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后宫吃瓜监察百官》
1. 第 1 章
【什么?二皇子不是老皇帝亲生的?也不是贤妃亲生的?】
【二皇子的养母贤妃娘娘居然有了狂徒!】
原本在后宫夜间巡视,觉得有些百无聊赖、神情恹恹的时清,得到这样一个八卦,立刻支棱了起来。
这种惊天大瓜,时清这个成精的话本子,怎么能错过?
她天生为八卦而生!
时清脚步一顿,对跟在自己身边的宫正司女史道:“泽兰,你接着巡视,我去那边瞧瞧。”
说完她就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再去迟一点,可能就看不见贤妃私会狂徒的现场了。
皇帝的绿帽,不容错过。
泽兰望着自家司正看似稳当实则急促的步伐,心中祈祷:被时阎王盯上的这位倒霉蛋,自求多福吧。
这阖宫上下,若问宫人最害怕谁,非时清莫属。
她的那双眼,仿佛可以看透一切,在她面前,所有人将无所遁形。所以,进了宫正司,就老实交代吧,不要妄想可以瞒过她。她看着和善,整日里都乐呵笑着,实则宫人皆唤她“时阎王”。
而时清觉得很冤枉,她不过是比别人多了几分八卦之心。
她一个话本子精,一朝渡劫失败,重生在了宫正司司正女官时清身上。如今时清也不过是肉体凡胎,唯独天生八卦的能力还保留。
景朝内宫设六尚一司,下设女官若干。而时清所在的宫正司,掌纠察宫闱、戒令谪罪之权。
徐宫正年事已高,除非宫闱大事,否则不轻易出面。如此一来,宫正司纠察宫闱、监察宫人的事情,就落在了司正时清的身上。
时清很满意如今的身份,内宫女官中,除了六位“尚”字女官以及徐宫正,就属她最大。为了让自己可以更好的八卦吃瓜,时清稍稍利用自己的八卦能力,巩固自己的司正之位。
闲暇之余,便是吃瓜看乐子。
时清也不得不感慨,宫闱密事的瓜就是香。
她行走间悄无声息,轻轻潜入秋月殿这座废弃宫殿的偏殿,还未走近,就隐约传来些声音:
“……芳娘……这几年我对你是朝思暮想……”
时清那双杏眸炯炯有神,黑夜都遮掩不住她的神采。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薛贤妃闺名便是“沁芳”。
她轻轻屏住呼吸,激动的脸都泛了粉意,因此也未注意到旁边无风却微微摇晃的荒草。
“萧郎,芳儿也想你想得好苦啊……你在沙场征战,芳儿一直担心……”
时清稍稍挑眉,这位“萧郎”不会是近日在西川打了胜仗凯旋的平西将军萧鸿泽吧?
薛贤妃的父亲薛太傅向来看不上武将,在朝中更是疯狂打压武将,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不仅给老皇帝戴了绿帽,还和萧鸿泽搅在了一起。
“萧郎,阿珏也记挂着你……”
男人的声音略带感慨,“阿珏是个好孩子,虽不是你亲生,但那孩子对你好,我也甚是欣慰。”
时清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这二皇子商玄珏不仅不是贤妃的亲子,他也不是老皇帝的亲子啊。
应当是最近有人查到了这则消息,时清才能获取这么一条八卦,成年旧瓜再起底啊。
何为八卦流言?具有时效性的小道消息。这也是时清这位话本子精所掌握的信息特点。
而时清获取的八卦流言还有一点不同,一定保真。
“……啊……萧郎……”
“芳娘……我好想你……”
“来吧……放心,外面有人盯着,我都安排好了……”
之后就是一番干柴烈火,时清对此已经屡见不鲜,甚至有些腻歪。
时清掠了眼里面颠龙倒凤的两人,心道:尽情狂欢吧,希望待会儿别被来捉奸的吓到。
至于为何不提醒,时清表示,她只是吃瓜看乐子,别人如何,与她何干?
况且这贤妃封号虽“贤”,人却不“贤”。原身的记忆里,有位和她一同进宫的同乡,在司设局当女史时,就因为给贤妃送发簪没有盖黄丝绸,被贤妃罚“板著”之刑,身体严重损伤,香消玉殒。
时清倒也没报复贤妃,只能说,自由因果。
她撇了撇嘴,猫着身子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也未注意到,她走后,旁边荒草从的草又晃了几下。
时清的脚步轻盈迅速,仿佛黑夜里特立独行的黑猫。待她离开秋月殿后,立刻恢复了正常步伐和姿态。她是宫正司司正,有巡夜之权,大大方方的,才不显得有异常。
没走多远,忽然,时清小巧精致的琼鼻动了动,一道若有若无的香气仿佛一把小勾子,钩住了时清。
香气微弱却诱人,时清的注意力已经被这香气拿捏,沉浸在这股香气中。
焦香浓郁,这味道她熟悉,是尚食局司膳司方司膳的独门秘诀,蜜蜡烤鸡!
这蜜蜡烤鸡所需要的一味香料,得桂地专供,每年也不过上贡十两。因此这道烤鸡尚食局也只能各宫贵人享用,还得是受宠的那种。
时清也仅仅是在方司膳做的时候,眼巴巴的看了几次。
烤鸡的香气让时清下意识的咽了咽分泌出的口水,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她明显感受到胃部在微微蠕动。
时清眼神略带警惕的打量着四周,这一片都是荒废宫殿,也就是大家俗称的“冷宫”,那么,这里怎么会有蜜蜡烤鸡呢?
她虽然馋,但是她不蠢。时清身体紧绷,目光不动声色的搜寻,确定香味飘散的方向。
她眼神看似轻飘飘的落在了不远处的假山上,看了许久,目光锁定在假山边缘。
那里露出了马脚,如果她没看错,露出来的那截布料,应该是小太监下袍的滚边花色。
时清心稍稍放松,面上却故作严肃,朗声道:“躲在哪里作甚!还不出来?”
假山后传来一阵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显得有些慌张,一时却没人出现。
这是躲在假山后的商玄璋故意弄出的声音。他接到密报,平西将军刚一凯旋,就收到老情人贤妃的私会邀请,私会地点就在秋月殿。
老二和老三近日斗的厉害,贤妃和萧鸿泽私会这事,偏偏选在了关押废太子的冷风殿隔壁,就不怪商玄璋多想了。
无论是为了给贤妃设套,还是为了祸水东引,将麻烦引给自己,商玄璋都得一探究竟。
只是没想到,居然在秋月殿撞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商玄璋认得,这是正六品“司”字女官的服饰,而这个点还能在外面走动的,只有那位时清时司正。
时清的古怪,商玄璋也听说过。忽然想起曾经母后提起的一件事,商玄璋计上心来,去冷风殿包了个烤鸡就来蹲时清了。
“你若是自己出现,一切好说,若是被我抓住,告到你们总管那里……”
时清略带威胁的话还未说出口,就听一道讨饶声响起,
“求姑姑放过。”
一道慌张的身影从假山后踉跄而出,一身青色太监袍,果然是小太监。
他躬着身,衣袍下摆有些凌乱。
时清缓步走近,听见他略显急促都呼吸声。她注意到,小太监一只手紧紧抓着衣角,一只手背在身后。
随着时清的走近,小太监的声音颤抖,说出的话断断续续,带着哀求,
“求……求姑姑放过……放过小的……”
时清走近才发觉,这小太监弓着身都比她高上许多,倒是少见。
她抬了抬下巴,“你左手藏了什么?”
“深夜又为何出现在这里?”
小太监抖抖霍霍的从身后拿出一个纸包,时清刚刚闻到的香味变得浓郁,扑面而来。
时清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就被小太监手里的纸包吸引,她清了清嗓子,明知故问道:
“这是什么?”
其实时清大抵已经猜到,这小太监恐不是在这里偷吃。
小太监的声音颤抖,显得惶恐,“这……这是……”
他微微抬眸,目光在时清和手中的纸包之间游走,最终,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将纸包缓缓打开。
一股烤鸡的香气顿时弥漫开来,金黄酥脆的外皮,浓郁的肉香,时清目光像是钉在了那烤鸡上,她口中生津,喉咙微微滚动,很快,她掩饰地移开目光。
时清的这一微微举动,被小太监迅速捕捉到,他垂头而显得隐蔽的眼眸里,露出一丝满意。
传闻果然没有错,这位时司正,口腹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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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略盛。
“姑……姑姑,”小太监的声音带着几分羞愧,“这是……这是我从司膳房偷来的烤鸡……”
“小的今日被主子罚了,一天没有吃饭,实在是太饿了,才……”
时清听着,原来是个被主子罚的小太监。
“但请姑姑放心,这鸡是丽妃娘娘嫌弃不要的,才被退回了司膳房。”
确实是丽妃退回了司膳房,之后被一个小太监拿来羞辱他这位废太子了。
时清一听,眼眸亮了几分,丽妃她知道,惯是个会挑的。她哪里是嫌弃烤鸡,是生气老皇帝今晚去找了李美人,没去她宫里吧。
“就算如此,你也是违反了宫规。”时清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严厉,可眼睛已经又钉在了烤鸡上。
小太监低垂着头,“小的知道错了,姑姑……”
“小的这就还回去……”
“咳。”时清连忙轻咳一声,“既然是主子退回来的,就算还回去,也只能丢了。”
“况且,让司膳房的看见这退回来的烤鸡,心里也都不会舒服。”
“既如此,你便吃了吧,只是,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小太监恐怕刚刚是被时清吓着了,犹豫着一时没敢接话。
时清眼眸一转,“这样,这烤鸡你分我一半,今日也算是我与你同流合污了,如此,可还放心?”
小太监猛地抬起头,语气激动,“谢谢……谢谢姑姑!”
他说着,手上也不闲着,已经开始分鸡,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将整只烤鸡给拆了,将半只鸡朝时清奉上。
“请姑姑笑纳。”
时清这才看清小太监的脸,看着二十左右的模样,面庞清逸,星眸唇红,好俊俏的一个小太监。
对着这张秀色可餐的脸,时清吃着烤鸡觉得更香了。
两人躲在假山后,大快朵颐的啃着鸡。
时清看着小太监进食速度极快但丝毫不显得粗鲁,好奇问道:
“你叫什么,是哪个宫里的?怎么让主子罚了一天没吃饭?”
商玄璋抬头,朝时清乖乖一笑,“姑姑,小的叫阿归,是神宫监的洒扫小太监,平日负责宫内西南角小佛堂的洒扫。今日贤妃娘娘前往小佛堂礼佛,在院子里踩到了一颗橡子,崴了脚,所以罚了小的。”
时清啃着鸡腿的动作一缓,看似随意地问了句,“如今就有橡子了?”
现在才将将阳春三月,橡子成熟却需要到秋天。
商玄璋面露苦涩,“小的也不知那枚橡子是怎么来的,明明洒扫时并没有看见。”
时清敛眸,小佛堂在宫内西南角,与宫外是一墙之隔。看来,这就是贤妃和狂徒联系的信物,小太监比较倒霉撞上了。
那么,他此刻出现在这里……
时清像是想到什么,恍然大悟。
“归公公。”
“咳!”时清此称呼一出,商玄璋直接哽住,讪讪一笑,“姑姑,喊小的阿归就好。”
“好,阿归。”时清顺势改口,眼神略带试探地看向商玄璋,“小佛堂离这里较远,你怎么躲这里了?”
商玄璋眼神躲闪,吞吞吐吐,“小的是……”
时清目光定在了商玄璋的鞋子上,望着鞋边沾上的草屑,语气肯定,
“你是从秋月殿里出来的吧。”
商玄璋先是一愣,抿了抿唇,还未说什么,时清一脸可怜地看着他,甚至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我都知道了,辛苦你了!”
“放心吧,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商玄璋:……
不是,你知道什么了?
怎么和他预料的不一样呢?不应该质问他,是不是故意跟踪来这里的吗?
然后威胁自己,不要说出看见她的事吗?怎么现在走向变成……她给自己保守秘密了?
商玄璋动了动唇,刚准备说什么,不远处忽然传来躁动,两人闻声看去。
秋月殿的方向,一片光亮。
“哇哦,他们应该被捉奸了。”
时清感慨一句。
商玄璋眼皮一跳,难道真的是她检举的?
时清揶揄看了商玄璋一眼,“你小子运气挺好啊。”
3. 第 3 章
商玄璋全身绷紧,像是一条随时弹射出去的弦,心中情绪翻涌。
时清怎么会知道,她发现了他的身份,故意在试探自己吗?
他看向时清的眼神如鹰隼一般,手已经成爪状,仿佛下一秒就要掐住时清的脖子。
可终究商玄璋将手收回了袖子,准备按兵不动的试探一下。
他微微张开嘴巴,有些茫然的看着时清,“时司正在说什么?”
时清歪了歪头,关注点偏了,“你知道我的身份了?”
商玄璋按捺心中的急躁,挠了挠脑袋,显得有些憨,“是小的眼拙,当日没认出司正。”
“请司正为小的解惑,刚刚为何说那样的话。”
“可是觉得那里关了那位,才觉得,”商玄璋说着停顿了片刻,才吐出两个字,“晦气。”
时清见他又问,忽然一个凑近,悄声道:
“我没拿你当外人,才跟你这么说。”
“和什么人无关,只是那里近日铁定要出事,你别往前凑就行。”
废太子是假的这句话,时清倒是没再说。虽然在她那里,冷风殿的废太子是个替身这个八卦,早已经过时了。
可她越是如此,商玄璋越是肯定,时清肯定知道什么。
时清没说错,冷风殿里被囚禁的废太子是个替身,还是他自己将计就计安排的替身。
那些人设计巫蛊之术陷害他,光废了他的太子之位都还不够,还要来刺杀他。商玄璋刚好将计就计失踪,那些人找了个替身冒充自己。只不过他们想不到的是,他们找的冒牌货,是商玄璋早就安排好的。
只是最近,冷风殿确实出了些问题,或者说那个替身出了些问题,商玄璋也心有不安。
而此时时清断言,冷风殿铁定会出事。
商玄璋又想起关于时清的那些传闻,只要进了宫正司的牢房,就别想着能逃过时阎王的那双眼睛。
她到底知道多少鲜为人知的秘密?她的情报来源又是哪里?她说的出事又是指什么?
商玄璋藏在袖中的手缓缓攥紧,心中做出一个决定。
就利用现在这个太监的假身份,好好跟这位时司正接触一番吧。
商玄璋唇角扬起,感激地看着时清,下垂的狗狗眼显得极为纯良和无辜,“谢谢司正提醒,小的知道了。”
时清眼神有些呆滞,面对商玄璋的那双无辜狗眼,她感觉自己都要飘起来了。
“叫什么司正?多见外。”
时清想要一把揽过商玄璋的肩膀,奈何个头不够,只能遗憾地垫脚拍了拍,
“我今年二十三,你看着莫约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叫我姐姐吧。”
商玄璋闻言,上扬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僵了僵,他实际年龄已经二十七了,只是如今这假身份的人皮面具年纪显小罢了。
但对上时清期待的目光,商玄璋深呼吸一口气,唤了一声,“时清姐姐。”
时清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商玄璋一眼,怎么听得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呢?
商玄璋浅浅一笑,狗狗眼眯起,显得更加乖了。
时清点头,刚刚肯定是错觉。
“就冲你这一声姐,阿归你放心,以后在宫里,姐罩着你。”
商玄璋扯了扯嘴角,点头,“好。”
时清勾了勾手指,示意商玄璋低下头,商玄璋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听话。
下一秒,商玄璋只觉得脑袋一沉,他的身体滞在了原地。
时清满足的收回刚刚蹂躏商玄璋脑袋的手,真圆。
商玄璋缓缓抬起头,盯着时清,“时清姐姐,你……”
时清煞有其事道:“这才是真正的被我罩着!”
曾经她做话本子精的时候,看到很多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干的。
商玄璋:……
这女人果然奇怪。
商玄璋现在都怀疑自己刚刚的决定,是否对不对。
为了想要的情报,他忍,不过是被女人摸头而已。
“对了,阿归,刚好有件事请你帮忙。”
时清终于说到了正事。
“什么忙?”商玄璋也进入状态,时清能找他这个小太监帮什么忙?
时清在脑子里盘算着太监十二监四司八局二十四衙门各监各司所负责的事项,问道:“我上次听你说,你是神宫监负责小佛堂洒扫的?”
商玄璋面上不动声色地点头,“是。”
心中却在疑虑:时清问这个做什么?是在怀疑自己的身份?
不过,他这个假身份很完美,没有丝毫纰漏。
时清:“那你负责小佛堂的香火烛台吗?”
商玄璋摇了摇头。
时清见状,有些失望,商玄璋心下一动,话锋一转,
“这是另外一个哥哥负责,但他比较得总管的宠,经常去办别的差事,所以香火烛台的事情,也经常交与我。”
时清眨了眨眼睛,“真的?”
商玄璋应是。
时清又问:“那负责香火烛台采买的人,你可有接触?”
其实没有,但商玄璋依旧点头,他想看看,时清到底想做什么。
时清感慨一声,“他们这些负责采买的,应该油水很多吧?”
这话一出,商玄璋都不知道该如何接了。不用想也知道,这肯定油水足啊。
可这事儿,宫里的大家伙儿们都是心照不宣,没人放在面上说的。
商玄璋有些尴尬,“时清姐姐,你们宫正司还管太监吗?”
时清瞥了商玄璋一眼,“我倒是想呢,我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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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不说,六尚一司和太监二十四衙门没有交集,就现在的形势,二十四衙门都快骑六尚头上了。”
这没什么不能说,这就是事实,宫里人都看得出来,但为了六尚一司的脸面,大部分宫人和女官都死撑着,不承认。
只是商玄璋没想到时清会这么直白说出来。
如今的六尚女官地位,大不如他母后在时了。
商玄璋不想思及旧事,转移话题道:
“所以姐姐想要阿归帮什么忙?”
时清:“那些采买太监油水既然那么足,想来他们平日里也很自在快活吧。”
“我是说,在宴请吃喝方面。”
时清说着,补充了一句,她不补充还好,这一补充,商玄璋面上的神色更显得复杂。
“是这样,那些哥哥们多是掌事太监面前的红人,差事好,这求人办事的宴请,自然就多。”
商玄璋说着,语气透露了些许艳羡。
时清捕捉到商玄璋的神情,稍稍挑眉,“你也想?”
商玄璋脸上一红,有些羞赧,“自然是想升职,办更好的差事,多威风。”
他又急着补充了一句,“到时候,也能更好的帮助时清姐姐。”
“时清姐姐是正六品的女官,我如今不过是没有品阶的小太监……”
商玄璋语气低落,头都垂了下去,显得很是丧气。
时清见状,眼眸闪过一丝慌乱,怎么还把人说成这样了?连忙哄了一句,
“我相信咱们阿归一定会变得厉害,做的比那些人都好。”
“现在那些人,多是尸位素餐。”
“再说,现在姐姐不也在请咱们的阿归帮忙吗?”
商玄璋反问,“姐姐说的是心里话?”
时清点头,“自然是真的。”
商玄璋轻轻抬眸,笑了笑,“阿归一定会好好做的。”
时清迷失在这笑里,想起正事还没交代,她晃了晃迷糊的脑袋。
“这样,你下次去拿香火烛台的时候,跟你们神宫监的采买太监打探一下,这些时日他们有没有宴请的活动,和别的二十四衙门会不会一起。”
商玄璋一听,故意问了句,“姐姐想知道是和哪个衙门?”
时清也不瞒着商玄璋,“惜薪司。”
商玄璋琢磨着时清刚刚说的那些话,瞬间抓住了思绪,他知道时清想要做什么了。
“姐姐是想,这些人什么时候坐一个饭局?”
“或者说,姐姐想攒个局,把刚刚说的这些人攒在一起?”
时清诧异地看着商玄璋,“你小子脑筋转得还真快。”
她上下打量着商玄璋,眼眸微微眯起,“你有办法?”
商玄璋唇角牵起一抹笑,“是。”
4. 第 4 章
时清期待的望向商玄璋,“快,说说看。”
商玄璋思忖片刻道:“贤妃娘娘刚薨逝。”
他说着顿了一下,想到贤妃去世的原因,商玄璋抬眸,和时清对视,两人心照不宣的眨了眨眼睛,才接着道:
“虽然圣上没有加封娘娘,可念在二皇子和薛太傅的面上,贤妃娘娘的丧事即便不会大办,但也不会草草了事。”
“从一品贤妃的丧事,二十四衙门多数都要出动。按照惯例,这件事办妥后,御前的王总管必然会给赏钱。赏钱到了管事太监手里自然也会发下去,给那些带班太监。”
时清偏了偏脑袋,她没明白,“这和我们先前说的有何关系?”
商玄璋接着解释,“这赏钱可不是平均分的,自然是按照做事的漂亮程度给的,带班太监们多数年纪也不大,谁没点炫耀心?”
“这领了赏钱,总会找个由头凑一起,美其名曰庆功宴,实则是炫耀嘚瑟一番,顺便挖坑几句。”
他这么一说,时清就明白了。这和她们六尚每次办完宫中宴会,也会私自聚餐,只不过宫正司向来不参与这些场合。
毕竟,这种场合难免吹嘘抖底,宫正司的人若是在场,那不是自己上赶着交代吗?
时清一拍巴掌,“你说的没错!如此一来,他们肯定会私下办宴吃喝。”
“但……”时清面上又浮现一抹难色,又怎么能让阿归跟着神宫监的参与,还一定是和惜薪司一起呢?
她眼眸轻垂,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望向商玄璋,“阿归,我们这样……”
商玄璋附耳倾听,慢慢的,一抹笑意爬上了嘴角。
“好,都听时清姐姐的。”
·
贤妃的薨逝让京城许多人震惊,而没有加封位分更是让人各种猜疑,本以为薛家以及薛太傅会不满,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薛家竟然就此沉默。有些官员为薛太傅鸣不满,谁知薛太傅在朝上扬言: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皇帝甚是满意,其余人也皆称赞薛太傅,恭维:薛公大义。
贤妃的丧事按照正常规格办理,算是全了她最后的体面。
还有一件事,若是爆出来,也会震惊朝野。
平西将军萧鸿泽畏罪自杀于狱中。只不过,这则消息被皇帝压下,仅仅少数人知晓。
“啪!”
三皇子商玄琪气的在书房砸毁了一方端砚。
哗啦啦,他的对面跪了一排人。
“就这么结束了?”商玄琪眼神阴鸷,语气不善,“这就是你们之前和我说的万无一失?”
其中一位幕僚小心翼翼抬起头,颤着声音开口,“三殿下,我们的计划,本来是引萧鸿泽和薛沁芳私会,再引人过去抓现行,把贤妃私会萧鸿泽的丑闻捅出去,给二殿下抹黑。”
“可……可谁曾想,居然是圣上……圣上亲临。”那幕僚越说越没有底气,细如蚊蚋。
谁知道皇帝来了,直接缢死了贤妃,又将萧鸿泽关入了天牢,将事情直接压了下去。萧鸿泽甚至直接死在了牢中,让他们的算盘打了一个空。
“呵。”商玄琪冷哼一声,目光如寒冰一样朝那幕僚看去,反问,“没想到?”
幕僚的额头上渗满了冷汗,他跟在三皇子身边也有三年,对他为人和手段也深有了解。
“殿、殿下。”幕僚语气加速,“虽然这次没有一把将二皇子拉下,但这件事终究是在圣上心里有了芥蒂,不然也不会赐死萧鸿泽了。”
“圣上必定是起了疑心,认为二皇子和萧鸿泽这等武将有勾结。”
幕僚悄声观察着商玄琪,见他面色稍霁,才接着道:“我们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商玄琪轻飘飘地乜了座下跪着的幕僚们一眼,“你们都起来吧。”
他依旧不满意,本以为这次可以直接将老二拉下马,就跟他当初对付废太子一般,却没想到……
商玄琪眼睛眯起,语气莫名,“到底是谁给我那位好父皇,通风报信的呢?”
幕僚们面面相觑,目前没人知晓。
商玄琪也没知道他们知道,又问,“冷风殿那边可有什么异样?”
“禀殿下,目前还是老样子,没有什么异样。”
商玄琪没说话,手指轻点在桌面上,他总觉得,商玄璋没那么容易死,肯定是躲在了什么地方。
不过不急,有冷风殿那个替身在,他不信商玄璋不会出面。
若是真的死了或者不敢出面,那么,“废太子”就真的翻不起什么大浪了。
·
贤妃的丧事终究是办完了,王总管选了个元庆帝心情还算不错的时候,禀报了这件事,元庆帝拿着朱笔的手一顿,随意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王总管明白后,刚后退几步想要出去,又听元庆帝道:
“萧家那边怎么样了?”
王总管脚步一顿,连忙躬身,小眼睛一转,想明白后,才开口道:
“回陛下,萧老将军明白陛下的意思,说那等不肖子孙,任凭陛下处置。”
元庆帝听闻,神情丝毫未变,只是微微阖目,说了句,“萧家三代忠良,朕明白。”
“但一堆好竹里头,也会出歹笋,这笋不好,拔了便是。”元庆帝的语气轻飘飘,仿佛真的就跟拔了跟笋一样。
“朕看他那孙子,是块好料子,明年参加武举吧,至于萧鸿泽,让他们萧家自行领回去葬了吧。”
王总管笑嘻嘻拍着马匹,“陛下仁厚。”
元庆帝再次摆手,王总管退下。
出了殿门,王总管到了一处偏房,那里低头弯腰站着四个小太监,见王总管回来,一个个迎上去,又是脱帽又是拖鞋。
王总管坐下,双眼微阖,脸上是放松的神情,他抿了抿唇,一位长相猴精的小太监眼中精光一闪,笑着便递上一杯茶,
“爷爷,请吃茶。”
王总管抬目,目光扫了小太监一眼,看了有一会儿,“哟,今儿个是小何子你当值?”
小何子见王总管唤出了他的名,受宠若惊,至于其他两个小太监,互相挤眉弄眼,脸色难看,还有一位沉默的站在边缘。
王总管见小何子干活的麻溜劲,心情也舒爽,“咱家要是没记错,你干爹是小陈子?”
小何子连忙点头,“正是。”
王总管轻笑,“小陈子是咱家干儿子,你叫咱家一声爷爷,倒也叫得。”
“他这次事情办的漂亮。”王总管抬手指了指旁边一个匣子,“去,把这个给你干爹送去,给大伙儿的赏银。”
小何子满脸惊喜,大大应了声,“小的明白!”
王总管看着小何子抱着那木匣子出去,对旁边那三个小太监摆摆手,“出去吧。”
忽然,他目光落在最后那个小太监身上,眼睛眯了眯,“诶,最后那个,留下。”
小太监闻言,身体一顿,转身,弯腰走到王总管面前,“王爷爷。”
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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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管轻呷一口茶,语气随意拖着,“叫个什么名儿?”
