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声》
1. Chapter 1
明骊从「顾园」出来前,并不知道下了雪。
已是农历二月底,春分都过了几天,京安市却迎来了一场巨大的倒春寒。
整个世界被雪覆盖,盐粒子一样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了她一身,等她到医院时,眼角眉梢都是白的。
医院里人多得像是泡腾片扔进水里,喧喧嚷嚷,站在大堂好一会儿,她身上的雪才化掉。
明骊从兜里摸出张纸巾,擦干净已经流至眼皮上的水珠。
手指触到眼皮时,下意识一跳,她眼睛还不适应这种冰凉的温度。
明骊身上的水还没擦干净,有人就在她肩上拍了下:“姐,来了怎么不上去?”
声音脆生生的,但带着一股鸡蛋灌饼的味道。
明骊转过头就看见了明晞。
明晞的鸡蛋灌饼刚咬了两口,顺势递到她嘴边:“吃不?”
明骊摇摇头,“出来前吃了早饭。”
“又是牛奶吐司吧?”明晞撇撇嘴,发泄似得咬了口饼,“今儿的吐司是什么味的?”
“红豆。”明骊说。
明晞一顿,嘴里的饼顿时食之无味。
“你以前最不喜欢吃红豆的。”明晞嘟囔了句。
明骊只是笑笑:“挑食不是个好习惯。”
明晞:“……”
明晞不好在这种问题上跟明骊争辩,因为知道没法争,要不是她们家破产,明骊也不会草草结婚,到顾家那种古板又封建的高门大户里去受苦。
明晞心底唏嘘,面上却半分不显,把饼收好全拎到另只手上,空着的手挽上了明骊的胳膊:“妈念叨你好多天了,我骗她说你在舞团忙得抽不开身,她做梦都在喊你的名字,这才把你请了来,不然我是不会打扰你的。”
“这话说的。”明骊眉头微蹙,斜睨了她一眼,“我也不是什么大忙人,还能用得上打扰这个词?”
“你怎么不是?”明晞反驳:“上周刚跟顾大太太去了法国,回来还没顾得上休息就连轴转了三场晚宴,每天都喝个烂醉回家……”
话说到一半,明晞忽地噤声,小心翼翼地看向明骊。
却见明骊脸色未变,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小晞,这些是大人的事情,你不要打听太多。”
明晞扭过头不说话,电梯缓缓上升,拥挤的空间里俩人隔了些距离,没再言语。
等电梯停在七楼,出了电梯门后,明晞才低声道:“我也担心你。”
“顾家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还能把我吃了不成?”明骊笑了笑,“你放心,我过得很好。”
“可你天天喝得烂醉,还得吃红豆味的面包。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要吃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啊?”
明晞眼看着委屈起来,一双澄澈的荔枝眼顿时水汪汪的,却倔强地转过头不让明骊看。
“经历过没东西吃的日子,红豆也变得好吃起来。”明骊拍拍她的头,顺势挽上她的胳膊:“就像你从小还没吃过鸡蛋灌饼这种东西呢,现在不是每天都买来当早饭?”
明晞:“……”
诡异的,她又被明骊说服了。
明骊只是莞尔一笑,在病房门口整了整衣服,这才推开门。
-
明母住的是高级独立病房,病房内的环境很好,床头有含苞欲放的百合花,闻不见那股刺鼻的消毒水味。
而且还有一股淡淡的橘子清香,跟百合花的香味混在一起,更像高档酒店的套间。
“昨天寒星姐来过,百合花是她带的。”明晞见她打量病房,压低了声音跟她解释:“果篮也是寒星姐带过来的,还给我塞了一个红包,我不知道怎么还,就收下了。”
说着把红包拿出来递给明骊:“她是你朋友,你还给她吧。”
“给你的,你就收着吧。”明骊说:“你不是一直想看Line女团的演唱会吗?就用这笔钱呗。”
Line是H国新爆火的女团,影响力极大,演唱会门票也水涨船高,一票难求。
明晞从这个女团还没火的时候就喜欢了,刚好是明家破产的那段日子。
当时明晞临近中考,父亲跳楼,母亲住院,明骊也自顾不暇,她一个人在被贴了封条的偌大别墅里怕得不行,就放着音乐给自己壮胆。
明晞从没跟明骊说过这件事,但明骊竟然都知道。
“太贵了。”明晞忍痛把红包塞还给她:“而且我快高考了,哪有高考生出国去看演唱会的?”
“可以等高考完再去。”明骊继续盯着躺在病床上的母亲。
“她早上四点就醒了,五点半又睡了会,六点又醒,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遍,这会估计累了就又睡着了。”
明晞打了个呵欠,拖张椅子给明骊坐 ,然后乖巧坐在明骊身边,给明骊小声解释母亲现在的状况。
“她一天没多少清醒的时候,夜里也总是翻来覆去,总说骨头疼,拍过CT没什么问题,医生说可能是精神方面……”明晞说到一半说不下去,安静地吃起了饼。
明骊淡淡地听着,没什么别的反应。
她一直都知道母亲是强弩之末,父亲去世之前,母亲就体弱多病,像个风一吹就倒的林妹妹。
但父亲比母亲大十岁,再加上家里有钱,全家从保镖到保姆有五六十人,从来不用母亲做任何事,连热个水都没有过。
父亲也向来包容爱护母亲,自明骊有记忆起,就没见两人吵过一次架。
所以公司破产,父亲跳楼去世的消息传到母亲耳朵里后,她的身体就急转直下,在病房里昏迷不醒。
能撑到现在都算是“为母则刚”。
母亲还没醒,明晞和明骊也不敢大声说话,凑在一起低声耳语聊起来。
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事,明骊关心明晞的成绩,高考已经拉开了百天倒计时的帷幕,很快她就要粉墨登场。
明晞所在的学校是京安市的重点高中,每年重本率高达80%,明晞以前不算是个好学生,所有人都说她不似明骊当初那般聪慧,学什么都能拔尖。
明晞初中时成绩总在中游,却没想到中考时超常发挥考到了京安四中,比中考状元只低五分。
而现在,明晞每一次模拟考的成绩都在前几,亦是学校和老师的重点培养对象。
并且,明晞三年高中都没花过钱,学校发的各类奖学金和她去参加的竞赛奖金足以覆盖她的日常开支。
明骊问她的成绩并不是施以压力,只劝她别太累了。
明晞笑起来,露出一排整洁明亮的牙齿:“我不累,学校里比我学得晚的人多的是。”
“你不知道,学校里那帮人有多卷,五点就爬起来背单词了。”明晞跟明骊吐槽:“就我同桌汪新纪,一个小时能写两套英语真题,还是在半夜十二点。”
明骊:“……”
姐妹俩也有段时间没见了,虽然聊得大多是明晞学校里的事,明骊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反倒耐心地听着。
等明晞说得口干舌燥时,忽地眼睛一转,抿了下唇不大好意思地说:“别光说我了,你呢?真过得好吗?”
“挺好的。”明骊说:“最近没那么多事做,准备给京安舞剧院投资料面试了。”
“你真的要继续跳舞了?!”明晞闻言声音都不自觉扩大,说完后又捂住嘴,但眼睛亮晶晶的。
“我从来没放弃过。”明骊说。
明晞在她耳边低声说:“顾家会同意吗?顾清霜以前喜欢的那个不就因为跳舞跟她分……”
触及到明骊严肃的眼神,明晞撇了撇嘴,“是阿嫂。”
“我不说她的事情了还不行?”明晞声音软下来:“你能继续跳舞我真的很高兴。”
“还没有得到回复,不一定成。”明骊说:“不用抱太大期望。”
“一定能成的,你可是明骊。”明晞拍拍她的肩膀:“对了,今天阿嫂在急诊值班,你等会儿要去找她吗?”
“再说吧。”
提到顾清霜,明骊表情仍旧淡淡的。
明晞犹豫了会儿还是说:“最近阿嫂跟她们科室的一个实习生走得很近。”
明骊正要说些什么,躺在病床上的母亲缓缓睁开眼,空洞的眼神在看见明骊以后忽然明亮起来:“阿骊。”
晦涩的嗓子只说了两个字就开始咳嗽起来,
明骊立马上前拍着她的背脊帮她顺气,明晞给她倒了水来。
母亲这次住院有半个月了,明骊只有第一天来过,剩下的时间大部分是三个护工轮班倒地照顾,明晞放学以后会过来陪护。
有段时间没见,母亲消瘦不少,先问的就是顾清霜:“顾小姐没陪你一起来吗?”
“她在急诊值班。”明晞提供的消息就这么用上,明骊也没有任何撒谎的负罪感:“医院工作很忙,我也不是小孩子,不用她陪我。”
母亲垂下眉眼,有些不大高兴地说:“可她一次也没来过。”
“这你倒是冤枉阿嫂了。”明晞在一旁说:“前天阿嫂来的时候你在睡觉,而且你这病房不是阿嫂出钱,阿嫂打点的吗?阿嫂是记挂你的。”
“她记挂我有什么用?”明母叹息道:“对阿骊好才行。”
“她对我挺好的。”明骊哄道:“妈,你不要总是觉得我在顾家受委屈,顾清霜就是面冷心热,她长我几岁,自然挺护着我的。”
明母就是担心明骊在顾家的日子不好过,丈夫去世,最喜爱的女儿为了担起这个家,还清家里的债务,草草嫁给一个不熟的人。
以前明母就听闻顾家的人不好相处,明骊婚后她也只见过顾清霜父母两面,许是因为明家败落,亦或是看她们只剩下孤女寡母,对方态度很是倨傲。
明母每次跟顾家父母见完面都得哭一整夜。
最近做梦又总是梦见明骊受欺负,却也不敢打电话让明骊过来看她,怕她在那个家里不好过。
此时看见明骊,手拉着便不愿放,摩挲了许久才泪眼婆娑地说:“阿骊,瘦了。”
说着挽起明骊的袖子,明骊手臂白皙,一看就是舞者的手臂,劲瘦有力。
“哪有。”明骊笑笑:“最近练舞的强度大,我吃的都变成了肌肉。我比之前体脂率高了呢。”
明母眼泪已经掉了下来。
明骊抬手擦掉她的泪,温柔地“威胁”道:“要是我来一次你哭一次,以后我就不来了。”
明母立刻摇头:“我就是想你,阿骊。”
明骊又安抚了她好一会儿,让她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让她找些事情做,不要总是伤春悲秋的,实在不行就每天陪明晞做高考题。
明母哭笑不得,“我都毕业多少年了,哪会啊?”
“我们明女士当年可是京安市高考状元,随便写写也能考个一百多。”明骊捧她。
明骊和明晞都随母姓,明母全名叫明飒飒。
跟她性格完全相反的名字,偶尔明骊还会调侃地喊她飒飒女士。
明骊在病房里陪母亲待到中午,母亲确实没什么精神,但也强撑着跟明骊说话,叮嘱她很多事情,都是之前说过很多次的。
她不厌其烦地说,明骊耐心地听。
-
中午明晞提议去医院食堂吃饭,并热情介绍食堂窗口的新菜品,这几年经常往医院跑,她对医院食堂比她们学校食堂都熟。
同协医院的食堂很大,前两年刚换过院长,新院长上来以后翻修食堂,更换厨师团队,价格虽比以前高了些,味道却好了不止一倍,所以很多人都会到这里吃饭。
正好是饭点,三人一进去连个空位置都找不到,明晞主动承担了买饭的职责,让明骊带着明母找位置。
明骊绕了一圈才勉强在角落找到个三人位,她给明晞发了位置后便张望着明晞的动向。
张望着,一道熟悉的身影落入视线。
明母也看见了,温声道:“那不是顾小姐吗?把她喊过来一起吃吧。”
顾清霜的白大褂里搭着白衬衫,黑色高腰长裤完美地勾勒出她的腰线,脚上穿了双轻便的运动鞋,黑色长发随手扎成低马尾,戴着银框金属眼镜,没有表情,看上去就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可她的身边站着个言笑晏晏的女孩,说话时眼睛弯弯得像月牙,笑起来还有个酒窝,甜美可爱,青春洋溢,正笑嘻嘻地说着什么。
顾清霜偶尔点下头。
“不用了。”明骊转过脸,笑着跟母亲说:“她跟同事一起的,把她叫过来同事就落单了,不合适。”
明母狐疑地往顾清霜那边看了一眼又一眼,皱着眉语重心长地说:“顾小姐长得漂亮,家世也好,肯定会有不少人往上扑,男的女的心思都不正,要说你爸活着的时候,为你选结婚对象怎么也选不到她身上,首先是性别,还有就是她这性子,别扭又冷漠,再加上她家庭关系复杂……”
明飒飒的声音在明骊耳朵里逐渐变小,因为她再次抬起头时,顾清霜看过来了。
两人眼神在空中对上,顾清霜的眉头微蹙,似是疑惑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随后又舒展了眉心,站在她身边的女孩打了份饭,餐盘里有两根鸡腿,她们就近找了位置,刚坐下女孩就把鸡腿夹到她餐盘里。
顾清霜有洁癖,从不跟人同吃一个餐盘里的食物,在家里吃饭都用公筷。
可她却没还回去那根鸡腿。
明骊的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直到明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这才回过神,就看见明女士无奈地叹了口气,“要不你去跟她一起吃吧。”
明骊:“……”
明骊摇头,明晞也在一旁帮明骊打圆场,说顾清霜那边的女孩是她手底下的实习生,对谁都很热情,两人就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
但隔了会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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骊收到一条消息。
【明晞:她就是我说的那个实习生,是副院长的女儿。】
【明晞:刚才打饭的时候听见人议论了,副院长是阿嫂大学时的老师,所以算阿嫂半个师妹,阿嫂才会对她格外关照。】
【明晞:但她喜欢阿嫂,你防备点。】
明晞这打探消息的能力不去当个暗探可惜了。
但明骊只淡淡地回复:【哦。】
【明晞:你不在意?】
明骊:【你知道的,我们只是合作关系。】
【明晞:可你爱上她了。】
两秒后,明晞撤回了这条消息,但明骊看见了。
明骊捏着手机,最后回复了一个句号。
-
很多时候,不否认就意味着肯定。
她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不会被看穿的爱。
可偏偏,在这件事上她存了一丝侥幸心理。
此时被年仅十七的明晞拆穿,明骊的脸上有些挂不住,表情沉下来。
明晞似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给她夹了块排骨,“姐,吃饭。”
明骊垂下头,不知怎地,忽然想起她和顾清霜在医院的初见。
临近傍晚的走廊里,橘色晚霞穿透玻璃映在白墙上,她坐在长椅上发怔,眼泪不自觉流了一脸。
其实从她父亲去世,媒体大肆报道她家破产的消息,母亲生病住院以来,她鲜少哭。
那是第一次,就好像明天看不见这么美丽的晚霞了一样。
当时顾清霜亦穿着一身白大褂,给她递了一瓶尚未开口的橘子味汽水。
她什么话都没说,陪明骊待了半个小时。
等明骊的情绪回转,明骊跟她道谢。
明家没破产之前,明骊是豪门圈里高高在上,赫赫有名的千金,却跟同为豪门圈子里的顾清霜没什么交际。
因为所有的晚宴,明骊想参加就参加,不想去就不去。
她的中国舞跳得极为优美 ,却不需要在任何公开场合当作艺术品被拿出来观赏。
明家将明骊视为掌上明珠,而明骊从小到大身边都是对她极好的人,长辈见到她会用尽各式优美的词汇夸赞,同龄人会以能跟她做朋友为荣,所以明骊不善交际,也无须交际。
但明家出事,兔死狗烹,明骊在一夜之间成为了丧家之犬。
高高在上的明公主堕入凡尘,有不少人等着看她的笑话。
当时明骊打三份工,家教、舞蹈老师还要兼职当主播,那一年,明骊大四毕业,导师给她写好了进入京安舞剧院的介绍信,只等毕业就可以进入剧院成为一名正式的舞蹈演员。
却因为要偿还债务,给母亲付医药费,拒绝了京安舞剧院的入职邀请。
就在这时,顾清霜对她提议“协议结婚”。
那会明骊还不知道顾清霜家的情况,只问她为什么?
顾清霜平静地回答:“我需要一个结婚对象。”
同性婚姻法刚通过两年,在这个异性恋为大趋势的时代,像顾清霜和她这样的仍算异类。
在此之前,明骊也从未跟她的家人坦白过自己的性取向。
可她从来没交过男朋友,也只喜欢女孩子。
“为什么是我?”明骊说:“万一我不喜欢女孩呢?”
顾清霜单手插在白大褂里,淡然回答:“但你需要钱。”
顾清霜帮她偿还债务,而她要跟顾清霜签订为期五年的婚姻协议。
在这五年里,她要尽职尽责地扮演好顾清霜的妻子。
顾清霜替明骊还清了所有债务,也承担了她母亲的医药费,更为她母亲安排了最好的病房。同时,提了一个要求——不要爱上我。
明骊没爱过人,但当时的她筋疲力竭,被生活磋磨掉几层皮,根本没心思想那些风花雪月的爱情。
而且顾清霜性格冷得像冰,除了长得漂亮也没什么别的优点。
她觉得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所以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顾清霜大概是觉得两个协议结婚的人之间有了感情很麻烦,所以另外附加了一条——如果有人动心,婚姻提前结束。
明骊当时想,真是无稽之谈。
两人匆忙结婚,连蜜月都没度。
亦是在婚后,明骊才知道顾清霜要跟她结婚的原因是什么。
顾清霜有个人众皆知的白月光,跟她长得像,名字也很像,就连专业都很像。
即便如此,三年里日复一日的相处,接吻,做,也不知道是她的身体先爱上的,还是她这颗被生活磋磨过的心先爱上的。
反正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
可距离五年协议到期还有两年,她不能违约,只能假装不爱。
真真假假,有时连她自己都恍惚。
就像昨夜,她们乌黑的长发缠绕在一起,而她吻过顾清霜的耳垂。
明骊一切会以顾清霜的感受为先,只要顾清霜喜欢,她自己心里也会满足。
但顾清霜在做完以后,习惯自己去清洗,等从浴室回来后套着浴袍,表情就变得冷淡,仿佛刚才的抵死缠绵都是明骊的错觉。
明骊在这场情事里出了最大的力,却连个安慰的吻都没得到。
甚至在做完以后,她下意识想去亲亲顾清霜,也会被顾清霜躲开。
而今早,亦是因为顾清霜想吃红豆吐司,所以连带着她也要吃自己不喜欢的食物。
顾清霜从来都没把她放在心上,可她却爱上了。
爱了,却不能说爱,更悲哀。
思及此,明骊心口有些堵得慌,借口去卫生间离开了餐桌,也逃开了明晞的视线。
-
明骊从格子间出来以后,用冷水湿透自己的手再搭在后颈,想以此唤回自己的理智。
等到冷静下来,她才走出来,孰料刚转了个弯就看见顾清霜单手插兜站在那,而她对面正站着那个女孩。
女孩正跟她告白。
这场景对明骊来说多少有些不合适,所以她下意识往回走,却听见顾清霜喊她的名字:“阿骊。”
明骊脚步微顿,回头看她,目光沉沉,声音却很温柔:“嗯?”
“我结婚了。”顾清霜说:“这是我妻子。陆双,现在你可以相信了吗?”
“啊?怎么可能?”陆双瞪着眼睛,在明骊身上打量了一遍又一遍,“你跟阿梨不是分手了吗?”
顾清霜顿了下,冷声道:“此阿骊非彼阿梨。”
陆双歪了下头,喃喃道:“好像啊。”
明骊和顾清霜都没说话,而明骊已经走到顾清霜身边。
这是当初她们协议的一部分,在所有顾清霜需要她扮演妻子的场合都要尽心尽力地秀恩爱。
但下一秒就听陆双大声道:“你找了个沈梨灯的赝品?!”
2. Chapter 2
声音太大,周边很多人的目光投过来,从偷窥变成了明晃晃的打量。
三个女人,尤其三个不同类型但都很漂亮的女人站在一起,本身就是一件足够引人注目的事情。
尤其,顾清霜和陆双最近都成双入队地走在一起,早就在医院引起了议论。
陆双说完也觉得不妥,表情微囧,却因为面子拉不下脸来道歉,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向顾清霜,眼神心虚。
但沈梨灯这个名字说出来以后,顾清霜的脸色就变了。
那张万年不变如冰山一般的脸阴沉沉的,跟窗外的天一样。
明骊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尤其向来爱凑热闹的明晞已经站在人群外,眼看着就要穿过人群来给她撑腰了。
明骊伸手握住顾清霜的手,跟顾清霜挨得很近。
她是跳舞的,骨架纤瘦,身量苗条,却比顾清霜要高几厘米。
站在她身边倒像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把外界那些对顾清霜不怀好意的打量都隔绝开。
“陆小姐,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明骊捏住顾清霜的手指,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寒意,并且把自己的体温源源不断传给她,希望她能热一点,脸上仍旧挂着淡淡的笑意,“没有谁是谁的赝品。”
“可你跟沈梨灯……”陆双拧眉,不太服气地想要跟她争辩。
话说到一半就被顾清霜打断,“陆双。”
顾清霜只是沉声喊她的名字,就把陆双吓得打了个哆嗦,再次抬起头看她时眼睛已经泛红,跟只可怜的兔子一样。
“这里是医院。”顾清霜冷声道。
那双清冷的眸子看向陆双,陆双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阿霜。”明骊却摇了下顾清霜的手,声音温柔,顾清霜转过头来看她。
目光对上那一瞬,明骊好像看见了一座冰山。
矗立于高处,永不融化的冰山。
明骊都差点被冷得打了个哆嗦,原本还算温热的手掌忽然变得冷下来。
这种温度的变化不止于掌心,连带着整个身体都更冷。
比她早上出门时走在雪里更冷。
但顾清霜似是意识到对面还有陆双,她们还需要扮演恩爱妻妻。
那双充满冷漠与戾气的眼睛收敛许多,却还是有些别扭,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应答:“嗯?”
“她还小,你这样太凶了。”明骊说:“好好说话。”
顾清霜瞥了眼低着头已经快哭成泪人的陆双,半晌没憋出一句好话。
气氛沉默几秒后,明骊开口斡旋:“陆小姐一片赤诚,是我家清霜高攀不上了。”
明骊上前一步,拍了拍陆双的肩膀,压低了声音跟她耳语:“大庭广众的,你要是不想以后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现在擦干泪,跟我去卫生间。”
陆双呜咽着没说话。
明骊拉住她的手腕,温声道:“跟我走?”
陆双轻轻点了下头。
一路穿过人群,和明晞擦肩而过的时候,明晞还拉了一下明骊的手,希望她不要插手。
明骊却笑着跟她说:“你先和妈去吃饭。”
看热闹的人也没敢继续正大光明的看,早已经散开。
明骊把陆双拉到卫生间以后,陆双随便找了个格子进去就放开声音嚎啕大哭。
估计是从小被家里宠坏了,从没受过这种委屈。
明骊从包里拿出纸巾备好,单手撑在洗手台上,脑子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具体在想些什么。
想着想着眼前就有些模糊,直到顾清霜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明骊看见她立刻站直,下意识瞟向陆双所在的格子间,哭声渐弱,估计缓得差不多了。
顾清霜问:“你饭还没吃完吧?”
