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皇帝我的王[秦]》
7. 第 7 章
听见夏梦说的话,华炎直播间里的弹幕瞬间爆开。
【卧槽卧槽卧槽!美人姐姐居然也是玩家?!】
【啊啊啊,美人姐姐你房间号多少,我要做你的第一只狗!】
【嗨,老婆,今晚几点回家?】
【走开,前面的没有自己的老婆吗,勾搭我老婆干啥。】
【看到美人姐姐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想好我们的孩子叫政儿了,羞涩。】
【赢:竖子猖狂!】
华炎余光瞥到弹幕上的内容,面不改色地将发送那几条弹幕的账号送进小黑屋。
他清了清嗓子,朝夏梦道:“既然是老乡,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每次都没跟队伍一起走,但总会出现在那小孩儿房间里了吧。”
夏梦捏了捏耳垂,还没想好要不要跟华炎交代她的通关任务和任务形式。
谁知,华炎又开口问道:“难道你其实可以下线?”
听到这话,夏梦灵机一动,默认般地嗯了一声。
“你真的可以下线?”这下轮到华炎惊讶了,“你是怎么下线的,我尝试过很多办法都没用。”
【噗嗤,论主播的108种死法。】
【跳水跳崖又撞树,招猫逗狗还被人追杀,结果都没死成,哈哈哈。】
【我记得主播之前还想把自己饿死来着。】
【噗噗,那次是不是刚好被美人姐姐救了。】
夏梦尴尬地咳了一声,她总不能说自己也没办法,只好胡诌道:“小君子醒过来我就能自动下线。”
“原来是这样,”华炎恍然大悟,“难怪这么久都没在半天见过你。”他又问道,“你知道这个游戏是怎么回事吗?”
夏梦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进来的。”
华炎对这话没有怀疑,因为他自己也同样不知道答案。
“那你的通关任务是什么?”
夏梦刚要回答,忽然想起华炎很有可能是个刺客,于是反问道:“你的呢?”
华炎笑了笑,耸耸肩道:“目前是帮助那小孩儿登基。”
“你没骗我?”夏梦直觉有些不相信。
华炎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
夏梦见他一副很认真的样子,半信半疑地说:“那姑且相信你一次。”
“你的任务呢?”华炎再次问道。
夏梦双手抱在胸前,十分肯定地说:“目前当然也是让小君子登基。”
华炎听完,笑着伸出一只手:“那我们现在算是同一阵营的盟友了。”
夏梦伸手在华炎手心里拍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轵关陉那边可能还会有危险,”夏梦提醒道,“到时候小君子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之前她老师让他提高警惕后,夏梦一路上就没安心过,虽然进入太行山后没少遇上来行刺的游侠,但那些游侠战斗力看着还没魏人苛厉害,她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否则按照那些游侠的本事根本不能突破侍卫队的防线,老师也不需要特地提醒她。
“放心,”华炎朝夏梦道,“我以前逛过太行山,虽然跟游戏里的地图有区别,但至少带着那小孩儿走出去是没问题的。”
夏梦听到这话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把野王城剩下的部分雕刻完之后便和华炎一起骑马回了驿站。
她进了小君子政的房间后便打开弹幕记录界面,发现她老师果然又说话了。
夏梦看见她老师文绉绉骂人的话差点笑出声,虽然只有一条弹幕而且才短短四个字,她甚至能想象出她老师怒目横眉的样子。
再看其他观众成堆的哈哈哈弹幕,夏梦总有一种她老师是个刚通网的互联网小白,在被一群网友合伙调戏的错觉。
真是可怜又无助,哈哈哈,夏梦不厚道地捂嘴偷笑。
她接着往下翻了一会儿,忽然被一条刷礼物的弹幕吸引住了视线。
【用户赢为主播送出秦半两x1。】
“半两?”
夏梦秀眉微挑,连忙从竹篮里找出之前在野王城外捡到的那枚铜钱。
“这枚秦半两是老师送的?”
她有些疑惑,华炎直播间里的观众不是都直接刷全息币的吗,怎么她老师还能直接打赏实物。
夏梦想了想:“难道跟这是个全息游戏有关?”
她以前看过的那些直播间里,观众确实可以给主播刷各种礼物道具,不过刷出去的礼物会自动被平台折合成相应的平台通用虚拟币。
所以是因为这是个全息游戏,她老师送给她的礼物道具就直接展示为游戏里的真实道具?
玉璧前的帝王听着弟子的疑问沉默不语,作为堂堂一国之君,他是不可能赏赐出一枚铜钱的,他只是在尝试怎么“氪金”而已。
夏梦见她老师迟迟没有再发弹幕,心想可能是已经下线了,于是也关掉游戏面板休息。
第二日一早,队伍休整补给一番便重新启程。
轵关陉道路比太行陉宽敞些可以通过马车,华炎一大早便起身去野王城里买了两辆马车回来。
华炎见小孩儿兴冲冲地从屋里出来,便躬身将抱到车上:“君子在车中休息,后面几日的路程都不用再骑马。”
君子政绷着还带了些婴儿肥的小脸朝华炎微微颔首。
【啊啊啊,始皇崽崽好萌好萌啊!】
【始皇崽崽昨天果然是想坐马车,看他现在多高兴,还要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政哥就算现在只有九岁,那也是要有王霸之气在身的。】
【不愧是要成为秦始皇的男人,气质狠狠拿捏。】
队伍整顿完毕后立刻出了野王驿,轵关陉有马车可以坐,就连一路上嚷嚷着要回邯郸的赵姬都不再吵闹。
轵关陉是建在山谷中的一条古道,在太行八陉中是最长的陉道。
队伍通过轵关后便进入了轵关陉,陉道狭窄,仅容一辆马车通过,马匹和两辆马车只能依次排开行进。
小君子政掀开门帘从马车中探出头来,只见陉道左右两侧山脉排闼连绵不绝。
华炎正坐在车厢前驾车,见小君子出来,朝他指了指轵道旁的山脉,笑道:“君子看那边,此山便是‘愚公移山’时要移开的王屋山。”
小君子政好奇地扭头望向右侧,山上树木丛生,空山中时不时传来清悦的鸟鸣。
“现在山中有道,也算是不负先人之志。”小君子政指着马车下的陉道笑了笑。
华炎见小孩儿一副认真学习的样子心中甚慰,又说:“山外还有大河,等车队出了轵关陉翻过太行山,君子还要渡过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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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才能到咸阳。”
小君子政眨巴着眼睛点点头。
华炎口中的大河便是黄河,夏梦作为一个文科生,国家地图画得得心应手,华炎一提到黄河,她脑子里甚至能迅速勾勒出山外的河流走向。
小君子政眼巴巴地望了望前方看不见尽头的山间陉道,还有好远好远啊,古人出个远门真是艰难。难怪西天取经要过九九八十一难,照这看来八十一难还是太保守了。
【主播,谁让你吓唬始皇崽崽的,看给崽崽吓得都一脸绝望了。】
【刚看了一下地图,心疼始皇崽崽,明明只有个把小时的路程却要走这么多天。】
【呜呜呜,主播赶快造出大飞机带始皇崽崽无痛出游。】
【兄弟们,长按屏幕加速,助力政哥早日一统六国,冲冲冲!】
轵关陉两边都是山峰,陉道虽然漫长,但好在一路上景色不错,山色秀丽鸟语花香,空气还好,换做是在现代过去旅游,那还得费些功夫。
小君子政这会儿没回车厢里,而是静静坐在华炎旁边,时不时晃荡一下两条小短腿。
直播间里的弹幕跟疯了似的往外冒。
【呜呜呜,被始皇崽崽萌出鼻血了,谁来给我挂个血包。】
【吸溜吸溜,这可是还会坐在马车上晃腿的始皇崽崽,好想一口咬在崽崽软软的小脸上。】
【前面的是什么级别的变态,我政哥就算只有九岁,就算还会卖萌晃腿,他依然是我政哥!】
【用户兵马俑百夫长为主播送出666点全息币。】
【陛下,大秦的江山还等着陛下去开拓,陛下快快长大。】
【哈哈哈,前面是百夫长是刚出土吗,这个直播间是野男人的,你钱白氪了,政哥又收不到。】
【话说我现在给始皇崽崽打钱,等他当上秦始皇会给我封个大将军吗?】
【你好,我是秦始皇,刚从地宫醒来发现我的兵马俑被人偷了,我现在急需一笔钱招兵买马,转我500,等我夺回兵马俑就封你做兵马俑百夫长,配享最豪华的坑位。】
【前面的,反诈骗举报。】
队伍顺着陉道上一路往前,华炎在路上为小君子政驾马车,是不是还会让其他侍卫顶替他一会儿,然后骑马去前方探路。
“君子,”方才探路回来的华炎重新坐到车厢外的木板上牵着缰绳,朝车厢中的君子政道,“前方不远处就是清水的拐弯处,一会儿马车会有些颠簸,君子当心些。”
小君子政掀开门帘朝外望了一眼,神色竟有些期待:“都到这儿啦,那我在外面坐会儿。”
清水就是现代的亳清水,轵关陉便是沿着清水北上,一路弯道可不少。
马车进入崎岖地区后果然颠簸起来,华炎控制着马匹驾着马车沿着弯道前行,尽量让马儿保持平稳免得把车上的小孩儿给颠得晕车。
“君子可要坐稳了。”华炎朝身边的好奇心满满的小孩儿提醒道。
“嗯!”
小君子政点点头,两手紧紧抓住车厢侧壁,抬头朝山道下望去,只见奔流的清水倒映着蓝天白云,看得人心情舒畅。
忽然,上方传来破空声。
华炎当即勒马停车将身边的小孩抱进怀里,纵身跃到一处凸起的岩石下躲避。
“有刺客!”
8. 第 8 章
“山崖上有刺客!”华炎抱紧小君子政藏身在凸起的岩石下,朝侍卫队的方向高声喊道,“保护君子和赵姬,就地找掩体躲避!”
侍卫们反应极快,立刻持剑挡开当头而来的箭雨,赵姬藏在马车中连声惊叫,被人接应出来时已经鬓发散乱,那匹拉车的马被乱箭当场射死。
君子政原本坐的那辆马车马匹受惊,马儿拉着车厢朝前狂奔,在急弯处不慎跌落清水。侍卫队骑的马匹在人群中横冲直撞,躲闪不及的人不被踩伤便被撞下河道。
待卫们护持着赵姬藏好身后,轵道上已经躺着十数人,有几人在重伤哀嚎,剩下的身上插满羽箭早已没了呼吸。
华炎捂住小君子政的双眼缓缓调整自己的呼吸,精神高度集中竭力调动感官捕捉任何有用的信息。
小君子政紧紧抱住华炎揽在他身前的胳膊,屏住呼吸半点不敢出声扰乱华炎的视听。
从悬崖顶上急射而来的箭雨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直播间里的弹幕已经占满整个屏幕。
【草草草!主播保护好政哥!】
【啊啊啊始皇崽崽千万别受伤,麻麻担心呜呜呜。】
【头可断血可流,政哥小脸不可揉!主播,快把你的爪子从政哥脸上拿下来!】
【呜呜呜我都没有揉过始皇崽崽软软糯糯的小脸。】
【这波刺客比之前的那些加起来都厉害,居然还装备了这么多弓箭手。】
【装备这么精良,一看就是正规训练过的,完全不是之前那些散装游侠可以比的。】
【所以是赵国派的刺客?】
【赵国要是派大批刺客,能进秦军控制的轵关陉?】
华炎沉默地数着时间,二十个呼吸后,暴露在外的陉道上已经彻底没有活口,山崖上射来的箭雨这才终于停止。
过不多时,一名侍卫从藏身处探出,欲试探刺客。
华炎后背靠着的岩壁,见那名侍卫刚暴露在陉道上,他的双耳便再次捕捉到箭羽射下的嗖嗖声,华炎立刻喊道:“退回去,全体注意防备!”
他和小君子政藏身的这块岩石周围没有阻挡物,离大部队藏身的地方也最远,如果有断裂的箭镞撞击地面后的碎块反弹过来,他很难保住小孩儿毫发不伤。
华炎出声提醒其他侍卫后正要冒险带着小君子政寻一处更安全的藏身地,只听哐当一声,一只方首弧肩的夔龙纹青铜盾牌掉落在他面前。
华炎一惊:“什么情况?”
他心神稍定,立刻便注意到直播间里的情况不对,分心看起弹幕记录。
【主播冲冲冲,全力保护我方政哥!】
【啊啊啊别冲动啊主播,外面那么多箭,万一伤到始皇崽崽怎么办?】
【怕什么,主播怎么找死都死不了,这波肯定也能平安着陆。】
【就是说啊,而且政哥是有龙气护体的存在,怎么看都是气运比主播强的人,两人肯定能安全突围。】
【还气运,你以为在修仙啊,始皇崽崽现在才九岁,万一被那些飞箭擦伤都是很危险的好吗,先秦时代什么医疗水平难道还有人不知道?】
【用户赢为主播送出龙盾x1。】
【???大人,都是直播间的水友,为什么你可以直接打赏道具?】
【大人,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特殊的氪金渠道!】
“原来是这人送的道具……”
华炎虽然疑惑为什么这个叫“赢”的人和其他观众不一样可以直接给他刷道具,但良好的战斗意识促使他立刻抓住龙盾的握手,持盾护住怀里的小孩。
小君子政感受到眼前的遮挡没有了,悄悄睁开眼睛,一眼便看见面前这面夔龙飞腾的青铜盾。
夏梦顿时激动地差点惊呼出声,这精美的器型、流畅的腰线、华丽的龙纹,不正和秦始皇帝陵出土的那面青铜龙盾一模一样吗。
只不过这面龙盾和之前野王城外那枚秦半两一样,都是看着锃光瓦亮的新品,跟收进博物馆的古董比起来还是少了些岁月的痕迹。
秦始皇帝陵出土的那面龙盾是在坑里的一辆高车车厢的箭室中发掘的,她当初还在秦始皇帝陵博物院参观过,没想到现在居然能在游戏里看见还原度这么高的龙盾道具。而且面前这面盾牌的尺寸比博物院里的藏品大了两倍左右,更接近秦朝当时实用盾的尺寸。
有上次那枚秦半两的先例,夏梦几乎立刻便猜到这面龙盾是她老师送来的。
华炎并不打算躲在原地坐以待毙,他正在观察陉道上飞箭落下的情况,准备找准时机把怀里的小孩儿送去侍卫队藏身的地方,之后他才能抽出身去解决山崖上那帮刺客。
就在这时,华炎察觉到一直乖乖躲在他怀里的小孩忽然动了动,他垂眼看去,就见这小孩儿颤巍巍伸出手指,在他面前的盾牌上刻印工匠姓名的地方摸了摸。
察觉到他的视线,小孩儿又立刻把手缩了回去。
【来人,给朕上血包!】
【啊啊啊始皇崽崽怎么可以这么萌,啵唧啵唧,崽崽快到麻麻碗里来!】
【哼,政哥肯定是在检查盾牌质量行不行,万一质量不行,主播带着政哥冲出去,政哥不就危了?】
华炎抓紧怀里的小孩儿,问道:“君子可是害怕?”
小君子政假装自己的小动作没被发现,淡定地摇摇头:“有炎侍卫在,我不怕。”
轵关陉遇袭就像其他游戏里的副本关卡一样,华炎好歹是个玩家,按理说游戏玩家总是能突破关卡的,除非遇上的是翻车队。
夏梦心想他们两个玩家都在这儿了,总不至于真的在归秦的路上就翻车吧。
话说,这个破游戏关卡翻车后还有重新读档的机会吗?
夏梦现在又不方便问华炎,只能自己默默琢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山上射下的箭雨渐渐稀疏,陉道上四处散落着或完整或断裂的飞箭。
华炎紧了紧手中的盾牌,不知是山崖上刺客准备的箭矢已经用尽,还是刺客见击射不中躲藏在崖壁边沿的目标便放缓攻击。
他的视线扫过陉道上遍地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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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箭矢,飞速搜寻出一条足以离开这处的路径,只是现在冲出去肯定会被敌方集火攻击成为众矢之的,华炎还不能随意带着小君子政冒险。
可如果无人破局,双方继续僵持下去,小孩儿的身体和精神状态不知道能撑多久,而且现在还是白天,等到了夜里,山中有猛兽,山上有刺客,情况只会越来越糟。
片刻后,华炎决定再消耗一波敌方的辎重就带小君子政离开原地去找大部队汇合。
“君子握住盾牌护好自身,我出去吸引刺客注意。”
华炎说着便要将立在地面上的盾牌交给小君子政,只见直播间里忽然刷过一条小篆弹幕。
【赢:轵道有戍卒巡逻。】
“巡逻队?”