“小的叫小川子。”
说完这句话,小川子就闭了嘴。
一片沉寂。
“不错。”王总管夸了一句,“帮咱家跑个腿,去萧家递个话。”
小川子跪下,“愿为爷爷效劳。”
王总管轻轻说了几句,摆手,“去吧。”
而这头,小何子捧着一匣子赏银去寻了自家干爹,总领太监陈正宝。陈正宝听着小何子的汇报,很是高兴,斜了他一眼,
“你算是入了干爹的眼了,好好干。”
小何子点头哈腰,“都是沾了干爹您的光。”
陈正宝打开木匣子,从里面拿出一半还多的银子,指了指剩下的,“你把这些给各监各司发了吧。”
小何子面露为难,“儿子愚钝,还请干爹示下,这各监各司,如何分?”
陈正宝把玩着手中的银锭,有些玩味,“如何分?自然是谁的功劳大,做事做的漂亮,就分的多。”
小何子一怔,对上陈正宝看向银子的目光,瞬间明白了其意思,立刻应道:
“谢干爹指点。”
小何子在御前总管和自家干爹面前是点头哈腰,出去,那是威风的不行,见面谁不喊一声“何公公”?
他到神宫监的时候,商玄璋正在跟神宫监管烛火采买的带班太监小方子聊天。
“这不是何公公吗?哪阵风把您吹来了?”
小方子连忙上前,还给商玄璋使眼色,“快去倒茶。”
“给你们送赏银来了,这次事办的漂亮,王总管特地赏的。”小何子说着,手上却空空如野,没有丝毫动作。
小方子略带狐疑的看着小何子,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商玄璋目光落在小何子身上,端过茶盘递上,
“何公公特地前来,想必是渴了,请用茶水。”
小何子手一伸,感受到入手的异样,微微挪开茶杯一看,是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嘴角瞬间笑了,“确实渴了。”
一口喝完茶,他利索地从袖中口袋里掏出一个荷包,扔给了小方子,“哝,赏银,我还有别的去处要去,走了。”
小方子自然看懂了这一切,待小何子走后,神色不好,“装什么装?”
“你也是,掏什么钱?”小方子白了商玄璋一眼,“会不会算账,这样可不赚。”
他平日里负责采买,最是会算账的一个。
商玄璋却笑着,“钱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别的衙门知道,咱们神宫监拿了最厚的赏银,你脸上也有光,不是?”
小方子一听,好似也有那么一番道理,刚准备掏钱给商玄璋,商玄璋却拒绝,小方子挑眉,
“你小子图什么?”
商玄璋挠了挠脑袋,“果然瞒不过你,小的确实有事相求。”
“这虽然已经春日,可早晚依旧凉,我家有位亲戚,一到晚上就发冷,至今还烧着炭,可如今啊,炭难买,想要好炭,更难,不知方公公这里有没有门路……”
小方子了然,手指点了点商玄璋,“原来你是打这个注意。”
他眼眸一转,他没有,惜薪司那帮人有啊。平日里都是惜薪司的赏银高,聚会也是他们最嘚瑟。
这次,反而自己高了,怎么能让那些人错过?
小方子立刻点头,“没问题,都交给我。”
商玄璋垂眸,遮掩眼中淡定了然的神色,上钩了。
5. 第 5 章
商玄璋低垂着头,毫无存在感地站在宫正司外头的一个角落里,头上是太监统一佩戴的烟墩帽,将将遮住了脸。
时清原本还在房内看文书,忽然外面进来一个女史,说外面有位年轻太监寻她,时清当时就想到了商玄璋,果不其然,还真是他。
“阿归?”
时清轻轻唤了一声,商玄璋抬起头,冲时清笑着,“时清姐姐。”
“你这个点下值了?”时清犹疑地看了看天色,这也没到换班下值的时候,忽地她想到了什么,“那件事,办成了?”
商玄璋浅笑,“是。”
时清一听,直接抓过商玄璋的手腕,引着他朝宫正司里面去。
“走,咱们进去说。”
商玄璋脚步下意识跟上,眼睛却盯着自己被时清握着的手腕上,虽然隔着袖子,可那股透过布料传来的热量不容他忽视。
此时日头正晒,宫正司的女史及女官们都躲在屋内做事,院子内没什么人影。
时清径直带着商玄璋来到了一间偏僻的屋子内,屋内布置得十分简陋,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再无其他。
商玄璋看着时清还握着他手腕的手,微微张嘴,嘴唇嚅嗫,低声吐出几个字,“那个……手……”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害怕被别人听到一般。
时清也没听清,疑惑地看着商玄璋,问了句,“你说什么?”
而此时时清也已经松开了手,顺便指了指椅子道:“坐下说。”
商玄璋手缩回,顺势坐下,稍稍垂眸,“无事。”
但掩在桌下的那只手却微微攥紧。
商玄璋抬眼打量着这间看起来很简陋的屋子,“这间屋子是……”
时清摆手,“哦,这就是宫正司给宫人关禁闭的地方。”
“那种犯了一些小错,但又不服管的宫人。”
“当然,这间屋子用来审人,也是非常好使的。”时清说着,下一秒话锋忽然一变,语气严厉,“阿归,现在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快将发生的事情如实招来!”
她忽然转变的态度,让商玄璋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时清在故意搞怪,唇角下意识扬起,嘴上却陪时清演了起来,
“请司正大人明鉴!”
“哈哈哈哈。”时清瞬间捧腹大笑,笑了好一会儿,她道,“快说说,那件事办的如何了?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商玄璋也不卖关子了,将这两天的事情向时清一一说来。
“昨日,贤妃娘娘的丧事算是告一段落,事情办得还算可以,御前的王总管果然派人送了赏银。”
“我若是没猜错,大部分的赏银应该被王总管的干儿子,总领太监陈正宝陈公公拿了大头,其余剩下来,才派往各监各司。”
时清听商玄璋这么说,面露好奇,忍不住问了句,“那个总领太监大概拿了多少?”
商玄璋眼神淡然,“按照惯例,赏银莫约五百两,陈正宝大概拿了三百两。”
“这么多!”时清嘴巴大张,她一个月月例银子也不过二两,这个陈正宝一次主子丧事就贪墨三百两?
“狗东西!”时清忍不住又骂了一句。
商玄璋眉眼微挑,接着说:“剩下来的赏银,才是我们各监各司各局参与的衙门分。上次也和姐姐说过,这可不是均等分的。”
“明面上说,是按照各衙门的办事漂亮程度,可实际上,”商玄璋的语气带着丝丝嘲讽,“是按照各监各司的孝敬程度。”
“那日,陈正宝的干儿子小何子来送赏银,我给他塞了十两银子,他才将赏银里最多的那份给了神宫监。”
“你还给他钱了?”时清眉眼一竖,语气有些急,“那你们神宫监得了多少赏银?”
商玄璋对上时清略显焦急的目光,“三十两。”
时清一听,就跟看傻子一样看着商玄璋,“他是来送赏银的,你反而给他钱?还给那么多,图什么?”
“因为,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呀。”商玄璋盯着时清,眼眸略显深邃,一字一顿道,“这世上,若想获得什么,必定要先舍得什么。”
“看着少拿了十两银子,亏得很,是不是?”
时清点头,她觉得亏死了,“那十两是你自己的银钱?”
商玄璋没回答时清这个问题,却说道:“可就因为这十两的孝敬,神宫监拿到了最高的赏银,掌事公公和带班太监才能在别的监面前得脸。”
“因为得了脸,我交好的那位小方子,才能有资格和有理由邀各监各司的太监们前来一聚。”
时清知道商玄璋说的在理,可她依旧不认同,不禁撇了撇嘴。
她知道,她们六尚各局里头,这种事也不少,可她作为宫正司的司正,眼里就是见不得这些。
商玄璋观察着时清的神情变化,接着道:“而他认了我这个人情,自然要还我这个人情。在这宫里,最怕的就是欠人人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你还了。恰好我提出想要买炭,小方子岂有不帮的道理?”
“姐姐方才不是问我怎么这个点来吗?小方子特地给了我半天假。”
商玄璋说及此处,不忘恭维时清,“还是姐姐计谋多,小方子定了今晚在宫外西角门十里的清风酒馆,宴请各监各司。而我跟小方子提了一嘴,说有同乡在尚食局黄司酝手下做女史,能弄来些金茎露,小方子自觉能得脸,他这才给了假,让我前来取酒。”
从尚食局黄司酝这里取酒,确实是先前时清嘱咐商玄璋的,她的目的就是为了灌醉这群人。
时清眉眼弯弯,“很好!”
“酒的事情你放心,我来办,你下午申时三刻,天应当就暗了,你在西角门那边等着,我到时候去给你送酒。”
“今晚的宴席,我应当也会参加,”商玄璋补充说了一句,“姐姐可有别的需要嘱咐的?”
商玄璋其实是在提醒时清,有什么是需要他在今晚宴席上做的,说的,该套那些人什么话。
虽然时清没有对他说什么,但他大抵能猜到,时清是想从惜薪司的太监口中知道一些消息和情报。
可谁知,时清直接摇了摇头,“没什么事,你只管拿酒给他们送过去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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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你自己到时候少喝点酒。”她说完,又补充了一句,竟然是嘱咐商玄璋少饮酒。
商玄璋默默看着时清,时清意有所动,下意识摸了摸脸,“我脸上是有什么吗?这样看着我。”
“没有。”
商玄璋摇首,“若没有其他事情,阿归就先回去了。”
时清点头,两人出了小屋后,就在双方要转身离开之际,时清忽然叫住了商玄璋。
“阿归,等一等。”
商玄璋转身,“时清姐姐还有其他事?”
时清:“是的,你站在此处不要走,我去去就来。”
她脚步很快的朝自己卧房走去,没一会儿就出来了,怕商玄璋等的急,最后都小跑了起来,到商玄璋面前时,已经气喘吁吁。
商玄璋看她额头冒出的细汗,“跑那么急做什么?我既答应在此等候,就不会食言。”
时清嘻嘻一笑,“你把眼睛闭上。”
商玄璋不明所以,有些狐疑的看着时清。
时清催促,“你把眼睛闭上,然后伸出手,快点!”
商玄璋在时清一声声催促下,终究是带着疑惑闭上了眼睛,手刚一伸出,就感觉到一股沉甸甸。
“好啦!”
时清提醒,待商玄璋再次张开眼时,时清已经在几步之外了,对他挥着手,“一定要收好哦。”
商玄璋再低头看向手掌心里放着的一坨东西,解开包裹着的手帕,里面是碎碎的银子,他的手大概掂量了一下,莫约十两左右。
这是时清弥补自己掏出去孝敬那些太监的钱?
除了这一个可能,再无其他。
看着里面细碎的银角子,商玄璋知道,这应当是时清平日里攒的钱,所以才显得如此碎,他不禁勾起了唇,眼神里带着笑意。
商玄璋望着时清远离的背影,捧着那捧碎银子的手慢慢收紧,他会好好收着这些银钱。
而时清则是从宫正司的小门溜进了尚食局,两处小门是互通的。
“时司正好!”
“时司正来了”
尚食局的小门背阴,没那么西晒,很多杂役宫女和女史都聚在这里整理瓜果蔬菜,准备着晚上需要烹饪的膳食。
而时清就算低调的从小门进入,依旧惹来了许多人的关注,一个个的如临大敌。
别的局的人不知道,他们局若是遇见这位“时阎王”,那真的寸草不生。
吃得比谁都有感觉,一般人犯了事,她是一点忙都不帮,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还没人敢反驳。
所以时清来尚食局的举动在她们眼里,就是白嫖,尚食局的众人当然不乐意,可她宫正司司正的身份摆在那里,她巡视谁都是可以的。
“你们黄司酝现在在何处?”
时清随便抓了个一个杂役小宫女问道。
小宫女宛如被阎王点了名一样,抖抖霍霍指了一个方向,结结巴巴,“那里。”
时清立刻朝那个方向走去。
剩下尚食局的人面面相觑:
完咯,黄司酝的酒要不保了!
6. 第 6 章
时清一路向前,不一会儿就已经有一股浓郁的酒香,时清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琼鼻嗅了嗅,脸颊上微微泛红。
“哟,这还没喝,就醉上了?”
一道略显尖厉的女声从时清背后传来,时清回神,脸上挂着笑转身,“黄姐姐。”
入眼的女子身材高大,眼窝深邃,面容硬挺,看着倒不似中原人的模样,若不说这是酿了一手好酒的尚食局司酝,她的外在形象倒是比时清更像是司正局女官,高大威严,生人勿近。
黄司酝斜靠在门框边,双手环抱,英气的眉一挑,“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我这酒窖做什么?”
“可是我这儿有人犯了什么事,让你这个司正亲自来提人了?”
“哪能啊,我就是想黄姐姐了。”
时清甜甜一笑,上前就要挽住黄司酝的手,但黄司酝略带警惕的瞥了眼时清,微微后退,嘴上爷跟着拒绝,
“欸,打住。莫要跟我套近乎。”
“黄姐姐!”时清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黄司酝。
黄司酝不为所动,甚至哂笑一声,“可别。”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冲着我的酒来的吧?”
她摆摆手,一副拒绝的模样,“那么一切免谈,我这儿可没有能给你的酒。”
时清讪讪一笑,没想到黄司酝会这么不留情面。但没关系,时清自觉自己脸皮很厚,她不顾黄司酝反抗,一把搂住她的胳臂,摇晃着,软和着嗓子,“哎呀,黄姐姐,人家只需要一点点,真的只需要一点点!金茎露就行!”
她语气恳求,眼神诚恳,甚至还特地伸出了一个小指头,来强调这“一点点”的份量。
黄司酝被时清紧紧搂着胳臂,嘴上嫌弃,“快松手,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按照她的力气,一个酒缸她都能扛起来,扯开一个时清,小菜一碟。可实际上,她只是轻轻推搡着时清,手上都没敢用力。
“你倒是敢张口啊!还就金茎露?”
推又推不开,黄司酝眉头紧蹙,“真的一点点也没有,别说金茎露,什么寒潭香、秋露白、太禧白这些统统都没有。”
她侧眸,就见时清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她,语气这才带着些无奈,“去年粮食收成不好,我们尚食局酿的酒都只能先紧着御前和各位主子娘娘,就这都还不够。”
黄司酝这话倒不是在诓时清,她说的就是实话。去年两河河堤决口,洪水淹没了两河岸边的农田,受灾8个县,粮食收成受到严重影响。
但她又不能真的望着时清哭,轻叹一口气,哄道:“你若是真的嘴馋,想要吃酒,找个小太监给你从宫外带些便是。”
时清眨了眨眼睛,嘴微微一撇,语气含着委屈,“黄姐姐,真的不是我贪嘴,我是真的有用。”
黄司酝不信,眼神狐疑地看向时清,随即挑眉问道:“那你说说,有什么用?准备怎么用?”
时清灵动扑闪的杏眸一转,忽露悲戚之状,“马上就要到我娘的忌辰,她生前就好饮酒,可她没有福气,早早去了,我想好好孝敬我娘,我……”
她说着,语气哽咽起来,像是不愿被黄司酝看见她失态的模样,头紧紧埋在黄司酝怀里,整个人一抽一抽,却没听到哭泣的声音,一看就是在隐忍。
黄司酝瞬间有些大乱,“你怎么……”
时清整个身体抽的更加厉害了。
“好了!不许哭!”黄司酝心里有些急,声音忍不住一个拔高,缩在她怀里的时清身子一顿。
黄司酝还当是自己吓到了她,又降下嗓音,“我给你想办法。”
时清抬起头,眼眶果真红了一圈。
嗯,她刚刚窝黄司酝怀里硬憋的,话本子都是这么写的。
时清手扯着黄司酝袖子,小声问着,“什么办法?”
黄司酝见她这样,陷入沉思,她深吸一口气,“酒窖里有去年雨季受潮的金茎露,可还行?”
这酒受潮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宫里这些主子金贵。至于拿来祭奠时清的母亲,她其实觉得可行。
毕竟时清说是祭奠,也不过是敬份孝心,祭拜完也就撒土里了,难道还真指望喝了不成?
时清听了这话,立刻点头,“好啊好啊,这个就很好了。”
反正那些小太监也没喝过金茎露,不过受了潮,略微影响了口感,大差不差,给他们喝都是便宜他们了。
可就跟阿归说的,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黄司酝瞅了时清好几眼,确定她没哭,才缓缓松了口气,没好气道:
“在这里等着,我给你拿。”
真是个祖宗。
时清看着黄司酝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骗了黄司酝的愧疚,心里暗自决定,若是后面黄司酝需要,她一定尽自己可能帮忙。
黄司酝很快就拿了一个布袋子出来,递给时清,时清伸手接过,手一握,便知里面是个瓷酒瓶。
虽已经密封,套上布袋,可时清依旧闻到了浓郁的醇香味,既带着谷物的淳朴香气,又含有果子的甘甜。
是她曾经偷喝过的金茎露,没错了。
时清脸上的表情此时已经阳光灿烂,声音甜得有些腻歪,“谢谢黄姐姐!”
黄司酝摆摆手,“既然拿到了,你可快些离去吧,别耽误我做事。”
时清嘿嘿一笑,拿着那布袋,就脚步轻盈的走了。走出几步后,又忽然转身,喊了句,
“黄姐姐!我下次请你吃瓜!”
等她下次给黄司酝爆个大八卦。
黄司酝一愣,随后摇了摇头,无论西瓜还是甜瓜,如今都是贡品,即便她在尚食局,每年也只是望着。
这丫头不会是想偷吧?
如此一想,黄司酝脑壳有些疼。
·
时清这边拎着布袋走着,看着已经斜射的夕阳,心里略微算计了下时辰,已经到了饭堂的时间,若是去往西角门,再折返,回来肯定是已经没饭了,她也没跟泽兰交待,给她留饭。
为了不麻烦她人,时清脚步一转弯,就朝饭堂走去,她还是先吃饭吧。
刚到饭堂门口,时清灵光的鼻子就闻到了浓郁到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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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刺鼻的呛香味,里面还夹杂了一丝腥味。时清凑近一看,桌上红彤彤的一个大盘,看到盘子里盛着的东西,时清嘴角下意识扯了扯。
她说怎么有股鱼腥味,原来是鱼籽烧鱼泡,这能不腥吗?
为了掩盖腥味,这菜里面没少放料。可即便如此,大家也都自觉坐的远远的,嫌弃的态度溢于言表。
宫里的伙食并不差,甚至比一般人家都要好。尤其是时清这种女官,她们的伙食比一些杂役宫人也要好上许多。这道菜不吃,还有其他可以吃,实在大不了,不吃,饿上一顿也没关系。
时清望着那一大盘没人动筷的鱼籽和鱼泡,忽而想到了什么,她立刻去饭堂里间找了个大食盒。
食盒刚提出来,其余已经来了饭堂的几位女史已经凑到前来,“时司正,您要做什么?可需要帮忙?”
眼里全是好奇,时司正这是要给谁送饭吗?八卦的心瞬间被点燃。
时清一摆手,“没事,我自己来,你们吃饭去吧。”
女史下一瞬就看见,时清伸手拿过那盘无人问津的鱼籽烧鱼泡,三下五除二就将那盘鱼籽烧鱼泡塞进了食盒,又将那瓶装着酒的布袋子也塞了进去。
几人对视,瞪大了眼睛,这……这是宫正司准备的什么酷刑吗?
时清提着食盒满意的一笑,几个女史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就差瑟瑟发抖抱在一起了,
“时阎王”一笑,准没好事,有人要遭殃了。
时清可不在乎这些女史想什么,一手挎着食盒,一手从桌上拿了两个馒头,就出了门。
直奔西角门方向。
待时清到时,那边果然已经等着一个人,正是商玄璋。他见时清提了这么大一个食盒,连忙上前接过,掂量着手中的分量,
“这么多酒?”
商玄璋都震惊了,时清能弄来这么多酒?
时清摇头,“怎么可能?”
“如今尚食局自己那儿都不够分,还能给我这么多?”
“这里面除了一小瓶金茎露,剩下的,是我给他们添的菜。”
商玄璋一听,微微将鼻子凑近,闻到了一股腥味,又看向时清,“这是什么菜?这么腥。”
“这是鱼籽烧鱼泡。”时清勾起唇,“现在是凉了,所以显得腥,待会儿,你把这个带过去,让那边的厨房加热再炒一番,就当给他们的宴会助兴了。”
商玄璋的眉微微蹙起,他倒是没怎么吃过这道菜,或者说他连鱼吃的都很少。
他眼眸微微一凝,轻声问了句,“时清姐姐,这道菜,有什么神秘之处吗?”
时清眨了眨眼睛,“你真想知道?”
商玄璋一听,心中了然吗,这道菜果然不简单,一定有什么问题。
下毒,时清肯定不会这么明目张胆,那么这问题可能就出在这菜上。
可鱼籽烧鱼泡,听着是一个很常见的菜,都是鱼身上的,也不会出现食物相克,所以到底是什么?
时清脸上露出一丝坏笑,“这可不是普通的鱼籽鱼泡,这是油鱼的鱼籽和鱼泡。”
7. 第 7 章
“油鱼?”商玄璋听着有些耳熟,思索了片刻,却没想起什么。
时清颔首,解释道:“这种鱼,有益肾健脾的功效,还可以止血,医者治病会用到。”
商玄璋一听,心道:这油鱼听起来还是个好东西啊,可观时清先前那坏笑的模样,明显憋着坏呢。
“听你这么说,这还是个好东西?”
时清嘴角咧开,眼里是压制不住的笑意,“功效是不错,可就是因为太不错了!”
“太过润肠,加之油鱼体内的油无法消耗,所以……”
“所以会怎么样?”商玄璋下意识问道。
时清忍不住笑意,“所以会漏油!哈哈哈哈……”
“漏、漏油?”商玄璋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茫然,“哪里漏?”
时清眼眸眯起,揶揄的看着商玄璋,“你猜咯?”
眼神暗示性的朝商玄璋的身后看去,商玄璋莫名觉得一紧,连忙转移话题:
“你还懂医理?”
时清脸上瞬间划过一抹尴尬之色,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我跟尚食局的周司药相熟,她精通医理,听她说的。”
她才不会说,她就因为那么尴尬的事情,才去找了周司药!
商玄璋看着面色有些古怪的时清,刚想要说什么,时清伸手推了推他,催促着,有一丝欲盖弥彰的意味。
“好了好了,我看天色爷不早了,你快去吧!记得,这道菜,你别吃啊,不然,你会后悔的。”
“对了,记得真的朝他们买炭,钱我也放在那个食盒里了。”
时清交代完,就转身朝宫内走去。
商玄璋看着时清远去的背影,微微垂眸,看着手里的食盒,忽然笑出了声,伸手一摸,确实摸到了一个荷包。
时清买这些炭,到底想要做什么?
商玄璋不急,他只要不断接近时清,就一定会知道她的秘密。
他现在倒想看看,时清口中的“漏油”,是个什么情况,当然,他听劝,他不会尝试的,只是观望观望他人。
“小归子!这边。”
昏暗夜色下,不远处站着小方子,对着商玄璋这里唤了一声,商玄璋收敛好脸上的神情,挂着一抹憨厚的笑,连忙答道:
“来了……”
而时清并未走远,她在离西角门不远的地方,随地找了一处坐下,阖上双眸,静坐,等候着八卦。
如果她没猜错,只要阿归等会在惜薪司的太监面前提起卖炭,那么,那些太监不会放着赚钱的买卖不做。
这些太监克扣的炭火,皆是品质较好的红罗炭。这种红罗炭烧的持久,热度也适宜,燃烧时还不会有火星。
只是有一点不好,这炭若是经受了风吹雨淋,便会火气太旺,对身体不好,甚至会使人眩晕昏迷,呕吐不止。
尤其是如今天越来越热,用炭的机会也会越来越少。如果不把积存的炭火全部倒卖掉,待六月梅雨天到来,这些炭就会受潮,品质下降,几乎是作废。
现在有卖掉的机会,他们自然愿意。一旦卖掉手中的炭,经手这件事的太监就需要上报记录在账本上,如此一来,时清就能知道账本的下落了。
·
商玄璋拎着食盒跟着小方子进了一家酒馆,里面大多数都是穿着太监服的太监们。
宫里有规矩,除了值夜的太监以及一些品阶高得了恩典的大太监,一般都不会歇在宫里。商玄璋是个例外,神宫监的太监需要日夜值守在太庙和其他寺庙,因此也就住在了宫里。
宫外不远处的几条街巷的平房,才是太监们集体居住的地方。而多数人下值后,出了西角门,都会在此吃点东西,再回去歇息。
“哟,今日请客的方公公来了?”
进门偏左的位置,一个年轻太监朝小方子和商玄璋喊了一声。
小方子瞥了眼商玄璋,悄声提醒,“他就是惜薪司带班太监面前最得脸的小泉子。”
“你想要买炭,今日就是他一句话的事。”
商玄璋点头,略带恭维道:“谢方公公引荐。”
小方子面露得意,拼命压住自己想要上扬的唇角,目光落在商玄璋手上的食盒上,
“你上次说的那些,都带来了?”
商玄璋:“是,都齐全了。”
小方子迈步,“走吧,介绍你们认识。”
而小泉子看着傲首挺胸,大摇大摆朝自己走来的小方子,眼里闪过一丝妒意和不服。
往日里领赏钱,哪次不是他们惜薪司多,这次倒是被神宫监捡了便宜。
“泉公公来的好早啊。”小方子客气了一句。
小泉子呵呵一笑,笑意不达眼底,“这不是方公公请宴,岂有不来或者来迟的道理?”
要不是听说有人要卖炭,他才不会来这一趟,吃这顿受气饭。
小方子也不介意小泉子的阴阳怪气,相反,小泉子越是这样,他心里越是畅快。可面上却努力压着,对商玄璋招了招手,
“过来。”
小泉子这才注意到站在小方子身边,就算弓着身都显得高大的商玄璋。
“这是阿归,我们神宫监的人,就是他寻你买炭火。”
“阿归,这是惜薪司的泉公公。”
商玄璋躬身,“泉公公好。”
小泉子略显细长的三角眼轻轻一扫,问了句,“要那些红罗炭,准备用来做什么?”
商玄璋依旧是先前的那一套说辞,小泉子目光盯着他看了许久,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原来如此……”
之后如何,便不再提了。
小方子见状,带着商玄璋落了座。刚一坐下,小方子就对一旁等着的小二点了许多菜。
小泉子听着,拉长着尾音,“我说方公公,你也忒抠门了些,点菜不点酒?”
小方子斜睨了小泉子一眼,抬了抬下巴,示意商玄璋,“来,把那酒拿出来。”
商玄璋听到这话,立刻明白了小方子的意思,他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装酒的布袋子。
小泉子见如此神秘,不禁也被挑起了几分兴趣。
商玄璋将布袋褪下,露出一把精致的小酒壶,酒香瞬间弥撒开来。
小泉子一愣,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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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用鼻子嗅了嗅,眼神有些不可置信,“这是……”
“这是金茎露。”小方子语气是按捺不住的得意。
小泉子看下小方子,“你哪里弄来的?”
