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落江山》 第1章 何必为他守寡? 是夜。 庄严的宫墙被黑暗笼罩,唯有太和宫灯火通明。 已是太后的萧令宜一身缟素跪坐在先帝灵前,“明宣侯到了吗?” 太监恭敬答道,“回太后,还未曾。” 萧令宜垂下眸。 先帝驾崩,太子年幼登基,这三天里她已经把京中有实权的官员召见了个遍。 可惜无一人愿与她合作。 只因肃王手握兵权一直对皇位虎视眈眈,并联络朝臣反对她垂帘听政。 她无奈之下只能寄希望于京城之外。 那人戍守北境多年,战功赫赫又手握兵权,当是最能制衡肃王的人了。 只是当年造化弄人,两人不欢而散,那人也远走北境七年。 他会帮她吗? 亦或是又一只狼?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她唯一的机会,她必须要试上一试。 哪怕这个机会可能需要她做出牺牲……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被殿外嘈杂声唤回神。 “王爷,太后娘娘已经歇息……” 随后一道不悦的男声便响起,“本王有要事相商,你一个阉人竟敢阻拦?” 下一秒,殿门打开,肃王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走进来。 为先帝守灵三天,她的身体已经疲惫到极致。 此刻双膝麻木,浑身冰凉,竟连说话的力气也快没了。 可她还不能倒下。 萧令宜深吸一口气,“肃王有何要事?” 肃王视线放肆地落在萧令宜身上,嘴角勾起一抹虚伪的笑容。 “皇嫂,陛下还小,您为了朝政日夜忧思,连凤颜都憔悴了不少。” “哦?是吗?” 她必须要冷静。 越是群狼环伺之时,越不能露出一丝软弱和破绽,否则便会被抓住机会狠狠撕咬。 肃王走进一步,“臣弟近日听了一桩趣事,说京城有位富户英年早逝,留下偌大的家业给孤儿寡母,那寡母怕引来外人觊觎,竟改嫁富户的堂弟,臣弟以为,她虽遭了些唾骂,但却守住了家业,来日待她幼子成人继承家产,岂不圆满?皇嫂以为呢?” 萧令宜广袖下的手蓦地交握,用力到胳膊轻颤。 她怎会听不出肃王的言外之意? 竟是要她委身于他? 萧令宜简直想给这个无耻之人一个耳光,但她硬生生忍了下来。 现如今的她,没有翻脸的资本。 为防肃王再说出什么放肆之言,她沉声道,“你们都退下。” 可她说完后,殿内的宫人竟无一人动身。 萧令宜冷眼看去,“哀家的话不管用了吗?” 他们纷纷对视,最后竟把视线落在了肃王身上。 僵持半晌,肃王哼笑一声摆了摆手,神态间满是得意,“下去吧。” 宫人们如蒙大赦般走了个干干净净。 萧令宜内心一冷,如今,连皇宫内她都不能完全掌控了吗? 她沉声反问道,“肃王以为,谁才是那个需要提防的外人,她又真的能等到幼子成年的那天吗?” 肃王假惺惺地叹息,“可怜那堂弟一颗真心为了兄嫂,竟还被误解,真是令人惋惜。” 萧令宜内心冷笑。 真心?这皇室之中,何曾有过真心? 不各怀鬼胎,谋算着要你的命便是好了。 “哀家累了,肃王先行退下吧。” 她已下了逐客令,却没想到肃王非但没有离开,反而上前一步跪在了她身侧。 那是一个令人不安的距离。 入宫多年,萧令宜从未与先帝之外的男人离得那么近。 “皇嫂当年便是京中子弟眼中的皎皎月光,或许当年除了皇兄,也另有人倾心呢。” 肃王得寸进尺,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不再掩饰自己野心勃勃的眼神。 “皇兄那身子骨,想必这么多年也并未满足过你,更何况他如此短命,你又还年轻貌美,何必为他守寡?” “只要你放弃垂帘听政,封我为摄政王,来日他能给你的,我也都能给你。” 不怪他态度嚣张。 在他眼里,萧令宜不过是个深宫妇人。 往日先帝在时,他给三分薄面对她恭恭敬敬。 现如今那个短命的先帝一命呜呼,留下一个五岁小儿和这烂摊子,她也不过是强撑体面罢了。 肃王说的,萧令宜一个字都不信。 只不过是狼子野心,想起兵却碍于师出无名,只能拿她这个女人当挡箭牌。 