华炎心中一动,他抬头顺着蜿蜒曲折的陉道向远处望去,陉道两头都暂时没有看见秦军的身影。
“巡逻的人离这里应该还远。”不然刺客也不敢选在这里动手。
思忖片刻后,华炎对怀里的小君子政说道:“君子,炎现在要带君子去跟侍卫队汇合,君子抓紧了。”
“嗯。”小君子政点点头紧紧抱住华炎,方便他行动。
华炎起身,一手抱紧小君子政一手将龙盾举过头顶,身形矫健地朝侍卫队藏身的地方奔去。
两人刚一暴露在陉道上,山崖上的箭羽便应声而至,却纷纷被青铜盾挡落,偶有角度刁钻的箭矢避开盾牌就要射在华炎身上,均被他听声辨位顺利躲。,小君子政则屏住呼吸,生怕影响了华炎的判断给两人带来危险。
眨眼间,华炎便抱着小君子政来到几名侍卫带赵姬藏身的地方。
“政儿!”原本已经吓得花容失色的赵姬见到小君子政后立刻抬起头。
小君子政立刻出声安抚道:“母亲别慌,儿无事。”
华炎将小君子政放在地上后,朝赵姬问道:“敢问赵姬可会唱秦国诗歌?”
小君子政看了看华炎又看了看赵姬,见赵姬愣住,便替华炎又问了一遍:“母亲可会唱秦国诗歌?”
赵姬这才回过神,想了想,说:“姑且会唱《无衣》。”
华炎点点头,朝赵姬说:“有劳赵姬在此唱《无衣》。”说着他又看向侍卫们,道,“陉道上有秦国戍卒巡逻,有劳诸位跟着赵姬唱《无衣》,以此引戍卒前来救援。”
赵姬听到唱《无衣》可以引来救援,连忙点头同意,其他侍卫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华炎见魏人苛也在此处,便把小君子政交到他手里:“君子的安全就交给你了,我上去会会那些刺客。”
待众人准备稳妥后,华炎将盾牌留给魏人苛护持小君子政,便悄然顺着崖壁朝另一端摸去。
这时,赵姬依照华炎的话,在众人藏身之处开始唱《秦风?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侍卫们也纷纷跟着赵姬开口。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秦风》在山谷间传响,山崖上的箭羽再次袭来,目标直指众人藏身的地方。
9. 第 9 章
慷慨激昂的秦国战歌在陉道上飘然远去,侍卫们的铿锵之声和着赵姬美妙的歌声响彻山谷。
山崖上又一波箭雨落下,归秦的队伍却无一人出现在陉道上,爽朗的秦国战歌重章复沓丝毫不停歇。
华炎握紧手中的两把匕首,动作娴熟地从另一头寻了隐蔽路径攀上清水岸边的陉道崖壁,借助侍卫队的歌声掩盖住脚步声,悄无声息地登上山顶。
只见山顶上数十名刺客藏身在一排提前垒好的岩石后,正张弓搭箭朝山下射出一支支箭矢,一名身材魁梧的刺客抬了抬手,其他刺客立刻停止射箭。
看来这人便是刺客中的首领。
华炎借助地势隐藏身形,麻利地扒拉了树叶野草做伪装,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刺客队伍后方百二十步外,藏身在一块岩石后。
就在刺客首领抬手示意诸刺客奇袭下山时,华炎当即抬臂搭弩,臂弩悬刀扳动,弩箭瞬息间急射而出,分毫不差地命中刺客首领后心穿透此人胸膛。
刺客首领瞪大双眼,口中血沫喷溅,应声跌落山崖。
华炎在弩箭离弦的瞬间便矮身悄无声息地撤离狙击地点,朝提前选好的藏身点迅速转移。
果然,下一秒华炎方才发动狙击的位置便被箭雨覆盖。
山顶的刺客见首领被杀,副首领立刻顶上,指挥队伍分作两拨,一部分继续执行方才下山袭杀的命令,其余人开始搜寻山上的敌方。
华炎见下山的刺客人数短时间还不足以突破侍卫队的防线,便暂时按兵不动,谨慎地往刺客射程外撤离。
山上的刺客再次分流,一队刺客持剑缓步朝华炎方才的狙击点附近搜寻,另一队刺客则拉弓搭箭在后方虎视眈眈。
正在崖壁的藏身处下高唱《无衣》的侍卫队一行人忽然瞧见一团黑影从空中坠落,重重地摔在地上。
侍卫们纷纷住口,拔剑出鞘严阵以待。
贴着崖壁站立的赵姬顿时惊呼出声,小君子政看清坠落在地的蒙面刺客后,立刻朝赵姬安抚道:“母亲别慌,是坠崖的刺客,定是炎侍卫在山上击杀了此人。”
小君子政见赵姬渐渐冷静下来,又朝赵姬说:“母亲继续唱《无衣》,山上的刺客人数众多,不引来秦军救援,我等今日恐怕难逃一死。”
赵姬握住小君子政的手点点头,继续开口唱《无衣》。
小君子政又朝魏人苛和侍卫队长道:“炎侍卫一人定然牵制不住山上所有的刺客,现在箭雨已经停止,刺客定会有所行动,我等能不能坚持到援军到来,全看诸位的本事了。”
魏人苛和众侍卫纷纷道:“君子放心,我等定当保护君子和赵姬的安慰。”
果然,众人话音刚落便听见山上传来窸窣哗啦声,有人在顺着崖壁快速下山。
小君子政沉声道:“准备战斗!”
一名蒙面刺客稳稳落在陉道上,当即便持剑朝众人劈砍,侍卫队将小君子政和赵姬护在人群中,立刻举剑应对,魏人苛一手持剑一手持盾,将小君子政和赵姬牢牢护在身后。
眨眼间又有十数名刺客先后落地,两方在陉道上战成一团。
陉道上兵刃相接,拼杀声不断,赵姬声音颤抖,小君子政只能不断安抚她让她继续唱《无衣》。
侍卫和刺客互相砍杀,一名蒙面刺客突破侍卫的防护圈就朝君子政和赵姬所在之处举剑劈来,赵姬吓得紧紧抱住小君子政,魏人苛眼疾手快地举盾格挡,反手一剑将其斩杀。
刺客滚烫的鲜血溅在崖壁上,小君子政紧了紧抱住赵姬的双手,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
双方不知拼杀了多久,轵道的另一头忽然出现一队移动的小黑点。
小君子政视线捕捉到快速赶来的队伍,双眼微亮,高声喊道:“秦军来了,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忽然,山崖上传来一声唿哨,正和侍卫队酣战的刺客纷纷朝轵道另一端撤退,待秦军戍卒赶到时,存活的刺客皆以从轵道另一端退入山中,侍卫队的人不敢掉以轻心,并没有派人追击。
戍卒持兵器严阵以待,领头的人高声问道:“何人在此?”
小君子政放开赵姬,上前出示身份凭证:“我乃秦国太子子楚之子,归秦途中路过此处被刺客袭击,方才不得已高声引来诸位相救。”
领头的人听见是太子子楚之子从赵国归秦,连忙带领戍卒见礼。
“见过君子,我等正是前方驻地派来接应君子的,”领头的人朝小君子政问道,“敢问君子,方才所言刺客可皆已伏诛?”
就在这时,华炎从山上下来,他拆掉身上的伪装,走到小君子政身边,朝领头的人说:“共有二十八名刺客朝山里逃走,”华炎说着指了指轵道上一名摔得不成人形的刺客,“这是刺客中的首领。”
领头的人听后立刻派出人手前去追击刺客,剩下的人协助侍卫队清点伤亡情况,如今有贼人在轵道上袭击太子子楚之子,此事若不处理好,他们整个驻地的戍卒恐怕都要遭殃。
此次遇袭,队伍中伤亡惨重,侍从和婢女死伤过半,侍卫伤亡足足二十人,陉道上清理出的刺客尸身十五具,华炎说山上还有八具。
“你一人杀掉了九名刺客?”小君子政瞪大双眼,一脸震惊地抬头望着正在擦拭匕首和臂弩的华炎。
华炎曲着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神秘地说:“略施小计而已。”随后又朝小君子政笑问道,“君子想学吗,回秦之后炎可以教君子。”
小君子政睁大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期待又好奇地看着华炎,果断摇头拍了拍华炎的胳膊,说:“以后我的安危就交给炎侍卫了。”
华炎听了差点没岔气,垂眸看着眼前年仅九岁的小君子政,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么小的小孩儿,要怎么在十三岁的时候登基称王啊。
一时间,直播间里弹幕乱飞。
【哈哈哈,我还以为始皇崽崽肯定要说想学,结果,哈哈哈。】
【始皇崽崽表示,打打杀杀这种野蛮的事主播来干就好了。】
【主播听到没,政哥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哈哈哈主播好好干,等政哥登基就封你做大将军。】
【主播加油,飞黄腾达不是梦,以后记得让政哥在兵马俑给你留个会员专享坑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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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就我觉得主播刚才单挑一群刺客真的很帅吗!】
【前面别走,是真的很帅啊,那套动作太专业了,比刺客还刺客,主播本职该不会是什么雇佣兵杀手吧哈哈哈。】
华炎正在打理他的臂弩,忽然听见小君子政出声道:“你受伤了。”
“?”
华炎上看下看,自己身上腿上到处都完好无损。
“手臂上,”小君子政伸出手指在华炎胳膊肘的地方轻轻戳了戳,“这里,处理一下吧。”
小君子政说完就要去找伤药。
华炎扭过自己的胳膊一看,衣袖上果然划了一道口子,从里面渗出些血迹,应该是在山顶上躲避箭羽时不慎被划伤的。
他摆摆手,朝小君子政说:“君子不比担心,这种小伤过两天就好,不用处理。”
小君子政无奈地看了华炎一眼,对他的话不做理会,自行去找伤药了。
侍卫队那边备下伤药其他受伤的侍卫和随从在用,小君子政最后是在赵姬那边讨到一瓶。
“我儿受伤了?”赵姬紧张地拉住小君子政上下打量。
君子政拍拍赵姬的胳膊,安慰道:“母亲勿忧,儿无事,是炎侍卫方才和刺客搏斗时受伤了,儿拿些伤药给他治疗而已。”
赵姬听了,这才放开小君子政。
没一会儿,华炎就见小孩儿拿着一瓶伤药和一卷干净的麻布走过来,让他褪下外袍后在伤口上撒了些药粉就开始为他包扎。
【卧槽,政哥居然还会包扎伤口?】
【呜呜呜,始皇崽崽动作这么熟练,该不会是之前在邯郸从小被欺负惯了吧。】
【这么一想,政哥简直地狱开局。】
【没错,政哥是长平之战后出生的,那时秦赵两国关系可以说是冰点吧,邯郸知道他身份的人肯定少不了想杀他的。】
【政哥这样还能平安活到九岁,实锤天选之子了。】
【说起来,政哥搞书同文是不是也跟这段经历有关,他在邯郸肯定说邯郸话吧,回秦国后说咸阳话,那不就相当于小学生年纪就要熟练掌握至少两门语言,哈哈哈,政哥实惨。】
【哈哈哈,统一六国后,各地上报的文件该不会也是用的不同文字吧,政哥表示看得头大,必须书同文!】
【操,一旦接受这个设定……】
【本外语应激人士狠狠给政哥点赞。】
华炎手臂上的伤口不太严重,很快便被小君子政处理好,他摸了摸手肘处包扎的麻布,看着坐在他身边捧着脸眺望清水的小孩儿,不死心地再次问道:“君子真的不想学那些战术吗?”
小君子政瞪大双眼,显然没想到华炎还惦记着这事,只好拍拍华炎的胳膊,说:“有炎侍卫在,你会了就是我会了。”
玉璧前的帝王专注地看着华炎的手臂上套着的武器,身前的桌案上放着一块木板,片刻后,他拿起手中的刻刀在木板上刻下最后几笔。
一只跟华炎的臂弩一模一样的图案呈现在木板上。
帝王这才抬手在玉璧上写道:
【如何击杀的那九名刺客?】
10. 第 10 章
华炎真正想让小孩儿学的可不是什么战术,而是想推销一波手上的臂弩。
他正琢磨着怎么勾起眼前这个天真小孩儿的兴趣,就见直播间里飘过一句小篆弹幕。
【赢:如何击杀的那九名刺客?】
等直播间的弹幕翻译器自动将这句小篆翻译成简体,华炎唇角微微上挑,心想这不是瞌睡送枕头么。
于是华炎挺直腰背往身后的崖壁上一靠,清了清嗓子不顾小孩儿的意愿开始自说自话。
“在野外作战,敌众我寡时首要是观察地形选择对自身有利的掩体,不论进攻还是防守,掩体的存在都能提高自身存活的可能。其次是要善于伪装,通过伪装将自己融入环境中,让敌人的视线从你身上扫过也不能发现你。然后,”华炎有意无意地抬起装有臂弩的那只胳膊,让做工精巧的臂弩进入小孩儿的视线,“重要便是武器了。”
华炎说道这里,就见直播间中恰到好处地飘过一句新的小篆弹幕。
【赢:九名刺客便是用这只臂弩射杀的?】
华炎忍不住勾起唇角,他就喜欢这种会递话茬的人。
他抬起手臂,动作娴熟地将一只箭矢安装在臂弩上,精准地瞄准百步外陉道边的一株野草。
“这只臂弩就是将刺客一击毙命的关键所在。”
华炎话音刚落,箭矢便离弦飞射而出,瞬间洞穿草茎。
小君子政瞧见被截断后飞扬而起的那株野草,双眼微微圆睁,十分捧场地拍着一双小手赞叹道:“好厉害!”
见小孩儿终于被臂弩的威力吸引,华炎得意地抬了抬下巴。
【主播帅呆了!】
【用户嘿嘿大魔王为主播送出666点全息币。】
【这就是传说中的百步穿杨吧,虽然主播穿的是草哈哈哈。】
【这只臂弩是主播之前在魏国搞到的吧,我怎么记得之前看它还不长这样?】
【前面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点儿不一样。】
“果然与魏武卒所用弩大有不同,胜在精巧易操控,就算普通兵卒也可操持。”帝王饶有兴致地看着玉璧中那只臂弩,一双凤眸微微发亮,抬手在玉璧上写字。
【赢:此臂弩甚好,赏!】
【用户嘿嘿大魔王为主播送出100000点全息币。】
【卧槽,土豪!】
【土豪大人还缺腿部挂件吗,会讲段子会拍马屁的那种。】
【大人看我别看他,我还会吹拉弹唱讲评书!】
华炎见直播间里突然出现巨额打赏,连忙单手藏在身旁飞快打字。
【主播:谢谢各位老板,适度娱乐不要破费。】
【主播手速好快,都看见残影了,是怕遇上未成年打赏被追回吗哈哈哈。】
【大人怎么看也是成年人吧,哪家小学生能把小篆用这么溜。】
华炎见那名昵称为赢的观众没有说话,便不再关注直播间弹幕,转头清了清嗓子,朝满脸好奇的小孩儿继续道:“我本来是在魏国拿到的第一张弩,只是那张弩不够灵巧,所以我又根据一些见闻加以改造,制成了现在的这只神臂弩。”
小君子政顿时惊呆:“神臂弩?!”
夏梦在学宋史的时候就听说过神臂弩,据说射程有两百多步,华炎手上装备的这只确实和她当时看到的宋朝神臂弩图片很像。
她没想到华炎竟然连这种东西都能自己捣鼓出来,也不知道这家伙在现实世界里是干嘛的。
这种臂弩据说学起来比弓箭简单,士兵如果学得快,一天就能学会使用,而且臂弩对士兵的身体素质要求看着没有弓箭高,估计放在军营里是很容易推广的。
难怪这家伙刚才一直有意无意地秀装备,八成是想通过君子政的关系把神臂弩引进秦军中。
夏梦想到这里又顿住了,按她之前的推测,华炎的通关任务该是刺杀秦始皇才对,虽然华炎之前说过他目前的任务是辅佐君子政登基,可她一点没忽略华炎说的“目前”,也就是说登基后的任务还不一定和她一样。
有可能是华炎自己还没收到最终的任务,但也有可能是华炎对她隐瞒了这个最终任务,不管是哪样夏梦都不敢彻底对华炎放心。
只是他为什么现在要把神臂弩的事告诉君子政,这种杀力强又可以大规模装备的武器在先秦这个冷兵器时代可是大杀器,他的最终任务如果是刺杀秦始皇,那怎么也不该把这种武器暴露给君子政啊。
夏梦有些想不明白,她索性不再多想,反正有这个武器的话,日后君子政登基能大幅提升秦军战斗力,说不定还能更早地帮她打出横扫六合的通关成就。
“此物放在身边可以防身,”华炎见小君子政瞪大一双眼睛看着他,心情甚好地问道,“君子可想要?炎可以将此神臂弩送与君子。”
果然来了。
小君子政好奇地打量着华炎手上的神臂弩,激动点头说:“想要!”