“吃得差不多了。”明骊笑了笑:“现在这样怎么还能吃得下去?”
“我来处理。”顾清霜说:“你回去吧。”
“你处理?”明骊挑了下眉,笑容愈甚,却没多少真情实感,“你要怎么处理?威胁还是斥责?”
一句好话都说不出来的人还指望她能安慰人?
明骊是不敢对这件事情抱有期望的。
顾清霜也不说话了。
她大概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隔了会儿,哭声停止,顾清霜冷声道:“午间休息还是十分钟,陆双你调节好了就出来。”
明骊:“……”
“好了。”明骊摁住她的手,“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OK?”
顾清霜顿了下:“你要跟她说什么?”
“聊聊呗。”明骊说。
有些话明骊也不好跟顾清霜说透,毕竟隔间里还有个陆双在。
顾清霜属于心思没什么弯弯绕绕的,说话也直白,容易一开口就伤人。
最后闹得陆双有了心结,以后工作也是麻烦。
尤其陆双还是她导师的女儿,有这一层关系在,不能对陆双太过严苛。
明骊想得很多,但千言万语就只能说:“我跟她都爱上了同一个女人,有些话我跟她聊更合适,可以吗?”
顾清霜听见前一句时皱着眉看向她,明骊指了指隔间门,示意是因为陆双在听,所以她在说一些场面话。
最终顾清霜什么都没说。
等陆双从隔间里出来后,顾清霜的目光从她身上转到明骊身上,冷声道:“处理不了就叫我。”
“好。”明骊点头。
顾清霜从卫生间出去后,陆双才走到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顺带用冷水抹了把脸,把脸上的泪痕擦干。
明骊贴心地递了纸过去,没有说话。
陆双看表,距离顾清霜给她的时间还剩五分钟,她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的声音问明骊:“你为什么要帮我?”
“你觉得我是在帮你?”明骊声音像水,跟她这个人的感觉一样,平静温和,没什么脾气,遇事也波澜不惊,哪怕在大庭广众之下听见陆双那句说她是赝品的话,她的表情都没变过,从始至终都很淡然,她语气很温柔,也很容易让人卸下防备,“我只是在帮顾清霜。”
“可她爱的人不是你。”陆双仰起头,对上明骊那张脸的时候恍惚了半秒。
之前她并没有仔细看明骊,乍一眼看过去跟沈梨灯长得真的很像。
但实际上,明骊要比沈梨灯更好看。
沈梨灯的那种漂亮是耀眼的,是站在人群里人们第一眼会注意到的,却有些扎眼。
可明骊不是。
明骊的漂亮是温和的,眉眼五官都比沈梨灯更精致,尤其是那双眼睛,温柔却让人看不透,很神秘。
陆双印象里见沈梨灯还在几年前,那时她刚上大一,医科大的课程冗长又无聊,她本身就不是个对医学感兴趣的人,是她爸瞒着她填报了医科大。
当初因为这事她气得在家绝食三天。
可最后还是上了医科大。
在学校报到那天,是顾清霜来接的她。
当时顾清霜身边站着的就是沈梨灯,言笑晏晏,明媚阳光,像是受宠的孔雀公主。
顾清霜受她父亲所托,来带她熟悉学校。
可见到她的第一眼,陆双就喜欢上这个人了。
尤其她对沈梨灯言听计从,说话时虽表情冷漠,看起来有些不耐烦,可她会在沈梨灯累了的时候背着沈梨灯走,会接过沈梨灯吃不完的雪糕,会一边说着迟了催促沈梨灯却还是等她玩到尽兴再走,会在送沈梨灯走时给她买一大堆零食……
顾清霜对沈梨灯的好让陆双艳羡。
陆双喜欢了顾清霜五年,如今被安排到顾清霜手底下做实习生,又得知她跟沈梨灯已经分手,这才开始准备追顾清霜。
她也想得到顾清霜的好。
可是顾清霜对她始终不冷不淡的,可能碍于她父亲的关系,就算她偶尔犯错,顾清霜也不会斥责她。
顾清霜同时带了三个实习生,只有她可以每天跟顾清霜一起吃饭。
所以陆双觉得顾清霜对她应该也有一点喜欢,她不想再错过了,想先下手为强,刚好今天吃完饭出来,陆双给了顾清霜一张电影票,想邀请她晚上一起看电影。
顾清霜却拒绝了。
陆双缠着她问为什么,顾清霜却说这段时间科室很忙,她的态度很松散,全是在讲工作上的事。
原本陆双感觉自己对她的喜欢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却不曾想,她越听越觉得顾清霜根本就没感觉到她的喜欢。
最后被顾清霜说急了,陆双直接告白。
其实说出来那刻就有些后悔,她宁愿那样跟在顾清霜身边,享受着她不经意间的小照顾。
也不想像现在这样,撕破脸还丢了人,刚才要不是明骊跟她说话,把她从那种窘境里救出来,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双心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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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明骊的,但因为太丢人,不好意思说声谢谢,反倒是一开口就像挑衅。
孰料明骊并不生气,只是平静地反问:“那她爱的人是谁呢?”
“是……”沈梨灯这个名字就在陆双嘴边,可陆双却不敢说了。
冲动劲儿已经过去,理智逐渐回拢,她怎么能继续伤害一个刚帮过她的人?
陆双咬了下唇。
明骊淡淡地说:“跟她结婚的人是我,而且,我们已经结婚三年了。”
陆双错愕:“她……从来没说过。”
不像当初跟沈梨灯在一起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顾清霜有个青梅女友,从小到大毫不畏惧世俗眼光,把她那个女友宠到了骨子里。
当时大家都说像顾清霜这样的高岭之花,大抵只可能会为沈梨灯盛放。
没有人会想到她们分手。
可现在,顾清霜竟然已经跟明骊结婚三年了。
医院里甚至都以为顾清霜仍旧单身。
明骊毫无波澜地说:“我们比较低调,她做事也比较专注,不喜欢跟别人说这些事。我也觉得这种事没什么跟别人说的必要,如果今天没有你,我们也会继续在医院装不熟。”
“那你就不担心吗?她那么优秀……”陆双说得犹豫。
明骊却笑着,回答得笃定:“她从来都不跟人搞暧昧的。让我猜猜,陆小姐喜欢她这么久,她还没开窍吧?”
陆双:“……”
明骊音色也好听,说话让人听起来舒服,不自觉就对她敞开心扉。
陆双撇撇嘴:“是啊,我以为我都追她好久了。”
“她是这样的。”明骊说:“在感情方面有些愚钝。”
陆双:“可就是这样的人,爱上一个人就不会再变了。”
也就是这样的人,曾经才会为沈梨灯跟人打架,差点被学校开除。
陆双见过在沈梨灯面前的顾清霜,所以才会觉得跟明骊在一起的顾清霜那么冷漠……也不是,顾清霜那种状态该怎么说呢?
不算冷漠,但也不热情,并不似以前对沈梨灯的言听计从,而是会跟对方商量。
明骊很稳重,比沈梨灯稳重太多了,以往顾清霜在沈梨灯面前常常扮演的是照顾人的角色,可明骊跟顾清霜站在一起,明骊更像是那个照顾人的。
她会关注顾清霜的情绪,会照顾顾清霜的人际关系,会帮她打点好一切。
甚至就连陆双这个“情敌”,她都能妥善照顾。
所以陆双在顾清霜身上很难得的看到了——信任。
顾清霜信任明骊能处理好一切,也有一点点依赖。
就像刚才陆双跟她告白的时候,她完全可以说自己结了婚,解释清楚,但她会下意识把明骊喊过来。
因为她很笃定明骊能处理好一切。
陆双脑子里想了很多,一切都乱乱的,没能梳理出一条线。
忽然,手表闹钟响起,陆双猛然惊醒:“我要去查房了,谢谢你。”
她摁灭闹钟,在走出卫生间时顿住脚步,回头看向明骊,“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全名。”
明骊红唇轻启:“明骊。”
陆双在嘴里过了下这个名字,朝她笑了笑:“真好听。”
之后一溜烟跑了。
-
明骊也不知道陆双是什么意思。
小姑娘脑子活泛,看起来也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想明白,就算是想明白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得到。
毕竟想明白跟做得到是两个概念。
折腾了一通,明骊重新洗了个手出门。
一出去就发现顾清霜站在不远处,正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明骊没准备再打扰她,可在路过时顾清霜喊住她:“明骊。”
只有在人前时,顾清霜才会喊她阿骊,叫得十分亲昵。
而她们私下里,顾清霜都是冷冰冰喊她的名字。
有时在床上,顾清霜被欺负得狠了,也会带着哭声喊她阿骊。
明骊瞟了眼她的手机,是聊天框。
见明骊看过来,顾清霜也毫不遮掩地把屏幕转过来,略有些好奇地问:“你跟她说了什么?”
只见屏幕上是陆双发来的消息:【顾医生,以后我不会喜欢你了。】
【还有,我觉得你有点配不上明骊。】
明骊:“……”
3. Chapter 3
明骊也没想到陆双竟然是个性情中人。
说放下就放下,还能替她打抱不平。
已经到了查房时间,顾清霜那边还有实习生们在等着,也没空再跟明骊细说陆双的事情,收了手机说了句今晚可能会迟点回去,就直接走了。
明骊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远的背影。
她一次头都没回过。
直到她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明骊才收回视线。
这个插曲结束,她回去找明晞和母亲,走到餐厅门口,她揉了把脸让自己笑得更好看点。
但揉的那一下,心口忽然钝痛,眼泪差点就飙出来。
不远处的明晞朝她挥手 ,她深呼吸一口,笑着走过去。
-
明晞送明骊离开医院的时候,低着头一言不发,看起来心事重重。
明骊问她:“在想什么?”
“姐。”明晞说:“要是过得实在不开心,就离……”
话说到一半又定住,堆积出来的勇气忽然就没了,叹口气说:“算了。”
“想劝我离婚啊?”明骊笑着摸摸她的头,明晞的长发有些枯燥,不像小时候那样乌黑柔顺,“你小小年纪不要想这么多,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每天只知道吃吃喝喝。”
“我现在跟你那会儿不能比啊。”明晞说:“咱们家现在的情况跟以前又不一样。”
明骊点头:“但现在也很好。小晞,人不能总停留在过去。”
“那就着重当下,你要是不快乐就离婚吧。”明晞鼓足了勇气说:“我看得出来,阿嫂喜欢的人不是你,也不会喜欢你,你在她家就是个工具人,如果你不喜欢她还能当成是一份工作,但你喜欢她,你现在过的每一天对你来说都是折磨。”
明骊闻言微顿,倏尔笑了。
并不是那种虚假的笑,眼角眉梢都跟着松快下来。
她没说话,明晞更急:“你笑什么?我是在说认真的。”
明晞五官都快皱在一起,挺漂亮一张脸搞得皱巴巴的,“你不要总觉得我小,什么都不跟我说,也什么不让我管,我不小了,下半年我就成年读大学,这些事我知道的不比你少。而且我是局外人,你懂吗?”
“懂什么?”明骊仍旧笑得厉害,白牙灿灿。
明晞:“……”
明晞气急败坏地跺了下脚,明骊这才收敛了笑,不再逗她。
“局中人看不清楚的,局外人能看清。”明晞委屈地说:“咱们家最穷的时候是阿嫂帮的,我一辈子记她的恩情,但我不想以你的自由和快乐为代价。离了婚,咱们家欠她多少钱,我们慢慢还,等我读大学我就可以做更多兼职,总能还完的。”
明晞越说声音越低,听着都快哭了。
平常就知道傻乐的姑娘这会儿也不知道是替自己委屈,还是在替明骊委屈,说到一半晃着明骊的胳膊,撒娇似的讨好,希望明骊能好好考虑她的话。
明骊却伸手在她脸上掐了一把,顿时把她掐得龇牙咧嘴。
“你每天不想高考,总替我想这些做什么?”明骊无奈:“我再跟你重申一遍,我跟你阿嫂的关系还不错,我在顾家也没有受委屈,那些事情我都可以应对,而且我在顾家学到了很多东西。当初结婚是赶鸭子上架,但这三年走过来,我跟你阿嫂也还是有些感情的。”
最后一句明骊自己也没底气,但为了不让快要高考的明晞操心,只能佯装笃定地说。
明晞看着她,明骊也坚定地回看。
“可是阿嫂不会爱你。”明晞说:“这也没关系吗?”
明晞说这句话时几分害怕几分于心不忍,像是把明骊自欺欺人的童话泡泡给戳破,怕明骊更难受。
可她更怕明骊越陷越深,最后守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度过余生。
“婚姻里遇见爱的概率有多大呢?”明骊此时也没把明晞当小孩,很平静地叙述:“或许因为我们爸妈一直很相爱,所以我们会去期待跟爱的人结婚,然后快乐幸福,可……小晞,人不是只靠爱就能活的。”
“再说,不是还有我对她的爱么?”明骊笑了笑,“我也不期待她会爱我,无所谓。”
明晞沉默。
这个话题明骊不想再讨论,无论跟谁,拍了拍她肩膀说:“我是个成年人,选择自己想走的路没关系,你不用担心我的。”
“可是如果有天沈梨灯回来呢?”明晞忽然说。
明晞握紧拳头,带着哭腔问:“如果她回来跟顾清霜说复合呢?阿姐,你真的能承受吗?”
明骊的身体很像是突然僵住,愣了好一会儿才说:“这有什么不能承受的?”
她回答得风轻云淡,但嘴角抽了一下。
明晞说:“连我在学校里都能听说顾清霜和沈梨灯之间的事,她们感情真的很深……跨越了生死,又一起度过那么长时间,阿姐,你能比得过吗?”
明晞就读的京安四中是顾清霜和沈梨灯的母校,准确来说也是明骊的母校。
说来也巧,明骊跟沈梨灯同岁,亦是同届。
但俩人在学校只在成绩单上打过照面。
明骊读书时不怎么跟人交朋友,放学后就坐司机的车回家,平时练舞练琴学□□没个空闲的时候。
偶尔也会听说学校里有一对张扬又离经叛道的情侣。
那时同性婚姻法还没通过,同性情侣是很少见的存在。
像她们那么张扬的很少很少,更张扬的是,老师都不会管。
明骊是和顾清霜结婚以后才知道,原来当时学校里那对离经叛道又被人津津乐道的情侣里有顾清霜。
从现在看,顾清霜怎么都不像是那么特立独行的人。
但偶尔还是能看出一点影子。
明骊听着明晞的话,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良久,她才压低了声音说:“我为什么非要跟她比呢?”
明晞赌气地说:“因为阿嫂喜欢她。”
“小晞。”明骊喊她。
明晞抿唇不语,可她并不是危言耸听。
就连陆双第一次见到明骊,都会精准无误地形容她是个赝品。
明晞今天在餐厅外听见陆双那句话的时候,恨不得出去扇她一巴掌。
可是她不能。
这里是顾清霜任职的医院,而她的阿姐还站在那里,跟顾清霜站在一起。
可是明晞越想越后怕,所有人都知道顾清霜有一段无法磨灭的久远的过去,甚至在明骊跟她结婚三年以后还会被人提起。
明骊是明骊 ,是独一无二的明骊。
不是谁的赝品。
明晞怕明骊再被人这样说,所以才鼓起勇气跟明骊说这么多。
可是看到明骊有些苍白的脸,明晞知道自己太过分了。
当初明骊跟顾清霜结婚前问过她的意见。
当时十四岁的明晞怎么说的来着?
明晞说:“姐,这么好的机会要把握啊,离开她,没有人能帮我们还债了,那些人会把我们逼死的。”
年少的明晞把明骊当做唯一的救命稻草,却不知道当时的明骊更无依无靠。
医院里喧闹又吵嚷,来来往往的行人,说话声交杂在一起像一锅滚烫的开水。
明骊和明晞站在一起,气氛却安静得可怕。
终是明晞低头:“对不起,阿姐。”
-
明骊从医院出来后,大雪已经压满了枝头,还没冒出新芽的树覆盖了厚厚一层白。
风比早上出来时更大,天阴沉沉的,连一丝光都透不出来。
她看了眼手表,才下午两点。
明骊下午四点有花艺课,晚上还要参加跟顾大太太参加一场生日宴。
不到两个小时的空闲是她今天所剩不多的休息时间。
原本想开车回去休息的,但上车以后看见放在副驾的玩偶娃娃,想起了闺蜜祝寒星。
下个路口她调转方向盘改了目的地。
明骊讨厌交际应酬,她父亲活着的时候,她就不需要跟谁打好关系。
但前来跟她交朋友的也都不单纯,所以她没什么朋友。
除了祝寒星。
高中时,明骊和祝寒星同班,一个是走到哪儿都高高在上的公主,一个是校服洗得发白的特困生。
一看就是不会产生交际的关系。
但没想到,兜兜转转,两个人竟然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明骊家破败的时候,祝寒星还在参加一档封闭录制的音综比赛,等她比赛结束勇获第一的时候,才知道明骊已经从大房子里搬了出来,还换了手机卡。
明骊当时被很多人嘲讽,落井下石,也没想过要跟即将改变人生的祝寒星再发生交际。
却没想到节目结束没多久,祝寒星就找到了她当时任职的舞蹈机构。
在开着灯的舞蹈教室里,她拿着一张卡给明骊递过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这段时间该过得多辛苦啊,早知道我就不参加比赛了。”
比赛第一名奖金二十万,祝寒星一分都没留,全给了明骊应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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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三年里,祝寒星的人生像开了挂一样。
不仅写歌唱歌,还演戏,演话剧,整个人忙得像陀螺。
幸好上天不负有心人,如今的祝寒星说是红透半边天也不为过。
明骊去的是祝寒星拍戏的地方,离「顾园」不远。
明骊到时,祝寒星刚好在拍戏,明骊先跟她经纪人打了个招呼,就被安排到角落里看祝寒星拍戏。
祝寒星接的这部戏是大制作,她在这部里并不算大咖,比她腕儿更大的是跟她一同拍戏的春柳依。
春柳依童星出道,如今三十岁,国民度极高,粉丝也多,从一众偶像剧里杀出来的正剧一番大女主演员。
导演是去年刚获得奥斯国际电影大奖的高珊,拍的戏不多,但部部都是精品。
而这一部是同性题材,目前市面上几乎没有一部女性同性题材拍好的。
高珊带着她的全女性班底,找到了祝寒星和春柳依来拍同性题材的电视剧。
据说篇幅不长,却已经没日没夜地拍了两个月。
导演高珊对镜头的要求极高,可以花费一个星期来拍一个想要的镜头,也不在乎烧不烧钱,反正她背后的投资方有钱。
明骊以前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但因为偶尔会关注祝寒星的消息,再加上祝寒星经常跟她讲,慢慢也就耳濡目染知道了一些。
虽然今天下着大雪,剧组却在拍外景,尤其还是场挺惨的戏。
祝寒星穿的戏服很少,一件黑色吊带裙,长发披散下来,光脚踩在雪上。
从来没学过演戏的祝寒星属于天赋派,很明显,这一场她挺久都进不了状态,连续NG了几次,导演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跟祝寒星搭戏的春柳依倒没什么反应。
一喊咔,助理立刻上前给她披羽绒服,补妆。
而祝寒星并没有这么做,她露在外边的肌肤已经冻红了,可她却像没知觉一样。
她蹲在地上的雪里,背对着所有人伸手在雪里画圈。
几分钟后,她忽地站起来喊:“导演,我好了。”
高珊立刻喊所有人各就各位,再次开拍。
这一次出现在镜头里的祝寒星完全像另一个人,她看向春柳依的方向,“胡迦,以前你不要我,现在你还不要我,到底为什么?”
祝寒星现在是沈言,是跟胡迦相恋十年的人。
十年后重逢,俩人之间再度产生纠葛,可胡迦仍旧不敢爱她。
被逼到没办法的沈言在雪地里拦住胡迦,找胡迦坦白。
春柳依是很专业的演员,很快便入了戏,眉眼间全是想爱却不敢爱的无奈,想给沈言披件衣服却不敢。
每一个小动作都像是胡迦在述说。
“十年很长的。”沈言带着哭腔走近她,“就这一次,就这一次,能不能别再推开我了。”
胡迦最爱的人是沈言,永远在默默付出。
可她却不敢说爱。
爱于胡迦而言是枷锁。
沈言走到她面前,春柳依忽然掉下一颗泪。
明骊看见导演抬起手想喊咔,但因为两人都入了戏,都演得很好,高珊的手又放下来。
沈言抱住胡迦,低声诉说。
……
两分钟后,导演喊了卡,放下耳麦时还长吁出一口气,难得夸赞道:“演得很好,这场戏过了。”
因着大雪,雪地里的戏份都拍完了,自然也就收工。
所有人都开始收拾,只有祝寒星还站在原地,眼泪就跟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止都止不住。
春柳依站在一旁看她,而祝寒星泪眼婆娑地望向对方。
明骊知道,祝寒星真的入戏了。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喊祝寒星时,就听见春柳依皱着眉说:“别这么看我,我不喜欢女的。”
傲气得很。
祝寒星哭得一抽一抽的,“我知道。”
忽然有个女生吐槽道:“一跟依姐拍戏就变梦女,死女同恶不恶心?”
祝寒星可能在哭,没听见。
但明骊全听见了,她看向说话的女生,对方也瞪回来。
明骊走过去时刚好走到她面前,一脚踩在她脚上。
女生倒吸一口冷气,“你干嘛?”
“啊不好意思。”明骊朝她笑了下,女生忽然一愣。
似是被明骊那张脸给笑得恍惚了下,正要说:“没关……”
话没说完就被明骊平静地打断:“恶心的女同踩了你一脚,怎么样?要不要现在就去死啊。”
4. Chapter 4
就连正在哭的祝寒星都听懵了,但一回头就看见是明骊,一下子又笑了。
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她经纪人连忙跑过来给她递纸巾:“姑奶奶,你这要是被拍到,一下子就上头条了。”
祝寒星用纸随便擦了下脸,就走到明骊身边,“骊姐,你来了。”
祝寒星比明骊小几个月,有时候喊她名字,有时候,譬如对明骊特别崇拜的时候就喊骊姐。
“你们……”被踩的女生气炸了,用手指着明骊和祝寒星:“果然是恶心的女同。”
“我是。”明骊挥手拍掉她的手,“但我朋友是不是我不知道。别用手指人,很不礼貌。或者,没人教过你礼貌吗?”
“你……什么意思?!”女生听着就觉得明骊在骂人,但她表情又很温柔,又觉得不像了。
却没想到下一秒明骊轻嗤:“你听不懂啊。那简单点,你有爸妈吗?”
祝寒星彻底笑了。
她也不说话,就安安静静听明骊怼人。
明骊脾气好是众所周知的事,但明家没出事以前,明骊可是谁都不敢惹的明公主。
明骊从来都不是吃亏的主。
女生气得口不择言回骂:“你们狼狈为奸!臭不要脸!”