小方子故作高深的说了句,“我自然有我自己的门道。”
小泉子望向小方子的眼神,瞬间发生了变化,没想到小方子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连御前的贡酒都能弄来。
小方子很是得意,连带看商玄璋,就更加顺眼了,心里也暗自想着,这阿归平日里看着平平无奇,就管寺庙的洒扫,没想到真的能弄来这等美酒。
这宫里果然一个个都是深不可测。
既然承了阿归两次情,小方子今日说什么也得帮他买到炭。
“来,泉公公,我敬你一杯!”
小方子直接倒了一杯,递给了小泉子,小泉子竟然都有些受宠若惊,双手接过。
金茎露入口醇香,让人忍不住一杯接着一杯。推杯换盏间,竟然还喝出了一丝情谊来,商玄璋不过是去后厨找人热个菜的功夫,回来就见原本争锋相对的两人,已经勾肩搭背了。
商玄璋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将时清特地准备的那盘菜放到了他们面前。
小泉子抬头,醉眼迷离地看着商玄璋,口齿不清大舌头,“你放心!你是小方子的兄弟,就是我的小泉子的兄弟!”
“你要多少炭,我都包了!”
商玄璋眯眼笑着,“那就谢谢泉公公了。”
“不过,”他面上露出一丝羞赧,“我手头有点紧,就这些钱,您看着给吧。”
商玄璋说着,欲要掏出怀中的钱袋,被小泉子厉声喝止,“不准掏!”
“你这不是在打我小泉子的脸吗!”
商玄璋的手一顿,犹豫的望着小泉子。
小泉子甩了甩有些发晕的脑袋,支支吾吾,“是不是不给我面子?”
小方子也看向商玄璋,“阿归,听他的,把钱收回去。”
商玄璋顺势收回手,下垂而卷翘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狡黠,他本来也没想掏钱。
“快吃些菜,醒醒酒,不然明日当值,就该头疼了。”
商玄璋引导着小方子和小泉子去吃那盘鱼籽烧鱼泡,现在时清要的炭已经解决了,现在商玄璋想要看看,这鱼籽烧鱼泡的神奇之处了。
再次回锅的鱼籽鱼泡,更加入味,彻底遮住了腥味,腥辣的口感刺激着他们的蓓蕾,不知不觉间,已经将一整盘鱼籽烧鱼泡全部吃完了。
商玄璋看着趴在桌上的几人,也没看出什么不同,自觉有些失望,抬手招了招,让几个暗卫将这几个小太监送了回去。
而时清也顺利的拿到关于倒卖红罗炭账本的八卦。说来也是搞笑,这个消息被时清接收时,原本是这样:
小方子能弄到此等好酒,可不能轻易得罪。不过是几筐红罗炭,不给他也是受潮扔了。
唉,就是又要闻喜公公的臭脚丫子味了。账本哪里不能藏?喜公公怎么就喜欢藏鞋子里面呢!
时清差点没吐出来。
这是一条有味道的八卦,呕~
8. 第 8 章
时清的脸都皱成了一团,商玄璋来时就看见了这一幕,有些好笑,
“怎么了?”
时清闻言睁眼,直接就对上了弯腰看她的商玄璋,眨了眨眼睛,“你怎么找到我的?”
商玄璋但笑不语,这宫内他的眼线不算少,时清又没有刻意躲藏,怎么会找不到?
“时清姐姐坐这里,可是在等我?”
商玄璋故意问了时清一句,其实通过时清现在所在的位置,他也知道不是。时清找的这地方虽不说多隐蔽,但也算不上多显眼。
若是刻意等他,便不会选这里。
可就是因为这样,商玄璋才好奇。时清托他办事,朝惜薪司买炭,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定会着急迫切地想要知道结果,事情是否办成了。
然而时清却好似不急着过问,他是否将事情办成,就好似……她早就知道结果一般。
商玄璋仔细观察着时清的一举一动,果不其然,只见时清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诚实点说了句,
“不是啊。”
商玄璋眼眸微闪,接着问道:“时清姐姐不好奇我事情办得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办妥了呗,账本位置她都知道在哪里了。
时清盯着商玄璋,见他眼里有着期待,她恍然大悟,眼神揶揄地望着商玄璋,
“不用问,我就知道一定办妥了。我们阿归多厉害啊,你办事,姐姐放心。”
商玄璋刚刚那副神情,在时清看来,妥妥一个少年办了事情,求人夸奖的模样。
她懂得。
不就是夸奖吗?时清毫不吝啬。
商玄璋却面色古怪,时清在说什么?她刚刚说的那番话,怎么那么奇怪?
像是在……哄自己玩……
不过,商玄璋可以肯定,时清确实是不意外自己能够成功买到炭,或者说,她已经知道了。
那么,她是怎么知道的?她到底是通过什么手段知晓。
就如她先前会知道贤妃和萧鸿泽私会,还会被抓,以及,她知道冷风殿里被囚禁的“自己”,是个替身,甚至说出那里不太平会出事的话。
时清没有注意到商玄璋看向自己略显探究的眼神,顺着自己的想法问道:
“今日那盘鱼籽烧鱼泡,他们吃完了?”
时清稍稍思索,若是他们今日真的将那一盘鱼籽烧鱼泡都吃了,那么她拿到那本账本会事半功倍。
商玄璋收回思绪,点头回应,“都吃完了。”
他说着,掀了掀眼皮,看向时清,“不过,我观他们表现,并没有什么异样。”
时清不在意的摆摆手,“刚吃完,反应哪有那么快?待们睡一晚,明天大概就能奏效了。”
“到时候……嘿嘿嘿……”时清发出一道怪异的笑声。
“你没吃吧?”时清忽然追问一句,眼睛直勾勾盯着商玄璋,真怕这人好奇去尝了,
“你要是……怎么样,可不能怪我之前没提醒啊。”
时清嘴上是这么说,可脸上的表情却出卖了她,鼻子都快皱成了一团。她不敢想象,商玄璋顶着这么一张清逸的脸,要是遇见了那么尴尬的事……
不忍直视。
商玄璋背后一凉,眼眸微微眯起,“时清姐姐,你在想什么?”
时清连忙摇头,将脑海里出现的恶心想法都赶走,嘴上反驳,“我什么都没想!”
商玄璋轻轻挑眉,“我自然是听了姐姐的话,没有吃。”
“这就好,这就好。”时清一听,这才松了口气,阿归还是那个清爽的阿归。
时清提醒商玄璋:“今日也不早了,阿归早点回去休息,明日还要当值呢。”
商玄璋:“现下时辰已经不早了,我先送姐姐回去。”
时清摇手拒绝,“不用不用,你先回去的吧。”
“你担心我?在宵禁的时候,若是有人碰见我,该担心的是她们自己。”
毕竟她是正大光明巡夜的,被她撞见宵禁在宫里瞎溜达的人,是怀念宫正司的禁闭吗?
“你可要小心,别被巡夜的抓住了。”
丢下最后一句嘱咐,时清就先溜了,她要为明天的事情,做准备。
商玄璋望着时清一溜烟跑走的背影,手背在身后摩挲着,目光幽幽。
看来,自己还没有取得她的信任。
·
拿账本的事情,时清并不打算让商玄璋参与进来。他已经帮自己,让惜薪司卖出了一批炭,若是再参与到账本中来,惜薪司的太监就一定会怀疑他。
小泉子提到的喜公公,是惜薪司的掌司公公,时清也略有耳闻。他的外貌人如其名,一副弥勒佛的长相,实则是个笑面虎,心思缜密,在惜薪司的掌司位置上已经坐了多年,油水没少捞,听闻宫外房产都有好几处。
这样一个人,想要从他手中拿到账本,无疑是困难重重。
正当时清想着该如何拿到账本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急促的声音,“时司正,原来您在这里。”
时清闻声看去,居然是司计司的李典计,她的上官就是秦萱秦司计。时清看到李典计脸上的焦急时,心骤然一沉。
莫非是……秦萱出事了?
“发生了什么事,竟然如此惊慌!”
李典计双眼通红,眼含希冀地望着时清,“时司正,是秦司计让我来找您的。刚刚丽妃娘娘携其余几位娘娘,忽然驾临尚功局,说秦司计克扣主子份例,要将咱们司计拿下。”
时清闻言心中猛地一颤,果然。
秦萱来找过她之后,时清就猜测,这些低位妃嫔定会找机会发难,时清本以为会过些时日,最起码得等到贤妃的丧事告一段落后。
没想到会这么迫不及待,这前脚贤妃丧事刚一结束没有一天,后脚就来算账了。
这里面还掺和了一个丽妃,亦或者说,此事就是丽妃在这些低位妃嫔后面撺掇和撑腰。
丽妃家世不显,却有一副倾国倾城的美貌,圣上甚是喜爱,她速来小性,可圣上却偏偏喜欢她的小性。即便丽妃没有皇子傍身,可在后宫中的地位依旧超然。
因此,丽妃的野心也是昭然若揭,她虽没子嗣,却想要权力。贤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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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时,她就经常与其针锋相对。如今贤妃薨逝,她自然不会放过可以清算贤妃的机会,顺便笼络一下宫中的势力。
时清一边疾走,一边询问李典计具体情况,“如今是什么情况?”
李典计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本来大家已经歇息,忽然刘尚功召集大家,大家不明所以,但迅速去了。”
“去了没一会儿,丽妃娘娘携着好几位昭仪美人便到了,几位昭仪美人说尚功局克扣她们份例炭火,求丽妃娘娘为她们主持公道。”
“刘尚功便将咱们秦司计和陈司计唤了出来,陈司计立刻咬定,薪炭的发放和她没有关系,这一切都是秦司计所为,刘尚功甚至拿出了登记在案的册子,上面确实是秦司计的字迹。”
李典计眼神慌乱,其实她也知道这里面刘尚功、陈司计和秦司计的龃龉,但她不敢说,相信时司正能够明白。
“丽妃娘娘就说,要将秦司计带回去审问。”
时清眉紧紧蹙着,“秦萱现在人在哪里?”
李典计连忙道:“我出来时,其余五尚局的人都来了,再和丽妃娘娘斡旋,我就先出来请您了。”
时清没有说话,加快了步伐,没一会儿就到了地方,灯火通明,里面时不时就传来争吵,显得很是嘈杂。
“刘尚功,你们尚功局这位司计克扣主子份例,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丽妃身边的掌事姑姑冬芳居高临下的看着六尚的人,眼里是快要藏不住的快意,和一丝丝妒意。
尚宫局的王尚宫面色难看,“丽妃娘娘,此事并未查明,人到底也是我们六尚之人,合该……”
王尚宫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冬芳打断,“王尚宫,这是尚功局的事情,与你尚宫局无关,我也是在同刘尚功说话。”
“你说呢?刘尚功。”
刘尚功看似有些为难,支支吾吾,“确实是奴婢管教无方,让手下的人犯了这等错事,但凭娘娘处置。”
被两个嬷嬷押解跪在地上的秦萱眼神如刀一般看向刘尚功,她这位好“上官”,果然是要把自己推出去当替死鬼!
而刘尚功此话一出,王尚宫在内的其余六尚女官脸色皆是一变。皇后娘娘故去,六尚式微,各局之间也都怀了各自的小心思,可即便如此,六尚一司对外自来也是同气连枝。
她们六尚一司的女官出了错,自然由她们自己处置和审理,更何况秦萱此时还疑点重重。
可她们万万没想到,刘尚功居然直接将人推了出去,拱手让给了丽妃娘娘。
丽妃略显慵懒地坐着,那双媚眼扫了刘尚功一眼,唇勾了勾。
这位刘尚功……
冬芳紧接着道:“既然如此,将此人押回安寿宫!”
丽妃抬起手,冬芳连忙搀扶,准备扶着丽妃离去,就听见一声清亮的女声。
“慢着!”
众人借闻声朝门口看去,只见来人腰板笔直,一步一步走来,正是时清,
“按照宫规,六尚的女官犯了错,自然有我们宫正司来处理,就不劳烦丽妃娘娘了。”
9. 第 9 章
时清话音落下,所有人皆是一愣,原本略显嘈杂的院内瞬间安静,空气都仿佛凝滞一般。
丽妃长眉微挑,一双凤目稍稍眯起,落在了正对着她走来的时清身上,思及刚刚时清的话。
宫正司的人?
看面容长相,年纪是年轻,可刚刚那话倒是狂妄,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丽妃眼眸微沉,依旧没有开口。
时清信步走来,她眉眼虽按照规矩低垂着,没有直视丽妃。可那背脊挺直的宛如一株翠竹,行动间,衣袂随着晚风飘扬。
“宫正司司正时清,拜见丽妃娘娘。”
时清盈盈一拜,礼数周全,挑不出任何错处。
“放肆!”丽妃还未说什么,她身边那位冬芳姑姑则是厉声呵斥,“大胆贱婢,懂不懂规矩!”
“娘娘面前,你怎敢如此放肆!”
冬芳望着面前这位年纪轻轻却坐上“司”级女官的时清,眼神不善,说出的话也越发尖酸,“娘娘已经决定的事情,岂是你一个小小贱婢可以置喙的?”
她对于时清的恶意毫不掩饰的扑面而来,周围站着的王尚宫等人眉紧紧蹙起,平日里与时清交好的几位,心头更是染上了几分担忧。
她们于宫中年岁已经不短,与丽妃身边的这位冬芳姑姑没少接触,甚至,她们之间曾经有过一段渊源。
冬芳曾经也是六尚局的人,在“典”级女官提拔中落选后,私自运作,去投奔了当年还是昭仪的丽妃。
也是因为这件事,冬芳自此怨恨上了六尚局,六尚局的一些小女史去安寿宫送东西,没少被她刁难。
时清对于冬芳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八卦,自然门清。说来也巧,当年选上典籍的那位女官,正是如今尚仪局的兰司籍。
兰司籍学识渊源,除了为皇后、嫔妃讲解,她甚至教导皇子读书,贵妃娘娘名下的五皇子商玄琮便是受兰司籍教导,她对《春秋》的注解和看法,连翰林院的侍讲都甘拜下风,前来问教,当之无愧的“女学士”。
兰司籍也曾教导过时清,奈何时清是个话本子精,对那些典籍实在头疼,因此她更加佩服学富五车的兰司籍。
依时清看,且不说学识,就冬芳刚刚说话时的粗鄙和小人肚量,还想与兰司籍一较高下?
痴心妄想。
时清直起身,目光没有退缩,直视着冬芳姑姑,“这位姑姑,你口口声声说我放肆,敢问我说得哪里不妥?”
“按照宫规,六尚局的宫人犯错,理应由宫正司处理。”
“这件事若是劳烦娘娘,岂不是我们宫正司的失职?倒是我们的罪过了。”
时清不急不慢,娓娓道来,清亮的声音宛如山间的清泉,让在场众人都听了个明白。
她的这番话,看似都在为丽妃考虑,令人无法反驳,怼得冬芳怒火更盛,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侥幸坐上了司正之位,就如此猖狂了?
冬芳双手紧握,刚要说什么,谁知时清再次开口,她好整以暇的望着冬芳,
“这位姑姑,我虽年轻,但到底是有一方掌印的正六品女官,与姑姑您也算平级。”时清朝冬芳浅浅一笑。
冬芳面色铁青,时清这话,简直就是在戳她的肺管子!她于宫中已经有十余载,到头来却跟这个黄毛丫头一个品阶?
时清微不可察得瞄了一眼上座的丽妃,接着看向冬芳,一副苦口婆心劝诫的模样,
“您作为娘娘身边的近侍,所言所行代表的是娘娘的颜面,刚刚的话太过粗鄙,有辱娘娘的颜面。”
“知道的,顶多说您一句直性,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仗着丽妃娘娘的权势,欺压宫人呢。”
时清此话一出,冬芳的脸由方才的青色转为了白色。
这看似嘲讽甚至略带平淡的一句话,背后的深意和警告却不容小觑。
表面上是说冬芳仗势欺人,实则是在说,丽妃御下不严,纵容宫人。
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若是真的传出,想必圣上也会不喜。
而一旁的丽妃原本脸上那抹不经意的笑意淡了几分,眼底滑过一丝诧异,稍纵即逝。
冬芳脚步一个上前,满脸怒容,刚要说什么,被丽妃一个眼刀制止。她脚步一滞,知晓丽妃脾性的冬芳,只好硬生生收回了脚。
但看上时清的眼神中,尽是恶意,心中也涌起了几分窃喜:丽妃娘娘素来记仇,惹上了丽妃娘娘,时清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宫正司司正?说起来是六尚一司的女官,到底不过是宫女。
丽妃娘娘可不同,那是圣上的宠妃,是主子。
“时司正,你的话本宫听到了。”丽妃终究是开了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冷意。
“确实如你所说,这六尚局女官出了事,合该宫正司管,本宫本不应该插手。”
“可克扣低位嫔妃炭火一事,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也有了大半年的时日了,若不是月美人她们来找本宫哭诉,这件事还不知道要瞒多久呢。”
时清是听出丽妃的意思,你宫正司若是有用,这件事能半年之久才被发现?
“本宫也是心疼妹妹们,这才来为她们主持公道。克扣主子份例之事,岂能等闲视之?这些妹妹们到底是妃嫔。这事要是传出去,你们六尚少不得被圣上惩罚。”
丽妃的话轻飘飘,落在王尚宫耳里却跟座山一般压了下来。
克扣主子的罪名,她们可担不起。
如今六尚局没了皇后娘娘撑腰,本就势微,若是再被圣上怪罪……
王尚宫眼神落在不远处被押解的秦萱身上,心中滑过一丝惋惜,到底是她福薄。
时清藏在袖子的手紧紧攥着,丽妃在宫中素以心机深沉著称,果不其然。时清目光掠过躲在一侧的刘尚功。此时刘尚功眼里闪烁着期待和紧张。
推秦萱出去顶罪,本就是刘尚功想要做的,时清都已经找到证据了……
对了,证据!只要到了明天,她一定能拿到那本账本!
上面写满了刘尚功和惜薪司太监们的交易记录。
一定不能让丽妃将秦萱带走,若是她们今晚严刑逼供,或者屈打成招,一切成了定局后,想要翻案就难了。
时清的额上沁出一丝汗,眼神下意识的看向门外,又立刻转过头道:
“丽妃娘娘,宫中有宫中的规矩。若是今日娘娘随意处置了女官,那明日其他娘娘是否也可以?这将置宫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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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于何地?又将祖宗和圣上制定的宫规置于何地?”
“宫正司若是失职,时清甘愿受罚。”
“可尚功局秦司计一事,凭借陈司计的一面之词就下定论,有失偏颇。事情尚且没有定论,待我们宫正司一切查明后,一一向丽妃娘娘禀告,届时,奴婢亦会向贵妃娘娘禀告,再做定夺。”
时清原本不想搬出贵妃这面大旗,一来贵妃为人和善,二来贵妃也没什么上进心,就算皇后薨逝后,圣上让贵妃协理后宫,贵妃也是马马虎虎糊弄着,懒得管。
时清知晓她的性格,本不欲打扰,可丽妃步步紧逼,她也只好反击,
“娘娘执意要处理,岂不是有越俎代庖之嫌?”
丽妃被时清的话噎得一时语塞,她没想到时清竟然如此大胆,敢当面用贵妃来压她!
贵妃……丽妃暗自咬牙。
贵妃出身高贵,国公之后,还有皇子傍身,她一样都比不过。
越想,丽妃的脸色就越发难看,时清就是故意的!
丽妃冷笑一声,在冬芳的搀扶下,她缓缓站直了身子,下巴微微抬起,声音低沉,“这人,本宫今日审定了。”
“你是要阻拦本宫吗?”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司正,当真狂妄!
她阴沉的脸色,让周围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许多人都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王尚宫见状,紧抿着唇,和旁边几位对视一眼后,想要给时清使眼色,让她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要跟主子娘娘对着干。
脚步刚挪了几寸,就忽然听见一道浑厚沉稳的女声从院门口响起。
“丽妃娘娘言重了。”
时清眼眸一亮,袖子下攥紧的双手卸了力。
终于是等到了。
其余人也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穿深红色官服的中年女人缓步走来。她面容肃然,神情平淡,那双犀利的眼睛让人忍不住躲闪。
此人正是宫正司的宫正,徐宫正,而她身边是略显气喘的李典计。
王尚宫等人见到徐宫正的到来,皆是松了口气。
丽妃扯了扯有些僵硬的嘴角,“倒是没想到,竟然惊动了徐宫正。”
她对此人还是有些怵的,不仅仅是因为她曾是齐皇后的心腹,更因为,她也深受圣上的信任。
徐宫正正色道:“此事是宫正司失职,劳烦娘娘费神,是奴婢的不该。”
又是这一套说辞,丽妃只觉得厌烦,刚准备出口反驳时,就听徐宫正道:
“娘娘深夜到访,此事已经惊动了圣上,奴婢奉圣上旨意,彻查此事。”
丽妃的身子微微一晃,圣上居然知道了!她很快稳了稳心神,就算圣上知道,也不会怪罪自己。
指使克扣份例的又不是她,她反而是为地位妃嫔讨公道的。
心里虽这么想,可她到底有自己的小心思,底气不足,望向徐宫正的眼神也带了深深忌惮。
此人果然不容小觑!
“那本宫就静候徐宫正佳音了。”
丽妃一甩袖,扶着冬芳的手匆匆离去。冬芳经过时清面前时,还恶狠狠的剜了她一眼。
时清眨了眨眼睛,她有些想要爆瓜了怎么办?
10. 第 10 章
“别以为你和太监做对食这件事,别人不知道……”
时清不满的撇了撇嘴,小声嘟囔着冬芳的八卦。可脚步却已经迅速向秦萱跑去,将秦萱身上的绳结解开。
望着秦萱面色苍白的模样,时清伸手紧紧握着秦萱冰凉一片的手,想将自己的热量传给她。
“清清……”秦萱发丝凌乱,眼眶湿润泛着红,声音哽咽。
时清另一只手环住秦萱的肩,手微微拍着,安抚着惊恐不安的秦萱,她小声道:
“萱萱你放心,我一定会将真相公布,还你清白。”
秦萱对上时清坚定的目光,怔了怔,嘴唇嚅嗫,用气音问着,“你查到那个东西的所在了?”
时清刚准备点头,就听见:
“时清。”
徐宫正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唤了一声,让时清打了一激灵。
遭了,徐宫正生气了!
“徐、徐宫正,我……”
时清刚准备嬉皮笑脸的在徐宫正面前撒娇,试图蒙混过关就见徐宫正抬了抬手,指向和时清紧紧贴着的秦萱,
“将她带上,跟我来。”
徐宫正丢下这句话,也没和其余几位尚功寒暄,便转身离去。
时清盯着徐宫正的背影,心中有些忐忑,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她不过是为了秦萱,情急之下顶撞了丽妃娘娘,还厚脸皮请了她老人家出来救自己。
可时清转念一想,份例不是她克扣的,炭也不是她倒卖的,秦萱是被冤枉的,她有什么可怕的?
她还要和徐宫正禀告刘尚功勾结惜薪司,克扣份例倒卖炭火,从里面捞好处和油水,损坏六尚局的利益。
时清连忙拉着秦萱的手,“萱萱放心,我们走。”
秦萱点头,同时清一起跟上徐宫正的步伐。到了地方后,秦萱见状,小腿肚不停打颤。
这里分明就是宫正司的审讯室,审讯犯错宫女的地方。
“清、清清。”秦萱咽了咽口水,手攥着时清的衣角,有些害怕道:“怎么来、来这里了。”
时清有些为难,按照秦萱这个情况,确实应当来这里,徐宫正并未做错,只是……
还未等时清纠结完,徐宫正转过身,眼神严肃,“进去吧。”
她的目光落在秦萱身上,“这不是什么地狱,无需这么害怕。”
“若你真的没做,我自会为你讨回公道。”
徐宫正先前对丽妃说的那番话,并不是在唬人。这件事的确已经惊动了圣上,无论结果如何,都得给圣上一个交代。
秦萱深呼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谢徐宫正。”
她自己迈步踏了进去,徐宫正就这样默默看着,随后瞥了时清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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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进来。”
时清作老实状,跟着她们二人进去。
几人坐下,审讯室一片寂静。
“秦萱,接下来,我的一些问话,你要老实回答。”
徐宫正面容严肃,正襟危坐,但说话的语气是出乎意料的温和,“如果你是真的被冤枉,放心,我绝不会让别人带走你。”
她的这一番话,像是给秦萱吃了一颗定心丸。
秦萱点着头,“我说,我都说。”
她立刻将刘尚功和惜薪司合伙倒卖炭火,还逼她做假账记录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徐宫正听着,自始至终表情都未曾变过。
待秦萱说完,徐宫正看着她,“你可有证据?”
“说话是要负责的,我自然不是偏袒谁。但你要知道,你刚刚提到的这些人,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仅凭你的一面之词并不够,反而会被反噬。”
秦萱连忙点头,“我有证据的!他们倒卖炭火,为了更好的分赃,他们有一个记录完整始末和银钱的账本。”
徐宫正一听,眼皮掀了掀,“那么这个账本在哪里?”
秦萱希冀的看着时清,徐宫正见状,了然,她的目光转向时清,
“时清,你知道?”
徐宫正其实也并不意外,她家这位司正,总是能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东西。
11. 第 11 章
“知道。”
时清刚说完,就面对徐宫正看过来的眼神,有些心虚。
她平日里八卦吃瓜,总是有些“不务正业”,相信徐宫正肯定知道。
徐宫正颔首,“说吧,你查到那本账本在何处?”
她也不想过多探究时清是怎么知道账本所在的,谁都有秘密,不是吗?
在这深宫之中,大家的距离和关系还是点到为止便好。
“在惜薪司喜公公手上。”时清倒没说,喜公公将账本藏在了随身穿的靴子里。
怪恶心的。
秦萱一听,不可置信地抓住时清的手,声音忍不住的发颤,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惊喜,“清清,你确定?”
徐宫正倒是丝毫不意外,她神情不变,语气淡定,“若是账本在他手上,你大概率拿不到。”
“若是账本不在他手上呢?”时清反问。
徐宫正听后,微微思忖,随后认真地分析道:
“如果不在喜公公手上,那么拿到的几率会大上许多。”
秦萱这么一听,脸上的喜色又填了几分,只要能拿到那本账本,就能洗刷她身上的冤屈。
“不过,”徐宫正话锋一转,“我自认为这个可能性不大。凭我对喜公公的了解,他执掌惜薪司多年,向来是一个小心谨慎之人,想要将这么一个重要的账本从他身边调离,实非易事。”
时清紧跟着道:“倘若这个账本是个烫手山芋呢?”
