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美图捉鬼制霸聊斋》
1. 画个皮(修)
“道长救命啊!”
面对眼前这个哭得如死了亲爹一般、自称是王生的书生,蔚禾好想跟他抱头痛哭。
她也好想喊救命,谁来救救她的命啊!
她明明是在自己按揭的小房子里快乐过周末,醒来却到了一座完全陌生的古代宅子里。王生说,这是他的家。
王生,这个名字既不现代,又不吉利。
蔚禾前二十四年的人生里,只知道一个王生,就是聊斋画皮里面那个倒霉蛋男主,还是那年电影热映的时候,她跟初恋跑电影院看的。再后来这个狗东西成了她的前男友,托他的福,蔚禾现在还能想起剥皮女鬼那吓死人的特效。
现在,她好像来到了比特效更吓人的,真正的画皮世界。
蔚禾只觉得浑身冒汗,心跳狂飙突进,好像回到了十五岁第一次坐垂直过山车的时候。
王生正在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道长!她真的是个鬼啊!我昨天就应该就听道长的话,不该猪油蒙了心怀疑道长,现在还请道长再救我一次!我全家必有重谢!”
据王生说,大约半月前,他在路上偶遇了一个女子,她自称是富人家的逃妾,王生一时好心,就把她带回了自己的书斋藏身。
这个叙述一听就很有猫腻。
吃瓜,这个美好的品质,终于暂时将蔚禾从慌张和恐惧中解救了出来。
蔚禾:“真的吗?我不信,真的是因为好心不是因为色心吗?你要遇到个两百斤的男大胖子,也带回你家啊?”
正伏地痛哭的王生卡了壳,接着又哭起来。
蔚禾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挥挥手让他继续往下说。
大约在两日前,王生在路上遇到了自称何十九的女道士,道士说他身边有鬼物,王生以为这道士想要骗吃骗喝,但一时怜悯,就将她带回了家,招待她好吃好喝了几顿。
作为吃喝的回报,何十九还送给了他一柄拂尘。
何十九,也就是蔚禾这具身体的原主了。
大约是好人有好报,带道士回家的第二天,也就是今天午后,王生就直面了女鬼的换皮现场。
“她的脸是绿的!牙这么长!”回忆起当时的惊魂体验,王生哭出了一个鼻涕泡,当场给蔚禾跪下了。
蔚禾也当场给他跪了回去——不是因为礼貌,是因为腿软。
她现在跟一个女鬼同在一个屋檐下!
妈呀!
王生:“道长,不要对这样的邪物心存怜悯了,还请快快动手除去这个祸害!”
蔚禾眼前一黑。
王生不知道她已经换了瓤子,才会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她对自己有几斤几两可是一清二楚,她一个在21世纪和谐社会长大的纯种体力废柴,人生中最激烈的反抗就是高中的时候偷偷打电话举报学校补课,用的还是别人的电话卡。
跟女鬼干仗是万万不行的。
警察叔叔说得好,遇到歹徒不要冲上去搏斗,要第一时间报警。
此地一定有真正的高人法师,她得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请真正的高人回来驱鬼。
至于王生,与其劝他浪费时间,不如等她跑路搬救兵回来救他一家来得快。
而且,蔚禾依稀记得他跟女鬼是有感情线的……
蔚禾看了一眼哭得正投入的王生,涕泗横流下的脸,勉强也称得上一句清秀。只是再帅的人哭成这样,姿色也要大打折扣。
蔚禾好心建议王生:“去洗个脸吧,拾掇整齐一点。”
实在不行让他先靠脸自保吧,拖到她搬救兵回来。
王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看到她异常镇定,当下得到了鼓舞,蔚禾趁他用帕子擦脸的时候,想一把拉开这个房间的门跑路。
门却纹丝不动,就像被焊死了一样。
蔚禾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颤颤巍巍问道:“你这个门怎么打不开?”
王生一脸疑惑,随后恍然大悟:“是那柄拂尘,道长先前说遇到危险它可以暂时庇护我,我跑过来的时候太害怕,就将它悬挂在屋外了。”他上前开门,依旧是打不开,不由喜形于色:“道长的法器好厉害,这样那女鬼是不是就进不来了?”
蔚禾发现这个王生的脑子不太好用:“那我们也出不去了啊!”
她被锁在了一个封闭空间,外面随时有女鬼索命,身边是一个只会哭的男主。
万一拂尘挡不住女鬼,在这里呆着岂不是要被一窝端吗?
蔚禾体验到了上班第一天,同事都不熟,拉完屎发现没带纸的绝望。
得摇人送纸,啊呸,救命。
蔚禾环顾四周的摆设,她所在的应当是王生家的客房,房内宽阔整洁,软榻屏风无所不备,透过精洁光滑的窗纸,依稀可见曲径通幽,丛丛碧绿修竹,掩映着茉莉、建兰,连空气中也漂浮着竹花夹杂的清甜香气,显而易见是有钱人家。
要不然也不能左一个女鬼,右一个道士往家里带。
她问:“你家这么大,总不会就你一个人吧?就算你待在这儿是安全的,其他人呢?”