“同性婚姻都合法化了,我结婚证都放在抽屉里荡灰好几年,你现在还在一个全女性剧组里拍女性同性题材的作品,结果骂女同恶心?到底是谁恶心啊?”
明骊轻飘飘地说着,顺带乜了她一眼:“又看不起女同,又想赚女同这份钱,到底是谁不要脸?”
“你……”女生气得说不出话来。
明骊说着又朝春柳依的方向看了眼,冷声道:“嫌女同恶心就别接这份工作,别一边赚钱一边又装清高。”
“谁装清高了?!”女生怒道,话还没说完就被明骊打断:“哦,你们真清高。”
“你们清高、高贵,不行我给你立个牌坊?”
……
一阵寂静。
祝寒星瞟了眼经纪人,示意她可以出来收拾烂摊子了。
对方已经气到不行,战斗力根本不行却硬要战斗,明骊最后冷冷清清地说:“你觉得我做错了?要不你报警吧。”
还没走远的副导演上前制止了这场闹剧,让祝寒星带走她朋友。
剩下的事都交给了祝寒星的经纪人去做,明骊则跟着祝寒星回了她的房车。
祝寒星的房车就在春柳依附近,她们走过去时,春柳依也刚好回来。
迎面撞上,祝寒星也没跟她打招呼,直接带着明骊上了车。
反倒另一边的春柳依在车旁停住,问一旁的助理:“那个是谁?”
“祝寒星的朋友,之前来探过她班的。”助理说:“听说是学中国舞的。”
春柳依垂下眼,助理压低了声音问:“要不要去查一下?”
“不用。”春柳依摆手,上了房车,感慨似地说:“指桑骂槐,挺有个性。”
助理松了口气。
-
“骊姐你可真会骂。”祝寒星给她竖大拇指,“几天不见你已经进化到这种地步了。”
明骊心想在顾家呆久了,别的没学会,阴阳怪气、指桑骂槐的本事倒是有长进。
但她并不想提顾家,只撇了撇嘴:“你这工作环境够糟心的。”
“还好。”祝寒星解释:“春柳依是傲,但演戏没得说,跟着她我学了不少东西。而且我找人打听过,她可能是因为以前谈过一个女演员,因戏生情,但那会儿年纪小,同性婚姻法还没通过,硬生生被她妈给拆散了。”
“再之后她拍戏都怕对方入戏,提前都会打招呼,跟男演员就说我不可能喜欢你,跟女演员就说我不喜欢女的。”
这次可能是因为遇见的是祝寒星,这样一个极容易入戏的代入型天赋演员,说这话的频率就更高了些。
恰好又被明骊听见了。
而另一个是春柳依的毒唯,在戏里就是个小配角,根本不重要。
春柳依估计都不知道她名字叫什么。
明骊听着直摇头,“她才是正儿八经的梦女吧。”
“很有可能。”祝寒星给她拿了瓶水,又套了件衣服这才跟她聊,“怎么有空来探班啦?”
“没什么,你那么忙都有时间去看我妈,我当然有时间来看你啊。”明骊说起她给明晞的红包,“你可真是大方,我这个亲姐都没给过她那么多钱。”
“吃醋啊。”祝寒星笑道:“没办法,谁让我一直都喜欢学习好又听话懂事的好孩子呢?”
明骊睨了她一眼。
两人上次见面还是两个月前,平时也就微信上聊聊。
祝寒星行程排得紧,几乎没有休息日,明骊也忙,两个人连凑出来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
见了面却也不尴尬,闲聊几句,问问近况。
明骊都说挺好的,唯独有一点——
“你以后能不能别什么都跟明晞说,她成天都觉得我在顾家被迫害了。”明骊无奈:“你宠着她可以,但别无脑宠啊。”
“我可没说。”祝寒星立马撇清:“是她一直问。”
“再说,小晞又不是孩子,她现在可懂事了。”祝寒星为明晞正名,“看很多事情都很透彻。”
“是,懂事到撺掇着我离婚。”明骊说。
祝寒星:“……”
她还以为明晞就是在她面前说说,没想到明晞这么勇敢。
“不行就离呗。”祝寒星说:“你在顾家不能跳舞,每天就是在她家那个复杂的关系网里转来转去,还要学那么多课程,累不累啊。”
“那你拍戏不累吗?”明骊说:“大家都挺累的,我现在的生活还可以,挺满足的。”
“那就行。”祝寒星倒是没什么非要劝她离婚的执念,只是觉得明骊过得跟以前很不一样,虽然仍在豪门,却从豪门女儿变成了豪门社交工具人,挺难受的。
但明骊自己觉得还行,那就还行。
“你别太劳累了,有些事就让顾清霜去应对,毕竟都是她们家人,而且都知道她不好惹,她说话肯定比你说话管用。”祝寒星给她提意见:“以及那么多没有用的课程,你能混就混几节,没必要都那么认真去做,现在家里摞的证得有十斤了吧?”
从跟顾清霜结婚以后,明骊就被顾清霜的母亲要求上很多课程,马术、咖啡、插花、烘焙等等,从原来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变成现在的全能六边形战士,几乎每门课明骊都会去考证。
这事儿祝寒星听着都头大。
偏偏明骊有股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的劲儿。
可即便是如此优秀的明骊,在顾清霜母亲的眼里依旧不够格成为“顾家人”。
“没那么夸张。”明骊看了眼表,已经三点四十,“我等会儿还有课,先走了。”
“你就来这么一会儿?”祝寒星哀嚎,“我今儿好不容易早收工,还想着晚上跟你一起吃火锅呢,我好久没吃东西了。”
“又减肥啊?”明骊问。
祝寒星叹气:“这部戏要求我很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稍微吃点就胖成球了,只能每天吃草。”
“也别减太狠。”明骊顿了下说:“明儿给你送份兼职营养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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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寒星:“……”
前段时间刚上过的营养课刚好派上用场,明骊安抚了祝寒星,匆忙出门。
祝寒星在后边喊她:“等会儿,给你个东西。”
明骊停下,祝寒星给她递了条白色围巾过来,跟她刚穿上的黑色大衣形成明显反差。
“新买的。”祝寒星说:“果然衬你。”
明骊嘴角弯起,“谢了。”
明骊离开前专门找到了祝寒星的经纪人,给她转了一笔钱让她帮忙给全剧组的人订奶茶。
还是以祝寒星的名义。
-
紧赶慢赶,明骊还是迟了。
路上雪大,积雪没过车轱辘,车不能开太快,过来的那条街堵了近十分钟。
她走进花艺课的教室时,老师已经在座位上等了二十分钟。
见她进来,对方眉眼冷下来,“明小姐,你迟到了。”
“不好意思。”明骊眼角眉梢的雪刚融化,显得她整个人都有些狼狈。
她立马回到座位上跟老师道歉,解释缘由。
“看到下雪就该知道路不好走,就应该提前出发,而不是迟到以后再找理由。”花艺老师十分严厉,“今天的课你浪费了二十分钟,我会跟顾太太表明。”
明骊垂着头,抿唇不语。
“还有,花艺课的评分会减20。”
明骊闻言,顿时错愕:“这是不是有些多了?”
明骊在顾家上的每一门课都有评分体系,而这些评分关乎着她每个月能拿到的“薪资”。
原定标准是一个月五万,只要课程不合格,或是在晚宴上出错,都会被扣,明骊经常收到的只有两三万。
哪怕她已经尽力做得很好了。
明晞马上要读大学,明骊还想给明晞攒一些钱,虽然明晞嘴上说不要,可她读大学的时候家里从来没亏待过她,她自然也想给明晞最好的。
在最好的年纪去读书,就该待在象牙塔里度过如梦似幻的四年。
想玩玩想买买,这些都需要金钱去支撑。
可老师表情冷得很,“明小姐对我的决定有意见?”
“没……”明骊不敢跟老师辩驳,尤其这个老师很古板,但没想到老师根本不听,冷声道:“既然如此,那烦请顾家另请高明吧,明小姐这样的学生我教不了。”
明骊是第二次上这位老师的课,上一节课她上得很认真,最后作业完成度也很高,但这位老师还是扣了她10分。
用吹毛求疵来形容也不为过。
却没想到这才第二节课,她已经被扣到只剩70分,照这样下去,她这门课肯定不会及格。
那就意味着她这个月的“薪资”会少得可怜。
明骊在顾家说是小太太,更像是顾清霜母亲为了争夺顾家产业而培养的学生。
“老师对不起。”明骊心里不高兴,却还是把那些情绪压下去,礼貌跟老师道歉,“今天我迟到确实是我的问题,但考虑到天气原因,您是否可以稍微宽容一些?譬如扣10分左右……”
“时间就是金钱,守时是最基本的素养,我在这里等你的每一分钟换算成一分,我认为并不过分。”老师寸步不让,语气愈发严厉:“如果明小姐觉得不合适,可以向顾太太申请,换掉我这个老师。”
明骊抿唇。
她哪有那个权利?
“那就换了吧。”门口忽然传来清冷的声音:“我们顾家不需要仗势欺人的东西。”
“尤其是欺负到雇主头上来的。”
明骊侧过脸,看到的是本不该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顾家的,顾清霜。
5. Chapter 5
顾清霜穿着件白T,宽松的衣服衬得她更瘦。
瘦削高挑的身影站在门口,像是一尊神。
在这个家里,没人敢惹的神。
花艺教师看见她愣了两秒,随后把手上的书往桌上一甩,“顾小姐,我是顾太太请来的,你没资格解雇我。”
“我会跟我母亲说。”顾清霜皱了下眉,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冷下来:“现在,你被解雇了。”
“You''re fired。”
似是怕这位曾留英的博士听不懂,她用字正腔圆的伦敦腔不疾不徐地重复了一遍。
很像是挑衅。
可像顾清霜这种人是不需要挑衅谁的,她只是没把对方放在眼里,平等地看不起每一个人。
那股傲劲儿是油然而生、浑然天成的。
仿佛她天生就该是这样。
这更让人难受。
老师气得瞪着眼,但惹不过顾清霜,只能恶狠狠剜了明骊一眼。
明骊无辜,却没吭声。
顾清霜难得有为她出头的时候,她只需要安静待着就行。
花艺老师跟顾清霜目光对峙几秒,气冲冲地离开了教室。
离开时脚上五厘米的高跟鞋踩得踢踏作响,像是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地板上。
不过教室里安静下来,宽大的玻璃窗外白雪纷飞,桌上剩下一些花枝和教材,都是素雅清淡的颜色,把整个屋子都衬得冷清。
明骊环顾四周,轻轻叹了口气,这才拉开椅子站起来。
“你回来了。”
“被欺负了为什么不反抗?”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前者是明骊温柔的嗓音,后者是顾清霜那道带着点不耐烦的清冷声音。
随后又不约而同闭嘴。
明骊察觉到气氛有些紧张,她也敏感地察觉到顾清霜不太开心,但她不会自恋地认为是因为花艺老师欺负她,而导致顾清霜不开心。
顾清霜会在这个点出现在家里,估计发生了一些意外。
明骊率先温声回答她的问题:“她是母亲请来的家庭教师,反驳她的意见在母亲看来是对母亲不满。”
她委婉地提醒顾清霜,不是她不敢不想反抗,而是不能。
顾清霜拧眉:“这件事我会跟母亲说。”
明骊走到她身边,愈发感受到她身体冷冽的气息,很淡,但是隐隐透出她的戾气。
那张漂亮冷清的皮囊之下藏着的,是她的不悦。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医院发生了什么事?”明骊问。
顾清霜说:“没事。”
说完转身就走,往房间的方向去了。
明骊垂下眼睫,轻呼吸吐出一口气,回花艺教室把刚才的残局收拾完,顺带打开了窗户,冷风吹进来让她整个人都清醒得多。
等到把一切都收拾得有条不紊,她站在讲台上,双臂撑着讲桌,瞟了眼台下的位置。
原来站在高处是这样的感觉。
她在台下的每一个小动作都会被悉数收进对方眼里。
这大概也是顾太太要求她每一步都不能踏错的原因。
受委屈的花艺老师一定会跟顾太太告状,明骊要面对的是一场不动声色的疾风暴雪。
可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如果做好了,大概能比较轻松的化解掉这场暴雪。
-
明骊回到房间时,顾清霜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换了件银色丝质睡衣,乌黑的长发随意盘起来,露出清瘦的锁骨。
顾清霜是冷白皮,不管遇冷还是遇热,很容易变红。
此时她脸颊泛红,眼镜摘掉以后看东西还有些模糊,第一眼看向明骊时是眯着眼的。
她不说话坐在梳妆台前,擦了点精华,两腿搭在一起,就那么动也不动地安静下来。
“你不用去医院了?”明骊走进浴室。
果然,她的衣服都是随便脱下来扔在一旁的,明骊把她的衣服收起来扔进脏衣篓,又把浴室里的排气扇打开。
出来时顾清霜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不用了。”顾清霜的腿就那么露在空气里,明骊目光瞟过去又立马收回。
顾清霜说这三个字的时候语气不爽,偏偏她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冷得很。
这更加笃定了明骊的猜测。
是医院的事让顾清霜不高兴,也不知道是谁惹到了这尊佛。
再一思考,今天中午刚闹了那么一通,对顾清霜肯定有影响,估计流言蜚语早就传遍了每个科室。
可顾清霜对这种向来不屑一顾的,她有一颗强大的心脏,对这个世界足够漠视,所以流言蜚语不可能影响到她。
明骊正想着,顾清霜忽地曲起手指在透明化妆台面上敲了敲:“别猜测了。”
明骊:“……”
顾清霜太聪明,总能窥破她的心思。
经常,明骊感觉自己在顾清霜面前无所遁形,但她却莞尔:“你怎么知道我在猜?”
“你的表情。”顾清霜说。
明骊勾唇:“谁让你不告诉我的。”
“我只能猜了。”明骊半是试探半是真情实感地说:“你风尘仆仆的回来,还为我开除了花艺老师,我不得猜猜你现在在想什么?”
顾清霜抿了下唇,水涟涟的唇上泛了红,跟涂了唇釉一样。
明骊的喉咙微动,垂在一侧的手指也不经意蜷缩了下。
顾清霜的目光已经望向她垂在身侧的手。
“你洗澡了吗?”顾清霜冷淡地问。
明骊顿了下,看向窗外:“我晚上还要陪母亲去参加生日宴。”
“几点?”
“六点钟出发去做妆造。”
“够了。”顾清霜起身,上前捏住她的腕骨,说话间吐息的热气落在明骊耳畔的肌肤上,似有若无地,明骊还能闻到她身上清冽的薄荷味,是她最常用的那款香水的味道。
人冷,心冷,身体冷,就连香水味都是冷的。
她逼近过来的瞬间,明骊的唇不经意掠过她的额头,冰得让人害怕。
可明骊不止没害怕,反倒更兴奋,更想靠近。
“洗个澡。”顾清霜压低了声音淡淡道:“嗯?”
“等我几分钟。”明骊说着把她拉到床边,然后摁下床头的遥控,窗帘缓缓合上,隔绝了外边一片雪白的世界。
房间里的灯开到最暗,但顾清霜却摁灭,“我不想那么亮。”
最后只开了明骊那边的床头灯。
明骊给她找了个暖水袋,但她不要。
“等会儿就热了。”顾清霜睨了她一眼:“还是说你在拖延时间?”
明骊无奈地笑:“怎么可能?”
她吻了下顾清霜的额头,但顾清霜竟下意识往后躲。
明骊手上的动作有些僵,却还是不动声色地松开她,“我去洗澡,很快。”
-
浴室里的热气已经消散殆尽,甚至还有点冷,明骊打开花洒,磅礴的热水一瞬间把她的皮肤烫红。
这样的流程明骊已经经历过很多次。
明骊今年25岁,有些人可能才刚研究生毕业在找工作,但她已经结婚三年。
说起来,顾清霜比她还大五岁,上个月刚过了三十岁的生日,从小到大就是天之骄女的顾清霜向来被人追捧,可她的感情史也空白得可怜,只有占据了她过往大半人生的沈梨灯。
顾清霜的过往明骊只是隐隐听说,两人本就是合约婚姻,又都是很有边界感的人,所以明骊从未在顾清霜口中听过沈梨灯的名字。
当然,明骊也从未参加过顾清霜的好友聚会、同学聚会等等,她出席的场合大多是一些名流晚宴,被顾太太带出去撑门面,在大众面前狂刷她们这一脉的存在感。
明骊从进入这段婚姻开始就是发懵的状态,懵懂但兢兢业业地完成到极致。
其实她跟顾清霜刚结婚时是边界感很强的,两个人除了在大众面前扮演恩爱妻妻时会有肢体接触,剩下时间里,哪怕同睡在一张床上,也不会有任何触碰。
可忘了从哪天开始,大抵是在顾清霜参加了一次同学之间的聚会,回来时喝得烂醉如泥,却又不停往她怀里拱,亲昵地喊她阿骊,还吻她的侧颈,吻她的脸颊,吻她的唇。
那时明骊傻傻地以为她喊的是自己,后来才知道她喊的是阿梨。
此阿梨非彼阿骊这句话在那时也十分具象化。
到现在明骊都不知道顾清霜那天发生了什么。
顾清霜是个闷葫芦,把什么事都往心里藏,明骊除了在接吻时能撬开她的嘴,其他时候都拿她没有办法。
可从那次以后,她们时不时会有身体接触了。
身体比她们更诚实,尤其顾清霜是个需求还挺强的人,也可能是察觉到了DO的乐趣。
顾清霜压力大的时候、不高兴的时候也会想用这种事来发泄。
偶尔还会把明骊肩膀或是脖子咬破,明骊虽吃痛,却也只是笑着亲亲她的眼睛。
一般这种时候,顾清霜都像化成了一滩水似的,格外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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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骊从最初的青涩到现在,已经能轻车熟路把顾清霜的高冷伪装撕掉,那道清清冷冷的嗓音闷着发出几个音节时也格外动听。
明骊的欲望不似顾清霜那么强烈,可能是还没到高需求的年纪,也可能是心里装了太多事。
所以也不是每次顾清霜想要时明骊都会想,毕竟顾清霜不会像明骊去调动顾清霜的身体一样,去帮明骊去调动她的身体。
久而久之,明骊也养出了自己的方法,洗澡时她会把水温调高一些,伸手摸自己的耳垂和侧颈。
她的耳垂和侧颈是她的兴奋点,这还是在某次Do时顾清霜不经意摸过,她才察觉到。
洗澡时调动了自己的身体,洗完澡以后就能更快地进入状态,也会把顾清霜伺候得更舒服。
在她们的婚姻关系里,明骊处于下风,所以在这种事上,明骊也是服务型的。
明骊洗澡只用了五分钟,出来时身上还沾着水汽,房间里温度有些低,她才察觉到是顾清霜开了空调。
外边大雪纷飞,温度低至零下五度,「顾园」的暖气生怕烧得不够热,但在这样的房间里,顾清霜打开了空调。
明骊已经见怪不怪,她从柜子里找了件宽松轻薄的睡袍,随便套在身上走到床边。
只见顾清霜已经闭上眼,呼吸平缓,看起来像睡着了。
明骊蹲在床边盯着她看了会儿,床上的人懒洋洋地开口:“做不做?”
还是那副高傲的、清冷的姿态。
明骊去咬她的睡衣,吻她的锁骨,顾清霜睁开眼,那双眼里的警惕降低很多,却还是带着几分漠然。
明骊不喜欢她这样的眼神,手指划过她的眼睑,“开心点。”
明骊温声哄她:“宝贝。”
也只有在床上,她才会如此亲昵地喊顾清霜。
明骊的身体比她的心更熟悉顾清霜,也更贴近顾清霜。
明骊体温高,跟顾清霜身上还饿温度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明骊感觉自己像在捂化一块冰,起初明骊也有点抗拒她的体温,可后来喜欢上了她,也就顾不得在靠近她冰冷的身体时会觉得不舒服,反倒会先考虑她怎么那么冷啊,恨不得让自己的身体更热一点,好让她更感觉更温暖一点。
有时候觉得人真傻啊。
分明知道爱是最没用的东西,也清楚知道对方不爱自己,可当自己能为对方做点什么的时候,总会乐不可支。
明骊以前觉得燃烧自己去为别人取暖很愚蠢,可现在她也变成了愚蠢的人。
还乐在其中。
顾清霜很快就化成了一滩水,她的眼尾泛着红,身体的温度也升了上来。
高昂的丝被卷成了团,早已不知扔去哪里。
灯光很暗,却照得明骊那张脸愈发明艳,顾清霜的手抚向明骊,摸到了她鬓间的细汗。
顾清霜哑着声音笑:“累了?”
明骊怕她疼,已经放缓的动作忽然猛烈起来,把顾清霜那带着一丝挑衅的嘲笑声给冲击得支离破碎。
……
红绡帐暖,白日调笑,一场春光大梦。
明骊没能准时卡住六点的时间,等她把顾清霜从浴室里抱出来时已经六点十分了。
平时顾清霜基本都会在做完以后休息几分钟,然后自己去浴室清洗,除非很晚或是她很累了。
但今天顾清霜特别懒,做完以后嗓子都是哑的,下床时竟然差点摔倒。
明骊干脆抱着她去了。
她先给顾清霜找了衣服出来,又着急忙慌地找自己的衣服。
顾清霜见她慌乱,声音低哑地问:“你慌什么?”
“去迟了母亲要说的。”明骊说着套上衣服,可是衣服套反了。
顾清霜垂了下眼,又无声叹了口气,似是妥协:“我陪你去,她不会说的。”
顾清霜走到明骊身边,扯了扯她的衣服:“穿反了。”
明骊怔住:“你要去?”
顾清霜不疾不徐地穿上衣服,反问:“不行?”
当然可以。
但顾清霜以往是从来不参加这种宴会的。
不然顾母不会一直逼着明骊去做那些事,但现在顾清霜主动要去参加宴会?