徐宫正听闻,目光落在时清身上,看了好一阵,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肯定道:
“你今天晚上故意与丽妃对上,就是为了将我请出来,将这个账本变成一个烫手山芋吧。”
时清的小计谋被徐宫正识破,她讪讪一笑,语气略带撒娇,“果然什么都瞒不住您的眼睛。”
时清原本就在想着怎么拿到账本。买了炭,小泉子就要去跟喜公公禀报,喜公公就需要拿出账本来记一下这笔账。
可这也只是短暂的拿出,很快就又会被他收回去。那么怎么才能让他将账本主动的掏出来呢?
那么就需要一个契机,让这个账本放在身上变得不再安全。喜公公会将这个账本交给别人,以此来保全自己,将自己摘干净。
恰逢丽妃娘娘绕过宫正司,朝秦萱发难,时清当时脑海里就形成了一个初步计划,便是将此事闹大,最好是让圣上也注意到这件事。
一旦圣上关注到这件事,那么做贼心虚的喜公公,即便老谋深算,也会因此感到害怕,生怕自己出了什么纰漏,被查了出来。
因此,时清在自己对上丽妃娘娘的同时,也让李典计去请了徐宫正。时清对于自己这个上官,也还算了解。
为人刚正,看似严肃,实则护短,且有直达天听的权利,若是遇到什么紧急事情,是可以直接向圣上禀告。
果不其然,这件事借徐宫正之口,已经让圣上知晓。
秦萱却没有听明白,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时清先是偷瞄了徐宫正一眼,见她神色不变,才小声跟秦萱解释了自己的计划。
秦萱先是赞同的点头,接着便提出了自己的疑惑,“那你知道喜公公会将账本交给谁?又怎么从那个人身上拿到账本?”
徐宫正也看向时清,等待着她的回答,秦萱的问题确实是关键所在。
时清可以肯定,喜公公若是甩锅出去,将账本给别人,那么一定是给他办事的小泉子。
至于怎么从小泉子身上拿到账本,那就要比从喜公公身上简单多了。
原本时清准备的那锅鱼籽烧鱼泡,只是想捉弄他们一番,制造一些小混乱,现在看来,倒是能派上大用场了。
但这些过于吊诡,时清不方便与徐宫正以及秦萱明说,只好神秘一笑,“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我绝对可以在明天,就拿到那本账本。”
秦萱本身就已经没什么办法了,自然是听时清的。
而徐宫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时清,“这么肯定吗?”
时清生怕徐宫正不信,连忙回应,“真的!请宫正相信我。”
徐宫正缓缓站起身,在时清紧张的目光中,点了点头,“如此,我看结果便是。”
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徐宫正已经清楚,该怎么处理她也已经有了打算。让时清去做吧,她来兜底。
她们宫正司的人,万不可被别人欺负了去。更何况,是时清这样拥有赤诚之心的人。
“你放心的去做,后面有我。”
徐宫正此话一出,时清心中熨贴了几分,直接搂上了徐宫正的胳膊,“宫正,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徐宫正动了动胳膊,没扯出来也就不再管了。她的目光落在秦萱身上,
“秦萱,你的嫌疑并没有解除。在真相大白之前,你便一直待在这里吧。”
秦萱向徐宫正躬身行了一个礼,语气恳切,“谢宫正爱护之心!”
这看似是监禁,实则是保护。如今整个六尚局,能保她性命,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宫正司的审讯室。
而丽妃今夜搞出的这番动作,很快就传遍了宫闱,许多人都知晓了这件事,包括商玄璋。
商玄璋听着暗卫的汇报,眼眸中闪过一丝暗光,这难道也是时清所设计的一环?
“明天,记得好好跟着她。”
“冷风殿那边怎么样了?”商玄璋又问,距离上次时清说冷风殿会出事,已经过去了七日。
这七日里,商玄璋没再靠近冷风殿,却也派了暗卫小心观察,以防万一。
“回主子,暂时无异像。”
商玄璋目光沉沉,若是一直无异像,那么这就是最大的不对劲。
“接着盯着,尤其注意商玄琪那边的动静。”
·
翌日,时清刚醒来,就已经收到了一条八卦。
【这账本真的被喜公公的臭脚,腌入味儿了。】
“噫~”
时清忍不住露出嫌弃的表情,听着就觉得能闻到味儿了。
不过,时清已经可以确定,账本已经在小泉子手上了。
时清连忙换了一身小太监的衣服,便直接朝惜薪司的公房走去,在路上时,她又断断续续的知道了几条八卦。
【公公他们定的价可真高,小归子要的那些炭,若是他自己掏钱,没个一年俸禄可拿不下来。】
时清眼眸亮了亮,没收钱啊,这是什么大好事?
【幸得是我记账,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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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大碍,左不过几笔的事情。】
时清挑眉,这还记上假账了?
就在时清来的路上,这边拿到账本的小泉子也有些心神不安。
他可是听说了,昨晚丽妃娘娘闹出那么大动静,将尚功局克扣低位嫔妃炭火的事情给捅了出来,甚至惊动了圣上。
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可是门清。尚功局克扣主子份例炭火是不假,可拿着那些多出来的炭火倒卖的,可就是他们惜薪司。
如今小泉子怀里揣着的那个账本,让他觉得这就是一个烫手山芋,烫得他胸口一片灼热,心脏越跳越快,宛如战锤在胸膛内敲打一般,步伐也越走越快,他想将这账本赶紧送还给喜公公。
小泉子在不停安慰自己,这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喜公公一定有办法解决,不要自己吓自己。
听说尚功局那边已经推出去了一个司计,想来只要那位将事情都认了,其余的人便不会有事。
可小泉子填好账本后,压根儿没找到喜公公的人影儿,心中更慌了。
【喜公公人去哪里了?不会是去找他那位对食去了吧?】
躲在暗处的时清听了一愣,喜公公的对食?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时清先前吃过这个瓜。
她眼眸忽然睁大,她想起来了!
喜公公的对食是在御前伺候!是圣上茶水间的奉茶姑姑,长相普通,却泡了一手好茶,人称含月姑姑。
但时清记得,这位含月姑姑有别的相好。
时清眼眸转了转,发生了昨晚的事情,喜公公定会去找自己这位对食,了解一下情况,探探圣上的口风。
她看着不远处急的打转的小泉子,忽然目光钉在了小泉子身后的衣袍上,见到那一抹现在还不显眼的深色,眼里闪过一丝惊喜,鱼籽烧鱼泡,奏效了!
“泉公公,喜爷爷唤您。”
时清弓着身子,亦步亦趋的走到小泉子跟前,略细着嗓子说了一声。
“喜公公在哪里?”
小泉子正着急,连忙问。
“搁御前去了,含月奶奶那儿。”
小泉子心道:果然,还真在那边。
接着便急匆匆的走了,也未发现,时清是个他不熟悉的小太监。
时清则是悄悄跟在小泉子身后,看着他衣袍后面越来越大的深色,嘴角扬起压不住的笑意。
小泉子急匆匆的到了御书房外,四处张望,小步去了旁边的茶水间,刚巧碰见要侍奉茶水的含月姑姑。
“这不是小泉子吗?你怎么来这儿了。”
含月看见小泉子出现,眼里闪过一丝惊诧,端着茶水的手也是一晃。
“诶呦,姑姑您慢点。”
小泉子连忙虚扶了一把。
“小的来找喜公公,可在您……”
“不在我这儿!”小泉子话没说完,就被含月姑姑打断。
小泉子一愣,但见喜公公不在这里,他也不便多留。刚转身,含月眼尖的注意到了什么,轻轻咬了咬唇瓣,唤住小泉子,
“小泉子,你等等。”
小泉子回头,笑道:“姑姑有事吩咐?”
含月将手中的托盘递了出去,“炉子上还有茶,你帮我去前面上个茶。”
12. 第 12 章
小泉子愣在当场,随后连忙摇头,“姑姑说笑呢,小的怎么能去前面奉茶呢?”
他就是一个惜薪司管炭火的小太监,怎么能去御前呢?
“姑姑身边的荷香呢?”小泉子探了探脑袋,茶水间没见到其他人影。
“赵阁老正在御前和圣上闲谈,荷香去取赵阁老爱喝的六安茶了。”含月朝小泉子笑了笑,安抚道:“放心去吧,先将圣上的茶呈上。”
“我稍后就跟来。”
小泉子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茶盘接过。他也有自己的一丝小心思,这或许是个能够出头的机会。他自认为自己模样长得还算讨喜,若是能在圣上面前露个脸,岂不是自己的造化了?
“那就谢谢姑姑信任了。”小泉子朝含月姑姑感激地笑了笑。
小泉子小心翼翼托着茶盘,一步一步的朝外走去,含月盯着小泉子的衣服下摆,眼眶红了几分,眼神晦涩,袖子里藏着的手攥成了拳头。
“终于等到了……”
小泉子躬身托着茶盘来到御书房口,脚步顿住,心中难免紧张。
这时,殿内伺候的王总管余光瞥见门口踌躇不前的小泉子,是一个陌生的小太监,眉头一紧。
王总管悄声走出来,见他手里端着茶盏,以为是哪位娘娘过来送茶品。
“你是哪宫的小太监?”
小泉子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声音颤抖,“小的、小的是惜薪司的。”
“惜薪司?”王总管神色莫名,眼神睥睨着小泉子,“惜薪司怎么来御前了?”
小泉子哪里受得住王总管这样老宦的盘问,立刻跟倒豆子一样,将事情都说了。
王总管听着,眼睛眯了起来。含月和老喜是对食的事儿,他也知道。含月最是稳重,干不出这么冒失的事情。
是老喜那个老东西,动了心思,想将人送御前来?
思及此处,王总管耸拉着眼皮,似是不悦。
如今御前他王德保还有几份分量,想绕过他就往御前塞人,老喜的心不小啊……这些年在惜薪司,不仅喂饱了他的荷包,还喂出野心了。
又想起昨晚让陛下恼怒的事情,王总管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算计。
想进这道门容易,想好好出去……呵。
王总管嘴角扬起一抹不屑的笑意,他甩了甩拂尘,微微抬首,拉长着嗓音,
“那就进去吧,可别耽误了圣上的茶,不然就是咱家的罪过了。”
小泉子哪里敢接王总管这句话,只能将腰躬得更深,接着他身子就是一僵,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刚刚那个动作,因着稍稍用力,竟然感受到了一丝滑腻感,那种控制不住的感觉让小泉子惊恐,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怎么还不进去?”
已经往里走了几步的王总管,见小泉子没有跟上,有些不悦的回头催促。
“是、是!”
小泉子一咬牙,努力提臀夹紧,小步子迈开跟上,心中也在不断安慰自己,可能只是错觉,况且自己平日里还穿着尿布,应该没什么事。
他颤颤巍巍地托着茶盘跟着王总管进去,王总管动了动下巴,示意他为圣上呈过去。
元庆帝正和赵阁老商讨此次两河流域旁几个县受灾赈灾的情况,对于何人上茶这等小事自然是毫不在意。
待茶盏放下,小泉子小心后退三步转身退下的那一刻,心才稍稍放下。此时他的额头已经起了一层冷汗。
这御前的活儿,还真不是一般人干的。自己还是在惜薪司,好好讨好喜公公吧。
王总管的那双眼则是一直盯着小泉子,在小泉子转身的那一刻,王总管的眼眸像是看见了什么,忽然歪了歪嘴角,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咕~”
一道不算小的声音在御书房内响起,元庆帝和赵阁老停了讲话,顺势看了过来。
“大胆奴才!竟敢在圣上面前如此失仪!”
王总管厉声喝道。
小泉子惊恐地朝下看去,他居然在圣上面前出了虚恭!
殿前失仪,多大的罪过!
小泉子扑通跪倒在地,不断磕头,“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请圣上恕罪!”
而他这样的姿势,使得他的后背都呈现在了众人面前,元庆帝只见那小太监身后的灰色衣袍上,印出了什么印记,深色里带着一丝红色,痕迹越来越大。
小泉子也若有所感,脖子僵硬的转过去,看见自己衣服下摆出现的痕迹,以及从自己身上发出的异味,让他直接瘫软在地。
完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难闻的气息,味道很冲,而赵阁老本就年老,对于此等味道很是受不住,竟然也忍不住呕吐。
“呕~”
两股味道交杂在一起,元庆帝脸色铁青,下意识屏住呼吸,站起身。
“大胆奴才!你竟然敢殿前失禁!让圣上见此污秽之物!”
王总管觑了一眼元庆帝,立刻招呼人,“来人呐!快将这不知死活的奴才拖出去!”
“杖责三十大板!”
接着王总管就指挥着太监宫女,赶紧清洗地面,自己则是来到元庆帝身边,为他打扇,驱散着周围难闻的异味。
小泉子两眼发直,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连求饶的心都已经没了,就这么被拉了出去。
赵阁老掩住口鼻,向元庆帝请罪。
“老臣殿前失仪,求陛下责罚!”
王总管稍稍抬眼,心道:
不愧是经历两朝的赵阁老,当真是老狐狸一枚。向元庆帝请罪,直接认了自己的错,丝毫没有提导致他呕吐的小太监。
他越是如此,元庆帝越不会怪他。
好一招以退为进。
“朕恕阁老无罪,此时与你无关,你也是被那奴才所祸。”
“阁老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元庆帝示意王总管将赵阁老扶起,又命王总管送赵阁老出去,自己则是快步进了旁边的小厢房。
躲在不远处的时清,嘴巴都快合不上了。
“谁能想到,圣上为了颜面,居然在赵阁老面前忍了那么久!结果终究是没忍住,去了小厢房,还是吐了。”
这是元庆帝厢房伺候的小宫女间的八卦,被时清听了去。
“也对,这喷油的腥臭味,谁能忍受?”
时清已经可以料想到小泉子的下场了。对于小泉子的责罚,时清也没有什么愧疚感。
别人不知道小泉子的那些事,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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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他不过就是个带班小太监。可时清却知道,他跟着喜公公,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不然,那个喜公公的对食含月,怎么可能会让小泉子去御前奉茶?
含月曾经那位在宫外的相好,可就是小泉子派人打死的,只因喜公公看上了含月。
“时清姐姐躲在这里作甚?”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做贼本就心虚的时清一抖,连忙回头看去,就见商玄璋正笑着看着自己。
“原来是阿归啊……”
时清松了口气,扯住商玄璋的衣袖,用气音道:
“快蹲下。”
商玄璋蹲下,同样用气音回复,“姐姐躲在这里,是做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御书房的匾额上。
“事以密成,先不告诉你!”
商玄璋刚想说什么,就见不远处的呼啦啦出来一大批人。定睛一看,几人手中拿着刑仗,旁边拖着一个人,正是小泉子。
在一旁指挥的正是王总管。
两位身强体壮的太监将小泉子摁倒在刑凳上,扒了小泉子的裤子。
腥臭味让他们立刻别过脸。
王总管冷眼瞧着,那上面糊了一层红油,黏腻的叫人作呕。
“打吧。”
丢下这句话,他就去旁边一处坐着了。小何子狗腿的奉上一杯茶,“爷爷请吃茶。”
王总管端过茶,抿了一口,见小何子总是不断朝小泉子那边瞟,开口道:
“好奇?”
小何子摸了摸脑袋,一脸讨好,“小的见着,也不算普通失禁啊,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王总管自然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小子吃了鱼油的鱼籽和鱼泡,这鱼不一样,油只会这样排出,跟失禁了一样,从那处漏出来。”
小何子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此计甚是歹毒!
王总管:“那小太监,八成是得罪了什么人,被人整了。”
不过没关系,只要能借此给老喜一个下马威,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被人整了,会是谁?”小何子下意识问道。
王总管垂眼,用茶盖舔了舔杯沿,“这谁知道呢?”
不过应该不是老喜,殿前失仪可是大罪,若是追究起来,上官也是吃不了兜着走,老喜还不至于那么蠢。
“王总管,那小太监身上掉下了一样东西!”
那边行刑的太监忽然拿了什么一个东西跑过来,小泉子挣扎着,却被几人压着,不得动弹。
账本一拿近,一股臭酸菜卤水的酸臭味就扑面而来。王总管嫌弃的挥手,示意旁边的小何子接着。
小何子只好屏住呼吸接着,原本只是随意翻了几页,可内容却是让他一惊!
“爷爷!您看!”
他将账本摊开,正对着王总管,王总管看见内容,忽的站起身,嘴角扬起笑,露出了一排黄牙。
王总管又抬眼看向前方被压着的小泉子,笑意更浓。
“走,拿着这账本,跟咱家向圣上禀告去。”
当真是天上掉馅饼,圣上正为此次炭火的事头疼呢,居然让他拿到了惜薪司倒卖炭火的证据!
原本他也只是想打压一下有野心的老喜,现在嘛……
13. 第 13 章
“这就是你要我去送那盘鱼籽的原因?”
商玄璋轻声问着时清。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距离王总管那里虽不是很近,但也能看清他们的动作。
他就站在这里,目睹了小泉子被拖出来,扒了裤子杖责。又亲眼所见小泉子衣兜里掉出了什么东西,被行刑太监捡去,递给了王德保,而王德保脸上是藏不住的喜色,转身就进去禀告元庆帝了。
“你就是为了得到小泉子身上掉下来的那本东西。”
商玄璋的语气变得肯定。
“是啊,我就是为了这个。”
时清直接点头承认,直白的态度让商玄璋都愣住了。
就这么承认了……
“你都不掩饰一下吗?刚刚还……”
对上商玄璋的复杂神情,时清偏了偏头,“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刚刚不告诉你,是因为事以密成,如今事情都成了,自然就告诉你咯。”
说得很有道理,商玄璋竟无法反驳。
“这下你终于知道,吃了鱼油的鱼籽烧鱼泡,是哪里漏油了吧?”
时清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商玄璋先是愣怔一下,随后有些忍俊不禁。
他是真的没想到,时清居然会想出这么损的一招。谁又知道,吃油鱼的鱼籽烧鱼泡,居然会失禁到喷油呢?
怪不得她一直提醒着自己,不要吃。
“那个本子里记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商玄璋又问。
时清并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这账本都呈到圣上面前了。
“是惜薪司喜公公倒卖炭火的账本,也是他们分赃的账本。”
时清这么一说,商玄璋立刻就明白了。
她为了救尚功局的秦司计,想要揭发惜薪司倒卖炭火一事。
因此才让自己假装借卖炭之由接近小泉子,又设计让吃了鱼籽鱼泡回菊花喷油的小泉子在殿前失仪,被杖责。
而杖责是需要扒衣服的,因此,那本藏在小泉子身上的账本就会顺势掉下来。账本直接掉在御前,比时清自己拿到账本在往上禀告,要来的直接很多。
“不对。”
商玄璋刚想明白,就推翻了自己刚刚的推断。时清是怎么确定账本在小泉子身上,又是怎么知道惜薪司的小泉子会来御前,又一定会殿前失仪呢?
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你是怎么知道,账本会在他身上。”
时清:“一开始账本是在喜公公身上,原本我是想从喜公公那里拿到账本。”
“刚好碰见丽妃向尚功局发难,我就拜托了徐宫正,将此事报到了圣上那里。”
“圣上一但关注此事,喜公公就一定想将这个烫手山芋的账本丢出去。”
“小泉子这个得力心腹就是最好的选择。”
商玄璋默然,这么听起来,看似没有什么问题。
他笑了笑,恭维着时清,“还是姐姐厉害,竟然这么快就想到了应对方法。”
时清忍不住笑了。
“姐姐又是怎么知道,在惜薪司当差的小泉子会来御前伺候。”
商玄璋紧接着说了这么一句,话中的试探之意,时清当然也听出来了。
她似笑非笑的望着商玄璋,伸出手直接捏住了商玄璋的脸,轻轻扯了扯,“你是在套我的话?”
感受着指腹下传来的细腻光滑之感,让时清有一种爱不释手的意味。
小太监的脸还真是嫩啊,像极了她在司设司摸过的瓷器。
时清的指腹划过商玄璋的脸庞,透过脸上那层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他能感受到温热的细腻触感。
就如微风轻拂,轻柔却令商玄璋紧张战栗,他的眼睛快速眨了几下,轻垂不敢直视时清的目光,也遮掩住已经发烫的脸颊,以及加速跳动的心。
商玄璋垂眸,瓮声瓮气道:“姐姐愿意被阿归套吗?”
袖子下紧紧握成拳的手无人看见。
低眉顺眼的模样,让时清晃神,心中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可以完全掌握面前之人的错觉。
她掌握他做什么呢?
时清骤然抽回自己有些热到发烫的指腹,错开话题,
“他去御前自然是我引导的。”
商玄璋大抵已经猜到,“姐姐果然厉害,御前都有认识的人。”
时清反问:“你以为是我在御前安排的人?”
商玄璋:“难道不是吗?”
时清否认道:“当然不是。”
她转头看向那边被执行仗刑的小泉子,眼神平静无波,平淡的语气里透露着几分冷意,“只能说,亏心事,要少做。”
时清平日皆是一幅笑脸,好似许多事都可以不放在心上,如今沉着脸的模样,倒是商玄璋头一回见。
“姐姐这话是何意思?阿归愚钝,听不明白。”商玄璋显得有些局促。
时清依旧看向小泉子那头,“他为了讨好他的上官喜公公,在知晓喜公公看上茶水间的含月后,不惜派人痛下杀手,将含月在宫外等着她出宫的相好,活活打死,再做出是相好吃酒跌倒摔死的假象。”
“他们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时清忍不住冷笑一声,“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时清之所以能知晓这件事,就是一个参与此事的小太监酒后吹嘘说漏了嘴,含月也因此知晓了真相。
“含月是被迫跟喜公公成了对食,若是没他们的狠毒算计和逼迫,想来她今年就已经能够出宫,和她那位等她的相好双宿双飞了。”
“凡是讲究因果报应,小泉子如今的一切皆是自食恶果。”
她的话似阐述,又似是在警告。
时清望着前方的目光跟淬了冰一般,“我不过是让小泉子误以为,他想要找的喜公公在茶水间。”
至于后面的事情,那是属于含月的复仇。
后面漏油的小泉子被含月注意到,她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事实证明,她的确也抓住了这个为相好报仇的好时机,之后的事情,水到渠成。
“姐姐就那么可以肯定,含月姑姑会这么做?”
这中间她设计了很多环,可时清是怎么确定,这其中所有的环节都不会有差池?
时清听了商玄璋的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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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转回头来,一脸认真,“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
商玄璋失笑,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忍不住感慨,“姐姐还真是相信自己。”
“不,我是相信含月。”
“我相信她想要为爱人复仇的心。”
话本子里的爱情都是这样的,不是吗?
就在两人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御书房门口进进出出了几波人,其中就有被两人捆绑押解进去的喜公公。
时清还看见一位熟人,徐宫正,她好似还朝时清所藏地方望了一眼,快得让时清都不清楚,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刚刚你可看见,徐宫正往我们这边瞧了?”
商玄璋是看见了,但嘴上却说,“有吗?阿归并未看见。”
时清眼神期待的望着御书房里面,她还真想进去,在现场看八卦吃瓜。奈何她现在职位太低,还不能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还是徐宫正厉害,可以直接跟圣上禀告,直达天听。
时清眼眸亮了亮,心中涌现了一个想法,若是自己也能直接向圣上禀告呢?
·
元庆帝知晓账本内容后,对这件事也算是知悉了。其实他是有些恼怒昨晚丽妃的做法,公开抖露低位妃嫔份例和炭火被克扣一事,难道是什么光彩的事吗?
这看似是丽妃在清算已经逝去的贤妃,实则是在打他的脸,蠢钝如猪!
若是丽妃能有直接证据,立刻拿住人,元庆帝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是刁奴的错。
可丽妃呢?证据不足,还不顾宫规插手六尚局的事,闹得满宫皆知。
元庆帝本就被其他要事所绊,如今还要来处理这样恼人的小事,实在厌烦。所幸,今日事情已经真相大白。
喜公公联同尚功局刘尚功,同流合污,讨好上位主子,克扣低位嫔妃份例炭火,踩低捧高,再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将宫中上好的红罗炭倒卖出去,赚得盆满钵满。
那份账本上还将其余参与此事的人都罗列的一清二楚,都不需要查。
元庆帝摆手,“王德保,这事儿就交给你处理了。”
“丽妃那边,发俸禄一个月,让她好好学学宫规,不该她插手的事情,少插手。”
元庆帝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朕回寝殿歇息。”
王总管连忙给旁边的小太监使眼色,让他送圣上回寝殿。
待元庆帝走后,王总管甩了甩拂尘,“走吧,随咱家去外院。”
他方才已经让下面的小太监,将涉事的人都带了过来。
原本喜公公被人抓来事,还不明所以,甚至有些动怒,“咱家可是惜薪司的掌事太监!岂容你等这样羞辱!”
可当看见在刑凳上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小泉子,喜公公的心就跟着沉了沉。
当看到王德保一脸笑意的出现在喜公公面前时,喜公公的眼皮更是不停的跳动。
喜公公扯了扯嘴皮,“王总管请我来着,是又何贵干?”
王总管一脸嫌弃的捻起账本的一角,“这是你的东西吧?”
“藏鞋子里的?一股脚臭味。”
14. 第 14 章
见到王总管手里拿着的那本账本,喜公公原本就显得有些凸的眼睛此刻都要掉出眼眶了。
“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可话一出口,喜公公便知自己是白问了,自己刚刚进来,可不就看见已经被打的半死的小泉子了吗?
可是王德保怎么知道小泉的身上有账本?
王总管扯了扯嘴角,慢条斯理的朝旁边的椅子坐下,“看来喜公公知道这是什么。”
刚刚喜公公的反应,已经是不打自招了。
“咱家不知道王总管在说什么。”喜公公眼神躲闪,矢口否认,“刚刚是咱家看花了眼,认错了。”
王总管并不在意,这上面的证据确凿,不是喜公公否认,就可以洗清干系的。
“王公公请咱家来,可是外面的小泉子犯了什么事?”
喜公公想将事情引到小泉子身上。
王总管手抬了抬,外面就将眼睛半阖,不知是醒是晕的小泉子就给拖了进来。小泉子的后背已经血肉模糊,所过之处,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
“这奴才殿前失仪,已经罚过了。”
王总管伸手指了指小泉子,随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喜公公,晃了晃另一只手上的账本,“喜公公,咱们来聊聊这个。”
“咱家是真不知道王总管在说什么。”喜公公抵死不认。
“老喜啊,”王总管换了个称呼,“你我都是宫里的老人了,何必藏着掖着呢?”