“那炎便将此物赠与君子,”华炎说着便将手里的臂弩取下,调试过后为小君子政绑在手臂上,“将箭矢放进去后,瞄准目标,扣动这里就可以发射。”华炎一边说着一边手把手教小君子政神臂弩的使用技巧。
【不愧是主播,始皇崽崽还才这么点大就开始教他用武器了。】
【你懂什么,这叫兴趣爱好从娃娃抓起,说不定政哥以后就带着大秦提前造出火枪大炮了呢。】
【总觉得主播心思不单纯,这可是神臂弩啊,放先秦可是绝世神兵的存在,主播竟然说送就送了,没点别的目的吗?】
【给政哥送装备这叫送吗,这叫提前投资好不好,以后政哥登基,给主播封个大将军当当那不就赚回来了。】
帝王看着玉璧中的人讲解的各种神臂弩使用技巧将之一一刻在木板上,一切记录妥当,他大手一挥又按在玉璧上。
【用户赢为主播送出100000点全息币。】
【我去,大人你还缺儿子吗,一天三次请安的那种!】
【我就不一样,霸霸,我直接嗨,霸霸。】
华炎见到这个叫“赢”的用户又在直播间里打赏了十万,顿时有些惊讶,这个人到底是哪儿来的土豪,之前队伍遇袭,也是这个人告诉他轵道上有秦国驻兵能求援,还有那面盾牌也是这人送的。
虽然这人看着只是个土豪观众,但华炎直觉这人的身份并不简单,可是这人发的弹幕太少,他暂时还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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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推测出这人身份的信息。
华炎发弹幕感谢打赏后正想带着小君子政练习一下神臂弩,就见魏人苛从不远处走过来。
“君子,队伍里的伤亡情况已经清点完毕,伤员暂时包扎好了,秦国的戍卒要送我等出轵道,稍后便重新启程。”
小君子政放下袖摆遮住神臂弩,点头道:“知道了。”
华炎朝小君子政道:“看来只能等回秦国再给君子做详细讲解了,等到时候君子有了自己的部下,我带人用神臂弩实操给君子看。”
小君子政拍拍华炎的胳膊:“等我有自己的部下,就麻烦炎侍卫帮我训练一番。”
不管华炎出于什么原因要帮君子政操练部下,反正手下如果能被训练成精锐,那好处都是君子政的,夏梦当然不会傻得拒绝华炎。
华炎目送小君子政重新回到队伍中,这才在一边点开自己的游戏面板,切换界面找到人物属性面板。
“奇怪,怎么连这小孩儿也不加好感?”华炎看着君子政面板上一动不动的好感栏有些纳闷儿,他挠挠头,“小孩儿刚才不是挺喜欢那只臂弩吗?”
【哈哈哈,我还以为主播为什么给政哥送装备呢,原来是想刷政哥好感啊。】
【政哥说,朕的好感岂是尔等想刷就能刷?】
【主播主播,快看下面,始皇崽崽面板下是不是多了个亲密度!】
看到这条弹幕,华炎立刻朝下看去,果然发现面板上多了个亲密度,而且数值还是“15”。
“怎么回事?”
华炎有些想不通,他以前玩儿的游戏,给npc送礼物都是涨好感才对,亲密度是玩家好友的,难道这个游戏是反过来的?
想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华炎只好放弃。
送君子政和赵姬归秦的队伍里主要都是赵国侍卫,秦军不可能把这支队伍带进驻地,这样会泄露秦军驻地的防卫,所以这支来接应的秦军戍卒只能选择尽快将君子政和赵姬送出轵关陉。
收到君子政的队伍在轵关陉上遇袭伤亡惨重的消息,秦军驻地那边立刻加派人手前来护送,另外还派了两名医官过来为伤员看治伤口。
有秦军护送,接下来倒是没在发生意外,队伍又在山中跋涉许久,终于出了铁刹关到了新田。
将君子政和赵姬送至新田后,秦军戍卒便返回驻地。
“终于出轵道了,”夏梦拎着竹篮坐在驿站的房顶上感叹道,“没想到从河北去陕西也能这么艰难。”
华炎坐在夏梦身边,笑了笑,说:“古代既没飞机又没高铁还没汽车,去哪儿不难。”他伸手朝屋顶下的房间里指了指,“你不用上线反倒还好点儿,那小孩儿可是足足在太行山里跟着我们走了七八天,愣是半句抱怨都没有。”
夏梦用余光扫了华炎一眼,最后默默叹了口气。
【始皇崽崽真的好能吃苦,肯定是在邯郸没少受苦呜呜呜。】
【政哥这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哈哈哈,所以政哥后来才要推行车同轨修建秦直道吗。】
【前面好有道理,一切都是始皇崽崽亲生经历的血泪教训哈哈哈。】
【政哥这叫实践出真知。】
11. 第 11 章
一路上翻山越岭的,车马劳顿,再加上陆陆续续前来偷袭的刺客没少过,而且轵关陉上那批刺客着实让整支队伍伤亡不轻,赵姬刚出太行山便病了,说什么也不肯再走。
侍卫队长只好请示君子政后决定在新田多休整几日,也好请医官来为伤员疗伤。
夏梦让君子政在屋里挂机睡觉,自己则踩着木梯爬到屋顶上,继续在木板上刻画新田城中的建筑。
华炎双手放在身后,撑着屋顶坐在夏梦身边看了一会儿,疑惑地问道:“真是那小孩儿让你画那些东西的?我怎么觉得他不会对这些感兴趣。”
之前的白起台还能说得通,可队伍要在新田休整好几天,那小孩儿要是真的对城中的这些建筑和人文感兴趣,明明可以自己出去转转的,刻在木板上反倒缺了几分新鲜感。
而且那小孩儿之前对他的神臂弩都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还能对这些没半点用处的建筑感兴趣?小孩儿自己在邯郸生活那么多年,这些建筑早该看够了吧。
夏梦没想到华炎竟然还在关注这个问题,她之前也就是随口找个理由出驿站而已,不过她和华炎都是玩家,现在倒也不用再找借口糊弄。
于是夏梦一边继续手上的动作,一边说:“反正最后都是要放进秦始皇帝陵里,是我自己想刻还是君子想要,差别不大。”
“放进秦皇陵?”华炎挑眉打量夏梦手中的木板片刻,问道:“你是要让小孩儿在登基后把把这些木板放进他的皇陵里?”
他刚说完便突然明白过来夏梦为什么执着地每换个地方就开始刻木板,自顾自地笑起来:“这不就是个游戏么,你就算把战七国所有地图都刻好放进秦皇陵,现代的考古学家也挖不出这游戏里的数据啊。”
“要你管,我乐意。”夏梦推开笑得前仰后合的华炎继续刻木板。
“行、行,不管你,”华炎忍不住又笑了两声,挠挠头朝夏梦说,“我之前去其他六国转过,这次本来是想从赵国进秦国来着,要我给你讲讲另外六国的人文建筑吗?”
夏梦停下手中的刻刀,一双漂亮的眼睛看向华炎:“真的?”
华炎挑眉道:“还能骗你?”
夏梦抬手拍在华炎手心里,毫不犹豫地说:“要。”
华炎笑道:“那成,等你把新田这里刻完就给你讲。”
直播间里顿时热闹起来。
【美人姐姐看我,其他六国我也看过!】
【啊啊啊美人姐姐还想知道什么,我现在就去查资料,我还可以去背永乐大典!】
【呜呜呜姐姐的手不是手,是九天玄女的温柔。】
【姐姐打我别打他,不要奖励他!】
【主播走开,放着我来,美人姐姐给个姬会。】
华炎扫到直播间里狂飞乱飙的弹幕,抬手在屏幕上打字。
【主播:把你们到处乱飞的苦茶子都收一收,别吓到人家。】
【略略略,狗男人,谁听你的。】
【唉,本来看直播是想看野男人在战国大杀四方,现在我爬墙了,所以兄弟们谁知道美人姐姐有没有直播间?】
【主播,让美人姐姐跟我们打个招呼呗。】
华炎看向夏梦,朝她说:“我这边进游戏时绑了个直播间,里面的观众想跟你打个招呼,可以吗?”
夏梦有点意外,抬头看了看华炎:“可是我看不见你的直播间。”
华炎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直播间光屏,问道:“这个光屏你看不见吗?”
夏梦看了一眼华炎面前的空气,摇摇头。
“难道直播间只有玩家自己可以看见?”
华炎之前还以为只有npc不能看见,他在光屏上点了点,切到后台查看光屏的各项功能,最后还真发现一个能用上的。
“有了,直播间界面可以共享给游戏内的好友,”华炎切进游戏面板,找到夏梦的人物界面,“我们加个好友,我把直播界面共享给你。”
他正查看怎么加好友,结果发现自己和夏梦居然已经是默认好友关系,而且亲密度还不为零。
【人物:小梦】
【关系:好友】
【亲密度:15】
亲密度居然跟小孩儿的一样都涨到十五点了?
华炎看了看夏梦,又看了看自己的游戏面板,他记得上回他给夏梦送地图时,可是连好感都没加一点的。
“怎么了,”夏梦见华炎半天没反应,问道,“不能加好友吗?”
华炎回身,摇摇头:“不是,咱俩已经是好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加上的。”
“是吗,那可能是这个游戏会自动按阵营划分好友吧,”夏梦想了想,说,“我们现在都是秦国阵营,给小君子当手下,被划分成好友也说得通。”
“这倒是。”华炎被说服,在面板上找了找便成功将直播间界面分享给夏梦。
夏梦一眼就看见华炎面前多出来的光屏,她倾身过去,靠近华炎朝光屏上一看,差点没被满屏乱飞的裤衩给绊倒。
【啊啊啊美颜暴击!!姐姐踩我踩我不要留情!】
【天天看主播的帅脸我还以为我对高颜值已经免疫了,看到美人姐姐我又可以了!】
【我直接嗨,老婆。】
【走开啊,你没有自己的老婆吗,知不知道美人姐姐因为你这句话要在床上哄我多久?】
夏梦看着直播间密密麻麻的弹幕,见她老师没混在里面,尴尬地朝直播间的观众招了招手:“嗨。”
【姐姐嫁我!】
【用户暗卫姐姐的小狼狗为主播送出520点全息币。】
【用户美人姐姐踩我为主播送出1314点全息币。】
夏梦打完招呼立刻干笑着退回原处,拿刻刀的手甚至还在微微颤抖,看后台记录和看实时弹幕的尴尬程度果然有天壤之别。
“看看你们一个个的,”华炎朝直播间啧了一声,“都说让你们把裤衩子收一收别吓到她,这下好了。”
【这能是我们的错吗?这叫真情流露。】
【前面说得对!】
夏梦忽然停手在华炎胳膊上拍了一下:“你别说了,尴不尴尬。”
华炎识趣地收了收表情,笑道:“好了好了,我不说。”
夏梦干咳一声,继续埋头刻木板,转移话题说:“对了,你觉得轵关陉的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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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派的?”
华炎重新在夏梦身边坐好,从腿上绑着的箭囊里取出一只臂弩用的箭矢,带着锋利箭镞的箭矢在他修长的指尖转了转。
“这种三棱形的箭镞是我根据兵马俑里出土的箭镞特制的,完全是秦弩的箭矢标准,”华炎将那支箭矢放在夏梦手中,“这种流线型的箭镞就跟子弹一样,是符合空气动力学的,威力比普通箭镞更大,配合上神臂弩,在有效射程内可以轻易穿透甲胄。”
夏梦接过箭矢一看,前端的箭镞果然跟她在博物馆里看到的那些长铤三棱镞一模一样,箭镞上还有倒刺和血槽。
“之前在山顶杀手那名刺客首领时,箭矢的威力却被他身上的甲胄削弱,”华炎两指比了比,继续说,“虽然只比预设的甲胄阻力强了些,但足以证明这名刺客首领身上的装备比我之前在其他地方见过的都好。”
夏梦那双漂亮的眼睛忽然睁大:“你的意思是……”
华炎摇摇头:“我还不能确定这些刺客是哪方派来的,只能说他们不是游侠哪种散兵。”华炎不知道从哪里又取出一支更长一些的箭矢,箭身上有明显磨损的痕迹,“这支是我在轵道上捡的,那些刺客从山顶上射下来的箭。”
夏梦将两支箭矢一比较,发现箭镞很不一样,虽然都是三棱镞,但是她这种外行也能一眼看出华炎仿制兵马俑里的秦镞杀伤力会更强。
华炎直接解答道:“刺客用的箭镞更像赵国的制式。”
夏梦一愣:“所以刺客是赵国派的?”她有些纳闷,“可派侍卫送君子和赵姬回秦国的不就是赵王吗,如果队伍在归秦的路上出事,赵王还能在邯郸坐得住?”
华炎耸耸肩:“没有更进一步的证据,我也不能断定是不是赵国派的。”他将两支箭矢重新收好,“毕竟现在只能看出这些箭镞是赵国的制式,至于用的人是不是赵国人,我们现在也找不到证据啊,况且赵国其他贵族跟赵王也不一定就是一条心。”
夏梦有些明白了:“你是说既可能是栽赃嫁祸,也可能是赵国高层内部出了分歧?”
华炎点点头:“没错。”
“那如果是栽赃嫁祸,又是谁呢?”夏梦秀眉微蹙,“从地理位置上看,韩国有出手的可能,而且长平之战的导火索是韩国割给赵国的上党郡,现在赵国把君子送回秦国明显是在跟秦国示好,嫁祸给赵国就能挑拨两国明面上的关系。”
夏梦咬了咬下唇:“可是为什么在轵关陉出手呢,直接在赵国境内动手不是效果更好吗?”
华炎挑了挑唇角:“所以其实还有一个可能。”
“你是说,”夏梦双眼圆睁,压低声音道,“秦国?”
“我可没说一定是,”华炎摊了摊手,“只是那小孩儿的存在可以威胁到谁,谁就有可能出手。”
“他才那么点儿大,能威胁到谁……”夏梦刚要反驳,忽然愣住。
这个节骨眼儿上,秦昭襄王驾崩,安国君继位,异人成了太子,君子政回秦国是要做公子政的,明摆着以后会争夺秦王之位的小孩儿,当然会是竞争者的眼中钉肉中刺。
“如果轵道上的刺客真是那边派的,他回去岂不是更危险了?”
12. 第 12 章
太阳快落山时,夏梦已经把新田城中的标志性建筑刻画地差不多了。
她把几块刻好的木板和刻刀放进竹篮里,拍拍手起身朝华炎抬了抬精致的下巴:“今天谢了,一起下去吧。”
华炎给夏梦讲了一下午的六国人文风情和建筑,这会儿正好也饿了:“走着,去吃饭。”
夏梦刚拎起篮子准备下木梯,听到华炎要吃饭,疑惑地问道:“你怎么还要吃饭,不是玩家吗?”
华炎剑眉微挑,反问道:“这种类型的游戏不是一般都需要补充体力值吗,不仅是体力,伤风感冒什么的还会加负面状态影响攻速,你难道没有?”
“额……”夏梦揉了揉自己的肚皮,“没感觉啊。”
不仅是她本身,就算进入君子政角色的时候,她也没觉得饿过,刚传进来时她还尝试跟着赵姬一起吃饭,但并没有产生饱腹感,所以后面索性没吃过东西。
华炎挠挠后脑勺,有些疑惑:“难道我们的游戏模式还不一样?”
夏梦也不知道:“也许是的吧?”
两人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不再去管,直接顺着木梯下了屋顶,华炎去吃完饭恢复体力值,夏梦则直接进了小君子政挂机睡觉的厢房。
夏梦在屋内坐下,打开自己的直播间看了看弹幕记录,发现他老师只在轵关陉上发了几条弹幕又给了两次天价打赏后就没再出现过。
“老师,老师你在吗?”夏梦看着光屏出声问道。
过了一会儿,直播间里空荡荡的,一条弹幕都没有。
“不在线吗?”
夏梦叹了口气,她本来还想问问她老师的看法来着,轵关陉上的那次刺客队伍很可能关系到君子政回秦国后的安全,她想再搞明白一点。
夜里,夏梦靠在床边,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看着就要睡着,她一直挂着的直播间屏幕忽然亮了一下。
夏梦瞬间清醒过来,抬眼看去,果然是她老师上线发弹幕了。
【到了何处?】
“老师,已经出了轵关陉,这几天队伍都在新田休整。”夏梦双眼微微发亮,看着光屏问道,“老师知道轵关陉上的那批刺客是哪边派的吗?我跟华炎讨论过,最后觉得赵国、韩国和秦国都有人可能派出那批刺客,这会威胁到小君子回秦国后的安全吗,他在咸阳的处境会不会很艰难?”
过了一会儿,屏幕上只飘过短短四个字。
【危机四伏。】
“这么危险?”夏梦一惊,连忙问道,“老师,那怎么办?”
缓了一会儿,弹幕上又飘过几个字。
【顺势而为,谨言慎行。】
这之后不管夏梦再怎么问话,直播间对面都没有反应。
“唉,老师这么快又下线了。”
她好看的美貌微微颦蹙,嘴里反复默念着“顺势而为,谨言慎行”几个字。
“老师到底是什么意思,‘顺势’要顺哪边的势?”
夏梦心中有些纠结,她暗暗琢磨着,咸阳宫里先不说安国君时日无多,历史上安国君正式登基后没几天就离奇驾崩,就算安国君不死,对君子政来说也不是主要的危险来源。
“安国君现在已经是秦国的实际最高掌权者,君子政只是他的孙辈,而且才九岁,还是刚从赵国回去的,在秦国没有可以说是任何根基,根本不能对安国君的王位造成任何动摇。”夏梦自言自语道,“所以,从利益相关来看,安国君对现在的君子政来说才是咸阳宫里最安全的?”
那华阳夫人和太子子楚呢?
“咸阳宫里另外有话语权的也就这两位了吧,”夏梦拍了拍额头,“子楚在邯郸时是通过吕不韦的游说才过继到华阳夫人名下,从公子变成太子,这两人是一伙的吗?”
