻的老鼠,还有一些趋利避害的生物本能。但是这些老鼠却像是训练有素的军团。
一只老鼠被诸伏高明用凳子砸开,但血腥味仿佛刺激了它们,这群惯常胆怯隐蔽生存的生物此刻前赴后继。
这种场景,显然二人无法抵挡。
诸伏高明直到现在终于意识到了黑川彻的不靠谱之处。他深吸一口气,立即迅速拉起站在原地似乎还想要观察情况的黑发青年,朝着距离他们最近的出口跑去。
大门在诸伏高明的身后被关上,这个建筑的大门看上去非常的牢固,阻挡那些啮齿类生物应该绰绰有余。
诸伏高明皱起眉峰,紧盯着大门,观察着什么。
10秒钟之后,不祥的预感验证了。大门两侧的墙角处,那些褐色的小团再次出现。
甚至似乎天花板上也伴随着传来那些小幅震动的声音。
“快跑!”
大门的方向迅速蔓延出褐色的浪潮,紧紧跟随着前方的两个目标。
诸伏高明一边躲闪着从高处俯冲下来的物体,听着黑川彻在一旁念叨,“看来这些老鼠应该是被专门饲养,作为这个建筑的一项防御工事。”
确实如此,如果这些房间当中都暗藏着可供这些老鼠穿行的通道,那么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发现。
或许极低的温度可以抵御这些生物,但是眼下他们显然无法返回先前的地方。
离开工作间,光线变得更加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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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的穹顶也随之拔高。
视野中不断划过的景象被他一一记下,诸伏高明一边奔跑,一边思索。或许里面的这些才是这个建筑的主体。
他一直在暗中勾勒出这个建筑的大致地形图,目前所处的位置应该已经逼近中心区域了。
年长者深吸一口气,看向视野尽头的金色房间。这种动物向来被视作污秽和不洁的源头,这个教会显然无法允许它们进入那些神圣的场所。
背后的声响紧跟不舍,没有犹豫的时间了。他将目标告知黑川彻。
很快,二人就来到那道金色的门扉前面。
诸伏高明先行向下拉动门把手。
好在大门被顺利打开。
但紧接着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身着白色长袍的年轻男人。
对方在看到诸伏高明之后,先是一愣,随后脸上浮现出愤怒和狠厉的神情,手持着一把长剑就劈砍而来。
诸伏高明来不及闪躲,眼看这道攻击瞬息间就冲向他的要害。
“叮!”是金属和金属相撞击的声音。
诸伏高明眼前一花,这个男人就被摔倒在地。
随后,大门紧锁的声音响起。
“现在安全了。”
诸伏高明看到眼前的黑发青年迅捷果断将那男人束缚住,随后看了自己一眼。
青年墨色的发丝成束状从额前依次垂落,神情中还掺杂着几分制住那男人时的锋利,眼睫向下像是注视着猎物的鹰隼,随后抬起脑袋,看向自己。
很难说清楚,诸伏高明从那双金色的瞳孔中捕捉到了什么。那眼神中,有怀念,有怅然,有依恋,也有痛苦。
只一眼,诸伏高明就知道那绝非是黑川彻。那双眼睛……应该是蓝色的。
随后,从近处传来的剧烈挣扎和叫喊打断了这一瞬间的对视,诸伏高明压制住胸膛传来的憋闷和沉郁——现在不是询问这个的时候。
门外那些老鼠的动静慢慢远消失,这项危机似乎已经解除。
“你们这些污秽之人赶紧放开我!”
被青年反制住双手手按倒在地的长袍男人不断挣扎和喊叫,但在要害处不断逐渐加重的痛苦中,他的声音也逐渐降低,“神明不会饶恕你们的。我祈求您的恩赐,请让我摆脱这一困境吧……”
“啊!”
男子再次发出的凄厉惨叫让隐藏进意识中的黑川彻一抖,下意识的感到了不安。他试图劝说,【绿川先生,你还好吗?】
诸伏景光闭了一下眼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我问你答,不要想试图隐瞒。这是什么地方?”
男人声音发颤,“这里是……教会总部。”
“什么教会?”
“我们自然是信奉全知全能的上帝,祂是一切事物的主宰。”
“你为什么攻击我们?”
“你们穿成这个样子,肯定是外来者。我不能让你们破坏教使和祂的沟通!”
诸伏景光神色冰冷,手下使劲,将男人稍微提起来几公分又重重摁倒在地,“不要妄图说谎。你攻击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
男人重重的喘息了两次,水中吐出几个无意义的声音,最后道说:“……你们肯定是妄图想要夺走圣女的人!”
64.雕像
“圣女是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吗?”
这个男人并没有回答,他仿佛看到了难以理解的景象,眼神发直,声音突然变得模糊,念叨着:“我不想,我错了,请饶恕我!饶恕我!”