明骊不敢想象顾母的表情。
“行啊。”明骊笑着说:“母亲要是看见你愿意参加晚宴,估计会很高兴。”
顾清霜闻言,扯了扯嘴角冷声道:“我并不愿意。”
她已经穿好了衣服,顺带关闭空调,声音带着清冷的哑感,“只是今天陪你。”
6. Chapter 6
明骊觉得,爱上顾清霜其实是像呼吸一样容易的事。
因为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是顾清霜像神祗一样出现,拯救了她濒临破碎的家,还有即将走向悬崖的她。
并且,顾清霜是个很好的人。
即便是合约婚姻,顾清霜在力所能及的范畴也会帮她。
偶尔会出现此时的情况,会在某一个瞬间让明骊觉得,她大概也是喜欢自己的吧。
就像陆双所描绘的顾清霜一样,她看起来冷冰冰的,却总能让她身边的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出现在她身边,就是最特殊的。
分明,她没做什么足以让人误会的事。
明骊知道顾清霜去晚宴是为了花艺老师的事,也是为了不让顾母在家里太为难自己,可还是没出息的,因为她那句“陪你”一瞬间心跳漏了一拍。
幸好,她背对着顾清霜,没让顾清霜看见她有些窘迫的表情。
-
明骊和顾清霜近七点钟才到达妆造室,一进去服装师和化妆师都齐刷刷涌过来,看见明骊后眉头紧皱:“你怎么来得这么……”
“迟”字已经在嘴边盘旋,却在看见顾清霜之后立刻噤声。
下一秒,大家都齐声跟顾清霜打招呼:“清霜小姐。”
这里是顾家专门打造的妆造室,高薪聘请了国内外知名造型师和化妆师,专为顾家人做各种场合的妆造,偶尔想出门逛街但不想化妆也可以到这里来,基本是二十四小时全天候服务。
明骊在这里有相熟的造型师,但她今天请假不在,跟她对接的是资历较老的一位,亦有些傲气。
大抵是因为她每次跟顾母来的时候,顾母对她都是一副不太耐烦的姿态,这位造型师亦有样学样,不太能看得上她。
但对待顾清霜就是截然不同的态度。
明骊也习惯了,只想赶紧做完妆造赶往宴会。
今晚要参加的这场是醇然集团千金的生日宴,据说醇然集团的董事长老来得女,对她宝贝的不得了,一直都藏着掖着,今年她十八岁,董事长要为她举办一场盛大的、无人能及的成人礼,邀请了京安市各界名流。
在这种场合迟到,一定会被顾母训斥。
却没想到顾清霜环顾四周,淡淡开口:“王熹?”
她喊的正是刚才不太耐烦跟明骊说话那人的名字。
王熹在顾家做了很多年,自认为做得极好,给各位小姐做的妆造亦是外边无法比拟的独特,她听到顾清霜喊,还以为是点名要她来做妆造,笑意盈盈地迎上去:“在的,清霜小姐。”
“道歉。”顾清霜说。
王熹顿了下,错愕道:“啊?”
“我给你三秒的机会。”顾清霜没有跟她解释,没什么表情,一张脸冷冷清清的,就像是一座冰山,周遭都透着冷冽,她伸出三根手指:“三。”
明骊知道顾清霜又在给她出头,但一天闹两出这种事,之后她怕在顾家更难做,而且现在时间紧迫,没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
明骊握住她的手:“好了,化妆吧。”
顾清霜随意又淡然地瞟了她一眼,眉头微蹙,看上去有些不太高兴。
明骊在她手背摩挲了下,朝她摇摇头。
顾清霜抿唇不语,表情更冷。
王熹此时也反应过来,立刻弯腰对明骊道歉:“太太,刚才是我说话太大声了,对不起。”
明骊温和朝她笑了下:“没事,开始吧。”
因着赶时间,她们两人同时化妆,又去换了礼服,不到半个小时搞定。
在明骊将头发披散下来的那刻,她的手机收到消息。
【母亲:还没到?】
明骊迅速回复:【还得二十分钟。】
怕顾母直接发怒,明骊拉出了顾清霜这个挡箭牌:【我和霜霜一起去。】
手机那端的顾母也诧异:【霜霜要来?】
明骊:【嗯。】
顾母的备注变成“对方正在输入”,良久,也没发来一条消息。
明骊稍微松了口气。
她收了手机,等待顾清霜换好礼服出来。
两分钟后,顾清霜身穿一条人鱼姬色抹胸长裙,腰口做了收身设计,完美地把她身材的优势展现出来,显得她腰细腿长,简约又大气,搭配了一双不算亮眼的白色绑带高跟鞋,硬生生把顾清霜的身高拔了五厘米。
其实这双鞋原本是十公分,但顾清霜不习惯穿那么高的根,设计师重新为顾清霜定做了一款五公分的。
如今穿在她脚上确实非常合适,把她的脚背都衬得漂亮许多。
穿上礼服的顾清霜很漂亮,像个豪门大小姐,但中规中矩,明骊其实更喜欢顾清霜穿白大褂时的模样,尤其戴着眼镜,斯文败类的禁欲感拉满。
一个恍神的功夫,顾清霜已经走到她身边。
“在想什么?”顾清霜问。
明骊看向她,笑了笑:“你真漂亮。”
顾清霜:“……”
很难得的,顾清霜露出了“无语”的表情,但她很冷淡地回答:“哦。”
明骊也不算说谎,而且在那么多人面前,她自然是要扮演一个痴情种的角色。
这话说得也中规中矩。
下楼时要迈台阶,明骊早已习惯穿着华丽的礼服,精致的高跟鞋去各种晚宴,所以对高跟鞋驾轻就熟,但顾清霜并不习惯。
下台阶时,明骊先走了两步,然后回头看略有些小心翼翼的顾清霜,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朝她伸出手。
顾清霜抿唇,天生要强的性子让她有些不好意思就这样递出自己的手。
明骊朝她笑,笑容温柔又明媚,“我的公主,牵好我的手。”
半是真诚半是谎言,她的笑把眼底所有情绪都藏好,没人能看得清。
顾清霜犹豫片刻,将手搭在她的手背上,下一秒,明骊反手拉住她的手。
她的掌心冰冷,明骊握紧,佯装不在意地说:“这样走得稳。”
顾清霜有些别扭地看向两人紧握的手,就听明骊说:“你手怎么一直这么冷,要不要给你拿个暖水袋?”
“不用了。”顾清霜说:“我不冷。”
明骊笑:“那我用手给你热一下就好。”
顾清霜脚步慢,跟明骊有半步的距离,她看过去,刚好能看见明骊侧脸的线条,有几分尖锐,却挡不住她的漂亮。
而且她很温柔,如月似水,总是不经意地渗入她的生活。
就像今晚,她原本只想在家里休息一下就去出差的,但这会儿却鬼使神差地出现在这里,并且要陪同她出席晚宴。
这真是挺麻烦的一件事。
可现在,顾清霜看着她的侧脸,又觉得不算糟心。
起码,她心情还不错。
明骊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不知道顾清霜在想什么,更不知道自己的伪装有没有被看穿。
她装的笑,装得淡然,实则掌心浸出了汗。
希望顾清霜没看穿她的伪装。
车就停在门口,这短短的几十步,明骊却走得很漫长,到了时却又回过味来觉得不够,想再走得长点。
最好,这条路没有尽头。
她可以牵着顾清霜走很久很久。
但这都是明骊的幻想。
明骊打开车门,让顾清霜先上,自己则打算饶到另一侧开门,但顾清霜上去以后径直去了另一侧,把这侧的位置留给她。
明骊上车以后跟她隔了点距离,却没再牵手,掌心里浸出来的汗已经消散,却总感觉手里空落落的。
所以目光总不经意落在她搭在身侧的手上。
顾清霜的手确实很好看,她属于妈生好皮,平常不怎么护肤,但手指又细又白,手也柔软。
跟那张脸一样,桌子上昂贵的护肤品基本都不涂,从来没做过一次整套的护肤流程,但毛孔细腻,连个痘都不长,甚至她干的还是压力极大的工种。
可能是被她看的次数多了,走到半途,顾清霜忽地开口问:“要牵手吗?”
“啊?”明骊微怔。
顾清霜从没跟明骊同出席过晚宴,平常合体最多就在家里的各类团圆饭上,但那种场合没人敢说顾清霜的不是,顾清霜通常都是姗姗来迟,吃完饭稍微待一待就走。
明骊会把她家里那些复杂的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
所以顾清霜不知道俩人共同出席晚宴是否要牵手,这才询问明骊。
她问得坦荡,明骊却有些心虚地蜷了下手指。
“ 可以啊。”明骊说。
顾清霜的冰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明骊下一秒反转,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
这个动作完全是明骊下意识的举动,做完以后也觉得不合适,怕被顾清霜发现她的小心思,孰料顾清霜看向窗外落满大雪的风景,并没有看她。
临近晚宴地点,明骊的手机才再次震了下。
是顾母发来的,却并非催促,叮嘱她:【晚宴时盯紧霜霜,最好寸步不离。】
明骊打了个问号,在对话框里却没发出去,顾母一向不喜欢别人忤逆她的决定,只需要应和就可以。
【明骊:好。】
-
这些年顾清霜从不参加晚宴,如果是自家办的,她十场里出席一场就算是很给面子了。
在明骊没跟她结婚之前,她们这一支的“门面”都是顾大太太,也就是顾雪蔷。
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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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是个很古板封建的家族,跟靠借助政策东风发家致富的明家完全不一样。
明骊的父亲当初生意做得很大,有政策帮扶,再加上他人聪明,很快就成为京安市上层名流中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明家在最风光时,商业版图做遍了大半个中国,还走出亚洲开拓了新市场。
但这样的家庭风光得快,倒得也快。
而顾家有底蕴,该怎么形容呢?
往上数五代是官,往上数三代还是官,在时代洪流里明哲保身,激流勇退之后还能借助时代东风开拓出商业帝国,做的是最基础的实业。
又因为上一代出了个眼光尖锐、胆大心细又极具商业天赋的顾柳甫,在金融风投这个概念还没进入国内以前,已经投了很多家极具发展潜力的企业,如今这些企业早已成为京安市的支柱企业之一。
现在的顾家就像是京安市的一棵大树,地下的支脉不断成长,早已扎根深处,自然枝繁叶茂。
说起来顾柳甫原来不姓顾,是被人弃养的小孩,后被顾老太太收养,养大以后见他脾性俱佳,又跟长女情投意合,便给他改姓为顾,给长女当了赘婿。
便是顾清霜的父母。
可能天妒英才,顾柳甫三十多岁得了尿毒症,做过三次换肾手术,结果却一直都不太理想,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却还在艰难熬着。
顾清霜学医,可能也跟父亲有关。
顾柳甫因身体状态不佳倒下后,顾雪蔷,也就是顾清霜的母亲就接过了他手里的生意,却不意味着顾家就传承到了她家。
顾老太太如今仍活着,她名下一子两女,还领养了一个小女儿,也才跟明骊一样大。
不过顾家有传闻,顾老太太领养的女儿实则是顾老先生活着前的私生女,顾老太太心善,把无家可归的小女孩给认了回来。
所以四个人,都有机会争夺这份家业。
更遑论还有顾老爷子的弟弟一脉,顾二爷子那一脉孩子更多,尤其是男丁,但从顾家能被顾老太太掌管就看得出来,顾家并没有那么在意男丁女孩的区别,只要是顾家的孩子,都有机会。
如今顾柳甫病重,顾雪蔷只有一女就是顾清霜,偏偏顾清霜当初不顾所有人反对学了医,如今早已在医院做得风生水起,年仅三十岁就已经成为了外科主刀医生,可以独立上手术台,谁看了不说一句天赋异禀?
所以顾雪蔷这一脉基本上退出了家产之争,顾雪蔷是个不服输的,没能说服顾清霜,便来培养明骊。
明骊这几年除却社交技能外,还上了工商管理、金融方面的课,当初在明家被父亲逼着学却没能学进去的东西,这三年里她倒学了不少。
她经常感觉自己像块海绵,能吸收不少东西。
关于顾家的传闻,明骊都是听的一知半解。
顾清霜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也对这些八卦不感兴趣,甚至在家里没一个关系好的姐妹,一见面就互呛的倒是有那么几个。
明骊只能从佣人们的八卦里听一听,然后拼凑一下。
明骊跟顾清霜结婚的时候,顾柳甫就已经生病了,那时他刚做完第三次换肾手术,躺在病床上插着管,脸色苍白得很。
所以她见到的顾雪蔷一直都是现在这样,独断专行,说一不二,以及,脾气不好。
可是说顾雪蔷脾气不好吧,在顾清霜面前俨然是个慈母。
她那么一个规矩森严、不允许犯错的人,却能一次次容忍顾清霜的特立独行,甚至有几分欣赏。
对于顾清霜不参加晚宴这事,明骊私底下也从佣人那听到过一点八卦,说顾清霜年纪小的时候在一场晚宴上被人绑架过,那时的顾清霜可以说是死里逃生,捡了一条命回来,从那之后她还有一段时间不能开口说话,是沈梨灯小姐出现,顾清霜才慢慢好起来。
所以对于顾清霜参加晚宴这事,顾雪蔷从来不勉强,却会严格要求明骊不错过任何一场晚宴。
要说顾雪蔷是把明骊当继承人培养吧,明骊觉得也不尽然,毕竟明骊从未在顾雪蔷眼中看出对自己的欣赏,更多是把她当成顾清霜的“替代品外交官”,能够代替顾清霜处理一些事情,却不会让她插手更重要的事。
关于继承人这点,明骊觉得还有待商榷。
可是顾雪蔷交代了明骊要在晚宴上看好顾清霜,明骊就得尽职尽责,紧紧拉着她的手不放。
明骊这三年出现在晚宴已经不是什么新闻,可当她拉着顾清霜出现时,厅内很多人的目光忽然齐刷刷看了过来。
下一秒,有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欢迎顾小姐和顾太太来到舍妹的生日宴,祝两位玩得愉快。”
明骊转过脸,就看到了今天刚在片场见过的——春柳依。
7. Chapter 7
白天傲气的一线女星摇身一变成为醇然集团的千金,却做得是迎宾的活,足见她在家里并不受宠。
明骊犹豫几秒决定当做没见过,温柔低头跟她颔首。
正准备拉着顾清霜进去时,就听顾清霜淡淡开口:“好久不见。柳依。”
春柳依穿一件水蓝色雾面质感的长裙,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饰品,长发也一丝不苟地盘起来,妆淡得几乎可以算没化,似是怕压了谁的风头,故意这样打扮。
可即便这样也压不下她的气场,往那一站就像是一幅素雅的水墨画,并不抓人眼球却能让人静下来好好欣赏。
她的目光转向顾清霜,歪了下头勾唇笑:“好久不见。”
能让顾清霜主动打招呼的人很少,尤其还是用这种比较亲昵的称谓。
明骊跟她认识三年,结婚三年,这种场景也是第一次见。
顾清霜仍旧没什么表情,可明骊却察觉到她有些紧张,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紧张。
“你太太?”还是春柳依先开话题。
她身后就是觥筹交错的宴会厅,昂贵的玻璃水晶灯吊在空中,散发出慵懒的光芒,佯装闲庭散步的人们早已看准了目标去交际,多得是端着酒杯穿梭其中的人。
可听她说话就是会很专注,她是个专业演员,声线也比一般人好听,抑扬顿挫的腔调会更明显。
不知为何,明骊从这简短的三个字中听出了点别的意思,不是好奇,更不是祝福。
可具体是什么,明骊还没听明白。
顾清霜下意识想把她的手从明骊手中抽出来。
明骊起先没反应过来,只感觉顾清霜手上的力气有点大,可也就是一秒,她没抽出来也就没有继续再抽。
可她没有立即回答,犹豫片刻才缓缓回答:“嗯。”
“恭喜。”春柳依语气平平,脸上挂着笑却没多少笑意:“你婚礼的时候我没去,一直听说你结了婚也没见过,却没想到是这位小姐。”
顾清霜瞟了眼明骊,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你们见过?”
“白天刚见过。”春柳依坦白:“在剧组,你太太非常有个性。”
明骊:“……”
人跟人之间的边界感呢!
她都装没见过了,怎么还要说出来?!
明骊从始至终认为,她的私生活跟顾家是完全不同的世界,从来不会想要融入,甚至撇得很清。
尤其祝寒星是公众人物,时不时会有些绯闻缠身,她也怕被不小心拍了去,到时候又要被顾太太说。
再加上顾清霜对她见祝寒星的态度也有点奇怪,每次她见完祝寒星回来,顾清霜都有点不太高兴,有时候还会说能从她身上闻到别人的香水味。
事实上她的香水都是祝寒星送的,是祝寒星代言的那款,味道一样。
她能从哪沾染别的香水味?
明骊总结就是顾清霜心理作用+洁癖作祟,但她也不敢明目张胆惹顾清霜,温柔地说几句好话哄哄也就过去了。
反正她跟祝寒星现在都忙,见面的频率也不高,每次也都不会跟顾清霜说。
这种事光明正大倒没什么,但要是不跟顾清霜说,这会儿再由第三方把这件事说出来,不知怎么,明骊从中品出了几分“偷情”的味道。
顾清霜听见剧组两个字眼神微变,却也很快明白了什么,没深入问春柳依,只跟她寒暄:“最近过得好吗?”
“还不错。”春柳依笑了下,“你呢?”
“也,还行。”顾清霜的话卡了下壳,再看向春柳依时欲言又止。
春柳依却挥了挥手:“去吧,你母亲等你好一会儿了,一直看着这边呢。”
顾清霜犹豫,隔了会儿终于鼓起勇气从手包里拿出手机:“要不要加个好友?”
一向高高在上的顾小姐竟然会主动加人好友?而且还是以这种请求的姿态。
俩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明骊总觉得顾清霜在这段关系里是处于低位的一方,事实证明也确实。
春柳依温和朝她笑,说出来的话却很坚决:“我没带手机,先不加了。”
其实就是明晃晃的拒绝。
成年人之间说到这份上已经很明显了。
再说下去也没意思,但顾清霜这人,虽然活到了近三十岁,社交能力却停留在三岁小朋友的阶段,你不加我?我可以加你啊。
明骊一眼就看出她蠢蠢欲动,还想再问一遍,立刻摁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机抽过来,对春柳依莞尔:“那今天真是不巧,春小姐你先忙,我们就不打扰了。”
春柳依看向她,又看了眼顾清霜:“你找了个好太太。”
说不上来是夸赞还是阴阳怪气。
明骊拉着顾清霜离开时,顾清霜蹙着眉,似是不太高兴明骊把她拉走,但她也没说什么,转头遇上了顾雪蔷。
如果放在平时 ,明骊迟到肯定会被顾雪蔷训斥,但今天顾雪蔷只是看了看顾清霜,没有理会明骊,只温声问:“你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还好。”顾清霜说。
顾雪蔷似有若无往门口春柳依的方向瞟了眼,低声道:“你是顾家大小姐,没必要为一件小事去跟她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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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下气的,尤其这事儿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她现在也很好。”
顾雪蔷就连安慰人的语气都很硬邦邦的,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而顾清霜分明越听越不高兴。
顾雪蔷却没察觉:“再说了,如果没有你,她现在怎么可能成为陆家大小姐?细究起来,她得感谢你,可她是个拎不清的,你也就别上赶着了,人生漫漫,好友多……”
话还没说完,顾清霜就恼了,一双眼锐利又冰冷:“够了。”
顾雪蔷微顿,眉心微蹙,上位者的威严气势便迸发出来,明骊一般都会对这样的顾雪蔷退避三舍。
但顾清霜不怕,她是顾雪蔷唯一的女儿,她有顾老太太的宠爱,如同“免死金牌”一样的逆天存在。
“霜霜,这是在外面。”顾雪蔷冷声道。
“你也知道这是在外面。”顾清霜捏紧了手,把明骊的手捏得生疼,但母女两人对峙的氛围太过紧张,明骊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被同时攥紧,因为——不知道哪一刻,她就会成为两人发泄怒火的靶子。
顾雪蔷跟顾清霜互相瞪着,眼神都快要迸出火星子来,孰料下一秒,顾雪蔷转头看向明骊,目光冷冽:“你就不该带她来。”
明骊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她成为了顾雪蔷发泄情绪的活靶,她乖巧道歉:“对不起,母亲 。”
“是我执意要来,跟明骊有什么关系?”顾清霜挡在了明骊面前,继续跟顾雪蔷对峙。
幸好这里人足够多,声音足够嘈杂,作为背景音的音乐声盖过了她们的说话声。
但剑拔弩张的气氛仍不免引人注目。
顾雪蔷最好面子,无论有多生气在这种场合都会压下来,她挤出个笑来,沉声喊:“霜霜。”
顾清霜别过脸,没说话。
明骊只好在中间调和:“母亲,霜霜今天心情有些不好,我带她随便逛逛,您别往心上去。”
顾清霜抓着她的手,眉头微蹙,似是对她的话不满。
“去吧。”顾雪蔷却睨了她一眼,冷冷地说:“别再拉着她去那个人面前晃……”
“她有名字。”顾清霜恼火地喊:“你能不能尊重一下人?”
明骊拉她的手,却没拉住。
顾雪蔷的脸彻底拉了下来,“你怎么对我说话的?”
顾清霜轻嗤一声,拉着明骊就往外走。
明骊无奈,视线在她和顾雪蔷中间打转,倏尔,她和站在门口的春柳依视线对上。
春柳依笑得明媚又端庄,可那笑似乎在说——看吧,她家人还是一如既往不好相处。
8. Chapter 8
明骊手机屏幕亮起,收到一条消息。
是祝寒星发来的:【我们骊姐还是这么贴心啊,谢谢奶茶。/玫瑰 /玫瑰/玫瑰】
她回复:【小事。】
收起手机,抬头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顾清霜手里捏着烟盒,长方形的烟盒在她手中显得很小巧。
漂亮的手将烟盒转了几下,然后打开,拿出一支捏在手中把玩。
她的背影看起来很孤寂,很衬这寂寥的景色。
跟宴会厅内不同,外边几乎没什么人。
落了一整天的雪,露天花园内的积雪虽然已经清理干净 ,但树木高处还覆着一层白。
风冷冽呼啸,刮过的时候像是刀锋掠过皮肤。
来参加宴会的人都穿着漂亮的礼服,没有人会到冰天雪地里来受冻。
所以偌大的空间里,只有她和顾清霜。
顾清霜面前是人造花圃,而明骊坐在长椅上,两人出来以后,顾清霜就独自走到了那,说不想被人打扰。
然后从手包里拿出烟,五分钟过去,也没有点燃。
顾清霜抽烟这事儿明骊知道,偶尔会从她身上闻到烟味。
但她抽的频率很低,也没瘾,有时压力大会在书房抽一根,抽完回来都会洗澡喷香水。
这一年里,不知道是她情绪更稳定还是她工作压力没那么大了,已经很久没抽过。
如果明骊没记错,这包烟大概是她三个月前买的,一直放在包里都没拆过包装。
大概在三个月前,两人做完爱以后,顾清霜还抽过一支事后烟。
那是她时隔很久看见顾清霜在卧室里抽烟,等她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房间里漫散着一股烟味,而顾清霜站在窗边,窗户开着,她就穿一件系带睡裙,胸前大敞,露在外边的皮肤都冻红了,她却像没感觉一样,站在窗边不知道思考什么。
明骊一边给她披衣服一边关窗户,顺带到她身前嗅了嗅,结果被烟味呛得猛烈咳嗽,咳得脸都红了。
顾清霜说:“我刚抽过烟,你凑那么近做什么?”