声音虽柔和了几分,可盯着喜公公的那双眼却是锐利异常。
“咱家真不知道这个账本是谁的!”喜公公一脸无奈,仿佛是王总管特意和他过不去。
王总管一听,掀了掀眼皮,仿佛是抓了耗子的猫一般,“咱家可没说,手里拿的这是账本,喜公公倒是一口说出了。”
喜公公面上闪过懊恼之色。
王总管捻着账本的一角,随意翻了几页,就对旁边已经落座不说话的徐宫正道:
“徐宫正,今日请你来,也是为了昨晚那件事。”
“圣上可是非常关心此事,便将事交于了咱家,和宫正一起处理此事。”
徐宫正目光看似随意瞥向王总管手中的账本,“王总管可是有了什么蛛丝马迹?”
她实际清楚王总管手里拿着的是什么,这不就是昨天秦萱和时清提的那本账本吗?
昨晚时清向她保证,今日一定能拿到账本。这话徐宫正信了一半,毕竟喜公公在惜薪司老谋深算这么多年,岂是那么好对付的?
徐宫正自己都在想办法,看看怎么能再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拿到那本账本。
却没想到,时清居然让御前的王德保拿到了这本账本。
王总管笑了笑,“这账本里,可是记录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交易啊。”
喜公公脸色难看,眼睛死死盯着王总管。
王总管就跟没看见一样,接着对徐宫正道:“这里面还涉及了一位六尚女官,还请徐宫正同意,将人带来?”
徐宫正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问道:“不知是何人涉及此事,她又在里面做了什么?”
王总管也不藏着,直说:“尚功局的刘功宫,同惜薪司狼狈为奸,同流合污,克扣主子们的份例炭火,做假账,再通过惜薪司倒卖出去,最后分赃。”
徐宫正:“既如此,总管便去拿人吧。”
王总管忽然转头看向喜公公,“你说是吧,喜公公?”
喜公公身体在微微颤抖,额头的汗水不断冒出,“王总管,咱家真不知道这件事儿。”
“这账本是在小泉子身上掉下来的,指定是他干的。”
听了这话,王总管嗤笑一声,暗骂喜公公真是老王八,忒不要脸。
“小泉子不过是个跑腿的小太监,若非有人指使,他怎敢私藏这等要物?”
喜公公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额头冒出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他强作镇定地笑道:
“王总管说笑了,这小泉子私下里瞒着咱家做了什么,咱家也不知道啊。”
“哦?是吗?”王总管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喜公公可是忘了,上面可是有你的私印。”
喜公公还在垂死挣扎,咬牙道:“那定是小泉子偷了我的私印,自己加盖的!”
“公公,你好狠的心!”
旁边一直没有动静的小泉子,忽然发了声,声音悲戚愤恨,努力忍痛睁开眼睛,眼神愤懑地望着喜公公。
“这里面的事情,都是公公你吩咐小的做的!”
“老喜啊,你也别否认了,忘了和你说,这账本圣上已经看过了。”
王总管慢悠悠来了这么一句,“你也知道,这事儿闹得让圣上不高兴,这越快了结,越好。”
喜公公闻言,心中惊恐万分,他原本以为只有王德保拿到了这个账本,真没想到,连圣上都已经看过了。
他年迈的身子瞬间软了下去,匍匐在地上,涕泗横流,
“王总管,咱家也是一时糊涂啊,一时想岔了,还望您高抬贵手,向圣上求求情,给咱家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咱家在京中的那些地产家财,皆可赠予您。”
“赠予咱家?”王总管微微挑眉,看似有些心动的模样。
喜公公以为有戏,立刻点头,将自己名下的东西都说了一遍,想要打动王总管。
“您意下如何?”喜公公略带希冀地望着王总管。
王总管骤然变了脸色,面沉如水,冷哼一声,“看来你是死不悔改,竟然拿赃款汇贿赂咱家,更是罪加一等!”
“这等赃款,咱家可不敢收。”
“来人,将此人收押!”
喜公公哭喊着,直接被人堵了嘴,拖了出去,刚巧和刘尚功擦肩而过。
见喜公公如此,刘尚功更是吓得脸色煞白,小腿肚子都在打颤,站在院门口,愣是不敢迈进一步。
徐宫正站起身,目光冷冽,“刘尚功,怎么不进来?”
“我、我……”
刘尚功吞吞吐吐,忽然大家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竟然尿了!”
徐宫正看去,见刘尚功的衣裙当真湿了一片,面色越发难看。
还没等徐宫正说什么,刘尚功两眼一翻,就这么晕了过去。
王总管嫌恶的摆摆手,“一并拖下去。”
又指了指地,“待会儿让人,把这地给咱家擦干净了!”
他吩咐完,转头看向徐宫正,“不知宫正可认同咱家的处理?”
徐宫正一板一眼答道:“圣上将此事交于总管处理,自然是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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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管。”
“此事也算是查清,若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王总管笑眯眯,“宫正慢走。”
对于这位圣上面前都能说上话的宫正,王总管也并不想喝对方有什么过节。
徐宫正出了院后,目光又朝时清躲藏的方向看去。这次时清有了经验,早已经闪身躲了进去。
“姐姐很怕徐宫正?”
商玄璋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总觉得时清遇见徐宫正,像是耗子遇见了猫。
时清撇了撇嘴,“也谈不上怕,只是……”
只是自己在徐宫正面前总有种摸鱼八卦,做贼心虚的感觉,那种小辈在长辈面前偷偷藏了秘密的心虚感。
“哎呀,你不懂啦。”时清清了清嗓子,“我那是敬畏!”
商玄璋笑而不语。
时清再探头时,徐宫正已经走了,时清扯了扯商玄璋的袖子,“事情可算是解决了,走,姐姐领你去吃好吃的。”
“姐姐怎知,都处理完了?”
据他所知,时清所交好的那位秦司计还在宫正司,丽妃那边也不会善罢甘休。
时清:“那些事情徐宫正会处理好的。”
这些复杂的事情,她向来不趁手,也就审犯人她行,毕竟她手上瓜多。
“这些事还真是复杂。”时清有些苦恼,做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复杂的事情,她只想每天看看八卦。
商玄璋听了时清的这句话,心里对时清又多了一份认识:
时清纯粹又神秘,知道许多东西,但是怕麻烦。
这样可不行。
“可是,因为你,秦司计才能洗脱冤屈,不是吗?”
商玄璋这么一说,时清也觉得有道理,能帮助秦萱,她确实比较开心。
“阿归,你可是帮了我大忙!走,我一定要请你吃好吃的!”
时清牵起商玄璋的袖子,就偷偷朝司膳司前进。
说来也奇怪,时清其实和六尚局大部分女官关系都不错,可唯独司膳司的方司膳看时清最不顺眼。
这也是为什么时清这么长时间都没蹭上那口蜜蜡烤鸡的原因,人家方司膳防她跟
防贼一般。
这不,时清这边刚带着商玄璋进了司膳司的门,方司膳就拿着把菜刀出现在了时清面前。
“时司正怎么来司膳司了?”方司膳面无表情,挡住了时清的去路。
时清像是看不出方司膳的冷脸,“方司膳,我来加个餐。”
方司膳手一摊,“给银子。”
加餐是可以的,给钱就成。
时清一脸肉痛的给了一小锭银子,“我要蘑菇生炒鸡、鱼羹、麻鸭……”
方司膳拿过银子,皮笑肉不笑道:“说的那些都没有,你这点银子,我就看着做了。”
话说这么说,但依旧给时清上了四个菜,足够两个人了,手艺也确实不错。
“方司膳真是个好人。”
时清感慨一声,商玄璋有些稀奇,“方司膳对姐姐那个态度,姐姐还夸她?”
“你别看她脸黑,可她饭做的好吃啊!”
“啪!”
时清话刚说完,前面就传来一个东西砸地的声音。
“从今日起!冷风殿不必送饭食了!”
15. 第 15 章
商玄璋听到“冷风殿”后,拿筷子的手一滞,接着看似看热闹一般,朝刚刚发出声响的地方看去。
在他们桌子的不远处,一个小宫女畏畏缩缩、局促不安地站着,地上是撒了一地的饭菜,一步之外,是一个趾高气扬的小太监。
他昂着脖子,眼神扫视了一圈在司膳司小饭堂吃饭的众人,尖利着嗓音道:
“上面吩咐了,以后,你们就不必给冷风殿送饭食了。”
此话一出,全场静默。
方司膳听见外面的动静走了出来,刚好听到小太监的这句话。
“敢问这位公公在哪里当差,这声吩咐又是哪位主子的旨意?”
她们司膳司一直负责着冷风殿那边的膳食,忽然不送了,定是要问个明白,以防万一出岔子,那都是自己的错。
冷风殿那位就算是被废了,也不是她们这些人可以怠慢的。
小太监打量着方司膳的衣服,见是司级女官,态度稍稍放低了些,“咱家是尚膳监的,自然是奉圣上之命。”
方司膳这么一听,便也没再过多询问,圣上都这么说了,她难道还阻止不成?
况且冷风殿那位本就是个麻烦人物,就算被废,也招人恨,她们司膳司为了确保送出去的膳食没有问题,不被人做手脚,也是费心费力。
只是……尚膳监是越发嚣张了。
可那又能怎么样呢?尚膳监伺候的是圣上。
方司膳转身回了厨房。
“看什么?”
时清见商玄璋一直望着那边,随口问了句。
商玄璋不动声色的问了句,“先前冷风殿那边不是一直是司膳司负责吗?怎么忽然换了尚膳监来了,这也不合规矩吧。”
时清放下手中的鸡骨头,拿帕子擦了擦嘴和手,认真的打量着商玄璋,却不说话。
这一番举动,看得商玄璋心里毛毛的,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是有什么吗?”
“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时清眯起眼睛。
商玄璋有些莫名,“什么?”
时清一副了然的模样,那双漆黑明亮的杏眸紧盯着商玄璋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
“你不用瞒着我了,我已经知道了。”
商玄璋心下一紧,手指紧扣在杯沿上,试图保持平静,压下心中的慌乱,面上略带茫然地望着时清,“时清姐姐,你在说什么?”
时清语气肯定,
“你就是废太子……”
“啪!”
商玄璋碰翻了手边的茶杯,茶水迅速在桌上蔓延开来。
这……怎么可能……她居然真的会知道!
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是一开始的时候就知道,还是自己后面不小心暴露的?现在她揭穿自己,又是什么目的?
她的背后又站着谁?
商玄璋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手紧握成拳,手背的青筋微微暴起,心中闪过一丝杀意。
若是她真的……那么不能留!
“哎呀!”时清惊呼一声,连忙拿帕子去擦桌上的水渍,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低垂着头,显得有些异样的商玄璋。
时清这边刚擦完桌子,抬头就对上了商玄璋黝黑深邃的眼睛,目光如炬,他的嗓音低沉中来着嘶哑,夹杂着莫名的危险。
“姐姐知道什么了?”
时清奇怪地望着商玄璋,不满地皱了皱鼻子,
“怎么,被我说中了,你就不高兴了?”
商玄璋没有回话,只是藏于袖中的手已经不知何时握住了一个瓷瓶。
“好啦,阿归,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时清忽然一个凑近,凑到商玄璋耳朵根旁,轻声说着,语气带了几分安抚和哄人的意味。
温热的气息碰洒在商玄璋的耳旁,那道蚀骨的痒意让商玄璋下意识的想要避让,可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最终忍住。
商玄璋喉结滚动,“真的?”
对于时清的话,商玄璋心中起了警惕之意。
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后,还会帮自己隐瞒?
“这还能有假?”时清面对商玄璋的质疑,秀眉一挑,似是不服。
“再说,你曾经不过就是废太子身边的小太监,就算那些人知道了,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况且你还有我呢!时清姐姐罩着你,断不会让旁人欺负了你。”
时清说完,手直接揽过商玄璋的肩膀,还用力的拍了拍,以示自己的靠谱和诚意。
商玄璋愣在了当场,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几下,说话都变得磕绊了,
“废太子身边的太、太监?”
时清眨巴着那双杏眸,一脸无辜地望着商玄璋,肯定地点头,
“你难道不是吗?第一次见你就是在冷风殿门口,第二次见你还是,平日里又这么关注冷风殿的情况,看来你是真的关心曾经伺候过得主子啊。”
“你在神宫监那么被人欺负,也是因为曾经是东宫里出来的吧?”
说得很有道理,商玄璋都要被时清说服了。只是商玄璋从未想过,时清居然是这样想的。他方才紧张的心也慢慢放下,握在手中的瓷瓶也被他收了起来。
商玄璋望了时清许久,直到时清撇嘴反问,
“难道我说的不对?”
“不,时清姐姐果然聪慧,这都猜中了。”商玄璋连忙接话,这么好的理由,为何不认?
时清这次露出笑颜,忽然又想到什么,她左右看了看,见没什么人,开口道:
“我知道你关心旧时的主子,但姐姐奉劝你一句,冷风殿的事情,你少操心吧。”
时清想到自己吃的瓜,再观阿归这么一个小太监,自身都难保的情况下,还惦念旧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念叨,
“你那主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时清这话一出,商玄璋脸上的诧异都没来及掩饰,“此话怎讲?”
他曾经难道还得罪过时清?
商玄璋仔细想了想,确定自己没有,又紧跟了一句,“可是那废太子哪里为难过姐姐?”
时清冷哼一声,“这倒没有。”
商玄璋:“那姐姐方才那话是……”
时清义愤填膺:“我是在为你鸣不平!”
“那个废太子就是个老谋深算、诡计多端的老狐狸!”
商玄璋哑然,他在时清心目中,居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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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副面孔吗?
“他自己玩金蝉脱壳,在冷风殿安排个替身,骗了所有人,你还那么眼巴巴的冒着风险接近他……”
“搞不好他一个人在外面逍遥自在的很!”
时清眉头微微蹙起,眼神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花,攥成拳头的手还凭空挥了几下,愤怒之情不语言表。
老狐狸商玄璋眯起了狐狸眼,她果真知道替身的事情。面上商玄璋大惊神色,“姐姐慎言!”
“冷风殿里面怎么可能是替身……”
时清怕商玄璋不信任自己,“阿归,你可要相信我,我不会骗你的。”
“而且那个替身,还是他自己安排的。”时清愤愤不平道。
商玄璋眼皮跳了跳,时清连这个都知道。他安排替身的事情,是借三皇子商玄琪之手,将计就计安排的。
就连商玄琪自己都以为,那个替身是他安排的人。
“这怎么可能……”
时清撇嘴,“所以说,他都没把你当心腹,你也别往前凑了,你也不过就是个小太监。”
“你方才不是问我为什么尚膳监要送饭吗?那个替身的身份,许多人都知道。先前是需要这么一个废太子在冷风殿,自然没人拆穿。”
“可现在,有些人已经不需要废太子的存在了,自然是想利用这个替身,一举铲除了废太子。”
时清觉得自己分析的极为透彻,毕竟她可是话本子精,什么没看过?
商玄璋已经不意外时清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只是他和时清有不同的观点,他倒不觉得那些人的目的是为了揭露替身的身份,铲除自己,而是想逼自己现身。
不知道时清还知道什么。
商玄璋顺势将一个担心旧主的小太监演下去,神情紧张地望着时清,
“他们要怎么对付主子?”
时清杏眸圆睁,恨铁不成钢地望着他。
商玄璋敛眉,轻声道:“主子对阿归有救命之恩……”
这么说就通了,时清爷不再多说。
“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她也没听见什么八卦,但是不妨碍她根据话本子的经验推测。
“肯定是准备在他的膳食里下毒!但不能毒死,将事情闹大后,再一举揭穿替身的假身份,如此一来,废太子出逃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可以直接定罪铲除。”
听着没什么问题,但商玄璋肯定,不会是这样。
商玄璋多问了时清一句,“姐姐觉得,是谁向除掉主子?”
时清也不避讳,“皇帝咯。”
她还忍不住轻啧一声,“虎毒还不食子,圣上倒是真狠。”
商玄璋嘴巴微微张开,时清总是能这么直白的说出惊世骇俗的话。
但商玄璋却知道,不会是元庆帝。
虽说膳食更换为尚膳监,是元庆帝的旨意。但以他对他那位父皇的了解,断不会发生废太子被人下毒的丑事。
他那父皇最是讲究颜面之人。
商玄璋眼里闪过一丝讽刺。
“他被人戴绿帽子是真不亏啊,还帮人家养大了好大儿。”
时清随意一句的感慨,又让商玄璋瞪大了眼睛。
16. 第 16 章
“你在说何人?”
商玄璋此时脑子里只有“荒谬”一词,他的兄弟里居然还有不是元庆帝亲生的?
元庆帝子嗣不丰,如今已过天命之年,成年皇子也不过四位,先皇后所出的嫡长子商玄璋,也因为一年前的巫蛊之术被废。在朝野之中声名狼藉,无人敢提及他的名字。
二皇子商玄珏亲母虽然只是个才人,但养母却是四妃之一的贤妃,二皇子自来是温良和善,在太子被废后,再加之薛太傅的关系,朝中的支持也增了几分。
三皇子商玄琪为淑妃所出,此人才华横溢,善于交际,其舅舅更是朝中的肱骨之臣,他与朝中许多年轻大臣都有来往。
四皇子商玄琮为贵妃所出,深受元庆帝与贵妃的喜爱,性格憨厚老实,甚至惫懒了些,不过贵妃也不甚在意,只求他平安喜乐。
五皇子商玄琼是唯一一位未成年的皇子,将将14岁,其母宣嫔也不是很得宠。五皇子性格较为孤僻,沉默寡言,不得元庆帝喜爱。
商玄璋将自己几位兄弟从脑中都过了一遍,也没觉得任何一个人,符合时清方才所说的情况。
“自然是这些天都闭门不出,一心一意为贤妃守孝,获得孝名的二皇子咯。”
商玄珏的做法,也赢得了满朝文武的称赞。
时清看在商玄璋实在好奇的份上,决定带他一起八卦吃瓜。八卦吃瓜这件事,自然是独乐乐不如众乐好,八卦不流传出去,还能叫八卦吗?
先前是条件不允许,没人分享,时清都是憋着;现在有合适的人,时清是再也憋不住了。
况且,时清自认为抓住了商玄璋的把柄和秘密,更是放心大胆的带他一起吃瓜。
商玄璋听闻是二皇子商玄珏,第一反应就是否认。且不说商玄珏深得元庆帝喜爱,就说自己被废后,商玄珏成为新一任储君的可能性极大。
若不是贤妃一事,商玄璋觉得,元庆帝立储的圣旨就已经下了。这也是老三商玄琪坐不住,设局捅破贤妃私会萧鸿泽的原因。
可即便如此,贤妃也不过是商玄珏的养母,更不要说他的亲母柳才人,是救元庆帝才导致的早产,大出血身亡。
“这怎么可能……”商玄璋有些懵,但好似脑中也抓住了丝丝缕缕的不对劲来。
时清见状,不高兴的翘了翘嘴巴,“怎么就不可能了?我还能骗你不成?”
“商玄珏的亲生母亲柳才人,进宫前就已经珠胎暗结。她本意也不愿意进宫,奈何人生得漂亮,被成国公瞧上,进献给了皇上,其父不过是个正六品小官,也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时清说着,眼眸渐凉,“或者说,那位柳大人求之不得,要不是前几年病逝,靠着他那位女儿和现在的二皇子,官位免不得再升一升。”
她向来看不上这些拿女子换取利益的事,从她是话本子的时候,就不爱这类故事。
商玄璋忽然想到什么,“那柳才人救驾而早产一事……”
“你看二皇子孔武有力的模样,像是早产儿吗?”时清反问,“他是足月出生,那场救驾,也是柳才人故意为之。”
依时清看,柳才人估计早就不想活了,还不如在死之前,为腹中孩儿,铺平道路。那还有什么比救驾去世,更能让元庆帝愧疚的呢?
商玄璋听闻时清的讲述,大抵也猜出了柳才人救驾的始末和原因。
“他……竟然不知这一切?”商玄璋声音很轻,却依旧被时清听到,也知道商玄璋口中的“他”是指元庆帝。
“自然是不知道的。”时清耸了耸肩。
就观元庆帝处理贤妃和萧鸿泽一事,就知道,元庆帝可忍受不了这种他人给他戴绿帽子的行为,更不要提,还养大了别人的孩子。
商玄璋勾了勾唇,眼底闪过一抹讽刺,商序啊商序,你自诩天子,君威甚重,却想不到,有人在你眼皮子底下,敢作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吧。
他甚至有些期待,元庆帝知晓真相的那一天了。
商玄璋思忖片刻,问时清,“姐姐觉得,二皇子商玄珏可知晓此事?”
时清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只是一个听八卦的话本子,又不会什么读心术,她怎知商玄珏知不知道真相。
商玄璋再次询问,一脸好奇地望着时清,“姐姐都是在哪里知道的这些事?”
连他这个从小在宫中长大的太子,都不曾听闻过这些,母后在世时也未曾和自己说过。
时清眼眸一转,弯了眉眼,“好奇?”
商玄璋点头,“好奇。”
时清的眼睛流连在商玄璋白皙的脸上,想起先前的手感,她有些手痒了。
她勾了勾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像是一只偷腥的狐狸,“你凑上前来,我就告诉你。”
时清这一副有小心思的模样,商玄璋自然看得出来,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凑了过去,下一秒就被时清掐住了脸。
她的手指肆意在商玄璋脸上摸着,先前她没摸够,这下倒是放开了摸,甚至还没事捏一捏。
时清开口就是流里流气的话,“小子,记住一句话。”
“道上的事儿,少打听。”
商玄璋此时已经不甚在意时清的话,他的注意力皆放在了时清摸在自己脸上的手。
时清的动作比先前那次放肆的多,商玄璋的耳根一片热意。他下意识偏过头,时清的手也顺势松开,她这次倒是摸过瘾了,手感果然不错。
“你……”
商玄璋脸上温热的触感一消失,心里仿佛空了一块,起了一次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又转过头,深邃的眼眸沉沉望着时清,声音带着些嘶哑,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时清歪了歪头,并不躲避,与商玄璋的目光对视,一脸无辜的样子,“谁让阿归的脸这般细腻,我手痒啊。”
她的目光清澈到商玄璋哑然,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最终吐了句,“男女授受不亲……”
“哈哈哈哈哈……”
商玄璋话还没说完,时清忽然笑出了声。
时清作为一个话本子,才子佳人的风月话本子自然是没少看,而她看烂了的一句话,便是这句。
每当看到这句“男女授受不亲”时,时清就知道,完咯,又眷侣成双了。
如今阿归对着她说这么一句,时清实在是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商玄璋有些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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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说了什么好笑的话吗?怎么时清笑得都快直不起腰了。
“你因何发笑?”
时清一手掐着腰,眼角都笑得沁出泪来,“哈哈哈……话本子里,若是出现这句话,大概率说话的双方会变成一对佳偶。”
“阿归你对我说这句话……哈哈哈哈……”
商玄璋愕然,他没想到时清发笑的点,竟然在此。
随后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望着还在笑的时清,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宠溺。
别人说这话,商玄璋难免会多想,是不是意有所指,可这话是时清说的。
这些时日的接触,商玄璋对时清的了解,不说达到了十分,也到了七八分的程度。
时清纯粹的跟一块天然的璞玉一般,真诚率直,令人见之忘俗。
时清好不容易止住笑,抬眼望向商玄璋,想起话本子里的段子,眼神戏谑,语言调戏道:
“阿归对我说这话,也是想要让你我成为话本里多眷侣佳偶吗?”
她自然是玩笑话。
商玄璋的心猛地一跳,抬头便撞上了时清那双明亮的杏眸,细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颤着,在那宛如星子一般的眼睛里,他看到了自己,也只看到了自己,仿佛自己是这片净土上的唯一,忍不住沉醉。
他方才时清掐过的脸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和触感。
商玄璋猛地回神,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眼睛快速眨着,像是在掩饰什么。
“姐姐说笑了,阿归不过是个小太监……实在不敢妄想……”
他低垂着眼眸,显得有些畏缩,丧气自嘲的话这么一说,时清倒是有些不高兴了。
“太监怎么了?宫女太监之间互相结为对食的不在少数,就连菜户都有不少。”
见商玄璋依旧垂首,时清心下一软,脱口而出,
“若是对食,阿归如此好看,若是给我,我也愿……”
“姐姐慎言。”
商玄璋听时清的话,越说越偏,忍不住打断。
他绝不承认,时清的真诚直白让他乱了心神。
“阿归还有其他的事情,就先行一步。”
丢下这句话,商玄璋便起身,大步离开。
时清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心中也起了一丝悔意,自己怎么什么虎狼之词就往外冒呢?
都把人吓跑了……
阿归不会以为自己对他说意图不轨吧?
但……时清确实有些小心思,刚刚那话不假,阿归的那张脸当真是下饭,若是和他做对食,自己定会每天吃得开心。
而这边离去的商玄璋,随意靠在宫墙旁,手背遮掩在眼睛上,等着快速跳动的心慢慢平复。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放下手。
曾经他是太子时,女子爱慕的话也没少听。而今天,明知时清的话,不夹杂男女之意,只是出于她的心善安慰,他却因此乱了心神……
为何会如此?
应当是……她太过纯粹真诚了……
商玄璋抬起头,感受着刺目的阳光照射下来,即便他闭上眼,也能感受到阳光的温暖。
就跟这阳光一样……不容忽视。
17. 第 17 章
“主子。”
商玄璋回到神宫监后,就唤出了暗卫十三,沉声询问,“是谁在商序面前提得更换尚膳监?”
“回主子,是二皇子。”
商玄璋有些诧异,他本以为会是老三,却没想到,竟然是老二。
他的目光有些复杂,刚从时清那边知晓老二的身世,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他不是在给贤妃守孝吗?怎么还有空去商序面前进言?”
商玄璋说这话时,语气带着些玩味和讽刺,如此“纯孝”之人,在为其养母守孝期间,竟然还有闲情逸志去向商序进言,干涉废太子的饮食,这难道不自相矛盾吗?
暗卫十三:“二皇子殿下为贤妃守孝,完全遵守规制,饿晕在了堂前,被薛太傅等人知晓后,纷纷向圣上上书,夸赞二皇子殿下。”
“圣上特地命人在尚膳监做了素食,命王德保送于二皇子,并嘱托他,保重身体。”
“二皇子感激涕零,吃了御赐的素食,居然当场落了泪。王德保询问二皇子可是感动,他说……”
十三说到此处时,忽然停顿,看似有些犹豫。
商玄璋掀了掀眼皮,“不需要有所顾忌,说吧。”
他倒想看看他这位“二弟”,藏了什么心思。
十三:“二皇子向王德保哭诉,说自己心有愧疚。”
商玄璋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他愧疚什么?”