王生脸白了,仿佛刚刚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顾斯文扯着嗓子大喊:“夫人,夫人!”
一道袅娜身影出现在门外,试着推门却不得入,疑惑道:“相公?”
虽看不到脸,声音却极为温婉动听,一听声音就觉得一定是个大美人。
蔚禾说:“你们这儿最有名的庙和道观在哪儿?快去请最有名的道士和和尚来家里。”她面不改色地扯瞎话:“那女鬼厉害得很,要救下你们这一大家子人,靠我一个人可不行。”
王生此刻将她看作救命稻草,自然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忙不迭去嘱咐窗外的王夫人了。
等待和尚和道士来的时间里,蔚禾终于有时间好好回想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怎么就跑到这儿来了呢?
昨天是个周五,她正准备下班回家啃西瓜,突然就接到了初中班长的电话。班长说周末有个同学聚会,本市的同学都会来参加,力邀蔚禾来一起玩。
他还说周鲸鸣也要来。
周鲸鸣,就是蔚禾那个初恋兼前男友。
这个世上比前男友更烦人的,就是发达了的前男友。
周鲸鸣是练射箭的体育生,今年在比赛中拿了三块金牌,马上要去参加更高级别的大赛。蔚禾的母校为此挂了一个月的横幅,蔚禾爸妈的小区放了三天鞭炮。
是的,蔚禾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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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鲸鸣从小到大一个学校上学,一个小区吃住,肉麻一点讲,他们称得上是青梅竹马。
他们两个活了多少岁,就认识多少年,这样的情况下,谈恋爱分手和离婚也没什么区别。
这种可以预料到多尴尬的社死局,蔚禾当然是一把子婉拒,为了显得有说服力,她还把已经关机的电脑又打开,做作地摆拍了一张工作的图片:“要熬夜p图,好忙哦,我就不去了,你们好好玩[亲亲]。”
当时充当她摆拍道具的,还有刚刚收到的一份策划案,主题就是聊斋画皮——蔚禾在一家游戏公司做美工,要根据画皮设计新的游戏形象。
好了,这大概就是她穿过来的原因了。
蔚禾悲伤地想,为什么当时策划组要做《聊斋》的主题,他们为什么不能做一个快乐和平的主题?比如说《一代女皇武则天和她的男宠们》。
蔚禾忍不住叹口气。
现在被困在这里,跑也跑不掉,只能等人来救,万一来救人的和她一样是个假道士,岂不是彻底玩完?
她得确定自己究竟穿到哪个故事里了,才好抱大腿啊。
可惜《聊斋》文言文版她没看过,电影的情节已经忘得稀碎,只记得她当时是跟周鲸鸣一起去看的,选这个电影就是为了看到恐怖情节,借机摸他的手。
后来手是摸到了,而且比她想象得更美:是周鲸鸣主动来牵的她,蔚禾心里的小鹿刚蹦跶了没两下,银幕里的女鬼就把自己一整张皮给活生生撕了下来,蔚禾被吓得一个激灵,对自己的保护欲超越了对美色的庸常追求,一声惨叫后,狠狠一把将自己的手从周鲸鸣手中薅回来,死死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周鲸鸣后来评价蔚禾的这次惨叫:“我姥姥养过一百多头猪,二十多只鸡,还有三头牛,你比它们加起来叫得还惨。”
在这样的危急时刻想到周鲸鸣,和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是王生,不知道哪个更倒霉些?
就在此时,蔚禾发现,窗纸透过的天光越来越暗,夜色渐渐侵袭了整间屋子。
聊斋的夜晚,想到这几个字就让人心肝一颤。
人类的基因天生就恐惧黑暗,尤其还是在这么一个破地方,蔚禾紧紧抱住了自己,指使王生:“有灯没有,快把灯点上。”
王生费劲地点着了屋里所有的蜡烛和油灯。烛火驱逐了一部分黑暗,让蔚禾稍微镇定了一点,她为了缓解紧张,靠在床上没话找话说:“你们这儿的庙和道观多远啊?你夫人什么时候能回来?”
王生没有回答她。
过了一会,他抖着嗓子问:“道……道长,你看那是什么?”
蔚禾顿感不妙,下意识用手捂住了眼,透过自己的指缝,她看到窗纱上映出了一道女子的黑色身影,随着烛火明暗忽高忽低,影子在窗纱上被拉得越来越长。
影子伸出舌头开始舔窗纸,那舌头又细又长,尾端分叉,像蜥蜴,又或者是某种蛇类,总之,不是人。
看着这样的舌头从一个人形的影子中探出来,蔚禾简直快要厥过去了。
她浑身冒汗,眼睁睁地看着窗纸破了一个洞。
舌头从洞外消失了,一阵诡异的平静和空白后,窗纸外缓缓出现了一只眼睛。
2. 除个鬼
蔚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每个疙瘩都上还都立着一根汗毛。
她怀疑自己的大脑已经宕机了,因为她无法控制地和那只眼睛对视了。
那只眼睛弯了弯,它的主人发出咯咯娇笑:“王郎,我来和你相会,今天怎么不开门?”只是声调怪异,像某种非人生物在模仿少女的撒娇,却又只学了个皮毛外表,令人不寒而栗。
蔚禾简直想对王生破口大骂:不是,就这个说话调调,你听不出来她不是人?愤怒地一扭头,却发现王生已经晕死在朝她爬过来的路上。
窗外女鬼的声音毫无预兆地转为凶狠高亢的长啸:“你忘了对我发过的誓!你以为臭道士的破烂东西保得住你?妄想!”