“抽什么烟?”明骊低声嘟囔:“这东西对身体不好,以后别抽了,光闻味都觉得难受。”
顾清霜很久没说话,临到睡觉时,顾清霜忽然说:“不然我试着戒烟好了。”
当时明骊昏昏沉沉,她们并没有做完爱就要抱着睡觉的习惯,所以她背靠着顾清霜,闻言轻笑:“听说人能戒掉做-爱,都戒不掉烟。”
这话她还是听满嘴跑火车的祝寒星说的。
祝寒星烟瘾特大,从刚创作的时候就在抽。
明骊那会儿偶尔去她房间,如果她刚熬夜写完歌,那房间里的尼古丁味可以熏死一头怪兽。
但现在祝寒星也抽得没那么狠了,她总说公众人物嘛,要做个表率,抽烟不是什么好习惯。
明骊那天顺嘴说了,可说完才觉得这话有点像调-情。
顾清霜躺在她身边,声音很沉:“不行等我想抽烟的时候就拉着你做-爱算了。”
明骊都有点忘了自己怎么回的,但她记得等她翻身的时候,顾清霜离得她很近,她鬼使神差地把人抱在了怀里。
顾清霜不大乐意,明骊嘟囔着在被子底下压住她的腿,“冷,让我抱抱。”
之后第二天醒来时,顾清霜还缩在她怀里。
那是她们为数不多,抱着睡觉的时刻。
明骊没想过顾清霜会真的戒烟,但她这会儿坐在冷风里,脑子却莫名清醒,还会想起一些细节。
这才后知后觉顾清霜前三个月真的在尝试戒烟。
可现在,她又一次把烟拿了出来。
顾清霜是个有自制力的人,这一点明骊从不会怀疑。
但人都有欲望。
明骊倒希望她抽支烟,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忘了。
只求她别这么紧绷着,将所有事情都藏在心里。
可顾清霜那支烟在手里捏了会儿,又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下一秒,顾清霜把那支烟掰断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连带着那盒烟和打火机一起。
明骊还是小瞧了顾清霜的自制力。
时间也差不多,明骊起身走到顾清霜身后,温声问:“好些了吗?”
顾清霜深呼吸了口气,转身跟她对视。
那是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睛,冷得像要把人冻住。
明骊注视过那双眼睛很多次,却还是没能适应。
“还好。”顾清霜的防备和警惕慢慢卸下来,眼睛也慢慢有了温度,声音清冽,“走吧。”
明骊朝她伸出手,“你冷不冷?”
“还好。”顾清霜握住她的手。
明骊感觉自己握住了一个冰块,她试图缓和一下这僵硬的气氛,笑着说:“手都冻成冰了还说不冷,我的手比你热都觉得冷,难道这就是我和美女的区别?”
顾清霜微怔,侧眸:“你还不美?”
“还好。”明骊笑着学她刚才的语气,“比你差了一点点。”
说着比了个手势,两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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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紧,继而张开,变成了拍照的手势,“顾清霜。”
“嗯?”顾清霜不解。
“笑一下。”
顾清霜不知所以然,但扯了扯嘴角,比哭还难看。
明骊放下手,耸了耸肩,“我刚拍下了你一张丑照,V我一百立刻删除。”
顾清霜:“……”
明骊是在跟她开玩笑,却没觉得她会被这种不着调的笑话逗笑。
但顾清霜脚步顿住,愣了几秒忽然嘴角微扬,低头笑起来,肩膀耸动。
她连笑都很克制。
明骊也愣了,可是看见顾清霜难得的笑,她眼角眉梢也染上笑意,笑的声音比顾清霜还大些。
笑了好一会儿,顾清霜抬头,已经恢复了冷冰冰的表情:“你笑什么?”
明骊说:“不知道,看你笑我就笑了。你笑什么?”
顾清霜:“……”
往宴会厅走时,顾清霜才说:“明骊,你挺幽默的。”
明骊:“?”
这是夸奖还是阴阳?
-
不管怎样,顾清霜心情好了很多。
在这个家里,顾清霜心情好也就意味着她可以轻松一些。
而且明骊也是真心希望顾清霜能开心。
宴会厅内仍旧觥筹交错,没有人在意她们俩人曾消失过一段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顾雪蔷也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等俩人再次进去时,顾雪蔷主动找过来,却没跟顾清霜说话,只通知明骊要去跟几位总裁打招呼,都是跟顾家生意有往来的公司。
明骊看了眼顾清霜。
顾清霜明显讨厌这种需要交际的场合,只说:“我一个人待着,你去吧。”
“可你……”明骊想起顾雪蔷的叮嘱。
“一起吧。”顾雪蔷乜了眼明骊,平静地说:“以后总归是你要接手的,早认识些人对你有好处。”
“有明骊就够了。”顾清霜说。
顾清霜表情冷,说话也冷,跟顾雪蔷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有种天然的散漫感,听起来对这件事毫不在乎,立刻就惹恼了已经平复好心情的顾雪蔷。
顾雪蔷厉声道:“难道以后你要我把家业都交给她吗?”
“为什么不能?”顾清霜反问。
“你能跟她在一起一辈子啊?”顾雪蔷都气笑了,“顾清霜,你别忘了你抽屉里的东西。”
顾清霜抽屉里放的,是当初她和明骊签订的五年婚期合约。
9. Chapter 9
顾清霜跟顾雪蔷闹了不愉快,要先行离开。
明骊本想跟顾清霜一起走,但顾雪蔷喊住了她:“你留下,还要见几个人。”
顾清霜却回答:“你都已经看见了,何必还做这些?”
“因为现在,明骊还是你的妻子。”顾雪蔷已经朝她露出了笑,只是这笑并不达眼底,甚至有些阴翳。
“明骊做的,是你原本该做的。”顾雪蔷看向她,“霜霜,你任性过头了。”
顾清霜抿着唇一言不发,似是被顾雪蔷捏住了软肋。
“你今天太累了,回家吧。”顾雪蔷一锤定音。
顾清霜看了眼明骊,明骊温柔地朝她笑,走到她面前低声说:“母亲也是带我见世面,而且这些事我习惯了,还挺好玩的,你回家的时候小心点。”
“你……”顾清霜想对明骊叮嘱些什么,却又语塞词穷。
能说什么呢?
结婚时就说好的,顾清霜帮她渡过眼下的难关,明骊就要做好她的妻子。
准确来说是当时的顾家、顾雪蔷需要的一个“她的替代品”。
明骊不自由,她才有自由。
明骊现在做的,原本是她该做的。
顾清霜不喜欢顾雪蔷的独断、专-制,却又没办法走出这个怪圈。
这是她从出生就注定了的。
或许生活就是个怪圈,命运在最初就写好了剧本,她如今没有立场替明骊说太多话。
顾清霜看向顾雪蔷,态度稍软了些:“既然你知道我和明骊的约定,那你对她的要求就不要那么严苛。还有,今天的花艺教师是我赶走的,以及妆造室的王熹,我对她们的工作态度很不喜欢,所以我决定解雇,跟明骊没有关系。”
顾清霜是个不会服软的人,哪怕态度好了点,说出来的话也还是硬邦邦的。
跟顾雪蔷一模一样。
顾雪蔷斜睨了她一眼:“霜霜,你跟妈妈说话的语气需要改。”
“跟你学到的就是这样。”顾清霜说:“难改。”
“难改也要改。”顾雪蔷说。
“……”
“我尽量。”
顾清霜已经做了她能做的最大让步,又问:“那明骊的事?”
“我也说过。”顾雪蔷说:“她还是你的妻子,她要做的事是帮你在公司立足,你很多事情不懂,所以她要足够有能力。”
“可我跟明骊是会……”顾清霜顿了下,原本很有底气的话在看见明骊温柔的眼睛时,忽然有些心虚,但还是压低了声音说:“会分开的。”
“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顾雪蔷拍了拍她的肩膀:“霜霜,只要你们一天没离婚,那她一天就要为帮你做准备。”
“别太为难她。”顾清霜退一步说。
顾雪蔷笑了笑,没说话。
在这场母女之间不见血的争斗中,顾雪蔷全盘胜出。
而明骊,只是这场博弈的筹码,无人关心。
到顾家几年,对于这种场面也见怪不怪,甚至明骊仍旧能笑着应对。
-
等顾清霜离开后,明骊跟在顾雪蔷身边见了几位老总,都是全国各地赫赫有名的人物,平时只会在财经杂志见到的那种,而她也表现得十分妥帖。
陪同顾雪蔷应酬早已经成为明骊的必修课,而明骊在这堂课上向来表现不错。
应酬完了,两人站在厅内,顾雪蔷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这才缓缓开口:“你向霜霜抱怨了?”
“没有。”明骊否认:“今天她提前回家,找我的时候刚好看到花艺老师……”
话没有说完,顾雪蔷就强势打断:“明骊,你今天迟到了。”
这一点明骊无从辩驳。
“对不起。”明骊道歉:“我以后会注意的。”
“我记得,守时是我教给你的第一课。”顾雪蔷说:“可是三年过去,你不仅没有长进,还会再犯,会找帮手,会找借口。”
明骊一言不发,安静听她训斥。
其实也不算一种训斥的语气,顾雪蔷很平静,跟顾清霜剑拔弩张对峙的那种感觉完全不同。
她能平静地释放自己的威严,让对方有压迫感和窒息感。
这是独属于上位者的气势。
明骊以前当久了上位者,却从来没练就过这样的能力。
顾雪蔷很厉害,她并非是外强中干的那种人,而是从心到身体都很强、很冷、很硬,也很出类拔萃。
明骊敬佩她这一点,却也害怕。
“对不起。”明骊再次道歉。
在公共场合,顾雪蔷还是会有所收敛的,沉默几分钟后,她才淡淡地说:“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但不可以有下一次。”
明骊点头:“好的。”
宾客已经来得差不多,由风水大师算过的吉时已到,站在门口迎宾的春柳依离开了门口,宴会厅内的主舞台灯光亮起。
专业主持人说了一堆客套的场面话,在此期间,明骊一直都乖巧站在顾雪蔷身边。
顾雪蔷会为她科普一些醇然集团的事,既然来醇然集团为主场的生日宴,准备工作自然是要做的。
明骊提前查过资料,但很多事是资料上不会写明的。
顾雪蔷提点她的都会更隐秘,更精准。
这比查多少资料都有用。
醇然集团跟顾家有些生意上的来往,但并不多,偶尔会有竞争的项目。
顾雪蔷会提及醇然集团陆家目前的话事人,年岁已高,膝下两子皆一事无成,唯有一个私生子聪明,目前家里明争暗斗得挺厉害。
而今天过生日的这位是陆家最小的女儿,陆归晓,也是老陆总跟一个娱乐圈女星生的,据说对方怀孕的时候才十八,当年在圈子里也被人明嘲暗讽了很久,尤其一些女老板,根本不稀得跟他做生意。
但他硬是又把自己的形象立起来了。
宠妻爱女的这种人设百用不厌。
顾雪蔷正普及着,就听见主持人报幕:“接下来就请我们寿星的姐姐陆依献上舞蹈《朦胧》,为我们小寿星祝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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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用词到节目,哪里都透着奇怪。
就连顾雪蔷听了脸色都不太好看,低声唾骂了句:“陆庭松做的就不叫人事。”
下一刻,舞台上的人出现。
穿着轻薄的、如纱一般的衣服站在灯光下,最里边是裹胸和紧身打底裤,那层纱朦朦胧胧的,反倒会勾出人不少遐想。那张脸漂亮也眼熟,却让明骊惊掉了下巴。
这衣服,说是跳艳舞也毫不违和。
最关键的是,站在舞台上的人是春柳依。
明骊吃惊也好奇,却不敢问顾雪蔷。
顾雪蔷也没给她科普的打算,只压低了声音说:“今晚的事不要告诉霜霜。”
“可我已经看见了。”顾清霜忽然出现在她们身后,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台上的人。
顾雪蔷似是预料到了她要做什么,提前捏住了她的手腕:“霜霜,你要做什么?”
“你看看陆家在让她做什么。”顾清霜冷声道,发狠一般地把手抽出来。
台上的舞蹈已经开跳,顾清霜穿过人群径直往舞台走,顾雪蔷喊:“明骊。”
明骊也反应过来,上前拉住了顾清霜。
台上的春柳依笑意盈盈,跳舞时的姿态很优雅,漂亮大方又从容。
但禁不住看的人心术不正。
不远处有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说:“陆庭松这女儿还是个大明星,身段这么好,玩起来肯定带劲儿。”
“估计今晚就要被拍卖了,两千万?”
“怎么也得五千万吧。”
“……”
顾清霜看向明骊,眼神冷漠:“连你也要拦我?”
明骊闭了闭眼,身后是顾雪蔷那强势的眼神威压,身前是顾清霜愤怒又失望的神色。
片刻后,她问顾清霜:“她对你很重要吗?”
顾清霜瞟了眼舞台,没说话。
依照明骊对她的了解,如果这个人对她不重要,那她一定会否认。
可顾清霜没有,反倒有种说不出来的纠结感。
明骊温柔地笑着安抚她:“你这样上台对谁都不好,我去吧。”
“你?”顾清霜错愕:“你能做什么?”
明骊拍了拍她的手,而后松开大踏步往舞台上走。
当她站在舞台上时,台下所有人都懵了。
很快就有人认出来,这是明骊,是当年京安市里名震一时的人物。
据说当年她在京安市最顶尖的「春景园」内一舞,名动京安,整个豪门圈子里没人不知道明家有位长得跟天仙似的美人。
可当年明家地位在那摆着,没谁能跟明骊说上一句话。
久而久之,她成为了圈内赫赫有名的“明公主”。
明骊站在舞台经验无数的春柳依旁边也毫不逊色,她这身礼服并不适合跳舞,可她能完美踩准节奏,融入到春柳依的舞蹈里,却没有抢春柳依的风头。
一颦一笑一动一舞,皆是风情。
站在台下的顾清霜也晃了神,这才忽然想起,明骊是跳古典舞的。
10. Chapter 10
顾清霜是回来给明骊送手机的。
司机已经开车走了两个路口,手包里的手机嗡嗡震个不停,顾清霜还以为是自己的,毫不犹豫地接起来。
电话那端的女声自然又熟稔,带着几分抱怨:“骊骊你做什么呢?验证码给我下。”
顾清霜没说话,看了眼备注——星星。
明骊没有手机壳,跟她是同款,不过颜色不同。
能出现在明骊电话里,用这种语气说话的人不作他想,是祝寒星。
顾清霜不知道明骊的密码,她的短信做了加密处理,不解锁看不了完整信息。
“我的会员过期了,用下你的。”祝寒星说:“顺带给我扫个二维码,我给你上分。”
顾清霜静静听着,祝寒星也终于察觉出问题,顿了下问:“你怎么不说话?不方便?”
“她不在。”顾清霜回答。
“你谁?”祝寒星跟顾清霜没见过几面,见了也只是打个照面,但顾清霜和她都知道有这么号人,对彼此的名字滚瓜烂熟,但声音着实没听过。
“顾清霜。”
“顾清霜?”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顾清霜冷声介绍自己的名字,祝寒星则有些疑问。
但听到是她以后也没太大反应,只淡定地问:“明骊呢?她手机怎么在你这?”
说完又细细思考了下,觉得自己这话有点不懂事儿了,而且顾清霜也没说话,祝寒星直接道:“等她拿到手机跟她说声,我登下她游戏账号。”
顾清霜:“哦。”
祝寒星也有点后知后觉的尴尬,硬着头皮说:“那挂了。”
“好。”顾清霜飞速挂断,但挂断前祝寒星又在说:“咱们也没一起吃过……”
话连一半都没说就已经被挂了电话。
顾清霜倒不好奇她说什么,只吩咐司机调头回宴会厅。
没想到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春柳依站在高台之上,像艺术展里的作品被人观赏,而台下人露出的却不止是单纯的欣赏目光。
这让顾清霜感觉恶心,且愤怒。
春柳依会跳舞,也热爱跳舞,在她十六岁那年还获得了“言春杯”全国总冠军。
那会她学习成绩不好,却会跟顾清霜说:“你想考什么大学啊?京大?清大?我可以考这些大学的特长生,''言春杯''冠军高考可以加分的,我再努把力咱们肯定能上同一所大学。”
顾清霜看着刚发下来的数学试卷,春柳依那张就光荣地平铺在桌上,鲜红的笔写着分数:64。
春柳依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嘚瑟地拿起卷子:“64呢,可喜可贺,我数学竟然及格了。”
顾清霜:“……”
春柳依无语,“哎,你数学满分也不至于这么歧视我吧,我是艺术生,64分已经很了不起了。”
顾清霜艰难地点了下头:“嗯,是。”
“喂喂喂,你这是什么语气,这是你跟及格生说话的态度吗?!”春柳依叉着腰:“小心我不跟你考同一所大学,到时候让你天天哭着想我。”
春柳依光是想想就哈哈大笑,“你说你会不会在宿舍给我打电话,哭着跟我说,春柳依我错了,当初我不该嘲笑你,呜呜呜呜。”
她从小在剧组演戏,演得惟妙惟肖。
坐在前桌的姑娘闻言回过头来,一盆冷水浇灭她的幻想:“放心吧,我们顾小姐要忙着给人当保姆呢,哪轮得到想你。”
“哎?这话说的,爱情诚可贵,朋友价更高,顾清霜这死样儿,离开我们谁还把她当小孩?我们可是她珍贵的、为数不多的朋友。”春柳依拍拍顾清霜的肩膀:“是不是,顾霜霜。”
“放心吧,要是没能考上同一所大学,我每天都给你打电话哭。”前桌的姑娘笑嘻嘻的:“所以春柳依,你要努力呀。”
顾清霜无语:“你还是准备哭吧。”
“看不起我?”春柳依气得咬牙切齿,把自己的卷子往她面前一放,“看好!我及格了!现在我们才高一,今年及格明年八十,等高考的时候就能考一百了。”
顾清霜:“……”
“就问你害不害怕?!”春柳依哈哈大笑。
“满分一百五,九十分及格。”顾清霜啧了声。
春柳依笑声戛然而止,一骨碌把自己的试卷团成了球,恨不得吃进嘴里。
顾清霜低头轻笑,前桌的姑娘也笑起来,还试图安慰她:“少女,朝着你的目标努力吧,高考一百分在等你。”
春柳依瞪着一双大眼睛,“哼,你们就欺负我是吧?有本事把你们满分的卷子拿出来让我看看。”
顾清霜摇头:“怕你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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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柳依拉住前桌女生的帽兜,光明正大地问:“你说,我们要不要打她一顿?”
女生摇摇头:“我打不过。”
女生戴着厚重的眼镜,眼镜下是一双漂亮的眼睛,像鸦羽一般的睫毛眨动着,又把她手里的卷子拿出来,耐心地铺平铺展,“我觉得你这次进步很大。”
“思往。”顾清霜喊女生的名字,朝她竖了个大拇指:“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我就服你。”
话音刚落,春柳依的笔袋就落到了她头上,“顾霜霜,你死定了!!”
……
那时无聊的课堂上,春柳依永远是最先趴倒睡觉的。
思往会给她拉窗帘,顾清霜会在老师走过来的时候朝老师比手势,让老师不要吵醒她。
因为知道她熬夜做题,知道她跳舞很累。
老师通常都会深吸一口气,然后走掉,等下课以后去主任办公室告状,主任给她递一杯茶,“没办法啊,咱们学校有一半是顾家的。”
春柳依下课以后路过主任办公室,回去的时候懊悔无比,义正言辞的谴责顾清霜:“你不能滥用权势,以后我上课睡觉记得叫醒我。”
但等了无聊的下节课,她仍旧会睡得很熟。
下课以后再反思,周而复始。
……
回忆被蒙了一层灰,到后来她们没有上同一所大学,甚至没有再联络。
顾清霜也再没有过朋友。
那些闪光的、亮眼的过往转瞬即逝,没人会再提起。
当春柳依再站在她面前时,那层灰似乎被吹开,回忆开始在她的脑海里如幻灯片一样播放。
可现在世界下了一场大雪,连带着把回忆也覆盖了。
顾清霜站在台下,看明骊和春柳依合跳,明骊跳得一点都不比春柳依排练过的逊色。
相辅相成,交相辉映。
舞台上的她们身姿曼妙,有了明骊的加入,春柳依那一支舞也不似之前惹人浮想联翩,更像是经典的艺术作品。
顾清霜很难得的,打开手机拍下一张照,定格住这个美丽的瞬间。
镜头里的明骊忽然朝她望过来,目光穿过人群。
在那一眼里,顾清霜那颗波澜不惊如同死水一般的心,好像又重新活过来,开始咕嘟咕嘟冒泡泡。
像水沸腾的前兆。
11. Chapter 11
这场舞放到一个月前,明骊可能跟不上春柳依的步伐和节奏。
但为了重回舞团演出,她开始给舞剧院投递面试视频资料,近一个月都会抽空练舞。
舞台不算大,再加上她和春柳依没有提前排演,有几次都跳到了舞台边缘。
春柳依会及时把她拉回到舞台中间。
在台下的观众看来,却像是她们专门设计的情节。
春柳依精心准备的独舞成为了她们的共舞,一舞终了,春柳依身上的一半薄纱遮住她的脸,有种魅惑众生的姿态,可她的眼神却是冷冰冰的。
明骊的余光扫过她,她别过了脸,致使明骊只能看到她脸部流畅的线条,下颌线有些尖锐。
隐隐能感受到她的不悦。
音乐声停止之后,宴会厅内宾客们的交谈声就显露出来,但很多人的说话声混杂在一起,只能依稀捕捉几个音节,根本听不清她们具体在说什么。
明骊站在这个不算正经舞台的地方,灯光打在她身上,一瞬有些恍惚。
好似回到当年跟着老师去参加比赛的时候。
她一个人站在聚光灯下,台下是乌泱泱的人头,她紧张得掌心微微冒汗,却会在登台之后,在音乐声响起的那一瞬间完美地融入鼓点里。
每一步都踩在节拍上,自由、忘我、毫不畏惧台下的目光,从容又自信,她和舞台会融为一体。
明骊的舞蹈老师曾评价,她就是为舞台而生的。
站在舞台上的明骊在纵情燃烧自己的灵魂,再加上她天生的身材优势,会给观众带来极强烈的视觉冲击。
明骊也很喜欢跳舞,小时候上那么多兴趣班,家里迎来送往那么多兴趣课老师,她最喜欢舞蹈老师。
手长脚长,身材苗条纤瘦,长得也漂亮,所以最后她在众多兴趣课里选择了舞蹈课。
那时候很多家长会让小孩选择芭蕾舞,穿着白色小裙子跳小天鹅,但明骊更喜欢中国舞。
一颦一笑一动一静,都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韵味。
等她大了,她才明白这是文化沉淀后的内敛与沉稳带来的韵味。
看上去柔和,却有着强大的力量感和生命力。
可她很久没有站在舞台上跳舞了。
也很少有这种忘我的恣意时刻。
谢幕那刻,明骊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疯狂跳动,几乎快要冲破桎梏。
可绚烂的宴会厅内终究不是剧院,这份冲动还是被她强压了下来。
她现在是顾清霜的妻子,明骊。
有了前缀的明骊再也不能肆意妄为,迎风生长成最灿烂的样子,她有了枷锁。
谢幕结束后,她再抬起头已经挂上了标准的交际笑容,从容得体。
忽然,台下有人忽然笑道:“这是要买一送一啊?”
