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老婆我爱你》 1 第1章 林慕河在下班路上碰到了池茵,程川家那个被他宠得上天入地无法无天蛮横任性的宝贝妻子。 而此时,她蓬头散发地穿着单薄的棉质睡衣,赤着脚站在马路边,抱着一条狗在边走边哭。 这副模样叫人不多看几眼都难,而林慕河记得池茵的脸,是因为上个月她刚在程川公司年会上泼了一个员工满头红酒,对方低声下气向她道歉,她却一脸无动于衷,最后程川牵着她的手哄她:“宝宝别气了,明天就把他开除了。” 当时在场的人都一个想法:色令智昏! 池茵脸无疑是好看的,五官精致小巧,却不怎么爱笑,看人时都是冷冷的。 但林慕河并没有因为她优越的外貌对她有多少好感,后来那个员工果然被开除了,在网上写的吐槽帖子刚有一点热度也被立刻封号删帖。 在这之前林慕河已经听说过不少池茵仗势欺人的事迹了,唯独这一次是眼见为实,让他对池茵敬而远之。 可是大冬天的她这副模样在路边,任何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林慕河拨通了程川电话,那边却怎么都是无人接听。环顾四周,现在已经是凌晨,路上也没多少车辆行人,看她冻得通红的双脚,不知道已经这幅样子在路上待了多久。 林慕河下了车,把风衣外套披到了她身上,问:“你怎么在这里?程川呢,这么晚了他让你一个人出来?” 大概是程川这个名字让她有了反应,池茵抬头看他,眼圈通红还泛着泪:“程……程川他死了!” 车里暖气调得很高,池茵坐在后座披着他的风衣外套,脚上是他那条品牌限量十条的羊绒围巾——脚冻没知觉了,林慕河从自己脖子上摘下来给她暖脚用。 她抱着狗哭哭啼啼:“程川说他狗毛过敏不准我抱上床一起睡。我不信,半夜偷偷带着小兔上床了,结果他真的过敏断气了……呜呜呜我才二十三岁我不想当寡妇……” 林慕河被她哭得头晕:“等等,不是说狗毛过敏,跟兔子有什么关系?” 池茵冲他举了举手里那只萨摩耶幼犬:“它的名字叫小兔嘛……” 林慕河:…… 在她前言不搭后语颠三倒四的叙述中,林慕河终于弄清楚了前因后果:池茵把自己新养的狗偷偷弄上床,导致程川狗毛过敏哮喘发作,池茵以为自己谋杀亲夫了连夜带着狗畏罪潜逃,鞋都忘了穿。 真行啊。 林慕河问:“你走之前,你没给你老公打120?” 池茵本来快止住的眼泪又出来了:“我怎么敢,我怕他们报警抓我呜呜呜……我才二十三岁我不想坐牢……” 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程川结个婚把自己送进了坟墓。林慕河开车前往程川家,想看看程川死透没,再决定要不要报警抓池茵。 程家的家庭医生正在给程川打点滴。 他脸色还有些苍白,挂着吸氧面罩,还有力气装出温柔宠溺的样子对着林慕河身后惴惴不安的池茵说:“宝宝我没事,吓到你了吧,快过来。” 这种恋爱脑治好了也流口水。 林慕河跟程川是认识了十几年,但也只是认识的普通朋友,说不上多热络,只是偶尔两家生意有合作往来,人情世故的场合都能见到对方的存在。 一年前程川结婚的时候林慕河正在国外监督公司一个项目,直到三个月前才回来。回来后便从圈子里不少人那里听见程川老婆的英勇事迹,把程川的恋爱脑当做笑谈。 在这之前林慕河只是不屑,觉得程川为了池茵公私不分把人惯得无法无天,慈夫多败妻。 现在便是觉得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程川哪天真被池茵害死了,死之前他估计也会整理好遗容遗表,生怕吓到他的亲亲老婆。 “还得谢谢你送我老婆回来,她胆子小,被我吓到了就急急忙忙出门求救,唉,多亏遇到你了。” 林慕河默默垂下眼懒得看他这副自欺欺人的死样子。胆子小,胆子小就不会看你半死不活立刻带着狗跑路了。 再看一眼胆小柔弱的池茵,已经坐在他床边眼泪汪汪:“还好你没事呜呜……” 大半夜欣赏完这对夫妻的家庭闹剧,林慕河只觉得有句话说得对,智者不入爱河。他单身二十七年,果然是对的,不然怎么保持清醒头脑。 临走前,池茵说要送送他。 “那个,外套和围巾我会让人送去干洗以后还你。” “不用了。”林慕河忍不住,又阴阳怪气多说了一句:“你下次犯罪,得看着他咽气才行。” 2 第 2 章 林慕河本来很快地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但过了一周,他又遇见池茵了。 张助理说有人找他,平时没有预约一般人见不了他,见张助理这副犹疑的神情,就知道对方身份不一般。 果然,贵宾接待室里池茵正捧着他们公司的企业宣传手册看得一脸认真。 林慕河选择了离她最远的位置:“池小姐有事吗?” 池茵抬眼看他,问:“你怎么不叫我程夫人。” 林慕河噎了一下,怀疑她是来炫耀老公的:“这是什么光荣的身份吗?” 他语气不算好,以为她听完大概率会发脾气,结果听完这句话,她竟然笑了。 林慕河还是第一次见池茵笑,不得不说她笑起来很有欺瞒性,脸上的冷色消融,看起来多了几分亲和力,和传闻中的那个池茵大相径庭。 池茵说:“别人都爱这么叫我,他们好像觉得这个挺光荣的。” 林慕河没好气:“你当演电视呢,夫人,少爷好久都没这么笑过了。” 池茵瞪大眼:“你怎么知道他们这么说的。” 林慕河:…… 他选择不聊这个话题,问:“所以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哦,我来还你这个。”池茵拿过手边的一个纸袋递给他,里面装着他那天的风衣外套和限量围巾。 “我已经让人送去洗干净了,这还挺贵的,还你。” “不用了。”林慕河心想,都给你捂过脚了难道我还会套脖子上吗,但面上依旧礼貌:“我家里不缺,你随便处理了就是,不用亲自跑这一趟。” 池茵眼睛圆溜溜地看着他,漆黑的瞳仁里莫名像泛了光:“所以你不要了是吗?” “是。”林慕河正想说你等会就丢了或者放着我叫人扔了,便听见她语气有些兴奋地说:“那你不介意我把它挂闲鱼啰?” “不介……”林慕河紧急刹车,背脊微微挺直了一些:“闲鱼是什么?” 高门总裁,衣食住行都有专人打理的人,手机里当然不会有闲鱼这种二手交易APP。 “就是一个卖东西的……”池茵心虚移开目光,手指不安分地扣着手身下的真皮沙发。 “哈?所以你要把我的东西拿去卖二手?”林慕河气笑了,池茵浑身上下哪件穿的不比他好,程川上个月还花了八千万拍了条香槟钻项链回去给池茵,他不信池茵会缺这点二手钱。 池茵以为他要反悔,紧张地把袋子放身后:“你不是说你不要了随便我处理吗,怎么说话不算话……” 林慕河盯着她看了又看,确认眼前的人是如假包换的池茵,程川老婆。 “程川是要破产了?需要你拿我衣服去抵债?” 池茵不高兴地嘴角向下撇,把那个纸袋依依不舍地从身后掏出来还他,“那大不了我还给你就是了……还总裁呢,连个衣服都舍不得……” 后半句说得很小声,但还是被耳力很好的林慕河听见了。 感觉血压窜高了一点,林慕河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他对池茵的认知又一次被刷新了。 “拿走拿走。”林慕河眼不见为净:“随便你怎么处理,你别说这东西是我的就行。” 得到原主人首肯,她卖人东西就不算偷了,池茵又笑了一下,笑容比刚刚还灿烂,捧着衣服欢天喜地走了。 留林慕河憋着气猛喝了杯冰美式,然后发消息给程川:“缺钱直说,下次项目合作优先考虑你。” 程川:? 3 第 3 章 池茵回了家,高高兴兴把袋子里的衣服、围巾拿出来摆到床上,远景中景近景LOGO特写都各个角度拍了照,然后挂上了闲鱼。 她闲鱼平时就爱挂二手奢侈品,便宜还保真,到手基本上95新,百分百好评信用度极好,攒了不少粉丝,这次挂出来很快就被人直拍了。 池茵给人发状态视频,打字:“宝宝这么爽快我给你顺丰包邮哦。” 对面回复了一个:OK。 又赚到一笔钱,池茵晚饭心情愉悦地多吃了几口,坐在她对面给她夹菜的程川问:“宝宝今天心情这么好,是出去见了谁吗?” 一般程川这么问,不是代表他真的在问池茵和谁见面了,司机每天都会跟他汇报池茵的动向,她去见了谁根本瞒不住。程川这么说,是代表他吃醋了,要哄。 池茵又吃了几口,觉得饭好像又不怎么好吃了,起身:“我困了,要睡觉了。” 程川跟在她身后回了房间,把她抱到自己大腿上,手指指腹抵在她的唇边,眼神晦暗:“宝宝今天和林慕河聊什么了,这么开心?” 池茵诚实回答:“他把旧衣服旧围巾给我回收了。” 程川扶额:“宝宝我们家真的不缺这点钱,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喜欢卖衣服就去衣帽间里挑,或者我给你做个品牌,不要随便去捡别人的东西。” 池茵一脸认真:“我这不是捡,他自己送我的。” 程川:"不要随便收野男人的东西,乖,把他的东西扔了我给你买更好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珍贵礼物,结果只是一件二手衣服。 池茵眨眨眼:“可是我舍不得花你的钱,你上班很辛苦,我们是一家人,花你的钱卖你的东西我会心疼,他是外人,卖他的东西我会高兴。” 程川嘴角不停上翘,亲上她的唇:“这么爱我?” 池茵搂住他的脖子,点头:“你是我老公嘛。” 他心情很好地搂住她的腰,用另一只手开始剥她的衣服,每次程川脱她衣服的时候,池茵会觉得自己是一颗花生,被剥了壳,还要撕掉薄薄的一层皮,然后露出光滑洁白的果仁,被他一口一口吃掉。 她其实撒谎了,哪有什么舍不得花程川的钱,她恨不得程川的钱都是她的,这样她就可以给那个流浪动物收容所换更大的院子了。 但是她第一次拿程川的钱给流浪动物收容所捐款的时候,第二天就上了本地新闻——程氏集团总裁夫人捐款二十万给流浪动物。 紧接着是公众号报道,程氏集团的运营部立刻认领,然后写了一篇三千字的公众号文章——什么不忘初心砥砺前行,跟随程总及程总夫人共创和谐人文精神,共同关爱流浪动物,程氏集团慈善基金会发起援助…… 评论里有人:程总夫人是不是就是那个年会打人随便开除员工的?现在捐款是为了立人设紧急公关形象吗? 随后又质疑为什么只给动物捐款不给人捐款,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比动物还可怜的人。 到后来连带着怀疑那个流浪动物收容机构的资金有问题,对着公示的明细查了又查,总觉得是负责人吞了钱,最后机构地址被人找到,有人半夜偷偷往里面投了毒,死了一堆小猫小狗。 那个时候池茵就意识到,她想花程川的钱并不是自由的。 只要是程川的钱,就永远带着程总夫人这个标签。 她也不是没有卖过程川的领带,衣服,前一天被她打包好寄出去的东西,过几天又会原模原样地回到原本的地方。她问程川不要的东西为什么又要买回来,程川捏捏她的脸,说傻宝宝我的东西都是定制的,上面都有我的名字,这样不是很好吗,反正你也卖了,何必在乎买家是谁。 是了,程川很爱干净,有洁癖,从来不允许别人动他的东西,也不会允许自己的东西落在别人手中,哪怕过期的,不要的。在程川看来她卖东西是一时兴起的游戏,他就陪着她玩这个赚钱的过家家就行了。 至于她自己的东西,更不用想,程川不会允许她的任何东西被别人碰。 池茵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她是不缺钱的,但是又总觉得好像还是缺了属于自己的,和程川无关的钱。 后来她就开始卖别人的东西。 比如程川助理的,程川助理是个正常人,不会动不动在自己的东西上面绣名字,池茵经常盯着他金光闪闪的手表目不转睛,搞得程川总怀疑池茵看上了助理,想把他调去偏远地区助力乡村振兴。 能当程川助理的都是人精,助理察觉危机,对着池茵求饶:“您到底每天在看我什么,我不信我这张脸比咱们程总好看。” 池茵:“你表哪年买的,什么时候过期。” 助理:“?” 他恍然大悟:“哦,您是想给程总送礼物吧,我明天就准备好。” 第二天程川收到了以池茵名义送的手表,心情愉悦地给助理涨了工资,并买一赠一,也送了他一块比助理手上身价高十倍的表。 助理得了新表解除危机长舒一口气,这口气还没吐完,池茵就又到他面前晃:“得新表了?” 助理:“是啊。” 池茵:“那你那块旧表呢?” 助理:"……应该是闲置了吧,本来就买了挺多年了。" “不准备卖了?” 助理哈哈哈:“我最近涨工资不缺钱呢,卖不了多少,当废品得了。” 池茵见人不上道,她都暗示这么多次了,他就是没有反应,也不知道这个理解力怎么当上的程川助理。 池茵决定直接一点:“既然你都当废品了,你要不卖给我吧,20加一个不锈钢盆。” 助理颤巍巍,怀疑她不会真看上自己,想拿表当定情信物吧:“这……” 池茵瞪他:“你还想涨价?50,不能再多了,我再送你一盒鸡蛋!” “姐,我的姐,你直说吧,你要我的表做什么啊,咱们难道程总还缺表吗?” 池茵:“当然是卖啊,你没卖过二手东西啊,你怎么这么不节俭啊。” 助理对她爱卖二手物品这个癖好早有耳闻,心里大石落了地。好歹池茵也是他升职加薪的重要功臣,人家就这点爱好,总不能不满足吧。 抬头看看天看看地,看看四周无人,把那块旧表落地上了:“哎呀,我东西总是丢,真是记性不好,也不知道谁能捡到,捡到就捡到吧,送她了。” 临走前又忍不住低声道:“您自己捡的啊,不是我送的,程总知道会杀了我的。” 池茵喜滋滋地把他那块原价10999的机械表挂上了闲鱼,赚了500,给流浪动物之家买了十个罐头。 4 第 4 章 程川亲完她,把她剥成白净的花生米以后并没有吃掉她,而是慢慢地舔,从嘴唇到下巴,再到锁骨,最后一路往下直到小腹。 池茵脸很红,头晕乎乎的,只能无助地抓着他的衣角。 他把她放到了床上,别有深意地说:“宝宝流了好多水。” 眼泪流出来了,下面也不争气地湿了又湿,池茵总觉得后背抵着什么东西硌住她,想起身,却被程川又按住。 “乖一点。”他摸着她的脸,温柔道。 等一切都结束以后池茵终于知道后背是什么东西硌她了——林慕河的外套扣子。那件纯黑色的风衣上面都是不能看的点点痕迹,围巾也不可避免沾了上去,不只是她的,还有程川射出来的东西。 脏了,彻底脏了。 作为一个很有良心的卖家,她觉得就算再洗干净卖出去也是很恶心的。 池茵跪在床上哭丧着脸,程川心情大好地抱她去洗澡,顺便把床上的衣服围巾一股脑儿扫地上多踩了几脚。 第二天,林慕河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对方压低声音,贼兮兮地说:“你好,林先生,你记得我吗。” 林慕河愣了愣,对方语气和贼似的,正常人都不会和他这么说话,但他竟然还是听出来了这声音是谁。 “池小姐怎么有我电话的?” 池茵嘘了一声:“我翻我老公通讯录翻的,你别跟他说,他不知道。” 林慕河怎么听怎么不对,她这语气像是要跟他偷情似的,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正义凛然,礼貌疏远:“请问有什么事吗?” “哦……就是……那个……”池茵支支吾吾:“你上次的风衣围巾,你不是说你家不缺吗,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件一模一样的……” 林慕河的礼貌疏远破了功,气得他冷笑:“你是把我当供货商进货了?” “我知道我这个要求很无理啦。”林慕河听出了她声音里的几分委屈,“但是别人都下单了,我跑单要给20%的跑单费的,多贵呀。” 林慕河没好气问:“跑单费多少?” “两……两百。” 两百,就为了两百块!她大中午的打来跟他乞讨! “程川连两百块钱都不给你?” “他的钱又不是我的钱。”池茵顺口说。 林慕河心想,那难道我的东西就是你的,我的钱就是你的了? “账号发给我,我会让人给你转两万,池小姐没事不要联系我了。” 池茵着急大叫:“等等等,可是跑单我会信誉受损,我会被挂小x书,我会掉粉,我以后就没有客户啦!林慕河你最好心啦,你就当是再把我从大街上捡回去再送我一次衣服和围巾吧!” 林慕河冷笑:“那你就回你的大街吧,我不会再做好心人捡你一回了。” 挂了电话,他又觉得自己好像最后那句话过分了点,正准备电话拨回去好声好语跟她说如果确实缺钱困难他可以帮忙,但他没空给她当二手衣物供货商,他也不喜欢别人把他的东西二手卖出去。 手机先收到一条短信:“那我真上大街了哦,我冻死了我就跟我老公说是你见死不救的哦。” 林慕河选择默默把她拖进了黑名单。 5 第 5 章 池茵还是如愿拿到了一模一样的衣服围巾,甚至连带着包装盒防尘袋名片礼品卡都一起,一看就是原装新货。 她一脸感动,对着林慕河说:“你真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 林慕河皮笑肉不笑:“我的善良有限,这是最后一次。” 他发誓,他再也不会心软了。 那天池茵跟他要衣服未果,第二天真的跑到他公司楼下吹冷风,虽然已经是临近开春,但温度不增反减,都在穿厚外套的天气她就穿了单薄的一条裙子站在楼下目光坚毅。 司机在旁边一脸为难:“夫人您回车上吧,您要是感冒了程总会怪我的。” 池茵从怀里掏出保温杯,喝了一口热热的红糖生姜水,认真道:“你放心,我贴了24个暖宝宝,我现在热得发烫。” 司机凝视她额头上因为暖宝宝捂出来的汗水,沉默片刻,还是随她去了。 林慕河公司员工不认识池茵,但对这么个漂亮女孩穿得这么单薄孤零零站在楼下倍感好奇。市场部的陈主管是个将近五十岁的成熟女性,她一上午来回公司两趟都看见池茵还在楼下,女孩跟自己女儿年纪相仿,心里那点同情泛滥,于是上前问她冷不冷,需不需要外套。 池茵摇摇头:“我在等人。” “等谁啊,不会是男朋友吧。”陈晓婷握住她的手,“这么冷的天你也不能在这里等呀,附近有间咖啡厅,我带你去那里等吧。” 池茵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她的好意,一脸坚定:“不行,林慕河说要我吹着冷风才肯见我。” 陈晓婷听见自己顶头上司的名字,愣了一秒:“你说的林慕河,是我们公司的林慕河吗?” “是吧。”池茵盯着她的工牌点头:“你们公司应该也没有同名同姓吧。” 陈晓婷掏出手机转身就在群里噼里啪啦打字,不到十分钟,整个公司都知道林总冷漠无情,抛弃纯情少女在冷风里。 【总经办–Cindy】:哇,不是吧,亏我还觉得林总一直很洁身自好,从来没有花边新闻,是难得的优质好男人来着。 【审计–Annie】:是楼下那个穿得很少很漂亮的小姐姐吗,我午休买咖啡的时候就碰见她了,当时还以为是哪个我不认识女明星在拍照片才穿这么少。 【AAA茶水批发–周秘书】:我知道,上周她来过咱们公司,当时是张助亲自给领进贵宾接待室的,我泡的茶,那个时候我就觉得她身份很不一般。 【市场部–向晨伟】:@张助理发店营业中真的假的?林总也不是这么冷漠无情的人吧? 张助抽空看了一眼摸鱼群,冷汗都下来了。 “不是,她有病吧,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她吹冷风了?”林慕河气得不轻,掏出手机打电话给程川想让他管管他老婆。但程川出差正在飞机上,不然池茵不会这么明目张胆跑林慕河公司楼下演苦肉计。 张助理犹豫道:“要把池小姐请上来吗?” 林慕河冷笑:“她爱吹冷风就吹,跟我有什么关系。” 与此同时,张助理手机的摸鱼群弹出一条消息,是前台的cc分享的垃圾小说: “总裁,夫人已经连续冷风罚站里三天了。” “她知错了吗。” “夫人已经冻成冰雕了!” 张助理憋笑憋得鼻孔里出气吭哧吭哧,林慕河眉一挑:“你在偷偷乐什么呢?” “没什么。”张助理恢复一脸正经,又问:“那我要不要下去给池小姐送点热水。” 林慕河冷着脸:“随便你。” 张助理刚踏出门,就听见林慕河又叫住他:“你去我的休息室找件我的衣服给她穿上,亲自把她送回去,告诉她下周再来,我给她想要的东西。” 张助理脸上波澜不惊,转身出门在群里打字:“夫人,总裁他心软了!” 收回手机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等把池茵送回程家大宅的时候才猛然想起——不对,夫人她有自己的老公啊! 6 第 6 章 池茵说,你真是我见过最善良的好人。 林慕河说,你真是我见过最没边界感的人。 池茵听不懂,池茵只在乎她从林慕河那里拿到了衣服围巾,加上上周他的助理送她回家时又给了她一件衣服,她这次成功卖出三件衣服! 怕夜长梦多,池茵直接当着林慕河就开始打包发货,衣服用防尘袋装好,还问林慕河要了纸箱胶带,装箱,拍下打包视频,等待上门取货,熟练得宛如流水线女工。 林慕河从来没见过哪个豪门太太像她这样接地气的,他抱着臂在一旁看,心里突然就觉得其实池茵也不是一无是处的。 至少她能一分钟打包三个快递,比一般人拆快递的速度都遥遥领先。 “好了,等会快递小哥上门的时候你给他看一下取件码。” 林慕河环顾一圈,确认只有他和她在这里。不可置信地用食指指着自己:“我?” 池茵:“对啊,他还有一个小时上门取件呢,我老公催我回家吃饭。” 林慕河头冒青筋:“那你就不能拿回家吗!” “这怎么行,我家里又不是菜鸟驿站。” 林慕河冷笑:“我的公司难道就很像?” 池茵指指贵宾休息室摆着的那本公司简介:“你们不是卖东西的吗,和菜鸟驿站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 上市科技能源公司跟快递站能混为一谈吗! 但是他觉得他要是跟池茵较真会显得他很像弱智,于是他只能微笑说:“你说是那就是吧。” 池茵也微笑:“你真是好人啊。” 临走前,池茵突然想起来什么,又折返回来:“你说的要给我两万块还算数吗?” 林慕河终于忍无可忍:“你是乞丐吗!” 池茵伸出手摆出讨饭状:“我说是的话你会给我吗?” 在遇到池茵之后,林慕河觉得自己的人生观总是在被刷新,他深吸一口气:“这是最后一次,拿了我的钱就别来找我了。” 台词和前台爱上班摸鱼看的土味霸总小说里的渣男台词一模一样。 池茵:“嗯嗯嗯,能转我支付宝吗,我存余额宝有利息。” 到家前,池茵的支付宝收到转账提醒:支付宝到账两万元。 她用那个名为【AAA废品回收英子姐】的微信小号给流浪动物收容之家的负责人转了一万。 负责人:英子姐今天有大生意? AAA废品回收英子姐:遇到一个好心人赞助的! 负责人:太谢谢你们了,二皮的腿上个月也做完手术啦,什么时候有空你来我们这里看看它们呀,没有你们它们根本活不下来。 池茵心动了一秒,又冷静下来,打字回复:最近忙,还有好多矿泉水瓶要处理,下次一定! 回到家,程川已经在家里等候多时了:“又去找林慕河了?” 他穿着池茵买的那件印着草莓熊logo的家居服睡衣,正给她一时兴起种的草莓盆栽浇水,说这句话时,语气漫不经心,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池茵心中警铃大作,一步步挪过去:“你不是说要晚点才回家嘛。” 程川放下草莓盆栽,去洗了个手之后坐在沙发上,拍拍身边位置示意她坐过来:“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 他生日?结婚周年?恋爱纪念日?求婚纪念日? 池茵想手机里备忘录都没有提示,难道是坏了吗。 她规规矩矩地坐在他身旁,很诚实地低头:“我不记得了。” “是吗。”大概是刚洗完手的原因,他的指尖还有些冰凉,指腹落到脸颊把她低下的头重新抬起来,入眼是他温柔的眉眼:“那要怎么罚?” 池茵觉得腿开始发酸,腰有点疼,她结结巴巴:“我……我还没吃饭……” “嗯,是不能饿着宝宝。”他把她到餐桌上,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吃吧。” 家里的阿姨今天都不在,池茵就知道她今天又在劫难逃。 马海毛针织裙被掀到了大腿根。程川冰凉的手指探进热穴里,被慢慢捂暖。 等这顿饭吃完,池茵已经站都站不稳了。 她累得说话都有气无力,问:“所以是什么日子……” 程川亲亲她的额头:“是植树节。” 被骗了! 池茵生气推开他,被心情大好的程川捞回来:“植树节你都不管你的草莓苗,留他一个人在家里等你,他多可怜。” 池茵:“我再也不吃草莓了!” 这话很快就食言了。 她吃着程川给她亲自洗的草莓,让程川给她揉着酸胀的小腿,陪她看无聊狗血的电视剧,电视里出现了林慕河公司的广告赞助,程川问:“林慕河公司好玩吗?” 池茵想下意识点头,又摇头:“不好,人太多了。” “那以后就别去了。”程川说:“外面人这么多,万一有坏人呢。” 池茵本来想说,林慕河公司安保挺好的,都不让她随便进,但说出来程川又会不高兴,所以她也没再反驳,只“哦”了一声。 林慕河回家刚洗完澡出来,手机就收到一条消息。 程川:你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注意点分寸,请和我老婆保持距离。 哈哈,他疯了还是我疯了? 林慕河咬牙切齿打字:那你不知道管好你老婆? 程川:她很单纯,容易被某些居心不良的人骗走。 居心不良。 林慕河盯着这四个字血压上涌,心想池茵果然还是单纯了一点,不然她就该用她的狗捂死程川这个脑残。 居心不良的林慕河最后回了四个字给程川:脑残,快滚。 池茵侧躺在程川大腿上看电视,草莓吃完了,她想叫他再去洗一盘,就看见程川对着手机露出了莫名阴冷的笑容。 “老公你怎么了?” “没什么。”程川收了手机,又是那副温良从容的样子:“明天妈叫我们回家吃饭,今晚早点睡。” 7 第 7 章 程川和池茵刚结婚那年,很多人都抱着看好戏的态度,想看看池茵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嫁进豪门后会不会被程川他妈嫌弃为难。 然而想看的婆媳斗争戏码并没出现,程川他妈,大名鼎鼎的陆教授,在第一次得知池茵发疯砸了程川办公室时,也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年轻人的小打小闹而已。” 后来池茵做了很多任意妄为的事情,但一向以严厉著称的陆景兰在面对有心人的煽风点火时,也毫不在意,甚至说:“池茵这样做有她自己的道理。” 那时候众人才发现,原来给池茵撑腰的是整个程家。 池茵没感受过自己亲生父母的关爱,但是程川父母已经给了她足够多的爱。 吃饭的时候陆景兰给她夹了很多菜,池茵吃得很努力,吃到一半时程川劝她:“吃不下别吃了,不然等会又要喊肚子痛。” 池茵一脸坚定:“我可以的!” 吃完就开始躺床上喊肚子好撑好撑。 陆景兰给她找来消食片,哭笑不得地看她:“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吃饭都没个饱嘴的,还是像小时候一样。” 池茵摸着鼓起来的肚子跟她炫耀:“妈妈你摸摸看是不是有三个月了。” 陆景兰被她逗得哈哈大笑:“三个月可没你肚子大。” 池茵跟她聊了会天就开始犯困,陆景兰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子一样说睡吧,于是池茵就睡着了。 池茵又梦见了很多年前她被程川牵着手第一次来到程家的时候。 那个时候程川已经教着她会慢慢说一些话了,她没见过这么大这么高的房子,有很多人用古怪的眼神打量她,窃窃私语:“这就是那个救了程家儿子的野丫头吗,真好命,这下子要变成程家的女儿了。” 那时的她并不懂那些眼神,也听不懂那些话,她只记得在那些让她心烦逃避的目光里,是陆景兰先过来抱住了她,遮挡掉了一切。 “茵茵怎么这么瘦啊。”陆景兰摸着她干瘦的胳膊,心疼地说。 她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好意感到无所适从,慌乱地求助身旁的程川。 程川握着她的手,教着她喊:“这是妈妈。” “妈……妈……?”她用沙哑的嗓音,不甚熟练地开口,很艰难地在理解这个称呼的含义。 “诶。”陆景兰笑着应答。 这是池茵除了程川外,第二次和这个世界的交流回应。 池茵睡醒时,陆景兰和程川正在楼下客厅聊天。 “你还是不准备让茵茵自己出去做点喜欢的事吗?” 程川淡淡道:“你知道她的情况,她不适合和那些人接触。” “这都过去多久了。”陆景兰对程川说话时语气就会变得强硬严厉:“她现在看起来难道和普通人有差异吗?是你把她想得太脆弱了,茵茵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你应该让她多出去看看开阔眼界,而不是让她的生活全部重心都只有你。她是独立的人不是你的随身物品,她也该有自己的朋友喝茶聊天散心,而不是每天绕着你打转。” 程川面上表情不为所动:“这样不好吗,她只有我,我也只有她,就没有人可以分开我们,也不会有人欺骗她,让她伤心。” 陆景兰的脸色慢慢冷下来:“你太自私了,程川,你根本就没有问过茵茵她自己想不想要这样的生活。” 程川慢慢抬头对上了站在楼梯口池茵的视线,露出了一个温柔和煦的笑容:“她会喜欢的。” 陆景兰也看见了池茵,收起了脸上的怒意,对她招招手。 “茵茵,明天妈妈带你去认识新朋友好不好?” 程川皱了皱眉,想阻止她:“妈你不要……” “你让她自己选。”陆景兰冷脸警告程川,回过头拉着池茵的手轻声细语问:“明天我们学校会有一个学生作品展览会,你要不要去看看?” “大学啊……”池茵露出羡慕的目光。 池茵没能读完大学,大二的时候她在众目睽睽的迎新晚会上,用话筒架打破了晚会男主持的头。现场各个视角的录像传到网上删都删不完,越删越有人逆反,想看看她什么高官子女豪门二代这么猖狂嚣张。 在舆论的压力下,学校委婉地表示或许池茵可以考虑提前进入实习期,就算不用来学校也没关系,毕业证一定会发给她的。 网上池茵的照片传得到处都是,那段时间大家都叫她X大话筒女,恶意满满地给她泼脏水,说她整容,说她被包养,是学校某个领导的小三。 程川不让她看手机,带着她去国外散心,池茵半夜拿了程川的手机把自己关在浴室在骂她的帖子下一句句解释:“没整容,不是小三,X主任秃头还是啤酒肚,这么喜欢你今晚陪他睡,再胡说下一个挨打的就是你。” 骂完人池茵神清气爽地去睡觉了,第二天程川看着自己手机各个社交平台爆炸涌来的评论谩骂,无奈地叹气。 他问池茵:“你还想去学校吗?” 池茵回想起自己上次去学校,四面八方投来的怪异目光,和那些人偷偷举起的手机,说:“我可以去把他们都打一顿吗?” 程川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颊,说:“现在是法治社会,打一个人我可以帮你处理,你想打很多人那我只能去监狱陪你。” 总之池茵的大学生活就这么戛然而止。 时隔多年,池茵还是有点怀念大学的食堂,和二手交易群里十块钱一把的椅子,两块钱的梳子,和各种各样可以挂咸鱼涨价五块钱倒卖的破烂东西。 8 第 8 章 陆景兰任教的A大是全国排名稳定前五的大学,带她来看的展说是学生作品展,实际上是A大的三年一届的科技创意展览会,展示的是A大研究所与国内几大科技公司联合推出的新型科技研究成果,主要目的是进一步宣传招商。 收到邀请来会场的人基本上都是行业内的龙头企业负责人,西装革履,英年早秃。 在这么一群大腹便便的企业家中,林慕河优越的身高外貌和发量格外突出,以至于想不注意到他都很难。 负责人正在向他介绍特调饮品机器人,说是可以根据每日检测的身体情况和情绪变化而进行定制化饮品。 林慕河接过新鲜出炉的特调饮料——一杯绿绿的,冒着泡沫的热茶饮。 池茵想起半个小时前她也从这个机器人手里接过这么一杯一模一样的饮品,然后她喝了一口,漱了十分钟的口。 “我劝你最好别喝,很难喝。”池茵觉得林慕河好歹是她最曾经的生意合伙人,不忍他受害,凑到他身后好心劝告。 林慕河怀疑自己是不是最近被池茵折磨得精神失常了,否则怎么会在这里也能幻听到她的声音。 还是喝口茶清醒清醒。 这一口下去确实清醒了。该怎么形容这种味道呢,仿佛是用泡了十天死鱼的鱼缸水拿来泡发了霉的绿茶,然后又往里面倒了苦瓜汁和蜂蜜。苦中带咸,咸中带酸,酸中又回甘,他愿称之为——泔水。 “都说了劝你别喝,你怎么不听呢。”池茵看着他捂嘴想吐吐不出的样子,摇摇头叹息他的叛逆。 “你怎么……”林慕河一开口便觉得自己嘴里一股死鱼味,不由得后退几步,捂着嘴问:“你怎么也在这里。” 池茵指指不远处正领着学生同各方人员寒暄聊天的陆景兰:“我妈妈带我来的呀。” 语气有点像小孩炫耀父母。 池茵见他捂着嘴,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要不要漱口水?” 林慕河只能跟着她去拿漱口水,他看着她手中的半瓶漱口水,一言难尽:“这不会是你用剩下的?” “对啊。”池茵一脸大方:“放心,看在你和我之前友好合作关系的份上,这个就不收你钱吧。” “……那要是拿给别人的话你还想收钱?” “对啊。”池茵拿出手机付款记录:“好贵呢,要五十块。” 林慕河捏着手里那个被她喝过一半的漱口水瓶,不知道该不该用,池茵还目光诚挚地看着他:“你用啊,我又不嫌弃你用我喝过的漱口水。” 什么叫她不嫌弃。 难道不是他应该介意这半瓶漱口水被她用过吗? 他要是喝下去就是和她间接接吻,程川那个神经病知道了不还连夜到他公司楼下拉横幅痛骂他居心不良,勾引人妻。 但是话又说回来,凭什么要他保持距离,池茵自己主动来找他的,漱口水也是池茵自己要给他的,程川管不了池茵那就活该被气死。 林慕河冷笑一声,拧开了手里漱口水的盖子。 - “林慕河,你身边还有像你一样这么善良的朋友吗。”漱完口出来,池茵亦步亦趋跟在他身旁,目光热切。 林慕河脚步顿住,警觉扭头看她:“你到底为什么这么爱收别人的衣服,你要是喜欢卖衣服可以自己考虑创个品牌,程川公司签了那么多明星随便找几个人穿一穿带一下货就能帮你做起来。” 这话程川也说过,池茵不高兴地挂脸:“我不想靠他帮。” 程川是奸商,找他帮忙她会累得起码三天下不来床。 以前林慕河看池茵冷脸只觉得她高傲难接近,现在看她这副模样却莫名觉得她脾气像小孩似的,什么都写脸上。 如果是其他人大概会觉得池茵故作清高不知好歹,都跟程川结婚了还能说出不想靠程川帮忙这种话,可明明自身享受的一切优越都是程川带来的。 但林慕河却能理解她。 林家是家族企业,公司到他父亲手里时已经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集团,走出去大家都也都只记得他是林间明的儿子,就算是如今他自己成立的公司已经是行业内金字塔顶端的位置,也不会有人觉得他这一路有多么艰难不容易,只觉得他背靠林家,公司能有今天也是理所当然。 但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没人想在自己的身上打上别人的印记。 “那要是我帮你呢。”林慕河说。 池茵一愣。 “你想做服饰品牌我可以帮你,设计品控你自己决定,线上推广和商场入驻我帮你解决,但不是白帮,算我投资” 他一脸认真,不像是说说而已的玩笑话。 真是个好人啊。 池茵心想。 可惜程川不会同意。 “你要是想帮我,不用这么麻烦。”池茵眨眨眼,说:“你再多给我几件衣服吧。” 林慕河脸一黑,扭头就走。 他真是鬼迷心窍昏了头,才主动提出要帮她。 她哪里需要帮,她厚着脸皮去问别人乞讨旧衣服就行了。 池茵跟着他追:“哎呀你都说要帮我了,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呢。” “我就这样。” 池茵拽他胳膊:“你不会生气了吧……” 林慕河面无表情把自己的手从她手里撤回:“我生什么气,我跟你很熟吗,放手,不然你老公看见又要误会。” “我老公又不在这里没关系的。”她音量大了一点,旁边的人闻言转头看向两个人,眼里闪烁着八卦,仿佛自己正在看一场出轨大戏。 林慕河默默离她更远了一点,语气严肃:“你可以别跟着我了吗,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没空陪你浪费时间在回收衣服这件事上,别忘了,你上次收了我的钱,说要离我远一点的,难道你想把钱还给我?” 