可想而知,若她与肃王有牵扯,便会背上无尽骂名。 她可以舍弃一人荣辱,但恐怕待他事成那日,第一个便是杀了她和孩子以绝后患。 下一秒,清脆的声音响起,肃王脸歪向一边,带着红痕。 他似乎没想到萧令宜会动手,愣了两秒。 反应过来便阴沉着脸推开萧令宜,“你敢打我?” 萧令宜站立不稳跌倒在灵枢前,但仍冷声斥道,“哀家是太后!在先帝的灵前,你怎敢如此放肆!” 即便她强撑气势,终究还是有些担忧。 肃王手握兵权,倘若惹急了他…… 恰好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太监的声音响起,“太后,明宣侯到了!” 萧令宜不知为何突然松了口气,“肃王,还不退下!” 肃王此刻注意力已然转移,不欲与萧令宜纠缠,顺势转身离开。 出门时刚好撞上来人的视线,只觉得一阵寒意扑面而来,霎时间身体冰凉。 他紧皱眉头回头看去,却只看到一个身着盔甲高大冷硬的背影。 不容他多想,殿门缓缓关闭。 殿内,暌违多年的两人四目相对。 眼前男人已不似当年那般鲜衣怒马,一身未卸除的盔甲,眉眼冷漠,薄唇紧抿。 与他对视的瞬间浑身便被寒意笼罩,像是被北境的雪浸透了。 饶是萧令宜早已做好了准备,却也抑制不住眼眶一酸。 她匆忙低头整理了下刚刚被弄乱的衣袖和发丝,不想在他面前暴露一丝一毫的软弱和无能。 随后她轻声道,“不必多礼。” 话如此说,但其实祁鹤安并未行礼。 他仍旧站着,目光深沉地盯着萧令宜。 萧令宜逼着自己不要回避,直视他的眼睛,“你应该知道哀家密召你回京是为了什么。” 祁鹤安终于说了进来后的第一句话,“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意料之中的回答。 萧令宜垂眸,“哀家并无把握,不过是在请求你,当年你嫉恶如仇,如今难道愿意看着江山落入狼子野心之人手中吗?” “当年?” 祁鹤安讽刺地笑了笑,“太后娘娘竟还记得当年?那您可曾记得,当年您说过什么?” 第2章 若臣要太后娘娘呢? 萧令宜愣了片刻。 思绪瞬间被吸回十八岁那年冬天。 封后的圣旨已下,丞相府上挂起了红绸。 少年祁鹤安翻墙进来,一身落雪与伤痕潜入她的闺房,要带她离开京城。 她甩开他手时,少年急切地问,“你难道忘了我们的誓言吗?” 她当时是怎么说的? 想起来了。 她说,“誓言?那算什么?”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我要进宫,去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你若对我是真心,便不要碍我的路。” 祁鹤安不可置信又绝望的神色又浮现在萧令宜脑海中。 那之后他离京远赴边关,距今也有七年了。 她回忆完往事,脸色反而冷下来,“当年我便说过,是我对不住你。” 祁鹤安抬眸看向背对自己站在灵枢前的萧令宜。 女人一身纯白宫装,脊背挺得笔直。 乌黑的发丝没有一丝装饰,端庄地盘在后脑。 一如当年般冷心冷肺。 可如今的他,已不再会如当年那般伤心了。 “你要我帮你,那么,你能付出什么?” 祁鹤安声音冷漠,幽黑的瞳孔里带着一丝嘲弄。 是啊。 萧令宜如今,手里的筹码少得可怜。 但她面色却不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鹤安蓦地笑出声。 “太后娘娘,我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就为了你一个空口无凭的承诺?” “承诺,那算什么东西?” 他把萧令宜当年的话,原封不动地丢在了她的脸上。 祁鹤安一步一步走向萧令宜,身上铠甲碰撞出冰冷的声音,夺人的气势扑面而来。 萧令宜本该后退的,可面对眼前人,她做不到。 她咬着牙,脚死死地钉在地上纹丝不动。 她就那样站在原地,任由祁鹤安步步逼近。 直到站在她面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我要的,若是太后娘娘呢?” 