十三:“二皇子说,他前些时日听闻主子您于冷风殿,膳食有所怠慢,而自己却得了这样的膳食,作为弟弟,心存愧疚。”
“圣上听闻后,龙心大悦,让二皇子用心守丧,并更改了您的膳食。”
商玄璋听闻后,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相较下,眼里倒是更冷了几分,“难为他,想起我这个废人。”
“一个贤妃都已经不够显示他的孝心了,还想把我拉出来,衬他的兄友弟恭。”
“倒是会讨商序的欢心,他更改了我的膳食送给,也算是安了商玄珏的心。”
若是在此之前,商玄璋还需要怀疑几分商玄珏对贤妃的孝心,究竟是真还是假,尤其是在时清道破商玄珏的真实身世后。
如今看来,商玄珏对这位养母的孝心,也不过是表面文章罢了。
商玄璋又想起他和时清相遇的那个晚上,贤妃与萧鸿泽私会,而商玄璋和时清二人都在秋月殿看了个正着。他如今还记得,贤妃与萧鸿泽的对话,与情郎私会时,都还在为她这个养子考虑,希望自己的情郎能够帮衬商玄珏。
如今看来,贤妃那一片真心喂出了一个白眼狼,薛太傅这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者,还蒙在鼓里,帮着这位白眼狼。
“主子,这二皇子……”十三担忧得看着商玄璋,“二皇子竟然拿您作筏子,借您在圣上面前彰显自己。”
商玄璋显得有些漫不经心,“那也得商序愿意,不是吗?这就是他想看见的。”
“至于我那位二弟,他那颗心,看似念着孝道,念着手足之情,事实上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了。”
“他现在做的这一切,无非是想踩着贤妃,踩着我,在商序面前博取更多的关注和信任,从而在朝中树立一个好名声,拉拢朝臣,培养自己的势力。”
商玄璋毫不客气,说出的话宛如一把锋利的刀,划开商玄珏虚伪的面纱,直直插进商玄珏的野心中。
十三更加担忧,主子被陷害,太子之位被废,名声受损,口碑在朝中大臣中一落千丈,所有人避之不及。而二皇子如今倒是博了个好名声。
“主子,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商玄璋手指轻敲着桌面,神情放松,看似并不将这一切放在眼里。他语气略带讽刺,目光深邃,仿佛能看透一切。
“他商玄珏以为,借着为贤妃守孝之名,装出一副伤心欲绝、孝顺的模样,就能取得商序的信任,从而进入朝堂,拉拢人脉,获得权势吗?”
十三不解,“难道不是吗?”
“俗话说,聪明反被聪明误。”
“商序是想要一个品德高尚的皇子,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足够听话,足够被商序掌控。”
“可商玄珏的野心,决不允许他会一直听从商序的话。”
“如今,重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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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手足之情,这看似是他能够得意获益的东西,可在不久的将来,也有可能变成捅向他自己的利剑。”
十三眼神有些茫然,“属下不懂,请主子明示。”
商玄璋抬手指了指十三腰间配着的剑,“你这把剑,日日磨,自然锋利无比,捅向敌人时,自然是顺利异常;倘若学艺不精呢?”
他轻哼一声,“到时候,这把利剑只会伤了他自己。”
“商玄珏太过爱表现了,操之过急,就算商序那只老狐狸现在高兴看不出来,后面待他冷静下来,也会发觉。”
“若是商玄珏懂得收敛,再忍上几分,那么还有几分可能,可若是他得意忘形,那么商序绝不会容忍。”
商玄璋摇了摇头,“可惜,他不会容忍。”
十三:“为何?二皇子性格也并非暴躁之人。”
商玄璋:““因为有老三商玄琪在。”
“老二这般高调,必然会对老三产生威胁,老三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老二在自己面前如此得意?”
“他们二人只会越斗越严重。”
“斗的越严重,暴露的东西也会越多,商序又怎么可能不会发觉?”
十三终于明白了商玄璋所说的意思,眼神里是止不住的钦佩,“所以主子的意思是,咱们按兵不动,让二皇子和三皇子鹬蚌相争。”
商玄璋掠了十三一眼,似笑非笑道:“我如今废人一个,又能做什么呢?”
“既然他们这么能耐,那么就去施展吧。”
这其中还有一个隐患,那就是老二商玄珏的身世。
商玄珏自己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世呢?
不过,这个不急着查明,眼下还有其他事。
“冷风殿更换尚膳监送膳食,必定引起阖宫上下的关注,定会有大事发生,明日命人准备一下。”
商玄璋勾唇,手慢慢握拳,“我也该换回身份,看看他们到底下什么棋了。”
说完这句,商玄璋还不忘嘱咐一声,“对了,神宫监那边,记得派人盯着,若是时司正来寻我,便说我被掌事公公派出去巡查京外太庙了。”
18. 第 18 章
神宫监这边,小方子捂着屁股,脸上表情扭曲走样,一瘸一拐的从茅房出来,嘴里不断咒骂:
“小归子!你这个混账王八东西!给我吃的什么东西,居然会喷油!害我在李公公面前丢了大脸!”
小方子嘴上骂骂咧咧,他早上给他的上官李公公献殷勤,谁曾想居然忍不住放了两个虚恭,紧接着就喷了油。
李公公一个耳刮就甩了过去。
“……现在好了,我拉得肠子都快断了,你满意了吧?等我缓过这口气来,看我不把你皮给扒了!”
小方子越想越气,忍不住地跺了跺脚,气急败坏,心里已经想了十几个方法报复“阿归”。
他在周围看了看,没见到“阿归”,面容阴沉,看来是做贼心虚,躲着不敢见他了!
“小归子!你给老子滚出来!别以为躲着,你会能逃掉!”
小方子嘶吼几声,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他忍不住又啐了一口。
就在这时,外面慌慌张张进来一个小太监,是平日里和小方子关系极好的一个。
“哥,大事不好了!”
小方子侧歪着屁股坐下,生怕动作太大,漏了油又弄脏一条裤子,他们小太监的衣服也就那么几件,可不能这么糟蹋。
“什么事啊?”
那小太监见小方子姿势不对,但仔细观察小方子面色,没什么大碍,也就先紧着要紧事说了。
“我听闻哥昨天跟惜薪司的小泉子一起吃了个饭?”
.
小方子:“哟,你小子信息挺灵啊。”
“泉公公人不错,下次带着你……”
小方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太监的话打断。
“还见什么?小泉子殿前失仪被罚了三十杖,就快要不行了!”
听完第一句,小方子原本略显得意的神情就僵在了脸上,“什么?这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惜薪司的小泉子在圣上面前失禁,殿前失仪!”
小方子听到“失禁”一词,瞳孔猛地收缩,那个地方也跟着一紧,脸色铁青。
小泉子肯定是跟自己一样的症状!
小太监只当小方子是被小泉子的事情吓到,接着说道:“这还不是最要紧的。”
小方子一听,连忙问道:“还有什么要紧事?”
小太监四处看了看,凑到小方子耳边,轻声道:“在对小泉子行刑的时候,从他怀里掉出了一个账本!”
“那是惜薪司倒卖炭火的分赃账本!那炭火皆是克扣了后宫低位妃嫔们的份例,圣上大怒,惜薪司的喜公公都被王总管拿了,还有六尚局的刘尚功。”
“凶多吉少啊!哥,你也少跟惜薪司的来往,他们大难临头了!”
小方子听着,心跟着抖了抖,眼神发直,显然这件事的发展和结果是他没有料到的。
“竟然会这样严重……”
小方子自然知道小泉子以及惜薪司那些大太监倒卖炭火的勾当,不止是他,阖宫上下,多的是知道的人,然而没人会想到,在惜薪司势力盘虬十几年的喜公公,就这么被拿下了。
“我知道了!”小方子忽然想到什么,心中冒出一个想法:小归子身后一定站着什么势力庞大的贵人!
而喜公公出事,就是小归子身后的贵人为他设的局,而自己结交小泉子,则是他计谋实施的突破口。
“嘶……”小方子倒吸一口凉气,他越想越可以确定,小归子背后的势力,非同一般。
思及喜公公和小泉子的下场,小方子心中一阵后怕,又有了一丝死里逃生的侥幸。幸好他只是在李公公面前露了丑,若是在什么贵人面前,自己岂不是……
小方子咬了咬牙关,他想立即去寻小归子,去问个明白。自己平日待他不薄,为何要这么害他。可小方子到底忌惮小归子背后的势力,只能压下心中的忿忿之情。
他感激地望着来报信的小太监,拍了拍小太监的肩膀,“谢了。”
待小太监走后,小方子低头想了好一会儿,才回了房。回房的小方子并未注意到院落里无风却轻轻摇晃的树。
莫约一盏茶的时间,小方子的门被人敲响。趴在床上的小方子摸了摸脑袋,自己今日是怎么了,总是有人来找。
他小心的爬下床,打开门的瞬间,就愣怔住了,“李、李公公?您老人家怎么亲自来了。”
门外正是神宫监的掌印公公李公公。
“您快请进!”小方子显得紧张又局促。
李公公上下扫视了小方子一眼,抬手制止,慢条斯理道:“咱家就不进去了。”
“小方子,你可知错?”
拉长的语调,让小方子心中一紧,他知道自己前去李公公面前献殷勤不成,反而露了丑,污了李公公的眼。生怕遭了顶头上官的厌弃,小方子连忙跪倒在地,
“公公,小方子知错。”
李公公微微颔首,看似体谅道:“咱家也知晓,你平日里不是这等冒失之人,若是有什么苦衷,可以告诉咱家。”
他的目光微微朝下瞥去,说出的话也意有所指。
小方子张了张嘴,差点就冲动的将一切都说了出去,但话到了嘴边,打了个转,还是咽了回去,微微垂下头,“谢公公体谅,是小的嘴馋,吃坏了肚子,这次冲撞了您。”
他低着头,自然也没看见听到他说出这番话时,李公公眼里闪过的满意之色。
“既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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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愿意戴罪立功,来弥补之前的过失?”
小方子一听,猛地抬起头,“愿意,当然愿意。”
李公公微微点头,“既然你知错能改,那咱家便给你一个机会。”
“一月后,是我朝自开朝以来便定下的祭祖仪式,仪式就定于京郊太庙。那边倒是已经准备已久,你替咱家先去探探情况,看看准备的如何了,若是有什么情况,及时向咱家报来。”
“小方子,这可是你戴罪立功的好机会,可要好好把握啊。”
李公公眉眼暗示着小方子。
小方子从小太监时就已经在神宫监,自然清楚,神宫监的掌印太监虽说掌管一切寺庙祭拜,可有一个地方,却使不上劲,那便是京郊外的太庙。
太庙的管事太监赵公公品阶虽不高,但资历老,李公公也得礼让几分,更别说插手了。
而现在,是想要自己前去太庙,监视赵公公。
小方子低着头,眼睛转了转,紧接着他便连忙叩头谢恩,“小的谢公公给机会,定会好好把握。”
李公公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
时清这边刚回到宫正司,就被秦萱扑了个满怀。
“清清,谢谢你……”
秦萱的声音带着激动和哽咽,时清手安抚地拍了拍秦萱的背,“好了好了,你现在清白了。”
“那个心思歹毒的刘尚功也被捉了,你该高兴啊!”
“哦不,应该喊她刘成花,她的尚功之位肯定也别想了,跟着她后面为虎作伥的陈司计大概也不干净,如此说来,咱们萱萱岂不是下一任尚功了?哇,那萱萱以后就是我的靠山了。”
秦萱被时清的话逗笑,只当时清是与自己开玩笑,破涕为笑,“瞎说什么,我资历尚浅,怎么可能会担任尚功之位。”
大抵会从其他局或者宫内调任资历年长的女官来担任。
时清却不以为然,“怎么就不可能?你的能力完全可以。”
“那个刘成花这些年将尚功局弄得乌烟瘴气,就该需要一个了解尚功局情况的人来肃正风气,我觉得你完全合适。”
秦萱笑了笑,没有将时清的话当回事,合不合适,不是她们说了算的。
时清偷偷一笑,惊喜的事情,还是先不揭露了。
可谁知,到了傍晚用膳时,一道贵妃懿旨就下到了六尚局。
“罢免刘成花尚功一职……任原司计秦萱,接任尚功局,暂代尚功一职……”
秦萱稀里糊涂的谢了恩,领了旨,呆愣地拿着贵妃懿旨,接着不可置信望向时清,“时清,你是不是提前就知道……”
时清俏皮一笑,“恭喜秦司计了,哦不,是秦尚功。”
19. 第 19 章
秦萱努力想要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可遇见这样的喜事,是掩盖不住的喜意。
而欢喜之后,是对于未知的恐惧,她心怀忧虑地望着时清,
“清清,我的资历与六尚局其他尚字女官相比,实在太过年轻,尚功一职我怕……”
时清见秦萱眉头紧锁,她轻轻握住秦萱的手,掌心的温热传递给了秦萱,秦萱略显慌乱焦躁的心也渐渐安定。
“萱萱,你的任命是贵妃娘娘所下,说明贵妃娘娘都认可你的能力。”
“你自进宫以来,就刻苦勤奋,加之你天资聪颖,早早就当上了司计,不然拿刘成花也不会处处压着你,陈司计嫉妒你,甚至不惜推你出去顶罪。”
时清夸赞的话,让秦萱的脸颊一热,“哪有清清说的那样好……怎么就选了我……”
她依旧不敢相信,贵妃娘娘居然真的任命了自己,担任尚功局的尚功。
时清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你对尚宫局的了解,是许多人比不上的。刘成花勾结惜薪司克扣主子份例,倒卖炭火这件事一出,尚功局已然成为众矢之的,人人自危。”
“且不说尚功局如今在外人眼里是个烫手山芋,就算换个外人接手尚功局,来了之后摸不清状况,也是两眼一抹黑,还不如就选个尚功局的人担任。”
秦萱这么一听,也觉得时清的话在理。六尚局势力本就衰微,经此一事,尚功局的名声更是会一落千丈,与旁人而言,尤其是那些高位姑姑女官们,确实不是一个好差事。
可,彼之砒霜,吾之蜜糖,对于这个自己待了近十年的尚功局,秦萱早已经将这里当成了家。
当上了尚功,秦萱可以接着留着宫中,彻底逃离她曾经的那个家了。
“我资历尚浅,恐有些人不服。”秦萱又有了新的担忧。
尚功局下属四司,除她之前所待的司计司外,还有司制、司珍、司彩三司,三司的司级女官皆是比她资质稍长的女官。更不要说其余五尚局的尚级女官,许多都是秦萱的老师。
时清轻轻拍了拍秦萱的手,鼓励道:
“先皇后曾经教导六尚局就曾说过:能者居之。”
“有些人资历老又如何,若是尸位素餐之辈,碌碌无为;亦或者是国贼禄蠹之辈,胡作非为,那么还不如直接罢免。”
“萱萱,你不必害怕,我会帮你的,贵妃娘娘的任命其他人也不敢多加非议。”
时清还有句话没有说:
即便不满又如何?贵妃娘娘的懿旨,不服不满,憋着。
“至于其余五尚局……”时清沉吟,眼神冷静清晰。
自先皇后走后,六尚局便群龙无首,后宫各方势力都想插足。而太监二十四衙门的权力倾轧,也让六尚局在许多方面失权。
丽妃此次就是典型的例子,她之所以发难尚功局,不就是为了拿捏刘尚功,从而查收尚功局的事物乃至更多吗?她是为了来夺六尚局的权。
若是六尚局经此一事后,还不能团结一致对外,那么离被架空权力,彻底成为一个空壳,就不远了。
“会怎么样?”秦萱见时清画说了一半,追问了一句。
时清轻敛眼眸,睫毛遮掩住眼底情绪,摇了摇头,“无事。”
秦萱刚上任,时清也不想说太多,让她烦忧,便说道:“五尚居的尚字女官,皆是看着我们长大,你放心便是。”
单从人来看,其余五尚居的尚字女官,人品皆比刘成花好上许多。至于她们背后的权势利益纠葛,就另当别论了。
秦萱又想到什么,询问,“听闻清清这次帮我,还请了一位小太监帮忙?”
听秦萱提起商玄璋,时清眼睛一亮,“是,他名叫阿归,是神宫监的小太监,此次他帮了大忙呢。”
秦萱:“那我该当面感谢他了。”
时清闻言,心中忽然想起自己略显孟浪的行为,好似将阿归吓跑了。
一想到这个秀色可餐的小太监会远离自己,时清的心底起了一丝不情愿的情绪。她杏眸微微一转,唇角上扬,这样刚好有理由佢见阿归。
山不来就我,我便就山。
“好啊,明日恰逢休沐,我去约他一起,为你升尚功好好庆祝一翻。”
时清丢下这句话,就腿脚麻溜的朝神宫监的小佛堂走去。
秦萱看着时清风风火火离开多背影,稍稍挑了挑眉梢,总觉得这位叫“阿归”小太监,有些不一般。
到了神宫监的小佛堂门口,时清忽然顿住了脚步,竟然有些犹豫。自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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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不会显得太过紧逼,将阿归吓得更远了?
“这位姑姑,您在此是……”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时清回首,是个小太监。
若是小方子在这里,就会发现,这个小太监就是早上来寻他,给他通风报信的那个。
时清打量着小太监,“这位公公也是在小佛堂当差?”
先去阿归就曾说过,小佛堂是由他和另外一个小太监当差,这位就是他说的那位,和带班太监交好的小太监?
小太监乐呵呵一笑,“姑姑好,小的是小常子,今日刚到小佛堂来当差。姑姑来,可是有事?”
如今天色已黑,就算是小佛堂祭拜爷过了时辰了。
时清头微微朝里面探了探,还是问小常子,“我来寻人,请问阿归可在?”
小常子一听,有些诧异,“哦哟,姑姑来的不巧了,归公公刚领了咱们神宫监李掌印的命,虽方公公一起去京郊太庙,忙活下月的祭祖去了。”
时清闻言,藏于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她没想到,阿归居然去了京郊太庙。
他都未和自己说……
可这差事一看便比看守这小佛堂有前途,想来并不是故意躲着自己吧。
如此想着,时清的脸上还是忍不住的闪过一丝失落。
小常子敏锐的捕捉到时清脸上的那一抹神色变化,当即说道:“姑姑可是宫正司的时司正?”
“归公公此次差事,比较匆忙,所以未来及跟您道别,便嘱托了小的转告。”
“待差事完成,他便会立刻回来,让姑姑不必担心。”
时清眨了眨眼睛,通过阿归留下的话看来,他并没有被自己吓到。
“好,谢谢常公公了。”
而贵妃的这道任命懿旨也如风一般,瞬间吹到了内宫上下。
秦萱的住所也瞬间门庭若市,六尚局和各宫女官多来恭贺,时清见状,便也不便打扰,朝自己的住所走去。
可走到一半时,时清的脚步一顿,眼眸微微睁大。
好嘛,又有瓜了。
丽妃因为此次计谋未得逞,气急败坏,便又生一计,让她身边的冬芳姑姑去找自己的对食。而她的对食不是别人,正是尚膳监的掌司太监张公公。
20. 第 20 章
安寿宫,丽妃寝宫。
“啪!”
一道茶盏摔碎的声音在夜晚寂静的正厅中显得刺耳。
丽妃面色铁青地正坐在主位,目光阴恻恻地望着殿外,修长白皙的手指紧紧扣在案上,一字一顿道:
“贵、妃!六尚局……还真是好样的!”
她本以为,贤妃薨逝,凭她掌握的证据,可以清算贤妃,顺便威胁刘尚功,让整个尚功局为她所用。
可如今,倒是被贵妃那个贱人横插一手,捡了便宜,她自己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简直可恶!
“她不是自诩与世无争,整日在她那个启宁宫深居简出,陪她那个废物儿子吗?”
“如今作甚又出来坏本宫的好事。”
丽妃冷笑,“她倒是会做好人,借机任命了那个小丫头当尚功,那小丫头先去被刘成花污蔑,差点丢了命,现在定是对她感激涕零,她还真会拉拢人心。”
她越说越气,声音陡然拔高,“圣上居然还任由她胡来!”
“说什么只希望她那个傻儿子平安喜乐,将来当个富贵闲人,现在看来,本宫觉得她野心大的很!”
“娘娘慎言。”
冬芳在一旁小心伺候,又为丽妃端上一杯茶,她嘴上虽劝丽妃“慎言”,但眼里是掩盖不住的狠厉和愤恨。
何止是丽妃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她又何尝不是?本以为这件事摆平,她也能在六尚局那帮人面前抬起头,可没想到,尚功局没拿捏成功不说,甚至让一个黄毛丫头捡漏当上了尚功。
冬芳嫉妒的眼睛都要红了,那可是正五品尚功之位,居然让贵妃给了一个黄毛丫头!
丽妃也回过神,抿了抿唇,她知晓自己刚刚的话有些过了。如今就算是在她自己宫中,可谁又能保证,隔墙没有耳呢?
即便四皇子商玄琮愚笨,也不是她能妄言的。
只是丽妃实在不甘心。
原本后宫排于丽妃之前的,也不过是“贵、贤、淑、德”四妃。
淑妃相貌平平,早就不得圣上喜爱,圣上难得前去,也是看在她所处的三皇子商玄琪的情分上。
德妃也是早年跟着圣上的老人,早就年老色衰,唯一所出的女儿淑纯公主也于去年出嫁,德妃居住的宁和宫在丽妃看来,和冷宫无异。
丽妃一直看不顺眼的,也只有贤妃一个。她自认为贤妃不过是运气好,自己没有子嗣,却白得了一个二皇子,便在后宫有恃无恐。而自己相貌比贤妃更艳,只是缺个儿子……
谁知贤妃忽然薨逝,丽妃以为终于能轮到自己出头,却没想到,一直在后宫沉默的贵妃半路杀出来,摘了自己的桃子。还真是信了贵妃的鬼话。
“她蛰伏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今日吧?”丽妃的眼眸微微眯起,“贵妃忽然如此高调,本宫都要怀疑四皇子这些年表现,是否真实了。”
丽妃这话一出,冬芳的眼睛瞪得老大,“娘娘的意思是,四皇子殿下这些年的愚钝是装的?”
“是不是,试试不就知道了?”丽妃的唇角缓缓勾起。
冬芳询问:“娘娘的意思是……”
丽妃抬起手,望着自己新做的丹蔻指甲,漫不经心道:“本宫听闻,圣上将冷风殿那位的膳食换了,以后都由尚膳监配送?”
她稍稍抬头,瞥了冬芳一眼,“本宫记得,你那位对食便是尚膳监的掌司张明海?”
“近日倒是见你鲜少去见他了。”
冬芳身体微不可察的抖了抖,她咽了口口水,努力压制声音里的颤意,“近来有些忙,是见得少了些。”
“娘娘是有什么事吩咐吗?”
丽妃身体往后靠去,“我们就来试试,咱们这位人淡如菊的贵妃,是不是有那个心思。”
“你凑近来。”丽妃朝冬芳招招手。
她在冬芳耳边交代了几句,冬芳的嘴巴下意识张大,接着不可置信地望向丽妃,直接撞进丽妃斜睨的眼眸,冬芳讷讷道:“娘娘……”
冬芳怎么也没想到,丽妃胆子居然如此大!
丽妃依旧笑着,“本宫相信,冬芳定不会让本宫失望。”
“明日你便不用当差,前去和张明海好好聚聚。”
冬芳嘴唇嚅嗫,最终还是拜谢,“谢娘娘恩典。”
·
启宁宫,贵妃寝殿。
“秀容,这次本宫可是给你帮了大忙,你可得记着啊。”
“本宫的安生日子算是没了,宫里如今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本宫呢。”贵妃嗔怪,与对面之人的对话显得极为熟稔。
而在贵妃对面坐着的,正是徐宫正,其闺名秀容,阖宫上下知道的人也没几位。
“娘娘想要我如何报答?”
若是时清在此,定会震惊,徐宫正竟然会笑的那么轻松肆意。
贵妃故作沉思,美目流转间,像是想到了什么,好整以暇道:“本宫深居启宁宫,也听闻宫正司时司正的名号。”
“时阎王?”贵妃忍不住调侃,“怎么小姑娘家家,用这么吓人的名号?”
“看看你们宫正司,都将人家小姑娘糟蹋成什么样了。不如这样,你将这小姑娘给本宫吧。”
徐宫正见贵妃提起时清,甚至开口讨要,脸上笑意更深,嘴上却直接拒绝。
“时清并不适合娘娘这里。”
“至于那名号……”徐宫正或者一顿,脸上笑意微敛,语气认真,“倒也配她。”
原本贵妃只是见徐宫正看重时清,开口说个玩笑话,可听徐宫正这么说,她倒是真的来了兴趣。
“这姑娘手段当真如此狠辣?”贵妃一想到“阎王”这个词,背脊有些发凉。
贵妃下意识拉住徐宫正的手,“你居然为了她,不仅出来处理事务,还来拜托本宫出面,将她那好友提拔到尚功的位置。”
“秀容,你到底看上这姑娘什么了?”
徐宫正回握,对上贵妃带着疑惑和担忧的目光,浅浅一笑,摇了摇头,
“时清这丫头,若是说手段,别说狠辣,就连一般审讯宫人的手段她都不怎么会。”
贵妃更加不解,“那她时阎王的称呼是装出来唬人的?只是个噱头?”
“非也。”徐宫正再次摇头,“她那双眼可以洞察人心,让那些各怀鬼胎的人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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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如魑魅魍魉等小鬼于阎王面前,无所遁形。”
“她的狠,并非在于手段的残忍,而在于她的那份真。”
贵妃反问:“真?”
徐宫正眼神像是在追忆什么,“这丫头身上,让我看到了真诚与纯粹,以及对事实的执着与追求。”
时清也有一些属于她个人的小心思,但那些都丝毫不会影响她的底色。时清看似每日都循规蹈矩的工作,用宫规监察着众人,可是徐宫正知道,时清在这宫内,她是最自由的一个人。
她的心没有被这座皇城所束缚,于她而言,最重要的就是事情的真相与事实。
在这深宫之中,可以见到形形色色之人,可想要碰见时清这样纯粹的人,当着难得。
贵妃听了徐宫正的话,眼神带着些复杂,“已经很少听你夸人了。”
徐宫正缓缓垂眸,犹豫了片刻,她复抬头,认真地望着贵妃,“我在她身上看到了希望。”
她的乍然之言,让贵妃一愣,“什么希望?”
徐宫正注视着贵妃,提及了她们二人这几年来,有意避开的话题。
“你为何在启宁宫深居简出,我又为何将自己关在宫正司的审讯室里多年?”