池茵顿住脚步,主动后退:“怎么可能!”她摆摆手,“你忙你忙,我就当不认识你。” ……他就知道,提到退钱她就会是这个反应。 面上松了一口气,但心里并没有因为摆脱她而感到高兴,反而因为她说划清界限就划清界限的态度而莫名的烦躁。 “算了,你……” 旁边忽然有一道男声响起,语气试探迟疑:“池茵?” 循声望去,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文俊秀的男子正站在不远处,见到池茵转过去望向他的正脸,脸上原本的不确定被替换成了惊喜,他站在原地看着她,目光满是怀念:“……茵茵,好久不见。” 9 第 9 章 在和程川结婚前,池茵还谈过一次恋爱,是在高中。 池茵高中的前两年是她遇见程川后最自由的两年,程川被陆景兰逼着出国念书,不能再随时随地管着她,那时池茵也还天真地只把程川当哥哥。 余潜就是在那个时候和她遇见的。 那天的雨下得很大,池茵从学校花坛里捡到了一只流浪幼猫,因为淋了雨,连叫声都变得微弱,在她怀里可怜地发着抖。 池茵把猫送到宠物医院,医院给猫做完了检查,帮忙擦干了猫,喂了点羊奶粉。检查结果出来以后确认没有什么病,说可以把猫带回去了。 池茵却因此犯难,程川的宠物毛发过敏遗传了陆景兰,她是想养这只猫,可是她不能不顾及一个屋檐下的陆景兰。 她拍完猫的照片,在班级群里发消息:“有人想养猫吗,刚做完检查,很健康,我可以出猫粮和猫砂的费用。” 大家也都只是感叹几句小猫好可爱,想养但是家里不允许。 只有余潜给她发消息:“在哪里?” 在这之前,池茵几乎没和余潜说过话。余潜成绩很好,长得也很好看,在这个年纪有着比同龄人优越的身高相貌,却又干净富有少年气。 池茵知道很多人喜欢余潜,但是余潜看起来只喜欢读书。 所以当余潜出现在她面前,跟她说愿意养这只猫的时候,她还有些惊讶。 “怎么了。”余潜笑着问。 池茵一脸怀疑:“你能养好它吗,我怕你天天沉迷做卷子而忘了给它铲屎。” 余潜无奈道:“我在你心目中是这种死读书的书呆子吗?” 池茵很诚实的点头。 “你要是不信任我的话,周末可以来我家看它的,我一个人住。”余潜说。 于是每周池茵都会去余潜家,最开始只是看猫,猫看多了就变成看人了,牵手,亲吻,一切都自然而然地发生。 直到程川回来。 他把她关在了房间,问她和余潜进展到哪步,逼着她主动凑上来,把和余潜做过的事都跟他做一遍。 明明和余潜最亲密的只有亲吻,但池茵被按在沙发上被里里外外都压榨了一遍,事后程川把那封她准备写给余潜的毕业信揉碎了又展开,最终什么都没说。 然后,她等来了余潜的分手。 仿佛又回到了他从她手里接过猫的那个雨天,余潜没撑伞,雨打湿了眼睛,池茵看见他通红的双眼。 “猫丢了。”余潜说。 池茵茫然地看他。 余潜第一次看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脆弱可怜,他想抱一下她,却又忍住了。 他回想起程川的警告,只有离开池茵,他父亲挪用公款的事情才能被摆平。 “池茵……其实我不喜欢猫。”余潜的声音在发颤,“是因为想和你说话,想找一个接近你的理由,我才会养那只猫。现在要高考了,我没时间照顾猫,它真的很麻烦,很影响我学习。” 池茵问:“那你的意思是,我也是麻烦?” 余潜没说话,别过了脸。 “……我知道了。”她的声音好像很难过。 手指狠狠陷入了掌心,疼痛才能让他克制住自己不向她靠近的冲动。 可是看她转身落寞的背影,余潜又难过地想再叫一次她的名字:“茵茵……” 池茵收了手里的透明雨伞,转身,面无表情地对着他举高了伞柄。 余潜被池茵打进了医院。 10 第 10 章 时隔多年,故人相见,对方一脸深情,池茵一脸茫然。 “你是?” 余潜脸上那点久别重逢的喜悦被冲淡了一点,他靠近她,目不转睛盯着她的脸,似乎有着什么期待:“我是余潜啊。” 池茵缓慢地从记忆深处里翻出这么个人,倒不是因为初恋多铭心刻骨,只是因为余潜被她打断三根肋骨程家替她赔了十六万,无数次她都会因为回想起这十六万而感到心疼,这钱送给流浪动物之家的小猫小狗够养它们一阵子了。 “哦,是你啊。”池茵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余潜像很多前任一样,问了一个恶俗的开头:“你现在还好吗。” 这语气,这神情,一看就是关系不一般。 林慕河冷冷抱臂在一旁欣赏这段旧情人重逢的戏码,止不住在心里冷笑,什么意思,他一个一米□□的人站在旁边都能被当空气? 池茵一见到他,就想到那十六万,不免语气沉痛:“我挺好的……”要是把那十六万分她一点,就更好了。 林慕河一听她这略显悲伤的语气,心里涌上莫名的烦躁。他上下打量一番余潜,脸也不过是勉强能看而已,别说比他,就是比程川都还差一截,见到池茵眼珠子都不会转了,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 “你现在是在M大念书吗,还是今天因为工作来这里。” 池茵诚实回答:“没读书,没上班,我是混进来看热闹的。” 林慕河听得差点笑出声,这个蠢货到底知不知道池茵结婚的事情。 事实上池茵被程川保护得很好,她跟程川结婚这件事,除了上流圈子的核心人物知晓以外,普通外界从来不暴露她的照片姓名,提到她只是称程太太程夫人。 余潜还以为程川只是她哥哥。 那年和池茵分手以后余潜就受了刺激发誓要出人头地配得上池茵,这些年拼搏奋斗的事业终于小有起色,也不是没想过联系她,可是问谁都不知道池茵现在的联系方式,在做什么,又身在哪里。 如今他终于得以和她重逢,便想迫不及待地证明自己,拿出挽回她的资本。 “我现在在创星科技做技术总监,你要是有什么工作需要可以联系我。”他拿出名片递给她,又状似无意地补了一句:“就算不是工作需要也可以找我,你的事情我都会帮你。” “创星啊。”林慕河伸手提前一步接过他那张名片,“我和你们董事长关系还不错,你要是有什么工作上的需要也可以联系我。” 余潜似乎这才注意到他一样,笑意收了收:“你是?” “哦,不好意思没带名片那种东西,我以为今天来这里的人都应该认识我。”林慕河对他礼貌的伸出手,眼神却带着居高临下的自矜:“林慕河。” 只是这三个字就代表足够的分量了。 余潜脸色不太好看:“林总你和茵茵的关系是……” “我认为对待已经结婚的人,还是称呼她的大名池茵比较好。”林慕河淡淡道。 余潜这才注意到池茵的无名指上那颗闪得晃人的钻戒,水蓝色的钻石,因为太大一颗,总被人以为是仿冒的装饰品。 “你们……结婚了?”他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她。 池茵张张嘴准备否认,被林慕河先攥住手腕:“我们还有事就不多陪了,你要是工作有困难可以找我,毕竟……”他拖长了尾音,“毕竟是茵茵的朋友,我当然会能帮就帮。” 池茵就这么被他拉走了。 她茫然看他,不明白这个人刚刚还说要划清界限,怎么这会又来拉她的手了,还叫茵茵叫得这么亲热。 “喂,你这样他好像会误会我跟你的。” 林慕河皮笑肉不笑:“怎么了,你介意?我看你刚刚和他眉来眼去的时候你好像也不介意别人误会你们。” 池茵重点在前半句,说:“我倒是不介意别人误会我跟你……” 他脸色好看了一点。 “但是我老公知道了会生气的。”程川最近可介意她去林慕河公司了,要是让他知道别人以为林慕河跟她结婚了,程川大概会把她关起来在床上待很久很久,久到她根本走不动路。 林慕河冷哼:“你老公只会感谢我,不是我把你拉走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头顶绿帽了,那个什么总监一看就对你余情未了,想和你再续前缘。这种人最难缠了,他会找各种借口嘴上说着帮助你,实际上就是想让你欠他人情,让你没有办法拒绝他。你太单纯了,你根本看不出来他的狼子野心。” 池茵不明所以,听他这话好像他还挺大义凛然的:“哦,那谢谢你啊。” 林慕河别过脸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心虚是从何而来:“嗯,不用谢,我就是好心。” “那好心的林慕河,你能不能给我两件……” 又来了。 “给给给,我给你还不行吗。”他长叹一口气,带着自己都不理解自己的略微烦躁说:“你要多少我都给你,你别跟那个什么总监联系。” 啊?她还想找他要那十六万呢,他都当上科技公司总监了,应该愿意退她一点吧。 林慕河看她一脸犹豫,眉心瞬间紧拧:“你难道真的还想跟他眉来眼去,给你老公戴绿帽子?” 她就算要出轨,也不能挑这么差的一个人选吧。 “怎么会!”池茵堆起笑容,一脸乖巧:“我对我老公忠贞不二。” 这话落到林慕河耳里他也没有觉得多好听。 池茵见他面色不悦,也不知道自己那句话得罪他了,但眼前的人是她最重要的合作伙伴,哄好了生意才有着落,她目光移向旁边的展览房间:“智能心灵治疗室,走,去治疗治疗你!” 11 第 11 章 智能心灵治疗室,通过捕捉大脑意识活动而进行VR影像生成,让人如同身临其境地来到自己的幻想空间,将那些不可能的幻想都展现出来,让用户得到治愈。 林慕河对这种仿佛在窥探别人大脑的行径略为反感,毕竟在这个云数据储存的时代,很有可能你脑内被具像化的影像就会因此而泄露。 池茵倒是没有这种顾虑,她听负责人介绍完以后就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那岂不是只要我想什么就有什么,这个完全是美梦制造机器呀。” 负责人替她带好智能头环和VR眼镜,调试好设备后对着一旁的林慕河说:“出于隐私保护我们不会偷看用户的幻想内容,但是这个项目目前也还只是半成品,可能会存在一定的BUG,所以要请家属陪同,出现任何不适症状及时中止用户的体验。” 林慕河皱眉,看向已经准备好的池茵:“你一定要玩这个吗?万一有什么风险意外呢。” “要,当然要。”池茵随口道:“能有什么意外,不是有你在吗。” 有你在。 这三个字突然就让他没了脾气。 房间暗下来,只剩下他和池茵。他看向正在监测数据信号的屏幕,心想等会下不会他要被迫看见池茵和程川的甜蜜日常吧,那多恶心。 屏幕闪动了一下,显示出了池茵脑内的画面: 【挂着她和程川结婚照的卧室房间内到处堆满了猫粮狗粮各种宠物罐头,池茵从床上下来打开门,立刻涌进来一堆小猫小狗绕着她转圈叫妈妈。 池茵幸福得抱着它们,说:“妈妈今天又卖了两百件衣服,可以养你们一辈子了。” 于是这群小猫小狗欢快地唱起了世上只有妈妈好。】 林慕河:…… 很诡异的场景,但是又莫名温馨。也只有池茵脑子里的想法会这么简单可爱了。 林慕河忍不住勾起了唇角,连带着一起得到了治愈。 猫狗妈妈的美梦进行到一半,系统内置的AI心灵导师对话框便弹了出来:“怎么样,是不是觉得现在的梦很幸福呢,你最近还有什么烦恼吗,告诉我都可以帮你治愈解决的。” “烦恼?”池茵想了想,“缺钱呀。” AI:“是吗,那不如想象你现在是一个富裕人家的大小姐,不用上班,住在豪华的别墅里,花园里种满了你喜欢的花,想吃什么就有人给你做,想买什么就会有人送上门,不需要你操心任何事。” 池茵疑惑:“我还用想象吗,我现在就是这样的生活。” AI宕机了几秒,大概没有是没有给它设定过面对这样的对话该如何回答。 “那我怎么才能帮助你呢。” “给点钱来花花。” “抱歉,您的请求我无法答应哦。” 池茵鄙夷道:“那你还问我,真是要你何用。” 要是AI能够有人类情绪,估计对方已经被池茵气得翻白眼了。林慕河在旁边没憋住笑,想着果然池茵气人的本事不是只针对他一个人的。 外套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林慕河拿出来看,已经有六个未接来电全是张助理。 张助理给他发消息:【和北宇合作的项目有一个紧急审批文件需要您签字,明天就得走完流程,北宇的赵秘书已经带着文件到会场了,您在哪里?】 林慕河给他发了位置信息,五分钟后张助理回复:【我已经带着赵秘书到这个治疗室门口了,是直接进来吗?】 池茵还在和这个弱智AI吵着幼稚无比的架,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智商最多小学生。出于池茵形象考虑,也为了避免他和池茵一起待在这里面独处引人误会,林慕河回复:“不用,我出来签。” 他开门出去,临走前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决定叫张助理替他进来盯着。 池茵对林慕河的离开浑然不觉,还在吐槽AI:“你什么时候消失呀,你在这里已经很浪费我的时间了,也不知道把你设计出来到底有什么用。” 这话像是触发了系统什么关键词一样,屏幕上的医生形象的虚拟形象眼睛眨了眨,突然变换了语气:“你还记得你人生最痛苦的经历是在什么时候吗?” “我不记得,我有痛苦过吗?没有吧。” AI:“想想你的工作,你的恋爱,你的家人,你的童年,这么多的时间里,你真的没有痛苦过绝望过吗?想想你曾经经历过的一切,闭上双眼……” 池茵:“……你说话怎么神神叨叨的。” 虚拟形象的眼睛眨得更快了:“听从我的指令完成全部任务会发放任务奖金哦。” 池茵终于稍显激动了一点:“现金吗?” 波澜不惊的电子音平静说:"是的,你想要的都会有,现在跟我一起闭上眼睛……" 池茵闭上眼,被它的引导陷入回忆。 张助理推门进来,看见屏幕里的画面还以为是VR游戏,便不太在意地坐下了。 - “都过去一周了,也不见有人回来把这个小傻子接走,难不成是想赖我们这里了?”打着赤膊的中年男人翘着二郎腿坐在破了洞的塑料凳子上,手里抓着半把花生米下酒,对蹲在门口佝偻着身子用塑料水盆洗衣服头发的老太太抱怨。 “谁知道哩。”老太太看了一眼头发蓬乱浑身脏兮兮地坐在狗窝里——因为脚上被套着狗链只能靠在狗身上取暖,蜷缩成一团的小女孩,浑浊的眼底闪过精光,说:“要不你就认她当闺女吧。” 男人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口酒,把桌子上的空酒瓶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口齿不清地说:“谁、谁要认一个赔钱货,他妈的要不是看在那群人把她丢这里时给的那笔钱,早就给她卖了。” 老太太擦擦手里的水,走到狗窝居高临下地看着里面的人,捏着鼻子说:“臭是臭了点,但是洗干净还能拿去换点彩礼,到时候给国柱买个媳妇回来伺候他。” 刘大龙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不耐烦说:“哪有这么麻烦,把这个傻子晚上关进国柱房里,直接让她给国柱当媳妇儿呗。” 张春丽的声音变得尖锐:“那怎么行,让这个傻子做我孙媳妇,以后生出来的曾孙万一也是傻子怎么办!” “还是卖了好,张麻子不是正想讨媳妇嘛。”她伸手想去撩挡住女孩面前的头发,却被她一口咬了回来,痛得她大声叫唤:“哎呀传染狗病了这个疯子——!” 刘大龙大步走上前,一把抓住女孩的头发,迫使她松开口,一巴掌就要往她脸上挥下来,可这个瘦弱不堪还被饿了好几天的傻子竟然比他想象的力气还大,两只手打在他的脸上,尖锐的指甲就这么陷进皮肉了,狠狠一挖便是肉绽血流! “啊!”刘大龙往后退了好几部,脸上火辣辣地疼,一摸脸,果然摸到了一手血。 “今天不搞死你老子就不姓刘。”他环顾四周想找个趁手的工具教训她,最后目光落到了墙角背篓里割完猪草还没拿出来的铁锈镰刀。 靠在女孩身边的狗露出尖锐的犬齿,对着他汪汪叫喊,刘大龙酒意上头,一刀插进了狗肚子里:“养不熟的狗东西,老子给你吃,你还对着老子叫唤,弄死你个狗日的。” 鲜血从老黄狗的肚子里如同水龙头失了开关一样流出来。 池茵缩在脚边,视线里是那条狗在地上抽搐着嘴里吐出血沫的样子。 镰刀太深插进了骨头里,刘大龙扯了一下没扯动,骂骂咧咧又想回去找别的工具。 池茵先动身,爬过去抱住老黄狗,用力拔下了那把镰刀。 …… 张助理抬头看着屏幕上的画面有些头皮发麻:“这什么游戏,怎么画面这么血腥暴力呢……” 林慕河送走赵秘书推门进来,只看见屏幕满是触目惊心的红,躺在体验座椅上的池茵浑身发着抖,苍白着一张脸不住地深呼吸。 没有人来救她,没有人会救她,要把他们杀了…… “池茵……池茵……”有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 池茵是谁? 池茵是在叫我吗? 连接的仪器都被摘下,林慕河看见池茵紧闭着双眼,泪流满面的一张脸,心脏在这一瞬间如同被利刃割破,泛起尖锐的疼痛。 眼前一切都归于黑暗,可鼻腔还是弥漫着洗不掉的腐臭和血腥味。记忆里她被人按倒地上,那些愤怒沙哑的声音在对着她喊杀人犯,然后她被关进了一个黑漆漆很冰很冷的房间里。 好冷,真的好冷。 霎时一阵温暖忽然拥住了她,驱走了快要将她冻僵的刺骨寒冷,她感觉自己被人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声音盖过了脑海里那一句句快要将她吞没的杀人犯。 “池茵,别怕,别怕,我在这里!”那个声音她好像听过,很耳熟,好像答应过她什么。 答应过什么呢? 你要多少我都给你,只要你别跟那个什么总监联系…… 她的衣服! 池茵倏地睁开眼,对上了林慕河通红的双眼。 12 第 12 章 见她醒来,林慕河重重地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卸了力道,却还是抱着她没松手:“没事吗?要不要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他的手还紧紧握着她的手,指尖止不住地发抖,看起来此刻更害怕的那个人是他。 池茵摇摇头,从他怀里起身,语气听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异样:"我想小兔了,你送我回家吧。" 池茵回到家,程川正在做饭,桌子上已经摆了一桌子菜,最后一道是池茵最爱喝的鲫鱼汤。 见到他回来,程川诧异了一下:“怎么提前回来了,我准备等我做完饭再去接你。” 池茵咽下胸口憋闷的气,说:“想早点回来见你呀。。” 程川眼里升上笑意,他亲了亲她的额头:“去洗手吧,马上吃饭了。” 洗完手出来,程川已经摆好她面前的碗筷正在给她盛汤,鲫鱼汤要把鱼炖的很烂才能鲜香,汤里不免会有鱼刺,于是程川就开始给她一根根把汤里的刺挑出来。身上还系着她觉得很可爱所以要买的粉色蕾丝边围裙,和那个在工作中杀伐决断不近人情的形象大相径庭,很难想象对外冷言冷语的程川在家是这个样子。 刚结婚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恶意猜测,觉得她毫无背景空有美貌,怎么就能和程川结婚,肯定是靠了别的手段。 她还记得上个月程川的公司年会上,有个员工喝了点酒,跑来对她出言不逊地说:“你除了嫁了个好老公,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我都听说了,你以前是程家的养女,是你爬了程川的床他才跟你结婚的。不过程川那种平时话都不会说几句的男人,肯定很无趣吧,在床上真的能让你爽吗?还不如来我的床上,我肯定让你爽个够。” 这个员工她认识,是程川舅妈弟媳的儿子,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对方进了公司却总觉得自己沾亲带故是特权阶级,平日里嚣张惯了,去年也是喝酒喝多了,在更衣室门口堵着公司新签的小艺人不放手,被路过的池茵打了两巴掌。 池茵把人打了也就没告他状,结果今年这个人竟然还敢跑来骂她,池茵本来也想打他的,但是那天穿的裙子限制了她的行动,于是只能众目睽睽下泼了他一脸酒。 她学习他的轻佻语气,问:“爽吗?” 动静很大,周围的人立刻暗暗围过来看戏低声议论,程川急匆匆赶来她身边,对方立刻卖惨示弱:“程总,我只是想敬一杯酒……她却觉得我不配……” “是啊,你当然不配。”池茵脸上把娇纵跋扈展露得淋漓尽致,转过头就对程川撒娇:“老公,他长得好丑,像□□一样把我恶心得头晕,怎么还敢来我面前晃悠。” 当着那么多双眼的面前,程川笑得很是开心,拉着她的手哄她:“好的,别生气了,明天就把他开除。” 对方脸色一白,没想到程川能陪她无理取闹到这种地步,抖着嘴唇低声道:“程川……我们好歹也算亲戚吧,你真的要这么做?” 程川充耳不闻,让安保把他请出场。 周围人低声议论纷纷,说她真是好命,程川竟然这么纵容她胡闹,不知道的以为她上辈子救过程川的命。 人声议论纷纷清晰入耳,池茵心里涌上异样的快慰感,是啊,我就是救过他的命。 如果不是那年她捡到了程川,如果不是那年来带程川回家的人把她丢在了刘大龙家里,她还会举起那把镰刀吗? 总以为已经忘记的过去重新被唤醒,才发现原来心里也不是没有埋怨的。 这样的想法是不应该的。池茵在心里对自己说——如果不是程川把你带回来,你还是那个不会说话不会认字,什么都不懂一个人住在山里的野孩子,也许某一天就会病死冻死或者是被野兽毒虫咬死了。你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得来不易的家,程川是你的家人,你怎么可以责怪你的家人呢,程川知道了会多难过呀。 如果是她喂养的小猫小狗责怪她没有把它们带回家,她也会伤心的。 见她对着饭菜走神,程川问:“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好?” “没事。”池茵深呼吸了一口气,对他笑得若无其事,用那副孩子气的口吻抱怨:“只是太累了,那个会场好大,每个展都逛了一遍给我累死了,下次还是不去了。” 程川盯着她的脸看,道:“真的不去了吗?妈不是想让你去多见识一下,多交交朋友吗,有交到朋友吗?” 朋友? 池茵想到了林慕河,除了程川和陆景兰,林慕河就是她见过对她最关心最好的人了,他对她这么好,当然是她的朋友。 但是程川不会愿意从她嘴里听见林慕河的名字。 “算了吧。”她揉了一把脸,说:“我不喜欢那些人,聊不到一起。” 程川轻轻笑了一下,把手里那碗挑光鱼刺的汤放到她面前:“嗯,你有我就够了。” 你有我就够了。 这句话他对她说了千百次,她刚从看守所被接到程家那年才十岁,不会认字也不太会说话跟别人交流都困难。陆景兰给她请了特殊教育的老师回来教她说话认字,可她防备心太重总是学不到几句就开始打人,老师换了好几个,最后有个老师委婉地提醒,可能池茵更需要的是接受强制性精神治疗。 程川怎么会同意把她送进精神病院。 他握住她的手,不在乎被她挠出的血痕,说:“没关系的,我来教她,她有我就够了。” 她打过很多次程川,咬过他,踹过他,最严重的一次把他的大拇指掰骨折了,可他也只是抱着她安抚她,说没关系的,不要害怕,有我在。 程川休学在家里陪了她三年时间,三年时间池茵从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逐渐变成了正常人。其实池茵很聪明的,学会说话和认字以后,她对书本上的新事物接受理解得更快,基本上能跟得上同龄初中生的知识水平了,同时也开始渴望自由,想出去玩,想去认识更多的人。 陆景兰把她送到了本地最好的私立中学上初中,里面的学生家庭都是上流阶层的孩子,非富即贵,消息也很灵通。 他们知道池茵是陆家接回来的养女,以前是乡野丫头,看她说话都说得磕磕绊绊,更是不屑。学生欺负人的手段无论贵贱都是那一套,嘲笑,孤立,最后发展到身体霸凌。 一开始池茵还会忍气吞声,因为那些人告诉她他们的家里都有权有势,程家不会因为一个养女而得罪他们,她要是告诉别人,程家会把她赶出去。 后来有一天,有一个很丑的塌鼻子男孩盯着她的胸看,突然露出恶心的笑容:“胸这么大,被揉过吧,是你那个每天来接你放学的哥哥揉的吗?” 池茵吃了两颗医生开的镇定情绪的药,可是心里的烦躁还是根本挥之不去。 对方抢过她的药瓶,大声道:“吃什么药呢,不会是避孕药吧——” 池茵深吸一口气,自暴自弃地握紧了拳头。 算了,被赶出去的话,也没有办法了,她看书上说捡矿泉水瓶和纸箱也能卖钱,那以后就靠捡破烂生活吧。实在不行她又回山里,像以前一样靠野菜野果摸到的河虾和鱼充饥就行了,最多是难吃了一点,也不知道在程家吃了这么多好吃的,以后还能不能习惯吃那么难吃的东西。 塌鼻子的鼻梁骨被她打断了,这下子更塌了,其他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害怕地躲远生怕也被她打。 陆景兰赶来学校时,塌鼻子的妈妈正指着池茵骂:“果然是个没有爹妈教的山野丫头,学校连这种人都收,那以后岂不是乱了套了!” “什么叫做没有爹妈教,难道我是死了吗!”向来冷静淡定的陆教授推门而入,沉着脸和她据理力争:“我也想问问学校,我把女儿送进来是想让她享受良好校园氛围的,而不是来跟小流氓作伴被欺负的。你们老师甚至对她被欺负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瞒着我们家长,要不是她今天靠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以后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我每年花十几万的学费难道是让她来被人霸凌的?” 塌鼻子的妈妈脸色涨红:“你骂谁是小流氓呢,明明你们家这个才是个神经病,暴力狂,以后长大指不定是杀人——” 池茵的耳朵被陆景兰捂住了,她蹲下身,对她温柔细声道:“茵茵乖,你回家等我好不好,我让哥哥来接你回去。” 池茵没有走,她在门口听见陆景兰愤怒的声音:“这位女士,你如果一定要这么无理取闹并对我的孩子进行人身侮辱,那么我只有委托我们成景集团的法务部向你提起诉讼了。” 刘太太尖锐的骂声戛然而止,她不死心地低骂:“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丫头值得这么兴师动众吗。” “我再强调一遍。”陆景兰说:“池茵是我的女儿,是我们家的一份子,我们全家比谁都爱护她珍惜她,所以我绝对不允许有人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看轻她,贬低她,同样的,我也会对学校提起监管失责的诉讼。” 德育主任匆匆赶来道歉:“陆教授,确实是我们的疏忽,但是你看毕竟她也动手打人了,要不就各退一步,小孩子打打闹闹总是难免的……” “第一,我认为女儿是在收到伤害时做出的正当防卫行为。第二,我不认为这是小孩子的打打闹闹,这是学校素质培养和家庭教育的共同缺失,否则怎么会存在校园霸凌的情况。第三,我身边的朋友很多,他们的孩子在这个学校念书的也很多,我想我可以建议他们考虑换所学校就读,你也不希望看到学校一夜之间损失几十个生源的情况出现吧。” 德育主任的冷汗冒了出来,只能赔笑:“是,这件事确实是学校的过错,学校一定严格追责,会对参与过霸凌的人进行处分,我们也诚挚地向您道歉,希望您能原谅这次的过错……” “向我道歉有什么用,受到伤害的是我女儿不是我,选择要不要原谅的也是她,我尊重我女儿的一切决定。”陆景兰最后冷冷睨了一眼那个鼻血染红了整个胸口看起来惨兮兮的男孩:“你儿子鼻子这么丑,应该谢谢我女儿给他整容了。” 走出门,池茵正低着头在门口贴墙站立。陆景兰叫她:“茵茵,回家啦。” 池茵抬头,眼泪已经流了满面。 “怎么啦?”陆景兰从包里拿出纸巾给她擦眼泪:“不哭不哭,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是我不好,不该送你来这的,咱们不上这个学了,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妈……妈。”池茵哽咽着开口:“……我可以叫你妈妈吗?” 程川刚带她回家时,让池茵跟着他叫了短时间的妈妈。后来池茵知道妈妈是什么意思了,就不肯跟着程川叫她妈妈了,那是程川的妈妈不是她的,她怎么可以乱叫呢。 于是对她的称呼就变回了礼貌的阿姨。 懂事以后的池茵总是怯怯的,她知道了自己刚开始爱打人咬人是很坏的习惯,也知道了杀人原来是很严重的罪名,她是一个很坏很坏的人,或许某天这个很坏的她就要被丢掉了。 池茵每天都在做好这样的准备。 可是现在她舍不得了,陆景兰太好了,她很羡慕程川,拥有这么好的家庭,她也多希望陆景兰真的可以是她的妈妈。 陆景兰捧住了她的脸,让池茵抬头和她对视,那双眼里有着泪光,也带着温柔的爱意:“当然可以,你本来就是我的乖女儿啊。” 池茵回到家里眼泪都没止住,其实是幸福的眼泪,因为她有了一个很好的妈妈。程川三年前从大学休学以后就一直没回过学校,他看见池茵还在流泪,以为她还在因为被欺负而委屈。 “我都说过了,你不需要去学校接触什么老师同学,交什么同龄朋友。”程川把她抱进怀里,语气很冷很冷:“你有我就够了。” 池茵十六岁那年过生日,喝了果酒醉倒睡着了,程川把她背回房间,没忍住偷亲了她,被给池茵送热牛奶的陆景兰撞见,陆景兰强制把他送出国念书。 “她这么小,连感情是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你再喜欢她,我都不希望我的儿子成为一个趁人之危的人。” 后来没了程川看管的池茵和余潜开始恋爱,又分手。 医院里程川把装着十六万的银行卡交给余潜母亲,同对方和解了池茵的暴力行为,走出来,看见池茵站在病房门口,踮着脚想透过房门上方的透明玻璃再看一眼躺在病床上的余潜。 “别看了。”程川搂住她的肩,说:“这些人都是这样,言而无信,薄情寡义,你遇见他们只会更伤心。你有我就够了。” 13 第 13 章 这顿饭池茵吃得很少,那口汤甚至都没怎么喝一口就吃饱了。 她去了三楼小兔在的宠物房,程川对狗毛过敏,所以她的狗活动空间仅限于三楼。 小萨摩耶含着胡萝卜玩具趴在被围栏隔开的楼梯口等人,听见三楼电梯门开的动静立刻摇着尾巴冲过来扑进池茵的怀里。 池茵把它抱起来,脸上终于有了一点发自内心的笑意:“小兔你怎么又变重了!是不是偷吃零食了!” 手机的提示音响起,是林慕河发来的消息:“吃饭了吗?” 池茵蹑手蹑脚下楼看了一眼,程川正在洗碗。 她拿着手机躲回宠物房,抱着狗给林慕河回消息:“嗯,吃过了。” 林慕河手机里的字打了又删,想关心她几句又觉得再提起来也是一种伤害,最后说:“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吧,顺便给你衣服。” 最终定好吃饭的地点是离市中心很远的一个乡野农家乐,林慕河没来过这种地方,是池茵说这里又偏又远没有监控,不会被程川发现。 林慕河心想:什么意思呢,搞得像要偷情似的,不就吃个饭吗。 但是出门的时候还是鬼使神差地往身上喷了DAVIDOFF冷水男士香水,这还是张助理出差顺手带回来的礼物,他一直拿进柜子里没用过。浅淡茉莉香钻进鼻中,林慕河对着镜子确认今天的穿搭没有问题,转身出门。 比约定的时间还要早到一个多小时,林慕河提前包了一天的场,被农家乐老板奉为贵客接进去。林慕河看看这看看那都觉得这个环境实在是有点一言难尽,周围是农田泛着泥土的腥臭,木桌上挂着油光,还有喂养的大鹅在一边逛着逛着突然在原地拉屎。 算了,谁叫池茵想来这里,他忍。 结果已经下午两点了,池茵还是没出现。 林慕河的胃在隐隐作痛,老板走过来:“要不我先给你上点吃的垫垫?” “不用,等她一起。” 林慕河脸色不好看,不知道是饿的还是气的,打了十六个电话全被池茵挂断,她只回了五个字:别急,在堵车。 实际上池茵还在家里没出门。本来今天程川应该早上要飞去海市那边分公司开会的,但是海市那边暴雨影响航班到达,导致程川的飞机改成下午了。 池茵一直频繁地看手机时间,想不被注意都难。 “怎么了,有约?” “没有……”池茵把林慕河新打来的电话挂掉,默默把他的电话先拉进黑名单。“我就是有点想出门。” “去哪里,时间还早,我陪你?” “不用了。”池茵心虚地凑过来抱着他的胳膊对程川撒娇:“我就是怕一个人待家里,你今晚不在家,我想去妈妈那里睡。” “嗯,这样也好。”程川摸上她的脸颊,叮嘱道:“我明天就回来,想我了就打电话,不要乱跑。” 池茵对他笑得乖巧:“我还能跑去哪儿,你不陪我我一个人去哪里都很无聊。” 她这么仰头盯着他,眼里仿佛只有他。 程川心里变得很柔软。 四点的飞机,时间还早,还可以做点事。 程川吻住她,手指钻进睡衣下摆,摸到柔滑的腰,又一路往上。 池茵被吻得透不过气,眼角淌下生理性的眼泪,浑身都在发颤。 等程川出门时,已经三点了。 池茵急急忙忙掏出电话把林慕河从黑名单放出来:“你还在吗!我快过来了!” 林慕河想生气却又忍住了,深吸一口气最后问:“你想吃什么?我先点菜吧。” 14 第 14 章 池茵其实在家里已经吃过了根本不饿,但是为了林慕河她还是装作吃得很开心的样子。 端上来的菜都是特色农家炒菜,柴火灶大锅里炒出来的菜色相难免比吃的顶级餐厅要差了一点,林慕河有点嫌弃,但是看池茵吃得很香也就什么都没说跟着拿起筷子吃了。 可能是饿了,比想象中要好吃很多,林慕河忍不住快速扒了两口饭。吃了几口又觉得自己这样好像不够斯文优雅,有损形象,于是动作慢下来,青椒炒肉丝都是一根一根的肉丝往嘴里送。 池茵看不下去了,问:“是不合你胃口吗?” 林慕河一愣:“没有啊。” “那你怎么吃得这么慢!”池茵皱起眉:“你不会挑食吧!” 她学着一副大人教训挑食小孩的口吻:“你怎么可以挑食呢,挑食会长不高的。” 林慕河有些想笑:“你觉得我还需要长高吗?”开玩笑,他可是净身高189,穿上鞋190+的人。 池茵懒得跟他争辩,直接开始给他夹菜:“快吃快吃,都给我吃掉!”他吃饱了她就不用再跟着吃了。 碗里的菜很快堆了半个小山,林慕河从小家里就是分餐制,根本没有体会过有人给他夹菜的感觉,见池茵这么热情地给他夹菜,他问:“你在家也这么给你老公夹菜啊?” “我干嘛给他夹菜。”池茵莫名其妙:“他自己有手啊。”况且程川又不像他一样挑食,吃饭吃得这么磨磨唧唧的。 听见她这么说,林慕河心里忽然升起一阵莫名的满足感,原来她只这么关心我啊。 林慕河二话不说把碗里的菜全吃了,连混在土豆丝里的姜都一起吞了。 吃完已经下午四点,时间还早,还可以待一会儿再回去。池茵东望西望,最后掏出手机问老板:“老板,你的抖音上不是说你捡到了一条大黄狗,那只狗在哪里呀,我想看看。” 手机界面是老板的抖音账号,显示着已关注。 老板哈哈大笑:“原来是我的粉丝啊。” 池茵认真说:“不,我是狗的粉丝。” 老板带她去看了那只大黄狗,平时怕吓到客人,都是养在车库里,大黄狗的精神很好,碗盆里全是鸡肉鸭肉鱼肉,养得肥肥的,额头上的毛有两道像眉毛一样的痕迹,和记忆里那只瘦巴巴却给了她很多温暖的老黄狗一样。 池茵蹲下身,看了它好半会。 “挺难得现在还有喜欢这种土狗的。”老板说:“现在城里大家都爱养宠物狗了,这种土狗长得不好看会被嫌弃,实际上最通人性的就是这种大黄狗了。” “是啊,可惜养不到了。”她叹了口气,站起身走掉。 林慕河跟在她身边,问:“你很喜欢那条狗?要不要买下来给你。” “算了吧。”池茵摇头:“我家里已经有小兔了,我再带别的狗回去它会伤心的,而且我老公对狗毛过敏,再带一只狗万一害死他怎么办。” “多养一条狗就会死的话,那你老公命也太脆了。” 林慕河听见她说“我老公”三个字心里就不舒服,但他也没细想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不舒服,只能归结于看不得别人这么肉麻地秀恩爱。 池茵瞪他:“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你不是他的朋友吗。” 林慕河气得冷哼:“谁跟他是朋友。” 农家乐周围就是各种果园菜地,老板热情地介绍说周围都是他承包的,想吃的话可以随便摘。池茵兴冲冲地拉着林慕河去果园里逛,摘了两个橘子下来用手剥了分给林慕河一半:“吃吗?很好吃的。” 林慕河摇头,“我不爱吃橘子。”