祁鹤安的手缓慢地下移,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带着厚茧的手摩擦着娇嫩的皮肤,所过之处留下片片红痕,刺眼极了。 祁鹤安盯着她和七年没什么区别的美丽容颜,那个雪夜的场景再次浮现心头。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用力握紧这截细白的脖颈。 让她无法呼吸,只能在他手下战栗挣扎。 可他还没用力,她便已经蹙起了眉,鸦羽般的长睫不停颤动。 和以前一样娇弱。 却一句拒绝都没有。 他冷着脸将手再次往下,掠过她凸起的锁骨,慢慢地停在衣襟的交叠处。 再往下,就是女子决不可被除丈夫以外之人碰触的地方。 祁鹤安凝视萧令宜,明明凑得那么近,可那双眼里却依旧没有他。 萧令宜瓷白的双手覆上祁鹤安粗糙的大手。 “可以。” 在他和肃王之间,萧令宜选择了他。 她在赌,赌祁鹤安还是当年那个嫉恶如仇的明宣侯世子,无论如何,也不会对她和孩子赶尽杀绝。 萧令宜手上用力,将他的手压贴在身上。 重复道,“只要你能护我们母子周全,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让景儿和其他人知道。” 抗拒,耻辱。 这个女人仿佛半分不觉得。 只要权势是她想要的。 他到底在奢望什么呢? 祁鹤安蓦地用力将手抽出。 萧令宜没料到他会突然如此,一个站立不稳跌倒在灵枢前。 祁鹤安嘲弄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当着先帝的灵枢,太后是要陷臣于不忠不义之地么?” 萧令宜看着眼前的灵枢,倒还真有些出神。 当年新婚之夜,先帝曾向她道歉。 他说他知道他此举非君子,但他父皇因贵妃而偏宠当时还是皇子的肃王。 而肃王性格暴戾,绝非仁君。 他不得不走这步棋,威逼利诱强娶了她,以此来拉拢中立的丞相府。 后来他也的确言行如一,继位后殚精竭虑,所作所为无一不是为了百姓。 萧令宜虽然与他并无情爱,但她是钦佩他的。 萧令宜垂着头半晌,直到祁鹤安以为她不会开口了。 她却突然出声,“那就换个地方?” 好一会儿,祁鹤安才听明白她的意思。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你究竟是有多爱你的荣华与权势,竟可以在刚驾崩三天的亡夫灵前如此不知廉耻!” 萧令宜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话是出自她口,事也是她亲自做的,她无从辩驳,也不想辩驳。 从她拒绝祁鹤安进宫那一天起,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萧令宜垂眸,“所以,你答应帮我了吗?” 祁鹤安见她如此油盐不进,只觉得一股怒火涌上心头。 他冷冷地道,“太后娘娘何以为,臣会要一个有夫之妇?” 这话说得太狠,像一个巴掌般狠狠甩在萧令宜脸上。 祁鹤安似是失去了所有的耐心,转身离去。 “祁鹤安!” 就连萧令宜连名带姓地唤他,都没让他停下一秒。 殿门关上,萧令宜的头脑在飞速运转。 肃王刚刚已经知晓了祁鹤安回京之事。 只要祁鹤安前脚离开皇宫,只怕他后脚就会派人去拉拢祁鹤安。 想必肃王开出的条件会比此刻举步维艰的她更好。 倘若祁鹤安倒向他那一边,那么这场仗还没开始打便已经要宣告结束了。 毫无疑问,她输。 殿门打开,萧令宜身边的大宫女乌苏快步进来。 她看着萧令宜脖颈上的红痕,心疼得红了眼眶。 “世子他怎能这样对娘娘,明明当年娘娘是为了……” “不必说了。”萧令宜蹙眉制止。 时过境迁,现在说这些早已于事无补。 祁鹤安没有拒绝,却也没有答应。 明天先帝丧仪的停朝过后,她会与幼帝同时临朝,垂帘听政。 到时肃王必然会联络群臣反对。 纵使她为自己留了后手,却至多只有五分把握。 那么,他会帮她吗? 第4章 你什么意思 就在殿内剑拔弩张之时,祁鹤安动了。