蔚禾这才醒悟,这女鬼一来就在这里搞人心态,原来是因为看到了门上悬挂的拂尘,知道行迹败露,恼羞成怒。
女鬼愤怒之极,却又迟迟不进房来,只在屋外破口大骂,只能是因为那柄拂尘。
这不由让蔚禾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原主是个有真本事的道士,希望拂尘至少能拖到王夫人带人回来。
她突然灵光一闪,想到道士或许还带了其他有用的法器,连忙借着灯光四处摸索,果然在柜子中翻到一个包裹,然而打开后却让人大失所望,里面只有一张画好的符咒,两三张画符的黄纸和一块雕有“上清宫”的桃木牌。
原主是上清宫的道士?但不知道……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一半,就被窗外一声惨叫吓了回去,有门窗阻隔,蔚禾看不清楚门外具体情形,心里却一沉。
她听见了当啷一声,是拂尘落地的声音。
女鬼将拂尘摔落,自己似乎也受到重创,刚刚那声惨叫正是她发出来的。
这女鬼的脾气极为暴躁,受伤后更是咒骂不休:“臭道士,伤了我的皮,我要你好看!”
蔚禾只觉得有丝丝缕缕的黑雾随着拂尘的掉落渗入屋内,她精神高度紧张,紧紧抓着那张看上去战斗力最高的符咒,盯着紧闭的房门,预备女鬼突脸后,她就要一个兔子蹬鹰,甩在她的鬼脸上。
门外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先发出动静的却是窗户边,女鬼刚刚舔破的窗纸洞外,缓缓爬进了那只尾端分岔的细长舌头,它不紧不慢地一寸寸探寻着,不像舌头,倒像一只手,好像要摸清楚屋内人的位置,又好像早就知道了位置,只是在恫吓戏耍他们。
蔚禾:艹
这女鬼怎么这么喜欢搞人心态?
经历过刚刚和眼睛的对视,她已经麻了,然而刚刚醒转的王生,一睁眼看到这么一根东西,一声惨叫后,忍不住狂呕一地。
女鬼娇笑道:“王郎,你怎么被它吓成这样?之前夜里你不是最喜欢吃它的么?”
蔚禾:?
这个时候了你俩说这?这是她能听的吗?
此时王生显然没有和女鬼调情的勇气,再度晕死在自己的呕吐物旁。
蔚禾已经不指望他了,她咬牙屏住呼吸,趁舌头扫过来时,一个飞扑,一把将符咒贴了上去。
女鬼不料她如此狗胆包天,瞬间用舌头卷起她,蔚禾只觉得腰间被一根绳子紧紧勒着摔向墙壁,浑身湿淋淋的,不知道黏了什么东西,只觉得眼前发黑,五脏六腑好像一块儿搬了家。
昏天黑地里,她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图画框。
是她熟悉的p图工具,然而又比她用惯的版本简略了很多,最顶端标识着“美图捉鬼”四个大字,下面分别显示着“抠图成符”“画质修复”“人像美容”“添加滤镜”好几个功能,蔚禾心念转到“抠图成符”这几个字上时,脑海中突然就弹出一行字:是否启用抠图成符捉鬼功能?
抠图成符?
几乎在蔚禾受到攻击的同一时刻,王夫人去请的救兵终于到了。
只听一声“妖孽受死”,这间客房的木质门窗四散炸开,蔚禾被关在这间房里一天,终于有机会看清这间院子的全貌,原本应当是花草葳蕤,奇石嶙峋的精心布置,现在却已经被战斗双方打得破破烂烂,满地狼藉。
王夫人找来的帮手真不少。
沉沉夜色下,和女鬼战斗的是一个四十余岁的道姑,她手持一把桃木剑,正和女鬼的长舌缠斗,园中还有四五个人,一个胡子花白的老道,看到女鬼的刹那,以和他年龄不相称的矫健身手拔腿就跑,却被飞溅的石头打中了腿,瘫倒在半道直叫唤。
一个年约二十岁的小白脸道士,站在王夫人身边,看上去和那个滥竽充数的老道是一路人。
甚至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娃娃,都不过十一二岁的光景,正掐手念诀。
一群老弱病幼里,看上去最能打的就是那个道姑,然而她渐渐也体力不休,腰上挨了好几记女鬼的舌头,被掀翻在地,口吐鲜血。
眼见这座园子里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女鬼大笑不止,突然一个转身向两个念诀的小孩袭去。
眼看形势危急,蔚禾虽然还没摸清这个突然出现的p图工具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手忙脚乱地喊道:“抠图成符!”