而且甜腻的汁水沾在手上就会让手变得黏腻,还得重新洗手,多麻烦。 “你怎么什么都不吃。”池茵直接把橘子递到他唇边:“你尝尝嘛。” 她语气像是撒娇一样,根本没意识到她喂林慕河吃橘子是多暧昧的事,林慕河愣愣地张嘴,任由她塞了瓣橘子进嘴。 “好吃吗?” “嗯……” 有点冰,但是汁水很多很甜,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就算此时此刻池茵往他嘴里塞坨屎他都会张嘴吃了说好吃。 林慕河只觉得脸颊突然就烫起来,连带着烧到了耳根红成一片。 什么意思。 她给我夹菜,还喂我吃橘子。 她对她老公都不这样的。 又想起程川对他的警告,如果她没有那种意思,程川怎么会跑来警告他,难道池茵真的对他有想法吗…… 怎么办? 我要答应吗? 但是做小三是会人人喊打的,我这么一个有素质有地位有身份的人跑去破坏别人家庭是不是太有失身份了?要是拒绝她,她万一伤心怎么办? 如果程川打上门来跟他打架能打过的吧,嗯,肯定能打过的。 不对,我怎么能算小三呢。池茵看起来也没有很喜欢程川,不然她怎么不问程川要衣服只找我要。而且程川还对狗毛过敏,池茵又喜欢养狗,这不就证明池茵和程川没有缘分,根本不般配吗。 不相爱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 “池茵……”林慕河紧张又期待地开口:“你该不会……” 他话还没说完,池茵就蹲下去系她散开的鞋带,一低头便露出了脖子后的一片肌肤,上面印着暧昧的红痕,一看就是新鲜的印记。 林慕河的心沉了下去。 15 第 15 章 “你刚刚要说什么啊?” 池茵系完鞋带起身,抬头看他,却看见他林慕河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怎么了?” “没事。”林慕河表情怪异地说:“这橘子是酸的。” 池茵把剩下的吃完了,这不挺甜的吗,哪里酸。 饭吃过了,狗也看了,橘子也摘了,也没什么逗留的理由。林慕河只能开车送她回陆景兰那边。 大雨席卷了整个城市,雨太大视线受损,前面出了连环事故导致车流一动不动。林慕河看了一眼身旁副驾驶的人,正抱着他闲置的手表美滋滋拍照准备闲鱼上新。 “你……”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点来点去:“你跟程川是怎么认识的?” 如果是别人问池茵会不耐烦地说关你什么事,但是林慕河目前是她最好的朋友,对待朋友应该诚实,所以她说:“在山里认识的。” “山里?爬山认识的?”林慕河不太高兴地想,也没有听说过程川还有爬山这种爱好,不过是运气好碰巧而已。 “算是吧。”陆景兰说过不要随便跟别人说过去的经历,所以池茵也没有多说。 心里堵得慌,林慕河脑子里一直冒出一个想法:要是早遇见池茵的是他,如果是他的话,会怎么样呢? 但是如果本身就是不存在的。 “程川对你好吗?”他问。 “好啊,很好。”池茵想也不想地就回答。 林慕河缓缓吐出一口气,迫使自己理智回笼清醒。 既然池茵和程川这么幸福,他又在想些什么不切实际的呢? 雨越来越大,堵住的车流却没有要移动的意思,天早早地就暗了下来。池茵的手机响了,来电人是程川。 她紧张得抬头看了一下林慕河:“你别说话,我老公打电话来了。” 林慕河不悦道:“我们之间正常来往清清白白的,他连这点肚量都没有,不允许你交朋友?” 池茵冲他摆手:“你快别说话了。”然后接通了电话。 林慕河兀自捏紧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起青白。 外面的雨声太大,池茵听不太见程川的声音,就按了免提,程川的声音隔着手机喇叭传来,语气温柔,和林慕河记忆里程川说话的方式天差地别:“你到妈那里了吗?” “还没呢。”池茵说:“下大雨了,堵车。” “今天没让刘叔送你?” 司机领着程川的工资,她去哪儿都会事无巨细地把行程报告给程川,为了不让程川又生气,池茵见林慕河是打车过来的。 “没有,我想自己一个人出门。” “为什么?” “就是就是……”池茵在脑里搜索借口:“除了你以外我不喜欢和别的男人单独待在一起,刘叔也不行。” 林慕河投来疑惑的目光,指了指自己,用嘴型问:“那我呢?” 池茵装没看见,继续对着程川蒙混过关:“你知道的,我偶尔看见他们,还是会想起以前……” 程川沉默了一瞬,随后问:“宝宝,你旁边有谁吗?” “没……没有啊……” 程川叹了口气:“你不应该拿以前的事当借口,你明明知道我最不愿意提以前。” 池茵小声说:“对不起……” 程川似乎也很忙,旁边有嘈杂的人声,程川应了几句,才对她说:“算了,到家了给我打电话,注意安全,剩下的等我回来再说。” 挂了电话池茵抬头就看见林慕河皱着眉盯着自己,目不转睛。 “你为什么要道歉?我觉得他毫不尊重你,一点私人空间都不给你。”林慕河说。 池茵愣了愣:“有吗?” “有。”他很认真说:“首先你得知道,你是一个独立的人,你有着绝对的自由,你不需要事事向他报备。甚至你都不用对他说谎隐瞒,直接跟他说你是出来跟我吃饭就行。身为你的丈夫,他应该做到最基本的一件事就是尊重你的交友自由,不干涉你的生活。” 林慕河是真的替她鸣不平,程川那个语气一听就让人火大,池茵还浑然不觉,一看就是被程川pua了,背地里指不定受了多少委屈都不跟人说呢! 林慕河说的这些话池茵也听陆景兰说过,可是程川也没有让步过半分。他只会想尽办法逼退她身边一切会引诱她离开的可疑因素,让她身旁空荡荡的只剩下他,然后对她说:看,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离开你的人是我。 池茵难道不知道程川在对她做什么吗? 可是程川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在这个世界上谁都会离开她的,大黄会,余潜会,甚至在池茵看来,程川的誓言都是脆弱不可靠的,如果她不听话程川也会离开她。 她并不害怕程川离开,对她而言程川其实没有那么重要,甚至他不在家的时候池茵会觉得自己可以更加用力地呼吸,她可以抱着小兔去花园玩,和它在草地打滚。可是池茵却害怕失去程川这个唯一连接着她和陆景兰的纽带,没有了程川,陆景兰就不再是她的妈妈,那么她就没有家了。 陆景兰那么好,那么温柔,那么爱她。 池茵最害怕失去的是陆景兰。 所以她听话地接受程川安排的一切,他喜欢她是什么样,她就是什么样。 林慕河还在给她解释什么叫婚姻中的平等自由:“你看没看过一部电视剧叫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不是我说,程川就跟里面那个变态差不多,老婆出门跟人说几句话回去他就要发怒还打人……等等,他应该不打你吧?”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谢谢你,你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池茵看着他,认真说,“但是我觉得我现在这样也挺幸福的。” 她眼神清澈,衬得他那点私心显得肮脏起来。 林慕河那点怒意又化成了哀怨和一阵一阵的心酸,他别过脸,低声呢喃,不知道是说给她还是说给自己的:“算了……你如果觉得这样的生活是幸福的话,那就这样吧。” 就像他说的,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池茵选择了程川,他就不该再干涉。 前面一直停滞不前的车流终于开始缓慢移动,程川重新发动车,向前开去。 车内空间静得只有雨声和雨刷器高频率工作的声音,林慕河目视前方一言不发,池茵好奇看他侧脸:“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林慕河看她一眼:“你想我说什么?” “随便说点什么都行。”池茵盯着他抿紧的唇角,“主要是你不说话看起来样子好吓人。” 林慕河没好气地笑了:“我哪里吓人了,程川的老婆也敢说我吓人,你知不知道你老公从小就被说阴暗死人脸。” “他是他,你是你嘛。”池茵说:“你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 林慕河刚刚才决定偃旗息鼓的那颗心又不可避免地颤动起来。 “那你的意思是你觉得我好看?” 池茵诚实点头:“是啊,至少比刘叔好看,也比你身边那个张助理好看。” “那和程川比呢。”林慕河觉得自己的手心好像出汗了,他小心翼翼地问:“你觉得程川好看,还是我好看?” 池茵没有回答。 林慕河瞬间后悔自己的冲动愚蠢,为什么要自取其辱问出这种话,他有什么资格在池茵的心里去和程川比较呢。 “算了——”他正想随口转移话题结束掉这个难堪的提问,却听见池茵的声音传入耳畔:“你们都挺好看的,非要选的话,我觉得你更好看一点吧。” 车行驶进了隧道,隧道内因为大雨积了水,加上视野不好,前面的车速慢下来,于是又再一次堵了车。 林慕河看向池茵:“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觉得我更好看?” 池茵眨眨眼,觉得他这个问题问得很是莫名其妙:“因为我觉得你就是更好看啊……” 林慕河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驾驶座的安全带,他俯身靠近她,一只手已经碰到了她脸颊,“你老公有没有告诉你,不能随便夸别的男人好看?” 池茵似乎并不觉得他此刻这样暧昧的接触有什么不对,还是一脸疑惑:“为什么?” 她什么都不懂,但还是觉得我比程川更好。 林慕河忍住亲吻下去的冲动,但手还是贴在她的脸颊上,语气轻快了些:“因为这样会让他们心慌意乱,自作多情,做出不该做的事,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她正想问是什么,耳畔却传来奇怪的声响。像是有什么正飞速坠落,哗啦啦地砸到地面,由远及近——巨大沉闷的轰鸣声像是要将他们淹没,林慕河立刻反应过来是什么———山体塌方!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他紧紧抱住了池茵,将她死死地护在身下,身后响起车辆连环撞击的声音,泥土沙石从洞口处倾塌而来,混着雨水形成巨大的冲击力将车身推翻向前,紧接着将他们瞬间吞没在黑暗中。 16 第 16 章 池茵是最先醒过来的。 周围一片漆黑,外面是各种嘈杂声音,雨声包裹着人声,有人在哭泣,有人在喊救命。 只是有一点晕眩的不适,但身上没有任何疼痛。林慕河还维持着那个紧抱她的姿势,但双臂已经没了力量,池茵想推醒他,摸到他的侧脸颊却是吓人的冰凉。 “林慕河?”她心脏仿佛停顿了一秒,声音染上了慌乱,焦急地叫他的名字,却没有等到任何反应。 池茵摸到外套兜里的手机,还没坏,她打开手机电筒,照到林慕河身上时瞳孔紧缩了一下。 林慕河的头上全是血,半边侧脸被血污盖住,嘴唇苍白,看起来已经没有任何生气。 “林慕河你醒醒,你别吓我。”她想碰他,却又不知道哪里能动哪里不能动,眼泪慌乱地涌上来,她抖着手解锁手机屏幕想求救却发现信号已经完全变成了一片空白。 “林慕河你不要死啊……”她解开自己身侧的安全带,想带着林慕河下车,却发现车门已经变形打不开。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让林慕河上身靠在驾驶座那边给自己腾出空间,然后侧身用力一踢! 车门被她踹得摇摇欲坠地挂在门边,池茵爬出车外,将林慕河也一起拖了出来。 隧道的前后都被塌房的山土石块彻底堵死了,地面也都是随同雨水一起冲刷进来的泥土,池茵背着林慕河借着手机的光找了旁边一块没那么脏的地,把他放到了地上,俯身去检查他的心跳。 冬天衣物太厚,池茵根本听不见,于是手探进他的衣服里面去摸,摸到哪里都是冰的,她忍不住哭出声:“求求你了,你别死好不好……” 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到这么伤心过,就连以为程川因为狗毛过敏死的时候,她的眼泪都是因为害怕又去坐牢而流的。 可是现在看着这个一动不动紧闭着双眼的林慕河,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大黄流着血倒在她面前,她却无能为力没有办法救回它。 池茵只能抱紧他,脸颊紧贴他的脸,试图让自己的体温传到他身上,让他不再那么冰凉。 响起的哭声不止是她一个人的。 正逢周末下雨车流量大堵车,这条道又是进市区的高速路,不少车跟着一起被埋在了里面。旁边被塌了一半的隧道顶砸中的是一家三口,后座的小孩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流血不止的夫妻俩抱着孩子崩溃地痛苦不断叫救命。 陆陆续续有人醒过来,伤得不重的人也都下车开始救助其他被困在车里的人。 身后响起了一个女声:“让我看看他。” 池茵回头,借着手电筒的光看清楚了对方的面容,是一个陌生的女人,留着齐耳短发,脸上的血污也盖不住漂亮的五官,虽然看起来很年轻,但沉稳的神情莫名地给人一种安心的力量。对方额角的伤口还流着血,但她却浑然不觉,蹲下身去摸林慕河的颈动脉脉搏。 “你是医生吗?” “嗯,我是二院的医生,温昼。” 池茵紧盯着她的动作,问:“他死了吗?” “没有。”温昼看向池茵手里亮着电筒的手机,接过来查看了林慕河的瞳孔,然后又检查了一遍他脑部的伤口。 “失血引起的休克,得先把出血点止住。”她皱了皱眉:“我车后备箱有急救箱,但是连着后座自已经完全变形根本打不开。” “在哪里,我去找。”池茵站起来。 温昼愣了一下,却也没说“你能行吗”这种质疑的话,而是带着她去了那辆变形严重的车后面。 池茵从旁边捡了块塌下来的隧道顶部混凝土块,对准后备箱的玻璃狠狠砸下去。砸了几下,玻璃碎了,她踮起脚往里面望,在后备箱和车后座变形挤压生成的角落里,看见了那个白色的药箱。 池茵准备探身进去,被温昼拦住了,温昼替她把剩下的玻璃都清理了,以免让碎片扎到池茵。然后温昼把池茵抱了起来,她爬进去拿那个药箱。 温昼托住她的腿,池茵头朝下地探进身子,摸到了医药箱,但药箱被后座椅背卡住了出不来,池茵用力将椅背往前推,终于拿到了药箱。 她示意温昼把自己抱下来,等从车里出来,额头已经满是汗水。 “你真厉害。”温昼替她擦掉脸上被蹭到的脏污。 池茵看着温昼简单替林慕河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用纱布包扎好。 “他现在体温太低了,这样下去不行,得想个办法。”前面有辆完好的面包车,因为位置在中间所以没有损伤,她跟着池茵一起把林慕河转移到车上,跟司机商量后打开了暖气空调。 “随时注意脉搏变化,有事再叫我。”温昼拿过了医药箱,准备下车。 “等等,你的头……我帮你处理一下吧!” 温昼摸了摸额角的伤口,血已经在干涸了。“不用,死不了。”她关了车门,向前方另一个刚被救出来的伤员跑去。 池茵收回视线,自言自语:“她好厉害……” 面包车是平时用来运货最廉价的车,车里充满着难闻的汽油味,关上窗后因为暖空调的原因这股味道更加难闻,池茵被熏得头晕,想打开窗透气,车窗控制方式还是老式的摇柄,她没见过不会弄,一用力就把摇柄扯下来了。 人的情绪一旦在紧绷后松懈下来,就会因为很微不足道的事情而突然崩溃。 池茵捏着那个坏掉的车窗摇柄,心里的委屈止不住地往外冒,明明不想哭的,可是眼泪就是止不住,哭着哭着从小声哽咽变成了崩溃大哭。 “别哭……”怀里虚弱的声音响起,池茵哭得太专心,根本没听见,直到林慕河的手落到了她脸颊,替她擦掉了眼泪。 林慕河苍白着一张脸,虚弱得像是随时都会再晕过去,视线却凝固在她脸上,他问:“怎么了,是哪里受伤了痛吗?” 池茵瘪住嘴,用力忍下去泪意,语气像是埋怨又像是感动:“你还有空关心我呀,你自己都快死了。” 林慕河轻轻地笑起来:“不是还没死吗,你没事就行。” 池茵失了言语,她别过脸,却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柔软成了一团棉花。 池茵的一只搭在他右手胳膊上,林慕河吃力地用右手握住了她的手,她没拒绝,也可能是根本没注意到。 掌心的温度一直传到胸口,暖得他将浑身上下的疼痛都抛到了脑后。 要是时间可以静止该多好,他多希望这一刻就是天长地久。 17 第 17 章 塌方半个小时后救援就已经赶来了。奈何隧道后的山体被雨水浸泡得随时都有再次滑坡的迹象,无法使用大型机械救援,于是只能靠人力挖开堵住隧道洞口的泥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少人的情绪都变得焦躁,有个胖胖的中年男人终于出声抱怨:“政府是不是不想救人了?我们交了这么多税,到头来被豆腐渣工程困在里面,是不是要准备把我们耗死在这里灭口啊!” 隧道内又冷又暗,加上都或多或少受了点伤,很多人听了这话也都跟着怨声载道起来。 胖男人叫李亮,是个做餐饮的小老板。他今天是准备出来钓鱼的,没想到被困在这里。他处于隧道中段,基本上没受什么影响,他从自己车里翻出来两把兵工铲,开始从洞口挖:“还不如靠我们自己,大家一人挖一点,说不定就能挖通出去了。” 旁边一名大学生提醒:“不要随便乱动,你这样乱挖很有可能造成二次坍塌的风险。” 李亮瞪他一眼:“咋就二次坍塌了,豆腐渣工程跟我有啥关系。你胆子小不想出力就缩一边去,其他人想出去的就看看有什么能用的趁手工具来跟我一起!” 其他人没动,只有一两个轻伤的人加入了他。 李亮嗤了一声,“贪生怕死。”就开始接着挖了。 大家沉默地听着他们的挖土的声音,慢慢也有人加入了他们,挖着挖着似乎已经隐约能听见外面救援的声音。 众人心中欢喜起来,觉得看到了曙光,于是更卖力了。 那个大学生着急地说:“别挖了,你们看一直有土块往下掉,不做好支撑就这么挖是真的会山体二次滑坡的,到时候外面救援的人也会被连累!”但根本没人理会他。 但有些事越害怕越会发生,外面传来了轰轰隆隆的声音,听见了有人在叫:“退,快往后退,二次滑坡了!” 紧接着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洞口的泥土石块再次被冲得往里面掉。头顶的隧道上方终于因为不堪重负,往下坍塌了。 在后方的人及时跑来了,但在洞口挖掘的那几个人躲之不及,就这么被塌下来的隧道口盖住了。 “军军,儿子!” 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悲痛地冲了过去,他的孩子军军是最早注意到隧道口要塌的人,便及时出声提醒并推开了身边的人,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被埋了进去。 “救救他,求求你们救救我孩子好不好!”他的右手因为塌方被石头砸中时车辆一时时空撞上隧道墙壁而骨折了,还是温昼临时给他固定的,这会只能靠左手无助地挖掘,然而无济于事。 一个父亲绝望的哭声从面前传来,但其他人都踌躇不敢上前施救,害怕任何一点动作都会剩下的半截隧道也跟着坍塌砸到自己。 刚救完这么人的温昼本来累得准备去面包车里跟着池茵一起休息一会儿,但听见动静便立刻赶来了。她跑上前徒手清理掉了一些碎石,但是根本无济于事,砸下来最重那几块混凝土石板正好形成一个夹层空间没让他们被当场砸死,但也无法将他们移出来,除非将那几块石头搬开。 紧接着是最开始出声阻止的大学生也加入了其中,但是以他和温昼两个人的力气也没有办法搬动,他看向沉默的人群,气愤道:“你们难道要看着这个男孩和那些人都死吗?他刚刚救了你们啊!” “那万一又出事我们也被埋了呢?”有个瘦弱的男人眼神闪烁,嘀咕道:“自己非要逞英雄,安心等待救援多好,这下子救我们的难度也更大了,添乱。” 明明刚才跟着李亮骂救援不及时的也有他,大学生气得脸都涨红了:“这里面埋着的人也是为了大家能够出去啊,你们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 “哎呀我们都不是专业的,就只能等外面的人进来救他们呗,就你俩心善,我们都冷血啊?”瘦男人双手一摊:“做好人也得看时机吧,可咱们现在是自身难保啊!” 池茵想下车,被林慕河拉住了手腕。 “很危险。” “温昼都在那里呢,我要去帮她。” 林慕河看着她坚定的神情,最终松开了手,说:“注意安全。” 见到池茵这么瘦的女生都加入救援,瘦男人脸上挂不住:“又来一个,先说好,等会再塌了可没人救你们。” 池茵不理他,气沉下去用力一抬,直接就抬起来了一块石板。 周围的人都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大学生欣喜地跟着她一起,把那块石板移到了旁边。 有了池茵在,被埋的那几个人很快被救出来了,也有不愿袖手旁观的人过来跟着一起把他们背到了安全的地方。 那个眼镜男人的儿子,十六岁的高中生军军在抬出来时就已经没了心跳,温昼跪在地上给他做胸外按压,却也只是无济于事。眼镜男瘫倒在地,痛哭出声:“军军……你不该去的,这些人有什么好救的,都该死,都该死……” 其他人都沉默了。 池茵心情沉重地站在旁边,看见已经体力耗尽的温昼最终起身,低声对男人说:“节哀……” 隧道内只剩下哭声。 “疼吗。”林慕河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车上下来了,他看起来连说话都吃力,却还是盯着池茵被磨破的手:“疼不疼?” 池茵低头看了眼,才发现自己手指间全是血,但一点痛感都没有,反而是心里却像是堵着石头一样难受。 “他是为了救人才这样的。” “人就是这样,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哪一个选择是对哪一个选择是错,也不知道自己的善意到底会不会害了自己。” “你说去如果重来一次,他还会选择这么做吗?”池茵喃喃自语,却像是在问自己。 林慕河想说什么,张嘴却头晕了一下,身体支撑不住地跪了下去。 池茵赶紧接住他,扶着他靠在了墙边,一脸担心:“你快别说话了,你死了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林慕河轻轻笑了一下。 一辈子啊,真好。 男人的哭声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停止了,大家沉默着听着外面救援的动静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涌进来一丝光亮——是外面的人举起的手电。 “出来了,我们出来了!”众人激动得一拥而上,朝洞口涌去。 “别急别急,伤员优先,请让我们救援人士先进来把伤员带出去!”外面的人拿着喇叭在高喊。 没有人注意到身后响起的汽车发动机轰鸣。 “去死,你们都去死,都去陪军军!”轮胎发出摩擦地面的尖锐响声,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神情癫狂,踩下油门冲向隧道口的人。 池茵正积极地去洞口和准备进来救援的人士沟通:“这里!这里有一个伤员,他流了很多血看起来快死了!” 明明身体沉重得仿佛被抽干所有精力,可这一刻林慕河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能量,他飞身扑上前,推开了池茵。 池茵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撞得滚在了地上,头磕到了地面的石块,眼前天旋地转,耳边的声音一点点消失。 林慕河……林慕河! 她想回头看一眼,却先晕了过去。 18 第 18 章 池茵再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医院。入眼是医院洁白的天花板,旁边有人在隐约说话,她循声望去,才发现是程川——VIP病房里配备了沙发茶几,程川正坐在沙发上用电脑跟人开远程会议。 她想起身,刚动了几下,眼前便一阵天旋地转。 池茵听见他对着那边的人说:“我还有事,晚点再谈。” 程川走过来把医院的护理床的床头摇高,让她半坐起身,问:“有没有觉得哪里难受或者不舒服?” 池茵茫然望着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在医院。 “医生说你有轻微脑震荡,醒来会存在头痛晕眩呕吐的情况。”程川手碰了碰她的脸颊:“如果难受就跟我说。” 池茵钝掉的大脑开始缓缓启动,这才想起昏迷前的事情,她记得那辆车开过来,然后林慕河把她推开了……林慕河…… 她直起身,抓住了程川的衣袖,声音里是盖不住的担忧:“林慕河呢,他怎么样了?” 程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声音有点冷:“宝宝,我可以不问你为什么会和林慕河一起出现在那里,但我不希望再从你口中听见他的名字。” 池茵攥住他衣角的手下意识松开,却又再次紧握:“我想见他。” 程川没说话。 池茵知道他生气了,程川生气的时候也不会对她冷脸说重话,不过是会卸了面对她才有的温和笑意。 结婚后池茵很少让程川生气,她听话,乖巧,顺从程川所有的心意,只因为他是自己的家人。 可现在比起林慕河的安危,池茵已经没空关心程川生不生气,“他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你让我见见他好吗。” “救了你又如何。”程川眼底一片冷漠,“我会替你感谢他,至于其他的事情就不用再做了,救一次人不代表要带着这样的恩情和你一直纠缠,你们没必要见面。” 程川是这样的,总是不希望她和别人有过多交流,就算是救了她命的人也不行。 换做以前,池茵可能也就答应了,但是这次不行,对方是林慕河,所以不行。 池茵看向他,沉默良久,开口道:“那你对我也是这样想的吗?当初我救了你,你也是觉得我们没有必要再见面,所以才把我丢下……” “池茵。”程川打断了她的话,他已经很久没有连名带姓这样叫过她全名了。他站起身,神情冰冷,声音里是隐约的怒意:“你为了他,不惜拿以前的事当筹码威胁我吗?” 池茵仰头看他,固执地说:“我没有,你非要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 这是池茵和程川结婚来第一次吵架,因为林慕河。 程川这次生了很大的气,但是池茵也不想低头认输,不想妥协,于是气鼓鼓地别过脸去, 程川还是没有答应让她去见林慕河。从得知池茵出事赶回来到她昏迷时的陪伴,再到她醒来,程川几乎两天没有合过眼,紧急抛下的会议也还需要远程连线安排处理,他也是人,也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刻,可等到她醒来时从她口中听到的却是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可他终究没舍得对池茵说重话,只叹了口气,疲惫道:“你好好休息,我公司还有事。” 程川走了,池茵到处翻自己的手机没找到,程川在病房门口安排了两个保镖,说是保护她实际上就是不让她乱跑去找林慕河,池茵跑去门口找保镖大哥借手机,登录微信给林慕河发消息,却没有得到一条回复。 她和林慕河的共同好友只有程川,偏偏程川不让她见林慕河,她便一点办法都没有。 下午陆景兰来医院看池茵,她在家里亲自熬了鱼汤,平时池茵会捧场全都喝掉,今天却一副心不在焉没有胃口的样子。陆景兰不免有些担心:“怎么了茵茵,是哪里还不舒服吗?” 池茵看了一眼陆景兰,有些犹豫。她知道,如果她开口求助,陆景兰一定会带她去见林慕河的。可是她却无法开这个口,如果陆景兰误会她了怎么办,她就不再是陆景兰心里那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了。 “没事。”池茵摇头:“可能是吃了药胃不太舒服吧。” 见她没有食欲,陆景兰决定给她削个苹果,一边削一边闲聊:“幸好这次你没什么大碍,不然真的是要吓死我了,你不知道那天医院给我打电话时我多紧张,还好你没事。” 削完皮,陆景兰怕她整个拿着啃不方便,于是又去拿了个盘子把苹果切成小块:“说起来我有个朋友的儿子也跟你一起在事故现场,但是他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听说现在还在ICU没出来,唉,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谁能想到会出这种事……” 池茵眼皮跳了跳:“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叫林慕河。” “对啊,你认识他吗?”陆景兰有些诧异,虽然林慕河和程川是一起长大的,但是两个人性格不合,没什么私下往来,顶多是生意上有些交集,逢年过节都在一个圈子里难免会碰到。既然程川和林慕河都没什么交情,她自然而然就没想过池茵还会和林慕河认识。 池茵调整了一下紧张的呼吸,她看向陆景兰,诚恳地开口:“我想去看看他,林慕河是因为救我才受伤的。” 陆景兰只是惊讶了一下,但随即脸上的表情又化成了然,她看着池茵,轻轻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好,我带你去。” 19 第 19 章 林慕河的情况比想象中还要严重,在第一波事故时,他的头部就已经受了严重的伤引发失血过多。二次车祸撞击造成他六根肋骨骨折,左膝半月板碎裂,最严重的是颅内出血造成的昏迷不醒。 手术前前后后做了三次,如果不是林家有钱重金把国外能用上的药物医疗仪器都紧急调过来,林慕河说不定根本撑不过来。 重症监护室不允许探视,只能隔着玻璃遥遥望一眼,池茵看着病床上那个浑身插满管子的人,眼泪掉了下来。 “你好笨啊林慕河。”手指抵上透明的玻璃,仿佛就能透过眼前的一片冰凉触碰到他,池茵声音哽咽:“哪有你这么救人的,把自己的命都差点搭进去,笨死了啊。” 池茵除了轻微脑震荡别的地方都健康完好,很快就出了院。但她还是会每天都往医院跑来看看林慕河醒没醒。 除此之外,池茵和程川之间陷入了一种微妙的状态。 上次的矛盾并没有解开,两个人都不肯各退一步。程川不愿意让她去见林慕河,她却每天风雨无阻地让陆景兰来带她去医院,像是故意在向他宣告自己的反叛。 回到家两个人却都默契地避开林慕河这个话题不谈,平静地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躺在一张床上睡觉,却总觉得对方的心离自己变得好远。 程川只能在夜里拥紧了怀里的人,可天亮了,她又要去见那个躺在医院里的人。 要是能死掉就好了。 程川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听着池茵关门的声音,心底涌上无尽的恶意。 要是林慕河能就这么死掉就好了。 只可惜林慕河顽强的生命力并没有遂他愿,昏迷了半个月后,林慕河醒了过来。 池茵在透明玻璃外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才终于得到释放。 林慕河从重症监护室转出VIP普通病房后,池茵才和林慕河说上了话。 她开口的第一句是:“你饿不饿?” 林慕河没绷住,笑了。 “饿。”他声音有气无力,却还是透露出浓浓的愉悦:“很饿。” 池茵坐在他床边给他剥了根香蕉,干巴巴说:“那你吃吧。” “虽然我很想吃,但是手太疼了,拿不动,算了。” 池茵把香蕉递到他嘴边:“那我喂你吧。” 一根香蕉就这么被池茵亲手喂完了。 满足了,死而无憾了。林慕河心满意足地想,身上所有的伤口能换来这一根香蕉,也挺划算了。 池茵不知道他的想法这么精彩,她面对林慕河的时候总是抱着一种奇怪的赎罪心理,沉甸甸的救命恩情摆在面前,如果说真的要完全偿还其实是件很难的事。 她能做的也只是尽量对林慕河好一点而已。 能天天见到池茵,林慕河这段时间简直是如沐春风,眉梢里都含着喜色,来探病的见了他这副神清气爽的模样,还夸他真是乐观向上,遇到这么大的意外都能笑得出来,果然是成大事的人,一定要学习这样的乐观心态。 其他人马屁轮流拍,只有林慕河亲妈祝含烟知道林慕河这副模样是为了谁。 祝含烟是律师出身,创办的律所也是业内标杆,见过的人形形色色,察言观色是基本功。池茵一来医院时她就察觉到了林慕河和她的关系不一般,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二十多年来身边连个叫得出名字的异性好友都没有的人,怎么突然就和她同坐一辆车还拼了命地护着她。 果然,林慕河醒来后他看池茵的眼神根本藏不住那点小心思,只可惜怎么看都是自己儿子一厢情愿,池茵看他的眼神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一点杂念都不掺。 祝含烟心情复杂,一方面是庆幸池茵对林慕河没有那种心思,不然传出去她儿子做了小三,还是破坏的程川的婚姻,听起来不太光彩。可一方面又惋惜,林慕河二十几年来没见过他对哪个女孩这么上过心,可偏偏她是程川的老婆。 退一步来说,如果池茵和程川没有这层关系,不是陆景兰的儿媳,她或许会暗暗支持一下林慕河鼓励他追求真爱,毕竟做律师的谁手里没有几件出轨离婚的官司,这种事情本来也见怪不怪。 但池茵的身份太复杂,她只能早点劝林慕河死了这条心。 林慕河听完她的劝告,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面无表情地靠在床头边,眉眼阴郁:“跟我说这个干嘛,她要是跟程川感情稳定,我就算想做点什么也没机会。” 祝含烟气得声音都不稳:“你还想做点什么?你什么也别做!分寸该把握在哪里你自己心里清楚明白,我不想下次听见你的消息是因为勾引别人老婆又被打进医院。” 林慕河轻轻笑了一下:“那不挺好的吗,至少肯定有人会心疼。” 会心疼人的池茵如约来了病房,看见她,祝含烟收了接下来的话柄,只留下了最后一句忠告:“不要浪费感情在不可能的人身上,不然难过的是你自己。” 池茵一脸疑惑:“阿姨在说什么可能不可能?你要谈恋爱啦?” “没呢,连影都没有的事,我妈就是瞎操心。” 池茵点点头:“我能理解,可能是看你断腿断手断肋骨的,怕你没人要,有点着急。你也别灰心,好歹你的脸还能看,还是有人愿意要你的。” 林慕河看起来好像并没有被安慰道,他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我谢谢你对我颜值的夸奖啊。” 池茵认真思索了一下,觉得林慕河的人生大事好像还真是个问题。你看现在躺床上半身不遂的,连吃个饭都要她喂,她是为了报答救命恩情才愿意这么对他好,可总不能要求别的人也这样吧,毕竟林慕河又不是谁的命都救过。 那换做别人来看见林慕河这个样子,肯定不愿意跟他在一起的。她私下还听见过医生跟祝含烟说起林慕河的病情,说这么重的伤说不定会落下后遗症,池茵就更忧心他的以后了,毕竟林慕河是因为她才变成这样,她的确该负起这个责任。 池茵登上了社交平台,新注册了一个账户,决定提前替林慕河相亲: 【自我介绍:小康家庭,有车有房,无房贷压力,性格开朗大方爽快善良乐于助人,身高189(也有可能会打折变成159),颜值8分,满分10分……】 光这么写有点干巴,还是得配点照片。 池茵偷偷举起手机摄像头对准林慕河,然后又放下了。 因为要给头上的伤口缝针,林慕河的头发被剃得乱七八糟的,现在长了一部分出来,但还是有点影响颜值了。 池茵默默把上面自我介绍的的颜值8分改成了6分,得诚实点,不能夸大事实。 她问:“你没有以前的照片,发我一些呢。” 