不等诸伏景光继续问下去,这个男人就突然用一种普通人无法做到的速度和力道重重将头砸向地板,好似完全感知不到疼痛。
原本压制住他的诸伏景光试图将对方拉起来,但原本被他轻易制住的男人此刻却顽石般难以撼动。
诸伏高明察觉到不对劲,他迅速环顾四周,试图寻找让这个男人表现出如此癫狂的原因。
他们处在一个略显空旷的圆形大厅里,墙壁上是那些瑰丽的几何图形花纹,顺着天花板向上排布着一些奇特的植物和动物画像。
而在大厅四周,承圆环状站立着八个高大的金属雕像,它们身上穿戴整齐的铠甲,手握着半人高的利剑,面部罩着面具。无论是持剑的动作,还是身上装束的细致程度都十分生动,如果不是底下的基座,或许会有人将它们误认为活生生的人。
而在为首的那个雕像的左手中有一一枚熟悉的铃铛,那个精致的器具正在轻微摇晃着。
诸伏高明走到那个雕像面前伸出右手,正打算将铃铛取下。
然而在他指尖触碰到银白色的把手前,那铃铛却突然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男人凄厉的叫声,惨烈的程度像是正被恶魔啃咬身体,反抗的动作也愈发激烈,操纵黑川彻身体的诸伏景光险些按不住他。
但很快,这阵叫声便结束了,诸伏景光发现手上的挣扎动静也随之消失。
他将这个人翻转成正面朝上。男人额头已经血肉模糊,甚至能够隐约看到白色的头骨。
但是这已经不是最大的问题。对方面部的所有孔窍同时流出了大量的鲜血,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迅速的浸染了地毯。
诸伏景光忍耐住本能的不适,将手贴在对方的脖颈动脉处——已然没有了心跳。
像是一场荒诞的剧目,没有任何征兆,就这样轻易的死去。
【绿川先生,这应该是另一种操纵身体的诅咒。】
【……要怎么做才能阻止这一切?】
【找到维系这些诅咒的物品或者人……明明是庄严肃穆的地方,却出现这么多不洁之物。我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啊。】
黑川彻叹息般的语句消失在诸伏景光的意识当中。
“死因是脑部受到剧烈撞击后导致的颅内出血。”
诸伏高明观察了这个人的死状之后,便继续查看那几个雕像的情况。
超出常理的事情太多了……他还需要继续观察。
重新掌握身体的黑川彻,则是从另一个方向开始观察雕像。
这些铠甲上面的纹路都具有强烈的宗教气息,甚至还有几行隐蔽的拉丁文,着对于神明的赞颂。
但是那幅面具上却布满了混乱扭曲的图案。
黑川彻用带着困惑与讶异的眼神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切。
不知何时,如死一般的寂静,再次笼罩这片空间。
直到,这个房间上方里传来一些轻微的低沉声响。
像是沉重的东西撞击地板,又或者是坟墓中的尸体在敲打着棺椁。
黑川彻抬眼望去。
这个厅室的穹顶很高,有一个巨大的圆形水晶灯将光线折射出来,照射到银色为底金色描线的绒布花纹墙面。
从任何角度看去,这些雕像都被这些金色的线条环绕着。看了大约10秒钟,黑川彻就感受到一股轻微的眩晕感。
这些金属制成的雕像在这些扭曲的线条当中,也好似开始了动作。
不,不是幻想。
黑川彻看到那光滑坚硬的铠甲突然产生了重叠的幻影,随后穿越时空般,出现在他眼前。
从这个角度看上去,雕像带来的压迫感就更加强烈。
修饰的白袍垂落到地毯上,甲片连着甲片发出躁动的声响。这些活着的雕像像是拱卫帝王般将它团团围了起来。
察觉到不对劲,黑川彻迅速拿出刻刀,在手臂上划出一个又长又深的倒十字。
鲜血在下一秒就要喷涌而出,却诡异的停留在伤口表面。
黑川彻并没有了解多少具有攻击性的术式,紧急情况下也只能在记忆中翻找到这个少见的释放方式简单的仪式。
这个仪式曾经被记录在一本极为古老的咒术书中,他从未使用过。
这个术式的主要组成,是拆解与消除。现在也只能勉强试一试了。
人类无法理解的语言被黑川彻低声念诵了起来。
群星深处传来隐约的回应,深海和林地的尽头闪烁出微光。
在空间的缝隙里,阴影被雾气所填满。时间不再是顺着水流向下逝去,即将落下的危机被按下了定格键。
为首的那个身着铠甲的雕像后退了半步,重重跪倒在地。其他活动着的雕像也随之停下了动作。
一切宛如被中止的剧场表演。
黑川彻上前一步,将男人的面具摘下。
【怎么是他!】诸伏景光惊讶道。
【绿川先生认识这个人吗?】
【他是任田德茂,长野中央警署的警员。】
【绿川先生,我不记得安室先生提起过他的名字。】
诸伏景光忽然想起来了些什么,【他已经从长野中央警署离职了,那份名单你没有留意。】
看来在被修改的过往中,这个人的身份也发生了改变。
诸伏景光相信当初打给公安的那通电话一定起到了作用。但是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呢?
黑川彻打量着眼前这个雕像的模样,眉峰轻皱,直接将对方身上的铠甲拨开来。
黑川彻那双金色的瞳孔中倒映出人类无法理解的一幕。
在这副铠甲之下是纵横交错的红色血管以及内脏,而这些人体组织此刻连接着这些金属质感的铠甲外壳。
“……su……”
黑川彻猛的抬头看去,发现这位任田德茂先生此刻突然在说着什么。
随后,原先停止的雕像又再次活动了起来。
吱呀吱呀的声音里。伴随着逐渐变响的沙沙声。
黑川彻警戒的神情中划过几分狐疑,他试探性的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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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头。
天花板上,水晶吊顶正在摇摇欲坠。
拆解……拆解?