不,就算华阳夫人和太子子楚现在是母子关系,但就不一定是一条心的啊。
“华阳夫人扶子楚上太子位是为了巩固自己日后的地位,要巩固自己的地位,肯定还是听话的棋子更好使。”
子楚作为秦国的太子,日后的秦庄襄王,那位彻底铲除东周王朝残余的庄襄王,会甘心一直任人摆布?
“子楚能在赵国做数年质子,还在秦赵关系最恶劣的时期安全逃回秦国,明摆着是个狠人啊。”
夏梦看向床上睡得正香的小孩儿,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小孩儿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
“同样在赵国当了数年质子,还能在秦赵关系恶化最激烈的时期在邯郸平安存活好几年,最后统一六国的最狠角色可不就在这儿么。”
夏梦一脸恍惚,又戳了戳小孩儿软软的脸颊。
她总觉得自己似乎要抓住些头绪了,可一转念又总是缺了点什么,老师又不在线,她想问都没处问。
“反正假定华阳夫人和太子子楚之间暗中有隔阂的话,那回邯郸之后,君子政是选一方投靠好,还是保持中立?”
夏梦啧了一声,按她的经验来看,中立才是最得罪人的。
“所以老师说的‘顺势’到底顺的哪边啊。”
归秦的队伍在新田城中一连休整数日,轻伤的侍卫们和仆从在医官的诊治下皆已大好,重伤的人手则需在城中继续休养。
侍卫首领朝君子政禀报道:“君子,行程不能再耽误,队伍需即刻启程前往咸阳了。”
“你们的伤都养好了吗?”小君子政抬头问道。
“谢君子关心,”侍卫首领抱拳道,“有几人重伤未愈,已经安排在城中医馆住下休养,其余轻伤者均以大好。”
小君子政挥挥手,立刻决定道:“行,那通知下面的人手,收拾一下,今天就重新启程。”
侍卫首领却没有立刻告退,反而神色有些犹豫。
小君子政见他神情有异,问道:“可是还有难处?”
“回君子,”侍卫首领这才老实交代,“夫人病了,不愿启程。”
就在这时,小君子政耳边忽然传来叮的一声,余光瞥见游戏面板的光屏上刷新出一条新任务。
【突发事件:称病的赵姬】
【事件描述:队伍即将重新启程前往咸阳赵姬却称病不出,若不说服赵姬上路,回到咸阳的日子将遥遥无期。】
【任务内容:说服称病的赵姬重新启程。】
【任务奖励:随机。】
【提醒:玩家的行为方式会影响人物性格和关系,请谨慎行动。】
小君子政忍不住挑眉,奖励居然又是随机的,这破游戏还能不能行啊。
“我去看看赵姬,你传令下去,做好启程的准备。”小君子政朝侍卫首领丢下话后便转身出门去了赵姬那边的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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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姬的房门是关着的,小君子政抬手敲门:“阿母,儿来看你了。”
屋内没有回应,君子政正想继续敲门,就听屋内忽然应了一声,一名婢女将房门打开。
“见过君子,赵姬请君子进屋。”
小君子政踱步进屋,见面色苍白的赵姬靠在榻上,正有些虚弱地揉着额角。
夏梦看着满脸涂着厚厚一层粉的赵姬,心里有些无奈,反正她已经感受到赵姬不想继续上路的决心了,不然赵姬以赵姬平时的金贵程度,肯定受不了整天涂那么厚一层粉在脸上装病。
她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虽然路上确实艰苦,但赵姬必须跟君子政一起回咸阳才行。
小君子政上前一步走到赵姬的床榻边,朝赵姬问道:“阿母可还好,是那日在轵关陉上受了惊吓?”
赵姬微微掀开眼皮,有气无力地说:“是政儿啊,那日的刺客好生骇人,若再这么下去,为娘怕是不行了。”说着她又握住小君子政的双手,真切地说,“这一路咱们母子受尽惊吓,轵关陉上可是有秦军把守的,竟然也能出现那许多刺客,还不知后面的路会如何,政儿不如跟娘回邯郸吧。”
夏梦心里一滞,原来赵姬是想回邯郸。
也对,赵姬怎么说也是赵国人,从小长在邯郸想必还是第一次真真切切遇上这么多的刺杀。以前就算赵国人想杀在赵国做质子的公子楚和君子政,也不会把她拍在前面,加上留在邯郸还有她父母庇护,现在路上遇险,她想回去也能理解。
可是君子政这边需要她这个做娘的证明身份,毕竟公子楚离开邯郸时,君子政还是个才两三岁的幼童,她总不能去赌太子子楚的记性好不好,能不能认出当年那个两三岁的小娃吧。
“阿母,”小君子政拿出手帕替赵姬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宽慰道,“儿明白阿母初次离家远行,定是难以割舍远在邯郸的外大父和外大母。”
赵姬连连点头,面上的粉末都摇得掉下来一层,细小的颗粒飘在空气里,小君子政当即鼻头一痒,打了个喷嚏。
可以说,赵姬想回邯郸的心思是非常急切了。
“那阿母可曾想过,”小君子政擦了擦鼻头,继续说,“赵人中不乏痛恨我们母子之人,我们之前在赵国境内时,有侍卫保护尚且还有游侠不断前来行刺,若我们继续留在邯郸,外大母和外大父岂非还要继续受我们连累?”
赵姬一听,果然皱着眉头犹豫起来。
小君子政趁热打铁,又说,“阿母,阿父还在咸阳等你!”
“当真?”赵姬顿时睁大一双美眸,朝小君子政追问道,“他当真还在等我,可为何这些年迟迟不来借接我?”
见赵姬果然心思摇摆,小君子政继续说:“阿父若不等阿母,如今我们又去哪里找机会回咸阳?”小君子政朝赵姬肃声道,“此次轵关陉遇袭,定是有人不愿见到我们母子回咸阳,越是如此,阿母更该去咸阳找阿父才对。”
赵姬听完恍然大悟,从床榻上坐起身道:“政儿说得对,就该去咸阳,现在就出发。”
终于说服赵姬,小君子政又踱步回屋准备收拾收拾启程,结果点开面板一看,劝说赵姬的任务倒是完成,可奖励是半点也没看见。
“我的奖励呢,就算是随机奖励总该也有奖励吧?!”
13. 第 13 章
夏梦看着显示已经完成的任务面板顿时气极,之前的任务就算奖励只有一盘点心,但至少还能看见个奖励啊,这次居然连块糕点都没有。
“有没有搞错啊,什么破游戏,”小君子政戳了戳任务面板是显示完成的任务栏,结果什么东西也没掉落,“这不是骗人吗,能找系统讨个说法吗?”
显然,系统也是找不到的。
“什么破系统,只会发任务,就不能好好发奖励吗。”
君子政把游戏界面每一个角落都点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无所获,系统当然也没出现。
这时,屋外忽然传华炎的声音。
“君子,该启程了。”
“这就来!”
小君子政应了一声,立刻关掉面板推门出去。
归秦的队伍出了新田之后一路向西南又走了几天。
路上有马车可以坐,但路上的车辙深浅不一宽窄也不同,坐在马车上十分颠簸,队伍里的马车走着走着还有陷进前人车辙的风险,夏梦便常让君子政在车厢内挂机睡觉,自己坐在车厢外看沿途的风景。
“我先歇会儿,下午再继续。”
坐在另一边驾马车的华炎已经给夏梦讲了一上午齐国的事,实在有些累得慌,游戏面板上的相关数值飙升,再说下去,他身上就该挂负面效果了。
“那行吧,”夏梦从车厢里取了一只水囊出来,递给华炎道,“给,润润嗓子。”
“谢了。”华炎接过水囊仰头喝了一大口,终于把面板上的数值调回正常阈值。
“前面差不多该到潼关了。”夏梦抬手指了指远处。
华炎朝前方看去:“是‘山河表里潼关路’说的那个潼关?”
“嗯,”夏梦点点头,朝前面眺望,指着远处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山脉笑了笑,“看那儿,是华山,‘山河表里’说的就是潼关内的华山和关外的黄河。”
【哭了,正在背这首词,后面还要默写。】
【前面都初三了还在看直播的吗,滚去学习。】
【快来人,把这个初三的叉出去。】
“华山啊,”华炎望着远处的山峰展眉一笑,“以前倒是还没机会去过。”他顺手把刚才发弹幕那位初三的学生送进小黑屋,“好好学习,考完试再放你出来。”
【哈哈哈,这是什么劝学主播吗?】
【瑟瑟发抖,大学的不用被叉出去了吧。】
华炎说着又转头看向夏梦:“话说,你怎么跟个人形自走地图似的,到哪儿都认识路。”
他原本还以为自己能把太行山摸熟络已经够厉害了,结果出了太行山之后全是夏梦在带路,她甚至还能估算出队伍每天到下一处落脚地的时间。
夏梦耸耸肩:“没办法,文科生出场自带技能,不过一些古今变化大的地方我也不行。”
直播间里的文科生顿时不淡定了。
【呜呜呜,我一定是个假文科生,我路痴。】
【哈哈哈,我到现在都很好奇,我的初中地里老师是怎么在黑板上随手把黄河画那么标准的。】
【美人姐姐该不会是把地图全背下来了吧,哈哈哈。】
夏梦看见华炎光屏上的弹幕时,得意地扬了扬眉,笑道:“没错,我还能徒手画地图,可以精确到大部分河流走向的那种。”
“你是文科生?”华炎笑道,“你这本事放古代,哪个将军出去打仗不抢着带上你,看来这游戏还挺适合你。”
“对啊,”夏梦将手举过头顶,阳光从指缝间落下来,“学考古的。”她收回手,扭头看向坐在她身边拉着缰绳的华炎,问道,“你呢?”
华炎朝夏梦笑了笑,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保密。”
“呵,”夏梦顿时冷笑一声,“不说算了。”
【主播你不行啊,你问美人姐姐人家就告诉你了,你自己的反而保密,这不公平。】
【会不会聊天啊主播,不会就放着我来,美人姐姐看我,我讲相声给你听。】
不管直播间的弹幕怎么刷,华炎最后都没有松口,夏梦朝华炎瞥了一眼,发现他对这件事还挺认真,于是也不再逼问,重新挑开话题。
“看,前面到黄河了!”夏梦扶着车厢壁的门框抬手指着前方。
华炎抬眼望去,就见宽敞的大河在前方流淌。
队伍走近黄河后,侍卫队长带人去渡口便寻找住宿的地方,现在太阳快落山了,众人需要先休整一晚再出发。
不多时,侍卫队长便领着队伍进了一处河边逆旅。
侍卫队长朝下了马车的小君子政禀报道:“君子,我等今晚在此处留宿,明早乘舟走渭水去咸阳。”
“好,今晚就有劳诸位守夜了。”
小君子政安排了几句便进了厢房。
让小孩儿躺到床上挂机睡觉后,夏梦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双手托着下巴倾身靠在窗台上。
只见窗外星夜灿烂大河奔腾,流淌的河水带来一阵清风,吹走一整天的疲惫。
忽然,夏梦从刚才起就一直挂着的直播间界面亮了一下。
“老师终于发弹幕了?”
夏梦侧目看去,果然是她老师熟悉的小篆弹幕。
【在何处?】
夏梦朝直播间的光屏笑道:“老师,队伍已经到风陵渡了,明天一早坐船沿着渭河去咸阳。”
帝王端坐在玉璧前,抬起凤目朝璧中的大河之景看去,眼神怀念地勾起唇角,抬手在玉璧上写道:
【在封陵津?】
夏梦反应过来,点点头,说:“嗯嗯,这个时期是叫封陵津来着。”她说着又指着黄河对岸一处建筑,道,“老师看河对岸,那里就是以后建潼关的地方诶。”
【潼关?】
他的弹幕刚发出去,就见玉璧中的弟子又托着腮一边叹息一边自言自语。
“唉,可惜以后黄河河岸渐渐朝北移,南岸原本的河床露出水面,潼关还得跟着挪位置。”弟子又指了指奔涌的大河,道,“现在这黄河水还不算太浑浊,等以后真黄起来了,多过个几代人,三年决个堤,十年改个道,还不够赈灾的。”
帝王听得剑眉一皱,正想问话,就见摆摆手弟子又道:“不过现在还好,黄河下游还在齐国地盘,真要操心也等君子政一统六国当上秦始皇再说,而且现在河道环境也还不错,根本不用操这个心。”
夏梦自说自话完,正要关上窗户,就见她老师的弹幕又出现了。
【缘何决堤,如何治水?】
夏梦看着弹幕微微一愣,她老师果然是在国外长大的吧,毕竟黄河的问题,中学地理老师应该都会讲才对。
她清了清嗓子,暂时充当起地理老师。
“黄河的问题主要来自黄土高原那边,也就是秦国北面那片山岭。”
夏梦说着转身去竹篮里找了块薄木板出来,拿着刻刀,动作娴熟地在木板上刻画出一条中间呈“几”字形的蜿蜒大河,又画出大河的几条主要支流。
看着木板上成形的河道,她满意地用手指了指左侧大河发源的位置。
“老师你看,这里就是黄河的发源地,黄河一路从源头向东流,”夏梦说着,纤细的手指便沿着河流往右侧移动,“到了这个大弯道的地方就是引起后来下游决堤的重要原因了。”
夏梦在黄河“几”字形弯道靠右下的地方画了个不规则的圈,指着这个圈中的地方说:“这里就是黄图高原的位置,不过现在这座高原还被绿植覆盖,没有黄土遍布。”
她在“几”字形右下角的拐弯处延伸出的渭河北岸戳了个小点:“这里就是咸阳的位置,”夏梦说着又在渭河跟黄河交汇的地方戳了个小点,“这里是我们现在停驻的封陵津。”
夏梦说完,重新指着刚才黄土高原的位置,道:“黄河流经黄土高原的时候,河水带走了高原上巨量的泥沙,这才导致河水变得浑浊。”她一边说着,手指又移向黄河下游,“这些泥沙最后跟着黄河水来到下游,经过成百上千年的堆积,使黄河的河床慢慢上涨,最后河床高于河岸,自然就容易决堤了。”
她叹了一口气,耸耸肩道:“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黄土高原上的植被还茂盛着呢。”
过了一会儿,光屏上划过一条弹幕。
【还未讲如何治水。】
夏梦一愣,随后笑道:“黄土高原水土流失造成的问题,当然多种些草种些树,保护水土就能缓解一二啊。百姓在高原上生活,种地放牧伐树都会破坏高原上的环境,如果能控制住生活在高原上的人口数量,不让上面人口激增,也是对高原环境的保护。”
过了会儿,光屏上又划过一条弹幕。
【只是如此?】
“这是从源头来缓解黄河水患问题,需要长年累月的坚持才有效果,”她托着下巴,指尖轻轻敲击着脸颊,“至于下游那边,按时清理河道加固河堤,疏通水渠修建水库什么的,这些也都有用,像昭襄王时期的蜀郡太守李冰修建的都江堰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湔堋?】
看到新弹幕,夏梦连连点头道:“啊对,这会儿都江堰是该叫湔堋来着。”她耸耸肩,无奈道,“不过这些法子咱们现在都用不上啊,小君子连公子都还没当上呢。”
帝王端坐在玉璧前,一边神采飞扬地在木板上刻画大河的舆图,一边听白捡的弟子讲如何治水。
忽然,殿外传来寺人的声音。
“陛下,上朝的时辰已到!”
帝王剑眉一扬,停下手中的刻刀,抬手在玉璧上写下一句话便起身离去。
夏梦正聊得起劲,还想顺便跟她老师讲讲白天从华炎那儿听来的六国八卦,就见光屏上又飘出一条弹幕。
【朕有事离去,下回再说治水之事。】
接着,屏幕上又闪过一条系统消息。
【用户赢为主播送出100000点全息币。】
“老师是哪儿来的土豪,每次打赏都是十万?”夏梦有些惊讶,玉白的手指卷起鬓角的一缕秀发,“而且老师今天下线怎么还专门给我打声招呼啊?”
……
番外一丨幼年秦始皇
一个玉雪可爱的总角小孩儿拿出一张干净整洁的方巾,从桌上捡了几只热气腾腾的水包用方巾裹好揣进怀里,他朝院子里张望片刻,见家中长辈没在这边,于是欢欣地悄悄从后门溜出去。
小孩儿一路小跑,急匆匆穿过繁华的街道来到北城中的渚河边。
河边有不少妇人在敲洗衣物,小孩儿踮起脚尖朝沿岸望去,果然在老地方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孩儿心里一喜,整了整衣襟快步朝那人影走去。
“政见过廉先生。”秦政一板一眼地朝那人恭敬见礼。
河边这位廉先生是个身材魁梧的白须老者,廉先生见是之前遇上的那名童儿又找来了,他哈哈笑道:“不急,且待我捉这鱼上来。”
“先生请便。”
秦政说完就见廉先生身子朝后一仰,单手抓着鱼竿一甩,鱼线立刻在空中划出一道浅色的弧线,一条活蹦乱跳的大肥鱼破水而出,两三下便被廉先生捉拿归案。
大肥鱼在廉先生手上拼命地摆着尾巴,甩地水珠四处乱溅。
秦政好奇地想上前看看,又被这攻防一体的小水珠逼得不敢靠近,只能躲在廉先生身后探出扎着两个小角的脑袋,一双稚嫩的凤眼稀奇地打量着这条大鱼。
廉先生见这小仙童好奇的模样着实乖巧,于是转身豪迈地将大肥鱼往前递了递:“想要就拿去,回家让你阿母炖汤喝。”
“多谢先生美意,”秦政连忙摆手辞谢,“使不得,这条鱼是先生所获,政怎么拿走。”他说着又朝廉先生行了个晚辈礼,眉眼弯弯地说,“政今日特意来寻先生,是想听先生继续讲故事。”
廉先生哈哈大笑,一拍结实的肚皮,说:“可。”他随手将大肥鱼往旁边盛着水的木桶里一扔,坐回原地又重新下饵将鱼线抛进渚河中,一边调整鱼竿一边说,“老规矩,水包换故事,”他看向秦政,捋着胡须笑问道,“东西你可带了?”