这一声放在都压低了声音说话的人群里格外突兀,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过去。
是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戴着眼镜,约莫三十多岁,长得蛮年轻,看上去还挺斯文。
在场有人皱起了眉,似是嫌他粗俗。
可他却不以为意,耸了耸肩笑道:“开个玩笑,听说刚才跳舞的是大名鼎鼎的明公主?”
立刻有人附和嘲弄道:“什么明公主啊,都破产了。”
“周柏跳楼都几年了,谁还把她闺女当成宝啊哈哈哈。”
“什么周柏,早就跟着她老婆改姓了,叫明柏。不然哪来的明氏集团?”
“明氏集团当初欠了十几个亿,抵了那栋大楼还差两三亿,最后不还是明公主还的。”
“所以女人长得漂亮还是好哈哈哈……”
他们说着越发肆无忌惮,站在台上的明骊已经握紧了拳头。
可在她家破产的那几个月里,这些话如同潮水般朝她砸来。
甚至专门有人去她兼职的酒吧里嘲讽她。
她已经习惯了忍耐。
“明小姐这些年在哪儿跳舞啊?”人群里忽然有个男人大声喊道:“今晚要不去我床上跳?给我劈个……”
“叉”字还没说出口,就有人一拳挥了过来。
身形单薄的女人一瞬间迸发出巨大的力量,一拳砸在他脸颊,拳头到肉的闷响声听得人心惊胆战,女人却一把抓住他衣领,双臂过肩摔把他摔到地上。
众人本还在唏嘘明家的遭遇,以及一些对明骊后来去向了解的知情者鄙夷地看着当中开黄腔的男人,心想之后不定被顾家怎么收拾。
却没想到电光火石间,有人直接穿过人群把他给揍了。
女人单膝狠压在男人肥硕的胸膛上,再次恶狠狠地砸了对方一拳,直接砸在对方的太阳穴处,疼得他吱哇乱叫。
“你他妈是谁啊?!老子……”
话没说完,又是一拳。
人群骚乱起来,保安们纷纷进场维持秩序想要拉架。
可顾雪蔷冷冷地站在那儿,一个眼神甩过去,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敢动手。
明骊站在台上都愣住了,动手打人的不是别人,正是平时对谁都冷冰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顾清霜。
顾清霜练过跆拳道之类的自保技能,明骊知道。
但明骊没想到她这么厉害,可以轻而易举把一个将近一百八十斤的肥头大耳的男人过肩摔在地上,并且打得对方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男人起先还骂骂咧咧的,但顾清霜发了狠的打,打到他说话都说不清楚,一张嘴就是一口血。
边上围满了人,却没有人敢劝,也没人敢说一句不是。
直到人群里有人小声说:“再打就快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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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霜忽然停住动作,抬头睨了一眼,她的眼睛通红,狠厉到让人害怕。
说话的那人打了个哆嗦,恨不得把自己给藏起来。
顾清霜又挥出一拳,血迹溅射在她漂亮的礼服上,在灯光的照耀下,有几分明艳又惊悚的美。
此时顾雪蔷冷声道:“霜霜,够了。”
顾清霜却像没听见一样,一拳挥出去的同时冷声道:“劈你爸。”
声线压抑得像结了冰,周遭空气都跟着凝滞。
“霜霜。”顾雪蔷拉高了声音,提醒顾清霜差不多得了,可顾清霜不为所动。
就连台上的春柳依都皱紧眉下了台,站到她身边抓住她的胳膊:“顾清霜,可以了。”
满眼通红的顾清霜只冷静片刻,便挥开春柳依的手,而那男的试图挣脱顾清霜的束缚,顾清霜却压得他更紧。
“你特么跟那婊.子睡过啊!”猥琐男气不过,一边说话一边喷血。
来时还干干净净的顾清霜,此时被血色浸染。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
此刻的顾清霜连洁癖都没了,好像要把这人一起拉到血池子里滚一圈,拿血糊住他的嗓子,堵住他的喉咙,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更像是非要把这个人给弄死。
春柳依没拉住,顾雪蔷都没办法继续冷静。
要知道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死一个人,无论起因如何,杀人这项罪名顾清霜是背定了!
那顾清霜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顾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顾雪蔷急得一直喊她的名字,顾清霜全当没听见一样,甚至掐住猥琐男的脖子,手背青筋绷得极紧,像是要炸开一样。
明骊站在台上有几分恍惚,她似乎看到了顾清霜的另一面。
狠厉的、阴翳的、漠然的……
不知为何,明骊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眼前的顾清霜太过陌生,尤其那个男人朝她转过脸,眼球泛红往外凸,而顾清霜仍旧狠狠掐着他的脖子不松。
明骊毫不怀疑,顾清霜会在这里杀人。
忽然,春柳依回头嘶喊着叫她:“明骊,你叫她。”
明骊愣了两秒,压住了来源于身体的那股恐惧,朝着顾清霜跑过去,所有人都为她让路。
“顾清霜。”
顾清霜的动作缓了几分。
明骊走近后蹲下来又喊了一声:“顾清霜。”
顾清霜好似刚回过魂,手松动几分,缓慢又僵硬地转过头。
明骊看到她的眼睛红得像在滴血,瞳仁都是散的,没有任何光泽,可她竟然诡异地扯出一抹笑,眼睛这才慢慢有了光,像是散落的灵魂逐渐回拢,可当她正试图要说什么的时候,忽然直挺挺地朝后倒去。
顾雪蔷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她。
12.Chapter 12
盛大的生日宴被搅了个天翻地覆,宴会厅内因为打斗也变得一片狼藉。
可惹事的是顾清霜,没人敢说什么。
年迈的陆总带着生日宴的主角陆归晓姗姗来迟,看了眼会场后吩咐人清理现场,而后跟各位贵客赔笑。
至于顾清霜,早由顾雪蔷和保镖们带着上了顾家的专车赶往高档私人医院。
明骊下意识想跟,顾雪蔷却扫了眼还在看热闹的众人,叮嘱道:“你留下善后。”
明骊瞟了眼脸色苍白的顾清霜,之前紧握的双拳松下来,指骨关节处全是血,也不知是她的还是对方的。
双眼紧闭的顾清霜没了阴狠和戾气,倒像是卸下防备的小孩。
她安静地躺在顾雪蔷的腿上,不似昏迷,更像睡着。
明骊脸色不太好,眼神担忧,顾雪蔷却已经冷静下来,“不是什么大事,你放心吧。”
敷衍地说完以后见明骊还没定下神,顾雪蔷声线更冷,偏向命令的语气:“明骊。”
明骊这才从顾清霜身上移开目光,心头打了个冷颤,略显呆滞地看向顾雪蔷。
顾雪蔷语速极快:“你现在是顾家的女媳,是小顾太太,拿出你的气势来,今天霜霜是为你出头的,是别人惹我们,所以我们动手没有错,别低着头像我们做错事了事一样。不要让别人小看了去。还有,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掂量着点儿,可别让那些想看顾家笑话的人得逞,尤其是想看我们这一房笑话的人。”
明骊缓缓回神,轻呼了口气,“记下了。”
顾雪蔷这才满意了点,“去吧。”
明骊却还是不免看向顾清霜。
顾雪蔷拧了下眉,终是什么都没再说。
等顾家的车离开后,明骊才在冷风吹拂下清醒了头脑,不疾不徐回到宴会厅内。
宴会厅内已然被打扫干净,根本看不出来这里前不久刚发生过打斗事件。
被顾清霜打的那个“猪头男”是一家科技公司的老板,公司刚刚融资不久,千方百计找关系要到了这场生日宴的门票。
年纪不大,却是个典型死肥宅,没忍住在这种场合开黄腔,结果遇到了硬茬。
其实这种场合,没有一个是任人拿捏的软包子。
就算不像顾清霜这种表面上撕破脸,想把人打死的,背地里也会搞小动作。
像这种刚融资的公司,根本不需要怎么出面,来回几句话的事儿,不到一个月这公司就得破产。
名利场里,最不缺的就是大佬。
最怕人把自己太当盘菜。
“猪头男”被送到了医院,去时躺在救护车上还在叫嚣:“不就是个顾家么?劳资要把她告到破产!!”
可他一下救护车,顾家的金牌律师团已经抵达。
不到半小时,这桩事被轻飘飘地揭过,达成了所有人都满意的结果。
而明骊返回宴会厅后,时不时会有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也大大方方地站在那儿任人打量。
就算刚才她上台跟春柳依跳了舞,也没人会再议论她半句。
这是顾家的气势。
准确来说,是顾家权势带来的效果。
明骊主动去跟几个伯母打了招呼,以前顾雪蔷带她一起玩过的,都各有特色,最重要的是她们背后的关系网都比较复杂。
有一位伯母是国内知名媒体的创办者,在文娱和经济新闻方面都有极大的影响力。
明骊也都是看人下菜碟的,她本来就因为顾清霜的事心烦意乱,这会儿还要压着担忧去游走在名利场里跟人交际,只能挑一些对当下有利的人物去打招呼。
一轮招呼打下来,整个宴会厅内已经重新恢复有序运转,落在明骊身上的关注也少了。
而生日宴的主角陆归晓也挽着陆总的胳膊上了台,一幕父慈女孝的场面。
明骊却在角落里看到了换了身衣服的春柳依,她淡漠地站在人群里,冷眼看着台上,仿佛这幕与她无关。
不经意地,明骊跟春柳依对上眼神。
春柳依扯了扯嘴角,略带嘲讽的笑,不知是在笑明骊,还是在笑她自己。
台上陆总开始发言,先是讲小女儿的得来不易,又讲小女儿出生以后给他事业带来的帮助,总的来说,就是这位小女儿为他的人生和事业都添砖加瓦,帮他达到了更上一层楼的目标,哪怕他前边已经有了好几个孩子,最喜欢的还是小女儿,却不料小女儿对生意不感兴趣,反倒是要闹着考电影学院,所以还希望在场诸位以后能帮的都帮一把,就当是给他面子了。
陆总字里行间都是对小女儿的宠爱,跟刚才春柳依上台表演时他连面都没露的漠然不同,在台上他完全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陆总发言结束,台下大家都很给面子的应答。
“陆总说笑,令爱站在这就是天生的电影脸,以后必定大红大紫。”
“我刚好要投资一部电影,到时候归晓来演女一。”
“……”
陆庭松脸都笑出褶子了,连连道谢,感谢大家的捧场,同时自谦几句。
这样的场面,明骊好像似曾相识,一时间也没想起来在哪见过。
台上开始说祝福语切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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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骊感觉有些闷,干脆去卫生间避着。
把自己关在格子间里,明骊才轻松了一些。
她本来就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以前哪怕明家办宴会,她都会躲在自己房间里,父亲也从来不会为难她。
明骊在父母的羽翼下躲了这么多年,也还是没躲过。
用现在流行的人格测试结果来看,明骊是个十足的i人,但现在她觉得自己在某些社交场合里e得可怕。
手机微振,明骊拿出来看了眼,发现是条微信。
【陆双:顾医生对不起。】
很快又发来一条:【跪下磕头.jpg】
明骊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是顾清霜导师的女儿,更和她在医院里有过交际。
明骊尝试点了下密码,显示密码错误,翻来覆去看了下发现是顾清霜的手机。
好像是刚才慌乱之中,她收拾残局的时候把顾清霜手机收拾起来了。
明骊也不知道顾清霜的手机密码,所以没办法回复消息,干脆当没看见。
心里却也好奇,陆双为什么突然找顾清霜道歉?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听见外边有人笑道:“陆庭松也挺有意思,把大女儿弄到台上跳艳舞,小女儿说得跟他眼珠子一样,他这打得什么算盘啊。”
“谁知道呢,要说不是一个妈吧,也都是小女明星生的,他怎么还区别对待上了呢。”
“说不准过几年,小女儿也成大女儿这样了。”
“陆庭松资金链断了,缺口将近七八个亿,估计想卖女儿了吧。”
“真挺恶心的。”
“……”
外边正八卦着,水流声戛然而止,聊天声停了,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传来。
在卫生间听八卦不是什么好事,明骊确定她们都走了才从格子间里出来。
结果一推开门就看见了春柳依。
她正站在镜子前,似是没想到卫生间里还有人,很明显吓了一跳,但在看见明骊后怔了几秒,又转回头去当没看见。
明骊犹豫了一下还是当没听见上前洗手。
很明显,她们都在掩饰,都在粉饰太平。
孰料,水龙头刚打开,明骊的手触到冷水,就听见耳边传来更冷的一声,“你管太多了,明骊。”
非常有攻击性的语气,就连她的眼神也带着很明显的厌恶。
是明骊刚才一下台就看到的眼神。
明骊佯装淡定,“我只是帮顾清霜。”
“顾清霜也管多了。”春柳依顿了下,嗤笑道:“一如既往的、令人作呕。”
13.Chapter 13
如果说春柳依在刚跟顾清霜见面时还能维持表面的和平,那现在就是完全撕掉了伪装。
直到春柳依离开,明骊仍站在原地。
春柳依临走时说的那句:“我卖我的,跟她有屁关系,少管闲事。”
她说的是卖,不是跳,说明她早已知道今天上台跳舞的本质。
“卖”这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的时候风轻云淡,但明骊还是听出了厌恶。
是春柳依打心底对这件事的厌恶。
高跟鞋的声音逐渐消失,明骊却像恍然惊醒一样,关了水龙头往外跑去。
没一会儿就追上了春柳依。
走廊里光线昏暗,映在春柳依脸上。
她的脸很高级,是那种天生电影脸的高级,光是站在那儿就有种蔑视众生的气质,用祝寒星的话来说,这张脸就是天选文艺片圣脸,一看就有故事感。
加由光线的点缀更加明显,明骊却顾不上欣赏,只鼓足勇气问道:“刚才,你为什么会想到让我喊她?”
没明确说是谁,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春柳依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倏地笑出声,低下头肩膀都跟着耸动。
随后等她再抬起头时已然没了笑意,淡然道:“你知道你跟一个人很像么?”
明骊的喉咙有些晦涩地动了动。
果然是这个答案。
她大概猜到了一点,却还是抱有一丝侥幸,更期待从春柳依这里得到别的答案,譬如——因为你是她的妻子啊。
因为你是她的妻子,所以理所应当她最信任的人是你,所以你才是最特殊的那个,所以只有由你才能拉回她的理智。
却并不是。
春柳依勾唇,挑了下眉:“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明骊抿了下唇,殷红的唇色更加明艳,极用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绪,好让自己不至于太丢人。
至于后边的答案,她想她不应该再知道了,再听下去也是自取其辱。
可脑子里却像有另一个人一样,竟不自觉把那个名字说出来:“沈梨灯?”
明骊对沈梨灯的长相已经完全没印象了。
她从小到大都看自己这张脸,就算沈梨灯站自己面前,她肯定也不觉得有什么像的。
就像好多人都说明晞跟她长得特别像,从刚出生的时候就说明晞跟她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她拿着照片不断比照,也还是看不出来哪里像。
她感觉明晞的眼睛比她大多了,鼻子也比她更挺,甚至明晞的额头比她宽一个指头。
但现在她跟明晞同去一家店,还会有老板娘说一看就是亲姐妹,长得一模一样。
此刻,完全没什么好奇心的明骊突然很好奇,沈梨灯到底长什么样?
以前和她像,现在还和她像吗?
怎么一个两个,都觉得她们长得很像呢?
赝品?替代品?
明骊怕明晞替自己抱不平,从不敢在明晞面前表露出委屈的情绪,可是从小到大,从未有人这么说她啊。
她一直都是独一无二的明公主来着,是她父母的掌上明珠来着。
明骊忽然感到委屈,话还没说就已经掉了一颗泪,晶莹剔透的,眼睛却没有水珠。
春柳依看着都愣了下,没头没脑地问:“不准备去演戏么?”
明骊一怔:“啊?”
春柳依看她的表情,忽然收敛了之前的戾气,冷淡道:“是她。”
还没等明骊再说什么,春柳依直接道:“顾清霜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她不至于做出这种找替身的事儿,她既然跟沈梨灯断了就是真的断了,反正现在跟她结婚的人是你,不是沈梨灯。”
“也别试图窥探她们的过去,过去的,就已经过去了。”
春柳依平和说话时的语气非常有安抚效果,明骊一颗心竟莫名平静下来。
说完以后,春柳依就转身走了。
明骊朝她喊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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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春柳依连头都没回。
-
明骊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一颗心像是坐上了过山车,这一晚上上下下晃得很。
就算听见了春柳依那一番安慰的话,也还是没好起来。
她很想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些事,却总无法避免地想起来。
明骊也不想再回宴会厅里交际,干脆找了个地儿躲着,看到不远处聚在一起抽烟的人,她甚至都想抽一口感受一下,是不是真能忘却烦恼?
反正她喝醉酒也不会忘记烦恼。
那些痛苦的过往都会在她喝醉以后不断在她的脑海里轮番播放,折磨得她痛不欲生。
清醒的时候还可以通过忙碌来转移注意力,喝醉以后就没办法转移了。
明骊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到那群人聊到了周柏。
“周柏对她那个女儿真是独一份的宠,今儿的陆庭松怕不是学的他吧?”
“这谁知道,反正周柏那会儿宠她女儿可给我羡慕坏了。”
“哈哈哈你有什么好羡慕的,你家里人对你也不差。”
“可跟人家比起来差远了。”
“听说陆归晓可拽了,死丫头尾巴翘老高,明家那位可比她低调多了。”
“明家那位公主现在干嘛呢?给我说说,我没吃到瓜。”
“嫁到顾家了……”
她们说说笑笑的,肆无忌惮地聊,聊到哪儿算哪儿,很快周柏和顾清霜也成了过时话题。
明骊忽然低下头笑了,她怎么说今晚陆归晓站在舞台上的场面那么熟悉呢。
原来她也曾经拥有过这样的幸福啊。
明骊笑着笑着,嘴角忽然有些哭,她伸出舌头一舔,又咸又涩。
哦,是眼泪。
她忽然,很想父亲。
已经去世的,什么话都没留下的,不负责任但曾经把她宠得很好很好的父亲。
她好委屈。
14.Chapter 14
明骊回到「顾园」时已经十一点,整个家里静悄悄的。
佣人上前询问她需不需要吃点宵夜,她没什么胃口,把披肩递过去后问:“清霜小姐回来没?”
“跟您出去后就一直没回来。”佣人答。
明骊垂下眼,手中仍捏着顾清霜的手机。
担心已是无用,眼下只能等顾雪蔷找她,或是等顾清霜醒来后回家。
无论如何,总还是要回「顾园」的……吧?
明骊也不确定,心思沉沉洗了个澡,出来后还觉得房间有些热,下意识找空调遥控器。
最后是在顾清霜枕头边找到的,打开空调的那一刻,冷风吹出来,房间忽然有些空旷。
平时只有顾清霜会有这种习惯。
明骊坐在床边待了会儿,一直犹豫要不要打电话给顾雪蔷问问消息,又怕顾雪蔷觉得她不稳重,或是得到一些不好的消息。
有时候,没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
明骊擦着湿漉漉的长发,脑子里乱糟糟的没个定点,以至于手机响了好几声都没察觉,直到副歌突然嘶吼的声音突兀出现在房间里,才把她的思绪唤回来。
是祝寒星打来的。
明骊原本紧张的心又平静下来,擦了擦手接起,“这么晚还不睡啊?”
“我还以为你睡了呢。”祝寒星在电话那边笑道:“大小姐,我给你发了几十条微信你都没回,这个电话要是还打不通我都要放弃了。”
“没睡。”明骊隐瞒了自己发呆到没听见铃声的事情,敷衍道:“洗澡来着。”
“好吧,你家那位还好吗?”祝寒星啧了声:“没想到啊没想到,她这么牛掰。”
“什么?”明骊一怔。
“就顾清霜啊。”祝寒星一听就知道她还没看自己消息,干脆总结道:“就今天晚上宴会上发生的事儿,我有个吃瓜群都把那段视频传疯了,虽然画质特模糊但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你老婆,我一直以为她真跟面上看起来那么冷淡呢,没想到……”
祝寒星话音未落,明骊便打断:“等下,我先看消息。”
主要是看视频。
明骊打开免提,把祝寒星之前发给自己的消息草草扫了眼,有很大一部分是祝寒星的惊讶,还有一部分是祝寒星从吃瓜群里搬来的信息。
今晚的宴会算是高档宴会,私密性很高,但陆庭松可能考虑到陆归晓往后的发展,邀请了一些娱乐圈的人来。
也不知道是谁胆大包天,竟然偷偷录了视频传出来。
就在顾清霜打完人没多久,视频就已经在吃瓜群里传开了,祝寒星披着马甲在群里混,各种装萌新问问题,但群里人吃瓜都很谨慎,全部用的缩写,说是这件事跟ly和G的老婆有关。
别人不知道G是谁,祝寒星认出来了。
所以一下就知道跟明骊有关,着急得她游戏打到一半挂了机,开始给明骊夺命连环Call。
明骊看完消息以后发现视频很模糊,除了祝寒星这种见过顾清霜的,一般人很难认出来,心才放下来。
等全看完确认问题不大后,明骊才回答祝寒星:“没什么大事。”
“你受伤没?”祝寒星关心道。
“没有。”明骊说:“顾清霜她……”
说到一半又觉得自己还不清楚顾清霜的情况,现在跟祝寒星说也不太合适,但祝寒星已经问了出来:“她怎么了?受伤了?”
“算是吧。”明骊模棱两可地说。
祝寒星纳闷:“什么叫算啊?她没在你身边?”
“不在。”明骊抿唇。
“怎么回事儿?她也算是因为你受伤的,处于人道主义你也得照顾她一下吧。”
明骊倒是想啊,顾雪蔷连一点机会不给她。
“也不算受伤。”明骊说:“她把人给打了,她……”
看起来没外伤,但就是昏迷了,难不成是低血糖?看上去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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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
“啊?”祝寒星傻了,“她一点儿没被打?”
“没有。”明骊说。
祝寒星笑道:“姐们儿挺牛啊。”
明骊:“……”
跟祝寒星相处很舒服的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她从来不会让人为难。
一旦感觉到你在这个问题上有些为难,立马会换掉话题。
就在明骊还纠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祝寒星已经跳到了下个话题:“骊姐,我觉着吧,你老婆也不是一点儿不在乎你。”
“啊?”明骊错愕,“你指她今天打人的事吗?”
“不是。”祝寒星说:“今儿我不是给你打电话登你游戏吗?她听见我声音以后还挺恼的哈哈哈。”
祝寒星想起顾清霜当时那几句,越品越觉得语气不对,最后笃定地说:“她肯定是吃醋咱俩走得近。”
明骊对过程一无所知,就听祝寒星说结论,无奈道:“你没事吧?”
“真的。”祝寒星说:“她那语气冷的啊,百分百吃醋。”
明骊:“她对谁说话都冷冰冰的。”
“不一样。”
“……”
明骊跟她争执不出个所以然,只能任由她去猜想,过了会儿祝寒星也嫌没劲儿,干脆转了话题,“对了,她们说的Ly是谁啊?顾清霜前女友?”