【绿川先生,看来这个术式出了一些小差错。】
下一秒,水晶吊顶蓦地坠落至地面。
在黑暗笼罩这片区域之前,诸伏景光再次拥有了实体。
他从那个已经倒地的金属雕像手中夺过那柄利刃,剑刃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随后坠落下来的吊顶被一分为二。
失去了光源,一切陷入了黑暗。而危机正隐藏在这片黑暗当中。那几个再次活跃起来的雕像,在黑暗的隐藏之下,无疑更加凶险。
黑川彻知道他和绿川先生并不会死亡,那么眼下最有危险的便是那位诸伏警官。
瞬息之后,诸伏高明的方向传来激烈的金属碰撞之声。
黑川彻朝那个方向试探性的走了几步,但随后便被一股猝不及防的极大力道推倒在地。
后背至喉咙传来一股麻痒的痛处,但来不及咳喘平复。黑川彻迅速直起上半身,感受到一股气流,从他脸颊处穿行而过——如果他没有条件反射避开,这把剑恐怕就要从他的脖颈处砍下了,这种死法很痛。
……但这些东西绝对不是他能够应付得了的。
黑川彻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心中难得生出了几分后悔,如果刚才他没有直接使用那个仪式,现在应该还有回旋的余地。
其实他能察觉到绿川先生对于这位诸伏警官的在意,他也没有遗漏那双眼睛的相似。
但现在自己却让对方陷入了如此危险的境地……
想到这里,黑川彻下了某种决心。
刻刀的锋刃对准肋骨中间的缝隙——从这里捅下去能够顺利捅穿心脏。
其实这种事情他曾经做过许多次。毕竟在那些危险的情况下,如果不主动了结自己的生命,那些疼痛和漫长的等待都变成徒劳的痛苦,黑川彻也就学会了如何高效的达成这一目的。
说来也是奇怪,在认识了绿川先生之后,自己倒是很久没有使用这一方法,甚至于有些生疏。
黑川彻摸索着刻刀上面的鸢尾花纹路,手指紧贴着刀柄,像是平时处理食材一般利落的下刀。
……
疼痛没有如预期一般从胸口传来。作为替代的是,右手手腕处极为有力的攥握。
向来温和的声音此刻低沉而又愤怒,“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黑川,不可以。”
诸伏景光紧紧盯着被他制住便好似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的青年。
这具实体比诸伏景光原先设想的要更加好用得多,动作变得迅速,而力量也超越了普通人所能抵达的仅限。
他还拥有了能够在黑暗中视物的能力。因此诸伏景光能够准确的将企图攻击兄长的敌人击飞,而自然,他也看到了黑川彻的动作。
“绿川先生……?”黑川彻疑惑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茫然。
“我能够应付这些。没有到你不得不使用‘天赋’的时候。”
诸伏景光深深的看了一眼黑川彻,通过这双可以在黑暗中视物的眼睛,他能够确切地看到黑川彻脸上那层不宜察觉的恐惧和决绝。
黑川……
65.安全
诸伏景光并不想让兄长发现自己的存在。不仅仅是因为不想让对方牵扯进他的事情,黑衣组织的阴影还盘旋在他的心中,而黑川身处的这些光怪陆离的世界则更加危险。
更何况,恐怕哥哥也并不是属于自己的那个世界的哥哥。
但是诸伏景光也清楚,想要在长野孔明的眼皮子底下掩盖这一切,对于自己或者是零来说,已经很有难度了。更何况对于黑川。
而且,自己确实是有些想念。
所以当吊灯落下,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之后。他便立即让黑川使用了那项能力,再次拥有了实体。
诸伏景光的湛蓝色瞳孔中散逸着人类的视野无法捕捉到的金色光辉。对于他而言,四周的一切并非是漆黑一片的。
在制止黑川之后,诸伏景光快走两步越上墙面,随后握住右侧一个灯柱转了一个接近180度的半圆,接着重力和惯性带来的势能用左手将剑尖对准目标。
在刚才的试探中,诸伏景光已经能够确认这些怪物都拥有着极为坚硬的铠甲——甚至连普通的手枪也难以攻破,唯一的破绽便是这些甲片与甲片的缝隙之间。
剑尖顺着铠甲的缝隙切入,随后尾指发力,将金属内外侧的缝隙分离。
诸伏景光借着躲避另一个怪物袭击的力道,踩着雕像怪物的左肩翻转了一个身位,连带着依旧侵入对方内部的锋刃借着这股力量扩大破坏。左手腕部感知到切割人体组织的黏腻带着些许顿挫的触感。
身形颀长的青年右手叠着左手,向下用力。两秒之后。雕像怪物的右肩便被整个卸下。
诸伏景光在警校当中修习过剑道的技法,剑道讲究大开大合,大多数都是劈砍的技巧,但是面对这些无法以强力破坏的怪物,更需要一些灵活转变的技巧。
通过这一方式,诸伏景光成功的将这个金属雕像的膝盖切断,让它丧失了进攻的能力。
诸伏景光嘴角弯起一抹苦笑。他的视线划过右手握着的西洋剑剑身,那里已经出现了隐约的裂纹。
虽然成功消除了一个敌人的部分战斗力,但面对如今的情况,并没有多大的改善,得尽快想出其他对策。
诸伏景光紧接着将在黑暗中摸索着躲闪的黑川彻拉至另外一个方向。
“尽量屏住呼吸。”他用更加低沉的声线提醒道。
“明白。”诸伏高明回应道。
他在先前的过程中,便已经清晰的记下了四周的环境。因此通过判断风声的方位,在这些略显笨重的金属雕像面前应付的还不算太过勉强。
这个地方比较空旷,但是仍然还有几处障碍物可以用于躲避。在大概确保了自身的安全之后,诸伏高明便想办法将手电拿了出来。
然而正当他试图打开光源,便感到肩膀处似乎撞击到了什么东西,手电随之滚落在地。在这个铺垫了地毯的空间里,细微的声音难以被捕捉。
诸伏高明叹息了一声,安静的等待恰当的时机。
看到这一幕,诸伏景光稍微放下心来。然而在战斗过程中,分心无疑是大忌。
后方的另一个敌人挥砍向诸伏景光的方向。他目光捕捉到这一幕,然而却来不及多少,匆忙之下只能挥剑抵挡。
如铜墙铁壁般惊人的力道将他摔到了墙壁上。诸伏景光曲起左手,将上半身支起。同时略微向后,试图借助墙壁扭转方位。
指尖向后探去,然后却没有如预期一般触摸到坚实的物体。
在电光火石间,诸伏景光迅速认识到一个事实——这后面是空的。
在警戒的同时,他迅速明白,这是一个怎样的情况。在书架和书架的夹脚,有一处极为狭小的出口。
由于视野的遮挡和伪装,很难发现。
虽然还不清楚前方是否有危险,但在面对后退有另一批更加繁琐的敌人的情况下,这无疑是眼下他们唯一的出路了。
思索完毕,诸伏景光支撑起身体,大声将这一发现告知另外二人,随后将被他吸引住注意力的金属雕像引向另一个方向。
半个小时后,三人略带狼狈地转移到这道缝隙的背后。
这条缝隙显然无法让那几个高大的怪物通过,眼下他们算是得到了暂时的安全。
诸伏景光看向出现在他面前的通道。这是一个通往下方的螺旋型楼梯。
未知的通道尽头浓墨如深渊。
“小心,前面是向下的楼梯。”诸伏景光提醒道。
“好的。”
伴随着那些怪物的动静逐渐远去,诸伏高明放缓了脚步,语气不疾不徐,听上去极为平静,“这位突然出现的先生,不先介绍自己一下吗?”