“带了,”秦政欢喜地从怀里取出还带着暖意的布包,双手递到廉先生面前,“是先生爱吃的酱肉包。”
廉先生满意地接过布包,打开一看就见里面躺着四只还热乎的大水包,他拿起一只咬上一口,软乎的面皮裹着喷香冒油的馅料着实美味。
“妙哉!”这小娃娃家的庖厨果然有一手,调的馅儿当真是他吃过最美味的。
廉先生一口气连吃三只水包,又将剩下那只递到秦政面前:“你也吃。”
秦政也不客气,捧着最后那只水包咬上一口,满眼期待地等着这位廉先生讲故事。
廉先生拿出手帕擦了擦手,又抬手将自己的白须打理干净,他望着渚河上波光粼粼的水面,感慨一番后终于开口道:“上回说到秦王愿以十五城易惠文王所得楚和氏璧,今日我继续与你讲这蔺相如完璧归赵之事。”
秦政一双大眼睛里落满亮晶晶的小星星,十分期待又认真地点点头,他吃完手中香喷喷的水包便规规矩矩地在廉先生旁边坐好。
廉先生见秦政一副乖巧等待的模样也不急着说故事,反而朝他问道:“我且问你,若换做是你,你可愿以这楚地和氏璧来换取秦国那十五座城池?”
秦政一双小手托着下巴认真想了想,片刻后回答道:“玉璧虽美却无法与十五座城池等同,政自当换之。”他思忖片刻,又补充一句,“但政若有十五城,定是不会换这和氏璧的。”
廉先生捋着胡须哈哈大笑道:“是此理!这和氏璧又怎能抵得过秦国十五城,秦王又岂会当真愿意以十五城换区区一块玉璧,惠文王当初自然想到此理,遂招来文臣武将共商此事。”
秦政好奇地问道:“请问先生,文臣武将如何说?”
这时河面上的鱼线一动,廉先生立刻收线,结果鱼钩上不仅没有大肥鱼,鱼饵也没了。
廉先生也不气馁,重新下饵抛线,他回忆道:“惠文王与诸大臣皆以为此和氏璧若给了秦王,秦王许诺的十五座城池自然不可得,若是不给,秦国兵力强盛,恐会大兵压境。”
秦政不解地抬起手指扣了扣脸颊,问道:“一块玉璧而已,秦王又何至于劳动兵队?出兵一次资耗甚多,定然远超一块玉璧之价,秦王又何苦派兵?”
“你个小娃娃自然不懂,”廉先生失笑地摇摇头,他揉了揉秦政的小脑袋,解释道,“此事不仅是一块玉璧的问题,而是关乎秦王威严。”
“关乎秦王威严?”秦政问道,“先生是说这块和氏璧是秦赵两位大王的较量,甚至是两国之间的对垒?”
廉先生点点头,赞许地看了一眼年幼的秦政:“一国之强大,在兵力上来看是清晰可见的,但这种强大还彰显在别处。”他看向远方的河面,继续解释道,“秦王来信让惠文王交出和氏璧,表面上是以城池换宝物,实则众人皆知这十五座城池绝不可得。”
秦政想了想,说:“所以秦王此举无异于让赵王白白送上那块和氏璧?”
“然也,”廉先生捋着花白的胡须道,“惠文王若将玉璧送上,又得不到秦王许诺的城池,赵国也无法因区区一块玉璧而与强秦大动干戈,此事惠文王便只能认栽。可在诸国看来,这自然是赵国弱于秦国,是示弱的苗头,这般无异于使秦王威严更甚,而赵王则反之。”
秦政双手捧着脸颊思忖片刻,说道:“而若赵王不愿将和氏璧送去秦国,诸国则以为赵国不惧秦国,赵王敢于和秦王争锋,秦王自觉威严受损,为此便极可能出兵攻赵。”
“孺子可教也,”廉先生赞扬地看了秦政一眼,“是以秦王和惠文王所争从来不是这区区一块和氏璧,而是两位国君的威严和两国在诸国之间的地位。”
秦政两条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看来一国在别国眼中的地位很是重要。”
廉先生扬竿收线钓上来一条小鱼,他将鱼嘴从鱼钩上上取下,复又将这条小鱼扔回渚河中。
鱼儿在水面上激起一圈水花,一入水便慌忙游走。
“这自是十分之重要的,”廉先生拿出方巾擦了擦手上的水渍,说,“一国强盛,别国自然轻易不敢来犯。”他看向在身边乖乖坐着的小娃娃,戳了戳自己的胸口,说,“如今我强你弱,你自然只能听我的,我让你作甚你就作甚。可日后你强我弱之时,你便不必再听我的,该反过来换我听你的了。”
秦政仰着小脑袋朝廉先生道:“政求教于先生,自然当听先生的。”
廉先生哈哈大笑,惊飞一只在不远处啄食小虫的鸟儿。
他打趣道:“你个小娃娃倒是口齿伶俐,我可不及你。”
天上的日头渐渐升高,敲洗好衣物的妇人呼朋唤友结伴离去,渚河岸边慢慢空旷起来。
秦政兴致勃勃地催促道:“先生快讲讲这完璧归赵之事和那位蔺相如有何干系。”
廉先生微微一笑,卖了个关子:“这干系就大了。”
秦政歪着小脑袋好奇地望着廉先生,就连有只鸟儿飞到他肩上歇脚也顾不得驱赶。
廉先生收回鱼线又将鱼竿放到一旁,这才继续道:“这蔺相如乃是当时宦者令缪贤的舍人,惠文王之忧无人可解,缪贤便向大王举荐舍人蔺相如,言说此人可为大王出使秦国。”
秦政疑惑地问道:“所以赵王最后还是同意将和氏璧送给秦王了?”
廉先生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忽然,他弯腰捡起一枚石子朝河中飞掷而去。
秦政的视线立刻被那枚小石子吸引,刚一扭头就见一只破水而出的鱼儿被小石子击落水中,鱼儿咕噜噜吐着泡泡逃走了。
“彩!”秦政激动地拍着那双稚嫩的小手为廉先生喝彩。
“多练练你也能行。”廉先生哈哈一笑,这才回答秦政刚才提出的问题,“惠文王自然要将和氏璧送去秦国,只因蔺相如为大王晓陈利弊后,唯有将玉璧送出一法可解。”
秦政:“为何?”
廉先生:“秦强而赵弱,秦王既然愿来信以十五城换和氏璧,若不换,岂非是惠文王理亏?”
秦政双眼一亮:“若将玉璧换去,而秦王不兑现之前诺言,那便是秦王理曲。”
廉先生拊掌道:“然也。”
秦政想了想,又问道:“可若是秦王不怕理曲,就是要拿走玉璧又交换城池呢?”
廉先生笑道:“这便是蔺相如的厉害之处了。”
“先生请快快讲来。”秦政催促道。
“蔺相如携和氏璧入秦面见秦王后,秦王果然对此璧十分满意,”廉先生回忆道,“但秦王也如先前所想,并未有任何要换出城池的打算,于是蔺相如谎称和氏璧有微瑕要为秦王指出,从而将玉璧重新取回手中。”
秦政一双线条尚且圆钝的凤眼睁得大大的:“宝物在手,秦王当有所顾忌。”
廉先生大笑道:“正是此理,蔺相如以和氏璧相要挟,逼迫秦王斋戒五日再来取玉璧。”
秦政:“秦王同意了?”
廉先生点头道:“自是同意了。”
秦王不赞同地摇摇头:“这和氏璧不要也罢。”
廉先生看着身边小小的童儿不由笑道:“你这小娃娃倒是看得开。”小小年纪便这般果决,当真有秦君之风。
好在蔺相如当年遇上的不是这小娃娃,廉先生感慨地摇摇头,此子日后得势,这天下恐要大变。
廉先生抬头望着青天白日的高空,叹息道:“要变天喽,你且回去罢。”
秦政抬头往天上看了看,日头正高高挂着呢,哪里会变天啊。
不等他反驳,廉先生已经收拾好东西,将那条大肥鱼用草绳穿起来递给秦政:“给,拿回去炖汤喝。”
秦政连忙摆手:“怎能拿先生的鱼,先生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廉先生嘿嘿一笑,将穿着鱼的草绳挂在小孩儿手上,拎着鱼竿和木桶转身便大步离开岸边。
“先生,故事还没讲完呢,”秦政连忙快步追上去,“蔺相如是如何带着和氏璧离开秦国的,先生你告诉政啊。”
廉先生不回答,只扛着鱼竿自顾自往前迈步。
秦政手里穿着活蹦乱跳的大肥鱼,一边小跑一边喊道:“先生你别急着走啊,这位蔺相如可是如今的蔺上卿?”
廉先生哪里会等他,待秦政追过去时,这位身材魁梧的老者早便走的不知踪影。
……
番外二
秦政顶着大太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方才追出老远也没赶上廉先生的步伐,这位先生看着年纪大,但动作比他迅捷多了,他上次也是这样把人跟丢的。
“唉,只好下回再让先生讲完故事的结局。”秦政叹息一声,见手上串着的大肥鱼因为离水太久已经奄奄一息,于是他赶忙回家去。
北城内住着大量的赵国官员和百姓,街道两旁商肆林立,各种作坊店铺里都是相看货物的顾客,街道上国人往来不绝,当真繁华至极。
秦政摘了几片宽大的树叶裹着那条大肥鱼快步往家走,走得累了便在街边歇歇脚。
他蹲在地上,隔着树叶戳了戳艰难翕动着嘴巴的大肥鱼,又看了看手心里被草绳勒出的红印子,真是拿这条好几斤重的大家伙有些没办法。
秦政无奈地揉了揉手上的草绳印子,估计这样一路回家非得让草绳磨破皮不可。
他自言自语道:“还是再找几片树叶垫一垫为妙。”
秦政正要起身去摘树叶,就在这时,他忽然察觉面前一暗,有好几道影子投在在他跟前的空地上,他抬头望去,等看清来人时,一张玉雪可爱的小脸立刻沉了下来。
“噫,原来是赵政,我还当是不长眼的乞人在此拾人所弃之物。”来者一身华服,瞧着十余岁的模样,一双眼睛差点翻到天上去,他朝秦政轻蔑地嘲笑道,“尔等秦人果真蛮夷粗鄙之辈,连死鱼都捡。”
秦政没有搭理这人,低头重新用树叶包好那条大肥鱼便起身绕开面前几人继续往家去。
“赵政!我跟你说话呢,谁允许你走了!”那人不依不饶,转身就带着一群跟班重新堵在秦政面前。
秦政无语得想翻白眼,可良好的教养不允许他这样做,全当他今天倒霉,遇上这种晦气家伙。
面前这碍事的家伙是赵王的孙子之一,唤作赵迁,为人品行不端,仗着其父的宠爱日常欺压同辈,对手下私人隶臣妾更是喊打喊杀,作为滞留在赵国的秦国质子,秦政平日里自然没少被赵迁刁难。
秦政却不怕他,左右不过打上一架。
赵迁是个好面子的人,本人又从不知收敛,这会儿被秦政当众甩脸子,他自然不会咽下这口气。
“哼,区区秦国野种也敢在邯郸猖狂,我要你好看!”赵迁解下腰间的马鞭,作势就要朝秦政身上抽去。
秦政狠狠盯着赵迁的动作,他身体紧绷,下一秒就要将手中那条快要死掉的鱼砸在赵迁那张讨厌的脸上。
“公子且慢。”这时,一名年纪稍长两岁的男孩拉住赵迁扬起来的手。
赵迁火气刚发到一半,怒目瞪向抓住他的人,叱问道:“燕丹,你要帮他?”
燕丹摇摇头,视线在秦政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流连片刻,最后语气玩味地说:“这就是公子的不是了,眼前这位哪有半分像男儿,该唤他政嬴才是。”
赵迁眼珠一转,随后视线不怀好意地在秦政脸上扫来扫去,他恶劣地大笑道:“善!就该唤作政嬴!汝母与秦人苟合生汝,便给汝个机会伺候我。”
他说完就朝几个跟班打了个手势,示意要捉住秦政。
“猖狂!”
秦政怎会坐以待毙,将手中的大肥鱼往旁边一扔便直直地将赵迁扑到在地,随后不管赵迁的跟班如何,一顿乱拳便狠狠揍在赵迁脸上。
“嗷——”
赵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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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痛,奋力地想要挣脱开,结果没想到竟然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人压着打得无法反抗。
那群跟班见状又不敢动手打秦政,秦政的外曾大母可不是好惹的人物,他等家中早就提点过,而且也是怕自己不小心误伤赵迁,赵迁此人睚眦必报,他们可不敢担这个风险。
于是众人只能手忙脚乱地去拉扯秦政,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将鼻青脸肿的赵迁从地上拉起来。
秦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赵迁冷哼一声:“敢羞辱我阿母,该打。”
这句话可不是秦政一时激愤才说的,对子骂母就是该打,哪怕赵迁搬出赵王来也是该打。
赵迁疼得龇牙咧嘴,捂着自己肿成馒头的右脸指着秦政发狠话:“今日汝不伺候好本公子休想离开!”
这时,一名身着华服的翩翩少年带着一众随侍从旁边路过,此人目不斜视,出口却道:“女倡之子,果然如此。”
原本正在纠缠秦政的赵迁跟班忽然停下动作,纷纷朝少年行礼道:“见过王孙嘉!”
赵迁气极,朝着那人的背影怒喊道:“赵嘉!尔敢再说一遍!”
王孙赵嘉脚步不停,只不咸不淡地说:“目无兄长,此为一过,呵斥王孙,此过二,掌嘴。”
赵嘉左右两名寺人躬身应道:“唯。”
两名寺人体格十分结实,一看平时就没少练武,两人转身几步上前,一人抓住赵迁,一人抬手就是大耳刮子伺候,扇得赵迁吱哇乱叫。
赵嘉带着随侍离开后,秦政撩起眼皮瞥了两边脸肿成猪头的赵迁一眼,淡淡地说:“赵迁,尔等还不配同我说话,下次六艺比试胜过我再来。”至于燕丹,他连看也没看一眼。
此人虽于他同在赵国为质,却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话说完,秦政再也不管赵迁如何气急败坏,捡起丢在旁边的大肥鱼,挡开拦路赵迁和燕丹便径直离开。
燕丹望着秦政远去的背影嫌恶地啐了一声:“果然蛮夷之辈。”
秦政快步追上前面的这位赵王孙,说道:“赵嘉,今日算我欠尔人情。”
赵嘉只管大步朝前走,冷嗤道:“我可不帮秦人。”他只是想教训赵迁而已,才不屑与秦人为伍。
秦政也不管赵嘉如何回答,丢下刚才那句他就提溜着那条已经晕死过去的大肥鱼往家走了。
转过繁华的街道,秦政终于回到自家院外,他理了理衣衫,就见草绳串着的那条大肥鱼居然又蹦跶了一下。
秦政轻轻悄悄地推开院门,好巧不巧,就见他外曾大母抄着手站在院中直勾勾地盯着这里,旁边地上还插着一柄短剑,是他平日习武用的。
赵母看了看自己偷溜出去的曾外孙,问道:“今日耍得可尽兴?”
秦政知道外曾大母愿意主动同他说话就是没生气的意思,他捧着那条又活过来的大肥鱼呈到外曾大母面前:“这是渚河边垂钓的先生所赠,给外曾大母煮汤喝。”
赵母无奈地叹了口气,曾外孙实在乖巧懂事,她就是想严加管教也凶不起来。
她接过那条回光返照的大肥鱼,换来一名隶妾给鱼去掉草绳送去水缸里养着,又拉过秦政磨破皮的小手心疼地吹了吹,问道:“可是与人起了争执,若只是拎条鱼回来恐怕不会伤得如此严重?”