林慕河看她对着手机认真打字打了半天了,本来就好奇,这回听见她还问自己要照片,更是饶有兴致:“要我照片干嘛,你要给我送锦旗还是要宣传好人好事。” “不是啊,我在给你发相亲小广告。”池茵毫不避讳地把自己编辑好的内容给他看:“写得不错吧,就差配点图了。” 林慕河脸一黑,语气咬牙切齿:“谁跟你说我要相亲了!还有这个身高打折159是什么鬼,我可是货真价实的189,一辈子都不会缩水的那种,还有颜值6分,你明明才夸了我帅!” 池茵嘿嘿一笑:“这不是未雨绸缪吗, ,万一你瘸了得一辈子坐轮椅,那不就是身高159了吗,到时候还找不到对象只能孤独终老多可怜啊,至于颜值6分这个只是暂时的,还有很大上升空间……” 林慕河拿过她手机,把编辑界面的字删得干干净净,“我是骨折了不是截肢了,你能不能盼着我点好的。”他把手机塞回她手里,“还有,如果实在怕我站不起来孤独终老了,你可以把我领回家。” 他冷笑两声:“你这么善良,一定不忍心拒绝吧。” 池茵认真想了一下:“我是没有问题啦……但是程川……”她有点为难:“抱歉啊,我老公可能会介意的。” “他介意你不会把他赶出去吗。”林慕河语气里都是满满的煽风点火:“这么不尊重你意愿的男人,还不快快休了!” 池茵正想说什么,门口却先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随便挑拨别人的夫妻关系应该是件不太礼貌的事情,我以为你是不会开这种低级玩笑的。” 程川走进来,手里拿了一束纯白的菊花,花被放在床头柜边,他看向林慕河:“助理买错花了,不介意吧?” 林慕河皮笑肉不笑:“那我建议你把助理开了。” “只是一点小失误而已,何必赶尽杀绝,我没有你那么狠的心,还是得对别人宽容一点。” 死绿茶,字里行间都是阴阳怪气! 林慕河装作自言自语实际声音大得整个病房都能听见:“这不是VIP病房吗,怎么随便谁都能不经允许进来这里,什么破医院,一点隐私性都没有。” “你不是挺喜欢被探病的吗?”程川顺手拉了把椅子在池茵旁边坐下,手搭在了她的腰间:“前段时间工作忙,只能让我老婆来替我多看看你,现在手头事情解决了才终于有空来看你,还请见谅。” 林慕河听见“我老婆”三个字都就觉得胸口疼,他翻了个白眼:“你不来也挺好的。” “我不来的话怎么能澄清你对我的误解呢。”程川今天西装革履穿得人模狗样帅气逼人,衬得林慕河这个浑身缠着绷带的病号有点像出土木乃伊,土土的,气势上就弱了几分。 程川嘴边挂着笑,眼底却满是讥讽:“我相信以林家的实力你肯定不会沦落到孤苦伶仃无人照顾的地步,当然,如果你真的觉得一个人过得凄苦的话,我也很欢迎你来我家的。” 程川看向池茵,温声道:“三楼不是还很空吗,到时候让他和小兔住一层楼,互相陪伴肯定不会寂寞的。” 林慕河脸一黑,让他跟狗住,意思是让他当个宠物是吧。 偏偏池茵听完还一脸惊讶感动:“真的吗,你愿意这样想太好了,你真会为人着想!” 林慕河一口血梗在了喉头。 20 第 20 章 程川和林慕河之间的暗流汹涌池茵浑然不觉。 她还在高兴程川变得很好说话,而且和林慕河聊了不少,看起来关系很和谐。 程川待了一会儿就有事要去公司了,临走前当着林慕河毫不避讳地弯下腰亲了一下池茵:“等会我来接你回家。” 林慕河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看见了他眼中流露出的属于胜利者的自得。 怪恶心的。 池茵送走程川,还一脸高兴:“林慕河你以后可以来我们家了。” 林慕河咧了咧嘴,还是笑不出来,“我谢谢你啊。” 张助理每天都会来准时来跟林慕河报备公司情况,然后听林慕河的口述开始替他处理工作事务。今天来的时间和池茵撞上了,本来想离开的,但是林慕河让她多待一会儿,她就坐一旁安静地听,像个认真上课的学生。 等张助理走了,林慕河问她:“听这么认真,准备来我们公司了?” 池茵摇头,说她其实一个字都没听懂,但是很羡慕。 “羡慕什么?” “可能是羡慕你们认真工作吧。”池茵回想起隧道内看见温昼抢救病人的情形,“不管是温昼还是你,只要是做自己专业领域的事情都会变得很专注很厉害,很有魅力。” 林慕河说:“你也很厉害啊,不是说是闲鱼百分百好评卖家吗,这种口碑也挺难得的。” 面对他的夸赞池茵毫不谦虚:“是的,你不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努力。” 曾经有一个人买了她卖的二手项链非说的假的,因为正品怎么可能五万块钱的东西卖五百,于是威胁她要她退款不然就跟平台举报她,池茵让他退货他也不肯,池茵直接二话不说让司机开车送她去了隔壁市找到了人家楼下,让对方颤巍巍地掏出手机给了好评。 这种毅力不是谁都有的。 林慕河听完她骄傲的线下单杀记录,嘴角抽了抽:“五万块钱卖五百,你是搞慈善吗?”他又想起他给她的围巾外套,还是全新的东西:“你卖了多少?” 池茵说出了一个比高仿价格还要低的数字。 林慕河冲她竖起了大拇指:“商业鬼才。” “没办法,市场不景气,不便宜点卖大家都不会买的。” 林慕河又想起他那块十几万的表:“表呢,别跟我说你也卖几百块就打发了。” “没有。”池茵说,“我下架了,没卖。” 林慕河问:“为什么?” “上面沾了你的血啊……”林慕河以为接下来会听见她说“被你的血弄脏了卖不出去了”这类气人的话,毕竟池茵总是能直白地说出一些让人不自觉血压升高的话,他都做好准备了。 可是池茵却说:“看到它就会想起你因为我受过的伤,所以不想卖了,想留着它提醒我要永远记住你。”当然,她还有半句话没说,当时下架的时候是因为她以为林慕河真的要死了,这个手表就是他的遗物,自然得留着当纪念。 林慕河脸上的神情顿住,他盯着她,眼中闪过光亮,自语般喃喃道:“总是说这种话我会忍不住的……” 池茵没听清,问:“什么?” “没什么。”林慕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说:“那就好好收着吧。” 回家的时候果然是程川亲自来接的,他甚至还很有礼貌地对林慕河说了再见,池茵和程川手牵手回家了。 她很是开心,因为程川说以后她要是想来看林慕河他可以陪她一起,他不会拦着她了。 池茵没注意到林慕河难看的神色,她只顾着欣喜压在心里的石头被移开了,她和程川之间的问题得到了解决。 又或者说,只是表面上这一次的矛盾得到了解决,但矛盾背后代表的是什么,她无暇去想,也不愿去想。保持安稳的现状已经是一件不易的事,寻求改变只会自寻烦恼。 晚上程川抱着她,手落在她的脸颊边,问:“宝宝这些天和林慕河聊什么了?” 池茵如实地跟他说了。 大学那件事对池茵的影响不小,尽管她说着不在意,可去到哪里都会被用奇怪的目光注视,对着她窃窃私语。她又想到了从前被那些人围着骂着喊着叫杀人犯的记忆,噩梦接踵而来,池茵变得像以前一样很难控制住自己,会动不动摔东西想打人,最激动的时候程川的手臂都被她抓出过伤痕。 为了保护她,程川尽量减少了她和外界的接触,每周让心理医生上门给她做心理治疗,后面的两年她几乎没去过学校,哪怕这样还是顺利毕业了,其中少不了程川的功劳。 陆景兰问池茵毕业了想做什么,要不要考虑接着读研或者出国留学,还是去公司工作。 程川反对,觉得她对外接触只会加重心理伤害。为了他,程川和陆景兰吵了很大的架,池茵不喜欢这样的氛围,她不想看程川和因为她而产生矛盾,会让她产生负罪感,觉得自己破坏了这个家。池茵很珍惜这个家,很用心地想要维护好。 于是她和程川结婚了。 只是因为程川说,只要结婚了他们就永远是一家人,永远不会离开这个家了。 结婚后她如程川所愿安安心心待在家,成为了外界口中的程太太,他们叫她程总夫人,叫她程太太,就是没叫过她池茵。 只有林慕河从来都只是叫她的名字。 程川问,“那你想和他们一样去工作吗?” 池茵眼神飘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实话,毕竟一直反对她和外界接触的人是程川。 “如果我说想的话,你会同意吗?”她反问他。 程川手还在她的脸上,眼神幽深。因为脑震荡在医院住了两天刚醒来时,池茵脸颊的肉都有些消减下去了,她跟他因为林慕河置气吵架饭也没吃几口,瘦了不少。但这段时间见了林慕河心里高兴了,饭也愿意多吃几口了,于是脸上的肉又回来了些。 池茵吃饭很像小孩子心性,高兴的时候多吃几口,不高兴的时候就吃不下,于是脸上的那点肉也跟着心情状态起伏。 看得出来池茵最近都很开心,是因为林慕河。 他收起眼底一闪而过的嫉妒,又恢复了面对她才有的温柔,说:“当然可以。”手指从脸颊移到了唇边,摩挲着等待着她的答案:“只要你不再见林慕河,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21 第 21 章 林慕河今天很开心,因为程川没有厚脸皮地跟着池茵一起啦,见不到程川,人都神清气爽了不少。 今天要做复健,池茵推着他去了复健中心。跟随医生指令做动作时,林慕河全程一声不吭,就是为了在池茵面前挣个好印象,忍痛忍得冷汗都直冒,好不容易结束了等着池茵表扬,结果发现她全程都在玩手机压根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池茵正在看程川助理发来的入职守册,虽然助理跟她说这上面写的东西都是摆设不用当回事,但毕竟是第一次入职,她觉得还是很有必要遵循一些仪式感的。 是的,她最终还是答应程川,上班的诱惑力太大,林慕河虽然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朋友,但还是无法被上班以后可以赚自己的钱取代。 她今天来就是要和林慕河告别的。 做完复建池茵推着林慕河去了医院的屋顶花园,这上面都是开放给VIP病房的病人,没有几个人,花园景观很好空气清新,安静又舒适。 太阳晒得人浑身暖洋洋的,林慕河心情很好地想这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池茵还从包里掏出一包饼干:“给你做的,吃吧。” 饼干是爱心型的,林慕河拿到手笑得嘴都差点歪了:“这是手工做的吗?” “对啊。”池茵特意拜托家里阿姨给她烤的小饼干呢,她见林慕河这么喜欢,也很开心:“你喜欢就好,我还怕你不会喜欢呢。” 毕竟她上网问送什么东西给朋友,他们都说送贵的,池茵没有这个财力,又觉得林慕河肯定不缺,最后想起来前几天吃了阿姨做的手工饼干味道还不错,就决定把这个送给林慕河了,作为她的道别礼物。 林慕河看起来很受用:“喜欢,怎么会不喜欢。” 这就好,池茵放下心了,觉得他看起来这么高兴应该可以说后面的事了:“那我们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 林慕河脸上那点笑意都还没有褪干净,猝不及防听到她这么一句话,笑容僵了僵:“什么?” 池茵以为他没听清,凑近了点:“我们以后不要见面啦,我要去上班了!” 林慕河盯着她,表情一言难尽:“什么意思,你要干的是什么国家保密工作禁止对外联系吗?” “那也没有。”池茵说,“就是普通正常的工作。” “那为什么不能和我见面?你就是去我竞争对手公司上班都没有这个道理吧。” 池茵垂下头,轻声说:“反正……就是不能见面,我都答应了。” 林慕河终于反应过来,“程川规定的?” 池茵轻轻点了头。 他被气笑了:“是劳动法规定了你不能见我还是婚姻法规定了你不能见我?他说不行就不行,你这么听他话干嘛。” “是他给我这份工作的嘛……” “能有多好的工作,除非是他把程氏整个集团公司都给你了。”林慕河顿了顿,“如果真那样的话,你等股权交接手续办理完成把他踹了不就得了,到时候他算个屁。” 池茵想了想还是说:“不行,他是我老公,我们是一家人呀。” 她表情看起来很认真:“林慕河,我老公是为了我好,他只是担心我出轨才会这样的,虽然我没有这个意思,我知道你也没有这个意思,但是为了我的家庭关系和谐,我觉得不跟你见面是应该的。” 她今天来医院时,经常给林慕河换药的护士对着她叫林太太,她才意识到原来她和林慕河的关系这么引人误会了。 那可不行,这样子她辛辛苦苦维系的家庭关系是会受到影响的,也是这个原因,她才下定决心以后真的不和林慕河见面。 林慕河没话了。 “你们是一家人,我是打扰你们的外人,是这个意思吧……” 他盯着她,看了半晌,最后还是被口中泛上来的苦涩淹没,他问:“你是真这么打算的?以后不准备见我了?” “嗯。” “不后悔?” 池茵:“应该不会吧……”她好像还没有做过什么后悔的事情。 “行吧。”他别过脸,攥紧了手里那袋她给的饼干,语气冷漠:“你可以走了。” 池茵听话地起身,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你生气了吗?” “没有。”林慕河声音听起来很冷静:“我们又不是什么关系,我生什么气,你走吧。”最后他又轻轻补了一句:“……祝你工作步步高升。” “谢谢你啊,你也早日康复哦。”池茵对他挥手说了再见,他没有看她,也没有回应。 四周变得空荡荡的,就算阳光灿烂也觉得冷风直往脸上吹,胸口断裂的骨头似乎被冷意顺着断裂口钻了进去,疼得他整个胸口都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林慕河打开手里那袋饼干,往嘴里塞了一个。 是苦的。 22 第 22 章 池茵对工作的期待盖过了和林慕河断交的遗憾,很快她便将林慕河抛之脑后。 上班第一天,池茵还特意上网搜了职场女性穿搭,然后全副武装地进公司了,结果发现公司只有她一个人这么穿,大家的衣服各有各的丑,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如同死人般的疲惫,和程氏集团公司宣传片里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程氏集团其实不叫程氏,只是因为是家族企业外面都这么称呼罢了。集团叫成景,业务分为两大板块,早年靠机械工业发家,后来往影视方面投资赞助赚了不少钱,便成立了影视公司。程川接手后又将公司规模扩大了一番,单独成立成影娱乐。 池茵进的是成影分公司,主要负责公司推出的影视和艺人等周边产品设计以及平台销售。但成影主要赚钱靠的是电视剧电影出品,周边只是附带价值占比很低,所以分公司规模并不大,一共三个部门,分别是研发部、财务部、业务部,池茵进的是业务部。 负责带她的部门主管叫岳枝,今年三十六岁,见到她脸上的表情也淡淡的,态度并不热络:“我知道你是李助理那边塞进来的人,来这里待几天就跑了的关系户也有的,我也没指望你能干多少事,我们销售部平时挺忙也都累没空哄着你,你自己就随便看着来,不要影响其他人工作就行了。” “哦。”池茵看看她眼下青黑,看起来好像真的很疲惫的样子:“那我就自己看着来了。” 岳枝以为她的意思就是自己随便玩玩手机摸鱼到下班,结果下午去仓库巡视发现池茵一个人扛着两个大箱子在往货架上放时,岳枝才意识到不对劲。 “你怎么在这里?!” 池茵很轻松地就把那两个箱子放上货架了,脸不红气不喘的,“卸货啊。” “谁让你来卸货的。”岳枝皱眉:“你一个女孩来卸什么货。” “不知道啊,我看他们说这里有活干我就来了。”池茵还很干劲十足,准备再去门口抱箱子:“不用担心我,我力气很大的。” 岳枝拦住她:“这是仓管的活,你干了也没工资拿。”她对池茵有了一点关系户的改观:“你是真的不嫌累啊?不怕累的话下午跟着我去工厂跑一趟,看看样品吧。” 工厂在离公司较远的工业园区,开车要接近两小时,平时其他人最怕跟着跑工厂,池茵倒兴致勃勃的样子。岳枝开着车和她闲聊:“你是李助理什么人啊,按理说总经理助理要塞人进来也该往总部塞人,我们这里都是费力不讨好的,说是在娱乐公司工作,但连个明星人影都见不到。” 池茵:“我对明星不感兴趣,这里挺好的。” “好什么啊,设计部那边天天改设计稿,艺人团队想一出是处一处,整体对周边提些不切实际的创意想法,设计稿给他们了又都不满意,改成什么样都会被骂丑。我们更惨,品控得盯,仓库要看,发货要管,还得当客服和售后,订单量大,经常忙都忙不过来。” 岳枝自嘲地笑笑:“你知道大家都管咱们这儿叫辛者库吗,进来的都是做苦役的,以前也有关系户被安排进来的,但是待两天就哭着跑了。” “没事,我应该不会哭的。”池茵安慰她:“我能有班上就不错了。” 听她这么说,岳枝诧异了一下,又想到她刚刚搬货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娇生惯养的,说不定是家里有什么困难。估计也不是李助理什么亲戚熟人,不然不会让她到这里来。 想到这里,岳枝的心触动了一下,她对池茵鼓励地说:“没事,只要好好干,说不定也能调去总部呢。” 池茵才不想去总部呢,总部的人大部分在年会上都见过她,她去了大家只会避着她,恭恭敬敬叫她夫人,然后敬而远之连话都不跟她多说几句,还是在这里好,都有人敢叫她去搬纸箱。 到了工厂,她跟着岳枝去样品间拿货,这次的产品是要跟着电影上映一起发到院线的观影限定周边,池茵看了一下就是普通的T恤上面印了点图,她问:“这个到时候卖多少啊?” “定价到时候是和院线平台一起商定的,不过按照以往的经验,估计300一件吧。” 池茵一件二手巴宝莉衬衫都只卖500,她捧着那件T恤,感觉捧着的不是衣服,是沉甸甸的宠物粮和罐头。 “这么赚钱啊!”她大惊。 岳枝没有因为她的反应而嘲笑她,在她眼里池茵应该家庭不好,觉得这些产品贵是应该的,“这个还会限购,全国1000件,说不定还会有黄牛倒卖,到时候肯定就不是这个价格了。” 池茵眼睛亮了:“那我可以拿去倒卖吗?” “肯定不行啊,我们员工合同上都写了,禁止倒卖公司产品,被查到是要被开除的。”岳枝把产品拍完照发给电影商务对接,对方果然挑剔了几处毛病,又把意见二次反馈给设计部主管,收获对方一个白眼表情。 唉,总是打工人为难打工人。 岳枝收了手机,拍拍池茵的肩:“不过你偷偷的别让人发现的话,我会当不知道的。” 池茵点头:“嗯嗯,姐姐你真好。” 等拿到修改好的样品回公司,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岳枝看了一眼时间:“辛苦你了,我请你吃饭吧。” 手机里程川的消息发了好几条了,说已经派司机在接她的路上,池茵不死心地回复:“我想和主管姐姐一起吃饭。” 程川:“还有五分钟,司机就到你公司楼下了,或者需要我来接你吗?” 池茵遗憾地收起手机:“不行,我老公等我回家吃饭呢。” “你都结婚了啊?”岳枝很惊讶:“怎么这么年轻就结婚了。” “嗯,去年结的。” 岳枝没有多问,毕竟是别人的隐私:“哦,那好,回去注意安全吧。” 池茵回家见到程川的时候本来想对他笑的,彼此多露出一些笑容才能创建良好的家庭氛围,这是短视频某个情感专家说的,池茵以前都会照做。 但是一想到他不让自己和岳枝吃饭,就没了这个心情,唉,家庭氛围也不是靠她笑不笑就能吃创造的,短视频专家也不能全信。茵这么想着,便没什么表情地洗完手坐下吃饭了,一句话也不跟程川说,其实就是心里不满。 “不高兴?是不喜欢这个工作?” “没有啊。”池茵往嘴里塞了两口饭,“这个工作挺好的。” 说话的时候池茵眼睛就盯着手机看,她在补之前那部周边卖得很好的电影,想看看是什么样的电影竟然能够割这么多的韭菜。 从她回家到现在,没得到一个正眼相待,程川压下涌上心头的阴郁,往她碗里夹菜:“先吃饭吧,晚点我陪你一起看。” 池茵没理他,吃完饭就回房间洗澡上床了。 她躺在床上,回想刚刚自己的行为,也觉得自己挺莫名其妙的,像电视剧里演的冷暴力的渣男,于是深感愧疚,明明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很爱这个家的,可是见到程川就是会莫名其妙涌上一些小脾气。 上网发小x书求助:【一下班回来看到老公就莫名心烦是怎么回事?】 评论回复:【上班上的,正常。】 【天呐,一想到上了一天班回来还要看到男人,天就塌了。】 【你只是心烦,我下班看到老公那副死样子想给他喂点老鼠药。】 评论五花八门,都告诉她是上班上的,正常。 哦,池茵安心地放下手机了:那不是我的问题,是上班的问题,为了上班,老公有一点牺牲也是正常的。 就像牺牲掉林慕河一样。 咦,怎么突然就想到林慕河了? 23 第 23 章 业务部除了岳枝,还有几个同事。池茵工位右手边是一个男生,叫薛逢,年初才进公司,比池茵小一岁,刚刚大学毕业。 池茵长得漂亮,又年轻,性格看起来也很开朗很爱笑,每天精神奕奕地来公司,没有一点被班味污染的死气沉沉。这样的池茵当然很容易捕获小男生的芳心,薛逢跟在池茵身后一口一个茵茵姐,池茵不解风情,问他:“我很老吗?” 薛逢愣了愣,“不啊,你看起来像高中生。” 池茵一脸严肃:“那你干嘛叫我姐,你看起来都快三十了。” 其实薛逢没有她说得这么夸张,大学时他是锡纸烫加蓝毛,走在潮流前线,是入职前想着进大公司该稳重一点就把头发剪成了平头,又去配了副黑框眼镜,每天穿着正装来上班,想让自己看起来更贴近职场男人形象。 薛逢虽然算不上顶级帅哥,却胜在清秀斯文,可惜被发型穿搭拉低了外貌分,落在池茵眼里就是土气老成。毕竟池茵看多了程川林慕河这种脸,再看别的男人都有点嫌弃。 薛逢有些尴尬,讪讪道:“我是看你的入职档案里,你比我大一岁,才叫你姐的。” 池茵闻言不可思议,大为吃惊,无法想象他还比自己小一岁:“那你是吃了什么中毒变成这样了吗!” 薛逢伤心地出去天台抽烟了。 同在一个办公室的向乔被这对话逗得趴在桌子上狂笑:“哎呀,池茵妹妹你嘴也太坏了!人家小薛弟弟的少男心都要被伤透了!” 池茵人际关系很简单,加上耳濡目染程川对外的冷漠无情,说话也一向直白,她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伤人的话,只说:“他长得实在是有点追赶时间了。” 向乔觉得她人很有意思,但也有人不喜欢池茵的,之前薛逢做实习生时负责带他的李星便觉得池茵刚来就对别人说话阴阳怪气实在是不礼貌,直接好感全失。 李星年纪偏长,是办公室主任,一向喜欢说教,他看了一眼池茵不喜地道:“做人还是要有礼貌,不要把自己当回事,我又不是没听说你是靠关系进来的,办公室里谁还没点关系了。” 他得意地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茶:“李助理还是我侄子,你看我有到处说吗?” 池茵茫然:“你现在不是说了吗。” 向乔没憋住笑出声。 李星瞪了池茵一眼:“一点都不懂规矩。” “什么规矩,员工守则上有吗?”池茵是真的在虚心请□□工入职手册她看了好多遍上面的条例都记得差不多了,也没看出来哪条写着不能说薛逢长得老,果然得多和前辈学学才行。 说她几句还敢顶嘴回怼,李星被气得脸色涨红,却又说不过她,最后装作洗杯子去了茶水间,不再跟她说话。 池茵疑惑看向乔,问:“到底什么规矩啊?” 向乔微笑:“没事,他人老了,记错是正常的。” 池茵把李星气得在茶水间把保温杯都给摔了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办公室。大家都不喜欢李星,倚老卖老平时最喜欢说教,但是也没几个人和他明面上对着干,毕竟也算是领导。 池茵这样倒是让大家对她多了点亲切,原本众人觉得她太漂亮了看起来不好亲近,但相处下来发现她长得好看性格也还好,最重要的是让她做什么都愿意做,也不娇气。 池茵在公司待了一个多月,月初的时候领到了人生中第一笔工资。 她查询着账户里的余额看了一遍又一遍,心里有着止不住的欣喜,迫切地想和别人分享这份高兴。 她给程川发消息:【老公我领到工资了!】 截图也一起发给了程川,程川回复得很快:【嗯?只有这么多吗,我给你补点。】 池茵心里那点喜悦被冲淡了,也是,这点钱在程川眼里还不够看,她又不缺程川给的钱,手里好几张程川的卡,她从来没动过。 她回复:【不要,我只要这点。】 程川:【好吧,等回来给你买礼物。】 程川这两天又出差了,池茵决定晚上去陆景兰那里和她一起庆祝,但给陆景兰发完消息以后陆景兰的电话打了过来:“茵茵,妈妈带学生出去听讲座了,这两天也不在家。” 池茵有些失落:“哦……那你要注意休息。” “嗯,你也要好好吃饭注意休息,上班别累着。”陆景兰又想到她发给自己的工资截图,语气鼓励道:“茵茵发工资了吗,茵茵真棒,去和朋友一起庆祝一下吧。” 办公室里其他人都在说今天发工资了,要和朋友出去吃顿好的,向乔今天也到点就加班了:“走啦茵茵,我要去和男朋友吃饭了。” 池茵有些遗憾,本来她还想问向乔要不要去吃饭的。同事关系就是这样,虽然上班的时候会聊很多话,但是下了班大家是很少会约饭的,都各自有着自己的交友圈。 而她呢,她唯一能称得上朋友的好像只有林慕河。但她说过她不会后悔的。 池茵回了家,把小兔牵出了门,没关系,今天没有朋友陪她过的话,她也可以带着狗一起玩的。 附近有一座宠物公园,池茵带着小兔去了那里,来遛狗的很多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或者是几个朋友一起,只有池茵孤零零一个人抱着她的小狗。小兔平时被关在三楼,每天阿姨会负责带它出门溜一圈。毕竟是有钱人家的狗,阿姨怕它和其他狗打架受伤,也怕它被传染不该有的虫子或者病,所以不会允许它靠近别的狗,小兔出门见了别的狗也会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池茵看着这样的它,生出了一点同病相怜的寂寥。 “池茵?” 池茵回头,发现是余潜。他牵了一只柯基,见到她眉眼一弯:“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认错人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哪壶不开提哪壶,池茵说:“你不也是一个人。” 余潜好像没听出来她在刺他,“我下午和朋友一起来的,本来准备回家的,刚刚看见你在这里,就过来了。” 柯基追着小兔的屁股闻个不停,小兔无助地想躲都躲不掉,池茵皱眉:“你能不能管管你的狗,它在耍流氓。” 余潜蹲下身,冲小兔招招手:“你的狗是萨摩耶吗,怎么这么怕生,应该让它多出来交交朋友社会化训练一下,不然它也会觉得孤独的。” 小兔试探着用头蹭了一下余潜的掌心,得到温柔的抚摸以后,开心地摇起了尾巴。 “你看,明明性格这么可爱。” 池茵沉默。 小兔是过年的时候程川送给她的,其实应该满足的,程川自己都对狗毛过敏还同意她养狗,已经是一种迁就。可是小兔被关在楼上没有自由,阿姨就算会帮忙遛,也只是因为完成任务,对它没有一点温情。 除了池茵,家里没有人会抱抱这只小狗,甚至池茵也不可以多抱,因为如果她身上沾了狗毛,就会像之前那样害得程川差点过敏死掉。 被关在高楼的小兔是孤独的。她也是。 池茵看着小兔已经开始伸出舌头去舔着余潜的掌心,对他的态度和缓了一点:“它好像还挺喜欢你的。” “萨摩耶本来性格就好,很喜欢亲近人。”余潜抬眼看她,温声道:“其实我觉得它和你也挺像的 ,看起来好像很有防备,其实比谁都温柔善良。” 池茵有点怀疑他是不是高中被自己打失忆了,温柔善良这几个字她还是很难得从别人口中听见用来形容她,别人不是叫她可怕的大力怪就是叫她脾气很坏的程太太,反正都是不温柔不善良。 “你不会是要拉我进传销吧,说这么多话。”池茵警觉,听说现在很多搞传销的都这样说话,盲目夸赞让受害者产生信任方便下一步动作。 余潜无奈:“你真是一点没变。” 还是这么不解风情破坏浪漫。 他想起高中向她表白时的情形,他问她愿不愿意以后成为那只猫的另一半主人,池茵听完一脸怀疑:“你不会是想弃养吧!” 她木讷迟钝,对感情许多事好像都一窍不通,连亲吻都要较劲以为是要跟她比拼肺活量,余潜花了好多时间才走进去,却又狼狈地被程川强迫扫地出门。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心里只有她,忘不了她,找过无数次她,却发现好像再难追回,池茵高中朋友很少,她说话直言不讳总是不经意间就得罪了别人,余潜想联系她都不知道向谁打听。最后想起了记忆里拆散她和池茵的程川,几番探听却没有听谁说程川还有个妹妹。 “对了,程川真的是你哥哥吗,为什么后来我想找你他们却都说不知道你。” 池茵这才想起高中的时候程川还只是她的哥哥。 要解释和程川的关系是一件麻烦的事,而且陆景兰也说过,不用对外说以前她和程川的兄妹关系,于是她只好敷衍着说:“不是很亲近的哥哥,我高中只是寄养在他们家里而已。” 余潜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他那天回去之后也问过业内朋友,熟悉林慕河的人都跟他说从来没听说过林慕河结婚,别说结婚,谈恋爱的女朋友都没有。 尽管已经知道是假的,但还是想求证:“那林慕河呢,我听人说他没有结婚,你们之间是……” “朋友而已。”池茵说完这句话,突然觉得胸口变得沉闷起来,她皱眉瞪着他:“问这么多干嘛,我们很熟吗?” “嗯……你要是觉得不熟的话,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余潜这次笑容发自内心,他抱起那只柯基,用柯基的鼻尖触碰了一下池茵的手:“你好,我是皮球的主人,我叫余潜。你的狗很可爱,可以让我的狗和它交个朋友吗?” 24 第 24 章 有了宠物这个共同话题,池茵和余潜的聊天也变得频繁起来。当然,更多只是余潜单方面主动,池茵爱理不理,只有余潜说起狗的时候才会回复几句。 六月末的时候本市新开的那家小狗游乐园开业了,作为宠物的游乐园,规模很大很豪华,在网上热度不小,很多人都想带着自己家的狗来打卡,于是票一抢而光。 余潜高价找黄牛买了两张票,然后问池茵要不要去,池茵在犹豫,他又说:“这可是第一批游客,很多人想让自己家的小狗去都没有名额,到时候说出去小兔已经领先90%的狗了。” 人的胜负心总是难免的,池茵想了想,她的小兔宝宝还没有幸福过,当然得让它去小狗乐园享受享受了。 到了夏天是程川工作最忙碌的时候,公司的影片要抢暑期档,就会有各种事项需要处理。加上成影准备出资建一个影视城基地,公司更是忙上加忙,但即使这样周末的时候程川也会风雨无阻地回来陪池茵。 小狗游乐园的开业正好是周六,池茵想要出门,就绕不开程川,除非程川这周不回来。 她去问向乔:如果老公不让我出门怎么办? 公司里的人知道池茵结婚时都很惊讶,还好奇过池茵老公是什么样的人,池茵不想让他们知道是程川,就随便敷衍:比我大,普通工作,长得一般。 其他人听池茵好像不愿意多提老公,就觉得老公肯定有点拿不出手。不由得惋惜真是美女配狗屎了。 向乔义愤填膺:“他凭什么不让你出门,人身限制是违法的。” “也不是人身限制……”池茵解释:“但是我出门他会生气。” 向乔:“那就气死他呗,你为什么这么在意他的感受?” 池茵:“啊?可是他是我的老公啊……” “是老公又不是你爸,你也不是小孩了,凭什么他管着你你就得听话。”向乔已经开始生气了,在她的脑补里池茵老公没本事没能力长得丑还要限制她出门的自由,这种男人根本就是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嘛! “听我的,男人都是变本加厉的狗东西,你越听话他越喜欢对你管着管那,你反抗一次让他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他就不敢这么对你了!” 池茵被说得蠢蠢欲动,但是迟疑:“可是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我们都不吵架的,万一影响婚姻怎么办” “所以呢?”向乔问,“你们即使不吵架,但是你觉得自己算幸福吗?你没有一点不满吗?” 池茵实话实说:“以前好像没有……但是最近好像有了一点点。” 大概是上班以后接触的人多了,她发现自己的人生并不是只围绕程川打转的,以前没有工作,也没有什么可以聊天的朋友。只能无聊在家里然后等着程川回家,可是现在她认识更多人以后,就不太想回到以前的日子了。 她也不想对程川有怨气的,可现实就是她一天比一天难以忍受程川给她的枷锁,她对程川已经没有了从前的宽容耐心。 向乔简直有些恨铁不成钢了:“才一点点?!感情不是靠迁就忍让就能维持的,你凭什么要牺牲自己来成全他,你总是想着他会不会生气,为什么没有想过你会不会不开心呢?” “可是……” “没有可是。”最后的话一针见血:“腿长在你自己身上,你要去哪里他拦得住吗?” 池茵最终还是去了小狗游乐园。 她也没有像向乔说的那样立刻奋起反抗,而是去找了陆景兰,说她想出去和朋友玩,可是程川那天会回来,知道她和朋友出门的话应该会担心的。 她说得委婉,陆景兰却懂她话里的含义——程川不会让她出门。她没问池茵和谁一起,反而很开心池茵交到了朋友,也懂得表达诉求了。过去她不止一次提过要让池茵多和其他人来往,可是程川每次反驳都是说池茵自己不想和别人交往的,他只是在保护她。 她也问过池茵的想法,但每次池茵都会回答:"听程川的就好。" 现在池茵总算有了朋友,她当然要帮着她,于是陆景兰给程川打电话,说周末要带着池茵去外地参加研讨会,让程川不用回来了。 小狗游乐园很热闹,入口处排了好长的队,大家都在合影录视频,还有网红开直播。余潜在门口等她,却没有带狗,手里只拿了一只可爱的狗狗气球,气球也是一只萨摩耶的造型,和小兔很像。 “你的狗呢?” “变成气球了。” 池茵一副你把我当傻子的表情吗。 “开玩笑的,我妹妹出去玩带着它一起了,我就只能空手来这里陪你和小兔了。” 其实是因为游乐园的项目很多都是两人一狗,方便情侣体验,多带一条狗就不能跟池茵一起了。 余潜把气球线套在她手腕上,对她笑:“人太多了,这样等下我们就不会走散了。” “你当我是小孩吗?”嘴上这么说,但是还是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她的童年是缺失的,自然没玩过这种东西,后来和程川一起也是过上流社会的生活,自然不会有人往她手腕上绑气球。 余潜说:“你觉得幼稚不喜欢吗?那只能让我牵着你的手了,不然人太多了,会挤散。” “不要。”池茵拒绝得干脆,她把小兔抱在怀里,“我的手要留着抱狗。” 余潜想说,其实你也可以把我当成狗的。 但是说出来太变态了,万一吓到她,还是算了。 小狗乐园的项目很多,就像游乐园一样,区别是这里面很多娱乐项目都是人和狗一起玩的,池茵带着小兔去坐滑梯,小兔兴奋得汪汪叫,池茵比它还开心,她也没玩过这些,居然这么好玩。 余潜给池茵拍了很多照片,池茵看了很满意,余潜趁机说:“那我们可以一起拍合影吗?” “为什么?” “我没有狗,一个人照相的话也太可怜了。” “哦。”池茵把小兔塞给他:“那你跟小兔照吧,我给你照。” 余潜来不及反应,池茵就已经接过他的手机把镜头对准他了。 池茵简直是铜墙铁壁,一丁点暧昧都被隔绝在外,余潜接过她还给他的手机还有些遗憾:“真的不跟我照相吗?” “不要。”池茵注意力全在那个高空游览车上了:“小兔,我们去玩那个吧!” 游览车是大热项目,前面还在排队,余潜怕她被晒到就让她先去旁边休息一下,等快排到的时候再给她电话。 今天天气不算很热,但阳光也有一点晒人,池茵抱着小兔往阴凉处走,发现前面搭起了很长的凉棚,走进去才发现是乐园开业剪彩活动。 林慕河坐在嘉宾席,无聊得听着台上的客套致辞。这个宠物游乐园是他爸的建筑公司承建修的,修到快结束时开发商没钱结尾款了,于是项目被挂牌转让等待接手,但一直没有人愿意投资。 二次接手开发项目本身程序就很复杂,何况给狗建乐园听起来不太划算,谁会为了狗花这么多钱,就算现在养宠已经成为大众化了,但还是没人愿意冒险赌一把。 林慕河倒是从他爸看完项目方案后有了兴趣,他手上资金充足,这点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何况承建方又是自家人,成本折算下来不会太高,于是便接过来了。 