诸伏景光沉默了。
正当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回答时,却听到一旁的黑川彻一本正经的说道:“诸伏警官,你又没有听过阴阳师?”
“阴阳师……安倍晴明?”
“呃,我是指这位先生,算作……你可以把他看作阴阳师的式神之类。”
“神话传说吗……”年长者突然轻笑了一声,“好吧,那请问要怎样称呼呢?”
“绿川景。”
黑川彻看出诸伏景光并不想让对方发现身份,于是立即帮他回应。
诸伏景光在一旁欲言,又止。
诸伏高明发出意味声长的叹息,“噢?”
然而不等积极想要为绿川先生遮掩身份的黑川彻回应,一股剧烈的震荡突然出现。
墙壁,楼梯,漆黑的环境中,整个世界都在剧烈的摇晃。
这种环境下无处借力。黑川彻甚至来不及说出哪怕一句话,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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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如同镜面般的黑色深渊之上,黑色的试卷,宛如被拆封殆尽的积木块一样层叠堆砌。
先是一种仿佛溺死在深海当中的窒息感,随后感知开始回归。
他能隐约看见光影,听觉也复苏。
“醒醒!醒醒,黑川!”
黑川彻猛然坐了起来,发出剧烈的喘息,眼神空泛。
随后他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半蹲着熟悉的金发青年,正用关切的眼神看着自己。
看到找寻的对象平安无事,黑川彻松了一口气。
他平复了几分钟,略带沙哑的声音叹息道,“安室先生,终于找到你了。”
“黑川啊黑川,你怎么又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样子。”安室透摇了摇头。
“安室先生,你有没有看到另外一个人,一位留着八字胡子的先生。”
安室透眼睛闪烁了一下,稍微移开了身位,露出背后另一个昏迷不醒的身影,“这位先生,还没有醒过来,我看了一下他应该是有一些轻微的脑震荡,不必担心……”
黑川彻松了一口气,背靠着墙壁休息,打量起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个极为狭小的空间,甚至不到十平米,堪堪容纳下三个成年男子。
“安室先生,你究竟是为什么来到这里。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安室透挑了一下眉,“其实我现在也不是很清楚。那段记忆很模糊……我只记得当时我正在守夜,窗外突然发出了一道强烈的闪光,我走过去看了一眼,然后就失去了意识。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这个建筑里了。”
“清醒?”
“对,就像是做了一场梦。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人控制一般,跟在两个陌生人的身后,还有一个小女孩。”
女孩……圣女……
“安室先生,你觉得那个女孩有哪里不对劲吗?”
“不对劲……”安室透皱起眉峰,迟疑的说道:“我只记得自己当时背着那个小女孩,她好像对外界没有什么反应。”
“然后发生了什么?你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安室透苦笑了一声,“原本在抵达这里之后,那两个人是想要杀死我的。”
随后金发青年指了一下脖颈处那道银色的鱼鳞纹路,“托了这个的福,我顺利恢复了身体的主动权,侥幸活下来了。”
“这个地方就是我躲藏怪物时,无意中发现的一个小型安全屋。”
似乎是回想起了当时面对的那些可怕的敌人,安室透的语气中还带了几分死里逃生的心有余悸。
能让现在这种状态下的安室先生还感到吃力的怪物,黑川彻思索了两秒,“你说的怪物,难道是那些穿着金属铠甲的雕像吗?”
“原来你们也遇到了。”
66.教堂
安室透的视线,撇向一旁还昏迷不醒的诸伏高明。
一开始在这间房间里见到黑川彻的时候,他还是有几分高兴的。
毕竟如今情况不明,这个建筑和旅店相比较,实在是说不准哪一个更危险。他们既然能够再次遇到,总好过自己一个人在这里。
但在看到黑川彻,还未来得及庆幸时,安室透就看到那一个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诸伏高明,景光的哥哥,被称作长野孔明的存在。
不仅是因为见到熟悉之人,也来到这个诡异地方的担忧。更多的是,以对方的智慧和学识,恐怕景的现状瞒不了多久……
安室透注意到对方的小指刚才似乎轻颤了一下,默默叹了一口气。
“嗯,这位是诸伏高明警官。安室先生,在你离开之后,古下旅店可是发生了许多事情啊。”黑川彻右手托腮,瞳孔中一片晦暗,“宇江田夫妇不知被什么人给杀害了,然后突然出现了三个长野县县警,诸伏警官就是其中之一。”
“原来如此。”
看来黑川又被警方给盯上了。
“诸伏警官什么时候能醒?”黑川彻走到诸伏高明的身旁,观察着对方陷入昏迷的情况。
如果伤势不重,那应该很快就醒了。而如果伤势不轻,绿川先生也不会,直到现在仍然没有询问。
而被他用目光紧紧注视着的诸伏高明,也逐渐睁开了眼睛。“咳咳……”
黑川彻连忙询问道:“诸伏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应该只是轻微的脑震荡。”对方缓慢的用手撑起上半身。
随后,这位诸伏高明先生用非常自然的看见陌生人的反应看向一旁的安室透,眼神中流露出自然的疑惑。
“这位是?”诸伏高明询问道。
一旁的黑川彻觉得这对话和语气有些……似曾相识。
而安室透也用一种相当自然的语气开始介绍自己的身份,“啊,我叫安室透,是黑川先生的朋友,也算是他的保镖。”
“但我看安室先生却感觉有几分眼熟,我们之前见过吗?”诸伏高明的蓝色瞳孔认真的凝视对方。
“哈哈……诸伏先生让人过目不忘,我如果之前见过,肯定是有印象的。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安室透礼貌性的笑了一下。
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后背已经隐约有了一些汗意。
“我倒是觉得安室先生不像普通人。”
“哪里哪里……”安室透略带求救地朝黑川彻比了一个手势。
他在年少时曾经见过一次好友的兄长,当时因为过于紧张,完全记不住对方究竟问了什么。
而这次再见,安室透无奈的发现,自己还是很难应对。
黑川彻原本在一侧静静的旁观这二人对话。看到这一幕,微挑了一下眉,甚至好整以暇的给自己调整了一个更加舒适的姿势。
【黑川君……】诸伏景光叹了一口气。
黑川彻迅速挺直了自己的脊背,【我明白。】
“安室先生,”黑川彻出言打断二人的谈话,“那扇门之后是什么?”