祝寒星顿了下:“可她前女友不是叫什么灯的吗?跟咱们一届那个,长挺漂亮。”
“啊——”明骊忽然感觉脑仁一阵刺痛,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自觉地大声吼了句,比她平时说话的分贝高不少,直接把祝寒星给吼懵了。
隔了几秒,祝寒星才问:“骊姐?”
“你是不是不想听这些?我不说了。”祝寒星说。
明骊却双眼无神地盯着手机,耳朵里都是呲呲拉拉的声音,她知道祝寒星在说话。
可是——祝寒星在说什么呢?
她一个字都听不见。
15.Chapter 15
凌晨一点,华兴高档私人医院灯火通明。
贵宾专属的高级病房外,顾雪蔷刚刚挂断电话,揉了揉泛红的眼睛,又强撑着精神透过透明玻璃看病房内的情况,顾清霜仍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医生收起听诊器时眉头紧锁,等了会儿才从病房内出来。
“顾太太。”医生向她颔首。
“霜霜的情况……”顾雪蔷顿了下,声音嘶哑:“还好么?”
负责给顾清霜检查的是国外请来的专家,从顾清霜十几岁时就一直做她的私人医生。
只不过近两年,顾清霜来复查的频率低了很多。
一来是顾清霜很少再发生这种情况,睡眠也好了很多,二来是顾清霜对检查有种本能上的抗拒,顾雪蔷拗不过她,见她慢慢好起来也不再勉强。
反正目的是让顾清霜健康,目的达到也不敢把顾清霜逼得太紧。
却没想到,顾清霜今晚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病。
是的,发病。
顾雪蔷一直将这个消息瞒得密不透风,就连这位医生也对外宣称是请来为顾清霜调理身体的。
实际上从顾清霜十四岁时,顾清霜就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
“去我办公室聊吧。”卫医生说。
卫医生是美籍华裔,年轻时长相精致得像橱窗里摆着的娃娃,如今年过五十,风韵犹存,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说话时也温声细语,进办公室后她先给顾雪蔷倒了半杯温水,才缓缓开口:“霜霜今晚很危险。”
顾雪蔷皱着眉,“她近期的检查报告呢?”
“顾小姐已经半年没来做过定期检查了。”卫医生从保险柜中取出她去年的身体检查报告,“从前年秋季开始,她的身体数值就进入了比较平稳的阶段,期间我也对她做过几次精神方面的测试,都显示她的情况在逐渐好转,我们倾向于她很满意目前的生活。”
“医院工作十分疲惫,却能转移她的注意力,减轻她的精神压力,所以在她的生活没有发生变动之前,我也并不建议她频繁来检查。”
顾清霜的病情特殊,再加上她本身对此十分抗拒,卫医生也尊重她的意愿。
在跟顾雪蔷解释之后,卫医生才提起今晚的情况:“从她的手表健康数值显示,心跳频率最高达到了240,到现在,她的心跳还在120,已经给她用了药,要看后半夜能不能降下来。如果降下来,就需要再观察明天醒来后的情况,降不下来的话……”
“会怎么样?”顾雪蔷紧张道。
“我们会加重药剂用量。”卫医生斟酌着说:“也可以尝试新药,只是都有副作用。”
“副作用是什么?”顾雪蔷问。
卫医生也没隐瞒:“药量加重稍有不慎会使人行动迟缓,记忆力低下,新药的副作用……目前不详。”
顾雪蔷脸色沉沉,等了会儿冷声吩咐:“等早上再看吧,她会没事的。”
“好的。”卫医生也安抚道:“顾小姐吉人自有天相,而且她的意志力很坚定,应该会没事。”
这一夜是顾雪蔷的不眠夜。
凌晨三点,顾雪蔷的电话响了,是丈夫顾柳甫打来的。
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电话那端先传来一声虚弱的咳嗽,隔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小蔷,霜霜情况怎么样?”
“还行,没死。”顾雪蔷语气不善地回答:“让你失望了。”
“这话说的……她是我的女儿。”顾柳甫叹了口气,并未因顾雪蔷的咄咄逼人就挂断电话,仍旧和善地问:“霜霜已经很久没生病了,这次怎么会突然……”
“跟人起了点争执。”顾雪蔷敷衍道:“情绪不稳定。”
“不应该啊,上次她来的时候情绪还挺……”顾柳甫的话没说完就被顾雪蔷强势打断:“你要是不信就天天自己盯着,少在这假惺惺问我。”
“……”
顾柳甫那边没了动静,似是思考该如何解释。
顾雪蔷已然失了耐心:“烦。”
而后直接挂断电话,缓缓靠在椅子上,头仰起来,发红的眼睛里有泪珠涌动,却没有落下来。
走廊里响起很轻的脚步声,顾雪蔷吸了口气重新坐直,脸上表情冷冰冰的,已经恢复了平时那副强势姿态。
来的人是她的助理之一,年纪跟顾清霜差不多,做事能力很强,已经能够独当一面。
“顾总,今晚的事都处理妥当了。”助理汇报道:“利安科技的新项目是跟静安小姐那边合作的,我们没办法插手,但我们跟负责审批他们贷款的华生银行打过招呼了,这次审批的款项会出些小问题,够让他头疼一阵的。”
“做得很好。”顾雪蔷睨了她一眼,淡淡道:“对于这种人不能逼太紧,逼急了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嫌他们麻烦,给点苦头吃就行了。”
助理点头:“好,我们会把握好度的。”
顾雪蔷挥手让她回去休息,助理却道:“我不累,反倒是您忙一天了,您到隔壁的休息室里睡会儿吧,清霜小姐这边由我看着,等她醒了我就叫您和卫医生。”
“不用。”似是想起什么,顾清霜抬手看了眼表,拧着眉问:“明骊呢?之后没出什么乱子吧?”
“明小姐很得体。”助理说:“跟各位夫人都打过招呼才离开宴会的,回家后进了房间就没再出来过了。”
顾雪蔷曲指敲在腿上,沉默片刻,忽地长长叹了口气。
“您别太担心。”助理安慰。
“你说,明骊更喜欢霜霜,还是霜霜更喜欢明骊?”顾雪蔷幽幽地问。
助理微怔,虽然不知道顾雪蔷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脑子却飞速转动,微笑着回答:“两位小姐结婚三年,情投意合,连架都没吵过一次,看得我羡慕坏了,我都想找个女朋友结婚。”
顾雪蔷轻嗤,“别说那些虚头巴脑的。就精准地回答我这个问题。”
助理:“……”
这三年发生的一切助理也有目共睹,虽然今晚顾清霜在大庭广众之下为明骊大打出手,但难免会有维护顾家人的那种保护欲在,而明骊对顾清霜的照顾却是实打实的,在这段关系里,永远是明骊在退让,永远是明骊保护着顾清霜的纯真。
助理犹豫过后还是说了实话:“应该是明小姐更喜欢清霜小姐。”
“哦?”顾雪蔷挑了下眉,“仔细说说。”
“明小姐将清霜小姐照顾得很好,只要清霜小姐喜欢,她什么都能学会。”助理说,“最重要的是,清霜小姐喜欢的……另有别人。”
顾雪蔷却瞟了眼病房的方向,“是么?”
助理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分明是顾雪蔷问的,可她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幸好顾雪蔷只是像闲聊一样跟她聊聊,并没有太深究。
之后便是无尽的沉默了。
不知沉默了多久,顾雪蔷带着几分担忧地说:“霜霜从小就轴,已经为一个人送掉半条命了,也不知道剩下这半条命……哎。”
千言万语化作一声长叹。
助理难得见顾雪蔷流露出软弱的这面,脸上露出每个母亲都会表露出的担忧,是为顾清霜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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坷前路的担忧,亦是为她往后的担忧。
助理却觉得顾雪蔷想多了,像顾小姐这样的人,一出生就在罗马,从来没受过人间疾苦,不用在早晚高峰挤地铁,可以从事自己喜欢的职业,吃喝不愁住大别墅,有一堆保姆伺候着,大概永远不会有坎坷的前路。
就算在感情上栽跟头,大概也不会是顾小姐受伤。
因为顾小姐,没有心。
她反倒更心疼明骊小姐。
而顾雪蔷却心疼地看向病房里的顾清霜,沉默寡言的人在感情里永远处于下风。
只希望她的霜霜,别再因为感情受伤了。
-
太阳穿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房间里,明骊坐在床边缓缓动了下肩膀。
她机械式地打开了音乐软件,点击播放。
随机播放的歌曲旋律很好听,可她却听不见歌词。
整整一夜,从起先的震惊到害怕,再到现在的麻木。
甚至,她想求助祝寒星,让祝寒星帮她找个医生,可是不敢把这件事告诉祝寒星。
因为医生和祝寒星肯定都会问她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
她思来想去,大概是因为沈梨灯?
因为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
丢人。
明骊没那个脸说出口,她关闭音乐把自己的身体埋进柔软的被子里。
微弱光亮的房间里静谧无声,明骊紧绷了一夜的弦慢慢松开,她安慰自己先睡一觉,有什么事情等睡醒来再想。
慢慢地,困意袭来。
等明骊再次醒来的时候是上午十点半,她也就睡了三四个小时,但感觉已经很够用了,脑子清醒得很。
明骊给祝寒星发了条消息。
祝寒星很快发了语音来:“骊姐,你昨晚上咋回事啊?给我吓一跳,现在好了没?”
精神抖擞,一点听不出来是早上五点多就醒来给明骊发过消息的人。
明骊点开播放,听完以后回复:【没啥事,太累了,困得想打人。】
祝寒星哈哈大笑:“幸好我不在你跟前儿。不过你困了就早点跟我说啊,我就不缠着你八卦了。”
明骊:【……以后深夜勿扰。】
面无表情地发完消息,祝寒星又给她发照片,说是片场已经开工,她今天状态好得很,基本都是一条过。
跟祝寒星插科打诨地聊了会儿,明骊这才问道:【你认不认识什么儿科医生?】
祝寒星一愣:“我敲?!你怀孕了?”
明骊:“……”
明骊发现自己打错了字:【耳科,不是儿科。】
祝寒星:“吓我一跳,我以为你要当妈了。”
明骊都无语到想笑,发了今天早上的第一条语音,也是今早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我们两女生去哪儿生孩子?我要真怀孕了你才该担心吧。”
“那你问耳科医生做什么?耳朵不舒服?”祝寒星问。
明骊播放她那条语音又听了一遍,后知后觉地把她之前那些语音再次播放。
果然,清醒是她的错觉。
她的耳朵清醒了,可她的脑子还没有,刚才都没有反应过来她能听见的事情。
没有想象中复听的欣喜若狂,明骊心有惴惴地回复:【可能不是耳朵。】
【祝寒星:啊?】
明骊思来想去,最后还是选择了坦白:【我需要做个全面检查。】
明骊:【我昨晚短暂失聪了。】
如果连祝寒星都不能说,那她真的不知道该跟谁说了。
16.Chapter 16
下过雪的「顾园」有种别致的沉闷感,像是一头安静沉睡的野兽。
明骊在客厅用过早餐后,又旁敲侧击询问顾清霜昨夜是否回来过。
佣人都说没有看到清霜小姐。
就连顾雪蔷也没见过。
明骊心下便了然,她拎着包出门时叮嘱佣人,“要是清霜小姐回来请务必给我打电话,她的手机还在我这里。”
她刻意把顾清霜的手机也拿上了,就是为了第一时间得知顾清霜的消息。
现代人没了手机寸步难行,虽然顾清霜不是手机重度使用患者,却也离不开这玩意儿。
一切都打点完后,明骊这才开车缓缓驶离「顾园」。
开车路上,顾清霜手机一直嗡嗡震个不停,不断有消息发来。
在等红绿灯时,明骊抽空瞟了眼,都是微信发来的询问和催促消息,问顾清霜到哪儿了?还说飞机快要起飞了云云。
明骊对顾清霜的行程不太了解,但也知道她昨天刚值过急诊的班,今天应该不用去医院,可给她发消息的人备注是:心内科黄柒医生。
看起来像是之前约好了的。
但顾清霜看起来,不像是个会在医院有朋友的人。
准确来说,就不像是个有朋友的人。
起码,明骊跟她结婚以来,没见过她跟谁畅谈欢笑过,大部分时间都冷着一张脸,对谁都淡淡的。
除了昨晚在宴会上看见春柳依时,维护春柳依时,那姿态倒像是对朋友会有的模样。
明骊心底好奇,但也解不开她的手机锁,回复不了消息。
只能放任不理。
但没多久,黄柒医生打来电话。
明骊接起,“您好。”
“你……好?”黄柒明显听出了不是顾清霜的声音,甚至有一瞬的错愕,随后不太自信地询问道:“是顾清霜医生的手机吗?”
“是。”明骊回答,“但她现在没办法接电话。”
“啊?她在忙什么?”黄柒无奈:“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这是今天唯一的航班,要是错过就只能等明天,但明天这会儿已经在开会了,这趟航班延误不得。”
她一口气说完,隔着听筒都能感受到她的急躁,明骊却不疾不徐地回答:“她身体有些不舒服,这趟航班应该赶不上了,辛苦您先去,我尽量让她明天准时到达,不好意思。”
没有航班还有高铁、动车,再大不了动用顾家的私人飞机。
只要顾清霜想,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准时到达。
明骊一番话说得进退有度,滴水不漏,任谁都生不起气来。
黄柒一下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又出于人道主义慰问道:“顾医生怎么了?严重吗?”
“就是有点小感冒。”明骊随口编道。
“您是她太太吧?”黄柒说:“就是那天在医院里出现的那位小姐。”
“嗯。”明骊应答。
黄柒提了口气要说话,却又顿住,几次之后倒是让明骊先问:“您想说什么?”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黄柒斟酌着说:“就是你安慰一下顾医生,院方做决定都有她们的考量,昨天的事虽然闹得不大,但涉及到了陆双,院方把她分派去出差也情有可原。”
“嗐,真不是什么大事,等出差结束回去那些风言风语也就没了,就当出门散心了嘛。”
黄柒是个还挺热心肠的人,三言两语把这事儿的前后缘由跟明骊说清楚了。
原来这趟出差参加会议的事原本落不到顾清霜身上,但因为昨天在医院上演了一出闹剧,院方临时换人,把顾清霜外派去出差参加一周的学习。
摆明了有点针对。
怪不得顾清霜昨天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好,明骊心里百转千回,跟黄柒却客客气气地道了谢,又让她放心,即便顾清霜没及时赶到参加会议,这责任也不会怪到黄柒身上。
她声音温柔,语气舒缓,听得人心头暖洋洋的。
黄柒都多跟她聊了几句,笑着评价:“也就你这个脾气能降得住顾医生。”
明骊笑笑,“辛苦黄医生了。”
黄柒:“哪有,举手之劳。”
电话挂断后,明骊的笑容立刻消失,眉眼间涌上疲惫,伸手揉了揉笑得有些发僵的脸颊,继续往前驶去。
-
祝寒星专门请了假来陪明骊看医生,虽然明骊三令五申让她把地址发来,人不必到。
但等明骊到的时候,祝寒星已经戴着帽子口罩坐在角落里玩手机了。
一看到她,祝寒星立马小跑过来,“小明啊,你咋啦?”
用那种故意搞怪的语气缓解气氛是祝寒星的拿手好戏,明骊无奈瞟她一眼:“也不怕被认出来。”
祝寒星给明骊推荐的这家医院虽比不上华兴高档,但也是京安市数一数二的私人医院,专家号一号难求。
即便如此,来看病的人也不少。
祝寒星却无所谓地耸耸肩:“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明天头条——zhx怀孕。”
明骊:“……”
祝寒星开起自己的玩笑也是荤素不忌。
明骊跟着她往问诊室走,调侃道:“有对象吗?去哪儿怀孕啊。”
“这不就问题来了。”祝寒星走到最角落的那扇门前,曲指敲了敲,笑着回答:“营销号会给我编的。”
明骊:“……6。”
医生给明骊做了很详细的检查,最后又给她开了个单,让她去拍个片子。
祝寒星在一旁询问她的情况,医生扶了扶眼镜:“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那拍片子确定什么?”祝寒星问。
“很简单啊。要不是硬件出了问题,那就是软件问题。”医生问明骊:“失眠不?”
“偶尔。”明骊回答。
医生又问:“有没有那种突然呼吸不过来的状况?”
明骊点头:“会有。”
医生便放了笔,“拍完片子以后去精神卫生中心挂个号,可能是精神压力过大引起的,多运动,早睡早起,健康饮食,问题不大。年纪轻轻的,身体是最大的资本,别想太多。”
祝寒星都懵了:“精神病?”
医生:“……”
“不是。”医生顿了下,耐心解释:“不过也可以这么说,但精神病范围太广了,她这个可能就是单纯的焦虑躯体化症状,具体的还要去卫生科检查,还要看片子结果。”
医生倒是风轻云淡的,看她那表情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大病。
明骊松了口气,祝寒星却从一出门就开始碎碎念,“不应该啊,你看起来挺健康的。”
“要有病也应该是我有病吧,熬夜、抽烟、喝酒、作息不规律到我都怀疑我随时会猝死。”
“你怎么会精神压力大呢?谁给你压力了?顾清霜?我敲!肯定是顾家。”
“……”
祝寒星戴着口罩,说话含糊不清也不妨碍她吐槽。
明骊听累了就捂住她的嘴,特淡定地说:“现代人谁还没点精神病了呢。”
祝寒星:“……”
-
片子结果很快出来,明骊的耳朵没有任何问题。
确认耳朵没问题后,明骊就有点不想去挂精神卫生科的号了,但架不住祝寒星在旁边絮叨,“不管有没有,查一查更放心。”
“主要是让我放心。你知道我今天请假出来有多难吗?我就差给导演跪下了。”
“还是春大影后帮着我说话,我才能出来,你就当是为了我。”
“……”
明骊怕了祝寒星,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了问诊室。
精神卫生科的问诊室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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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别的诊室不同,很温馨宽敞的办公室。
明骊进去以后做了个简单的问答,对方就发了她一份卷子还有一支笔,甚至连带着祝寒星都没放过。
试卷上问题不算多,明骊很快做完。
等过了会儿,医生很亲切地询问了她平时生活中的状态,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祝寒星等结果有些急,望眼欲穿地盯着医生看,医生干脆先拿她“开刀”:“祝小姐,你最近是不是总是失眠、多梦、易醒?”
“是有点。”祝寒星回答:“我工作性质特殊,昼夜颠倒是常有的事。”
“你的心理状况还算不错,就是对工作过度重视会导致你有轻微的焦虑症状。”医生说:“适度焦虑可以促使你进步,但不要太紧张在意你工作的事,简而言之,不能再焦虑下去了哈。”
祝寒星:“……”
“那我要怎么解决?”祝寒星问。
医生说:“等会我们的小助理会给你发个建议事项,可以按照上边的建议做。”
说完了祝寒星,医生又看向明骊,沉默了瞬才开口:“明小姐,您的状况要更严重些,重度焦虑导致的焦虑性躯体功能障碍。当然了,这也是现代常见的一种疾病,多运动,多晒太阳,不必过分追求完美,心理方面的疾病可能还是要打开心结更有效。”
医生简单地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明骊都点头应和。
等从医院出来以后,祝寒星也有点沉默。
明骊倒是没什么感觉,没查出来的时候还挺害怕的,倒是真的尘埃落定了,也就觉得,不过如此。
而且医生也没说这是不治之症,她第一次出现这种症状就来医院了,好好吃药,多运动,会好起来的。
等上了车,明骊系上安全带,搓了搓有些冷的手,“今儿你好不容易出来,我请你去吃饭。说吧,想吃什么。”
祝寒星却坐在副驾上动也不动,明骊睨了她一眼:“干嘛啊?我查出来的又不是癌症。”
“呸呸呸。”祝寒星立马急了:“说什么晦气话呢。”
“本来就是。”明骊说:“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叫你了。”
祝寒星一下子蔫了吧唧的,明骊有些不适应。
“当然不行。今天你做的很好,人要朋友是干什么的?就是要在这种关键时刻能为你挺身而出,两肋插刀!”祝寒星说。
明骊:“……”
明骊没搭理她,直接导航了那家祝寒星最喜欢吃的烤肉。
导航里的女声温柔甜美,提醒明骊左转弯,但明骊顾着看祝寒星,方向盘朝右打了。
不一会儿,导航提醒她已经更换路线,新路线少走三个红绿灯,快两分钟。
竟然阴差阳错的,走到了更对的那条路上去。
祝寒星却忽然沉声开口:“明骊,要不你跟她离了吧。”
明骊:“……?”
“当初你跟她结婚不就是为了你家的债务吗?反正债都还完了,你就算反悔顾清霜也拿你没办法。”祝寒星说得振振有词:“反正顾家那么有钱,也不在乎这三瓜两枣,要说你以后能混到顾家拿到她家股份,我觉着委屈一下得个精神病也没什么,但她们家明摆着不可能让你掌握权利啊,你受这么多委屈不值当。”
明骊顿了下:“我跟顾清霜有合同。”
“但我记得你们合同里有一条。”祝寒星说:“不管是你爱上她还是你爱上了别人,都可以提出离婚。”
明骊微不可察地嗯了声。
车里安静片刻,祝寒星自信道:“既然你不愿意跟顾清霜承认爱上了她,那要不,你就说爱上我了吧。”
明骊:“?”
祝寒星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天才,甚至吹了声口哨:“我可以委屈一下,小明。”
明骊的嘴角抽了抽,“闭嘴吧你。”
17.Chapter 17
明家公司破产那年,明骊二十二岁,大四上学期。
记得那年的春天也很冷,尤其临近清明前后,夹着雪粒子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行人身上,丝毫不留情面。
其实从前一年明骊就察觉出了点不对劲的,父亲不似从前按时归家,经常参加饭局和酒局,回家后身上都沾染着难闻的烟酒味,可她父亲是从来不抽烟喝酒的人,就连交际应酬也很少。
从明骊有记忆以来,一年里有三百天大家都会聚在一起吃晚餐。
她母亲喜欢撒娇,用外人的话来说就是会有点矫情,等不到父亲就不想吃晚餐,所以父亲不管多晚都会回家。
可那一年,她们一家人聚在桌上吃晚饭的概率少之又少,母亲也总是愁眉不展。
明骊也悄悄问过父亲,是不是家里的生意出了问题。
父亲笑着拍她的肩膀,自信地说:“就一点小问题,很快就解决了。”
“你不会是骗我的吧?”明骊将信将疑地问。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父亲神色坦然,还给她筹谋未来:“倒是你马上要毕业了,想不想工作呀?不想的话就思考一下去哪个国家留学?”