尽管这个游乐园的管理运营都是直接外包给别人了,但作为第一老板,开业剪彩活动还是要来参加的。 距离车祸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他现在基本上已经恢复正常生活,除了不能剧烈运动,下雨天时肋骨和腿还是会疼时。 他总是想起池茵,不明白这个人怎么突然就这么狠心这么决绝地跟他说了再见。 但再纠缠也不体面,他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的人,本来他就没打算介入池茵和程川之间,只是短暂想享受和她相处的日子。池茵既然提出要断联,正好可以给他冷静的时间。 只是一次心动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这么安慰自己,可是却愈发想念池茵,做梦经常梦到她,梦见她撒娇来公司找自己,厚着脸皮要他把衣服手表都送给她让她去卖,也梦见她和程川离婚了,然后拉着他的手说以后没有人会干涉我们交往啦。 醒来发现都是梦,都是幻想。 雨天的时候身上受过伤的地方会隐隐作痛,那个时候也会更想她,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喜欢池茵,明明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可怎么就会变得这么喜欢呢。 甚至在见不到她的日子里,喜欢也没有随着时间推移而模糊,反而变得越来越难熬。无数次想给池茵发消息,都忍住了,只能将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上,才能避免自己总是无时无刻地想起她。 但好像还是失败了。 站在台上剪彩的林慕河望着台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恍惚地想:我是不是真的出问题了,为什么我站在这里都能产生幻觉,觉得自己见到池茵了呢? 25 第 25 章 事实证明不是幻觉,因为台下的池茵也看见了他,并笑得很开心地挥手对他打了个招呼。 后面的发言环节林慕河直接让其他人顶上了,他下了台,急匆匆地穿过人群来到了池茵面前。 “你怎么在这里?”许久不见,她还是一如既往漂亮可爱,林慕河下意识想对她笑,又想起来她之前把他当垃圾一样扔掉的恶劣行径,于是又微微地绷起了脸。 池茵好像完全忘记了三个月前她是怎么冷漠地跟他说以后不要来往的事,林慕河很高,她只能仰头看他,净白的脸颊上是明媚的笑,她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你现在可以站起来了呀。” “嗯,怎么样,没有像你想的那样下半辈子只能凄惨地坐在轮椅上,一定很失望吧。”他一开口怨气冲天:“你是不是一点都没有想起过我。” “有啊,想过的。”就是上班太忙了,没时间想,只能下班偶尔想想。 听到她这句话,林慕河心里的愤懑又消了一大半,他垂下眼,小心翼翼问:“既然你也想我……为什么不找我……” 只是偶尔想起林慕河,有一点点遗憾而已。但是这点遗憾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池茵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要找你呀,我很忙的。” 林慕河眉眼阴沉了下来,他冷笑:“是吗,那行,你忙你的,我不打扰你,不然你又要说我耽误打扰你了。” 手机电话响了,余潜在电话那边跟她说马上就要轮到他们了,让她可以过去。 林慕河在旁边听着,心里竖起警戒的牌子。 程川对狗过敏不可能陪她一起出现在这里,可她竟然还有其他陪她同行的人?她不是说过他是她唯一的朋友? “你跟谁一起来的?” “余潜啊。” 林慕河压根不记得这号人,他又问:“男的?” “嗯啊。”池茵抱着狗准备过去了,于是和他说再见。 “我跟你一起。”他抓住她的手,心里熊熊燃烧的愤怒和妒忌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什么意思,她把他丢了然后又找了别的男人?那这些天他的辗转反侧他的思念成疾都算什么,他以为他不去打扰池茵的生活就可以让她回到从前的安稳生活,可现在却告诉他原来她也并没有那么安分,反而还找了别的男人。 这一刻什么体面礼貌都被抛之脑后,林慕河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配跟他抢这个小三的名头。 前面排的队伍本来很长,余潜排了半天队伍进度缓慢,他心里担心池茵一个人走太远,于是去到队伍前面,花钱让一对情侣把即将轮到的位置跟他交换了。 高空游览车都是两人一狗的座位,长达十五分钟的全园游览,他已经期待着和她一起坐上去的独处时光了。 等到池茵来了,却发现她身边还跟着一个人。 林慕河一副正宫打小三的姿态气势汹汹地来了,视线对上余潜那张脸时才终于想起了是谁,那个上次展会就想勾引池茵的廉价男人。 他眼底流露出浓浓的不屑:“是你啊。” 余潜在看到林慕河的一瞬间就已经隐隐觉得不妙。工作都重合在一个领域,林慕河从前在行业内风评一贯很好,说他洁身自好工作认真待人真诚礼貌,但余潜两次见到他林慕河都是一副上位者的居高临下,傲慢轻视。 余潜努力保持着面上的好神色,问:“林总怎么也在这里?” “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余潜不想和林慕河打交道,这类豪门子弟都是一样地看不起人,他总会想到过去程川也是一如既往地用这种轻蔑冷漠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是最下等的垃圾配不上池茵。 游览车上的游客已经开始下来,他忽视掉林慕河,去看池茵:“走吧,我们去坐游览车。” 池茵的手臂被林慕河抓住,他看着她,眼神受伤:“你要丢下我,跟他走吗?” 几个月不见,他清瘦了许多,五官更加立体精致了,加上今天因为活动穿得规整得体,帅得惹眼。林慕河没对她露出过这种表情,可怜兮兮的,像一只要被丢下的小狗。池茵心软了一下,“我……” 余潜的手指狠狠掐进了掌心,他看着林慕河,语气冷冷的:“林总就算想坐的话,应该排队吧。” “排队?”林慕河轻笑,意有所指:“论排队,你应该在我身后吧。” “我听不明白林总的意思,据我所知你和茵茵不过是朋友关系,你不觉得你现在的行为越界了吗?” “朋友关系。”林慕河把这四个字细细品鉴了一番,做朋友的下场就是被池茵轻而易举的丢掉,所以不要做朋友了,也不甘心只做朋友了。 “以后就不是了。”他模棱两可地说完这句话,又看向池茵:“我给你选择的机会,选我,还是他。” 只是坐个游览车而已,干嘛这么郑重其事,两个人的脸色严肃得好像那种电视剧里被绑架了以后问二选一救谁一样。 池茵将怀里的小兔举高了一点:“让小兔选吧。” 余潜脸上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 林慕河根本没和她的狗怎么接触过,想想都知道自己会输,他脸色难看咳嗽了两声,然后弯下腰捂住了胸口。 “好痛……”他紧皱眉头,看起来表情痛苦。 “你怎么了!”池茵急急忙忙把狗塞给余潜,查看林慕河的情况。 “没事……只是受伤的地方还没有完全康复,有点痛。”他虚弱地看她一眼,“你不是要去坐游览车吗,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你不用管我,这几个月我经常这样,都习惯了。” 池茵那点愧疚延迟地涌了上来,她一只手按在林慕河的胸口,安抚道:“没事,没事,你要不要坐下休息一下啊。” 她主动地牵起林慕河的手,然后从余潜手里接过小兔:“我和林慕河上去吧,你去别的地方玩或者先回去都可以,不用等我了。” 余潜的视线落到了她主动牵着林慕河的那只手,那只手的手腕还帮着他的气球,他想牵牵不到的手却这么被另一个人轻易夺走。 没有办法做到自欺欺人,在池茵心里,林慕河比他就是要重要一些。 他神情落寞下来,说,“好,祝你玩得愉快。” 和池茵手牵手坐上游览车的林慕河回头看了一眼,顺着游览车的玻璃窗对着余潜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26 狂犬病 游览车在空中平稳前行,脚下人群的身影都因为高空的距离而缩小。车内空间不是密闭的,顶端开着天窗,风从里面灌进来,吹乱池茵额前发丝。 林慕河一只手还和她牵着,池茵另一只手牵着狗绳,整理头发都不太方便。她看向林慕河:“你能先放开我吗?我头发乱了。” “我帮你。”林慕河伸出空闲的那只手,将额前的凌乱头发理顺夹至耳后,两个人脸庞的距离凑得更近了一些,日思夜想的面孔出现在眼前,林慕河只觉得脸都热了起来。 “你脸好红。”池茵盯着他,突然惊讶,“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林慕河想移开脑袋,又被她扳回来,捧着他的脸一脸担忧:“不会是发烧了吧。” 被她这么捧着脸,狗来了都会心跳加速。 林慕河清咳两声,强迫自己冷静:“你为什么会和那个谁一起来这里?和程川离婚了?” 后半句有点痴心妄想,谁都知道程川把他老婆当自己的命,要他离婚和要他去死没什么区别。 但心里总还是有着隐秘的期待,万一呢。 “没离婚啊。”池茵一句话打破他的期待,“他出差了。” “出差了所以你就跟他出来?”林慕河气得不轻:“凭什么?” "什么凭什么?"池茵一脸茫然:“他约我,我就来了。” “那我呢?” “你?你又没约我。” 林慕河深吸一口气,不让自己被气死,也不知道之前不让联系她的是谁。 “那难道我约你,你就会出来吗,你不是说你老公不让你见我吗。” “那是以前。”池茵扭头看向透明玻璃的窗外,窗外人流涌动,热闹盛大,是以前的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现在不会了,我想做我喜欢的事。” 虽然知道她指的不仅仅是和他见面,但听见自己被归类进“喜欢的”范畴时,林慕河还是无法控制地扬起了唇角。 “早该这么做了,你是结婚不是坐牢。”林慕河心情大好,手伸向她怀里的那只狗:“记住我的味道,下次要选我啊。” 狗长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林慕河便想摸摸头,还没靠近,小兔喉间发出蓄力的威胁,一口咬上了林慕河伸过来的手指。 林慕河:…… 池茵赶紧掐住狗嘴迫使它松口,还好,没有用力咬,林慕河的食指只是多了一圈浅浅的咬痕。 “你没事吧,要不要去打狂犬疫苗。” “没事,没破皮。” “那就好。”池茵松了口气,林慕河以为她在关心自己,结果又听见她说:“狂犬疫苗挺贵的。幸好不用赔钱。” 那种面对池茵会被她气到无力无语无言以对的熟悉感觉又回来了,林慕河冷笑:“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讹你。” “真的吗?”池茵掏出手机准备录音:“你再说一遍?” “……我在你心里面到底是什么个形象!”林慕河终于忍不住:“你觉得我像是会讹你钱的人?” 池茵小声道:“主要是……我怕你怀恨在心嘛……” 他木着脸:“我能恨你什么?” “不记得了。”她别过脸去,心虚望向窗外。 好一个不记得了。 林慕河气笑了,他手掌落到她的脑后,一只手轻而易举地让她的脸重新面对自己,那张脸上的心虚一览无遗,可偏偏好像就没有愧疚,之前被丢下的委屈、怨恨都在这一刻涌了上来,他凑近了一点:“需要我帮你复习一下吗?每一句话我都记得很清楚的,我记得你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都是怎么冰冷无情的。” 刚刚还在笑的人怎么又一脸阴沉了,池茵只觉得几个月不见林慕河看起来好像脾气变差了一点,怎么突然就喜怒无常了,她不由得紧张:“要不还是去打个狂犬疫苗吧……我怕你是发病了。” “对,我有病。”他的手还落在她的脑后,两个人近得鼻尖快抵上鼻尖,池茵想往后退都无处可退。 “我要是没病,我为什么要这么犯贱上赶着来倒贴你?我要是没病,在你三个月前对我说出那些话时我就应该把你忘得一干二净,而不是像个脑残一样对你念念不完日思夜想。”他盯着她的眼睛,语气里的凶狠在这一句化成了浓浓的不甘:“……我要是没病,我怎么会……怎么会想过要从程川身边抢走你…” 气氛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池茵觉得他看起来好像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于是想讲个笑话安慰他:“你要不先放开我?我们凑这样近,对视的时候会很像两个斗鸡眼的。” 林慕河没笑,他用另一只手盖住了她的眼睛:“池茵……我真的是脑子有病才会这么喜欢你……” 嘴唇突然覆上来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 池茵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是林慕河的唇。 他在吻她。 27 明明是我先来 池茵人生中的第一个吻是和余潜。 高中学校组织元旦演出,每个班都要出节目,没有节目的人就负责后勤。池茵是搞后勤的那个,班长拿了两大包气球给她,让她吹完,说这是明天演出要用的道具。 没有打气筒,池茵也没在意,就这么用嘴吹。 其实根本就是故意为难她的一次整蛊,演出结束后有学生舞会环节,池茵拒绝了班长邀请她做他的舞会搭档,出于报复,他才为难池茵。 池茵浑然不觉,反而吹气球吹得乐在其中。 班级里的男生私底下拉了个群,平常是讨论游戏的,余潜也在,今天群里聊的却是池茵,负责值日的同学说:“我刚刚最后一个出教室,她好像还在吹气球,天哪,她不会当真了吧。” 班长:“不会吧……哪有人这么蠢,完不成回家就行了,我就想明天让她给大家买个奶茶道歉就行了。” 余潜匆匆赶到学校,校园里已经人快走光,安静得只有树上的鸟叫,池茵还坐在教室里,身旁是满地被吹好的气球。 “别吹了。”余潜上前阻止她把下一个气球放进嘴里的动作:“这么多已经够了……” 他不忍心告诉她这是针对她的刁难,那样她的付出心血就会沦为一场玩笑,所以余潜只是说:“班长记错了数量,让我来告诉你,用不了这么多,已经够了。” “哦。”池茵有些遗憾,“那我再吹完这一个吧。” 因为吹了太多气球,她的嘴唇都有些红肿,但眼神还是很干净清澈,对那些恶意一无所知。 余潜抓住她的手腕,胸腔的怒意不知是生气那些人的作弄还是气她太单纯,“别吹了,我都说够了。” “等等嘛,我就这一个……” 余潜拿掉她手里的气球。漆黑的眼眸里情绪复杂:“如果你真的喜欢锻炼肺活量,不如做点其他的。” “什么?” 她坐在位置上,仰头疑惑看他,余潜一只手撑在课桌上,俯下身,吻住了她。 池茵不太明白亲吻的含义,她以为余潜是要跟她比肺活量才堵住她的嘴,于是鼻子也跟着憋气,憋到后面满脸通红差点背过气。 余潜还以为她是因为害羞而脸红,握着她的手认真说:“以后我不会让他们这么欺负你了。” 池茵眼前冒白光,呼吸没缓过来,有气无力:“什么欺负我,你是不是偷偷用鼻子出气了,不然怎么气比我长,不行,那个不算。” “……”余潜无奈:“嗯,我作弊了,刚刚不算,重来。” 初吻没有什么冒着粉色泡泡的浪漫记忆,到后面和余潜的亲吻也都渐渐因为分手时那场大雨被冲刷得在记忆中模糊不清。 后来对于接吻的全部是程川。 被程川发现和余潜谈恋爱的那天,她被他关在了房间,程川的神色很冷,在池茵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这么冰冷过。 他抚上她的脸颊,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和他做过什么。”他自顾自地说:“牵手拥抱应该不止吧。”大拇指在她的下唇摩挲:“亲过了?” 池茵很诚实,她对程川曾经也有着无条件的信任。 “很好。”得到回答,程川笑了。 她从他的笑容里隐约察觉到由脊背升上来的寒意,但是逃跑已经来不及了,他坐在她房间里的沙发上,语气变得很危险:“不想我生气的话,自己坐上来。” 程川大部分时间的亲吻像骤雨疾风,包裹着迫人的气息压面而来,叫人难以招架承受。和他接吻的时候,池茵总会生出错觉,下一秒要被他吞下肚。 因此在拥有丰富接吻经验的池茵面前,林慕河这个吻寡淡生涩得可怜。他的唇就这么贴在她的唇上,却没有更多动作,池茵被他捂住了眼,无法睁眼看他此刻是什么表情,可捂住她双眼的那只手在发颤的指尖还是泄露了他此刻的紧张。 林慕河在她的唇边停留了许久,才试探着伸出舌尖小心翼翼地舔上了她的唇,轻柔得像是湿润的羽毛拂过。 好奇怪,在那一瞬间,池茵觉得自己心脏像是被划开了一根火柴,那一瞬的光亮和温暖就这么由心脏流至全身,溢出了暖意。 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很久,林慕河松开她后低头自顾自地用双手捂住了脸,嘴里喃喃道:“我在干嘛……我疯了吗……” 一时的冲动带来无尽的悔意,他不敢看她的眼睛,怕看见那双眼对着自己流露出嫌恶。怎么办,怎么办,他为什么会突然发疯不经允许就强吻她,她一定很害怕吧,说不定自己现在在她眼里已经变成了很随便的那种变态形象,好不容易才等到和她重新做朋友,他为什么又要一时冲动毁掉一切呢? “喂,你不会在哭吧?”池茵盯着他轻微耸动的肩头,很是不解,明明是他自己亲上来的,为什么又一副被夺了贞洁悲痛伤心的样子呢。 还好,等他抬起头后看起来没有哭,只是眼尾有点红,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你……要不打我一拳?” “算了吧。”池茵说,“我打人很痛的,你才刚出院,承受不住的。” 林慕河问:“你不怪我?” “我为什么要怪你。”池茵慢吞吞地反应过来:“你是说你刚刚亲我的事?还好吧,我不在意这个的,毕竟我也经常跟我老公亲呀。” 轻而易举就得到了她的谅解,林慕河也并没有多高兴,他语气变得一言难尽:“你不知道两个人接吻是什么意思吗?” “我当然知道啊,我又不是没有常识。” 池茵是上了大学才知道原来接吻是要两个互相喜欢的人才能做的亲密事。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余潜,如果是喜欢的话,为什么会在他离开的时候没有一点悲伤,甚至在把他打进医院时心里会生出隐秘的快感。 至于程川,她更感到茫然了。过去对于程川的记忆是可以依靠的类似于哥哥一样的角色,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和哥哥接吻,网上不都说这种是什么……骨科?会被打断腿的那种……最开始她甚至担惊受怕了一段时间,害怕被陆景兰发现以后她会被赶出去,可是陆景兰知道了以后只是表情复杂地问:“茵茵,你想清楚了吗?你真的能分清你对他的喜欢是对哥哥的喜欢还是其他感觉的喜欢吗?” 陆景兰叫她想清楚,她想不清楚,喜欢是很复杂的事,她分不清。可是程川跟她说没关系,不用分清,只要待在他身边,他们就永远是不会分开的家人。池茵被“家人”两个字蛊惑了,她想和陆景兰做永远的家人,于是她变得没有办法拒绝程川,不管程川对她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只能照盘全收。 大一刚入学时,池茵住过短暂一段时间的宿舍,夜里宿舍夜谈大家谈到自己的恋爱,说和喜欢的人接吻是会开心满足的。 可池茵从来没有这种感觉,过往那些亲吻都没有带给她多愉快的记忆,反而是这一次,在林慕河温柔的亲吻中她心里涌上了一种踏实的安全感,她也说不上是为什么,但她能确定,这种感觉是来源于林慕河,是她从前没有体会过的。 所以她说:“你不用说对不起,我很喜欢。” 林慕河愣了一秒,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又或者今天经历的一切都是自己做的梦。巨大的惊喜迎面而来将他笼罩其中,林慕河握住了她的手腕,屏住呼吸问:“你刚刚说什么?” “什么?”池茵回想了一下,是她安慰他的话,“哦,你不用说对不起,那么多人里你亲得最舒服了。” 他本来想因为这古怪的夸赞而暗喜的,但又反应过来她说的“那么多人”,顿时心中警铃大作:“谁,谁还跟你亲过?” 游览车已经到了返程的路上,池茵抱起小兔让他的前爪搭在窗边,想让它也一起感受外面的风景。她视线没有在林慕河身上,随口回答道:“还有余潜啊。” 她说的是高中的事情,但林慕河却误以为她说的是最近,难怪她能这么轻易原谅,原来是早就出轨了,出轨这种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亏他还在窃喜自己虽然当不成她的第一个老公,但是当第一个情人也算一种名分的认可,可现在却告诉他原来小三这个头衔他都不是第一个领到的。 如果心碎有声音,林慕河此刻的心里应该是稀里哗啦一地狼藉,他呆滞了几秒,脸上的表情变成了咬牙切齿的悔恨:“明明是我先来的啊……” 28 AAA专业催债人林哥 林慕河觉得,如果不是他之前一直被道德的枷锁束缚而犹豫不决的话,或许现在池茵和程川婚都离了,哪还能轮到让余潜钻了空子。 回去以后他痛定思痛,连夜看了几十集回x的诱惑深刻学习了小三的撬墙角战术方针,决定从今天起做一个有志气的小三,他做小三不是为了破坏别人家庭,而是为了给池茵一个更好的家。 林慕河:【什么时候下班,今天游乐园咖啡厅上新小狗蛋糕,你要不要和小兔来尝尝?】 林慕河:【哈哈在公司楼下看到了一只等红绿灯的狗,它好聪明,不过我觉得小兔应该也可以。】 林慕河:【你还在工作吗,那我这么发消息不会影响你吧。】 林慕河:【呜呜呜你应该不会嫌我烦吧。】 手机震动得在桌面疯狂嗡嗡响,池茵直接给林慕河设置成了免打扰,上班时间,像她这么热爱工作的人当然要老实上班绝不偷懒玩手机,于是一条也没回复。但不妨碍林慕河依旧很有毅力地每隔十分钟给她发一条消息,也不管她回不回。 他的公司该不会要倒闭了吧,这么闲。 想想程川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每天都只有睡前一通电话了,以前可是至少给她早中晚打三通电话的。 万一林慕河公司倒闭了,岂不是就没有二手物品给她卖了,她又痛失一个进货渠道,唉,男人就是靠不住,还是得靠自己努力上班打工。 与此同时,坐在办公室的林慕河正紧盯着自己桌上的手机,生怕错漏掉池茵的消息,一个下午啥事没干光顾着看手机了,难怪上学的时候学校不让早恋,他但凡早几年遇见池茵,可能满脑子都扑在恋爱上了,哪还有心思自己创业开公司。 和池茵的聊天界面点进去又退出来,就是没能等到一条消息回复。 唉,她上班忙,我不该烦她的。 话是这么说,但就是忍不住给她发消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情都想分享给她,手机一有消息提醒就迫不及待地点开,期待是池茵的回复。 奈何聊天记录里一片绿,密密麻麻是他的自尊。 但他都决定当小三了,脸都不要了还要什么自尊。林慕河翻了翻办公桌下的抽屉,找出一个年前花八百多万在拍卖会拍下的古董袖扣,拍了照发给池茵:“这个你要不要拿去卖,还挺贵的。” 池茵这次秒回:“要,拿给我!” 林慕河:…… 算了,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林慕河感到无奈又好笑地打字回复:“那等你下班时我来拿给你?” 池茵:“好,你现在可以过来了,我马上下班了。” 池茵平时上下班都是司机接送,为了在公司低调,她都让司机在公交车站等她。但今天她忘记告诉林慕河这件事了,于是等到下班时和同事一起坐电梯出去,就看见林慕河那辆迈巴赫停在公司写字楼的门口,驾驶位车门打开露出他那双属于一米□□身高的长腿和一张帅得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的脸。 林慕河很殷勤地凑了过来,好几个同事都惊讶地往这边看,向乔震惊:“你不要告诉我这就是你那个游手好闲自私霸道的丑老公,那样我真的会恨你的。” 池茵摆手:“不是不是,他不是我老公。” 办公室传播最厉害的就是八卦,此前池茵有个不上班还吸血的丑老公的传闻已经传遍了半个办公司。薛逢好几次见到她都含情脉脉地想劝她离婚表示自己父母很开明不会介意她离过婚的,最后被忍无可忍的池茵一拳打到下巴脱臼没办法开口说话后才消停。 她也试图解释,其实她也没有大家想象的那样婚姻不幸福,但大家听完都露出一个了然于心的笑容,表示我懂我懂,谁又愿意自己的脆弱被人看见呢。 大家只当她的澄清是在维持体面,人总是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看到的那一面。 “哎呦,这么帅的小伙我还以为是总部的艺人过来了,池茵,这是你的谁啊?”李主任捧着他的保温杯晃晃悠悠地走过来,他挤眉弄眼道:“唉,你说说你,结了婚又招惹我们小薛,现在还冒出来一个,现在的女娃哦,哪还有我们年轻时那个样子,一个比一个花心了。” 李主任阴阳怪气,甚至想掏出手机拍给薛峰看看他心心念念的池茵嫌贫爱富的德行,但照相界面还没打开,手里的手机就被一巴掌拍飞出去了。 “你是不是有病啊!”李主任手机还是年前新买的,买手机那天在办公室开着外放到处转悠一圈就等着别人问起自己炫耀儿子给他买了新手机,这么珍惜的东西就这么被摔碎了屏幕,他气得满脸涨红忍不住破口大骂。 林慕河冷脸看着他:“看你一把年纪了这巴掌没往你脸上打是我尊老爱幼,当然,我不介意你趁机讹我,毕竟我也不缺钱。建议你趁机去医院做个全套大体检,说不定就真检查出来什么脑瘫脑梗脑血栓了,到时候医药费就当是我送你的,治好了就不要张嘴这么胡说八道侮辱人了,不然我只能认为你有精神病得建议送去电击治疗。” 林慕河他爸是开房地产公司的,就算再怎么强调这是家族企业,但在别人眼里林慕河他爸就是一个搞房地产的暴发户,他妈是律师,由于遗传了父母良好的基因,林慕河既学会了他爸那套喜欢拿钱砸人脸的侮辱行为,还继承了他妈良好的辩论口才,在吵架时随时气得人上蹿下跳的。 就算他接受了良好的高等教育但也总有克制不住自己本性的时候,上一次这么干已经是高中跟人打架打完往人脸上砸钱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要对这着个老东西干这么幼稚的事,主要是听他这么阴阳怪气池茵林慕河实在是忍不下去。 林慕河当场就给李主任转钱,李主任开了消息提醒,于是在场的众人就听见了一声:“支付宝到账10万……” 池茵瞪大眼,凭什么,她都没得过这么多钱! 李主任那张脸从面红耳赤进化成红光满面,他笑眯眯地看了一眼池茵,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和蔼:“年轻人嘛交友是应该的,这么优秀的朋友是得多结交结交啊。”说完像是怕林慕河会反悔一样,立刻高高兴兴走了。 公司那几个最爱午休时间聊八卦的同事都已经驻足停下眼冒金光,向乔凑到池茵耳边低声道:“你完了,你现在不解释清楚的话明天满公司就是你的谣言了,说不定他们会说你抛夫弃子傍上大款,你快趁现在人多赶紧澄清。” 啊?这么夸张吗?池茵打量了一眼林慕河从头到脚一身贵气的装扮,脑子紧急转动,发挥了此生最大的机智:“他,他,是我的债主!” 林慕河:“?” 向乔:“啊?” 池茵开始抽抽搭搭地哭:“林总,我真的没钱了,我上个月才帮老公还了你钱,你不要闹到我公司了,我还要上班的,你这样让我以后怎么面对同事……” 林慕河看了一圈周围装作玩手机实则看八卦的人,反应过来后迅速沉下脸:“你还好意思说,不是你老公欠钱不还,我会找到这里来堵你?还害我差点被偷拍,刚刚给那个人的钱也算到你头上,什么时候还钱!” 就算知道是假的,但是那十万没给自己池茵还是心如刀割,语气里掺了几分真的伤心在里面:“我就是一个普通打工的,我哪里有这么多钱……” 林慕河视线落到不远处那几名同事身上,下巴一扬:“那是你同事?去找他们借。” 闻言,那几人一愣,迅速装作忙碌的样子飞快走开了,生怕走晚点就要被拉着借钱。 只有向乔尴尬地站在旁边:“这是真的还是演的啊?”她掏出手机:“我也没多少,就两万,我先转你吧,你别为难她了。” 池茵止住哭声,抱住了她:“……你真好。” 向乔拍拍她的背,“哎……你真是……这点忙我都不帮那也太说不过去了,你跟我客气什么,你有空跟我说这个你不如早点回去离婚了,你那个老公都要气死我了,这种垃圾你跟他在一起图什么啊!” 林慕河在旁边听得连连点头。 “我没事,刚刚是开玩笑的,这是我朋友。” 向乔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真以为他是放高利贷的□□。” 她又仔仔细细看了一眼林慕河,有钱有颜还知道维护池茵,她问:“就只是朋友?” 林慕河一脸淡定:“暂时是。”意思是以后就不一定了。 向乔恍然大悟,偷偷冲他竖了个大拇指:“加油,我看好你。” 他礼貌点头:“谢谢。” “你俩在说什么暗语吗?” “没什么。”向乔轻咳两声:“那什么,既然你朋友都来了,那你快去跟他约……快去跟他玩吧,我也回家了,拜拜啊,祝你们玩得愉快哈哈哈哈。” 池茵上了车还疑惑:“她为什么边走边笑?” 林慕河俯身替她系好安全带:“可能有什么高兴的事吧。” 安全带系好后,林慕河握着方向盘问:“先去吃饭吧,想吃什么?” “不是给我货吗,怎么还要吃饭。” 林慕河无奈:“我都专门来给你送东西了,你连一顿饭都不肯跟我吃?” “没有啊,就是吃完得早点送我回去哦,不然程川会跟我视频的。” 又是程川,林慕河暗暗咬牙:“都是成年人了,他怎么还搞查岗这套,真是一点自由都不给你。” “还好吧,他最近比以前好多了,都只打一个电话了。”池茵说:“其实主要是针对你,他说你别有用心,不让我跟你来往。” 这个喷不了,这个是实话。 林慕河冷哼:“那你要听他的话吗?” 池茵两手一摊:“我要是听他的话,我就不会上你的车了呀,你快开车吧,我要饿死了!” 29 心软的神 餐厅是林慕河提前订好的,对方在电话里听见是两个人就笑眯眯问要不要情侣包厢,林慕河一听情侣两个字就脸红心跳压不下去唇角,装模作样地说:“如果你们没有别的也不是不行……” “没有哦,我们还有其他贵宾包厢都可以给您留位置的哦。” 林慕河:“……不用了谢谢,我就要情侣的。” 池茵看着桌子上摆成心形的粉色蜡烛架,疑惑:“这家餐厅这么寒酸吗,都不用电灯的。” 旁边等候点单的服务生听见脸上笑容不改,温柔地说:“您好,我们这是情侣烛光晚餐主题包厢哦。” 池茵:“啊……可是我们不是……” “可能是张助理订餐厅的时候订错了,来都来了,就这样吧。”林慕河尴尬地举起水杯喝了一口茶:“这家餐厅平时要提前半个月预约,今天运气好凑巧有其他客人取消预订留出了名额,就不要在意这些小事了。” 池茵一听果然注意力被转移了:“哇,那我们运气真好。” 事实上餐厅就是林慕河朋友开的,他刚出院时朋友特意邀请他来这里吃饭庆祝他康复痊愈。主厨是从米其林餐厅重金挖来的,菜品味道足够打动人,不然不会做成预约制。 当时林慕河吃的时候就在想:要是能带池茵也来吃一次就好了,她应该会喜欢的,真可惜。 如今总算能填补当时的遗憾。 等餐间隙中池茵迫不及待地问他要那对袖扣,这个桌上的蜡烛光不错,拍卖家商品图当背景挺合适的,池茵接过来对着烛光拍了几张又嫌太暗了,看向林慕河:“你帮我打个光吧。” 其实是可以开灯的,但林慕河还是老老实实在旁边举起手机充当打光助理。橘黄色的烛光下显得池茵眼神柔和面容恬静,虽然视线不是落在他身上的,但是这一刻他还是忍不住为之心动。 想起从前关于她的那些传闻,那些人说她大脑空空娇纵任性,说她除了有一个拿得出手的老公以外一无是处。可是在林慕河看来,程川不是池茵的加分项,他明明是她的累赘,如果没有程川他相信池茵应该也可以活得很好,或许会有属于她的另一片天地。 林慕河犹豫着开口:“你没有想过离婚吗……” “什么?”池茵抬头,好像并没有听清。 “没什么。”林慕河目光飘忽。 “你帮我想想我后面我该怎么写。”池茵把拍好的照片上传闲鱼,编辑文案:自用99新高奢袖扣正品…… “这是什么牌子的啊?”她把盒子都仔细翻了一遍,也没找到品牌logo。 “不是什么牌子,是上世纪法国一个设计师的作品,有些年份了。”他凑过来看见她屏幕上写着的“99新”不禁失笑:“这袖扣距今为止应该也有两百多年了,99新可能有点不太恰当。” 不是奢侈品牌的东西会没那么容易卖出去,毕竟很多人来池茵这里买二手物品就是为了logo而已,池茵在心里遗憾地想看来这次要两折贱卖了。 “那这个多少钱啊,我标个价。” 林慕河不是那种会特意强调送出去的东西有多贵来要对方牢牢记住自己人情的那种人,相反还怕价格高了池茵心里有负担,于是少说了一个零:“八十万。” 池茵顿时觉得手里这对刚刚还被她嫌弃颜色黯淡的袖口此刻正在熠熠发光,她小心翼翼地把袖扣装回盒子里,退还给林慕河:“不行,这个太贵了不敢卖,也没人买得起。” 林慕河语气轻松,好像并不觉得是多贵重的东西:“你不用卖这么贵,随便标个价,就卖十万也行。” 池茵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败家子:“你的公司竟然没有在你的挥霍浪费下倒闭吗,什么叫就卖十万,你以为十万难道不多吗!” 十万,都够宠物之家那群小猫小狗多吃半年的粮了! 一说到十万她就想起来他给李主任也转了十万,顿时更生气了:“你还随随便便就给人转十万你这个人简直一点都不懂得勤俭持家,太败家了。” 林慕河觉得她的语气像妻子在教育乱花钱的丈夫,心里窃喜:“那你要帮我管钱吗,我可以把工资卡给你的。” “你给我干嘛,到时候钱少了岂不是得问我要。” “放心,给了你就是你的。”林慕河语气像是认真的:“到时候我把密码都改成你生日,你拿去用就好了。” “我不要,咱俩非亲非故的,我用了怕被你送去坐牢。” 林慕河那点高兴劲还没焐热,就被非亲非故四四个字一盆冷水浇灭,他无奈叹气:“你就不能对我多一点信任吗,我还以为至少你应该相信我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伤害你的行为。” “以后的事谁知道呢。”池茵说:“我不太想赌这种不确定的事,毕竟我不喜欢坐牢。” “你放心,我也不会让你有机会体验到坐牢的。” 池茵听见他这句话,笑了一下,“是吗?那真可惜呀。” 林慕河还以为她说的可惜是在开玩笑没办法坐牢,“毕竟这种情况只能算作经济纠纷。不过我们之间不会存在这种问题,到时候我让律师拟一份资产转让协议,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写上去。” 池茵不为所动:“我只想要你直接转账。” 什么资产转让股份转让听起来麻烦又不切实际的,拿到手的才是最踏实的。 林慕河:“……好,还是支付宝吗?” 池茵的账户转账限额每天二十万,林慕话便二话不说给她转了二十万,池茵对着余额看了又看,心满意足地收了手机:“你别站着了,快坐下吃饭吧。” 吃完饭林慕河送她回家,在车上等红绿灯间隙发现她正给人转账,林慕河有些好奇:“你在给谁转账?”总不能是把他给的钱转给程川吧。 池茵警觉看他一眼:“问这么多干嘛,你难道也想在你们公司公众号发文章吹嘘一下吗。” “什么公众号?”林慕河一头雾水,“我们公司不搞那个。” 对哦,这是林慕河,和程川不一样的。 池茵想,或许林慕河是可以值得信任的,毕竟他好像从来都是站在她这边,和她同一阵营的。 “是这个。”她把宠物之家的视频网站主页翻给他看:“负责人收养了很多流浪动物,我也想帮帮她,就会经常给她捐一点钱,不过我卖的东西不是很多,在遇到你之前每个月也只能捐几千块。” 