“是一座教堂。”安室透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他连忙补充说明,“在摆脱了那几个人之后,我就朝着一个地方跑去。”
“这个建筑非常复杂庞大,我只记得我是始终朝着东方。”
“教堂……”黑川彻喃喃自语。
“东方,”一旁的诸伏高明面色严肃起来,陷入了思索,片刻后抬起了头,“安室先生,你在之前经过的路上都留下了记号,对吧?”
“是的,当时我的身体不太能听我的使唤,好在手指可以动作。”
“安室先生,那你能详细描述一下,从你恢复意识之后,你看到的所有画面吗?”诸伏高明看向金发青年。
安室透也从对方的话语中察觉不对劲,随后他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详细地描述了出来。
【不对,这和我们之前见到过的环境完全不一样。】
【不同的场景,但是依旧出现的记号吗……】
“难道是这个建筑里面的其他人故意将我们引过来?”诸伏高明发现了其中的关窍。
“但是那些人绝对不可能发现我做的手脚。”安室透对于自己的手法相当自信。
“又或者做出这种事情的……并不是人。”
“?”“?”安室透和诸伏高明一同看向黑川彻。
黑川彻也被这两个人的反应吓了一跳,“怎么了?”
“黑川,你指的‘不是人’是什么意思?”安室透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黑川彻面前。
“字面意思。”黑川彻了眨了眨眼睛,“这个世界上存在有自我意识的城市,当然也存在着有自我意识的建筑。”
“我想这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等等!你之前可没有告诉我前者的任何信息。”安室透一副完全不清楚前情的神态看向黑川彻。
“安室先生,我没有跟你说过吗?”黑川之后眨了眨眼睛,“那大概是忘了吧。”
安室透悄悄磨了一下后槽牙。那天在他上门找到黑川彻后,对方似乎坦白了许多,但是现在看来……果然还是不能轻易放过他。
而黑川彻现在说的这句话的意思是,恐怕在自己进入这里之后一切行为都被那所谓的建筑的自我意识看在眼里。
“安室先生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慌乱?”黑川彻不解道。
“没有人会喜欢自己无时无刻被人监视着的。”安室透叹息的说道。
这个建筑有意识,从某种程度上就代表着他们现在是在一个怪物的身体内部,这实在是让人无法安心。
而一旁被他们的对话再次修改世界观的诸伏高明在沉默了许久之后,询问道:“这么说来,应该是那个自我意识将我们驱赶到这里。”
“恐怕是的。”
在接受了这一设定之后,再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似乎一切都有了解释。诸伏高明将先前的线索梳理清楚,无论他和黑川彻怎么走,这个地方都似乎大的惊人。
如果按照他们进来时候的位置,而且大多数时候都是朝同一个方向前行的。计算下来的直线距离,间接性的证明这个建筑几乎要将这整座雪山的山峰都给掏空了。
一切都有迹可循。
黑川彻的话语中隐约隐藏着不祥的征兆:“一路走来,我们经过的地方都非常的诡异,根本不像是能够让人正常出入的通道。”
“对方将我们困到这里一定有他的目的。或许是拖延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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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许是想要给我们看一些东西。”
黑川彻看向安室透,“安室先生在发现了我之后,你有没有打开那扇门过呢?”
“门外的那些东西我可应付不了……”说着,安室透想起了什么神色一变,步伐极快,推开大门,
而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高耸的教堂。
这时黑川彻才突然发现,原来他们先前所处的那间屋子是一间祷告室。
安室透站在最前面,看着教堂里的景象,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这是一个相当典型的欧式教堂。层顶上是金色和银色的交织,天使和圣母给人间降临福泽。
最重要的前方矗立着一个木台,彩绘的玻璃窗给这个场景增添上极为精致的氛围,长长的椅子中间有极短的间隔。
而这个神圣的礼拜场所中,这些椅子上此刻躺着很多很多浑身布满血迹的人。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明明我刚才进来的时候,这个地方空无一人。”安室透满脸的不可思议。
“安室先生,你也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吗?”诸伏高明面色沉重,这个地方的这一场景实在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安室透摇的摇头,在躲进那间忏悔室之后,他一直有留意外界的动向——这些人绝不可能就这么死得悄无声息。
鲜血甚至在地上铺满了浅浅的一层,像是举行庄严仪式时的红地毯。
大致算下来,可能足足有上百人。究竟是怎样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这是在将人类的法律和道德羞辱践踏的行为。
诸伏高明和安室透迅速查看这些人的状况。
诸伏高明右手手指紧贴着一位面容慌慌张张的男子的脖颈动脉处,“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另一旁也传来相同的话语,“瞳孔已经扩大。”
二人继续在这座死寂的教堂里继续搜寻着,妄图能够找到任何有人还活着的痕迹,但可惜的是——一无所获。
“……”
黑川彻走到最前方的长椅,在正中间,一个男人正以一种非常端正的姿态,面色平静,闭眼坐在那里,太阳穴有一处漆黑的孔洞,正潺潺流出鲜血。
如果不是这伤口,以及黑川彻试探了对方的鼻息,确认这个人已经死亡,恐怕他以为对方只是在闭目养神罢了。
黑川彻向前倾斜,仔细地打量着对方的神情。
【黑川君,你发现了什么?】诸伏景光的话语也变得沉重。
【这是,它想让我看见的。】
【它……是这个建筑的自我意识吗?】
【对。】黑川彻仰头环视四周的景象。【其实这些人他们的死亡姿势和布局让我觉得非常的熟悉,我现在还不清楚理由,但是我能肯定,这是一场巨大的献祭。】