自从他夫君走后,儿子不成大器,这一脉就逐渐落没。当年她打听到秦国公子异人的消息,心里忽然动了些念头,倘若两边联姻,她家这一脉却还有些家底可助公子异人回秦后在秦国争取一番,届时,这位秦王之孙的身份水涨船高,也能反助她家这一脉东山再起。
可人算不如天算,联姻是联成了,秦赵之间却爆发了那场无法化解的大战,她子也命丧于此,如今家中只有她祖孙三人相依为命。
好在这曾外孙神灵早慧,将来定有大作为,只是她不得不严加教导于政儿,反倒苦了这小娃娃。
时也命也。
秦政望着外曾大母担忧的眼神心中暖意流淌,任由她老人家给他吹吹还有些疼的伤口。
他打小就知道自己在邯郸是个什么处境,他是秦王孙异人之子,又生在秦赵交战后,从前他阿父在邯郸做质子,两国交战后阿父回了秦国,这便是其中缘由。
廉先生与他讲过,那场战争里两国伤亡数十万人,如此深仇大恨又岂能善了。
他刚记事时还不明白外曾大母和阿母为何总是不让他外出,别的孩童日日都能与二三同龄之人在外玩耍,他却要日日困在这方寸之间。
这几年他到了进学的年纪,外曾大母终于松了口风,虽平日除了上下学他以外他也不能随意走动,但偶尔也是能趁机出去透透风的。
可那些同学之辈却时常欺辱于他,他虽不怕,但也担心连累他外曾大母和阿母。
当年秦赵血战,因外舅大父之故,赵王便对外曾大母怨恨在心,外曾大父又早已先去,如今家中全靠外曾大母独自支撑,赵王也是为了笼络人心才看在外曾大父的颜面上放过了他。
但今日打了赵迁之事,他是绝不后悔的。
……
番外三
赵母给秦政上了些伤药便让他回屋看书习字,小娃娃手心手背都有破皮,要是今日再继续习剑,伤势准会变严重。
秦政刚要回屋,就见一名年轻的美艳妇人急匆匆过来。
“阿母。”秦政顿住脚步,朝赵姬见礼。
“为何独自外出?”赵姬抓住秦政稚嫩的肩膀厉声问道,“为何?不是说过外面凶险不可出去,阿子若有不测,阿母该如何去寻乃父?”
秦政双肩被掐得生疼,不等他回答,赵母便出声道:“如今已不同从前,政儿偶尔出去一回也无妨,无需如此。况且寻不了又如何,家中还养不活汝?”
赵姬满脸错愕,当年那吕氏商贾可说嫁于异人便有望成为秦国太子的夫人,若太子登基,那她就是秦国王后。
她现在的地位怎能与此相比。
赵母不等赵姬说话便唤来一名隶妾,吩咐道:“送淑女回屋。”
这个外孙女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当初若不是她托人寻了那吕氏商贾牵线搭桥,这孩子也不会落得如今下场,她自是不愿再苛求于她。
只是这几年赵姬到底受了大惊,尤其是大战刚结束那几年成日里提心吊胆,还要带着小娃娃东躲西藏,也不怪她如今一有个风吹草动便惊慌失措。
赵母心中默默叹息,摸了摸秦政的脑袋让他自去看书。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届时所有重担都要压在这小娃娃身上。
秦政回屋取了沙盘将昨日习得的文章默写了一遍,又拿来书简仔细对照检查,确认无误后才打开今日要学的内容通读。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秦政便抱着书简去找他外曾大母讲学了。
因数年前那场大战之故,凡是邯郸中文韬武略之辈几乎都对赵家避之不及,唯恐与赵家扯上关系影响自己仕途,更有甚者还要狠狠踩上一脚,以示自己的嫉恶如仇与对赵王的绝对忠诚,顺便衬托一下赵王的宽宏大量和对罪臣家属的极度仁慈。
所以秦政到了该启蒙的年纪,赵母却无法为他寻到心仪的老师。
有些碌碌无为之辈倒是愿意看在银钱的面子上来此教授秦政,可赵母却瞧不上那些无用之辈,秦政是她寄予厚望的晚辈,是有望日后重振门楣的,她怎能忍受不把最好的学识交给他。
无奈之下,赵母只好自己肩负起这一重担,好在他夫君当年留下许多书简,其中兵书更是少有人家能企及,这娃娃如今还小,学一学也是足够了。
赵先生精于九数,早年为赵王管理赋税,后来又为赵国征战沙场,还曾大败秦军,因战封君,其中荣耀当真是羡煞旁人。
赵母与她夫君伉俪情深,往日里也一同练武习读兵书,若非如今垂垂老矣,她是要狠狠把秦政这小娃娃操练成一名猛将的,绝不能像她儿子那般只会书上论道。
唉,可惜她如今身体大不如前,只能带着这小娃娃耍耍把式锻炼身体。
“孙子曰,‘计利以听,乃为之势,以佐其外。’”赵母朝乖乖听课的秦政问道,“何解?”
外曾大母昨日所讲的内容秦政熟记于心,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听之以克敌制胜之策,佐之以助我强军之外势。”
赵母满意地点点头,又问道:“‘势者,因利而制权也。’下一句为何?”
秦政立刻答道:“‘兵者,诡道也。’”
“善!”赵母十分欣慰,这小娃娃显然是提前做过功课的,“今日便为汝讲解何为‘因利制权’,何为‘诡道’。”
秦政端正地跪坐在锦席上,不由自主地挺直腰背,他昨日就想请教外曾大母这是何意了。
……
日子一天天过去,树叶花草慢慢枯黄,邯郸渐渐凉了起来。
这日,秦政同外曾大母言说后,便换了身厚实的胡服,又小心地取了泡软又晾干的干莲叶包上几只热气腾腾的水包,一切准备妥当,他提上自己的短剑就往北城外的树林去。
自从那次偷偷外出的事被外曾大母发现后,秦政便得了他外曾大母的首肯,以后只要同家中知会过,便不再拘着他白日出去玩耍。
此后,秦政便日日都去渚河边寻廉先生,只是廉先生并非天天都在那处垂钓,运气好时,他接连两日都能找着人,运气不好时,便可能三五日才能碰上一回。
不过秦政从不沮丧,就算当日没听到廉先生讲的故事,他自在渚河边走走也很惬意。这些年他大部分时日都在府中度过,如今能随意出行已是万幸。
没想到就在前几日,廉先生给他讲一位唤作盖聂的剑术大师的故事,秦政刚好提到自己在随外曾大母习剑,于是廉先生便让他次日带上剑去北城外的小树林寻他。
秦政何其聪颖,早便看出廉先生不是个普通老者,与外曾大母言说后便得知,这位廉先生是如同他那位未曾谋面的外曾大父一般久经沙场的猛士。
如今廉先生让他带上剑去寻他,不是要传授他剑术还能是什么。
于是那日后,其中便每日早早地去北城外的小树林等候廉先生,外曾大母不仅不拦着,反倒乐得不用她自己来教了。
秦政来到北城外的小树林时,辰时才刚过,廉先生会晚一点才到。他将怀里的莲叶包放在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这才取了佩剑开始温习昨日所学招式。
日头升高了些许,秦政收势归剑入鞘,他正要拿出怀里的手帕擦汗,忽然察觉背后有风声响起。
秦政:“!”
顾不得多想,秦政立刻勾手举剑格挡,只听叮的一声响,他便觉手心一痛,短剑从手中脱落坠地。
“尚可。”廉先生收回手中木剑,赞许地看了秦政一眼。
“见过先生!”秦政朝廉先生见礼后才重新拾起自己的短剑,珍而重之地擦拭干净。
因为秦政如今年纪尚幼,赵母为他准备的短剑比之寻常短剑轻了不少,廉先生虽是老者却甚为魁梧,他这个小娃娃当然接不住廉先生的剑,光是格挡一二已经能得廉先生一声称赞。
“今日这水包个头真大,”廉先生也不矫情,拿起大石头上的莲叶包拆开塞了一只进秦政嘴里,便兀自抓起一只香喷喷的水包咬上一大口,“哟,这馅儿也不太一样。”
秦政歪着小脑袋笑了笑,说:“外曾大母说昨日得了稀奇食材,请先生尝尝。”
“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廉先生满意地捋了捋胡须,又是一大口咬在水包上。
秦政见廉先生喜欢,又说:“外曾大母还说烙一烙兴许味道更好,下回试试。”
廉先生一口吃掉剩下的水包,哈哈大笑道:“这回是我有口福!”
一老一小用完早点,廉先生照例点拨秦政半个时辰,收工后,廉先生如同往常让秦政先回。
秦政照着原路往家去,没曾想,路过渚河边时却被一群“老熟人”拦住去路。
“政嬴,看汝今日往何处逃!”
14. 第 14 章
夏梦见老师下线,索性便关掉直播间,她正要关窗休息,就听见有人敲门,打开房门一看,来人竟然是赵姬。
“夫人是来找君子的?”夏梦朝赵姬道,“君子已经睡熟了。”
赵姬探头朝里看了看,见小君子政在床上睡得正香,犹豫片刻,便将一只包袱递到夏梦手里。
“这是我亲手为政儿做的,明日等他醒后交给他。”
等夏梦应下后,赵姬这才离开。
夏梦重新关上房门后,游戏面板忽然自己弹了出来。
【恭喜玩家获得“称病的赵姬”任务奖励“赵姬亲手缝制的虎头鞋”x1。】
夏梦看清光屏上的字后,忍不住秀眉一挑:“这是任务奖励?”
她打开包袱一看,里面果然是一双“虎头”鞋,当然,前提是知道这是虎头鞋才能看出来。
这双虎头鞋不仅审美独特,还一只大一只小,夏梦走到窗边,在小君子政的脚边比划了一下,没有一只是合脚的。
“唉。”
夏梦叹了口气,刚想把这件有些过于离谱的任务奖励收进小君子政的随身行李中,随手点开道具信息一看,结果只见上面写道:
【赵姬亲手缝制的虎头鞋:赵姬在前往封陵津的路上亲手所制,一只大一只小,反正穿不了。此物又名赵姬的良心,关键时刻可以唤醒赵姬对嬴政的良心。】
夏梦看完道具介绍后深吸一口气:“原来还是个稀有道具啊。”
她立刻把这双看不出虎样的虎头鞋小心收好。
第二日一早,所有人准备完毕后,归秦的队伍乘上前往咸阳的楼船,沿着渭水逆流而上。
楼船的第一层是舟子们划桨的地方,第二层是侍卫们住宿的地方,第三层在甲板上,是赵姬和小君子政歇息的地方。
夏梦让小君子政回房睡觉挂机,自己则拎着竹篮装着木板和刻刀来到船头处坐下。
河面上的清风撩起夏梦的袖摆,旭日的暖光洒在她乌黑的发间,衬得她细腻的肌肤越发玉白,整个人仿佛笼罩上一层光晕。
华炎才刚起床吃过早饭,开着直播间走到甲板上时,一眼就瞧见船首坐着的人。
他微微愣神,忽然间想起自己之前刚认识夏梦时,把她误认成游戏人物,还想靠送礼物刷人物好感来着。
华炎不由地轻笑一声,抬步朝夏梦走去。
【啊啊啊这是我免费可以看的吗,美人姐姐背影杀我!】
【什么叫江山美人图,这就叫江山美人图!华山、黄河、朝阳、楼船和美人!】
【美人姐姐请狠狠地踩我,不要怜惜我!】
【呜呜呜美人姐姐给个姬会,性别不要卡那么死。】
【前面的以为不卡性别你就有机会了吗,拿着号码牌去后面排队。】
华炎在夏梦身边坐下,见她在木板上刻画的正是黄河和华山相望的景色,华炎疑惑道:“你之前不是都刻一些城池建筑什么的吗,黄河和华山现实世界里不是都有?”
夏梦轻轻吹开薄板上的木屑,朝华炎挑唇道:“你就不懂了吧,这叫‘岳渎相望’,华山和黄河两相对望,本来就是难得一见的名景。”她说着又指了指刻在黄河上的船只,“而且重点是这些船只啊,这些船只代表着秦国现阶段造船能力的其中一部分,具有相当高的考古价值。”
“好吧,”华炎支着下巴看了一会儿,问道,“需要我帮忙吗,虽然没你刻得好,但还是能看得过去。”
夏梦乐得有人当帮手,从竹篮里拿出一块空白薄木板递给华炎,半点不拿华炎当外人地叮嘱道:“就麻烦你画那些小型船只吧,主要画船只的外形结构,如果你能看出那些船是用什么材料造的那就更好了,直接备注在旁边就好。”
华炎点头接过木板,拿出一把匕首在木板上比划一下,立刻便照着黄河上的小型船只开始刻画。
夏梦见他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又清了清嗓子补充道:“船上的人也别忘了哦,主要画那些人的衣物鞋帽和发型就好,要是可以就再画画他们在干什么。”
华炎眉峰一扬,扭头看向夏梦:“我看着像张择端那种绘画大师?”
夏梦一本正经地拍拍华炎的胳膊:“但你可以是华炎大师,加油,我相信你!”
直播间里的弹幕瞬间哈哈哈笑成一片。
【哈哈哈,主播别怂,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
【主播加油,你可以的,哈哈哈今天就要见证华炎大师的诞生。】
【美人姐姐看我,我学素描的!】
【前面的去后面排队,我建模师,我先来!】
楼船在水上行了一段路程,夏梦将刻刀和刻好的木板都放进竹篮里,拍拍衣服上的木屑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
“快看,到洛水了!”夏梦指着前面不远处出现的一条河道兴奋地说。
华炎停下手中的匕首,朝夏梦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有一条河流从北岸汇入渭水:“照这个速度,明天就能到咸阳吧?”
“嗯,”夏梦点点头,“差不多明天吃过午饭歇一会儿就能下船了。”
“那就好,”华炎转了转手中的匕首,继续在木板上刻画没完成的部分,“我看那小孩儿今天上传后就一直在睡觉,多半是晕船了,等明天下船后我看看能不能去给他找点山楂和橘子吃吃。”
【哈哈哈,主播原来是奶爸人设吗,政哥都要感动哭了。】
【这难道不是主播在提前抱政哥大腿,等以后政哥登基,回忆起这段记忆,那主播就是记忆中的贴心大哥哥,高低在兵马俑留个大坑给主播啊。】
【妙啊!】
【哼哼,我们始皇崽崽这么萌,有个专属奶爸怎么了。】
夏梦尴尬地咳了一声,心虚地朝她身后小君子政睡觉的房间瞟了一眼:“那什么,现在橘子的主要产地在楚国,秦国不容易买到,你直接找找山楂吧。”
华炎一愣,显然没考虑过下船后买不到的橘子的问题,朝夏梦笑道:“多亏你提醒我,不然要白跑大半天。”
夏梦摆摆手:“顺口一说而已。”
等华炎把手中的木板刻好放进竹篮后,夏梦连忙拎起竹篮,朝华炎指了指身后的房间,说:“我先过去看看君子睡醒了没。”
“好,”华炎点点头,“小孩儿是差不多该吃饭了。”
夏梦提着裙摆快步进了厢房,没一会儿,华炎就看见小君子政推开房门,沿着木梯下到甲板上。
华炎知道夏梦只能在小君子政睡觉的时候上线,现在见他一个人出门也不意外。
华炎起身过去,朝小君子政问道:“君子,一会儿该用午膳了,现在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只见小君子政绷着个小脸,微微点头:“嗯。”
【啊啊啊,刚睡醒的始皇崽崽,我抱住就是一口猛亲。】
【崽崽快看看麻麻,麻麻好想你!】
见小孩儿好像没有晕船特别厉害的样子,华炎这才把点心和茶水拿到甲板上,让小孩儿坐下吃东西。
乘着楼船往咸阳走反倒比太行山中那段路舒坦不少,就连赵姬一路上都没吭声。
船行的很快,第二天上午便快要到泾水和渭水的交汇处。
因为昨天被华炎怀疑过一次,夏梦今天都没敢给小君子政挂机睡觉。
这会儿小君子政正悠闲地和华炎坐在船头吹风看风景,华炎见夏梦不在线,便自觉地找来夏梦的竹篮,帮她刻画沿途的风景,夏梦对这个自觉又勤奋的队友表示很满意。
没过一会儿,两人就见一条浑浊的河流汇入渭水,一清一浊的两条河流在交汇处竟然分得明明白白毫不掺和。
夏梦不在,华炎便充当起导游来:“君子你看,前面那条便是泾水,过了泾水就是咸阳了。”
小君子政板着脸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是泾水。”
看到泾河,直播间里也热闹起来。
【哇,泾渭分明不是泾河水清澈,渭河水浑浊吗?】
【那是现在,古代反过来的。】
【我记得杜甫有一首好像就写过,‘浊泾清渭何当分’,应该是这个吧?】
【是杜甫的《秋雨叹》,说明唐朝时还是渭河比较清澈。】
小君子政偷偷瞥向华炎大剌剌放着的直播间光屏,看到这几条弹幕时便微微点头。
午后,楼船终于在咸阳的渡口停靠。
小君子政终于跟着华炎下船,脚下还有些飘飘忽忽。
“终于到咸阳了。”小君子政望着眼前人来人往的繁华景象感叹道。
这一路上从邯郸到咸阳走了快一个月不说,大大小小的刺杀还不少,夏梦这辈子都没出过这么艰难的远门。
华炎低头朝身边的小孩儿说:“君子一会儿跟着夫人走,我去给君子买些山楂来。”
小君子政点点头:“炎侍卫去寻些猴楂即可。”
华炎离开后,小君子政刚想去找赵姬,忽然听见耳边传来叮的一声,久别的系统电子音随之传来。
【恭喜玩家夏梦成功走出新手村,获得称号‘大秦菜鸟’。】
【特别提醒,新手保护模式即将关闭,请玩家时刻注意人物状态,人物身上负面效果过多会给人物造成不可逆伤害,请玩家及时清除人物负面状态。】
“喵喵喵?”小君子政瞪大一双眼睛,“我千辛万苦累了大半个月,跋山涉水躲避追杀好不容易到的咸阳,你跟我说才出新手村?!”