林慕河草草往下扫了一眼,都是拍的动物救助视频,但有一个视频封面就写着“致英子姐的感谢信”,林慕河点开,负责人是一个中年女性,普通话还带着方言口音,对着镜头晒出转账记录:“虽然英子姐一直不愿意公开露面,但是她的爱心从来没有停歇,每个月她都靠着收废品的钱来帮助这些毛孩子……” “这个英子姐不会就是你吧。” “这你都能猜出来。”池茵惊讶:“我还以为一般人应该不会发现是我的。” 林慕河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着她,只觉得自己胸腔里有什么在泛滥成灾。 他终于想起来她说的公众号文章是什么了。过年程川因为池茵而开除员工那件事在网上发酵不久后,程川公司便成立了一个关爱流浪动物的慈善资金会,说是响应总裁夫人号召。 当时新闻报道不久后,林慕河听见其他人当笑料一样谈起这个事,说程川为了给老婆收拾烂摊子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关爱动物这种人设都能给她立起来,池茵那么任性刻薄的人哪有空关心流浪猫狗的死活。 他们不懂她,大家都不懂她。 绿灯已经亮起,但林慕河没有往前行驶,他把车开到了路旁停下。 “怎么了?”池茵正在和宠物之家负责人发消息,一抬头发现车停路边了,“不会是车坏了吧。” “没有。”林慕河看着她那双干净清澈的双眼用,只觉得眼底有些酸胀。 他深呼吸了一下:“……只是我想抱一下你,可以吗?” 语气很温柔,带着小心的乞求。 是程川从来都不会有的语气和神情。 感觉这样不太好,可是嘴巴却好像变得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嗯,可以啊。” 林慕河解开安全带,将她拥抱进了怀里。 因为太过珍惜喜欢,所以连拥抱的力度都变得很轻很小心翼翼,林慕河的整颗心都被淹没进了一片名为池茵的水域里,在滴滴答答地为她下雨。 池茵听见耳边传来他轻声的叹息:“……要是能更早一点遇见你就好了。” 30 这方向盘真硬啊 “……要是能更早一点遇见你就好了。” 从他怀抱里传来的温度好像一路直达到了心底,池茵愣声问:“为什么?” “那样就能早一点对你好。” “……你现在对我已经很好了。” “还不够。”林慕河说:“我做得还是太少了。” 应该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她值得被这个世界上所有人喜欢。 池茵有些恍惚,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在她看来林慕河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是这个世界上除了陆景兰程川以外对她最好的人了,甚至有时候她会觉得连程川都比不上他。 和他断开联系的时间里,池茵很少想起他。这是从前心理医生教会她的方式,不想让自己陷入某种负面情绪里那就做到彻底忘记,她靠这种方式才走出了过去的阴影,遗忘对她而言是最得心应手的事。 可是哪怕再擅长也还是偶尔会想起,特别是面对程川的时候,心里会冒出奇怪的比较,在想如果面前的人是林慕河,他会是什么样的想法态度呢,如果是林慕河的话,他应该不会对她说“不可以”吧。 再怎么装作视而不见,也不得不承认内心的那杆天平已经从程川那端慢慢倒向了他。 这不是一件好事,明明她和程川才是一家人。 池茵想推开他:“你不要对我太好,对我太好,我会害怕的。” “怕什么,我又不会从你身上拿走什么,我现在对你做的这一切都不是为了问你要什么,只是因为我心甘情愿。我不会强迫你,更不会逼你,所以不要再推开我了,我只是想陪在你身边而已。” 其实最害怕的那个人是他,他不知道她对待感情到底是迟钝还是在装傻,那么多表白的话都说过了,也得不到正面回答,想做小三的雄心壮志都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林慕河每天都因为她患得患失,揣测她对自己是不是也有好感,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她,可猜来猜去又会陷入自我怀疑——或许她对余潜也是这样,他并不是最特殊的那个人。 林慕河有时候会沮丧到觉得自己或许连余潜都比不上,更别提程川。他怕她哪天又听了程川的话,随随便便因为程川开出的一点点附加条件就把他再次抛弃了,毕竟从头到尾一头热的只有他,她想丢下他是一件不需要付出成本的事情。 心里再怎么弯弯绕绕,面上却还是毫不显露,他放开她,和她对视,半开玩笑地说:“还是你怕会喜欢上我?” 问出口的时候林慕河就已经做好又会被她糊弄过去的准备了,果然,池茵沉默了片刻,回答:“我不知道。” 心底涌上剧烈的失落,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是不知道喜欢不喜欢我,还是不知道会不会喜欢我,总得有个答案吧。” “……我不知道什么叫喜欢。” 对上他诧异的目光,池茵略微有些不自在地垂下了眼,她很少和人说这种话,要表达内心没有那么容易,因为对方不一定会愿意听。 她要是和程川说,程川会觉得她又被外界影响了,说不定会彻底把她关在家里不让她出门。要是和陆景兰说,她又会担心到失眠的。 所以林慕河是第一个听她说这些话的人。 “我知道我可能有一点笨,其实有好多事我都无法理解,就像喜欢这个词对我来说真是太难以琢磨了。以前我以为我最喜欢的人是妈妈和程川,对妈妈的喜欢是亲情,对程川的喜欢就应该是爱情。可是现在看见程川时心里也会有厌烦的情绪涌上来,于是我也不确定这算不算喜欢了。” 林慕河并没有因为听见她说讨厌程川而欢喜雀跃,他的重点歪在了她的第一句话,皱眉道:“谁说你笨的,你要是笨其他人都是大脑残,说你笨的人都是在嫉妒你的智慧。” 池茵被逗笑了一秒,她看着他清俊的眉眼,认真打量了又打量,最后说:“林慕河,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啊。” “这种时候被夸是一个好人会让我误以为你在给我发好人卡。”可被她这么认真注视着,林慕河的心脏在狂跳,他问:“我可以再亲你一下吗。” 池茵眨眨眼:“为什么想要亲我?” “因为喜欢你啊。”哪怕不是第一次表白了,但这么面对面地说出喜欢,还是会紧张脸热,“喜欢一个人的话,就是会想亲她的,当然,你可以拒绝我。” 池茵没有拒绝他,她先闭上了眼。 这个吻比上次更多了一些缠绵暧昧,林慕河不知道自己是该贴着她嘴唇换个角度亲还是接下来应该伸舌头更进一步,他接吻技术真的又懒又怂,明明都张嘴了,却又不敢再靠近,池茵被勾得不上不下,在心里回想了一下和程川是怎么亲的,决定做一个身体力行的好师傅。 太激烈了。唇舌碰触交缠,林慕河的手捧住她的脸,池茵的双手环住了她的脸,紧紧相贴的距离下吞咽掉对方的呼吸,耳鼓都剧烈地跟着心脏的节拍一起跳动,街边偶尔有车灯迎面而来照射亮两个人亲密的距离,随后又因为再次陷入的黑暗变得更加肆意大胆。 等吻结束的时候,池茵的姿势已经变成面对面坐在了林慕河的大腿上,方向盘在腰后抵住了她,但前面还有一个更硬的东西也在一起对她夹击。 林慕河的胸腔在剧烈起伏,他别过脸,努力深呼吸让自己的心跳平稳下来,说话的声音都在抖:“你……要不要先下去,让我缓缓。” 池茵除了嘴肿了一点头发乱了一点看起来都很正常,甚至脸不红心不跳:“啊,缓什么?” 林慕河有些羞恼:“你都结过婚了难道还不知道吗!” 虽然在心里安慰自己接吻会起生理反应是很正常的事,可是这种时候林慕河还是会觉得自己显得很不争气,这么好的暧昧时刻为什么会让它的氛围走向了不可说的低俗。 他不想让池茵误会他是那种图谋不轨的坏人。 池茵后知后觉,“噢”了一声,然后爬回了副驾驶,爬的时候腿还总是不小心地碰到他那里,导致林慕河紧紧缩在驾驶座里显得更加无助。 那里迟迟不消,池茵看了半天,还贴心出谋划策:“你要不要用手试试,或者我帮你……” 这种话听完只会更受刺激。 “你先不要跟我说话了……”林慕河濒临崩溃边缘,声音都在颤抖,看起来快哭了。 池茵只好尊重他的意愿,保持了安静。 安静了一分钟以后,“要不还是用手吧,程川说这种事憋久了会有影响的……” 闻言林慕河迅速直起身,双手放在方向盘上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他骗你的,你看能有什么影响,下次憋死他。” 31 老板老板我爱你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大家都有意无意地路过池茵工位旁,看到她还能若无其事地来上班,不由得惋惜这么好的女孩可惜嫁错了人。 池茵对周遭同情的目光一概不知,直到岳枝将她叫进了办公室。 “你……没事吧?” “嗯?”她茫然:“我没事啊。” 岳枝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你会是这种情况,唉……有些事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劝你,毕竟这种事别人多说无益,只有你自己下定决心才行,但是如果你想要离婚需要打官司的话,我可以帮你请律师的。” 池茵这才想起来她说的是昨天的事,她连忙解释:“其实我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严重啦,昨天那个人是我朋友,之所以那样说是因为怕李主任会造谣……” “我知道。”岳枝点头,实际上是想顺着她的话照顾她的自尊心:“那我们就统一口径,我也会跟其他人这么解释让他们不要乱传,你放心。” 池茵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还愣头愣脑地说:“那就好那就好。” “还有钱的事你别担心,李主任昨天那十万块我已经反应给了总部,说他利用员工个人信息为他借款高利贷,现在他去总公司接受谈话了,估计下午回来就会把钱退给你了。” 池茵瞪大了眼:“还能这样啊?” “我也没想到这么顺利。”岳枝沉吟:“不过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听说是电视台那边有人先联系了总公司说要在新闻里报这件事,才让总部引起重视,不然不会这么快,也不知道是谁给电视台提供的消息,连门口的监控录像都有。” 李主任最终被停职调查,因为他负责后勤采购时偷偷吃回扣的事情也被人举报了,如果后续公司调查核实完金额过大可能还会被法务部起诉。 李主任下午没来公司,估计是自顾不暇。退款的钱都是直接让薛逢来替他转给池茵的,薛逢见到池茵,还不肯死心:“我师傅其实人不坏,就是贪便宜,但是你放心,我和他不一样,你要是跟着我我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更不会让你替我还债,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池茵一直默不作声,确认款到账了以后才活动了一下的手腕,盯着他还很红肿的下巴看:“你下巴痊愈了吗,今天要不就打鼻子吧。” 薛逢吓得捂面而逃。 向乔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合:“哎呀真是少男心破碎,说真的,之前我觉得薛逢其实也还行,但是昨天见了你那个……那个朋友以后,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不喜欢薛逢了。” 她凑过来,笑得神秘兮兮:“李主任这件事很明显是被人故意整了,你说他平时那点小偷小摸的动作难道总公司的人心里没数吗,还不是因为听说电视台要报这件事才吓得赶紧处理了。咱们电视台什么时候管过这么点破事了,说背后没人指使我都不信。” 池茵似懂非懂:“所以是谁指使的啊,他得罪谁了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竟然还听不明白,向乔叹了口气无语地摇摇头,坐回工位感叹:“真是不开窍的直女。” 晚上跟林慕河吃完饭后他送她回家,池茵坐在副驾座上玩手机时看到了群里关于李主任处罚的红头文件。她跟林慕河提起,他却并没有很惊讶:“这么轻的惩罚也算便宜他了。” 池茵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会是你让人干的吧,你当时是故意给他钱的?” 林慕河不置可否。 她似乎又重新认识了一遍他,不禁感叹:“天呐,你好可怕。” “怎么了,觉得我是个给人设套的奸商?”林慕河淡淡道:“他自己不做那些事也不会落下把柄,我只是个热心群众帮你们公司驱除了一只害虫而已。” 池茵不太放心地盯着他:“你不会哪天也让我这么退给你钱吧。”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 林景大道的尽头就是目的地,车停在了树荫下,车内灯被打开,他把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递给她:“打开看看,送你的礼物。” 池茵拆开,发现是一份转让协议,上面写着要将宠物乐园经营管理权无偿转让给池茵,连签字和公章都已经有了,就等着池茵签字接受了。 池茵愕然:“这个是……” “是送你的。”林慕河笑了笑:“我还让人跟那个动物之家的博主联系了,会免费将宠物乐园的一部分场地租赁给她,救助动物的费用也会由我个人账户出资,等你接手以后你再自己决定要不要用宠物乐园的盈利对它们进行资助。” “不行。”池茵想缩回手:“这个太贵了,我……” “不贵。”他把协议重新放回她手里:“这个乐园我也不怎么有空管理,给你正好,我相信你会比我更用心。” 手里握着的这叠纸张好像在发烫,池茵只觉得平时总是空落落填不满的胸腔一瞬间涌入了很多情绪吗,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抑翻涌的心情:“你为什么……” “因为喜欢你啊。”他眼神柔和,很温柔地说,“我说了要对你更好一点,说到就要做到,所以不用问这么多为什么,就只是因为喜欢你而已。” 他说得轻飘飘,好像只是送了一束花一样的简单。 池茵没有感受过这样沉甸甸的喜欢,程川对她当然也很好,可是程川不会愿意给她打造一座乐园,收纳她所有的喜好和梦想。程川更喜欢那个被印上属于他的标签,乖乖巧巧在家里等着他回家,被程太太模糊掉姓名的池茵。 “池老板,签个字吧。”他笑着唤她。 池茵眼泪冒了出来。 “唉,别啊,我给你这个又不是为了看你哭的。”他擦掉她的眼泪,眼圈跟着发红,“你哭的话我也会跟着哭的。” “可是……”池茵抽噎道:“我没当过老板,万一乐园被我弄垮了怎么办。” “……”林慕河笑出声,他揉了一把她的头发:“你放心,会有职业经理人帮你管理大部分事务的,不会很累。而且就算亏损也没事,无论亏多少我帮你填上就是了。” 她看着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默默流下感动的眼泪。 “好了不哭了。”他故意开玩笑:“你再哭下去我就要误会你已经想清楚,准备跟程川离婚后和我在一起了。” 池茵眼泪顿时止住了。 林慕河:…… 他很小声地骂了句脏话。 池茵擦擦眼泪,说:“我没什么好感谢你的了,要不……我亲你一下?” “亲什么亲。”他捏住她的脸:“你这样搞得我俩像情/色交易似的,给钱才能亲,多侮辱我的感情啊。 ” “哦。”池茵在协议书签完字,把笔还给他。 “好了,商业交易结束,现在是个人感情时间。”林慕河解开安全带,捧住她的脸,唇压了下来。 32 让世界没有胡萝卜 有了钱就有了底气,池茵一连几天都春风满面,向乔开玩笑说她像刚陷入恋爱的小女孩。舒心日子过多了便总有意外,池茵半夜迷迷糊糊摸到枕头另一侧多出来一个人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那双手安抚地拍上了她的背:“是我。” 池茵睁开眼,才发现是程川。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她明明记得昨天程川和她打电话的时候还说过这周可能又没有时间回家,她还暗自松了一口气,想趁机去宠物乐园看看。 “不太放心你,还是回来看看。” 池茵靠在他胸膛,手指下意识因为心虚而攥紧,小声说:“有什么不放心我的……” “姜姨说你每天回家都吃很少,是工作太累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床头灯按亮,照出程川俊挺的五官,大概是因为这段时间真的很累很忙,眼下还有着淡淡的青黑,但那双漆黑的眼眸里却是实打实的担忧。 和林慕河吃完饭回家后,为了不让阿姨向程川告状,她又会装作刚下班的样子吃一点,没想到还是让程川知道了。 原来只是因为这个,他才匆匆赶了回来。 她沉默片刻,说:“我没事的,只是在办公室吃了一些水果,回来就不太饿了。” 程川抱着她:“那睡吧,明天我给你做饭,多吃点。” 第二天池茵醒来的时候,发现程川已经在楼下厨房开始处理食材了,她安静地靠着厨房的门框边看他系着围裙的背影,没有做声。 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点开是林慕河的消息:“我要不要来接你?” 她这才想起本来和林慕河约好了要去乐园。 池茵匆匆打字:“别来,有事。” 林慕河:“什么事呀,我可以陪你一起吗?” 池茵:“程川回来了,在给我做饭,你要一起吗?” 林慕河:“。” 池茵不懂他这个句号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学着回复了一遍:“。” 林慕河退出聊天界面就立刻点开短视频搜索下厨小技巧,一边看一边冷笑,不就是做饭,有什么了不起。 十分钟后池茵收到了来自林慕河发来的哭泣表情:“切到手了。” 池茵:“啊,流血了吗?” 林慕河把拍的伤口照片发给她,企图得到安慰,池茵放大那张图看了半天,没看见伤口在哪儿,只能敷衍说:“涂点药吧别感染了。” 林慕河:“你会嫌弃我不会做饭吗?但是我可以学,不行的话以后也能请人来家里做饭,你喜欢什么菜系都可以。” 池茵心想林慕河不会做饭干她什么事,又不会饿到她,她正想打字回复,程川却不知道什时候端了个果盘到她面前:“饿不饿,先吃点水果垫垫。” 她顿时急急忙忙地把手机往身后藏,脸上那点慌乱没逃过程川的眼睛,程川比她高,这么居高临下垂眼看过来,带着点压迫的味道:“看什么呢?” “没什么……”池茵接过水果,往嘴里草草塞了两口,又用叉子了一块苹果递到他唇边:“同事在群里说把手割了,伤口浅得再过几分钟就愈合了,不知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想骂他呢。” 她解锁手机屏幕,露出那张照片,程川看了一眼收回目光,把她递到唇边的苹果吃掉:“这种小事不用理会,去洗个手准备吃饭吧。” 池茵松了口气,怕程川又想起这回事,于是直接把林慕河删除好友避避风头。 林慕河等了半天没回复,心里忐忑想,她不会真的嫌弃不会做饭的男人吧? 又打字找补:“其实我还是能做一点菜的,等我后面再去学学一定也能比肩大厨。” 发出去的消息前面变成了感叹号,系统提示“对方已不是你的好友“”,林慕河心底发凉,握手机的手都在颤抖。 不会做饭要被判几年啊,总不能是死刑吧! 程川是真的很忙,吃饭期间接了五个电话,他一边跟人打电话一边往池茵碗里夹菜,池茵偷偷把胡萝卜藏碗底还是被发现了,程川挂了电话后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胡萝卜:“不要挑食。” 池茵拿筷子戳着碗,说:“你这么忙,就不要赶着回来看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一个人在家里也可以的。” 程川看了她好一会儿,终于说:“我会回来,是因为想你,你不想我吗?” 池茵顿住。 “宝宝,我回来以后,你没有叫过我一声老公。”他伸出手,手掌贴在了她的脸颊,平静地说:“是我的错觉吗,你好像不想见到我。” “怎么会。”她试着像以前一样装乖撒娇,却发现自己的唇角僵硬,连笑容都挤不出来。 眼前的这个人对着自己微微皱起了眉,眼里直白写着警惕。程川不明白是这一切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是从什么时候起,她看向自己时,眼里只剩了毫无温情的防备呢? 果然还是不应该让她接触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以物换物的决策是错误的。 但心里又会有另一个声音冒出来:或许罪魁祸首另有其人。 他不愿多想,心里的惶惶不安又浮了上来,在见不到她时,程川就会陷入这种恶劣的情绪,他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陪在她身边,让她的眼里只看得见自己。 可现在这个方法已经行不通了。 “先吃饭吧。”最终他还是先松开手。 池茵默默地吞掉了一直以来都觉得味道很奇怪的胡萝卜。 午饭后池茵在楼上陪小兔,她拿起手机,才发现林慕河给她发了好多短信:“啊啊啊啊不要拉黑我,我在学了!!” “我会炒番茄炒蛋了!” “空气炸锅我会用了!” …… 最新的一条消息是五分钟前,林慕河说:“你喜欢吃什么我都去学,不要抛弃我π_π” 池茵用那个收废品的小号【AAA废品回收英子姐】重新加了他好友。 林慕河:“英子姐,你终于想起把我回收了!” 池茵笑了一下,打字说:“我不喜欢吃胡萝卜,你会觉得我挑食吗。” “嗯,这么巧?”林慕河秒回:“我也最讨厌胡萝卜,让我们一起偷偷把全世界胡萝卜苗都拔掉吧!” 33 做小三也要理直气壮 陷入恋爱的人总是藏都藏不住,开个周一晨会张助理已经看见林慕河偷偷对着手机笑了五次了。 会后公司那个八卦小群里果然在讨论林慕河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天天春光满面还满身香水味。有人艾特张助理,问他知不知道内情,张助理在群里冷静回复:“不知道,没听说。” 实际上宠物乐园经营权转让给池茵的后续工作都是张助理处理的,看到那份协议的时候他一边想着我跟有钱人拼了一边想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就是这个真爱身份有点特殊,张助理也没想到自己几个月前随口一说的玩笑竟然真的成真,总裁不仅爱上了别人的夫人,而且看起来还超爱的。 也不知道做自家老板当小三会不会影响公司股价,对方原配还是开娱乐公司的,手下水军营销号无数,万一打舆论战他们公司可打不赢啊。 张助理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未雨绸缪先做好公关准备趁现在去攒点营销号人脉,但面上还是一贯冷静专业,看不出任何八卦心理:“林总,下午有一场本市企业交流会记得要参加。” 林慕河正在抓紧时间处理工作文件,不然谈恋爱都没有时间。闻言只是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发现张助理杵在旁边没走,从文件堆里抬头看他一眼:“你还有事?” 张助理咳嗽两声,把交流会的出席名单递给他,委婉提醒:“成影娱乐的程总应该也会去……要不要派名安保陪您一起去?” 林慕河面无表情盯着他:“干嘛,怕我去了挨打?” 张助理嘿嘿笑了两声,没憋住笑,“那没有,我只是想提醒您打赢坐牢打输住院,一定要冷静!” “我又不是初中生我跟人打架,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林慕河对准门方向一抬下巴示意让张助理这个等着看热闹的快滚。等门一关了便立刻坐不住,进休息间对着镜子仔仔细细整理了一番发型,确认自己今天也是帅气逼人,肯定能力压程川一头。 算了,还是别碰见最好。 但天不从人愿,林慕河在门口的签到墙写完名字合影留念以后往会场里面走,还没踏进去便有一个人影先从里面出来——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一年前两个人这么迎面撞上还会凭借这些年的认识的情分虚假寒暄两句,但现在不行,从彼此眼里看见的只有厌恶,于是说出口的话也变得尖酸刻薄。 “让让,别挡我的路。” 程川冷冷看他:“这么宽的道,非要抢别人的?” 自己最引以为傲的身高竟然跟他刚好视线齐平,可恶,是不是偷偷垫了鞋垫。 林慕河在心里偷偷腹诽,面上却依然很嚣张地摆出了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什么叫抢,不是你站在这里就可以说你身边的都是你的,我只是觉得或许我更适合。” 程川脸色阴沉,语气阴冷得几乎是威胁:“不该越界的地方就不要踏足过来,毕竟才刚刚能站起来,谁知道哪天腿又断了呢。” 林慕河从容微笑:“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住你家也不是不行,毕竟你自己都答应过的,对吧?” 再聊下去可能真的就得叫安保了。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见两个人明明在聊天却聊得一方脸色越来越差便知道没什么好事。活动是官方组织的,负责主办的陈部长笑着走过来缓和气氛:“两位既然来了就不要在这里站着,不然还说我们不给座位,马上就开始了,先入座吧。” 两个人这才各退一步,却仍是相看两厌地背过身去各走一边。 陈部长看得在后面直冒冷汗,前两年也没说这两人不对付,怎么今天看着像是仇人似的。 交流会结束以后还有一次宴会聚餐,好巧不巧地将林慕河和程川安排在了一桌。陈部长在两人落座后才反应过来顿时有些紧张,但要重新给这两人的谁安排座位都会得罪人,幸好两人中间还隔着几个人,桌上其他人又话多活跃了气氛,才让这两人没当面打起来。 同在一桌的很多都是中年人领导层,有的还和林慕河父母关系不错,于是说话便也拿出了长辈口吻,关切地说:“我们这一桌,个个家庭美满幸福,就差你一个了,你爸妈可是盼星星盼月亮地盼你成家,跟你同辈的程川现在都有个漂亮老婆了,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啊?” 哪壶不开提哪壶,林慕河心想要是程川没结婚现在估计结婚的就是他了。 他堆了个笑容:“我这事还早,不急。” “哪能不急,你跟我说说,你现在有没有女朋友呀,没有的话咱们这一桌家里那么多小辈里总能挑出几个合适的。” 林慕河顿时觉得自己真是羊入虎口,桌上的个个老头都看他眼冒金光,觉得他是现成的金龟婿。 他看了一眼事不关己的程川,站起身端着酒杯朝着众人敬了一圈:“各位叔叔不用操心我,我这事也就只是等着我女朋友点头就能定了。” “哟,原来是已经好事将近了,哪家的姑娘啊,过年也没看你带回来。” 林慕河客客气气地回答:“没谈多久,她怕生,不急,再等等吧。” “谈了就行,谈了就行,我最怕你们这些年轻人现在一个个搞什么不婚主义,那多愁人。” 于是众人的话题便从给林慕河相亲变成结婚率下降人口降低等问题,酒桌上的人无论什么身份上了年纪张口闭口就是指点国家大事,林慕河把自己从里面摘出来便默默隐身躲了个清净。 只有程川默不作声地攥紧了手里的酒杯。 他不觉得林慕河在说谎,语气里的炫耀喜悦不像是假的,可如果是真的,那对方会是谁? 会不会是…… 喉间泛起腥涩的苦,需要用酒才能冲淡唇齿间的苦涩。他咽下酒杯里的酒,强迫自己游离的思绪回笼,又重新变成了那副波澜不惊的从容模样。 不会的,池茵还在家里等他回家,不会有人可以破坏掉属于他和她之间,那个温馨祥和的家。 不会有的。 34 别让我在深夜里流泪 程川的酒量很好,从前生意场上觥筹交错,再多酒下肚依然面不改色。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他觉得自己的头很痛,回家时迈出的步伐都变得沉重。 池茵还没睡,刚带着小兔从外面散步回来,她以为程川应该还有一阵才回来,于是就抱着小兔坐在楼下玩,小兔每次在三楼以外的地方都会特别兴奋开心,池茵被它扑倒在地,小兔兴奋地摇着尾巴往她怀里拱。 她就这么抱着小狗顺势躺在地上,自言自语:“小兔你是不是很开心呀?” 小兔从她怀里挣脱,对着门口大叫。 池茵这才发现程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他站在门口,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刚刚还很开心的笑容立刻被替换成了紧张,小兔很少见到程川,对它而言程川就是陌生人,于是更加大声地吠叫,想吓走这个不速之客。 池茵赶紧上前想抱起小兔:“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先带它上楼!” 为什么呢?她对待一只狗都会有那样的笑容,可是为什么在看向他时,连一点残存的笑意都不肯施舍了。 程川没有让她走,他拉住了池茵,将她抱在了怀里。 池茵第一反应是想推开他:“我身上有狗毛……” “不重要。”程川臂弯圈得更紧了一些,他能感受到她的体温,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这些都是此时此刻给他安慰的支撑,他做不到放手。 池茵就这么被他默默地抱着,她以为他会吻她,以为会像以前一样抱着抱着就变成了做一些暧昧旖旎的事,可是程川什么都没有做。 他只是头埋在她的颈窝里,然后池茵感受到自己颈边传来了温热的湿意。 “你还爱我吗?”她听见程川问。 爱?池茵连爱是什么都不知道,不知者无畏,从前程川也会不厌其烦地向她追问“你爱我吗”,她便会随口回答:“我当然爱你。”哪怕没有多少真心,也能哄得程川眼底满是柔情。 可现在她竟然觉得这个字难以脱口,爱不是轻飘飘的话语了,它好像有了实质所以变得沉重起来,而这份富有重量的礼物不该是送给程川的。 至少她的心不想。 池茵的沉默换来了程川摇摇欲坠的虚弱,他抬起头,握住了池茵的肩,让她和自己对视。池茵这才发现程川的脸上是病态的苍白,眼底泛着红血丝,用从来没有过的悲伤神情看着她:“宝宝,你不爱我了吗?” 好奇怪,她看着这样卑微难过的程川,并没有为他的痛苦而感同身受,反而心里升起了异样的快慰,哪怕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点点而已,可这一点点也像是填补了那些漫长日子里一直沉默的伤痕。 也是在这一刻,她终于确定,她不爱程川。 程川知道自己没有喝醉,可他却很难维持一贯的冷静体面,他固执地抓住池茵,一遍遍地向她乞求答案。 可始终没有得到过答案。 到后来程川的记忆变得有些模糊,他好像是晕了,但不记得是怎么晕的,恍惚间只听见池茵打电话给谁,问程川突然晕倒了怎么办,是不是又被狗毛憋死了。 等再睁开眼是在医院,陆景兰鼻梁上架着副眼镜,捧着本大红底的婚姻法在研究,听见他醒来的动静眼皮也不抬:“醒了?” 程川的手背还插着输液的针头,他皱眉:“我怎么在这里?” “肺炎。”陆景兰淡淡看他一眼,“这么大的人了还能把感冒拖成肺炎,真是一点也不让省心。” “太忙,忘记了。”程川往门口看了一眼:“池茵呢?” “上班去了。”见他表情不怎么好看,陆景兰就知道他又在想什么,她毫不留情地说:“你又不是什么癌症,难道还要她专门请假来陪你?要不是今天刚好赶上我没课,我也懒得来看你。” 程川没说话,他盯着自己手腕上淡淡的半月疤痕出神,那是刚开始教池茵说话的时候,她在他手腕上留下的疤。 他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第一次见到池茵的时候。 那年他才十七岁,最好的朋友约他去山上露营,于是他去了。可是等待他的是蓄谋已久的绑架,他看见曾经交付过信任的朋友满脸愧疚地对他哭说:“没办法,要是不这么做,我会被打死的。” 朋友的爸爸赌博欠了几千万,最后走投无路将主意打在了程川这个富家少爷身上,朋友只能被迫沦为帮凶,绑架他的人拿了钱又怕担责,便有了撕票灭口的想法。 在动手前,朋友又后悔地跪在他面前,解开他身上的绳子让他快跑。 荒野山林的夜里看不清楚路,加上被绑架的这段日子吃下去的东西也很少,他的体力很快被消耗殆尽,最终一脚踩空,摔下了山崖。 崖边横长的树枝作为缓冲救了他一命,但即便如此掉下来的时候,他依然浑身是伤,身上全是触目惊心的血污。 池茵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 她很瘦,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只有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干净得发亮,程川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瘦的一个小孩会有那么大的力气,轻而易举地就将他背回了那个破得连天花板都是用长满树叶的树枝搭成的屋子里。 很难想象现代社会还有这么近乎原始人的生存方式。 后来他才知道,池茵是被遗弃在山里的,同样被遗弃在山里的还有一个老哑巴,老哑巴得了癌症,孩子不想花钱治病便将他扔在了这座山里,可是他却活了下来,不仅活了下来,还捡到了池茵。一个哑巴,一个被丢弃的孩子,却依旧顽强地在山里活了很久。 池茵七岁的时候哑巴死了,于是这座山只剩下了年幼的池茵。 哑巴年轻的时候是进山打猎的,他教会了池茵很多生存技能,也只来得及教这些了。 池茵就这么一个人在山里又待了好几年,一个人也会有孤独的时候,所以当好不容易遇到第二个和自己一样的生物时,她决定把他捡回去给自己当宠物。 她经常会捡一些动物回去,兔子,松鼠,甚至还有山里的猴子,有些后来跑掉了有些死掉了,她都把它们统称为宠物——当然,那个时候池茵不知道什么叫宠物,她只觉得这座山林里的东西都是她的,她随便带点东西回去是应该的。 程川被池茵随便塞了点野菜和水勉强活下来了,他的腿断了,其他地方应该也出了问题,程川感觉自己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可荒山野岭寸步难行,他唯一能获救的机会就是眼前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野人。 后来……后来的事他很少想起,他不敢想起。但真切存在的伤痛不会因为逃避就能不复存在。 是池茵带着他走出了大山,又刚好到刘大龙家里借电话求助。那个时候的程川几乎是靠着意志力挺下去的,在向家里打完电话以后便彻底不省人事。 所以他不知道因为冒充他向程家打电话的人太多,程家只派了几个离得最近的人过来核实真假,于是他们只带走了程川。不会说话,一无所知的池茵这么被丢下了。 一开始带她回家对她好只是因为负罪心理,在她最噩梦缠身那几年,程川也同样没睡过好觉。他的命运就此和池茵捆绑相连,池茵痛苦的时候他也绝不让自己好过,日子久了,便会生出错觉,这个世界上只有他和她最亲密无间,也只有他和她不会彼此伤害彼此背叛。 他看着池茵这株千疮百孔的野草坚韧地长出了新芽,看着她在阴暗的泥藻里也能开出花,于是他成了那个小心翼翼为她罩上玻璃罩的人,嘴上说着是怕她被伤害,实际上恨不得她的好只能被自己一个人看见。 因为认识太久了,池茵已经长成了他生命里的一部分,所以连别人一丁点的窥伺觊觎都无法忍受。 