【而在这场献祭中,最为关键的便是这个位置。】
黑川彻看向这个男人身侧,被对方宽大的衣袍遮盖下,似乎有一个银色的发光物件。
【应该就是这样东西。】
黑川彻将手伸向衣袍,随后他拿出来了一个非常宽大的长方形书册,封面似乎是用牛皮纸作为外壳其上描绘着几何图形的金色花纹。
黑川彻从正中间翻开了这份书。
【怎么可能……】
67.记忆
出乎黑川彻意料的是,这上面的信息密密麻麻,都是由日文组成的,全然没有先前折磨自己的那些奇怪的文字。
似乎只是跟随着日期在记录着发生的事情。
这些日文的用法更像是上个世纪的,黑川彻简单的挑了几行辨认。
[x月xx日,XX家的小儿子离开了长野。暂时不需要跟踪对方。]
[x月xx日,向长夜中央警署的xxxx法医行贿500000日元。]
……
这似乎是这个教会在长野附近的所有行动记录。从19年前就开始进行这么大数额的行贿,看来这个势力在长野真是盘根错节。
在黑川彻再次翻到封面看了一眼。这么精致神圣的外壳下,却是这些不洁的事情……
突然,意识中的绿川先生用一种奇怪的带着茫然急切的语气说道:【黑川,我要看到这本书上面的所有信息。】
【绿川先生?】
【这很重要,拜托了。】诸伏景光语速极快。
【好。】
黑川彻向来对于诸伏景光的请求很难回绝,更何况是这一件在他看来非常轻松的事情。
书册被一页一页地翻阅过来,上面的信息简短却准确。
诸伏景光陷入了沉默,等到翻到最后一页,黑川彻的意识中始终一片平静。
【绿川先生,到底怎么了?】
【这……怎么可能?】诸伏景光语气中尽是恍惚,【如果这上面的内容属实的话,也就是说在过去30年间,这个教会在长野各处四处传教,但凡符合条件都收纳入教会。】
诸伏景光看到了许多次关于自己家庭的信息。如果这上面记录的东西都是真的,那么自己肯定接触过和这个教会有关的人,但是他为什么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记忆……
【绿川先生,你好像对于长野很熟悉,你是长野人吗?】在之前的经历当中,诸伏景光并没有过多掩饰这一点。黑川彻虽然没有直接询问过对方的身份,但是在心底早已确认了这一信息。
【是,我出生在长野。】
【绿川先生,虽然这个教会在这片区域非常猖獗,但也不一定和你的亲友牵扯上。】黑川彻猜测现在诸伏景光的不对劲是由于这个原因,于是出言安慰。
【不……其实我……会觉得有些熟悉……】诸伏景光的话语中夹杂着惘然。
记忆开始在他的意识中不断轮转,仿佛幼年时父亲买来做完礼物的万花筒。那些被镜片反复折射后的画面,真实和幻想交替出现。
诸伏景光努力的拨开被堆放在记忆上方的白色沙砾。那些白色的近似于液体状态的细沙被不断的拨开,又再次覆盖上来。直到最后,过往发生的事情被整理出一个清晰的角落。
幼年时结识的朋友外守有里突发急性阑尾炎,被身为班主任的自己的父亲送往医院,然而最终不治身亡。而有里的父亲外守一,因为女儿的死亡怀恨在心,这数年之后上门将自己的父母杀害。
然而原本清晰的记忆在此刻却幻化成了另外一副样子。
春游时,外守有里腹痛难忍,然后被路过的一个自称是医生的女人带到附近的诊所观察。而自己的父亲拿着开好的药剂返回观察室时,却再也找不到有里的身影。
女孩就此失踪,被警方张贴的寻人启事石沉大海。
‘我知道!是你们把由里带走的!’外守一愤怒的话语此刻仿佛被重叠在一起。
不……这不是真实的记忆……有里明明已经去世了,没有什么自称医生的女人,也没有什么绑架案。
然而那些画面却非常清晰。父亲自责懊恼的神情,利用任何空闲的时间发放有里的寻人启事,甚至兄长也拿了一叠,带给学校里的同学。
这一切真实存在吗?
诸伏景光想起自己曾经询问黑川彻的话,【黑川君,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试图去寻找自己的记忆呢?】
【绿川先生,很多时候记忆并不可靠,现实……也并不可靠。】
过往的对话再次浮现在脑海里,诸伏景光不由苦笑。没有想到,一语成谶。
原本诸伏景光以为在克服外守一给他带来的恐惧之后,自己已经恢复了幼年由于心理阴影导致的失忆症状,但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
自己现在竟然有两段过程不同但结局相同的经历。无论是哪一段都和自己的情况,完美的贴合上,甚至有里失踪的经历,更是符合这个教会的记录——xxx月xx日,在xx诱拐到一名7岁小女孩,于七日后承受不了实验死亡。
【绿川先生?你还好吗?】
【黑川,这个世界上有怎样的原因会导致一个人在同一时间拥有两种不同的经历。】
黑川彻不明所以,【绿川先生,你是指离开人鱼岛时,其他人认为我们干了别的事情?】
【那如果是拥有两段记忆,并且现实中这两者似乎都成立。】
【精神分裂?不,不对……至少据我所知,人类是无法做到这一点。】
人类无法做到,但,不是人类可以。诸伏景光明白了黑川彻的潜台词,但他再次回忆,他曾经见过,另一个可以做到这种事情的存在——那个缩小版的黑川彻。
【那么,会不会出现另外一个你呢?】
【另外一个我?】
【黑川君,其实在之前我见到了另外一个你。】
黑川彻迅速判断出:诸伏景光的话语并不像是在说谎。
黑川彻第一反应是奇怪,来不及震惊,意识和情绪的连接突然被斩断。
身体仿佛突然变成了被人用风筝线拴着的在天空晃动的玩偶。
然后是剧烈的疼痛,从五脏六腑传来,仿佛身体的每一寸使用都被人用针穿透。身体已经完全僵硬住了,这疼痛强烈到无法再忍耐一秒。
黑川彻用一种极为空洞的眼神看向身前已经死去的男人,然后迅速从对方右手的指尖夺下紧握着的手枪。
在看到那手枪的第一眼,诸伏景光就轻松地判断出来,那应该是长野中央警署失窃的那些警用左轮。
先前的猜测被顺利证实,诸伏景光,却没有半分喜悦。
【黑川!】【黑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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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中的呼喊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诸伏景光只能看到视线里,黑川彻修长的手指握紧扳机。
【为什么……黑川!】
随后视线转向天花板,是黑川彻扬起了头,只觉得看向那巨大的天使雕刻。
诸伏景光能听到安室透和诸伏高明察觉到了这里的不对劲试图询问的声音:“黑川?发生了什么?”“放下枪!”