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伸手理了理衣袖,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也什么都没看到。 可随着他的动作,刚刚与他一起站起来的武将顿时绷紧了身体。 细微的步伐动作,竟隐隐与肃王一党形成对立之势。 肃王盯着祁鹤安看了半晌后,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仅靠禁军里投靠他的这点人,逼不了宫。 而他在边境的军队一旦有动静,恐怕祁鹤安的北境军便会立刻闻风而动。 到时必然腹背受敌,如此,还是徐徐图之的好…… 接收到他的视线,侍卫们的骚动很快平息了下来。 萧令宜松开紧握扶手的手,平复心跳。 幸好,她赌赢了。 她淡声道,“众卿可还有异议?” 这次,随着祁鹤安率先跪下,很快殿内乌泱泱跪了一堆人,也包括不情不愿的肃王。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到此告一段落。 百官们跪拜后离去后,萧令宜沉声道,“去传明宣侯觐见。” 祁鹤安虽然态度恶劣冷漠,但今天却是实打实地帮了她。 她猜得不错,他到底还是顾念旧情的。 那么她更要乘胜追击,当着大臣的面召见他。 告诉其他人,祁鹤安已经站在了她这一侧,那些墙头草们想必也会再掂量掂量。 吴越应声离去,在大殿外叫住了没走多远的祁鹤安。 他笑得恭顺,“侯爷,太后娘娘召您觐见。” 祁鹤安看了看四周放缓脚步拿眼偷瞄他的朝臣们,岂能看不出萧令宜在打什么算盘。 他神色冷漠,道,“臣家中有事,改日再向太后请安。” 说罢也不等吴越反应,转身便走。 那些大臣们都是人精,怎么会看不出祁鹤安的有意疏远。 虽没人说话,但眼神流转间已经看得清晰明了。 吴越的笑意僵在脸上,心想,完了,办砸了。 “什么?!” 萧令宜不可置信地看着吴越,随后咬牙,“找人拖住他,哀家亲自去请。” …… 在祁鹤安一路上被笨手笨脚的宫人泼了三次水后,萧令宜终于在他出宫前赶到了。 她拦住祁鹤安,咬牙,“你什么意思?” 祁鹤安弹了弹已湿透的下摆,眼角微挑,“那太后派人打湿臣的衣服,又是什么意思?” 萧令宜气急冷声道,“你在大殿上既已帮我,又为何当着朝臣的面与我避嫌!” 冷嗤一声,“太后未免太自以为是,臣不过按规矩上了个朝罢了。” 萧令宜一窒,眼看祁鹤安要走,她顾不得许多,伸手拉住他的袖子。 祁鹤安回眸看她,神色懒懒,“太后娘娘到底想干什么?” 萧令宜下意识拉住他,却一时并没想好怎么说服他。 沉默半晌后,她只好打感情牌。 她眸子在瞬间泛红,轻声道,“祁鹤安,别走……” 祁鹤安挑了挑眉,然后出乎萧令宜意料地主动朝她靠近了一步。 两人的距离已经超过了太后与臣子应该有的范畴。 腰间覆上一只大手,让萧令宜瞬间身体僵硬。 她几乎能感受到祁鹤安炽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 祁鹤安声音低沉蛊惑,“太后确定要在这里?” 什么? 萧令宜恍惚了一瞬后立刻回神。 她视线扫过四周,此处临近宫门,除了进出宫办事的宫人外,城墙上还有许多禁军值守。 她身为太后带着人匆匆而来本就容易引起注意,此刻两人又离的那么近,明显不同寻常。 宫人们中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边,在偷偷瞄着这边,城墙虽远,却也能感受到似有若无的探究目光。 萧令宜面色一白,下意识推开了祁鹤安。 她用了大力道,祁鹤安被推得退后两步,面色阴沉下来。 萧令宜嘴唇动了动,干涩地道,“对不起,我……” 祁鹤安冷笑一声,打断了萧令宜的话。 “太后不在意自己的名誉便罢了,只是不要败坏了臣的清誉。” 说完,他甩袖而去。 萧令宜站在原地,头隐隐作痛。 明明她入宫多年,性子早已磨的稳重深沉。 可每每面对祁鹤安,却总是溃不成军。 宫外,宿辰已牵马等候多时了,“侯爷,大小姐已在家中等候多时了。” 祁鹤安嗯了一声,利落地上马扬鞭。 谁料行至一处街巷时,眼前突然窜出个黑影。 幸而祁鹤安从军多年,反应极快地一勒缰绳,才堪堪在撞上来人之前控制住马。 