在她的视角里,女鬼身体的轮廓突然被一圈虚线从头到脚团团围住,与周围的时空割裂开来,虚线合围的那一瞬间,上一秒还在到处突突、占尽上风的立体女鬼突然就3d变2d,成了一片薄如蝉翼的纸片人。
“好厉害的术法!”道姑吐血吐到一半,忍不住赞叹道,赞叹完又吐出剩下的半口血。
几乎在女鬼变成纸片的同一刻,一只羽箭精准有力地射中了纸女鬼的额头,将它钉在了客房的墙壁之上,箭头没入墙壁数寸,箭羽犹自嗡鸣,可见射箭人技艺精湛。
蔚禾不由朝箭来的方向看去,看到那个年轻道士正手持长弓,也遥遥地向她看过来。原来他刚刚是在朝王夫人要弓箭,并不是在浑水摸鱼。
道士长了一双极为明亮的眼睛,一看视力就很好。
射得也不错,叫蔚禾突然想起来第一次去看周鲸鸣射箭比赛的现场,就是那场比赛后,蔚禾才对他友情变质,起了色心。
不过周鲸鸣没有这么好的眼睛,他是个近视眼,并且一直声称自己的眼睛是因为小学五年级暑假开学前,替蔚禾熬夜打手电补作业补近视的。
这个当口想起周鲸鸣,叫蔚禾有些唏嘘——要是那天晚上不躲周鲸鸣,去了同学聚会,会不会现在她就还在原来的世界里啃西瓜、看剧、和同事骂老板呢?
蔚禾正唏嘘的时候,王生再次悠悠醒转,一睁眼就看到贴在墙上的2d翠绿女鬼,当场白眼一翻,第三次晕死过去。
眼下危机已除,蔚禾终于有心情朝他翻了个白眼。
跟王生相比,王夫人就是个温柔能干的大美人,她又要看顾王生,又要遣人去请郎中,又要一一向蔚禾等人致谢,安排宴席,甚至就连临阵脱逃的那个老道,也为他一并请了看腿的医生,真是井井有条,周到细致。
蔚禾认为她唯一的缺点就是眼光不大好。
危机解除,小厮和婢女们这才敢出来,为主人家收拾残局,布置宴席,王夫人管家很有一手,不多时,院子里就点起了灯,这座富贵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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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才显露出原有的气象。
蔚禾作为擒杀女鬼的第一功臣,被众人团团围住,那位叫慈英的道姑对她尤其赞叹,连连追问她使得那招叫什么,蔚禾胡诌道:“降鬼十八掌。”
慈英道姑不由肃然起敬:“一掌就已经如此厉害,竟然还有十七招没有使出来,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敢问小友的师承尊讳是?”
蔚禾一时给她问住。
何十九大概是那个上清宫的人,可是她的师父是谁,蔚禾可是半点也不知道,正准备再次施展胡诌大法,旁边那个叫一清的小道童突然“咦”了一声,指着那年轻道士说:“姐姐,你和那位大哥哥是同门么?”
众人向他望去,之前院中没有点灯还不明显,如今灯烛一亮,这才发觉,原来那射箭的道士和蔚禾穿的道服规制竟然一模一样,都是淡青色的宽袍大袖,脚踩白色八卦鞋。只是蔚禾的衣服被女鬼舌头捆得皱皱巴巴,又沾了一身的黏水,和那年轻道士冲淡清逸的风姿相差甚远。
蔚禾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竟然是原身的同门?
不知道他俩关系如何,她换了个芯子,陌生人还好糊弄一下,熟悉的人多问两句恐怕就要露馅儿,她可是一点原本的记忆都没有。
射箭道士没什么表情地一抱手,道:“在下明十七。”灯火之下,愈发显得他剑眉星目,风姿卓绝,整个人稳重到近乎冷淡。
蔚禾咯噔一下,想起原身的名字叫作何十九。
慈英惊喜道:“可是上清宫净明大天师门下?”
明十七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再一次施礼。
他如此表现,慈英便猜想,或许他们二人奉师命有秘事要办,不便透露真实身份,当下也不再追问,只招呼着大家一并前去吃席。
蔚禾约莫了一下明十七的年纪,结合两人的名字排行,含含糊糊叫了一句:“明师兄。”见他只是点点头,态度并不如何热络亲密,猜想两人原本并不相熟,暂时松了口气。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里,她并不想一上来就暴露自己一无所知的事实,不如能装多久就装多久,实在装不下去,她也有理由——她被关在客房,和女鬼斗了那么久,头受伤了嘛。
主意一定,便不再畏手畏脚,在众人互通姓名时,蔚禾大大方方报上了原主的名字:“在下何十九。”
大概是因为降鬼十八掌的滤镜,慈英面对着这么一个名字竟然夸得真心诚意:“贵派取名真是大道至简,大巧若拙。”
蔚禾:要是哪个入门晚的倒霉蛋被命名为某二百五,恐怕要当场哭成一个王生。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自己偷乐起来,隐约觉得明十七的方向有目光落在她身上,然而等她去看,他又是那副眼皮都懒得抬的样子了。
若水是个包子脸的小道姑,看了蔚禾刚刚的驱鬼绝招,就“姐姐”前“姐姐”后地跟在她屁股后面跑,还想跟她吃饭的时候挨着坐。还是王夫人笑吟吟制止了她:“好歹要叫你何姐姐换身衣服,否则你也要叫沾上脏水啦!”