所以当知道池茵和余潜的事时,他心里的妒意将他的理智、教养烧毁得一干二净。 只要让池茵眼里只能看见他,只属于他就好了。 他花了很多时间,很多精力,才将池茵留在了这一片只属于他的方寸天地间,可他没想到,被他修剪的枝叶依旧固执地蔓延向远方。 那么现在,他要怎么才能留住她呢? 35 永垂不朽的爱 程川连续住院住了三天,池茵也每天下班往医院跑了三天。 对此林慕河感到十分不满,由奢入俭难,本来他都默认池茵的下班时间已经是和他的二人约会时间了,结果程川一回来,他的幸福又被抢占了一大半。 甚至他想跟着去医院的,花店里的菊花他都提前订好了,比程川上次拿的那束数量多了三倍,就等着去医院把程川气得要死要活最好是突发疾病撒手人寰。可惜池茵不给他这个发挥空间,在医院门口把他赶走了。 林慕河不太高兴地想,早知道昨天晚上就不提醒池茵把程川送医院了。 唉,要是她能离婚就好了。虽然嘴上说着不要求池茵因为他而有任何改变,只要像现在一样安静地陪在她身边就足够了。可是心里还是抱着期待,谁不想光明正大地跟她牵手约会,堂堂正正地站在她身边呢。 但这些话他也不敢对池茵说,他怕池茵觉得他不安分得寸进尺给她带来麻烦了,到时候说不要就不要他,他连当小三的机会都没有。 池茵来医院也不是奔着照顾人来的,她坐在病床旁边看陆景兰给她削苹果。她觉得妈妈真厉害,竟然可以削完一整个苹果都不断皮,于是为了看陆景兰多削几次苹果,她一个人吃了两个苹果。 程川吊着点滴也要工作,他从面前那堆报表数字里抽身,看了一眼池茵准备往嘴里塞第三个苹果时,终于出声阻止:“少吃点,等会肚子疼。” “才两个苹果而已。”陆景兰每次溺爱池茵都溺爱得毫无道理,“她爱吃什么就让她吃,你不要整天都想管着她,茵茵又不是小孩子。” 池茵终于想起来程川才是那个病号,把即将送到嘴边的苹果又递到他面前:“你吃吗?” 程川盯着上面还残留的浅浅牙印,没忍住笑,觉得她好可爱,便张了嘴。 护士进来给程川拔针头,看到这一幕忍不住道:“你们夫妻感情真好。” 程川听见池茵小声嘟囔说:“白雪公主的后妈也会给她吃苹果,她们感情也很好吗。”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忽然觉得其实自己好像也并不了解她那些天马行空的奇怪想法。 拔完针头做完肺部检查以后就可以出院,池茵去拿检验报告了,陆景兰在门口等她的司机时突然开口:“吵架了?” “没有。”他沉声道。 “我又不是看不出来。”池茵不在时,陆景兰语气总是很冷硬:“我很早就说过,你的控制欲太强了不是好事,她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笼子里的宠物,迟早会有感到不舒服的时候。过去你还能拿保护她当借口,可现在事实证明她对这个社会适应得很好,过去只是一直在迁就你的私心。” 车已经到了医院门口,陆景兰走之前对他说:“对我而言都是我的孩子,我当然希望你们的婚姻能够长久。可是偶尔我也会思考,如果你不是我的孩子,我会不会同意她跟你结婚。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甚至会感到羞愧。我们都没有问过这段婚姻是不是她真正想要的,你不觉得其实我们都对她很不公平吗?” 不公平吗? 可是什么是公平,他和她已经认识了十三年,连伤口都紧密相连。明明是他一直在她身边,如果他拱手让人,这对他来说难道就公平吗? 爱本就是不堪而自私的。 司机在前面开车,程川和池茵一起坐在后座,一路上池茵包里的手机在震动,她最近的电话好像一直很多。 在医院的走廊,在露天的阳台,在她以为他不知道的地方,她和别人热切地聊着天。 程川淡淡道:“不接吗?”。 池茵的手攥紧了挎包的带子,她背的是公司仓库里去年没卖完的周边帆布包,很大,可以装很多东西,手机光从里面隐约透出来。 她在程川的注视下从包里拿出了手机,屏幕上的来电姓名写着向乔。 两个人紧绷的神经都松懈了下来,池茵看了一眼面色如常的程川,点了接通。 向乔:“茵茵,你有没有看到我办公桌那个U盘啊,就是红色外壳那个。” 池茵回想了一下:“好像没有。” “救命啊,我记得我好像顺手放你桌上了,天呐我的PPT都在里面,你要不找找看是不是你走的时候不小心装包里了。” 池茵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翻着包,帆布包软塌塌的不好找东西,她就干脆一股劲地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在了座椅上,果然,在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里找了那枚红色的U盘。 “找到就好。”向乔舒了口气,“你明天带给我吧。” 池茵的包里什么东西都有,办公室文件柜钥匙,仓库钥匙,纸巾……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文件资料,各种周边产品,甚至还有小兔的狗绳。 程川帮她把东西一件一件放进包里,“其实不常用的东西你可以拿出来,不然包里东西多了你会难找。” 池茵不太在意这个,“没事,又不重。” 他想起池茵上初中的时候也是这样,书包里总是装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小卖部的零食,喝剩下的汽水,上课时开小差的涂鸦纸……总是找试卷的时候就找不着,翻来翻去书包乱成一团,程川便每天帮她整理一遍书包。 有一次他甚至从池茵的背包里翻出来一只青蛙,问她哪来的,她说是同学送的。后来才知道是同学为了吓她往她抽屉里塞的,她却一点不害怕,美滋滋地装包里想带回家养。 他不同意,她就抱着他胳膊撒娇喊哥哥你最好了。 哥哥。 好像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听她这么叫过自己了,过去厌烦和她毫无血缘的兄妹关系,只想打破那层禁忌,可如今愿望成真,竟然会怀念十几岁时天真无邪的过去。 只可惜她的包里再也不会跳出来一只青蛙让她这么依赖他了。 程川的手碰到了一个方型木盒,线条精致流畅,开关锁扣都是纯金制成,他觉得这个包装眼熟,果然在锁扣下方找到了一串编号印记,是那家他知道的高端拍卖行才有的防伪编码。 池茵把其他的东西都已经装进包里,但觉得包的重量好像不太对劲,似乎少了什么。没想到一抬头就看见程川手里拿着林慕河之前送她的那对袖扣。 当时她已经还给林慕河,结果这个人根本不珍惜东西,随随便便就扔在了副驾驶的座位底下,池茵说了他几句,他就嬉皮笑脸地把东西塞她包里,然后凑上来撒娇说你骂我败家的时候好像我老婆。 于是池茵被他这么一插科打诨,就忘记了自己包里还有这个东西。 “这个是……” “这个是……是我买来的礼物。”她忍着钱从手中溜走的心碎感,说:“送你的。” “是吗?”程川看向掌心里那对不起眼的暗色袖扣,“怎么想到买这个的。” 池茵很不会说谎,视线飘忽得不敢和他对视,结结巴巴地说:“那个……上网觉得好看,就想着买给你了,还没来得及给你惊喜,你要是不喜欢就退了吧,我重新买一个。” 后面那句带着真切。 “不,我很喜欢。”程川勾起唇,可眼底全是冷意。 ·1940年,法国女设计师jade为亡夫而设计的一对袖扣,后来在战争中遗失,几近辗转落在了国内的收藏家手里,于年初在嘉德拍卖行进行拍卖展出。袖扣明明黯淡无光,那群人却要给它起了一个庸俗的名——永垂不朽的爱。 当时的拍卖会他就在现场,那天拍卖会成交价最高的两件藏品,第一件是他拍下来送给池茵的项链,第二件是这对袖扣。 所以他当然清楚地记得——买家是林慕河。 36 战火纷飞 会客室的房门紧闭,因为隔音太好所以听不见里面的一点动静,张助理在门口来回踱步,在纠结自己要不要推门进去看一眼,万一打起来了呢? “你在干嘛,摸鱼都这么光明正大。”会客室外面正对着周秘书的工位,她盯着已经在自己旁边晃了好半天的人,探听八卦:“诶,刚刚和林总一起进去的那个男人是谁啊,好帅。” 旁边的Annie也凑了个头过来:“好像是成影娱乐的总裁吧,就是那个之前在颁奖礼露面因为长太帅还上过热搜的。” 周秘书:“哇,我以为像我们林总这种帅得像小说男主的总裁已经是万里挑一了,竟然还有,我们和成影最近有什么业务联系吗?没听说啊。” 知道一切的张助理在心里腹诽:是没有业务联系,但是有情感联系,我们林总当小三终于还是被正宫找上门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程总是个体面人,没有风风火火地带着横幅挂上公司大门,也没有往网上甩几百页的PDF当众揭露咱们老板的小三行径,竟然还能心平气和地面对面坐下来谈。 要知道今天上午在看到程川出现在公司时,张助理差点冷汗都下来了。正想哆嗦着掏出手机提醒林慕河快跑时,林慕河却一脸淡定地出现了,脸上挂着笑容:“哎呀稀客,快给程总泡杯绿茶,绿的好,最近天热防中暑。” 张助理看了一眼沉着脸一言不发的程川,心想:太过分了,要不是林慕河是给他发工资的人,他都想骂几句这么不要脸的小三了。 最后怕真的打起来,给两个人泡了杯茉莉花茶。 玻璃杯上还漂浮着浅色的茉莉花瓣,林慕河把它吹到旁边,淡定地喝了一口,抬眼看向对面的人:“程总今天这么闲,怎么有空往我这里跑,我们好像也没这么熟吧。” 程川懒得跟他废话:“离她远一点。” “一般别人说这种话都会甩出一张支票的。”林慕河毫无羞愧之意,反而笑眯眯地说:“说吧,要多少你才能跟她离婚?” 说完又觉得自己这个嘴脸好像有点惹人厌,电视剧看多了有点信手拈来了,林慕河把程川面前那杯茶挪远了点,怕他真的往自己脸上泼。 程川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这个面目可憎的人,他不觉得池茵是真的喜欢他,只是一时新鲜而已,就像是小孩子得到了一件新玩具,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丢弃。 只是这个人太猖狂,太碍眼了,玩具就该有玩具的自觉,应该被丢弃在阴暗角落里,而不是处处留下显眼的痕迹。 “你以为她会为了你跟我离婚吗?”程川语气嘲讽,又带着几分正宫的自信笃定:“她应该连一句承诺都没给过你吧,像你这样的人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像老鼠一样恶臭赶都赶不走,仗着她施舍的一点好意就洋洋得意,天真幻想能留在她身边,但结局都是一个下场。” 林慕河又喝了一口茶,在思考如果在这里殴打程川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不得不说张助理很是未雨绸缪,那杯茉莉花茶帮林慕河压下了心里的火气,他故作轻松地说:“可是她跟我一起很开心呀,你要是真的这么自信坚定认为她不会离开你,今天就不会来找我了。” 两个人都知道怎么踩住对方的痛处,程川冷笑:“她跟狗玩也很开心,你认识她多久,真的以为自己很了解她吗?” 修长的手指在面前的茶几上轻点,无名指的戒指亮得晃眼,林慕河听见程川说:“我跟她认识了十三年,你还在玩泥巴的时候我和她就已经一起经历过了生死。你现在看到的关于她的一切都是我陪着她一路走过来的,如果没有我,她根本不会站在你面前,你连认识她的机会都没有,所以你凭什么以为自己可以取代我。” 林慕河瞪着他,说:“认识十三年很值得骄傲吗,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小孩吧,死变态。” “随便你怎么说,但是我和她在一起这么久,是不可争辩的事实,所以劝你放下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你赢不了我。” 哈哈,根本赢不了什么的,我听不懂。 在情敌面前破防是件很丢脸的事,所以就算心里再怎么愤怒,林慕河还是要装作得淡定从容:“这种事你说了不算,得她说了算。你跟我在这里打嘴皮子仗也没什么用,有这个精力不如思考一下怎么提升一下魅力,没记错的话你今年都三十了,年老色衰总是比不上更年轻的,老婆喜欢上别人也是人之常情。” 他站起身,作出赶客的姿态:“恕我不送了。” 程川也起身,朝他靠近了一步,吐出带着怒意的两个字:“贱人。” 作为月薪三万的优秀员工,张助理有着非常敏锐的警惕性,所以当听见里面隐约传来杯子落地的声音时,第一时间冲了进去并反锁了房门,以防出现其他吃瓜人士留下拍摄罪证。 林慕河正抓着程川的衣领往他脸上揍,看见张助理进来时还愣了愣,心想自己也没跟他定好摔杯为号啊。 他就这么愣神的一秒内,就被程川反手往脸上揍了一拳。 林慕河恼怒:“我就知道你嫉妒我的脸!” 两个人打得不可开交,张助理想拉架都无从下手,最后深吸一口气,祭出杀器:“别打了,再打我给池茵小姐打电话了!” 这句话比喊报警管用,两个人都及时收了手。 林慕河嘴角青了一块,程川的眼角也红肿着,张助理站在中间把偃旗息鼓的两个人隔开以防战火重燃,最后对着程川说:“程总我带您走专梯下去吧,那边人少。” “不准,那是我的电梯,凭什么让他坐。” 张助理在心里翻白眼,好好的领导做了小三就像被夺了舍,为什么走专梯你还不清楚,现在是下班时间挤电梯高峰期,难道要程川顶着脸上的伤去昭告天下被你这个第三者打了吗,公司的股价还要不要了! “您别介意,我们林总开玩笑呢。”张助理挤出笑容,客客气气地把程川送出去了。 等人走后,林慕河慢条斯理整理了一番被弄乱的发型和衣服,然后掏出手机调整角度拍了个照,发给池茵:“呜呜呜走在路上遇到了一个精神病把我打了,好倒霉。” 池茵刚坐上电梯,看到这条消息震惊了一下,光天化日竟然真的会有精神病打人,太可怕了。 她问:“报警了吗?” 林慕河:“没有,跑太快了。” 池茵:“长什么样啊?” 林慕河:“……是个老头,又老又丑。” 池茵:“老头你还打不过啊?” 果然不能以正常的逻辑和池茵沟通,林慕河卖惨卖歪了,还反而被质疑了一番实力,他解释:“我比较尊老爱幼,看他是个老头让着他了。” “哦,那你真善良啊。” “是啊,善良的人没有好报。”林慕河说:“所以你等会愿意陪我这个善良倒霉的人吃一顿饭吗,我们已经一周没有见面了。” 池茵犹豫片刻,还是切换聊天对话框发消息给程川:“你等会回家吃饭吗?” 眼角的伤实在是不太好看,虽然知道林慕河的话当不得真,但还是有些如鲠在喉,不想被池茵看见这么丑陋的样子。 他回复:“要加班,这两天先不回来了。” 池茵松了口气,“好,那你注意身体,不要太累了。” 程川看着她发来的几个字,还未完全平息的怒意消褪了下去。 没关系,至少她关心的人是我。 37 雨一直下 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去学了做菜,从此也是能下得厨房的小贤夫,林慕河说什么也要给池茵展示一下厨艺。 林慕河一个人住,两百平的房子除了必要的家具外没什么格外装饰,倒不是因为信奉极简主义,而是他不喜欢家里有外人,于是阿姨一周来打扫一次,平时为了保持干净整洁就尽量少放没用的东西,觉得这样的住所干净省心。 但现在从厨房转身出来看见池茵坐在地毯上拼他怕她无聊给买的模型拼图,看着零件块乱七八糟地散落一地时,心里又满是幸福地觉得——其实这才叫做家。 池茵拼这种模型没什么耐心,全靠力气,也不管连接处的凹槽是否对得上,靠蛮力硬怼进去就行了,最后拼出来一个手臂长在后背上的畸形物种,她心满意足地拍了个照,觉得自己真是手巧心灵。 林慕河炒完最后一个菜出来,看着她冲自己展示的成品,虽然看不懂她拼了个啥,但还是溺爱地夸赞:“你也太厉害了,简直是天才!” 甚至把他爸给他的古董花瓶外面的玻璃保护罩给拆了下来,罩在了这个成本价五百块的拼装模型上,很开心地把它摆在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情绪价值给够了,池茵也很开心,往那个玻璃罩上签了一个名。林慕河很不要脸地往旁边也签了自己的名字,甚至加了一个前缀:“唯爱”,连起来看就变成了——池茵唯爱林慕河。 池茵一脸纠结:“不能这么写吧……” “这里是我家,还不准你只爱我一个?”林慕河又添上下一句:林慕河唯爱池茵。后面紧跟五个心。 好丑,有点像初中时校门口奶茶店墙壁上那种爱来爱去的便利贴纸,池茵有点怀疑他今天被打到脑子了所以心智倒退,既然这样就让让他吧。 林慕河做的都是最基本的家常菜,番茄炒蛋、青椒肉丝、莴笋清炒虾仁,还有一道白菜豆腐汤。味道中规中矩,不难吃,但跟程川比也确实相差甚远。池茵吃了两口就说饱了,林慕河劝她多吃一点被她拒绝,他沉默片刻,说:“你不会是嫌我做得没有程川好吃所以吃不下吧!” 池茵幽幽看他一眼,叹气:“你既然都知道,何必问出来呢。” 她可是考虑到他今天被打了一顿本来就很难过了,就不要雪上加霜伤害他,才没有把实话说出来的。 林慕河自己吃了两口,好像确实不怎么样,但还是不死心地问:“真的比不上吗……” 池茵毫不犹豫地点头,又安慰:“没事,你也不当厨师。” 他语气哀怨小声道:“可是我想当老公嘛……” “什么?” “没什么。”林慕河拿出手机,“我给你重新点份餐吧。” 最后池茵吃完了新送来的鱼子酱蟹黄饭,满意地擦嘴:“下次不要做这么为难人的事了。” 她说的是为难她吃不好吃的饭,落到林慕河的耳里就是池茵让他别自己为难自己做饭。他心里升上一阵暖意,觉得池茵果然对他和程川不一样,程川就是家庭厨子,而他是被心疼的那个。 吃完饭时间还早,两个人便随便找了部电影看,电影太文艺,池茵看着看着就犯困,靠在林慕河肩膀上睡着了。 林慕河也压根没在意剧情,眼睛全长在池茵脸上了,他侧头看着池茵恬静的睡颜,只觉得这一刻快要被幸福淹没。 白天被程川当面说的那些话总有几句是戳中了痛处,他和池茵认识满打满算也才六个月,六个月和十三年中间的距离犹如相隔天堑,脸皮再厚如他,也不得自己真的在池茵心里的地位会胜过程川。 可是那又怎么样,至少此时此刻和她在一起的欢欣喜悦都是真实的,如果真有一天她会为了程川再一次抛下他,现在和她经历的这些幸福时刻也够他抱着回味追忆一辈子了。 所以,他真的没有遗憾了。 他不会让她为难,不会逼着她一定要做一个选择,他尊重她所有的选择,哪怕被舍弃的那个人是他。 怕池茵靠着他睡脖子疼,于是林慕河就让池茵平躺睡在了沙发上,自己就坐在沙发旁边的地毯边,头靠在池茵的旁边盯着她睡觉,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池茵只睡了一个小时就醒了,入眼是陌生的天花板,她愣了几秒钟才想起来自己在林慕河家里,一转头就对上了林慕河凑得很近的那张脸。 她眨眨眼:“你在干嘛?” 要是告诉她自己就这么看她睡觉看了一个多小时,会被当成奇怪的变态。于是林慕河在空中合掌拍了两下:“……我在给你拍蚊子。” “哦,谢谢你啊。”池茵慢吞吞地坐起身来,问:“几点了?” “还早,不到八点。”林慕河也重新坐回她旁边,搂住她的肩:“我们换部电影看吧。” 最后池茵被那个封面两个血腥大字的国产鬼片吸引:“要不看这个吧,这个提神,不会犯困。” 林慕河心里也暗暗高兴,恐怖片好,到时候池茵害怕了可以往他怀里钻,他害怕了也可以往池茵怀里钻。 但众所周知,国产恐怖片没有鬼,还会莫名其妙出现擦边的恶俗戏码。 当电视上出现莫名其妙的激烈床戏时,林慕河尴尬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我……我……我没看过!我平时也不看这个!” 池茵倒是一脸淡定:“我平时也不看这个,哇,这是我能看的吗。” 好不容易熬过床戏,林慕河刚松了口气,去倒了两杯可乐来压压惊,结果不到十分钟,又开始演配角的床戏。 “这什么破电影!”林慕河从手机里翻出评分软件毫不犹豫打了一星差评:“太过分了,别人亲个嘴都不能过审,你个电影从头擦边到位,仗着自己是烂片没看人就为所欲为!” 池茵说:“还好吧,人家拍戏也不容易的,你别太挑剔。” 太善良了我的宝宝,林慕河为了她这一句话把一星改成了二星。 电影看到结尾的时候,主角在倾盆大雨的夜晚醒来,才发现一切都是自己做的一场梦。林慕河没看过这么烂的电影,烂得笑出了声,池茵竟然还很认真地感慨:“幸好只是梦,不然他们可真惨啊。” 又是一阵轰鸣雷声,电影已经开始滚动字幕,但雨声依然不绝,这才发现是外面真的下起了雨。 林慕河起身去关了窗,看着外面的暴雨说:“等雨停了再送你回去吧。” 上次因为路上遇到暴雨而遭受的意外事故还心有余悸,池茵也点头:“好的。” 程川的电话打来,池茵接起,听见程川在那边问她一个人在家里害不害怕,要不要他回来陪她。 “不用!”她紧张地说:“我一个人可以的,外面雨这么大你回来也不安全,有小兔陪我,我不怕。” 林慕河一听是程川,池茵还为了他拒绝程川,便嬉皮笑脸地凑过来,学着小兔的声音在旁边狗叫了两声。 池茵瞪他一眼,去捂他的嘴,林慕河拉着她的手在唇边亲了两口,嘴角快咧到耳根。 程川听见了小兔的声音,也稍微放下了心,又温声聊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电话一挂林慕河就控制不住乐得笑出声,池茵只觉得莫名其妙:“你在高兴什么?” “没什么。”林慕河又学狗汪汪叫了两声,还很得意:“原来我是你的狗。” 哇,神经! 池茵推开他,有点嫌弃:“小兔那么可爱,你才不能跟它比。” 林慕河又重新贴上来,“好吧,那我是你的舔狗。” 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两个人在沙发上亲吻,雨声盖不住亲吻的声音。 雨没有丝毫要停歇的意思,连带着风声撞向玻璃窗,窗框发出了轻微的摇晃声。 “感觉今晚回不去了。”池茵抽空看了一眼玻璃窗上连绵的水痕。 “嗯……没事,明早我送你回去也行。”林慕河贴着她的唇说。 身下的人被亲得唇也发红,眼也朦胧,暴雨倾盆夜,她又看起来毫无防备,一切都像是天时地利的最佳时机。 但林慕河还是起身,把她凌乱的裙边重新整理好,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柔、不含情欲的吻。 “等会你睡我房间吧,我睡客房。” 后半夜的暴雨预警被升级成了红色,隔几分钟就有一个雷炸得人心惊肉跳。程川把因为前两天住院而耽搁的工作文件都看完以后,还是不放心地给池茵打了个电话,没有接通。 眼皮不自觉地轻颤,心里总涌上不安,程川站在落地窗迟疑了片刻,还是转身穿上外套拿了钥匙决定往家里赶。 路上因为看不清路况,险些撞上被风刮倒的树干。 回到家,寂静一片,他轻手轻脚换鞋回房,怕池茵已经睡了自己会吵醒她,结果推开门,走到床边,借着闪电炸开的一瞬间光亮看清了空无一人的床上。 手指已经不自觉地在掌心里捏紧攥成拳,程川上了很少去的三楼,那只狗警觉地听见脚步声走到围栏边,对着他叫了两声。 程川这才发觉和刚刚电话里听见的狗叫声不一样。 浑身上下都在发冷,程川又打了一遍池茵的电话,这次接通了,是她因为犯困而含糊不清的声音:“喂?” “宝宝,一个人在家里害怕吗。”程川听见自己的声音温柔,可玻璃窗上隐约倒映出他冰冷阴沉的一张脸。 “啊?……哦……我不怕……小兔在呢……” “好。”程川说,“那你睡吧,注意晚上冷,盖好被子。” “嗯。” 几乎是池茵刚挂电话,手里的手机便被他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四分五裂的零件散了满地,像他的心一样。 38 坠落 池茵没有发现那天夜里程川回来过,程川也没提过,他对她表现得态度一如既往,甚至比以往多了几分宽容,也不再干涉她出门的自由,那段日子池茵神清气爽得连看薛逢都觉得顺眼了许多。 八月末迎来了成影娱乐七周年,周年庆典规模办得空前盛大,所有邀请到场的嘉宾都要为其准备定制的周年礼盒,因此池茵所在的负责周边制品的分公司工作量也格外巨大。 她忙得天天和同事一起加班,打样、筛选次品、清点数量、检查包装、核对礼盒清单与嘉宾名单……繁琐得让池茵头一次感受到了工作的熬人,公司的灯都没灭过,大家都是三班倒,向乔直接睡在了员工宿舍。池茵每天下了班回家倒头就睡,困得连洗澡都是程川抱她去的。 浴缸里的水温正好,池茵一进去就安详地闭上了眼,觉得尸体暖暖的。程川在给她抹洗发水,看见她这幅样子说,“累了就直接回家,又不会有人为难你,何必这么拼。” “……其他人也很辛苦的,我更不能逃跑了。” “就这么喜欢这份工作?” “不知道。”池茵闭着眼,困得声音有气无力:“……也不算喜欢,但觉得这样比以前好。” 程川替她洗完澡,帮她吹干头发后抱到了床上。池茵已经彻底睡着了,程川凝视着她的睡颜,良久,低声道:“可是我更喜欢以前。” 周年庆当天池茵没有和程川一起出席,她躲在最末排的员工席和向乔坐在一起。以前的周年庆活动分公司的人只有管理层能参加,今年普通员工还是第一次收到邀请。向乔开心地盯着这个看,那个看,抓着池茵的手激动地说:“第一次肉眼见到这么多明星,总算有在娱乐公司打工的实感了!” 池茵不太感兴趣,她穿着员工制服素面朝天,怕有人认出自己还戴了个黑色棒球帽,帽檐压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典礼开始前,林慕河给她发消息:“我也来了,你在哪?” 池茵只说自己在员工席,员工席三百多号人,池茵不觉得他能找自己的,没想到过了一会儿林慕河便走了过来,自然地坐在了池茵旁边的空位上。池茵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往你们这片区域多看了几眼,一眼就认出你了。”林慕河脑袋凑过来,从帽檐下和她对视:“ 我比别人都厉害吧。” 池茵觉得他莫名其妙,不知道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凡是有程川的地方林慕河都会刻意打扮一番,今天也不例外。衣冠楚楚的帅气男人跑到员工席来,看穿着打扮都不像是普通人,自然有些惹眼,池茵注意到周围投过来的视线,推开了他:“你别在我旁边待着。” “一周没见面你就对我说这个。”他尾音拖长,装委屈:“你都不想我吗,我天天都想见你。” 池茵不为所动:“我都要累死了,怎么可能有空,你快走吧,别影响我。” 林慕河被她一巴掌赶走了,手臂上的痛感久久不散,被打了还笑得春心荡漾,觉得池茵真厉害,打人都比别人痛,以后万一家暴他,他就可以倒下讹她,让她下半辈子都得对他负责。 林慕河的位置在第一排,程川上台发言的时候一抬头就能看见那张令人讨厌的脸。按理说第一排应该都是留给投资方,林慕河坐不到这么前面的位置,他总怀疑程川不安好心。 果然,在程川提到来年规划时,林慕河的眼皮跳了一下。 “影视基地是我们公司明年的重要项目,修建选址在连原山,很多人可能都没有听过这个地方,是一个很偏远的山林。”程川笑了笑,眼底露出难得的柔和:“那是我和我太太刚认识的地方,很多年前她在那里救了我,没有她就不会有我,所以影视基地也是我想要送给她的一份礼物。” 池茵听见向乔在旁边感叹:“哇,之前一直听说我们程总爱老婆,但是能爱到这种程度也是少见了。” 她没有感动,心里升上隐隐的不安,想起身离开。 “今天我的太太也在现场,这段时间为了和大家感同身受,她在六公司待了很久,体验最普通的基层员工生活。我相信等明年影视基地建成以后,作为新的分公司负责人,她也会带领大家走向更好的未来。” 人群中那么多张脸,程川似乎一眼就锁定了她在哪里,遥遥相望间,池茵听见程川温声地叫她的名字:“池茵,你喜欢这个礼物吗?” 在场下媒体此起彼伏的快门声中,林慕河表情难看坐在原地,程川察觉到他宛如实质的杀人目光,礼貌得体地对他轻轻点头。 今夜过后,大家都知道程川的老婆是池茵,深情捆绑上商业利益,以后想离婚都没那么容易。而林慕河就只能永远做那个见不得人的地下情人。 程川想,是我赢了。 池茵没有感到开心,她先一步回家,手机一直震个不停,有来自公司同事的消息,也有向乔和岳枝的电话,余潜的问询……她一概不理会,只是抱着小兔坐在楼上发呆。 程川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在楼上抱着小兔睡着了,他俯身想去抱她,小兔警觉地睁眼对着他叫,池茵被吵醒,见到是程川,微微皱眉。 “困了就去床上睡吧,早点休息。”他的手还没搭上她的肩,就被她躲开,落空的手停滞了三秒,他收回手,问:“你不高兴?” “没有。”池茵放下小兔起身下楼,他跟在她身后:“为什么不高兴,你不喜欢吗?” 池茵不想回答,他却攥住了她的手腕,程川的那张脸蒙上阴郁,他神经质地又重复了一遍:“宝宝,你为什么不喜欢呢?” “我为什么要喜欢。”池茵的语气有些疲惫,亏她还因为程川最近变好了而感到开心:“你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没有问过我想不想要,为什么总是这样呢……” “是吗。”程川看着她,忽然笑了一下:“你不想要影视基地,是因为他送了你宠物乐园吗?” 池茵心底猛然一跳,她看见程川表情露出了真切的疑惑:“为什么呢,你宁愿要他的东西都不肯要我的,明明影视基地更贵更值钱,你为什么不要?” 她试图辩解:“我没有……只是你没有提前跟我商量,你今天当着那么多人公布我的身份,你也没有问过我。” “为什么不能公布你的身份。”他看着她,“我们之间难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吗?明明跟你结婚的人是我。” 说着说着,就淌下泪来,他问:“还是说,你已经对我厌烦到连带关于我的一切都不想要,那你还要我吗?” 池茵没有想过会看到程川这样的表情,麻木,空洞,像是被抽干灵魂的躯壳。他静静地看着她,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他问:“你不要我了吗?” “我没有……”池茵语气软下来,“你先冷静……” “那为什么被丢下的只有我,不被原谅的只有我。”被他攥住的那只手腕更用力了一点:“宝宝,你对我好不公平啊。” 这些天来总是做梦梦见池茵和林慕河亲密的画面,心底总是涌上恨意,恨不得拿刀去杀了林慕河,他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为什么会和池茵走到今天这一步。 痛苦和怨恨将他吞没,他却想不出别的办法,他怕池茵再讨厌他推开他,于是只能这样,拿利益捆绑住她,对着所有人宣布他才是和她最亲密无间的一对,他自认这是最温和的手段了。 可为什么还是会被讨厌? 他的脸贴上去,眼底映出池茵皱着眉为难的脸,他想吻她,却被她躲开。 程川的泪落到了她的颈边:“为什么?” 他固执地又将唇移向她的嘴角:“就已经讨厌我到这种地步?” 池茵的背脊升上凉意,她觉得眼前的程川陌生得可怕,想推开他,又被他强硬地抵在了楼梯墙边,墙上还挂着他和她的婚纱照,上面的两张人脸洋溢幸福的笑,可幸福不会像照片一样静止不变,如今已经替换成了埋怨。 池茵用力推开他,因为没有控制好力道,程川的身体很轻盈地飞了出去,在她面前滚下了楼梯。 几乎是一瞬间,从他后脑勺溢出的鲜血像水龙头一样汩汩往外冒,地面很快全是程川的血,池茵被吓得瘫坐在原地,程川还有力气坐起身,他擦了一把脸上的血,对着她安慰地笑:“宝宝,我没事,别怕。” 39 哭吧哭吧 池茵这次没有逃跑,她打了急救电话,还通知了陆景兰。陆景兰赶到医院时看见她一身是血吓了一大跳,急急忙忙冲上前查看她身上有没有伤,问她要不要做个检查,池茵摇头,只说这是程川的血。 陆景兰松了一口气,把她抱进怀里轻声安慰:“别怕,吓到了吧。” 一直强撑着没有外露的害怕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池茵在陆景兰怀里哭得不成样子,她一哭,陆景兰就跟着心疼掉泪,两个人在医院一起哭。李助理在旁边看着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陪哭一个。 不吉利吧,有点像在咒老板死。 过了一会儿,医生从急诊室推门出来:“程川的家属在吗?” 医生把缴费单子递过来:“没什么大碍,普通外伤,已经缝上了,不用太担心,等会做个头部ct确认没有脑损伤就可以回家了。” 李助理很自觉地去缴费,回来时借了个医用轮椅把程川从急诊室推出来,因为失血他的脸色还很苍白,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见到池茵时表情动容了一下,他轻轻说:“别哭。” 温柔的是他,自私阴暗的也是他,池茵分不清哪个才是他的真面貌,她只觉得疲惫,不愿再看他,将脸埋进了陆景兰怀里。 李助理推着程川去做ct了,陆景兰抱着怀里的池茵,问:“茵茵,你和程川怎么了?” 池茵摇摇头,一言不发。 她不愿说,陆景兰也不强迫,只是默默地轻拍着她的背,给予安慰。 做完检查以后池茵也没有对程川说一句话,陆景兰冷静的目光在两个人中间扫了扫,最后说:“茵茵暂时搬去我那里住吧。” 程川想要说些什么,被她打断:“你现在这个样子也只是给茵茵添麻烦,请个护工来照顾你就行了,总不能让茵茵每天守着你。” 陆景兰看向池茵:“你觉得呢?妈妈听你的。” 池茵点头,拉住了她的手。 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大家看起来都没有什么异常,还是一如既往地和她打招呼,微笑。只是在工作的时候,每个人都提前把她的工作做完了,去仓库搬东西的时候,平时池茵都会一个人搬很多,现在也没人敢让她搬了。 明明大家对她的态度依旧很好很善意,但池茵还是忍受不了这种氛围。 “这不意外吧,你可是总裁夫人。” 说这话的时候向乔正在吃辣条,她压力大的时候就想吃辣的,奈何办公室会有味道,于是总是跑到外面的露天吸烟区偷偷吃。 来抽烟的男同事看见池茵在这里,都立刻调转脚步回去工作。 向乔噗嗤一笑:“哇真好,不用吃辣条的时候吸二手烟的味道,我也算是抱上大腿了。” 她分了一包辣条给池茵:“不用在意,我们这些打工人有时候就是怂怂的,大家不是针对你,只是对你多了一层敬畏,你想想谁敢让领导干活呀。” “那你呢。”池茵咬了一口辣条。 “我不一样。”向乔从包里掏出湿纸巾擦掉嘴角的油:“可能我脸皮比较厚,我等着跟在你身后捡漏,姐,我不想努力了。” 池茵手里还握着半包辣条,嘴里含混不清:“可是……可是……” 她犹豫了半天还是说,“我可能要离婚了……” 向乔沉默片刻,又重新掏了包辣条:“我天……这种大瓜时刻感觉还是得配个辣条吃比较精彩。” 她问:“为什么?不会是因为那天公司楼下那个男的吧……你们在一起了?” “不是。”池茵表情也有些茫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但不是因为想和他在一起才离婚,只是见过了被尊重的喜欢是什么样以后,变得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才想离婚。过去看见程川会觉得安心,觉得因为是家人,所以做什么都可以包容原谅,现在只剩下了愧疚、害怕……总之就是没有爱。” 池茵抹了一把脸:“可能是我太贪心了吧,过去觉得这样的生活没有什么不对的。但现在不行,不想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不想总是对别人说谎。” 向乔叹了口气:“没事,想离就离,我支持你,我还是可以接着努力的。” 心里的郁结被吹散,池茵笑起来,“谢谢你。” 有了要离婚的想法以后,池茵便开始做准备。卡里的钱还很富裕,但她还是租了很便宜的一居室。她没有带走太多东西,行李箱里只有一堆狗的日用品和几件衣服,临出门前又返回去,带走了林慕河送她的那块表和袖扣。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的决定,包括林慕河。 