她的问话宛如一道闷雷,划破时光的帷幕,响彻在曾经那段记忆中。
贵妃并非是一入宫就居于启宁宫闭门不出,一开始,她辅佐先皇后,处理宫中政务,自是一副雷厉风行的模样。
而这一切都在先皇后薨逝后,发生了改变。
先皇后薨逝,后宫大权旁落,女官一时群龙无首。加之发生了那件事,元庆帝大怒后,放任太监夺权,六尚女官颓势尽显。
贵妃还需要照顾自己的四皇子,也渐渐不问世事,不想管也管不了,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至于徐宫正,曾经先皇后身边的第一女官,也隐于宫正司,只当好她宫正一职的差事,旁的也不再过问。
贵妃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是因为,我们看不到希望。”贵妃说不出来,徐宫正可以。
“如今,我在时清身上,看到了那抹希望。”
“时清,时清。”徐宫正连续念了两遍时清的名字。
“我觉得,她会如她名字一般,凭借她那颗纯粹的心,不畏强权,不惧威胁,守护宫中的一片清明。”
“宫正司是最适合她的地方。”
贵妃没有见过时清,她不知道徐宫正口中抱有期望的姑娘到底是何许人也,是否真的可以扭转乾坤,但是她相信自己好友的眼光。
“她当真能够逆转局势?如今太监势力于宫中盘根错节。”
“本宫听闻,圣上免了司膳司送往冷风殿的膳食,改由尚膳监送。”
这就是这些年的缩影,太监二十四衙门势力迅速扩张,倾轧。
徐宫正摇头,“我不知道。”
她话锋一转,“但我在她身上窥探到了那一丝能够揭开光亮的机会。”
虽然时清可能于很多事上都很懵懂,但徐宫正相信,时清会如她名字一样。
应时而生,海晏河清。
21. 第 21 章
而时清身上的奇特之处,徐宫正便没和贵妃透露。
刚刚两人的交心之言,也让贵妃明白了徐宫正提拔秦萱的用意,“你是希望她们二人能够相互扶持?”
“但本宫观那秦女官在此事之中的处理和应对,手段心性都略显青涩了些。”
说实话,贵妃没看出秦萱有何过人之处,提拔秦萱,也是徐宫正相求,她信任好友,这才答应的。
反正她提拔秦萱也从好过丽妃乱插人手去尚功局的好。
徐宫正并未否认贵妃对秦萱的看法,反而认同的点头道:
“应对手段和心性确实青涩了些。”
贵妃眼尾微微上挑,“秀荣又看上了她何处?”
徐宫正也不藏着掖着,不急不慢道:“我查过秦萱的背景,她出生小富之家,识文断字,奈何家中遭遇变故,父母早亡,家中兄长撑起了门楣。”
“不幸的是,她兄长娶的嫂嫂并非贤妻,对她非打即骂,更想收取高额聘金,将她嫁人”
“她是实在无路可走,才进宫当了女官。进了宫之后,她努力刻苦,力争上进,只为了能够留在宫里。”
“她身处那样如深渊般的环境,只要给她机会,她定然是不会放弃,一定会牢牢抓紧那根向上的绳子。”
“或许她现在还不能独当一面,但我相信,只要给她机会,她会把握住。”
贵妃恍然大悟,像是想明白什么,手指了指徐宫正,一脸揶揄状,
“你的心眼还真是多。”
“你是故意让本宫来任命秦萱成为新的尚功,就是为了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徐宫正缓缓一下,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轻声感慨道:“是啊,玉不琢不成器。”
人不磨炼,又怎么会有长进呢?
刚好也来试试秦萱,是否能担此重任。是机会也是考验。
“四皇子今日不在宫内?”徐宫正四处看了看,开口问道。
贵妃随口答道:“说读书头疼,请了两天假,本宫也知道,他就是躲懒,也随他去吧,烂泥扶不上墙。”
她的语气虽然带着嫌弃,眼里却是含着笑意,她像是想到什么,笑意渐浅,略带担忧地望向徐宫正,
“冷风殿的膳食自来都是司膳司负责,到底是在六尚局,秀荣你还能照看着些,可若是换了尚膳监……”
吃食看似是小事,却是最容易做手脚的地方。就算商玄璋太子之位被废,依旧是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徐宫正面色不变,“娘娘曾说过,让我们不必太过关心殿下的事情,他那边自有安排。”
“尤其是贵妃娘娘您,您与四殿下,要尽可能的不与殿下接触。”
贵妃自然明白先皇后的用意,但免不了担心。
“一年前……”贵妃犹豫了片刻,刚准备开口,便被徐宫正打断。
“娘娘慎言,那件事不必再提。”
贵妃原先提着的那口气,终究还是没说完,便散了。
·
翌日,六尚局许多人来庆贺秦萱担任尚功一职,司膳司和司酝司更是将庆贺的宴席揽了过来,就在六尚局的小饭堂。
时清来时就看见方司膳一如既往的板着脸,看她做饭,就跟所有人欠了她钱一样,但是,方司膳的饭是做的真好吃啊。
而在一旁的黄司酝则是大笑着,仿佛跟她自己升职了一样,见到时清到来,更是热情的招呼,“时司正来了。”
她这一嗓子,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众人神色各异。
时清一愣,心中泛起一丝怪异,怎么都这么看着自己,不会是平时罚宫人罚的太狠,她们要找自己报仇吧?
这般想着,时清的脚步微动,刚准备脚底抹油溜了,就被几人簇拥着抓住,几人殷勤道:
“哦哟,时司正来了,快和我们一起入席。”
时清被她们半拉半就的坐了下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怎么那么奇怪呢?平日里她们见到自己可是退避三舍,避之不及,今日吃错药了?
不会是想借机整自己吧?
就在时清脑中开始胡思乱想自己的一百种“死法”时,别桌的女官们也都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些女官们投向时清的目光,跟饿狼看上肥肉似的。
这次炭火倒卖一事,她们可都听说了。甚至丽妃来六尚局发难的那晚,许多人都在场。
秦萱那晚的凶险,就连王尚宫等人都觉得没救了,要她自认倒霉。可谁曾想,秦萱不仅洗脱了清白,还直接当上了尚功局的尚功。
而这一切,都和时清有关。
“秦尚功还真是摊上了一个好姐妹。”
“我曾经以为,时司正是笑面虎一个,面热心冷,没想到,却是这样好的一个人。”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事她是真上啊。
“时司正也不是滥用职权的人,她虽严苛,可也是按照宫规宫令行事。”
“她惩处的宫人,也多是犯了错的。”
大家这么一说,便惊奇都发现,她们六尚局的这位“时阎王”,不仅不是铁面无私,还特别护犊子。
六尚局的宫人有问题,宫正司自己来,但若是别人想借机插手,别想!在座女官们都莫名觉得有一种心安,是怎么一回事?
时清是吃了一顿幸福又反常的饭。幸福的是,今日方司膳大展身手,而反常……则是众人的态度。
不过目前来看,对自己并没什么坏处,时清也就不纠结了。
吃饱喝足,该去听八卦了。别人一晃眼的功夫,时清就不见踪影了。
“时司正人呢?”
时司正已经朝御花园小树林走去了,那里有约着见面的冬芳以及她的对食,尚膳监的掌司太监张公公。
甫一走近,时清就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动静,听了几瞬。
“……啊……求公公疼奴……”细碎的声音飘出。
“哟,这不是丽妃娘娘面前的红人,冬芳姑姑吗?怎么有时间来看咱家了?”
一道尖细且刻薄的声音透露着几分讥讽,“冬芳姑姑不是攀了高枝,瞧不上咱家了吗?”
“怎么又来寻咱家了?”
语气里的阴阳怪气,让时清眼底闪过一丝讶然。她先前只知道冬芳和尚膳监的掌司张公公是对食,却没想到,这二人关系并没有表面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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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时清透过草丛缝隙,隐约瞧着里面两道人影。
看到那位张公公的相貌时,时清忍不住撇了撇嘴,还真不愧是尚膳监的太监,油水就是足,是宫里少见的胖子,肥油大耳,五官全部挤在了一起,宛如一坨肥肉。
那只宛如猪蹄的手抚在冬芳的脸上,冬芳下意识的想要躲闪,却硬生生忍住了,她努力牵起嘴角,朝张公公笑着,
“公、公公说的哪里的话,奴家只是这段时间太忙了,娘娘那里……”
冬芳试图解释,却被张公公一把掐着了下巴,
“休拿娘娘当借口,你以为你那点小心思,咱家不清楚不明白?”
张公公凑近,狠辣的目光紧盯着冬芳,“你以为,借着丽妃娘娘的势,扳倒刘成花,你就能插手尚功局,乃至六尚局了?甚至摆脱咱家?”
冬芳脸色一白,望向张公公的目光带着恐惧。
“鼠目寸光。”张公公嘴角歪斜一笑。
“啪!”
张公公手一甩,就给了冬芳一巴掌。
“唔。”
冬芳因疼痛下意识想要呼痛,但怕引来巡视的注意,紧紧咬住了唇。
她想起丽妃的交代,扬起那张一边红肿的脸,温声细语道:
“公公手可疼?”
“呵。”张公公嗤笑一声,在次抬起手,冬芳不自觉的一抖,引来张公公的发笑。
冬芳揣着明白装糊涂问道:“公公怎么忽然笑了。”
张公公斜了冬芳一眼,“你这次找咱家,不会是还贼心不死吧?”
“你还看不清形势吗?如今宫里哪里还有女官说话的份?这次惜薪司的事,那是老喜他自己蠢。”
“他是自己得罪了王总管,王总管没保他。可即便惜薪司换了掌印,那也不是什么尚功局能插手的。”
“什么女官?那就是我们手下的一条狗。就算现在还存着一些,被咱们管也是迟早的事。”
“所以,你要看清啊。”
冬芳嘴唇轻轻抖着,眼神怔怔地望着张公公,紧接着讨好的笑了。
“奴家认得清,还是公公您厉害。”
“况且,公公是真的冤枉奴家了,别人不知道,您还会不知道吗?奴家和六尚局,那是仇家关系,进水不犯河水。”
“这次事情真的是娘娘吩咐奴家去做的,奴家也是听命办事。”
冬芳说着一边观察着张公公的神色,手试探着拉过张公公的手,“这些时日才怠慢了公公,公公还在生奴家的气吗?”
张公公眼睛眯起,脸上带着笑,“是这样吗?”
冬芳点头如捣蒜,声音更加软和了几分,“就是这样。”
“就如您所说,她们成不了气候。”
冬芳眉眼低垂,显得安分了许多,“奴家还听说,圣上特地让尚膳监去给冷风殿送膳,如此看来,司膳司后面也可以不需要了。”
“公公又要忙了。”
“哈哈哈哈。”张公公开怀大笑,看似不在意,“不过是圈禁废太子的膳食,不足挂齿。”
时清冷眼看着这一切。
太监还真是越发嚣张了。
22. 第 22 章
张公公手轻轻拂过冬芳脸上的红痕,语气看似心疼道:“心肝儿,可还疼?”
冬芳红着眼眶,却摇头,“是奴家的错,没听公公的话,该罚。”
张公公轻笑,“放心,你只要跟着咱家,咱家不会亏待你的。”
之后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时清面目表情的在一旁听着。
时间倒是不长,张公公整理了乱掉的衣襟,擦了擦手,开口说话的语气也淡了几分,“说吧,这次来找咱家,是娘娘那边有什么吩咐吗?”
冬芳一听,心下一慌,整理衣裙的手瞬间乱了,连忙抬头,对上张公公那双小却犀利的眼睛,便知晓张公公已然猜到了她的来意,再找补也是无用,顺着张公公的话就说了下去。
“果然瞒不过公公。”
“这些时日确实太忙了,所以今日娘娘特地给了奴家一日休沐,这才有空闲来找您。来之前,娘娘也交代了话。”
冬芳咽了咽口水,手不自觉的已经捏紧了衣袖,
“娘娘说,尚膳监以后负责冷风殿的膳食,那……”
“诶,不必说了。”
冬芳刚起了个头,就被张公公打断。
“公公?”冬芳手足无措地望着张公公。
张公公扯了扯嘴角,语气凉凉,“你家娘娘胆子还真是大。”
一个无子的妃嫔,野心还真大,居然想打冷风殿的主意。
蠢钝妇人。
“尚膳监负责冷风殿的膳食,是圣上的旨意,谁敢在这上面动手脚?嫌脑袋在脖子上时间太长了,是吗?”
张公公摆摆手,“咱家可不敢。”
冬芳眼睛一转,伸手拉过张公公的衣袖,声音沙哑,“公公,您先别急着拒绝。”
“方才您也提了,六尚局那帮子女官成不了气候。可如今司膳司到底管着后宫的膳食,尚膳监想要彻底统管膳食这一块,到底是麻烦。”
“公公不想再进一步?”
张公公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很快他动了动眼皮,遮掩了眼底情绪,
接着他掠了冬芳一眼,将冬芳的手拂开,“咱家不过是小小的一个掌司,顶上不提旁的,那还有掌印在,烦不了这些事。”
“今日就当咱们没见过,回吧。”
丢下这句话,张公公不管冬芳如何,便迈步走了,独留冬芳一人在原地。
一直到张公公的身影消失不见,冬芳眼神愤恨,望着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臂,上面尽是淤青,她拢了拢衣袖,遮掩住那些吓人的痕迹,沉声道:“张、明、海!”
张明海是什么人,她跟着他这几年早已经摸清。张明海没说错,她先前那么做,就是想要摆脱他!
他说得好听,不会亏待自己,可遇见事情,还不是甩手走了?哪里会管她死活?
冬芳紧紧攥着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喃喃道:“靠人不如靠己,权力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牢靠的。”
冬芳踉跄着脚步离开后,时清才从草丛里出来,若有所思。
丽妃想要对冷风殿那位废太子下手,让冬芳来找她的对食尚膳监的掌司太监张明海帮忙。然而他们二人的对食关系,着实不好,张明海也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关系,直接扬言拒绝了。
那位被圈禁在冷风殿的废太子如何,时清并不关心。
但冬芳和张明海之间的对话,让时清窥探到了宫内太监们对六尚局的虎视眈眈。他们宛如躲在暗处的群狼,死死盯着六尚局这块没人护着的肉,就等着时机一到,一口咬下。
张明海嘴上说着他没心思,可时清这个旁观者却看了个明白。他嘴上说着他烦不了这些,可他听见冬芳话时眼里的算计,时清丝毫没有错过。
他那般看不起女官,觉得六尚局不过是强弩之末,早晚是他们手中的一块肉。如今有机会可以尽早啃下这块肉,他们又怎么可能不动心?
以时清看,他们所图甚大。时清相信,他绝对有更大的阴谋,他们野心越大,六尚局就愈发危险。
时清从来到这里,便听说曾经的六尚局在先皇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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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导下,多么风光,也知道,在先皇后薨逝后,六尚局是怎么衰落的。
而如今,时清直面六尚局的困境,周围群虎环伺,无论是想要插手夺权的后妃们,还是想要肢解六尚局的太监们,野心皆现。
时清站在原地,望向天上的星星,眼神坚定,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六尚局能到如今的地步,是先皇后及一群女官努力争取的,不能就这样白费。她想要想保住六尚局,想让六尚局恢复往日的辉煌。
首先要注意的,就是这个尚膳监的张明海。
时清这边想着,旁边的草丛里忽然传出一道细微的呜咽声。时清眼皮一跳,连忙绕到草丛后面,伸手一拨。
就见一位衣衫华贵、身材稍胖的少年蹲在草丛里微微发抖。见时清这里传来动静,他可怜兮兮抬起头,眼眶红润挂着泪,
“救命……”
“你怎么了?”时清上下打量,她也没看出这人有哪里的不对劲之处。
“有虫子……”少年夹杂着哭音,眼神惊恐的朝自己的肩膀看去。
时清顺势看了过去,确实有一只蛐蛐扒在那少年的肩上。她眼眸微动,伸手就将那蛐蛐一捻,随手一甩,扔得老远。
“好了,没事了。”
少年猛地站起身,脸上挂着轻松的笑,语气感激,“谢谢姐姐!”
时清将刚刚拂过少年肩膀的手背在身后,轻轻摩挲了几下。
有湿意,是露水。
看来这个少年待在这里感觉不短时间了,那么刚刚冬芳和张公公的事情,他应当也看见了……
时清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少年,目光落下来他腰间的明黄色络子龙形玉佩上,瞳孔微缩。
这是皇子才有的配饰……
又观少年的心性,时清大概有了猜测,接着平日里大家对这位的传闻,时清歪了歪脑袋,语气略显俏皮的问了句,
“四殿下是在这里躲猫猫吗?”
商玄琮不可置信的看向时清,“姐姐,你怎么知道?”
23. 第 23 章
时清眉眼弯弯,“四殿下刚刚可看见了什么?”
商玄琮一脸无辜的摇头,“刚刚一直在悄悄躲着,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时清闻言,脚步轻挪了几步,站于商玄琮身后,朝刚刚冬芳所在的位置看去,接着了然的点了点头。
原来这个位置,刚好有一颗树挡住了视线。若是真的如商玄琮所说,他在此一动未动,那么确实什么都没看见。
“殿下身边跟着伺候的人呢?怎么没看见。”时清又问。
商玄琮得意的昂着下巴,“本殿下就是和她们在躲猫猫,怎么能让她们找到!”
就在两人说话间,不远处就传来呼唤声,时清仔细听了几句。
“殿下,四殿下!您在哪儿?”
“四殿下,奴婢认输,您快出来吧!”
时清朝商玄琮伸手,示意他站起来。商玄琮也顺势抓住时清的衣袖,站了起来。
“殿下躲得真厉害,连婢女都认输了,既然这样,那便不躲在这里。”
时清劝商玄琮出去,说着语气忽然一沉,“况且,这里还有很多像刚刚那样的虫子,会悄无声息的爬在殿下的身上,会一点点……”
“啊!”商玄琮手一颤,松开了抓着时清袖子的手,“这就走!”
商玄琮一蹦三尺高出了草丛,他甫一出去,就被寻找他的婢女瞧见,连忙上前,哄着商玄琮回了启宁宫。
时清见人走远后,刚准备抬脚离去,随意的一瞥,让她眼眸闪了闪。她刚迈出去的脚步一顿,紧接着收回。
她走到了刚刚商玄琮所在的位置,对着冬芳和张明海之前所在的位置蹲下。
时清挑了挑眉,没想到蹲下之后,视线居然发生了细微偏差,而就这细微的偏差,先前看不见的地方,如今一览无余。
又想起平日宫里对商玄琮的传闻,好听的说四皇子殿下天真浪漫,孩子心性,心智未开,行事常出人意表;难听的,便是是他天生愚笨,脑子缺根筋。
时清眨了眨眼睛,她怎么觉得,这位四皇子殿下,挺聪明呢。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的露水和草屑,悄然离去。
而商玄琮这头刚和小宫女走了,下一秒,人又不见了,小宫女一愣,连忙回启宁宫禀告。
冷风殿东墙角的一处狗洞,商玄琮挤着他不算小的身躯,硬是挤了进来。
“让你好好练武,你不练,现在钻狗洞就开心了?”
商玄璋环抱着臂,一脸好笑地望着自家钻狗洞的弟弟。
商玄琮起身,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腰,眼神有意无意的朝外面看了一眼,憨憨一笑,“翻墙过来多显眼?”
商玄璋垂眸低笑,“是,谁能想到会有人来我这冷风殿钻狗洞呢?”
“进去说。”
两人进了屋内后,都显得放松了些。商玄琮随意找了个凳子坐下。
“怎么好好的,来我这里了?”
商玄璋给他倒了杯凉茶,“凑合喝吧,我这边可没有热水。”
商玄琮也不介意,一口喝干净,随后瞥了商玄璋一眼,“说的那么可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时日扮成小太监在宫里有多潇洒。”
“还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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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好姐姐,是不是?”
商玄璋执着茶壶的手一顿,掀了掀眼皮盯着商玄琮,“又被你小子知道了?”
商玄琮轻轻哼了一声,嘟囔着,“一个老男人喊人家小姑娘姐姐,也不害臊。”
“砰!”商玄璋将手中的茶壶放下,发出一声声响。
语气莫名,“我是老男人?”
商玄璋的淫威到底有用,商玄琮缩了缩脖子,但嘴上还是道:“你都二十又八了,还不是老男人?”
“人家时司正多好的……”
话说到一半,商玄琮捂住自己的嘴,一脸懊恼。
商玄璋眯起了眼,肯定道:“你去见她了。”
“巧合,完全是巧合!”商玄琮连忙道。
商玄璋手指轻点着桌子,“真的?”
“真的真的。”
商玄琮点着头,怕商玄璋不信,又跟着解释,“我只是随意溜达,撞见了丽妃身边的那个大姑姑私会对食,她那个对食竟然是尚膳监的掌司太监张明海。”
“又想起你这边膳食刚换了尚膳监,总觉得他们可能有什么阴谋勾结,就躲在那边看了,谁知道没一会儿,就又悄悄来了一个人,跟我一起蹲在那边看。”
“我仔细辨别衣物,才确定,是宫正司的司正。”
听到商玄琮说着,商玄璋忽然勾起了唇角,似曾相识,他想到了和时清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同样是情人私会,时清同样是偷偷去看人私会。
商玄璋的面色又透露出一丝古怪。
小姑娘家家,怎么喜欢偷看人私会呢?
24. 第 24 章
“啧。”商玄琮见自家兄长那模样,忍不住轻啧一声。
商玄璋斜了他一眼,“所以,你偷看丽妃身边掌事姑姑和尚膳监掌司私会,看出什么了吗?”
“宫中寂寥,宫女找太监当对食,本就不是什么稀奇事。”
而他母后在时,更是体谅宫人,对这种事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见谈起正事,商玄琮正色道:“你一定要小心,那个张明海看似拒绝了冬芳的建议,但我总觉得他是另有算计。”
“至于丽妃身边的冬芳……”商玄琮说着,眼底冒出了丝丝冷意。
商玄璋敏锐的察觉到,甚至觉得有一丝诧异。他这位四弟平日里和贵妃深居启宁宫,和外面鲜少接触,怎么会对丽妃身边的一位管事姑姑有这样大的情绪。
但商玄璋终究没有问。
“吃食这块,也是最容易被人做手脚的,你……”
商玄琮絮絮叨叨的话没说完,就见商玄璋伸出手,用力揉了揉他的头。
“你最近倒是长进不少。”
商玄琮朝后仰了仰,躲开商玄璋作乱的手,下巴微微扬起,得意道:“这些时日,兰司籍已经开始教我史书了。”
兰司籍的学问,商玄璋也是知晓,倒是没叮嘱商玄琮好好学习,而是开始赶人。
“你今日说的事情,我已知晓,今日时辰不早了,琮弟还是先回去吧。不然贵母妃该担心了。”
被商玄璋这么一提醒,商玄琮猛地一拍脑袋,“哥,我先走了。”
商玄璋就看着商玄琮急急忙忙地朝狗洞跑去,又狼狈的从狗洞里钻出去。
“出息。”商玄璋忍不住笑道,随后脸上的笑意浅了几分,他轻轻抬了抬手。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落在商玄璋身边,“主子。”
“十九,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时清。”十九一字一顿道。
“是,属下一定好好监视时司正。”
商玄璋有些奇怪地望着自己的暗卫,纠正道:“是保护。”
时清天天到处瞎溜达,还偷听各种宫闱密事,不找人跟着,商玄璋就怕时清哪天被人逮个正着。
十九一愣,很快回神,“属下遵命。”
·
时清回到住处后,意外的撞见一个人,正是今天不断招待人的秦萱,此时,她正在自己的卧房门口。
“萱萱?你怎么在这里?你今天累了一天,怎么不回去歇着?”
秦萱上前,“你终于回来了,”她四处看了看,轻声道,“我们进去说。”
“好。”
两人一起进了门,待时清将门关的严严实实后,转身问神色略显不安的秦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秦萱:“今日众人来恭贺时,王尚宫等人也来了。”
她面露难色,犹豫了片刻,她还是朝时清开了口,
“王尚宫和我说了目前六尚局的处境。”
时清反问,“六尚局的处境?”
秦萱点头,将王尚宫和她说的话,都告诉了时清,后妃的觊觎与拉拢,太监衙门的虎视眈眈。
“先前我们多少都能感觉到,六尚局越渐式微,但我没想到,会如此危险。”
时清听完这些,心落了地。果然,她先前的感觉没有错。
而经过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也让王尚宫等人感受到了,六尚局面对问题时的无力和威胁。
时清敛下心思,抬眸看向秦萱,“所以,王尚宫她们是何打算?”
“六尚局必须同心同德,六局一司,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秦萱说完这句话,嘴角勾起一抹苦涩,“说得简单,想要现在如散沙般的六尚一局同心同德,谈何容易?”
“曾经有先皇后的统领,六尚一局风光无限,大家自然拥戴。”
“而现在……咱们这里当差可能都不如在普通妃嫔宫里。”
“没有权势,没有钱财,拿什么同心同德?谁没点自己的心思呢。”
秦萱心中五味杂陈,宫中众人本就是关系错根复杂,多的是追求名利和权势之人,没有这些,想要让六尚局的人团结一致,难如登天。
时清:“怎么没有?那帮太监手里,不全都是吗?”
“将属于我们的全部拿回来。”
秦萱一愣,“怎么拿?”
时清理直气壮,“抢啊!”
“六尚局的权力,不就是那帮人抢走的吗?我们再抢回来便是。”
秦萱张了张嘴,一时没有说出话来。就这么简单粗暴吗?
可这东西又不是什么糖葫芦,直接从人手里抢回来那么简单。
时清:“他们是怎么从我们手里抢走的,我们就可以用同样的方法,将属于我们的权力,拿回来。”
“而且,我们现在不能坐以待毙,我们要主动出击。”
秦萱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有些不确定,“可是,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曾经六尚局是先皇后娘娘统管,娘娘不在,许多人没了约束,也就懒散,甚至起了贪念。”
刘成花就是个很好的例字。
若是先皇后在时,刘成花又怎么敢和太监勾结,克扣低位嫔妃炭火份例,还将宫中炭火倒卖出去?
不就是没了老虎坐阵,她一个猴子就敢如此无法无天的蹦达。
“皇后娘娘的威慑是不在了,可宫正司还在。”
“我会让她们知道,我就是悬在他们脑袋上的这把刀。”
时清嘴角微扬,看似在笑,可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秦萱愣怔住,“清清,你……”
时清偏了偏头,眼尾微挑,“我作为司正,监察宫人,理所应当。”
“至于六尚局的权力。”
“说白了,主子用人,无非是看好不好用。”
那帮太监手脏,能给上头主子做许多事,也因为如此,那帮太监平日里的一些腌臜事,主子们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当不知道。
而时清对于这些烂事,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刚开始,她单纯当做八卦,可在这里待的时间越久,在这里的羁绊越多,她也渐渐明白了,这些看似八卦之后的险恶。
“可太监的二十四衙门,深受圣上器重。”秦萱忐忑。
太监行动自由,自然也比她们这些拘泥于后宫的女官女使们得主子们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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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们能钻的空子也大。”时清接话。
“他们那种小打小闹,主子确实可以当没看见,可若是严重了呢?”
“那位喜公公在惜薪司十余年,劳苦功高,如今却落了个如此下场。”
时清提起这件事,秦萱想到了她听到的传闻,“我听闻,是喜公公得罪了御前的王总管,这才……”
“倘若他手脚干净,即便王总管想要拿捏他,也无处下手,不是吗?”