若水这才依依不舍放过了蔚禾。
蔚禾:真是人美心善的美女姐姐,王生也是头踩了狗屎运的狗,家里这么好的大美人不珍惜,反而跑出去和女鬼厮混,现在被吓成这样,也算活该。
一群人你问我,我缠你,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就将刚刚逃跑未遂的胡老道给晾在了一旁,他正满心不自在,想说句什么又插不上话,突然发觉了什么,精神一振,粗声叫道:“那边的花怎么枯死了一片?府中难道还有其他邪祟不成?”
3. 吃个席
3.
墙角果然有数丛枯死的宝珠茉莉,原本洁白的花心已枯萎成大片黄黑色,叶片却还残存些许绿意。
王夫人“咦”一声,问身边的侍女小苇儿:“这花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小苇儿挠挠头:“下午夫人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这花是夫人喜欢的,我们都照管得很用心。”
若水插嘴道:“是不是因为沾上了女鬼舌头上的涎水?”
蔚禾没听明白:“什么咸水?”
一清在旁边好心翻译:“涎水,就是女鬼的口水。”他扬起一张包子脸好奇问道:“姐姐,原来你不知道你身上沾的是什么呀?”
蔚禾:遭受一万点暴击。
她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搞了半天,她身上黏糊糊的全是女鬼的哈喇子。
这只死鬼用什么当武器不好,偏偏要用舌头!
当下也顾不上什么枯死的茉莉了,蔚禾立刻八百里加急回房去洗澡,再不洗干净,她就要被哈喇子腌入味,变成一根会跑会动的死女鬼舌头。
她不知道自己走后,众人又围着枯死的茉莉议论了半天,却始终没有头绪,最终各人分别采了一枝,包好带了回去以作研究。
王家的宴席极为丰盛,由于男主人王生受惊卧床,王夫人身为女眷,招待蔚禾、慈英和两个小鬼头尚可,然而招待明十七和胡老道,却有些不方便了,于是从隔壁请了王生的胞弟王仲和来作陪。
王仲和与王生面貌酷似,性格却更为豪爽,拉着胡老道和明十七接连拼酒,拼了几轮后,胡老道倒了,明十七跑了。
他听说了蔚禾的捉鬼神迹,倒不敢来灌她的酒,蔚禾得以专心致志地干饭,席上有一道煎鱼头汤,用来泡饭正好。
先在碗底浇上一勺鱼头浓汤,再铺上厚厚一层大米饭,让每一粒米都浸透在汤汁中,最后在米饭上铺上一层她专门挑好的碎鱼肉,按照她从小到大的经验,这样的肉最入味。
接下来就是疯狂的搅拌活转,一勺下去,蔚禾舒服地眯起了眼睛,连带着旁边挨着她坐的若水都馋了起来,对着蔚禾撒娇:“何姐姐,你教我,我也想这么吃!”
蔚禾爽快地捏了捏她的脸:“行啊,姐姐教你我的独门泡饭大法!”
她一半是因为真饿了,一半是因为自己实在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于是一言不发,只顾埋头干饭,顺便竖起耳朵,努力从席上众人的闲聊中拼凑信息。
此地妖鬼出没似乎是寻常事,因此盛行尊道之风。顶尖的三大道门如上清宫、正阳宗、药谷人才辈出,各有一位大天师坐镇,三大道门所在之地妖鬼不敢滋扰,普通人得以安居,靠近三大道门,连租铺子的钱都比其他地方贵。
蔚禾心道:她那个世界有学区房,看来在这里是道区房。
何十九和明十七,应当都是在外行走的上清宫弟子。只是上清宫山头林立,弟子众多,除非是受教于同一师长,否则对面不识也是常事。
除了三大道门以外,各地又都有自己的区域性道宗,比如慈英道姑,就是本地玉泉山门下的二长老,玉泉山在太原城内信誉很好,所以王生当时让王夫人搬救兵,王夫人第一个去请的就是慈英。
至于一清、若水这两个小孩,来头倒比慈英更大一些,他们两个是正阳宗的,说是跟着师父出来游历,却不小心走散了,于是到这里碰碰运气找师父,顺便看能不能帮上忙。
最拉垮的那个胡老道名气反而最响,不过他的主业是炼药卖药,捉鬼上倒是技艺平平。
酒足饭饱,王夫人为每一位客人都安排了卧房。填饱了五脏庙,躺在干净柔软的床榻之上,蔚禾终于有精力好好研究一下那个在危急关头突然出现的那个古怪p图框。
是系统吗?
四下无人,蔚禾小声喊道:“系统?”