拦路的是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祁鹤安皱眉看宿辰一眼,后者立马从腰间掏出荷包递出。 小乞丐并没伸手接,只是恐惧地不停回头看。 祁鹤安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转角处停着的马车。 那马车用的是名贵的紫檀木,四面垂下昂贵精美的丝绸。 这等排场,整个上京也没几人敢用。 小乞丐在马前跪下,抖如筛糠,“大人,他们说如果您不去的话,就会杀了我……求您救救我……” 祁鹤安冷着脸翻身下马,从宿辰手中拿过荷包塞进乞丐手里,然后转身朝马车走去。 精致的门帘撩起,肃王搂着女人的香肩,好整以暇地坐看着。 “本王对明宣侯早有耳闻,只可惜两次派人传信都未曾请到人,只好亲自来见了。” 他没有下车的意思,祁鹤安也没有靠近。 他淡笑道,“我似乎与王爷并无深交。” 即便被人俯视,他的气势却丝毫不落于下风。 肃王微微俯身,“以前没有,以后可以有。” “明人不说暗话,我能给你的,必然比她能给你的多。” “哦?”祁鹤安挑了挑眉。 肃王以为他动了心,“金银财宝,权势美人取之不竭!” 祁鹤安勾了勾唇,露出了点本来面目,“王爷以为,我缺这些吗?” 第5章 微服出宫 他当着肃王的面说这话实在嚣张,只是他也确实有这个资本。 他祖上乃开国功臣,爷爷更是三朝元老。 这么多年权势更迭,明宣侯府却从未没落过。 肃王脸色黑了下来,马车边侍卫也逐渐靠近,隐隐将祁鹤安围在中间。 祁鹤安恍若不知,吹了声口哨。 一直老实待在原地的马儿凌霄闻声迅速穿过包围圈来到祁鹤安身边。 眼看他翻身上马要走,肃王再次开口。 “萧令宜怎么样?” 祁鹤安转身的动作一顿。 “我那皇嫂,也确是美人,听闻当年未嫁给我皇兄时,与你有过匪浅的情谊。” 肃王眼神癫狂,“只要你助我,来日成就大业,她,本王赐给你怎么样?” 祁鹤安听到萧令宜被这样羞辱,本以为自己该感到快意。 她当年抛弃自己,追求权势,换来的竟是这样一个结果。 被人肆意嘲弄,毫无尊重。 可心间却蓦地燃起怒火。 他猛地一扬马鞭,马蹄掀起,瞬间踏倒拦路的两人冲出包围圈。 祁鹤安于马上冷冷回眸,“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他这番话,几乎是明着站在了肃王的对立面,没有一丝一毫的转圜余地。 在他身后,传来肃王怒而掷杯的声音。 一路疾驰到侯府,远远地便见门口站着一群女人,无一不是温婉端庄或者娇艳欲滴。 最前方年长的夫人迎上来,含泪道,“鹤安。” 祁鹤安轻抚女人的肩,“阿姐,我回来了。” 随后他抬眸望向那群女人,“她们是?” 祁莲很快擦干眼泪,“她们是这些年讨好我们侯府的人送来的,我挑着安分的留下了几个,你喜欢哪个,便留下来给你做个妾室。” 祁鹤安没想到他姐会搞这一出,眉头紧拧,“荒谬,立刻都给我送走。” 这一会儿的功夫,门口已经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百姓。 祁鹤安黑着脸进门,吩咐人关上大门。 他踹了宿辰一脚,“你哑巴了?” 宿辰不敢躲,“侯爷您也没给我机会啊。” “二百个深蹲!” 宿辰苦着脸离开,“是。” 祁莲很快跟上祁鹤安,她急声道,“你早已到了成家生子的年龄,总是拖着像什么话?” 祁鹤安没心思与她谈论这些,脚步不停。 祁莲也不悦了,唤他大名,“祁鹤安你站住!” “如今京中形势紧张,你非要在这个时候冒风险回京,是为了谁我们心知肚明。” “只是你要明白,她与你早便没有可能了!” 祁鹤安疾行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没有回头,只是声音却冷到了极致,“不用你提醒我。” 他又何尝不知。 祁莲停住脚步,神色忧虑。 她命苦,夫君早逝,父母双亡,唯一的弟弟眼看也要身涉险境。 辉煌的明宣侯府,竟连一丝血脉也无。 …… 连着四日下朝时,萧令宜私下派人请祁鹤安,都被他拒绝。 