还有的事情,时清没有说。
这整件事情里,看似是王德保出手整了喜公公,可这里面最关键的一环,其实是御前茶水间的含月姑姑。
是她复仇的决心,是她的反抗,促成了小泉子被扒衣服仗责,账本暴露于御前,这才最终让喜公公伏法。
是他们的恶,让含月含恨多年,借机一搏,也让时清的计划完成。
不过这里面的关键,只需要时清自己知晓。她听闻,含月已经求得了恩典,几日后便要外放出宫了,宫内的这些事情将与她再无瓜葛。
“所以,我们六尚局,对内,约束好女官女使们,恪尽职守,做好我们自己分内的事情。”
“对外,小心注意,休要让外人抓住我们的把柄。”
“至于其他,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先让他们嚣张吧。”
越嚣张才越会露出破绽,太监那些不干不净的事情,时清会格外注意,只待时机成熟,将他们连根拔起。
秦萱听着时清,眼中渐渐亮了,“我会好好管理尚功局的。”
如今六尚局也就尚功局的问题最大,原因皆由那位刘尚功。
时清点点头,其余各局的尚字女官,她也熟悉。多数是当年先皇后在时提拔上来的,为人正直,对下面女官女使,也都多有管教和约束。
现在当务之急,是司膳司。
时清有预感,尚膳监接管冷风后,肯定会出大事。
尤其是今日听到丽妃身边的冬芳与尚膳监掌司张明海的对话,张明海虽然明着拒绝,但时清肯定,他背后肯定憋着什么坏招。
忽然时清又想起冷风殿住着的那位替身废太子一事,眼皮猛地一跳。
他们不会是想借机揭露被圈禁的废太子是假的一事吧?
这件事若是暴露,是否会牵连到司膳司?
司膳司……膳食。
时清脸色的陡然变化,也让秦萱吓了一跳,“清清,怎么了吗?”
“我有事,先出去一趟。”时清丢下这句话,就出了门。
秦萱一愣,随后也出去,将时清的门关好,回了自己的卧房。
司级女官的卧房都在一处,时清没几步路就到了方司膳的卧房门前,见里面灯光还亮着,时清直接敲响了门。
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下一秒门被打开,
方司膳披着件衣服,见是时清,眉头微蹙,语气生硬,
“时司正这么晚来,有何贵干?”
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情,需要时清深夜来寻自己。
时清嘻嘻一笑,“方姐姐,我进去说。”
她不顾方司膳的冷脸,硬挤着,挤进了方司膳的卧房。
25. 第 25 章
“我希望时司正最好有要紧的事。”
方司膳冷着脸关上门,转身对时清刺了这么一句。
时清收敛起脸上的笑,郑重道:“我既然深夜前来,自然是极为要紧的事。”
方司膳眯了眯眼,没有说什么,而是微微颔首,示意时清坐下,自己则是坐到了时清的对面。
“我听闻,先前司膳司负责冷风殿膳食的时候,都是方姐姐亲手所做?”
方司膳对于时清这一声“方姐姐”的称呼,着实恶寒,本想提醒,但听闻时清问起冷风殿,她瞬间警觉起来,也顾不上什么称呼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
冷风殿不比其他宫,那里圈禁了废太子,甚是敏感,而她也是被她的上官裴尚食特意叮嘱,要她每日亲自烹制送予冷风殿的膳食。
时清也不瞒着方司膳,开门见山,“我今日巡夜,无意间撞见丽妃娘娘身边的冬芳姑姑和她的对食私会。”
方司膳神情微动,嘴上却说,“对食而已,难道时司正现在还管上这个了?”
“时司正果真是耳聪目明。”
“你可知她对食是谁?”
时清倒不在意方司膳的阴阳怪气,她甚至觉得这是夸奖,耳聪目明才能吃到别人吃不到的瓜。
方司膳却没搭话,一副你爱说不说的模样。
时清也不卖关子,“她的对食不是别人,正是尚膳监的掌司太监,张明海。”
尚膳监一出,方司膳面色便稍稍有了变化,时清并未错过,心中有了底后,时清接着道:
“可能真的如方姐姐所说,我耳聪目明,恰好听见他们说了什么。”
“他们说了什么?”方司膳到底是关心,下意识问。
时清:“丽妃的心思,想来方姐姐也知晓。冬芳和咱们六尚局的龃龉,也人尽皆知。”
“圣上这边刚换了冷风殿的膳食,她便找上了她在尚膳监的对食,方姐姐如此聪慧,她想做什么,应该不难猜到吧。”
方司膳的脸色越来越沉,神情也变得凝重。
“不过方姐姐放心,张明海并未答应和冬芳合作。”
时清的话并没能安慰到方司膳。且不说已经跟六尚局结下梁子的丽妃和冬芳,就说尚膳监,这几年来,也是和司膳司暗自较劲。
即便两人没有联手,也不代表他们会放弃针对司膳司。
“你来找我说这些,是想做什么?”方司膳转头看向时清,目光紧紧盯着她。
时清觉得方司膳这话问的有些莫名,却还是如是说道:
“他们明显没憋什么好屁,若是有动作,肯定就是冲司膳司来的,所以我就来告知方姐姐您了。”
方司膳眸光闪了闪,“你还关心我?”
这话问的,时清扯了扯嘴角,委屈道:
“六尚局的女官女使,都是同僚和姐妹,我哪个不关心?姐姐这话说的,忒叫人伤心了。”
方司膳垂眼没答话,沉默了一会儿,她接着开口,
“你说的我晓得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时清:“方姐姐确定,自己为冷风殿烹制的膳食,都没有问题?”
方司膳此时面对时清的问话,面色稍霁,“是,我确定。”
“殿下的喜好和忌口,我都了如指掌。”她还补充了一句。
时清听了这话,眨了眨眼睛。
方司膳知晓的定是那位真废太子的喜好和忌口,可现在冷风殿内的待着的,是假的废太子,是替身。
这就是存在的那个漏洞。
“方姐姐,我可以知道殿下有哪些喜好和忌口吗?”
时清含着希冀的目光看向方司膳,她准备回去好好研究一番。
方司膳闻言,盯着时清,看了许久,就在时清以为方司膳不会同意的时候,她点了头。
时清下意识的张开了嘴巴,她也就抱着侥幸心这么一问,却没想到,她居然答应了。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是自己的魅力又增长了?
方司膳起身,进了内室,过了一会儿,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了时清。
时清伸手,却发现没扯动,抬头看着方司膳。
方司膳郑重地望着时清,“你发誓,不会再让第三个人看见这张单子。”
时清三指朝上,“我发誓,我若是……”
待时清发完誓,方司膳才松了手。
时清扫了一眼单子,却发现上面的记录非常详细,连姜只能切片不得切段都标注了出来。
她又好奇了。
“方姐姐从哪里知晓这么详细的。”
方司膳沉默了一会儿,“我在皇后娘娘宫里的小厨房做过女使。”
时清一愣,这件事鲜少有人知道,连时清也只是晓得方司膳厨艺了得,是裴尚食还在当司膳时,从别处挖来的,当时就破例当了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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膳。
至于方司膳先前是哪个宫里做事的,没几人知晓。
方司膳抿了抿唇,声音略显嘶哑,“感谢时司正的提醒,我知道了。”
“若是没什么事,时司正也早些回去吧。”
她目光落在时清手中的那张纸上,“希望时司正保证的事情,也说到做到。”
“会的会的。”时清觉得,方司膳对自己的态度,好像有了一丝变化。因为自己上门来提醒她吗?
时清起身,都快走到门口时,还是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方姐姐,我可以问问,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吗?”
方司膳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清了清嗓子,“我没有不喜欢你。”
但先前,确实没有给时清什么好脸色。
时清换了个问法,笑吟吟道:“那方姐姐现在更喜欢我什么?”
方司膳愕然,没想到时清会这样问,但还是支支吾吾说了句,
“像个人了。”
接着用手轻轻一推,将时清推出了门,阖上了门。
方司膳送走了时清,松了口气,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门外吹着凉风的时清眨了眨眼睛,
什么叫像个人了?这句话是夸她还是损她?
难道她之前不像人?
时清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紧张,难道方司膳发现她是话本子成精了?
可她现在就是个实实在在的凡人呀……
时清这样想着,紧张悬着的心又放了下来,带着那张废太子膳食喜恶单子回了自己的房间。
冷风殿
“她拿了孤的膳食喜恶单子?”商玄璋问着回来禀告的十九。
“是。”
商玄璋:“查出张明海背后是谁了吗?”
十九旁边的十三连忙回答,“果然不出主子所料,属下在西角门蹲着,果然蹲到了张明海外出,一路到了淑妃母家。”
“原来是老三的人。”
商玄璋不禁挑了挑眉,“老二为孤换了尚膳监,老三这里还有个尚膳监掌司等着孤……”
“看来要有大动作了。”
商玄璋手指摸索着手上戴着的白玉扳指,望着窗外探过墙头冒进来的几枝桃花:
“让十一给商玄琪那边透露,孤若是食用桃子,便会引发风疹。”
“孤都做到这个份上了,老二老三,不要让孤失望啊……”
26. 第 26 章
时清回去认认真真地研究了方司膳给的那份单子。看完之后,时清忍不住说了句,
“还真的挑剔,这不吃那不吃,嘴里含仙草了?”
简直是暴殄天物!她当话本精的时候就搀书中的各种美食,奈何只能看见尝不到。
她的目光又落在那份单子上,废太子商玄璋忌口部分:元庆五年,殿下年四岁,误食桃肉甜羹,全身红疹瘙痒,太医断为“风疹”,似患有桃花癣。
时清若有所思,废太子患有桃花癣啊。
桃花癣时清知晓,患有这个病症的人,若是触碰或误食桃花花粉、桃肉,就会脸颊泛红,起肿,红疹瘙痒,严重的时候,更会呼吸困难。
但废太子患有桃花癣这一事,时清先前是一点听闻都没有,想来他以前尊为太子,如此致命的弱点,定会封锁消息,不得外传。
若不是方司膳在先皇后的小厨房当过差,可能也不会知道这件事。
时清这般想后,又接着去看后面的内容,想找找有没有可以被别人当做突破点的地方。
待时清再次睁眼时,已经天光大亮。时清动了动全身僵硬的身体,她居然就这么看睡着了,趴桌子上睡了一晚上。
刚推开门,时清遇见了一位还算眼熟,但想不起来的人。
“这位姑姑,你是……”时清望着面前稍长自己几岁的姑姑,迟疑的问道。
含月浅浅一笑,“时司正,我名含月,在御前茶水间当差。”
时清一愣,原来是含月。她错身让开,邀含月进去。
“含月姑姑怎么来我这里了?难道是,有什么宫人犯了错,姑姑想要检举?”
时清开了句玩笑,毕竟她平日里和这位含月姑姑并没有什么交集。
含月直视着时清,“我是来感谢时司正的。”
“感谢我?”时清眨了眨眼睛,她好像知道含月说的是什么事了。
但时清并不打算认,她装傻道:“含月姑姑说什么?我不明白。”
含月本就聪慧,听时清这话就知道,她不想说这事,那又何必追问呢?
她今日来,不过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感激罢了。
含月也打量着面前这位年轻她好几岁的年轻女官,想到自己这些日顺蔓摸瓜查到的一些蛛丝马迹,已经可以窥见时清的足智多谋和过人之处。
“我明日就要出宫了,所以今日想来和时司正拜别。”
时清一听,“明日就走了吗?”
含月点头,“是,明日就要离去了。”
时清:“那我便祝含月姐姐,今后平安顺遂。”
她换了称呼,唤了声姐姐。
含月弯了眉眼,她觉得她会的。如今大仇得报,她准备出宫四处看看,带着他们当年的愿想。
她眼神无意扫过桌面,不知看到了什么,眸光闪了闪。
走之前,含月递给了时清一个荷包,“我也没什么能报答时司正的,如今就将这个赠与时司正吧。”
时清原本以为是钱,推辞道:“这个,我不能收,况且无功不受禄,我更加不能收。”
含月拉过时清的手,将荷包硬塞到时清手中,包住时清的手,让她攥着,悄声道:
“不是黄白之物,时司正放心。”
“希望这个能帮到您,随您处置了。”
说完这句话,含月便松开手,转身离开。
时清迈步就要追上,“哎……”
含月没有回头,摆了摆手,“时司正不必送了。”
时清摊开手心,看着那枚荷包,想了一会儿,将荷包打开。
荷包很轻,里面只放了一张纸条,纸张泛了黄,一看就知道年岁已长。
时清小心展开,生怕损坏了这张纸。当纸张展开,看到纸上的内容时,时清愣在了当场。
她下意识的就去看自己的桌面,就见桌面上摊着的一张纸,那是她昨晚思考桃花癣时无意写的一些,因为没什么要紧信息,也就没有收起来。
而含月送给时清的这份荷包里,放的这张纸也不是什么重要内容,只是一张制作茶果酒酿单子。
醉仙桃饮。
含月是觉得自己患有桃花癣,却想要尝桃味?
作为御前的侍茶女官,含月不仅精通各类茶道,对于其他茶果饮也是略有涉猎,而桃饮便是不可缺少的一种。
如今时人相信食桃可增寿,也都认为桃可养人。
时清再看,便发现含月送予时清的这份制作单子有不一样的地方。
这里面的醉仙桃饮的制作居然分为了两种方法。
一种是常规的酒酿方法,而另外一种,是不需要用“桃”来做的醉仙桃饮。
桃子只有初夏时成熟,桃子易腐烂,也不容易储存。要么是当季所食,要么将桃子做成酒酿桃浆,放于酒窖储藏,待用时取出。
但若是储存不当,这桃浆也就不能用了。
可主子不会在意这些,他们只在意,他们想品尝醉仙桃饮时,能不能呈上。
因此,含月苦心钻研,居然真的被她找到了不用桃也能做出醉仙桃饮的方法。
说是不用桃,其实太过,还是需要一些桃皮,但对于先前所需要的酒酿桃浆来说,可以说少之又少。
大概一钱重的干桃皮,就能酿出一坛子醉仙桃饮。
醉仙桃饮里的桃味几乎是被其他东西调制而成。
时清望着手中的这张单子,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不说那个正常酒酿的醉仙桃饮,就这个不需要用桃子就能做成的醉仙桃饮,时清看着过程,就已经口齿生津。
时清看了看窗外的桃花,如今也不过是花开的时节。
距离夏初桃子成熟还有两三个月,想要喝上桃浆所制的醉仙桃饮最起码也得到还有三月。
时清眼眸一转,她是不是现在就可以试试这份不用桃的醉仙桃饮?
这样想着,时清就忍不住了,将单子小心折好后,放回荷包内,就出了门。
她要去找黄司酝!
黄司酝当看见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嬉皮笑脸的时清,心中立刻起了警惕,“你怎么来了?”
还没等时清说话,她连忙道:“真的没酒了,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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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庆祝秦萱担任尚功,全用完了。”
时清凑到黄司酝身边,“我不要酒,昨日已经喝得过瘾了。”
黄司酝这才松了口气,可时清的下句话,又让黄司酝的气提了起来。
“我想跟黄姐姐讨背醉仙桃尝尝。”
“醉仙桃饮?”黄司酝声音猛地拔高,伸手直接扯住了时清的脸蛋,“你还真敢提啊!你怎么敢提的啊?”
“这才三月,你都敢说要喝醉仙桃饮了?”
“老娘酒窖里的桃浆都不够主子们分的!你想都别想。”
“疼疼疼疼……”时清呼痛,黄司酝这才松了手,冷哼一声。
时清委屈巴巴地揉了揉自己发红的脸蛋,杏眸水汪汪,对黄司酝控诉。“黄姐姐怎么不听我说完就捏我呢。”
“我又不是惦记那酒窖里的桃浆。”
黄司酝瞥了她一眼,见她那模样,手下意识的蜷缩,心里不禁反省,自己刚刚是不是力气太大了?
“你都要和醉仙桃饮了,还不叫惦记?”
“如今才阳春三月,桃花都才刚开,不用桃浆,我从哪里给你变桃子?”
时清:“我们可以不用桃子做。”
黄司酝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用桃子,做什么桃饮?”
时清倒是没直接给黄司酝看那张单子,而是将内容描述给黄司酝听,“我们只需要一点点干桃皮就可以了,这个司药司肯定有。”
黄司酝深谙酿酒之术,光听着就知道这可行,她两眼放光的望着时清,“好妹妹,你哪里得来的方子?”
含月姐姐明日就要出宫,和这个复杂的宫廷再没有纠葛和交集,想来她也不想和这些扯上联系。
“是我看书时看的一个古方。”
黄司酝追根究底,“哪本书?”
时清讪讪一笑,“我不记得了,我就记得这个喝的了。”
黄司酝也不怀疑,恨铁不成钢的捏了捏时清的鼻子,“你就记得吃。”
但这一个方子就已经让黄司酝惊喜了,她忍不住现在就想尝试。
两人说干就干,在酒窖里闷了三天,到底是被黄司酝做出了和桃浆差不多的原浆,直接调制就可以饮用了。
时清望着杯中浅黄色的醉仙桃饮,凑近,浓郁的桃香和酒香混合着钻入鼻中,时清情不自禁地眯起了眼,她觉得自己还未尝,就已经被这醉仙桃饮熏醉了。
在黄司酝满怀期待的目光中,时清尝了一口。醉仙桃饮的口感清凉细腻,入口时,桃香遍布口内,清新甜美中又夹杂着酒香的淳厚。
“我真的醉了……”
时清脸颊泛红,嘴角是压不住的笑,沉醉在这桃香里,当真享受。
黄司酝的笑意也爬上了眼,嗔怪一声,“大馋丫头……”
时清晃了晃杯中的醉仙桃饮,眼帘微垂,嘴角撇了撇,“阿归不在,不然就能给他尝尝了。”
当然,时清不知道是,她惦记的阿归当晚就尝到了。
而第二日的清晨,司酝司传来黄司酝一声怒吼,“哪个不长眼的毛贼!偷了老娘昨晚做的醉仙桃饮!”
27. 第 27 章
偷拿了那份醉仙桃饮的“小贼”,此时正要跃跃欲试。
旁边的暗卫十三忍不住开口道:“主子,虽说这里面只是含了一点点桃皮,可您也不能这样以身试法啊。”
商玄璋晃了晃酒杯里的浅黄色酒水,有些期待,“所以,孤更要亲口饮下,看看到底会到什么一个程度。”
他看起来气定神闲,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又想起十九回来禀告关于时清的那句呢喃,既然她念着自己,自己怎么能错过呢?
商玄璋嘴角忍不住地弯了弯,脖颈微微扬起,在暗卫担忧的眼神下,将扑鼻桃香的醉仙桃饮一饮而尽,末了还由衷赞叹了句,
“口感清新醇美,佳品。”
十三扯了扯最近,还是提醒道:“主子,您可有感到身体有何异样?属下即刻去请章太医前来诊治......”
“无妨。”商玄璋摆了摆手,宽慰暗卫不必过于惊慌失措,“章太医先前替孤备好的消解药丸,孤这儿尚有留存,区区些许桃皮罢了,不碍事。”
事实正如商玄璋所料想的那般,仅仅只是那么一丁点桃皮,除了让他的脖颈略微泛起一抹微红之外,其他方面皆是安然无恙。
十三也是难得不顾规矩,仔细瞧着商玄璋,脸上是掩盖不住的诧异和惊喜,“主子,竟然真的没事!”
“真的是宛如天助啊!”
“天助?”商玄璋又想起自己先前安排的那个计划,眼尾上挑,浅笑出声,“不,这是清清的功劳。”
十三有些怪异的望了商玄璋一眼,接着又询问道:“组主子,那我们的计划……”
商玄璋颔首,“吩咐下去,按照先前的计划进行。”
·
“不好了!不好了!”
就在时清还在跟黄司酝窝在酒窖里试着改配方时,忽然一个小宫女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嘴里大喊着。
黄司酝最反感别人在她配酒时打扰,面色不善的回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此惊慌?”
“黄司酝,时司正,方司膳方才被御前的人带走了!”小宫女平日里就是跟着方司膳后面打杂,如今急得都快哭了,她急迫地看向时清,“时司正,方司膳被带走前,让我来找您。”
时清闻言,心沉了沉,面上却越发冷静,“被御前的人抓走了?可清楚是因为什么事情?”
小宫女眼眶的泪瞬间砸了下来,开口便是遮掩不住的哭腔,“他们说、说,方司膳毒杀废太子!”
“方司膳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时清藏在袖子中的手猛地攥紧,她先前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废太子那边果真出了事。
冷风殿中囚禁的废太子是替身一事,再次提及被自己吃瓜知晓,她就知道,其余人借此发难揭露真相是早晚的事情。
这也是她提醒阿归的原因。
废太子的膳食由司膳司换到了尚膳监,时清就有预感,这可能是个突破口。
只是没想到,问题还真出在了吃食上。
若是她没猜错,肯定和尚膳监脱不了干系。
可是,她没有听到任何和这件事有关的八卦。
时清下意识抿了抿唇,抬步就朝外走去,黄司酝紧跟在后面。
“废太子最近的膳食不是尚膳监在负责吗,和方司膳有何干系?”黄司酝脸色也难看至极。
小宫女用力擦了把眼泪,跟上,努力将话说清楚。
“圣上为此大发雷霆,如今就在冷风殿,不仅让人抓了方司膳前去,也召见了徐宫正和裴尚食。尚膳监的人也在那儿。”
时清脚步很快,边走边问,“可知道中了什么毒,有什么症状,是否危及性命?”
“这些小的不清楚。”
“时清,你也是去冷风殿?”
对面正是疾步匆匆赶来的王尚宫等几位其余局的尚字女官,最后面跟着的就是资历最浅的秦萱。
“是。”
王尚宫丝毫没有犹豫,“一起去。”
时清和黄司酝脚步稍慢了几分,跟在了队伍末尾。
秦萱望着时清难得严肃的神情,张了张嘴,“清清,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时清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心中百转千回,思忖着这件事的可能。
这件事居然丝毫不涉及八卦……时清还是第一次遇见。
不,她不相信会不涉及,只是缺个涉及泄露的契机。
几人到达冷风殿时,就见平时萧条寂寞的殿门口,现如今站满了持刀的御前侍卫,神情肃穆。
见王尚宫等人上前,直接拔刀阻拦。
“圣上驾临,何人敢擅闯?”
王尚宫下意识后退一步,眼神瞟向那把寒光森森、出鞘的刀锋,心砰砰地跳着。
御前侍卫阻拦,自然不能再上前,只能探头向里面看着。
宫门重重,什么也看不见。
“哟,六尚局的人,来的倒是齐整。”
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从几人身后传来,时清转首望去,就见冬芳扶着丽妃趾高气扬地站在她们不远处的地方。
时清的目光直直朝冬芳看去,一眼便瞧见了冬芳眼里的得意和兴奋。
冬芳见时清几人看着自己,嘴角咧开一抹笑,故意对丽妃道:
“娘娘,谁人不知道,六尚局上下一心,这方司膳下毒,或许有的人自己也心虚,这不早早过来瞧着吗?”
王尚宫脸色变了变,冬芳是想借此将她们整个六尚局拉下水。
但王尚宫到底是经历过事情的人,紧接着就敛了面色,一字一顿道:“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还请冬芳姑姑慎言!”
“丽妃娘娘聪慧明理,想来也不会被这般风言风语所迷惑。”
丽妃掀了掀眼皮,冷哼一声,长袖一振,并未多言。
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丽妃扶了扶发髻,昂首道:“走,进去瞧瞧。”
“奴婢扶着娘娘。”
那帮御前侍卫并未阻拦,冬芳回头,眼中的得意更加显露。
“你们随本宫进去吧。”
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王尚宫看去,正是听闻冷风殿出事,赶来的贵妃娘娘。因着她的启宁宫较为偏僻,所以才来的比丽妃还迟。
“谢贵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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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王尚宫连忙谢过,时清等人也跟着行礼谢过。
贵妃的目光越过前面几个面熟的女官,落在了时清身上。
时清若有所感,刚稍稍抬头,便只看见贵妃转身时飘扬的衣袂。
“走,我们跟着娘娘进去。”
秦萱拉了时清一下。
几人进去后,便看见脊背笔直跪在院落中央的方司膳,而她身旁还跪着一个小太监,五体投地状。
徐宫正和裴尚食竟立在一旁,见王尚宫时清等人进来,直接使了个眼色。
王尚宫会意,当即领着时清她们走到徐宫正身旁,站立。
至于圣上,以及刚刚进去的贵妃丽妃,如今都在里间。
时清凑到徐宫正身后,悄声问道:“宫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尚宫等人也不清楚这其中的情况,也都看向了徐宫正。
徐宫正语气平淡:“冷风殿殿下今日午膳吃了尚膳监送来的膳食,便口吐黑血,晕厥了过去。”
“这不是尚膳监的罪过吗?跟方司膳有何关系,早几日前,冷风殿的膳食就交由尚膳监了。”
黄司酝忍不住说了句,这也是六尚局大多数人的心声。
徐宫正没再答话,裴尚食紧盯着方司膳的身影,答了句,“此事,自有圣上定夺。”
“吐血晕厥,真的是因为膳食吗?”
时清追问,她总觉得此事不简单。
无论是尚膳监真的下毒,还是尚膳监下毒想要栽赃方司膳,这一招都显得太过愚蠢。
徐宫正瞥了时清一眼,刚准备要说什么,就听见一道刺耳的声音。
“还不如实招来!”
众人皆望去,只见御前总管王德保手拿着拂尘走了出来,随后便是圣上驾临,贵妃丽妃紧跟其后。
除此之外,元庆帝身边还站了位年轻男子。
只见他向元庆帝一拱手,“大皇兄出事,父皇定是担忧,儿臣愿为父皇分忧,审理此事,往父皇恩准。”
元庆帝摆摆手,“老三,就交于你处理吧。”
时清看着那位身着华服的男子,心里有了数,原来是三皇子商玄琪。
元庆帝坐下,丽妃刚想要上前,就见元庆帝招招手,“贵妃,坐。”
贵妃顺势坐于元庆帝的侧位,丽妃脸上闪过一丝阴鸷,细长的指甲狠狠划过手中的丝帕,扯了扯嘴角坐向了另一旁。
今日有更重要的事情,就先让贵妃得意吧。
商玄琪负手而立,望着院子中央跪着的两人,沉声道:
“太医已经诊断完,皇兄体内含有不少的毒素,已经有些许时日了。”
此话一出,便知道里面躺着的那位“废太子”,确实是中了毒,且时日不短了。
商玄琪余光瞥向上位坐着的元庆帝,接着道:“皇兄虽犯了错事,幽居于此,但到底是龙子凤孙,是父皇的血脉,尔等卑贱之人,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毒杀于他!”
元庆帝面色不变,可商玄琪却知道,这句话,他父皇爱听。
“这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还不快如实招来!”
“你们到底是受何人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