从那天夜里开始,她就没有再回过林慕河的消息,电话也没有接过,不是因为厌烦或者讨厌,只是不想让自己在这种孤零零的茫然时刻又因为感动而一时头昏地投入别人的怀里。 池茵在提前适应没有别人的生活,没有程川,没有陆景兰,没有林慕河……就像她会改变,别人也会改变,如果太依赖对方不是好事,所以还是提前适应吧,那样等到真的失去的时候也不会太伤心。 她交了辞职信,走的时候向乔和岳枝都很舍不得,她扬起笑容,说只是辞职又不是不见面了,以后还是可以再见的。 新的住所是很老的小区,步梯房,隔音很差,半夜的时候甚至会传来不知道谁家里的麻将声。刚搬来的时候甚至会有染着黄毛的邻居来敲房门,池茵毫无戒心地去开了门,对方嘴里叼着一根烟站在门口坏笑:“美女新来的啊,有空一起玩啊。” 池茵想关门,被他脚尖抵在门口,她没怎么用力就把门强制性合上,黄毛被门挤了脚,在门口痛得上蹿下跳,第二天重新来找茬,被池茵打掉了两颗牙。 最后隔壁的老太太报了警,警察把两个人都带进了警局里。池茵很害怕来警局,会唤醒她很不好的记忆。她坐在调解室里脸色发白,面对警察的问询一个字都说不出,黄毛没了牙齿说话漏风,还不忘嚣张地说一定要她坐牢。 进来的女警把本子拍他头上让他闭嘴,“派出所是你开的,你说坐牢就坐牢?” 她看出池茵的不安,温声安慰了几句,“放心,民事纠纷而已,不会坐牢。” 池茵没办法在调解书上签字,她说不出一句话,也对别人的话没有反应,呆呆地坐在那里发抖,女警给她接了杯开水:“你家里人呢,让他们来接你吧。” 池茵的手机恰好在响,她没接,女警帮她接了,对电话里的人报了地址。 半小时以后,陆景兰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身后跟着程家的律师。她抱住发抖的池茵,温暖的怀抱卷走了身上的冷意,池茵抬头,恍然间又回到初中的那一年,她泪眼朦胧地站在办公室门口,问陆景兰以后能不能叫她妈妈,陆景兰拥住她说——“我一直都是你的妈妈啊。” 租的地方真的很小,胜在干净,但对陆景兰来说这种环境已经是无法想象的恶劣,从进入小区门口开始她就心疼得胸口发闷,在开门看见那么狭窄的房间时,她还是流了眼泪。 陆景兰其实是一个很强硬的女人,程川从小就很冷漠,怕他走上歪路她对程川的教育一贯严厉。但面对池茵,她的心总是无限柔软,怕她受一点委屈。 “茵茵,你跟妈妈回去好不好?” 池茵摇摇头,深吸一口气,“我准备和程川离婚了。” 她低头看着地面,地板上的瓷砖因为年久都出现了裂缝。她故意不看陆景兰的脸,因为看不见,所以一直无法坦率说出的话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开口了:“他受伤也是我推的……我好像还喜欢上了别人,我知道这是不对的,可是我也没有办法控制。” 眼泪滴落在了地板上,“……我好像做了很多错事,但是却没有后悔,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听话的池茵了……” “所以呢?”陆景兰的声音很冷静,但如果仔细听,就能听见里面的哽咽:“就因为这样,你就不想当我的孩子了吗。” 池茵急急忙忙抬头解释,眼睛哭得很红肿:“我当然不是这样想的……只是……” 只是没有了面对你的勇气。 “你和程川结婚前,我问过你,真的想好了要跟他在一起吗?其实那时候我就知道,你根本分不清什么是爱,你对程川没有那种感情。只是,我也有私心……” 陆景兰伸手替池茵擦掉眼泪,可自己的泪却不断地往下流:“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孩子。可没有血缘关系的捆绑,我也会害怕有一天你结婚了会慢慢把我忘记,所以那个时候,哪怕知道让你们结婚是件错误的事,也装聋作哑地没有再阻止。只是因为觉得你和程川结婚的话,至少我们还是一家人,你还是会叫我妈妈。” “……不管你和程川离不离婚,在我心里你都是我的孩子,我也不是因为你听话才让你当我女儿,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变成什么样子,在我心里你都是我的宝贝茵茵,难道你要因为程川,就不认我这个妈妈了吗?” 怎么会呢。 一直以来最让她提心吊胆,最让她依依不舍的都是陆景兰,如果不是因为陆景兰,或许很早很早的时候,她就已经拥有了离开程川的勇气。 那天晚上陆景兰睡在了池茵租的房子里,宽度一米五的单人床睡两个人并不是很舒适,但池茵躺在陆景兰的怀里,像小孩子一样抱住她,两个人拉着母女间的家常。 “所以你喜欢的那个人是谁?” 哪怕已经解开心结,但面对这种话池茵还是不太好意思回答,陆景兰却淡定地说:“是林慕河吧。” “你怎么知道?” “他当时出车祸的时候看你那么担心的样子我就觉得你对他不一般了,更别说昨天晚上是他叫我接你的。” 陆景兰摸了摸她的头,眼里带着笑意:“这个傻孩子哦,说你对他不理不睬这么久,怕你又要跟他分手,不敢来见你,却又担心你,就把电话打到了我这里。” 陆景兰叹了一口气:“挺好的,至少比……好,见他对你那么真心实意,我也放心。” 黑暗里,池茵眨眨眼,憋回去了泪意。 第二天在陆景兰的强硬要求下,池茵还是搬了回去,原因是凌晨三点打麻将的那家人打着打着因为算账不清打起来了,陆景兰听得心惊胆战的,说什么都不肯让池茵待在治安这么乱的环境里。 “你后面想搬出去一个人住我也不拦你,但不准偷偷躲在环境这么差的地方,喜欢哪里妈妈给你买房子,咱们家不缺这点钱。” 有小兔在,池茵还是很怕陆景兰会因为狗毛过敏出什么事,于是搬到了陆景兰名下的另一套房子里,高档小区里的江景大平层,但池茵总觉得这里似曾熟悉。 电梯是一梯一户,小兔最近又长大了不少,精力也比以前活跃,跟着帮忙搬行李的司机屁股后面追。 司机嘿嘿笑:“是不是我早上吃了肉包子身上有味才招狗哦。” 池茵只顾着追狗,想起来还有一个包落在电梯里。 她返回去,电梯却已经升到了十六层,等电梯重新下来的时候,里面却站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终于想起为什么会觉得似曾熟悉,因为上次她来的时候,是去林慕河家里。 其实算起来也才半个月没见,可总觉得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的脸,还是一样的好看,五官英挺,气质出众,林慕河一直都长在池茵的审美上。 林慕河一只手提着她的帆布包,另一只手拿着一块表,是当时出车祸前,他送她的那块。 “我还以为你早就卖掉了。”他哑声道。 “没有……”池茵愣愣地看着他,“我说过不会卖的嘛。” “那你还说过不会再丢掉我的。”林慕河才说了几个字,眼睛就红了,声音发着颤,里面积攒的委屈像是有好几个世纪的重量一样。 “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很想你,可是也害怕见到你的时候,你又会对我说那种话。之前一直觉得如果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我应该可以很体面地放你走,现在才发现根本不行,没有你在的时候,做梦都会因为梦到你而哭醒。” 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可怜,不想被同情,于是用手遮住了眼睛,可是更难过了,说出的话都不成型,变成断断续续的抽泣,如果有其他认识林慕河的人在这里看到他哭成这样,应该会被狠狠吓一跳。 池茵叹了口气,她走进电梯里,踮起脚,拉下了他的手。 林慕河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以后不会再丢掉你了。”她捧着他的脸,吻了下去。 40 一个宠物乐园 比拥有更让人珍惜的是失而复得。 整个下午,林慕河就这样抱着她不肯撒手,小兔凑热闹也往池茵身上拱,一人一狗的体温捂得她额头直冒汗,最后忍无可忍,把林慕河从自己身上扯了下去。 林慕河嬉皮笑脸地凑上来:“你能再说一遍那个吗,就是那个那个,电梯里那句。” 他掏出手机:“我要录下来当铃声。” “你要是很闲的话就把地拖了吧。” 林慕河二话不说起身去拿拖把:“好的,宝宝。” 扫洗拖功能三合一的扫地机器人在旁边默默充当摆设。拖把的长度对于林慕河来说有点过短,但林慕河还是弯着九十度的腰把地面拖得噌亮光滑,锤了锤发酸的腰,直起身后骄傲幸福地觉得自己真是一个适合娶回家里的小贤夫。 拖完地去向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的池茵邀功:“怎么样,干净吧。” 池茵看都不看,敷衍点头:“哇,真干净。” 明明上午还对自己柔情似水,现在就嫌眼不见为净,林慕河站在原地哀怨道:“你是不是后悔了……你是不是嫌我烦……” “本来没有的,现在有点嫌了。”池茵抽空从手机里抬头,无语地看他:“你能正常一点吗。” “我不正常吗?” “很不正常。” 他羞涩一笑:“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没谈过恋爱……” 二十七岁了,第一次谈恋爱,春心荡漾,情窦初开,当了小三,打了正房,遭遇断联,悲伤失恋,破镜重圆,柳暗花明,患得患失……诸多buff叠在一起,造就了一个如今看起来像得了失心疯的林慕河。 但这些心路历程池茵一概不知,她只觉得男人真麻烦啊,越哄越难哄,还不如打一顿让他老实点。 “过来,坐下,闭嘴。” 简短的一句命令,语气凶凶的,林慕河心里暖暖的。 他牵住她的手,又问了一遍:“我们现在是在谈恋爱吧?” 池茵没理他也不妨碍他自嗨,掏出手机搜索“恋爱一定要做的100件事”: 1.情侣网名、情侣头像。 林慕河把网名改成了AAA能源回收盒子哥。池茵的头像是小兔,他现场把小兔的脑袋掰过来,拍了个头像素材美美换上。 越看越般配,林慕河拍拍小兔的头:“真乖,爸爸我晚点给你买好吃的。” 2.拥有只属于彼此的爱称。 叫宝宝吧,宝宝多亲密,但是又想到程川也这么叫她,不行,得区分开,林慕河问:“我能叫你老婆吗?” 啊? 池茵为难:“不行吧……我们也不是那种关系……” “那你叫我老婆吧。”林慕河两眼一睁就是倒贴:“你能娶我吗,我嫁妆很多的。” 好可怕,这个人好像已经疯了。池茵忍无可忍,给了他一巴掌,世界安静了。 “我还有一句话……”过了半天,林慕河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那我叫你茵茵,你叫我河河怎么样。” “呵呵。”池茵微笑着说:“那你为什么不叫我哈哈呢。” * 开业三个月后宠物乐园终于迎来了正牌老板,为宠物乐园改名这件事池茵和林慕河还小小地吵了一架,当然,是林慕河挨骂后单方面伤心,池茵压根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林慕河非要改成“池河乐园”,对标程川的“成影娱乐”,池茵嫌难听:“什么吃吃喝喝的,又不是开餐馆。” “那成影难道就好听吗?” “又不是我起的。”池茵觉得他莫名其妙:“你可以去他们公司楼下抗议。” “那银河乐园怎么样。” “不要,听起来像电影院。” “……那池爱林呢……” “什么池爱林。”池茵紧皱眉头:“你要开滑雪场吗。” 总而言之分歧就是林慕河死活都想把自己和池茵的名字放在一起,觉得这是相爱的证据,但是池茵觉得他起的每个名字都很土,最后归咎于:“是你的名字拉低了档次。” 林慕河气得在池茵家拖了一晚上的地:“沉船这个名字难道很好听吗!” 最后,宠物乐园的名字简单粗暴地被池茵定下,就叫“一个宠物乐园”。 好吧,我名字笔画的第一笔就是“一”,她是爱我的。 林慕河高兴了,大手一挥又往乐园里投了几千万,甚至请人来拍了宣传片和海报。 广告的模特是小兔,成片被投放在了各个广场大屏地铁大屏和网络上,宣传位比部分小明星还要多,在这样的营销力度下吸引了不少网红专门飞过来拍照打卡开直播,乐园就这么迎来热度新高峰。 得益于之前的工作经验,池茵觉得这是卖周边的好时机。设计找的外包团队,池茵不是那种磨人的甲方,定稿得很快,她又找岳枝要了从前几个合作过的周边厂商的联系方式,靠着过去陪岳枝每周跑工厂的刷脸交情,把成本价压到了最低。 乐园周边是实用性的,保温杯帆布包雨伞钥匙扣冰箱贴之类,定价也都不算贵,在乐园新注册的官方淘宝店里卖得特别好。除此之外乐园内还投放了线下才能买到的限量款,任何东西加上限量就会变得格外吸引人,果然开售当天被排着队疯抢。 池茵站在乐园里,看着长长的队伍,心里升上了满满的成就感。 肩膀被人从后背拍了一下,一个矮胖的男人站在她面前,看起来三十多岁,穿着灰扑扑的工服,普通话都带着很的口音,问:“你好,请问厕所怎么走?” “左拐,往前走,再往右转,门口有个很大的狗雕塑。”池茵给他指了方向,又让他看乐园里面的指路牌,“你顺着这个指路牌的标识走就行了。” “我,我不太识字。”对方脸上有些尴尬:“我是被叫来修你们那个员工宿舍空调的,但是这里太大我找不着路了,转悠了半天口渴喝了瓶水,结果想上厕所都不知道在哪儿。” 池茵记得员工宿舍确实有空调申请维修了,对方又看起来老实和善,她不由得放下了警惕:“哦,那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去。” 一路上那人都在搭话:“哎哟,你们这个乐园好大哦,比我去过的动物园都大,肯定很赚钱吧。” “还好吧,你修空调也赚钱。”她敷衍说。 所有成本都是林慕河掏钱,收益都往池茵口袋赚,当然赚钱。 “你命好,有个好老公,不像我,以前也有个媳妇,结果媳妇不听话啊,砍死了我老爹还跑了。”他发出长长的哀叹:“不然我也不会过得现在这么苦。” 刚刚心里生出的同情心软都烟消云散了,池茵停下脚步,离他远了一点,“往前走就是厕所了,你自己去吧。” “哦。”他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上嘞?” 林慕河接到其他人打来的电话时正在陪亲妈祝律师吃饭,说是吃饭其实是试探,话里三句不离他的感情状态:“我听说程川和他老婆分居了,不会是因为你吧。” 林慕河皱眉:“什么他老婆,都快离婚了。人家有名字,叫池茵。” “行行行,池茵……你和池茵不会真的在一起了吧?” 林慕河切了一块肉到祝含烟盘子里,笑了笑:“不行吗?” 祝含烟扶额:“我怎么跟你说的,人家有家室,你一定要做这么不入流的事情吗?以后圈子里的人怎么看你,你和程川以后总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到时候让别人等着看笑话吗?” “别那么封建嘛,现在是自由恋爱时代。”林慕河毫不见愧疚之意:“他们笑就笑呗,说得好像比我清白高尚,背地里那点破事比我低俗多了。” “自由恋爱也不是让你当小三。”祝含烟恨铁不成钢:“你这样子,我怎么跟你陆阿姨交代?好歹你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 “没事,陆阿姨知道。”林慕河脸不红心不跳,“你放心,以后陆阿姨就是我丈母娘,这下子亲上加亲了,你俩关系也更近一步。” 祝含烟沉默很久,问:“真的?” “真的。”他拿过手机,晒出上周在池茵家里陆景兰教他做饭的视频:“陆阿姨还夸我懂事呢。” 祝含烟看了半天,讪讪道:“你陆阿姨真是个体面人啊……” “所以您就别担心了。”林慕河擦擦嘴:“我当小三又不吃亏。” 祝含烟还想说什么,林慕河的手机响了,电话接到一半脸色突变,匆忙抓过外套起身:“妈我有事先不送你了,等会让司机来接你啊。” 祝含烟看着记忆里一贯行事稳重的亲儿子急得出门差点撞上门框,感到丢脸地摇摇头:“一看就是谈恋爱谈傻了。” 41 黑名单进货 林慕河赶到的时候,对方已经被救护车抬走了。 保安队队长心有余悸:“幸好我赶到得及时,不然人就要被我们园长打死了。” 园区的监控清晰可见,是对方先伸手抓住池茵的胳膊,池茵这才反击。但是这种程度也不能算作正当防卫,更何况现场还有其他目击证人。 “现在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花钱私下和解,不然等对方做伤情鉴定起诉的话,就会很不妙了。”律师推推鼻梁上的眼镜:“不过,池小姐是不是有精神相关的疾病。” 监控被倒退回开始打人的那一帧重新播放:“据我看来池小姐的暴力行径更像是场景刺激下无法控制自我行为的应激反应……这种情况以前我也遇过类似的当事人,一般都会有严重的精神疾病。如果不想花钱和解的话可以考虑去做个精神鉴定看能不能……” 林慕河打断他:“我钱很多,不用考虑,她也没有问题,请把她当一个正常人看待。” 池茵还一个人坐在休息室内,脸上看不出惊吓的情绪,只是不停抠着手里指甲的动作还是暴露了此刻的不安。林慕河推门进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饿不饿,我带你去吃饭。” 池茵摇头,“没胃口。” 她抬眼看他:“我会坐牢吗?” 林慕河抱住她,温声安慰道:“怎么可能,人还好胳膊好腿的,放心,不是大事情,不用往心里去。” 池茵的脸埋进了他胸前,语气恹恹:“我知道暴力不能解决问题……但是每次遇到这种时候,我都没办法控制自己,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就已经先做出了行动,我……” “你没错。”林慕河抱得更紧了一点:“我不觉得你有什么问题,在那种情形下你没有办法分辨对方到底是不是存在恶意,也无法确定会发生什么,你只是出于下意识的自我保护而做出了反应。甚至我很庆幸你有这样自保的能力,不然你要是出什么事,我可能会因为这个痛苦一辈子。” 他又语气坚定地强调了一遍:“所以,你没有错。” 有些人好像天生就有治愈人的能力,池茵从他怀里抬头,和他对视:“真的?” “真的,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用放在心上。”他亲了一下她的鼻尖:“相比之下,我觉得你没吃午饭这件事更重要一点。” 下午张助理那边便传来了医院的诊断报告——脑震荡加鼻梁骨断裂。当时现场看着满脸鲜血一副昏厥快死过去的样子,实际上这点伤还没有程川摔下楼严重。 哦,说到程川摔下楼,林慕河还是前两天才知道。周年庆上的深情表白给成影娱乐涨了不少的股价,有媒体想趁机联系程川录个人物采访,聊聊事业和家庭,结果被拒绝,媒体觉得他在端着,恼怒想拍点负面新闻,结果拍到了程川头缠绷带去医院拆线。 第二天对家公司养的营销号添油加醋说程川出轨被老婆打破头,有图有真相。 按常理来说非娱乐圈八卦也没多少人在意,但成影娱乐旗下的艺人粉丝总是看不惯老板觉得是资本家,经常背地里痛骂成影娱乐和程川都是黑心商人,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跟着拱火,硬生生把程川的这个瓜拱上了热搜第一。 虽然相关词条直接被封禁图片也被删得干干净净,但事后成影娱乐官方还是出来发声明说程川只是不慎跌下楼梯,请勿关注本司非艺人人士的隐私生活,请勿造谣传谣,将保留起诉权利。 这种瓜大部分人吃过就忘了,只有林慕河对着提前保存下来的照片笑得合不拢嘴,感叹真是天道好轮回,恶人遭报应。 他笑得太猖狂,引起池茵注意,问他在高兴什么,林慕河立刻变脸:“没事,看到一条狗摔下楼梯了。” “啊,受伤了吗?多可怜啊,你还笑。” 林慕河老老实实关了手机:“我的错,我明天就去给他捐款。” * “总之对方现在的诉求就是赔偿一百万,不然就要把池小姐打他的视频发上网维权。”张助理在电话里无奈道,“感觉就是来碰瓷的,这人叫刘国柱,新州人,也压根不是什么空调维修工人,就是一刚出狱的无业游民。之前因为故意伤人被判了十年,上个月才放出来,估计是看着乐园最近热度大,所以想讹人。” 一百万对林慕河而言算不上什么,但是一想到这人就是故意奔着池茵来的,还害她吓得不轻,心里便有了怒气,别说一百万,十块钱林慕河都不想给。 “联系一下陈律师,让他起诉敲诈勒索吧” “好的,不过……”张助理迟疑片刻,还是说:“这个刘国柱似乎和程总有联系。” 躺在病床上的人正气定神闲地吃着水果,仿佛笃定了会有人愿意掏这笔钱。 张助理在门口轻声道:“下午的时候他偷偷溜进厕所打了个电话,以防意外我就跟着他进去了,结果听见他在对着电话那边的人说什么‘你老婆打了我’、‘我就是来看看她不行吗’、‘这下我要加钱到五百万了’之类的话。” 林慕河皱起了眉:“确认吗?” “听内容像是这样。”张助理说话总是滴水不漏:“但不排除他有表演型人格对着空气打电话自言自语的可能,除非亲自去向程总核实这件事,但我觉得他可能不太想看见你。” 说得好像他就很乐意看见程川似的,如果不是为了池茵。 林慕河挂了电话,从通讯录里翻找那个名字,找了一圈才想起来,早在半年前程川打电话过来警告他离池茵远一点时,他就已经把程川拉黑了。 当时当日的心境不同于今时今日,那会林慕河觉得自己的人格品德都被狠狠侮辱了,现在却后悔当时还是太有素质了,早知道先下手也不用跟池茵错过这么久。 把人从黑名单里拖出来,电话打过去接通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喂喂喂,请问是我老婆的前夫哥吗?” 这次换程川把他拉黑了。 42 洗干净 林慕河试图从程川这里得到关于他和刘国柱的关系,奈何程川不待见他,只回了四个字:与你无关。 都是要离婚的人了,摆什么正房姿态。 好在他有个办事得力神通广大的张助理,张助理的百万年终奖不是白拿的,很快就往他的桌上摆了整整齐齐的资料,甚至还贴心地做了个PPT。 “刘国柱,36岁,新州平县人,十年前因为喝醉酒闹事捅伤人被判了十年,上个月刚出狱。” PPT里露出刘国柱那张黝黑的脸:“值得一提的是,从上周开始,刘国柱便一直住在佩达酒店,还是VIP套房。” 林慕河挑眉:“佩达?” “是的,就是那个一晚上顶我两个月的工资,我这种穷鬼路过都要绕路怕交过路费的酒店。”张助理面无表情地说。 林慕河:“所以他的钱是哪来的?” 暗示涨工资失败,张助理也不气馁,继续道:“刘国柱出狱那天是万年科技的CEO亲自去接的。” 林慕河觉得万年科技听起来耳熟,又一时想不起。张助理好心提醒:“就是那个做心灵治愈室的开发公司,池小姐出事后心灵治愈室那个项目被您在业内下了□□,导致公司二轮融资失败的万象科技。” 年前万象科技还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心灵治愈室的项目被吹得天花乱坠等着靠这个项目一举跃入龙门,结果在A大科技展投放试用后就被林慕河无情扼杀了。 “说得好像我是万恶不赦的资本恶势力。”林慕河气定神闲道:“是他们自己在训练AI模型时加入个人恶意引导,激化使用者负面情绪,好让用户付费订阅线上心理医生,这不就是流氓软件吗。” 当时池茵因为这个受到了很大的刺激,这件事一直成为立在林慕河心间的一根刺,要不是当时身份立场不合适,他都想替池茵找对方索赔。 “万年本来资金链断裂面临倒闭危机,但刘国柱出狱后不久,万年便有了新的注资——投资人是程总。” 程川这种人当然不会突然爱心发作拯救一个濒临破产的公司,更何况还是跨领域的公司,除非他想进军新科技产业和林慕河公司打擂台,但想扳倒林慕河这种行业金字塔顶端的公司,也确实是异想天开。 所以程川要么是疯了,要么就是落下了什么把柄。虽然林慕河很愿意看见前者,但结合实际来看,最大的可能性是刘国柱手里握着程川的把柄。 既然能够手握程川的把柄向他高价勒索,那么刘国柱何必又跑来碰瓷池茵,除非别有目的。 这个把柄会和池茵有关吗? 他把刘国柱那平淡到只有一页纸的个人经历翻了又翻,视线落到了户籍新州平县那一行,如果他没记错,程川的那个影视基地也是在新州。 他打开搜索引擎,搜了一下。没错,连原山,就在新州旁边。 程川说连原山是他和池茵第一次认识的地方,那么池茵也是新州人? 林慕河问:“刘国柱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张助理把手里的资料翻了几页:“没有了,他的父亲十三年前去世,母亲也走得很早,只剩下一个奶奶,在他进监狱以后也病逝了。” 十三年前。林慕河对十三年这个数字格外敏感,因为程川说过,他和池茵认识了十三年。 心里升起浓重的不安,尽管听起来只是时间上的巧合,但林慕河还是觉得二者一定有什么联系。 “他爸怎么死的?” 张助理摇摇头:“这点查不到,按理说就算死亡销户,也会有曾经的生活痕迹,但关于他父亲刘大龙的一切都像是被人故意抹掉了,只剩下一个名字。” 越欲盖弥彰越是有鬼,林慕河甚至已经猜到了是谁的手笔,能够让程川费这么大心思的,只能是和池茵相关的事。 甚至这个秘密很有可能对池茵非常不利,所以他才会不惜一切地掩盖掉。 林慕河把那堆资料锁进抽屉里,没有再让张助理查下去,“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下午他主动去拜访了陆景兰,见到他一个人,陆景兰有些惊讶:“怎么没和茵茵一起过来?” 其实林慕河基本不会主动出现在陆景兰面前,只是偶尔在池茵那里碰上陆景兰来看她的时候,才会坐下来一起吃顿饭聊会天,或者是她指导一下他做饭。 就算陆景兰人好,对他的态度也很和煦,但毕竟他的身份尴尬,哪怕陆景兰看起来不介意他和池茵恋爱,林慕河也不想在她面前炫耀幸福。 毕竟她是程川的母亲,他不想因为自己,让池茵和陆景兰之间可能出现芥蒂。 但现在情况特殊,既然刘国柱的事情牵扯到十三年前的池茵,程川不肯说的话,那么陆景兰会不会可能知情呢? 香雪兰的味道幽香清新,陆景兰把他带来的花插进花瓶里,露出了一点笑意:“你比程川懂事,他每次见我,都是带些珠宝啊首饰,好看是好看,但也只能锁进柜子里里,还不如一束花看着舒心。” “越是贵重的东西才能越代表心意。”林慕河说:“我的花比不了。” 林慕河有礼貌的时候还是很像人的。 “所以你今天来找,是为了什么事。”陆景兰半开玩笑道:“如果是和茵茵吵架了,我可不会帮你。” 林慕河笑了笑:“如果是那样,我带的就不是花,而是荆条了。” 他把刘国柱的照片拿给她看:“陆姨,您认识刘国柱吗。” 陆景兰接过照片端详片刻,摇摇头。 刘国栋碰瓷的事池茵怕陆景兰担心没让她知道,看她全然陌生的神情不像作假,林慕河顿了一下,随即又问:“那您认识刘大龙吗,他是刘国柱的父亲。” 刘大龙。 久远的记忆苏醒,只是听见这个名字就会变得恶心。陆景兰看着林慕河,目光变得凌厉,冷冷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刘国柱来找池茵了。”林慕河说:“他手里似乎捏着什么把柄,我不能让他威胁到池茵,所以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景兰没说话,她在权衡利弊林慕河是否真的值得信任。 良久,她开口问:“你爱池茵吗,你能承诺一辈子保护好她吗。 “承诺这种东西只是口头说说的话语。”林慕河认真道:“如果我轻而易举地承诺一辈子,会显得我很花言巧语,恐怕您也不会相信,我更愿意付出真切实际。” 他把一份文件放到了她面前:“这是一份财产赠予协议,已经做完公证了,只要未来池茵在这上面签了字,我名下所有的资产都将归池茵所有,我将分文不剩。” 黑字红章的协议每一个字眼都清楚明了,没有任何的文字漏洞。 她目光讶然,似乎也没想到林慕河能为池茵做到这种地步。 林慕河继续道:“越是贵重的东西越能代表心意,尽管用钱来衡量感情听起来很庸俗,但也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当下的真心实意。现在我可以向您承诺,我会一辈子保护好池茵,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如果有一天我违背了我的承诺,这份协议就是我将为此付出的代价。” 他说:“现在,您可以相信我了吗?” 杯中的红枣枸杞茶里明明放了一勺蜂蜜,但还是难以冲淡嘴里的苦涩,陆景兰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道:“其实一开始,池茵是我领养回来的孩子,因为她救了程川……” * 已经进入了深秋,大概是晚上的露水让空气增添了几分寒意,池茵刚开门就被林慕河紧紧抱住时,只觉得他碰到自己的手掌有些冰冷。 她疑惑地问:“你怎么了?不是说要见朋友今天不来找我吗。” “嗯……可是想你了,所以还是来了。”池茵的脸抵在他的胸膛,看不见林慕河的表情,所以也不知道此刻他已经泪流满面。 尽管在来的路上,已经流了太多泪,可在看到她,真切拥抱住她柔软的身躯时,林慕河的心里还是不停地泛着酸痛的难过。 好痛。 只是听完那些过去就已经痛得喘不过气,那么作为亲历者,池茵当时又该有多痛苦,多孤立无助。那个时候她也才十岁,他十岁的时候最大的疼痛不过是踢球时摔了一跤留下的短暂疤痕,全然不知在这个世上的另一个角落里还存在着那么多不幸的折磨。 想恨很多人,恨刘大龙,恨刘国柱,恨遗弃池茵的父母,恨程川……恨来恨去,林慕河发现最恨的是无能为力的自己。 要是能早遇见就好了。 认识她以后,脑子里总是经常冒出这个念头,但都是抱着自私的念头,觉得要是能够早遇见她,那么和她在一起结婚的都是自己。 只有这一刻,林慕河想的是,要是能够早遇见,就能保护好她,就不会让她遇到那些人,受到那些伤害,他会对她很好,让她像每一个幸福的小孩一样,拥有值得回忆的幸福童年。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连提及都是一种伤害。 林慕河眼泪过于汹涌,顺着下巴一直往下滴,池茵在他的怀里总觉得头顶时不时传来凉凉的感觉,直到一滴眼泪滴到了她额头。 “天花板是不是漏水了啊?”她疑惑抬头,终于看到了林慕河哭得很是惨烈的一张脸。 “你又怎么了?”她总觉得林慕河最近眼泪格外地多,不止是他,程川也是,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了,总是哭哭哭,虽然哭得还挺好看的。 “没什么……”林慕河接过她贴心递过来的纸巾,把眼泪擦干,随便找了个借口:“觉得自己太幸福了,可以抱着你,所以幸福得流泪了。” 池茵:…… 好吧。 好吧。 亏她还小小地担心了一下,结果是这么无聊的原因。 擦掉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只要看着她的脸,林慕河就会心酸,然后鼻子也酸,最后眼泪就出来了。 这么能哭,他上辈子是水龙头吗。 “你别哭了,我要睡觉了。”她打了个哈欠。 林慕河还没有完全从悲伤中抽离,想着她要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就又难过不已。 他捏住了她的衣角,哽咽着问:“……我能跟你一起睡吗……” 怕她误会,林慕河又连忙解释:“我不会做什么的,你只要让我看着你就好,真的。” 虽然听起来很像蹩脚的借口,可是林慕河看起来好可怜,池茵说不出拒绝。 那种事情做多了就会腰酸腿软觉得累累的,可是很久不做,又会有点想念。 林慕河这么听她的话,让他少做几次,应该就不会累到她了吧。 池茵一点头,决定同意他的自荐枕席。 “记得洗干净点。”她叮嘱道。 43 第 43 章 洗干净这种话,换个知情识趣的也就上道了,可惜林慕河单身二十七年,仍然觉得池茵是个单纯小女孩,尽管这个小女孩已婚。 他不会刻意对池茵有那方面的幻想,只是偶尔亲吻时身体碰触到一起,交缠的呼吸,紧扣的十指,种种交织在一起会有生理反应,但又迅速被他压下去。 第一次谈恋爱,林慕河走的是纯爱派,觉得目前主动对池茵做什么像是在拐骗纯情少女,毕竟她看起来对自己好像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其实池茵只是不热衷,不主动,不代表不喜欢,和程川分开快两个月,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当然也会有生理需求。 可惜林慕河还沉浸在悲伤中无心风月,他只觉得池茵是嫌他从外面回来带了灰,不洗干净不让上床。 毕竟池茵平时对小兔也是这样——遛完狗回来要给小兔洗脚要擦屁股,不然就不让小兔上床。 林慕河听话地回家洗了澡,换了新睡衣,踩着新拖鞋下楼,规规矩矩地上了床,牵着她的手:“好了,睡吧。” 过去这种时刻,程川已经抱着她开始亲了,解扣子脱衣服一气呵成的动作流畅得只需要池茵躺着就行。 池茵以为林慕河应该也会这一套,结果平躺了半天,等不到一点后续动作。她转过头,发现林慕河用手臂撑着脑袋躺在床侧正盯着她,目光清澈得找不出一点别的意图。 池茵在床上和他大眼瞪小眼。 他一脸温柔:“不是困了吗,快点睡吧。” 池茵:“……” 她躺回去,又觉得无语,转过脸来和他面对面,问:“你要不要亲我?” 黄牌警告快怼脸上了,结果陷入怜爱情绪导致父爱爆棚的林慕河此刻看池茵就像是看自己心爱的孩子,只是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晚安吻,还替她贴心地盖好被子,“睡吧。” 好想给他一拳。 池茵选择背过身去不看他,不然越看越生气。林慕河毫无所觉,从身后伸手过来抱住她,让她的后背落在自己怀抱。 怀里的人是鲜活存在的人,体温也紧贴着胸口,一路传达至心脏。那些伤痕、疼痛都已被尘封在时间的长河里,他会很努力很努力,让她未来的人生永远都光明璀璨。 林慕河如是想,丝毫不知在池茵的梦里自己已经被推倒扒光衣服,被她骑在八块腹肌上狠狠扇巴掌了。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父爱消退男友爱重新回归的林慕河,在刷牙的时候突然顿住了。脑子里的恋爱机制像是在这一刻才得到启动,昨夜的细枝末节被倒带,他才终于后知后觉自己似乎拒绝了什么。 完了,她会不会以为我不行。 她会不会不要我了啊。 …… 下定决心要证明自己的林慕河脸热手抖地刷完牙洗完脸,池茵还在床上睡,小兔趁机溜上床往池茵胸前拱,林慕河把小兔从床上提溜下来:“不好意思让一让啊,这是我的位置。” 他躺回床上抱住池茵,昨夜清心寡欲,此刻晋江梆硬,池茵在他热切目光的注视下终于缓缓苏醒,一睁眼就对上一张帅得不太真实的脸。 不得不说,林慕河这张脸真的完美长在了池茵的审美点上,人都是视觉动物,对长得好看的人和事物都会天然地卸下一部分防备。如果当初林慕河稍微丑了点,那个夜晚池茵不但不会上他的车,还会把他当成图谋不轨的猥琐男暴揍一顿。 所以大早上看到这张近在眼前,赏心悦目的脸时,池茵不自觉地就摸了上去。 林慕河握住她落在自己脸颊的手,凑得更近了一些,鼻尖抵住鼻尖,低声道:“你要不要亲我?” 和她昨晚的询问一模一样,只是语气里是明晃晃的诱惑。 已经亲吻过无数遍,最开始只是嘴唇碰嘴唇心跳就快得像是要飞速突破胸膛,如今已经能够娴熟地含住彼此的唇,吞下残留的牙膏薄荷气息。 体温直线上升,掌心温度灼热,脸也滚烫,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如同火种彼此吸引,脸颊溢出热涔涔的汗,在翻滚中被弄乱的被子掉下了床边。 他喘着气和她对视,池茵的眼中有因为生理反应而弥漫的水汽,但看起来比他冷静,还能把手贴上他的腹肌。 “哇。”手感好得让人忍不住夸赞。 林慕河得意地说:“比程川好吧。” ……后面不让发…… 他的脑袋一路往下,最后贴在了…… 等一切都结束时,浑身都绵软无力,池茵喘着气,看起来累得不行。 林慕河直起身,将她抱进怀里,亲了又亲,邀功道:“你看,我很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