“荷兰怎么样?或者爱尔兰?德国?”父亲一连报了几个国家,还没等明骊回答就一一否决:“算了,都太远。”
明骊挽着他的胳膊摇摇头:“我已经想好了,等一毕业就去京安舞剧院。”
“进舞剧院会不会太辛苦?”父亲皱着眉,心疼得不得了,“工作可不像上学那样轻松。”
“辛苦也没关系啊。跳舞是我喜欢的,只要能站在舞台上我就不觉得辛苦。”
那时明骊的眼中满是憧憬和期待。
却没想到,大厦倾倒就是一朝一夕的事。
父亲跳楼去世以后,明家破产清算,债务高达十几亿,最后能变卖的变卖,能抵押的抵押,还留了近四亿的债务。
明骊当时负重前行,前路迷茫,是顾清霜替她还清了这些债务。
所以,失去自由又算什么呢?
她不能委屈,也不该委屈。
“嘿!”一双手伸到明骊面前晃了晃,纤长的手指合紧打了个响指,在这人声鼎沸的烤肉店内也弄出了不小的动静,明骊这才回过神,就见祝寒星单手撑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她看:“骊姐,从进门以后你就一直魂不守舍的,又想什么呢?”
明骊眼神逐渐聚焦,思绪也开始回拢,却没听清祝寒星刚才的话,低头喝了口水掩饰尴尬。
祝寒星却眼睛一亮笑道:“不会是思考我刚才计划的可行性吧?”
明骊:“……”
“想你个头。”明骊白了她一眼:“没一句正经的。”
祝寒星把烤好的肉夹到她盘子里:“那你还能想什么?不会是顾清霜吧?”
“不能想吗?”明骊不想让祝寒星知道自己又想父亲了,干脆顺水推舟道:“她好歹也是为了我受伤的,我担心她一下不行吗?”
“你说这顾家也挺奇怪,顾清霜受伤了不让你这个亲老婆去照顾,连面都没让见。”祝寒星啧了声:“你说她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吧?”
明骊:“……”
她没说话,一口烤肉吃下去,祝寒星却拍了下桌子,越想越觉得靠谱:“真的,你真不怀疑一下?”
“多吃点。”明骊用生菜包着肉直接塞进她嘴里:“别说那些有的没的。”
祝寒星咽了以后撇了撇嘴,“真不考虑离婚呀?”
明骊吃东西的动作顿了下,摇摇头,又点点头。
“你这什么意思?”祝寒星不解。
“会的。但不是现在。”
“真要等合约结束?”祝寒星说:“早两年迟两年,顾清霜不都得回去么?为什么要把你架在那。”
“这是我自己选的路。” 明骊笑了下:“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话已至此,祝寒星只能无奈摇头,“你啊你。”
明骊催促祝寒星换个话题,不要总是围绕着自己这些事,祝寒星干脆就给她讲剧组的八卦,说昨天在剧组闹事的那个群演被替换了,戏份要重新拍。
话音刚落,祝寒星的电话就响了。
经纪人声音跟喇叭似的,“我的好妹妹,你又又又又又上热搜了!”
祝寒星顺手打开微博,“我就出来半天,至于……”
“吗”字还没说完,她人都傻了。
只见热一词条是#祝寒星 恋情曝光#。
热二词条是#祝寒星 和同性女友去医院#。
热三词条是#祝寒星携女友剧组霸凌#。
祝寒星:“……?”
还有一个更恐怖的词条正在以极其诡异的热度往上爬蹿,#祝寒星和女友代孕#。
祝寒星:“%¥##@”
特喵的!
这些营销号比她想象的还要恶毒!
幸好她上午见到明骊以后就给了明骊一个口罩,所以网上没有出现明骊的正面高清照片。
明骊也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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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微博看了眼,人都傻了。
明明是捕风捉影的事,网友却说得头头是道,好像确有其事。
要不是她就是当事人之一,她都要信了!
明骊听着祝寒星跟经纪人商量公关办法,这烤肉也吃得不安心。
没两分钟,她的手机也响了。
是顾雪蔷的助理打来的电话,明骊拿出耳机戴上才接听,以此来屏蔽那些嘈杂的声音。
“明小姐。”助理单刀直入地问:“热搜上的事您朋友要怎么处理呢?”
明骊没想到顾家的消息这么快,这事儿祝寒星才是主角,她并不想让顾家插手,只说:“交给我朋友处理吧,她会澄清的。”
“网上现在已经出现了和您信息相关的内容。”助理说:“这边直接处理掉了,跟您知会一声。”
“好,谢谢。”明骊顿了下,犹豫着问道:“顾清霜,她怎么样了?”
助理笑道:“正要跟您提这件事。顾小姐醒了,听说她的手机是您随身带着,您看是您送过来,还是您给我发个定位,我去取?”
“我去送吧。”明骊蹭地从桌旁站起来。
“有劳明小姐。”
明骊挂断电话的时候,祝寒星正懒洋洋地靠着椅背编辑信息:【没恋爱,没女友。那是我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好的朋友,天下第一好。】
网友迅速攻占了评论区。
[那你真喜欢女的吗?敲敲敲!]
[没事儿去医院干嘛啊?宝宝是生病了吗?]
[没牌硬耍啊欺负群演真恶心!!]
[我们春柳姐姐跟她搭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
祝寒星平时都不怎么回复评论区的,今儿难得,特有表达欲。
【不确定,反正我喜欢好看的。】
【生病多正常啊,我头疼犯了去看看。】
【她欺负我的时候你看不见,我还回去就被你看见了?】
【春柳姐姐在剧组说跟我合作甚是欢喜。】
【……】
明骊已经补完了口红,收拾妥当准备离开。
祝寒星即便忙着澄清,也听见了她打电话时说的那些话,“顾清霜醒了?”
明骊点头:“嗯,今儿这顿饭怕是吃不完了,下次再吃。”
祝寒星叹了口气:“去吧。”
明骊嘴角微勾,手中拎着车钥匙往外走,祝寒星却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久。
看到眼睛发酸,酸得想流泪。
18.Chapter 18
顾清霜的病房在顶层,明骊站在电梯里时还在刷热搜。
关于祝寒星的那些绯闻热度不仅没降下来,还因为祝寒星在评论区的“大放厥词”愈演愈烈。
#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好的朋友 天下第一好#
#祝寒星 好朋友女朋友#
#祝寒星 否认恋情不否认性向#
……
一系列词条里点进去,评论都是好坏参半,好的都是祝寒星的粉丝在控评,不好的可就多了,有路人进来看热闹要踩一脚的,也有黑粉专门来骂的,还有披皮黑,鱼龙混杂,骂什么的都有。
这些里边当然还夹杂着对明骊信息的好奇与询问,恨不得想把她的全部信息扒出来。
当然,对于这个大家也是众说纷纭,有觉得扒素人信息可耻的,还有觉得她根本就不是个素人的。
反正隔着网线,吵翻了天。
明骊见火没烧到自己身上来,也就没理会。
出电梯后关了手机,往顾清霜的病房走,结果刚走到一半就遇见了顾雪蔷的助理。
“明小姐。”助理跟她颔首。
“久等了。”明骊捏着顾清霜的手机,头不自觉往前探了探,试图找到顾清霜的身影。
助理微笑:“没有,您把手机给我吧。”
“顾清霜呢?”明骊捏着手机没给,“不是说醒了吗?”
助理很有职业素养,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淡淡笑着,看起来从容不迫:“是醒了,这会儿正在接受检查。”
“哦,那我等她检查完吧。”明骊垂下眼睫,“等会儿就行。”
助理怔了两秒,似是找不到了推脱的理由,但人还是拦在路中间,挡着明骊的路。
“顾总的意思是您可以先回家,等顾小姐好了就会回去的。”助理犹豫后还是道:“您可以把手机先交给我。”
明骊眉头皱紧,不愿退让。
却也不愿让助理为难,都是出来打工的。
“顾总呢?她在哪里?”明骊问。
“陪小姐在检查,马上就出来了。”助理说。
明骊顿了下:“那我等她们吧。”
助理抿了下唇,还是想帮明骊一把,往明骊身边凑近些,压低了声音提醒:“顾总看到新闻后脸色不太好,您还是先把手机给我,回家吧。”
“回家有什么用?事情发生了总要面对的。”明骊说:“我也没错吧?”
“话是这么说,但您和别人一起上热搜……”
“跟好朋友一起,没关系。”明骊朝她笑了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林助。”
林助心想,顾总才不管你是不是好朋友呢,对她来说,只要你出现在新闻里就对顾家不好。
但见明骊心意坚决,林助也不好再劝,只走在前边带路。
明骊坐在走廊里的长椅上等,又刷了会儿热搜,病房的门才再次打开。
明骊起身迎接,只看到了略带疲态的顾雪蔷,昨晚的顾雪蔷都没卸妆,看起来脸有些油,不似往日优雅明艳。
想来这一夜过得并不轻松。
明骊上前扶她,“母亲。”
话音未落,顾雪蔷便冷声道:“上午去做什么了?”
“陪朋友去医院。”明骊垂下眼,虽然她已经把祝寒星拉出来当了借口,但在顾雪蔷眼里,不管是什么理由都不能出现任何对顾家不利的新闻。
所以明骊已经准备好了挨训。
却没想到顾雪蔷问:“确定不是你去?”
明骊一愣,还以为自己的病情已经暴露,忐忑了几秒,却想到顾雪蔷对她向来是直来直往,要知道是她肯定不会是这种试探的问法,只能说她并不确定。
明骊不想把这件事闹大,更不想让顾雪蔷知道。
几秒后,明骊淡然回答:“我朋友头疼,我陪着去的。”
“你那个朋友……”顾雪蔷拧着眉,语气有点不屑:“就那个小明星?”
“是她。”明骊说。
顾雪蔷沉默下来,眼睛却盯着明骊,上下打量一番。
明骊站在她对面,肩膀似有垮下来的症状,内心忐忑到像在打鼓,但她逼着自己挺直背脊,她的朋友没做错事,如果顾雪蔷出言侮辱祝寒星,那她就算拼着被顾雪蔷惩罚,也要辩驳几句。
已经打定主意的明骊等待着顾雪蔷的反应。
每一秒都是煎熬。
顾雪蔷忽地轻吐了口气,“这样的事不许有下次。”
明骊抿唇,没想到她会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顾雪蔷朝她伸出手,明骊错愕抬眼,“嗯?”
“手机。”顾雪蔷说。
“我去给她吧。”明骊捏着手机的那只手指关节有些疼,手背青筋明显,却还是坚定地说:“从昨晚到现在,我一直没见到霜霜。母亲。”
在称呼上,她刻意加重了声音,是哀求,也是提醒。
她好歹是顾清霜名义上的妻子。
顾雪蔷睨了她一眼:“霜霜刚睡下了,你先回家吧,等她回家你自然能见到的。”
明骊站在原地,看向顾雪蔷时眼神带着几分倔强。
顾雪蔷也没有就此妥协,只坚定道:“回家去。”
“我还有事要转告霜霜。”明骊拿出筹码。
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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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蔷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你在威胁我?”
明骊摇头:“母亲,我没有。”
“回家去。”顾雪蔷声音愈发冷。
短短几分钟,似是发生了一场不见血的战争,这一场对峙终是以明骊交出手机结束。
离开前明骊还是有些不甘心:“母亲,等霜霜醒来以后记得跟她说我来过,让她记得给我打个电话,或是发条消息。”
顾雪蔷也不是铁石心肠,“好。”
-
明骊站在下楼的电梯里,越想越觉得难受。
她听见顾清霜醒来以后不顾一切地跑来,却连个探视的机会都没有。
虽然她跟顾清霜是合约妻妻,但也是领了证的,国家承认的。
况且顾清霜也算是为她受的伤,她来看看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电梯门开的那一刻,明骊站在电梯里一直没动,心口好像憋着一团火。
从昨晚看见顾清霜在人群里大打出手的那刻,这团火就已经开始冒火星子。
如今已成燎原之势。
在电梯门快要合上之时,明骊再次摁下了顶楼的楼层。
站在电梯里,她像是一头要去为爱冲锋的小狮子,准备随时露出她的獠牙。
明骊上楼之后轻而易举地找到了顾清霜的冰霜,林助理被顾雪蔷派去做其他事了,门口也没有人。
明骊站在门口,曲指正要敲门,就听见顾雪蔷的声音:“她已经走了。”
顾雪蔷说顾清霜又睡了,那她是在跟谁说话呢?
明骊的手悬在空中没有动,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就听见顾清霜很沉的应答声:“嗯。”
顾清霜醒了?
明骊正要闯入,就听顾雪蔷淡淡道:“她看上去挺担心你的,为什么不见她?”
病房内似乎没开灯,还拉了窗帘,光线很暗,视线穿过压开的门缝也看不见什么。
仿佛是两个幽灵在对话。
明骊还以为是顾雪蔷拦着她,怕她知道了顾家什么秘密,或是顾清霜的秘密。
但没想到是顾清霜拒绝见她。
这个问题也正是明骊想问的,心都跟着收紧,那团火在心里燃到了极点。
隔了好一会儿,明骊感觉自己都快要呼吸不过来了,也还是没听见答案。
病房里没了动静。
正当明骊准备推门而入时,就听见顾清霜那道清冷的声线恹沉沉地说:“不想见。”
明骊的心像被什么棒子给敲了一下,闷痛。
“没意思。”顾清霜又补充了句。
明骊心口的那团火,忽然一下子就灭了。
19.Chapter 19
明骊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开着车漫无目的在城区内绕了一圈,因为嫌红绿灯等等停停走得心烦,干脆直接开出了城区。
开出来前油还剩一半,等开到郊外时已经只剩最后一格。
车屏幕上出现提醒,明骊却关掉没理,就近找了个风景好的地方下车。
不知不觉就这么开了一下午,临近傍晚景色迤逦,落日熔金,晚霞绚烂得像是要把这世界所有风景都染成彩色一样。
她就穿了件单衫,光洒在她身上却不觉得温暖。
空旷的地方只有一条马路,偶尔有车子疾驰而过。
寒风瑟瑟,明骊就站在路边眺望夕阳。
直到暮色四合,皎洁的月亮跃入空中,璀璨的繁星不停闪烁,四周都暗下来,她才重新回到车中。
一上车,明骊就打了个喷嚏,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
只有祝寒星给她发来的消息,说是澄清完了,还问她顾家有没有为难她。
明骊迅速回复:【没有,放心吧。】
祝寒星那边没回,应该有事在忙。
其余的消息就再没有了。
顾清霜没有给她打电话,也没给她发短信报平安,连最简单的“醒了”两个字都不愿意给她发。
也是,这对顾清霜来说没意思。
冷静了一下午,明骊终于导航往「顾园」走。
还以为自己开出了很远,今晚起码要凌晨才能回去,结果一看导航,这里距离「顾园」开高速不过一个半小时。
思及今晚顾清霜会回家,她便不想早点回去面对顾清霜。
干脆磨磨蹭蹭地走另一条路,先开去加油站加过油以后又随便找了家饭店,要了两道合口味的菜,吃了个潦草但很喜欢的晚餐。
在热闹的饭店里,她一个人坐在角落,把手机打开播部很久以前的剧,戴着耳机慢悠悠地吃饭。
这种吃饭习惯在顾家是不被允许的。
其实在以前的二十年里,她也没有这种习惯。
可在为钱奔忙的那段时间,她早午晚都有不同的事做,有足够充足的时间去吃一顿合心意的晚餐,对她来说就已经很幸福。
等从饭店出来后已经八点半,明骊这才走了高速,却也开得不快。
不疾不徐地,在晚上十一点钟回到「顾园」。
华丽的别墅像座城堡,仍旧灯火通明。
明骊一进院子就有人帮忙泊车,她深呼吸一口气推开门进去,还有佣人在厨房里忙碌。
明骊去找了杯水喝,看见负责餐食的刘阿姨还在忙碌,眼睛往上扫了扫,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阿姨您炖了什么?”
“是太太的鸽子汤。”刘阿姨说:“太太今儿还没吃晚餐,又没胃口,就给她做个时蔬小饼和鸽子汤,让她稍微吃点。”
“太太回来了?”明骊问。
刘阿姨点头:“傍晚回来的。”
明骊又跟刘阿姨闲聊了会儿,心里大概有了底,这才缓缓上楼。
顾雪蔷回来就说明顾清霜没事了,那依照顾清霜的性格,肯定已经回来了。
明骊自认这三年里,对顾清霜还算有个简单了解。
推开门前她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顾清霜,是冷脸?还是不言不语?是找她对峙把下午的事问明白?或是就当下午没去过。
但是在推门的那一瞬,忽然有了想法。
她想问问,关于顾清霜在宴会上打人的事,关于今天顾清霜在医院对她避而不见的事。
也想跟顾清霜说一下她要重新跳舞的事情。
在顾家不是长久之计,她也要为自己谋后路。
明骊的脑子转得飞快,这些内容几乎都是她偶尔会想起来的,所以根本不需要多想就已经在脑海中准备好了要跟顾清霜说的话。
坚定地推开门,明骊却发现房间没有开灯,甚至有些热。
这并不是顾清霜待着会觉得舒适的温度。
明骊脚步微顿,还以为顾清霜已经又睡了,试探地喊了声:“顾清霜?”
无人应答。
明骊往前走了两步,打开灯,房间里空空荡荡,没人,也没有顾清霜回来过的痕迹。
明骊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垂眸拿出手机,点开和顾清霜的聊天框。
打字的时候手还有点颤抖。
【明骊:你还在医院?】
顾清霜应该在看手机,下一秒“顾清霜”三个字的备注就已经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但一分钟过去,“对方正在输入”又变成了“顾清霜”。
却没有回复的消息。
明骊正准备给她发个问号,顾清霜的消息发了过来。
【出差,一周。】
不拖泥带水的回答,简明扼要的答案。
说白了,没一点儿人情味。
明骊知道顾清霜是个挺自我的人,又因为大小姐当久了,并不会换位思考,做事全凭自己高兴根本不管别人的看法。
特立独行又高冷漠然。
但明骊始终觉得,顾清霜有颗纯真的心。
外冷内热。
但直到现在,明骊才发现,自己对顾清霜的了解远远不够。
所谓的了解不过是她的自以为是罢了。
明骊准备好的措辞也没用上,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根本没心情再回复她的消息。
以往,明骊从来不会让顾清霜的消息落空,哪怕顾清霜回个“嗯”的冷淡表情包,她也会再回个“ok”的可爱表情包。
她们之间聊天记录不多,但几乎都以明骊的回答结尾。
而这次,明骊直接没回复,把微信页面切了。
-
明骊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房间里温度有些高,她打开了空调。
随后又觉得这个习惯是跟顾清霜学的,置气似的又关掉。
可这习惯也不是顾清霜独属,现在这房间是她的,她想做什么都可以,凭什么不能开?
于是又打开。
可打开以后心里不痛快,再次关掉。
……
如此往复两次,明骊气得把空调遥控扔在桌头柜上,深呼吸了一口气。
幼稚。
明骊觉得自己太幼稚了。
对上顾清霜,她似乎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维持现状似乎是最好的做法。
可她很想再次站上舞台,没上过舞台还好,可她上过,昨晚在宴会上再次在聚光灯下跳舞,那种感受很独特,能把她空荡荡的内心给填满,不再胡思乱想。
明骊怕自己再多想顾清霜的事今晚都睡不着,干脆放了首曲子,在宽敞的房间里跳起来。
跳到一半,曲子戛然而止,切换成了来电铃声。
明骊停下来那刻恍惚几秒,然后拿过手机看见来电显示——星星。
明骊接起来,呼吸还没均匀,所以在调整自己的呼吸,先没说话。
祝寒星喊她:“骊姐。”
间隔两秒,祝寒星突然尴尬地问:“你干嘛呢?我这电话打得不是时候?”
明骊错愕:“跳舞。”
祝寒星:“……哦。”
这带点失望的语气一下子就让明骊反应过来,无奈道:“你想什么呢?”
祝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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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是这个点……你今儿又那么高兴走了,我想点成年人会发生的情节多正常,再说了,你们合法。”
明骊:“……换个话题。”
她不想讨论跟顾清霜有关的任何事。
“行。”祝寒星也很利落,“你去舞剧院那事儿有着落没?”
“还没有回复。”
明骊的资料是上周递交到对方邮箱的,按正常流程来说,最迟明天就会收到答复。
“那你最近空不?我这有个活儿。”祝寒星说:“拍一天,两千块,来不来?”
明骊想到今天顾雪蔷的“提醒”,有些犹豫。
“就是当个群演,我跟胡迦去舞剧院看跳舞培养感情,你在舞台上当主舞跳舞,就几个镜头。”祝寒星说:“导演要长得有气质的,那天看见你以后觉得你挺合适,所以让我问问你。”
“我再想想。”明骊没一口应下。
“主要我想着你去舞剧院也是工作,来演戏也是,反正准备慢慢把重心转移,没必要把鸡蛋放进同一个篮子里。”
“我知道。”明骊说:“但我现在毕竟不适合上大荧幕。”
“几个镜头而已。”祝寒星说:“你又不是主演。”
明骊还是犹豫,“我明天晚上前给你答复。”
“ok。”祝寒星顿了下又说:“对了,咱们班要开同学会,你去不去?”
“不去了吧。”明骊说:“也没人邀请我。”
“很快就有人邀请了,你可是明公主。而且我听说这次同学会跟好几个班在同一个地方开,有种开联谊会的感觉,还挺……”
祝寒星想了会儿才想到形容词:“奇妙又奇怪?”
明骊说:“那我更不去了。”
“你不去我也就不去了,没意思。”祝寒星说。
两人商量完就挂了电话。
明骊拿出吹风准备吹头发,头发吹到一半,祝寒星给她发来微信:【我准备去。】
明骊不知道她怎么变得这么快,但还是要吹完头发才回她。
下一秒,祝寒星噼里啪啦给她发来好几条。
【听说这次去的人还多,班长在群里发了去的人名单。】
【不止有咱们班的,还有7班、4班、2班。】
【你还记得吗?那个谁是7班的,她这次也去。】
不一会儿,祝寒星发来一张表格,参加同学会的名单,上边写了班级、姓名、电话。
在7班的那一列里,有个名字和别人的格式都不一样——沈梨灯。
明骊的手一抖,就见祝寒星发来条没什么人关注的新闻。
【#戈川奖得主巴黎歌剧院首席沈梨灯于今日低调回国#沈梨灯,24岁成为巴黎歌剧院芭蕾舞首席,25岁获得芭蕾舞世界级大奖戈川奖。据悉,她出于个人感情问题,已辞去了巴黎歌剧院的职务,受邀回到国内发展。可在落地以后,她先去往华兴私人高档医院,小编猜测她可能因伤辞职,希望她早日痊愈。/玫瑰】
【祝寒星:我倒要去看看她是人是鬼。】
明骊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一股糊味。
头发绞进了吹风里,她赶紧关掉了吹风。
风声停止,她的头发却被绞进去一截,起先明骊还有耐心慢慢往出弄,可弄了两分钟逐渐失了耐心,干脆找了把剪刀,把绞进去的那一截剪断。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明骊给祝寒星回复:【我去。】
祝寒星:【啊?】
【明骊:那个拍摄,我去。】
她不想再围着顾清霜转了,不想当着她的妻子,还要当她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