四下静寂无声,无人应答。
这个美图捉鬼系统似乎并不能跟她进行交流互动,平时也不会一直存在于她的意识中,只有当她心念转动,需要它时,它才会出现。
目前的几个功能中,只有“抠图成符”可以使用,蔚禾尝试着打开“画质修复”,却只弹出了“捉鬼等级过低,无法开启此功能”的提示。
蔚禾于是跑去跟唯一开放的“抠图成符”功能玩。
她用“抠图成符”锁定客房内摆放着的一只瓷青花瓶,默念“抠图成符”,一只圆肚细颈的花瓶瞬间变成了一张等比例大小的纸片。
蔚禾:厉害了。
她灵机一动,心里尝试默念“恢复原状”,果然看到纸片花瓶又变成了原本圆鼓鼓的模样,只说凑近细看时,能看到原本光滑的釉面上,多出丝丝缕缕的纱状细纹,很像揉皱一张纸后又将它重新铺展开来形成的纹路。
看来用这个功能后,就算恢复也会留下痕迹。
沉迷于自己新获得的捉鬼玩具,蔚禾一直新奇到后半夜才入睡。临睡前却突然听到隔壁有吱吱呀呀的开门声,她这间新卧房的隔壁一边靠墙,另一边住的是明十七,想必是明十七终于逃席归来,蔚禾迷迷糊糊地想,旋即陷入黑甜梦乡。
然而蔚禾刚睡着没多久,就被若水摇醒。
“何姐姐,那只女鬼没有死,还逃跑了!”
蔚禾一下子清醒过来,连忙跟着若水跑到昨晚女鬼被钉死的那间客房,却发现那张纸女鬼已经不见踪影,唯有明十七的箭还钉在墙壁上。
慈英皱眉道:“这可麻烦了。”
昨夜的宴席上众人也曾谈到纸女鬼如何处置的问题,蔚禾因为给她弄了一身哈喇子,死活不愿意要这张纸鬼,明十七为了躲酒跑得不见踪影,两个上清宫弟子如此态度,倒方便了慈英,她说想将纸女鬼带回玉泉山,在给弟子讲课时用。
当时胡老道看上去也很意动,只是昨晚他出力少,不好意思开口。于是最后就商定纸女鬼由慈英带走。
当时大家都以为女鬼已经伏诛,再加上明十七箭力深厚,羽箭没入墙壁极深,一时半会无法将纸女鬼完整取下,于是准备稍晚一些时候来取。
却不料过了一夜,纸女鬼不见了。
王夫人也早早赶来,询问仆人昨晚的状况,据小苇儿所说,仆人们虽然也以为女鬼已死,却依然有所畏惧,并不敢往这片地方来。
“纸女鬼长得这么吓人,一般人谁敢靠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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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要么是她还有些什么保命绝招,自己偷摸跑了,要么就是有修道之人以为这是个宝贝,半夜悄悄偷走了。”若水童言无忌,说起话来快如连珠,一席话说完,引得离她最近的胡老道和小苇儿一齐看过来,若水奇道:“看我干什么?我脸上又没有女鬼。”
胡老道脸涨得通红:“小道友,你年纪小,话可不能瞎说,什么叫谁以为这是个宝贝,半夜悄悄偷走了?”
慈英连忙上来打圆场,然而胡老道梗着脖子道:“我虽一开始确实想要这个纸女鬼,也只是想试试拿回去能不能炼药,昨日既然说定了给慈英师太,小老儿就断断没有半夜做贼的道理,再说,昨晚老道一直和大家在一起,就算有人真去偷,也绝对不是我!”
他话音一落,众人都忍不住巡视四周。
在场五人,唯独不见明十七。
再一想到昨夜的宴席上,他也早早离去,胡老道的话就变得意有所指起来,一时气氛尴尬。
明十七和何十九同属上清宫门下,慈英担心蔚禾年轻气盛,为护同门和胡老道争辩动起手来,却见她站在那儿沉思,不由问道:“何道友,你想到了什么?”
蔚禾在想两件事。
第一件事,也是目前最棘手的事,她和那个美图捉鬼技能还在磨合期,连蒙带猜,加上结合之前的知识,也只是一知半解。原本以为那个“抠图成符”用过之后,女鬼就已经从3d世界陨灭,现在看来却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或许这个技能存在一段时间的有效期,过了这个有效期,女鬼就会恢复原形。
蔚禾还是倾向于女鬼是自己逃脱,明十七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半夜来偷纸女鬼的人。
她需要验证。
第二件事,就是这个篇章在聊斋中的命名。
画皮。
王生初见那女鬼时,女鬼一定不是她绿脸长牙的原本面貌,否则按王生一天晕三次的怂样,怎么敢把她往家里带?
她披了一张皮,那张皮的外貌想必还很美。
她这张皮从哪儿来的?
最大的可能是她杀了一个美貌姑娘,夺了别人的皮囊,披在自己身上,这大概就是她的技能。
后来这张皮被挂在门上的拂尘所伤,女鬼来不及去夺另一张皮,只能以翠脸长牙的骇人面貌打斗,直到被蔚禾和明十七所伤。
假如她是女鬼会怎么做呢?
她的美人皮损坏,必须要换一张新的人皮,才能隐在人群中,不被人发现。
最省事的办法就是在王宅中随机找一个人,夺走他的皮,然后以正常人的形貌逃出王宅。
或者,她根本不用逃呢?整个王宅她忌惮的实则只有蔚禾,或许还有明十七。可他们两人不是本地道士,迟早要离开,只要他们两人离开,留在王宅,比再去寻找下一个目标要好得多。
那么,如果她是女鬼,会最想要谁的皮呢?