……
番外四丨幼年秦始皇
“政嬴,看汝今日还往何处逃!”
赵迁嚣张的声音分外刺耳,惹得过路行人纷纷侧首,众人见其穿着另有说道后皆是避之不及。
秦政横了赵迁一眼,握住短剑的手紧了紧,若不是良好的教养不允许他这般做,他当真要一剑刺死这狂徒。
蠢如狗彘,烦不胜烦。
赵迁见秦政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透出几分不耐烦就更来劲了,猥琐地大笑起来。
这群人都是十岁往上走的年纪,能跟赵迁混到一处的,无不是家族大有背景的,成日里在家中见惯了笙歌燕舞,在外时也学得一副吊儿郎当的流氓模样,此时更是不消赵迁发话,众人便自发散开将秦政包围在其中。
燕丹倒是稳稳跟在赵迁身后,只拿眼神上下扫视秦政,片刻后作出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惋惜道:“可叹并非真淑女,如若不然,日后定是倾国美人。”
赵迁猥琐一笑:“是或不是又如何,今日管叫此子伺候好本公子。”他说着大摇大摆地走向秦政,作势要捉住秦政,“今日可没赵嘉那厮来扫兴,看谁人还能救得了你!”
秦政冷哼一声,手中短剑一转便将赵迁的手狠狠挡开,他厉声道:“豕犬之辈安敢狂言!”
话音一落,秦政不等赵迁和一众跟班反应便欺身上前,剑鞘当空一劈便抽在赵迁脸上,将此人揍得人仰马翻。
“嗷——”
赵迁上回被揍得鼻青脸肿,脸上的伤才好了没多少时日,今天又挂给了彩,当即痛得嗷嗷直叫。
“公子!”
燕丹见状立刻扑在赵迁身上替他挨揍,倒不是他喜欢自讨苦吃,他本就是燕国送来赵国的质子,平日里靠着巴结赵迁才过上些许好日子,上回赵迁挨揍他没拦住秦政那小子,回去就被赵迁撒了好一通气,为此他的日子难过不少。今日他若是还无甚表示,日后保准在赵迁这处讨不得好。
只可恨秦政那厮如此猖狂,他二人同为质子,此子非但不用巴结赵迁,还敢出手揍他,当真可恨至极。
其他跟班见状也想上前表现一二,可秦政手中那把短剑不是吃素的,众人瞻前顾后万不敢轻易动弹。
有燕丹做肉盾,赵迁总算喘过一口气,他立刻怒吼道:“抓住赵政!抓住这野种!”
众跟班见赵迁开口,这才壮着胆子朝秦政围了过来。
秦政却不管这些,只朝着赵迁露在外面的手脚上狠狠劈打,反正今日彼辈人多,他定是讨不得好,索性一次揍个够本,看这狂徒下次还敢再来。
“快!快抓住他!”
燕丹被打得嗷嗷叫唤,一边在心中埋怨一边呼唤众人快些,他虽想表现一二,可万不愿真就在此受死。
众人见秦政并不攻击他等,胆子也跟着大起来,一窝蜂上前便抓住秦政双肩,让他再挥不动短剑。
秦政眼看着就要被拖开,抬脚狠狠往赵迁腿上一踹。
“嗷!”
赵迁疼得吱哇乱叫,发狠道:“扔下去!将这野种扔到河里去!”
众人听令,抓住秦政手脚抬起他就往渚河边上丢。
秦政跌落在地上眼看就要滚进河里,他死命抓住岸边杂草最后才堪堪停住,只是半截身子已经没入水中。
“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伯也执殳,为王前驱……”
恰在此时,不远处一名圆脸的中年男子唱着《伯兮》路过。
圆脸男子脸上带笑,显然是心情正好,却忽然听见一群少年的呼和怒骂声从渚河边传来。他扭头一看,顿时收敛表情顿住脚步。
一群华服纨绔正要将一个小娃娃丢到渚河里去,为首的还是王子偃之子,赵迁!
圆脸男子见状不妙,立刻后退几步,转头高声道:“平原君且留步!我有要事相商!”
“平原君来了?!”
赵迁听到远处有人呼唤平原君顿时一个激灵,这位大人可不是好招惹的。
平原君乃是当今赵王之叔伯,就连他父亲都对此人恭敬有加,况且这位最是容不得他们这些小辈胡来,若是被这位发现今日之事,他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算汝走运!”
赵迁一跺脚,立刻灰溜溜从另一个方向逃走,燕丹等人见状自然不敢逗留,连忙追着赵迁跑了。
圆脸的中年男子悄悄往这边一瞧,见赵迁等人果然离开,于是赶紧将秦政从水里捞起来,问道:“可有大碍?”
秦政拍开身上的草叶,缓了缓这才朝圆脸男子拱手见礼道:“无碍,多谢先生相助,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无事便好,”圆脸男子笑道,“便唤我毛先生。”
秦政再次朝这位毛先生执礼:“政谢过毛先生。”
“怪哉怪哉,”毛先生捋着胡须,凑到秦政跟前稀奇地打量着了他一眼,“方才听其等唤汝政嬴,我还道是个女娃,未曾想竟是个男娃。”
“哼,”豆丁大小的小娃娃冷哼一声,一边拧着湿透的袖摆一边道,“彼辈无礼之徒,徒增笑耳!”
毛先生被这小娃娃一本正经的狠话逗得哈哈大笑,他躬身朝秦政问道:“不想教训教训其等?我可助汝。”
秦政停下手中的动作,一双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最后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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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报仇,十载不晚。”
毛先生表情一顿,好奇地问道:“此话怎讲?”
秦政一振袖将双手负在身后,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讲起了廉先生曾经给他讲过的故事:“据说当年范雎遭人陷害,身受重伤,后来此人离乡入秦得秦王重用,十载后此人成功手刃仇人。”
他看向毛先生,一双稚气的凤眼闪着光亮:“范雎既可等,我亦可等。”
毛先生听得怔愣,范雎,前秦相范雎……
政嬴、政嬴……难道此子是秦王孙异人之子?
毛先生心中大震,面上却不显,他又仔细将面前的小娃娃打量一番,心道无怪平原君曾提起过此子,果非常人。
他看了看天色,见空中渐渐聚起乌云,于是朝秦政道:“怕是要下雨,快些归家换身衣物,当心染上风寒。”
秦政自然知晓风寒的厉害,也不多逗留,拿回自己的短剑就匆匆往家去。
……
番外五
“怎会如此,身上都湿透了,”秦政刚一回家就被赵母逮了个正着,赵母一边拿手帕给他擦头发,一边吩咐人准备热水,“快,先换身干的。”
赵母说完取了干净衣物放在秦政手里,让他自去屋中更换。
秦政老老实实取了衣物回屋,方才半截身子泡在水里,身上的衣物早就湿透了,湿漉漉的衣料贴在身上别提多难受,风一吹还凉飕飕的。
他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自然知道再不把这湿衣物换下来容易伤风。
“嘶——”
方才在渚河边差点滚落河中,他用力抓紧岸边的草茎才没真掉下去,只是手心破了好几处皮,这会儿衣料摩擦到手心里的破皮处,疼得他皱了皱眉头。
秦政用清水洗了洗手上和脸上的脏污,擦干后这才换了身干净衣裳。
过了些时候,热水烧好了,他听见外曾大母让他去沐浴,在热水里泡了会儿,秦政这才感觉舒坦不少。
沐浴更衣后,秦政在塾中落座。
赵母朝他问道:“可是公子迁等人又为难于汝?”
秦政没有反驳,只说:“近日内,赵迁当是不敢再来寻衅。”
赵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个曾外孙的脾气她还是知道的,不是老实受欺的性子,但此子也不会去无故招惹麻烦,定是赵迁等人先动的手。
左右都是小孩打架,只要赵迁没缺胳膊断腿,赵王是不会主动来为难一个童儿的,毕竟一国之君的颜面更为重要。
至于赵迁他爹,王子偃,此人在赵王眼皮子底下谨小慎微还来不及,自然不会管自己的某个儿子跟谁打了一架。
倒是赵迁之母那处容易出岔子,赵母思忖片刻,心道此人乃是一介女倡,若是爱子心切,怕不会顾及颜面为何物,就是当众撕破脸也未可知。
她可听说王子偃对此女喜欢得紧,若是此女在王子偃枕边鼓动几句,王子偃也未必不会找个由头对政儿下手。
赵母看了一眼已经在乖乖温书的小娃娃心中不由生出无尽怜爱,如今世道正乱,这小娃娃一出生又背上秦赵两国的深仇大恨,这些年来的日子无一日不是过的心惊胆战,实在是可怜得紧。
她兀自在心中叹息,心道是该出去走动走动了。
她夫君虽已亡故,但从前也在朝中结交了不少人脉,就是她自己,这邯郸贵妇之中也少有她不认识的。
无论如何,她总是要保住这小娃娃的。
秦政安安静静地跪坐在席上细读昨日学习的兵书,未曾注意到这位处事不惊的外曾大母已经心念转了又转。
看着窗外日头西斜,赵母从席上起身,朝秦政道:“今日到此为止,政儿用过晚膳再喝些汤药便早些歇息罢。”她说着又摸了摸秦政的额头,见这小娃娃尚无大碍,才说,“夜里我让人守着,若是不发热还好,若是发热起来有你好受。”
秦政恭敬地朝赵母施了一礼,说:“政儿记下了,外曾大母放心。”
说完,他便将书简认真收拾好准备用膳。
……
番外六
宽敞的塾舍内,圆脸的毛先生正在与一名鬓发微白的老者对弈。
老者走出一棋后,朝对面的毛先生问道:“听闻先生今日有要事与我相商?”
毛先生一顿,随后呵呵笑道:“果逃不出君耳。”他一边看顾棋局,一边回答道,“臣今日路过渚河边,见一群华服少年在欺负一个小娃娃,作势要将那小娃娃扔到河里去。”
老者眉心一皱:“竟有此等恶事?”
毛先生嘿嘿笑道:“君有所不知,臣当时定睛一看,发现为首的少年竟是王子偃之子,公子迁,臣素闻此子行事不知收敛,又想救下那小娃娃,于是只好打着君之名号骗上一骗。”
老者戏谑道:“先生倒是会给我找事。”
毛先生却知道这位老者并未生气:“遂素知君有大量,自不会因此事与遂为难。”
“此事先生不必担忧,”老者哼了一声,严肃道,“王子偃教子无方,我自当寻他一问究竟。”他落下一子,看向廉先生,“只看先生作态,此事却不会如此简单。”
“瞒不过君,”毛先生嘿然一笑,“问题出在那名差点被扔到渚河中的小娃娃身上。”
“哦?”老者好奇地问道,“那娃娃有何特异?”
毛先生干脆放开棋局,说道:“此子身份有异。”
老者忽觉不妙,追问道:“能有何异?”
毛先生以指蘸水,在桌面上写了个“秦”字。
老者心念电转,脑海中忽然一道灵光闪过,他抬袖在桌上落下一个“政”字,抬眼看向毛先生:“可是此子?”
毛先生收敛住面上的表情,沉默地点了点头。
老者从锦席上起身,负手在塾内踱步片刻后长叹一声:“原来如此,竟是此子。”
窗外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鸟鸣,竟是只小小的麻雀在院中啄食。
老者沉默看望了片刻,最后无声地摇了摇头,复又坐回锦席上。
毛先生见老者如此情貌,他忽然神色一凛,起身朝老者拱手一礼道:“君有所不知,遂观此子极为不凡,日后若是归秦,定是赵国之患,君不可不防!”
老者沉默良久,最后神色复杂地唤毛先生坐下,他道:“先生既有此言,我自是不疑此子日后成就。”他叹息一声,复又缓缓道,“只是胜身负故人所托,故人之子已然陷于长平,如今唯余此子而已,胜不可再毁约于故人。”
毛先生感叹道:“君果真重信之人,毛远不及矣。”
“况且那位秦国王孙也未必还记得此子,说不得此子日后就是故人家中之砥柱,”老者苦笑一声,道,“这位故人当年何其风光,谁知世事无常,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
长平一战,天地翻覆。
次日一早,赵母将秦政唤至跟前。
她摸了摸秦政毛茸茸的脑袋,温和地说:“政儿,这几日便在家中温书,暂无外出。”
秦政向来心思敏锐,立刻想到昨日之事,他本该一口应下,此时却有些忧虑:“可我昨日已于廉先生约好……”
赵母笑了笑,说:“无妨,我自会为汝与那位先生言明。”
事情交代完,赵母便带了人出府。
秦政在门口望了一会儿,直到站得有些累了才回到屋中。
15. 第 15 章
夏梦看着游戏任务栏恭喜玩家离开新手村的提示,顿时一口血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感情她大半个月里又是翻越太行山,又是乘船渡黄河的,就只配出个新手村?
“我是不是还得感谢感谢贵游戏没把出发时间定在寒冬腊月啊,”小君子政冷笑道,“那不还得再体验一把李白的‘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游戏系统当然没有回音,只有那条恭喜玩家离开新手村的系统消息还留在界面上,夏梦没奈何,刚出新手村就刚出新手村吧,她还能怎么办,横扫六合这种任务都接了,新手村任务就算再难也只能忍着。
“所以,关闭新手保护模式又是怎么回事?”小君子政喃喃地切到角色属性面板,结果发现属性栏竟然多了许多之前没有的东西,“体力值20……居然真有体力值?”
夏梦想起之前华炎等她说不吃东西体力值会降低的事,原来不是她和华炎的游戏模式不同,而是她因为还没出新手村,角色有新手保护。
小君子政点开体力值查看数值详情:“人物角色所需正常体力值在60点以上,体力值低于60点将视不同原因出现饥饿、困乏、疲惫等各种负面效果,体力值低于10点时人物将有生命危险,请玩家注意将人物体力值保持在正常水平。”
“还能有生命危险?”
话音刚落,小君子政忽然捂住嘴跑到一边。
“呕——”
“君子,君子,”婢女和侍卫发现异常连忙跟了过来,“君子可是身体有恙?”
“我……”
小君子政话刚到嘴边便两眼发黑脚下一软朝地上倒去,幸亏守在一边的侍卫动作敏捷地伸手接住,小君子政才没有直接摔在地上。
“政儿如何了?”
“君子身体恙,速寻医官过来!”
小君子政昏迷前隐约听见赵姬和另一名男子的声音,只是来不及看清那人是谁。
等夏梦再次醒来时,感觉自己身体酸软疲乏,胃里的呕吐欲险些压制不住。
她勉强睁开眼睛,只见自己身处在一间宽敞房屋中,身下的床榻上铺着华美的丝绸,屋内家具古朴典雅,完全是一路上住过的那些驿站和逆旅不能比的。
“这里……难道是咸阳宫?”
她正疑惑着,就听见华炎的声音从屏风外传来。
“君子可是醒了?”
见华炎转身从屏风外往内走,小君子政干咳一声,回应道:“醒了。”
华炎探手在小君子政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放心道:“烧已经退了,还好医官来得及时,不然就麻烦了。”
小君子政一双尚且还有些圆钝的大眼睛看向华炎,朝他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华炎扶小君子政起身,端了一杯水喂到他嘴边,说:“君子一路舟车劳顿,再加上在渭河上时有些晕船,路上进食又少,所以下船后体力不支晕倒了,之后便开始发热。不过君子不用担心,用药后,现在已经退热的。”
【呜呜呜,心痛我的始皇崽崽。】
【崽崽下次身体不舒服要提前说,麻麻担心。】
【主播给力点啊,赶快把飞机搞出来,政哥以后巡游我大秦的疆土就可以直接开大飞机了。】
【大飞机大飞机,主播快搞大飞机!】
新手保护措施取消后竟然这么凶险,夏梦被自己之前的操作吓出一身冷汗,她这是刚出新手村就差点宣告游戏结束,还好小君子政身体素质过关,不然一切都完了。
华炎见小君子政听话地把碗里的水喝完,又拿出几个红彤彤的小果子喂到小孩儿嘴边:“这是之前说要给君子买的猴楂,君子先吃一点,可以抑制呕吐感。”
“嗯。”小君子政点点头,接过猴楂放进嘴里。
猴楂酸涩的味道果然将胃里的呕吐感缓缓压下去,身体感觉好受不少。
君子政吃完手中的猴楂,眉头终于舒展些,朝华炎问道:“炎侍卫,这里是何处?”
“这里是太子的居处,”华炎拿手帕给小孩儿擦了擦手,又给小孩儿解释道,“君子昏迷时,太子的门客吕不韦恰好奉命到渡口迎接君子和夫人,等医官为君子诊治后,吕不韦便将君子和夫人送到了这里。”
华炎给君子政擦完手,正要收起手帕,就瞥见弹幕上的吐槽。
【主播到底会不会擦手啊,始皇崽崽手指还没擦干净,上面还有黏黏的果汁。】
【可恶可恶,主播走开放着我来,政哥的手由我来守护!】
华炎挑眉一看,就见小孩儿正十分自觉地朝他摊开手,露出指缝间黏上的污渍。
他撩起眼皮看向靠在床头的小孩儿,发现君子政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显然是在问他为什么不擦干净。
华炎只好认命地重新给君子政擦了一遍手,等这小孩儿看着干净的双手终于满意了,他这才起身朝小孩儿说:“君子先休息会儿,我去找医官过来再为君子诊治一二。”
君子政目送华炎离开后,立刻打开光屏查看游戏面板。
“体力值已经恢复到60以上了,可怎么还会感觉身体不舒服?”