【黑川!】
手枪部件的咔擦声贴着右耳响起。
无论如何,诸伏景光都没有想到自己普通的一句询问竟然会导致这样子的后果。
【黑川……】
尽管知道对方并不会就这样死去,但是此刻懊悔痛惜的情感萦绕在诸伏景光的整颗心脏周围。
是他还不够谨慎……
“彭!”
枪声响起。
和每次黑川彻进入睡眠时所感受到的那样。视野中一片黑暗。然后意识像是被拉上的电闸,突然空白,随后又再次连接。
黑川彻从地上爬了起来,眨了两下眼睛。
诸伏景光听到他用一种带着好奇和茫然的语气询问着围着他的二人,“你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黑川,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突然……开枪自杀?”
诸伏高明仿佛还理解不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似乎刚认识黑川彻一般细细打量着对方。
“开枪自杀?安室先生不要说笑了,我只是……我只是……”黑川彻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我只是感觉很疼,很疼,受不了。”
“这是……结束疼痛的唯一方式。”
黑川彻再次眨了两下眼睛,用一种仿佛无事发生的语气说道:【绿川先生,你刚才在问什么?】
【……不,没什么。】诸伏景光尽量平静的回应。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觉得自己正在慢慢改变着黑川彻。
这个青年人一开始表现得很是遵纪守法的样子。虽然在形式做法上面有一些偏激,但总归没有主动做出破格的事情。
虽然黑川彻有的时候对于他人的生死表现的过于漠然,但是在行动上总是尽力的去拯救那些受到生命威胁的人。
来到人鱼岛之后,诸伏景光发现了黑川彻其实已经牵扯进另外一个世界当中的混乱之中。
诸伏景光见识到了对方的不稳定。黑川彻有时平静得如同无法被融化的南极冰山。但有时又脆弱的如同一张白纸。
黑川像是需要被好好教导的青年人,慢慢的诸伏景光也掌握了和对方相处的方式。
他要比普通叛逆期青年来得更加冲动、难以琢磨,在某些时候也更加的守序。
直到今天,诸伏景光突然意识到黑川那不同于常人的身份会带来怎样的疯狂。
诸伏景光意外得到了一颗星星,虽然看起来有些奇怪,但是意外的和自己有些像,诸伏景光细心地呵护。
直到今天,他发现自己必须想办法把这颗星星更加妥善的存放好,不然别人就会夺走……
那就竭尽所能吧,即便他现在已经一无所有。
68.巨人
从太阳穴中传来些许的热感,但也很快消散了。
黑川彻并没有思考安室透和诸伏高明此刻的眼神意味着什么,他摸上右侧的太阳穴,镇定自若的将血迹随意的擦拭了一下。
他来到这里的原因就是为了寻找安室先生,现在目的已经达成,应该离开了。
黑川彻的视野转向教堂东侧的大门。
“黑川!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黑川彻一晃神,发现有个人影不知何时挡在了自己的面前,是安室先生。
“安室先生应该也很清楚了吧,”黑川彻轻笑了一声,“那些不可名状的存在,并非是人类设想中的能够回应他们愿望的神明。”
安室透的表情变得极为难看,“那些人……都是因此而死?”
眼见对方似乎不再有动作,黑川彻继续走向大门的方向。然后再次被安室透拦住。
“我们还需要调查一下。”
黑川彻不再说话。既然对方并不打算让自己就这样子离开,那么就在这里休息吧
随后他用手撑在长桌上,轻巧的翻折,躺了下来,闭上眼睛。好像完全闻不到那极重的血腥味,就这样在这片尸山血海旁边睡过去。
【黑川君,你很难受吗?】
【不,没什么……】
在长桌的另一侧,金发青年矗立在原地,如同一副静默的画像。
“这里面应该是这个教会,近些年以来所有的行动记录。”诸伏高明拿着先前被黑川彻随手扔在一边的手册,语气更加低沉。
他的话语迅速引起了安室透的注意,安室透来到诸伏高明身旁一同翻看起这本手册。
“那些死者,和这份手册上的大多数人都对得上。而且都是长野县的权贵显要。”诸伏高明神色凝重。
刚刚他和安室透搜寻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一个人还活着。
“通过这份册子上的信息属实,也就是说他们都是这个教会的重要成员。”
“献祭仪式吗?”诸伏高明想起这些人脸上的表情,大多都是平静并且还有几分欢愉。
“诸伏先生,我可不信这些人会真的为了自己的信仰献祭生命。”安室透嗤笑一声,他的手指向书册的末端,“看这里。”
他指示的地方有几行简短的小字。
[世界将于高天的极寒中等来终末,唯有至高之主的信徒得以跨越死亡。
仪式所需的物品都已经准备好。
只需等待狂风降临之日,山影显现之隙。]
恐怕这上面写的仪式就是他们现在看到的这惨烈的景象,至于下半句话……
“山影显现。”,安室透想起来那条无穷无尽仿佛一直凯不到尽头的道路,有了几分恍然。
“我们来到这个地方前,是在一条奇怪的道路上行驶了很久,正好和这一句对上了。”
诸伏高明也紧接着点了点头,“看来我们来到这里的方式是相同的。”
“这本册子可以作为证据,但接下来得想办法找到这个教堂中剩下的人。最关键的便是宇江田芽里了,希望她没事。”说吧,安室透便打算将这本书册收拢起来。
他指尖用力,却感受到那一股力量传来。
“诸伏先生?”