女鬼夺取的第一张皮来自于一个美人。
蔚禾注视着眼前云鬓花颜的王夫人。
她满面担忧地向自己走来,行动间香风细细,说话还是之前那样温柔可亲:“道长,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4. 找个人
蔚禾若无其事,温声对王夫人道:“恐怕还是要先将明师兄找回来,大家一起商量出个对策。”
王夫人点头称是。
蔚禾在心里努力回想《画皮》的剧情,具体的情节她已经忘了个七七八八,只对主角们的n角恋还有点印象——女鬼和王夫人好像都钟爱王生。
假如夺走王夫人的皮,女鬼既可以王夫人的身份光明正大地留在王生身边,同时只要她伪装得好,不动刀兵就能等到道士们离开的那天。
众人一齐前往明十七的房间,路上蔚禾留心观察王夫人,却实在无法判断她究竟是真正的王夫人,还是已然被画皮女鬼替换。
蔚禾与王夫人说起来也是昨天才认识,并不了解她为人性格,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温柔能干的大美人,若说她与王生感情不好,王生与女鬼厮混败露,受惊卧床,她也极为担忧,延医请药贴身照顾,眼下还有熬夜的淡淡青痕,越发显得皮肤雪白,楚楚动人。
但若说她一颗心都扑在王生身上似乎又不见得,按常理来讲,丈夫在众人面前闹出这样的桃色事件,哪有能忍住不吵不闹的妻子呢?
王夫人却始终平心静气,连高声讲话也不曾有过。
蔚禾一时间只觉得人心捉摸不透,极为复杂。
一行人到了明十七房门前,却见房门大开,屋内空无一人,胡老道高声喊了数声,也不见附近有人。
他在心里嘀咕:“莫不是跑了吧?”
却听到那个叫一清的小道童说:“明道长的包裹还在这儿。”
蔚禾凑上去一看,忍不住替原身何十九掬一把辛酸泪。
都是上清宫的弟子,差别怎么这么大呢。
何十九的包裹里就没什么像样的法器,明十七的包裹却大不一样,装得满满当当,里面有一面一看就很厉害的铜镜,一条铜锁链,一支亮闪闪的烛台,还有一摞画好的黄纸符咒。
一摞!
何十九只有一张,画得花里胡哨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符,对付女鬼的时候还没什么用。
连若水和一清都忍不住凑近了细看,若水爱不释手地摸了一把那条锁链,又依依不舍地放回了明十七的包裹里。
胡老道和慈英也对上清宫的法器很好奇,只是碍于蔚禾还在这儿,不好意思像两个小孩那样上手,抬眼望去,却见蔚禾好像压根不在乎他们对这些法器是看是摸,只是一味拉着王夫人和侍女小苇儿东拉西扯。
蔚禾当然不在乎,她又不把自己当上清宫的人,拉着王夫人和小苇儿是为了套话和观察。
王夫人执掌王家的中馈事务,十分繁忙,就在相陪他们等明十七的这段时间,已经有好几波管事小厮来禀报需要王夫人裁决的事:家中铺子的租金要接收清点啦,要修葺昨晚战斗损毁的客房和花圃啦,王仲和派人来探望王生,又送了几样名贵药材需要接收清点啦……
林林总总,千头万绪,王夫人处理起来驾轻就熟,显然对整个王家了如指掌,就有她一时想不起来的,小苇儿也能很快提醒她。
蔚禾笑着说:“王郎君能娶到夫人这样能干又漂亮的妻子,真是幸运。”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王生走了狗屎运,只是她的礼貌和素质阻止了她。
像王夫人这样的素质,假如在现代社会,干什么干不成行业翘楚?王生实在配不上她。
王夫人不意她这样说,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能嫁给郎君倒是我高攀,我娘家与王家相比,只是蓬门小户,当时郎君在街上偶然瞧见了我,亲自来家中提亲,我伯父伯母都大吃一惊。”
蔚禾想:王家伯父伯母也太不清楚王夫人这美貌的杀伤力了。
不过,男方上门提亲,做主的不是父母,却是伯父伯母,其中大约也有一些曲折心酸之事。
蔚禾没有问,倒是王夫人没有避讳:“家父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是伯父伯母抚养长大的,他们对相公很满意。”
对着王生的钱,估计很难不满意。
但若以王生这个人而论,实在算不上是良配,识人不清,贪恋美色,胆小如鼠,长得也只能说是端正,和王夫人差了十万八千里。
蔚禾忍不住问:“夫人觉得在王家的日子开心吗?”