夏梦见体力值数值恢复正常,又朝其他数值看去,最后发现是君子政身上还依旧还挂着“晕船”和“生病”两个负面效果。
“看来还要难受一阵子了,”小君子政叹了一口气,撇了撇嘴,自言自语道,“唉,早知道在路上就不那么造作了,看来以后还得把健身这一项给安排上。说不定日积月累下来身体素质得到加强,最后可以突破四十九岁的大关呢!”
打定主意后,小君子政又点开了称号栏,之前系统提出成功离开新手村时,好像送了个称号来着。
称号栏中明晃晃挂着一个“大秦菜鸟”,君子政动了动手指,点开称号详情。
【大秦菜鸟:玩家成功活着走出新手村回到咸阳时获得的绝版称号,佩戴该称号可为人物角色增加10点防御值。】
“10点防御值,这有什么用?现在的游戏难道不是一刀99999?”
君子政切换到角色数值面板,找到防御值那一栏,只见上面显示的数值居然才个位数。
【防御值:3】
“3点,3点够什么用?难怪会附加10点防御值,不加的话这种面板根本没眼看啊。”
发现下面还有一行特别提示,于是君子政继续往下看。
【特别提示:累计防御值超过10点后,角色可获得非要害部位中一刀而不死的能力(大于一刀有概率死亡)。】
君子政会心一笑,毫不犹豫地点击使用称号“大秦菜鸟”,称号牌立即从包裹中消失。
“真是个好东西,不愧是绝版称号,这样的任务奖励多来点不好吗。”
用完称号牌后,君子政上下看了看,没发现自己头顶像普通游戏一样出现称号框,于是放心地躺会床上休息。
没一会儿功夫,华炎便带着医官进来。
医官给君子政把过脉之后又重新写了药方,华炎把药方交给侍女去煎药,自己留在屋里照顾君子政。
华炎端了一碗熬得浓稠的肉粥过来,对君子政说:“君子先吃点东西,一会儿好服药。”
君子政犹豫着点点头,接过铜碗和铜匙,又在华炎关切的视线下纠结好一会儿才一小口一小口吃掉带着淡淡咸味的肉粥。
华炎又给小孩儿擦了嘴,正打算让他先休息,就见两名已过而立之年的男子从屏风外进来。
看去来人后,华炎行礼道:“拜见太子。”
正靠坐在床榻上的君子政朝那两人看去,只见为首的俊朗男子面带关切地朝君子政走来。
君子政看清来人,一双尚且还有些圆钝的大眼睛立刻目光炯炯。
来人可不就是历史上第一位太上皇,现在的太子楚么!
……
番外七丨幼年秦始皇
日子照常一天天过去,有外曾大母叮嘱在先,秦政这几日都乖乖留在家中看书习剑,一次也未曾外出,倒是赵姬不知吹的什么风,还特地来看过他两回。
这几年赵姬时常大喜大悲,赵母担忧她不慎伤到自己和秦政,便将秦政带在身边看顾,赵姬等闲时候是万不会来寻他的。
“一晃这些年过去,”赵姬直勾勾地盯着秦政,仿佛在透过他看向另一个人,“乃父是否早已忘了我母子二人?”
秦政沉默地看向赵姬,他对王孙异人几乎是没什么印象的,若非自幼他外曾大母和母亲便说他是秦国王孙之子,若非这城中之人视他为仇敌,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还有这样一位父亲。
他摇摇头,回答道:“政不知。”
“不知?”赵姬忽然激动地掐住秦政的肩膀,尖利的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汝乃异人之子,为何不知?!”
秦政吃痛地皱起眉头,重复道:“不知。”
“呜呜呜……”
忽然,赵姬整个人卸力地瘫坐在地上,乌黑的发髻随着她的动作歪斜散乱,她悲伤地呜咽起来。
“为何?为何……”
赵姬自持美貌,凭她的家世与容貌在邯郸何愁如不了公子王孙的眼,她捂住脸颊痛哭起来。
为何?
是了,她家中败落了。
“若是当初不做妄想,便不会落得这般田地……”
赵姬摇摇晃晃地起身,失魂般地朝屋外走去。
秦政揉了揉生疼的肩膀,抬步缓缓跟在赵姬身后,直到目送她老实回屋,他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从他记事起,赵姬便时不时如今日这般作态,他早已习惯了,况且这两年赵姬已经很少如此,兴许这几日她又想起了往日种种罢。
也许再过几年,他阿母就会渐渐好起来,秦政如是想着。
又过了一日,赵母将秦政唤到跟前,说:“今日平原君夫人大设燕饮,汝随我同去。”
秦政本不知为何赵母忽然又要带他外出,但想到这几日赵母市场外出访友,似乎又明白了这次赴宴饮的目的。
平原君是如今赵王的长辈,其夫人所设宴饮既然让他同去,那赵迁之流自然也可能去。
秦政不再多问,当即应下。
……
番外八
快到申时,秦政随赵母来到平原君府邸,他只匆匆一扫,便看见两三个日常跟随在赵迁身后之人,心下越发肯定今日这宴会与前几日的事有关。
只是不知这位平原君夫人是出于何种目的才主动牵涉其中,他看了看外曾大母的背影,想到她老人家这几日时常外出,又觉得老人家或许是和这位夫人相熟的。
所以这位老夫人是想助他?
他正出神地想着,忽然见一名女子上前与他外曾大母言说了几句。
片刻后,赵母回身朝秦政道:“政儿,燕饮稍后开始,平原君夫人寻我叙旧,汝且先随这位淑女去歇息片刻。”
果然如此。
心中所想得到印证,秦政当即应下,跟随那名女子朝一处厢房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廊下,那名女子停住脚步,为秦政指了指房门,恭敬地说:“小君子,塾中有书简可取阅,君子可在塾内歇息片刻,燕饮开始前我会来唤君子。”
秦政虽有些疑惑为何将他独自引到此处,但外曾大母既然放心让他跟着对方走,他自然没什么可担忧的。
那名女子走后,秦政独自推开房门步入其中,只见屋内陈列着一堵堵整齐堆满书卷的木架,其数量比之他外曾大父当初留下的书卷也不遑多让。
他好奇地一排排看过去,这些书简种类繁多,除开六艺之属,还有各类经传,看得秦政恨不得不眠不休将之一一阅览。
就在他转过里侧一堵木架时,忽然发现窗边的书案前坐着一位正在阅览书简的老者。
秦政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朝老者施礼道:“秦政见过平原君。”
平原君放下手中的书简,捋着胡须上下打量了面前这个小娃娃一眼,笑呵呵说:“毛先生数日前还同我提及汝,未曾想今日便能见到,倒是意外。”
秦政年纪虽小,却不是什么都不懂二愣子,自然知道平原君这话只是说给他听听而已。
他身份特殊,在整个邯郸都没几个王孙贵族敢与他,甚至说敢与他外曾大母家往来,平原君夫人就算与他外曾大母有旧,也绝不会在平原君这个一家之主不同意或者不知情的情况下邀请他来赴宴。
所以今日的宴会说不得就是平原君借其夫人之手为之,而且这位是赵王的长辈,又是赵国德高望重的相邦,就算与他家偶有往来,赵王和赵国其他大臣明面上也不会为难于这位平原君。
秦政只当平原君说的是真的,他再次施礼道:“前几日得平原君与毛先生相救,政再次谢过平原君。”
平原君扬了扬眉,故意笑问道:“我如何救过汝?我甚至数年未见汝,去谢毛先生便可。”
秦政:“前几日政在渚河边遇险,毛先生借助平原君的名义才救下政,是以政不但要谢毛先生,还当谢过平原君。”
平原君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小娃娃竟然神灵至此,日后若当真能为赵国所用,定是少有之奇才。
他笑了笑,不再反驳也不再多说,只问道:“可会六博?”
秦政点头:“曾学过。”
平原君朝秦政招了招手:“来,坐下,与我对弈一局。”
秦政不推辞,在平原君对面锦席上坐下。
一老一少在窗下投箸行棋,正对弈到兴起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
“小君子,燕饮已始,还请速来。”
平原君听后意犹未尽地放下手中棋子,朝秦政挥了挥手,道:“汝且先去,燕饮后再来弈棋。”
秦政知道此行的目的,自然无有不应。
……
番外九
秦政回到宴饮场地,与他外曾大母言说一番后便在自己的筵席上坐下。
他抬眸扫视一圈,果然就瞧见了正恶狠狠盯着他的赵迁及其跟班,他收回视线不做理会,只等赵迁放马过来。
因为今日是平原君夫人组织的宴饮,平原君本人便未曾出席,而来受邀前来的也是邯郸各路贵妇人及其子女。
秦政之名虽早已传遍邯郸大街小巷,各家长辈无不叮嘱家中小辈切莫与他往来,但他不仅年幼,而且常年待在家中甚少外出,是以宴会上识得他的人不过寥寥,而且多是赵迁之流。
但赵母就不一样了,这位老妇人当年也是邯郸贵妇圈里的风云人物,她夫君与平原君互为至交,她又与平原君夫人交好,不仅如此,赵母甚至还能在长平之战前向赵王进言劝谏,足可见其本事。
在场的妇人之中,除了这几年刚出头的年轻一辈,几乎无人不知赵母。
众人三三两两,一边在席位上左右交头接耳,一边抬袖掩面偷偷朝赵母这边瞟,自然也就注意到跟随赵母一起前来的秦政。
因长平之战之事,整个邯郸几乎无人再敢明面上与赵家往来,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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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赵家养着个秦国王孙的儿子,那更是路过赵家门前都要骂上两句再走。
此战虽与席上这位老妇和小娃娃无关,可情绪总是需要发泄的,众人不敢对胡乱用人的赵王有意见,但席上这一老一少他们却是不怕的。
可今日平原君夫人将这祖孙二人请来宴饮,明摆着是向众人告知平原君府上要庇护赵家,众人今日自然不敢上前发难,不仅如此,恐怕就连日后也不能在明面上大肆折辱了,否则触怒平原君只会得不偿失。
只是众人想不通,为何平原君府上如今还愿意庇护这一家老小,赵家没了顶梁柱,如今早已只剩个空架子,可有半点值得拉拢之处?
赵迁将席上之人对秦政的指指点点看在眼中,心情顿时大好,看着眼中钉受人唾弃的样子,他当真是前所未有的痛快。
筵席在笙歌曼舞中临近尾声,平原君夫人见赵母和秦政那处无人前去寻衅,心中满意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名穿着华丽姿态妖娆的妇人忽然起身道:“今日有幸来到夫人的宴饮,不如请夫人考校考校我这不成器的儿子,也算赵迁今日沾光,得了夫人的指点。”
什么得平原君夫人指点,不就是想在平原君面前让自己儿子表现表现么,众贵妇谁看不出赵迁之母打的什么算盘,可谁又不想让自家晚辈能在平原君面前露脸呢。
众人之前不提,自然是怕惹平原君夫人厌烦,现在有人抢先当出头鸟,众人当然没有不赞同的。
平原君夫人看了说话之人一眼,片刻后才道:“倒是我的不是,忘了小辈们天性活泼坐不住,该给小辈们准备个游戏才好,”她看向宴席上的众人,问道,“不如便让小辈们玩个投壶之戏,诸位意下如何?”
投壶虽只是个投掷游戏,但却脱胎于射礼,用在宴饮上考校晚辈再适合不过,众人自然纷纷应和。
赵迁见事情按照母亲在家中与他所说那般进行,顿时精神一震,他今日定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胜过秦政,让这厮向他跪地求饶!
平原君夫人命人取来两尊十分精美的长颈小口金壶并若干箭矢和竹算。
壶高一尺二寸,壶腹五寸,壶颈长有七寸,壶口仅有两寸半,尚且不及成人拳头大。此乃宴饮上投壶之礼专用壶,口小腹大,难进难出。壶中还装有赤小豆,防止箭矢投入后触底返出。
箭矢乃是柘木制成,长约九寸。
秦政年纪虽小,但他看了一眼那两尊金壶并不退却。
若是直接比射礼,他还不一定能轻易赢下赵迁和他的跟班,毕竟他现在臂力有限,只能张小弓,远不及赵迁等人有优势。
但投壶不同,仅二矢半的距离,以他现下之能也可轻易投入,比的仅是投掷之人的准头和技巧而已。
一众少年人看得纷纷摩拳擦掌,大家心里都明白,今日这宴饮平原君没出席,但他等只要在宴饮上表现出色,定能被平原君看在眼里,说不得那日平原君高兴便在赵王面前举荐一二,日后何愁不能在朝中一展抱负。
平原君夫人命司射将金壶放置好,又安排乐工奏乐。
若是正式投壶礼自然是要奏《狸首》之乐的,但今日说到底也只是少年们游戏之举,平原君夫人便只让奏了一首卫风《淇奥》。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参与投壶的少年们按年纪排序,长者为先,一人投八支箭矢,司射以竹算计数。
第一位投壶的少年被司射引至金壶前二矢半处,此人手持箭矢,伴随着乐曲声将之投出。
秦政并未小瞧投壶之事,反而坐在席位上仔细观看这名少年投掷的动作和箭矢入壶的过程。
少年八支箭矢投完,司射高声唱道:“得中五矢!”
随后投壶之人陆续更换,没人投尽八支箭矢后便换下一人。
司射道:“请公子嘉投壶!”
赵嘉接过箭矢,瞄准壶口后用力一掷,中了。
八支箭矢皆投出后,司射唱道:“得中八矢!”
在场妇人与少年纷纷喝彩,赵迁不屑地冷哼一声,朝身边的燕丹使了个眼色,燕丹立刻心领神会地站到投壶处。
投壶之戏他早已熟练多年,每每投出,十有九中,就连公子迁这几日也是请他训练的投壶技巧。
燕丹自信满满地接过箭矢一一投掷。
第七支箭矢投出,箭镞稳稳坠入壶口,紧接着他胜券在握地投出第八支,谁知箭镞居然磕在壶口边沿,啪的一下弹到地上。
燕丹心中顿时大呼不好,赵迁不仅看秦政不顺眼,还看他同父异母的兄长公子嘉不顺眼,他方才领了赵迁之命就是要八矢全中不至于被赵嘉比下去,现在可如何是好。
下一个投壶之人便是赵迁,燕丹自知只是个来赵的质子,可不敢当着平原君夫人等人的面如此失礼地一直站在金壶前,他只能汗流浃背地退下,默默祈祷赵迁稍后能全中,再不济也要比秦政多中几支,免得事后找他泄愤。
结果赵迁比之燕丹还不如,八支投完,仗着年纪在众人之中还算小又多投了两回,结果总共才中了五矢,气得他回到席位上咬牙切齿,要不是有这许多人在场,他能直接破口大骂。
眼看着秦政起身走向金壶前,赵迁忽然高声道:“我早听闻赵政善投壶,依我看赵政今日定能胜过我兄长。”
赵迁之母巧笑道:“公子嘉何其不俗,又岂是旁人可比。”
公子嘉见赵迁母子二人一唱一和拿他做筏子,不耐烦地冷哼一声移开视线。
其他妇人虽看不上赵迁之母一介女娼,但更是看不上秦国王孙留在赵国的质子,自然纷纷附和一二句。
赵迁看好戏地大声催促道:“赵政,还不快快投来!”
秦政眉心微微一蹙,就听赵母不急不缓地说:“政儿,既然公子迁如此期待,汝可莫要失手。”
他心下了然,外曾大母这是让他好好表现一番,他心念电转,应下后忽然又朝平原君夫人的方向施礼道:“我欲将壶中赤小豆倒出,还请夫人允许。”
平原君夫人有些诧异,但见赵母依旧稳坐不动,便挥手命人按秦政的要求将金壶中的赤小豆全部倒出。
秦政站在空壶前二矢半前,手执一支柘木箭在众目睽睽之下朝壶中一投,进了。
惊奇的是那支柘木箭入壶后又弹了出来,被秦政稳稳接在手中,继而又朝壶口再次投去。
柘木箭在壶中一进一出,如此反复了近二十余次,秦政才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收手。
平原君夫人第一个拊掌道:“彩!”
远处塾舍内,平原君望着宴饮上的秦政感叹道:“处困而不惊,此子果然大才。”
从平原君夫人的宴饮回去后,赵迁等人一连许多日也没再来找过秦政麻烦,他便又像往常一样去寻廉先生习剑。
这日习剑完毕,秦政正待与廉先生告辞,却听廉先生说:“日后不必再来。”
秦政有些诧异,问道:“可是政有不足之处让先生不悦?”
廉颇却是摇摇头,只说让他不用再来。
秦政无法,只能先回家想办法。
谁知他刚一进家门,多日不出房门的赵姬忽然扑过来紧紧抱住他,神情激动地说:“政儿,乃父派了使者来接我母子二人去秦!”
去秦国?
秦政一时有些怔愣,随后想到远方那处只存在于故事中的邦国心中又生出无限激荡。
是啊,他是秦人,自然该回秦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