“安室先生,我想这份手册还是由长野县警来保管比较恰当吧。”诸伏高明轻笑了一声。
“可是……”
可是这份手册应对的应该是他们这个世界的情形。
但是,现在最好还是不要和对方起冲突。想起景光,安室透沉默了片刻,还是放下了手上的力道。
“诸伏先生,我自然是相信长野县警的能力的。”
在二人结束争执之后,躺在长桌上的黑川彻突然睁开眼睛,“我们现在得离开这里。”
“黑川君,关于这件事情,有很多谜团我们还没有解决。”
“已经没有时间了,”黑川彻支起身体,侧脸看向安室透和诸伏高明,露出的那只金色眼睛,如镜子般倒映出他所见到的一切。
说罢黑川彻朝着另一侧的门走去。
“黑川先生?”连诸伏高明都有些不明白此时青年莫名的动作。
而在下一秒,隐约的轰鸣声从教堂的上方传来。
那间忏悔室的大门突然敞开,里面的地板已然变成了通往深渊的裂缝。
四周精致的雕刻与墙砖纷纷碎落在地,将这个屠宰场覆盖。
安室透匆忙避开朝他倾倒而下的高大石柱,左手顺势用椅子的靠背卸下了力气,随后朝着门口的方向冲去。
“诸伏先生,先离开这里!”
“我明白。”,诸伏高明匆忙将附近一个人身上的手机搜罗进外套口袋,随后拿上那本书册离开。
桌椅被推出原先的位置,随后又被挤压坍塌。
两分钟之后,黑川彻扫了一眼身旁略显狼狈的二人,看向大门内侧。
巨大的石块和粉尘像是被抽走了底部的积木块凌乱的落下。这座姿态华丽圣洁的教堂便像是被戳穿了的泡泡,顷刻间分崩离析。
黑川彻的意识里突然飘出了一个念头:这是试图掌握神明的报偿。
这个念头甚至让他轻笑出声,黑川彻拉扯了一下,让他略感到不适的衣领,然后转身看向大门之外的景象。
原本他们在这个建筑当中四处探寻,却始终找不到出路。然而现在他成功地看见了厚重的积雪,以及远处云雾之间的白色山峰。
“居然……就这样出来了。”安室透喃喃道。
黑川彻面容平静,眼神略带点空洞地看向东方,“从这里走。”
“黑川先生,这不是我们来时的方向。”
黑川彻摇了摇头,他没有回应诸伏高明的话语,“请尽量放低呼吸,跟紧我,在这片大雪里,还有别的生物。”
—
这是高明和那个奇怪的青年离开后的第3天了。
大和敢助望着玻璃窗外隐约的外界,心中烦闷不已
他忍耐了片刻,最后还是看向上原由衣,“我再去找找他们两个吧。”
“相信诸伏先生吧。”上原由衣也不由得想要叹息,这是她不知多少次拒绝大和敢助的提议了。
“这个地方实在是太过于古怪,万一你找不到他们两个,自己也失去了方向,那么形势会更加危险的。”上原由衣看向玻璃窗外的世界。
窗外是一片非常平静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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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色的光线洒在白砂糖一般的雪层上,闪烁出如同钻石的光芒,甚至有些刺眼。
但是这幅看似美好的景象,却往往会给人带来灾难。长久的生活在积雪的地区会导致患上雪盲症,因为雪地少植被,会极大程度上的反射强烈刺眼的太阳光线。
他们这几天也曾经尝试过短暂的外出探索,但最终都无功而返,大和敢助甚至还得了轻微的眩光症。
但是这并非是他们遇到的最大阻碍。
“该死,这里到底为什么会有那些怪物!”大和敢助略显不耐的用手敲击着桌面。
上原由衣的眼神里更加多了几分忧愁。
虽然此刻外面风雪停歇,非常平和。但是在这段时间里,频繁出现以小时为单位随即轮转的暴风雪。
上原由衣仿佛又回到了那两个人离开之后的情景。
她和大和敢助,显然是不会完全相信不久前还是犯罪嫌疑人的黑川彻。
在二人离开之后的第一天,她便离开旅店打算调查一下周围的情况,不料却突然遇到了暴风雪。
在那种情况下,她只能通过护目镜才能勉强看清前方极小的可视范围内的事物。这种阻碍对于经验丰富的刑警来说,算是可以应付。
上原由衣注意着脚下沉重的步伐,让自己的前行消耗尽可能少的热量,却突然隐约在乱雪中看见一个人类的阴影。
一开始上原由衣以为自己,找到了诸伏先生或者是那位黑川先生。然而等她朝那个方向前行了十几步之后,发现了不对劲。
身高不对。
随着距离的拉近,那个人影逐渐清晰了起来,但也变得极为高大,高大到甚至有三米左右。
并且上原由衣还在那巨大人形的头部位置,看到了一双发着幽幽红光的眼睛——这绝对不是人类。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上原由衣注意到这个巨人虽然高大,但是动作并不笨拙,正在以极高的速度向自己移动。
这个怪物,在追着自己。
任何人都绝对不会在这种情况下相信对方怀有善意。
上原由衣下意识地握紧了黑川彻之前给她的那枚银戒,立刻顺着自己过来时候的方向拔足狂奔。
随着肾上腺素的飙升,上原由衣感甚至能够听到自己心跳的剧烈跳动声。
蚂蚁般的人类身影在雪地上划出两个重叠的足印。而在不远处,风雪汇聚而成的巨大怪物正紧跟其后。
好在仰赖于亿万年来人类进化而出的对于恐惧的应激反应,上原由衣成功看到了旅店。但也同样看见和前方正试图出门寻找自己的大和敢助。
上原由衣一把拉过对方,大喊道:“快点回去!”
“发生了什么?”大和敢助。
随后面容凶恶的男人脸上滑过了几分惊讶,直直的看向上原由衣的背后,“那是什么?!”
“先不管那么多了。”
大和敢助喘了几口粗气,看向旅店的方向,“那个小子说的居然是真的。”
在他们顺利进入旅店之后,那个巨人在周围环绕了几圈,最终还是离开了。
想到这里,上原由衣再次下意识的摸索起那枚银戒,“希望他们能够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