王夫人怔了一下:“嫁过来之后,每天都过得很平静,不必为衣食发愁,应该算是开心的吧。”
小苇儿忍不住依在她的膝头:“我陪着夫人,夫人就开心了。”
王夫人此时才展露出真实的笑意,这笑意让她整个人焕发出极为动人的光彩,像一尊精雕细刻的美人像陡然活了过来:“是,我们互相作伴,就开心了。”
王夫人和小苇儿的感情看上去极好,据小苇儿所说,她是十三岁那年的冬天来此地投奔亲戚,却没找到人,被饿得头晕眼花时,恰好碰到了出门求子进香的王夫人,王夫人可怜她小小年纪亲人离散,忍饥挨饿,就将她带回了王家,又托人替她寻找家人,只是一直未找到。算起来小苇儿已经在王家呆了两年了。
慈英道姑听了半截,笑着道:“那小苇儿姑娘今年也十五岁了,是大姑娘了,恐怕到时候双喜临门,找到你的将会是两家人了。”
小苇儿不解,问道:“哪来的两家人?”
慈英笑道:“娘家人和婆家人一齐上门,自然是两家人了。”
她原本是在打趣小苇儿到了嫁人的年龄,却见小苇儿一点没有被打趣的羞怯,反而摇了摇头:“嫁人一点意思也没有,我不嫁人,就陪着我们夫人。”
王夫人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小姑娘家家的,说这些也不害羞。”一只手却轻轻拍着小苇儿的背,显然对她极为爱护,两人相处时那种熟络亲昵的氛围是无法作假的。
蔚禾已经基本断定,眼前这位是真正的王夫人,女鬼就算能忍得一时不撒泼,装得细声细气,却不可能对王家的情况如此了解,与小苇儿相处得如此自然。
女鬼还没有夺走王夫人的皮,但迟早会动手——蔚禾记得几乎所有《画皮》的剧情里,女鬼都深深恋慕王生,却苦于人鬼殊途,无法相守,最终都要对王夫人下手。
所以一定要保护好王夫人。
正在此时,明十七终于姗姗来迟,他显然想不到一推门屋里乌泱泱一群人正在等他,但这个人似乎就连惊讶都是淡淡的,他扫了一圈,掀起衣摆坐下,头微微一歪。
不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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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蔚禾觉得自己听懂了他的潜台词,他在问:“有什么事?”
慈英酝酿了一下,委婉问道:“不知明道长可知,昨晚那个纸女鬼消失不见了?”
明十七:“哦,我不知。”
胡老道忍不住迂回问道:“乍闻此事,道长一点也不好奇,不惊讶吗?”
明十七:“嗯,不好奇,不惊讶。”
胡老道:……
蔚禾觉得跟他这种人就不能拐弯抹角,于是开门见山:“昨晚,还有刚才,你去干嘛了?我们在排除纸女鬼消失的原因,还请明师兄坦言相告。”
众人不妨她问得如此直白,以为明十七一定要生气了,却见他神色平静地答道:“昨晚去吃夜宵,刚才去买弓箭。”
甚至这是他今天对他们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蔚禾这才发觉,他的手里提着一把崭新的长弓和一只箭囊。
王夫人忙道:“道长是为我家的事才费心竭力,怎么能让道长自己破费?”说罢要叫小苇儿喊账房来支钱。
却听明十七摆手道:“不用了。”
众人此刻不约而同在心里想,相识以来,终于见这人懂一次人情世故了,却听明十七接着说:“吃饭买箭的时候,挂的就是你家的账。”
“我没钱。”他说。
其神色之平静,其语气之坦然,简直让所有人怀疑自己听错了——会不会他说的其实是“我有钱”呢?
王夫人:“啊,好的。”小苇儿不用她再吩咐,就去叫人去店里结账。
一时众人面面相觑,胡老道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听蔚禾说道:“众位若是不信,明师兄所说的话要验证一点也不难,饭铺兵器铺,找人去一问就清楚了,何况,我看明师兄这里宝贝不少,要个纸女鬼又有什么用?我想应当是女鬼并没有死,自行逃脱了。”
“所以眼下有件更紧要的事。”
蔚禾便把刚刚的推测和观察和众人说清,大家一听女鬼或许逃生,还要再去夺取旁人的皮,都不禁变色。
明十七突然道:“她暂时无法接触到王夫人,也可以先抢其他人的皮,再伺机接近,否则便不好隐藏。”
蔚禾心思电转:“不错。”
王夫人当下道:“我这就命家中下人清点人数,不要落单,嗯,就说是为相公祈福吧,让大家都去院中开阔的地方。”
慈英拿出一把红线穿成的小铃铛串,说这是她压箱底的宝贝,每人手上系上一枚小铃铛,所有意外就拨动铃舌,她便能感知到出事者的方位。
胡老道赞叹道:“好厉害的法器。”
当下由王夫人安排,为王宅内的每个人系上铃铛,再告知用法,为了她的安全,众人商定由蔚禾和慈英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其余人待在一起,有事要离开时则三两成群,避免被女鬼钻个灯下黑。
蔚禾跟着王夫人穿过走廊,又路过了那片枯死的茉莉,忍不住驻足“咦”了一声。
茉莉倒塌一片,已经完全枯死,连叶片也已经干枯如纸,干枯的茉莉枝叶上挂着无数细小的雪白色绒毛,看着很像是春末夏初时的杨柳飞絮。
可现在并不是杨柳飞絮的季节啊。
5. 吃个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