朝上,她被朝臣为难时,他也毫无反应,像没看见一般。 萧令宜实在摸不准他到底什么意思。 加上探子来报,肃王曾私下找过他,她彻底坐不住了。 今日休沐。 萧令宜换上轻便的服饰,吩咐乌苏,“备马车,哀家要出宫。” 乌苏询问道,“可要带仪仗?” “不,别太惹人注意。” 太后无事去臣子府中,传出去未免惹人非议。 她虽然已不在意一人荣辱,却不想被别人捏住错处。 半个时辰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侧门悄悄出了皇宫,仅带了五个侍卫。 萧令宜并没瞒着祁鹤安,一出宫门便派人去侯府递了消息。 宿辰接到消息时不敢耽搁,迅速禀报了祁鹤安。 祁鹤安搭弓的手一颤,箭矢猛地离弦而去。 宿辰下意识奉承,“侯爷的箭法果真出神入……” 他边说着边往靶子一看,剩下那个化字愣是被咽回了肚子里。 那箭矢离靶心足足有十万八千里远。 坏了,拍到马腿上了。 祁鹤安踹了他一脚,沉声问,“消息准确?” 宿辰龇牙咧嘴地点头,“侯爷,咱们是不是该收拾收拾接驾了?” 祁鹤安黑着脸冷斥,“关门,谁来都不见,就说本侯感染风寒。” 他已没了练箭的心思,转身回了书房。 宿辰站在一边,眼睁睁看着他家侯爷拿着一本书看,然而足足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愣是一页都没翻。 他张了张嘴,却觉得屁股隐隐作痛,遂又闭上。 …… 街上。 乌苏掀开马车窗帘一角,兴致勃勃地看着外面的繁华热闹。 萧令宜虽端坐着,眼神却也落在掀开的位置。 自从入宫,她被身份所迫,七年都未曾出过皇宫。 别人日日看的寻常风景,对她而言却早已陌生。 她看的出神,眼底却忽然闪过一道冷光。 她愣了一秒,随后反应过来,低声命令道,“快走!” 那道冷光,正是刀剑被日头折射出的光芒! 车夫反应极快,一扬马鞭,马儿吃痛嘶鸣一声迅速狂奔。 只是不知何时,马车行到了人群稀少处。 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个个武功高强,以人追马车,竟能不被甩开距离。 脚步声在身后紧追不舍,马车在即将转入闹市前一刻被逼停。 齐刷刷刀剑出鞘的声音让人寒毛倒竖,听声音最少也有十人。 乌苏已然慌了,紧紧护在萧令宜身前。 “娘娘,怎么办,今日微服出行只带了四个禁军……” 萧令宜神色冷静,在思考着她的行踪怎么会泄露的。 她是拿着坤宁宫的宫人令牌出宫的,除了乌苏没有任何人知道,只为了以防万一召了四个禁军随行。 看来,禁军这支皇城护卫军也早已被渗透了…… 思索间,外面已经交上手了。 幸而这四个禁军并未背叛,且训练有素,四人各站在马车一面挡住袭来的刀剑。 虽有些左支右拙,但暂时还撑得住。 只是毕竟人数少于对方,禁军们逐渐开始负伤。 直到一柄沾血的剑刺破车窗,堪堪停在萧令宜身前。 马车已经被砍破露小半。 四个禁军也已是强弩之末,身上到处都是伤痕。 萧令宜紧皱眉头,忽地拉着乌苏跳下马车。 跑,还能有一线生机,留在马车里便只能等死了。 此处距离明宣侯府已不算太远,她出宫便递了消息却迟迟没有到,他应当能察觉出不对劲。 只是看他这几日的态度,竟是真的恨她到不愿见她。 今日能不能获救,萧令宜着实没有把握 几乎是离开马车的瞬间,便有数剑袭来。 禁军拼死挡开后,护着萧令宜和乌苏强行突围。 混乱中,有一道锋利剑刃突破包围圈后划过萧令宜的肩。 鲜血喷涌,瞬间染红她瓷白的脸。 乌苏吓得尖叫起来,“娘娘!” 剧痛传到脑海,萧令宜咬着牙,死死将痛呼咽回腹中。 身后是穷追不舍的刺客,她没时间管伤口,只能拽着乌苏快步往前跑。 正疾行着,萧令宜却突然浑身汗毛炸起。 她蓦然回眸,只见一支利箭正以极快的速度朝她射来。 她睁大眼眸,仿佛已经能看到自己被这箭穿透胸膛的场景。 第6章 鹤安,再快些 就在这时,远处却骤然传来一声嘹亮的嘶鸣。 祁鹤安驾马飞驰而来之时,正好看到那支离弦之箭即将刺穿萧令宜的身体。 那场景让他心跳骤停。 千钧一发之际,他拔出腰间的佩刀用力甩出。 那一瞬间十分漫长。 直到那支箭命中目标前被横飞而来的佩剑劈成两半,祁鹤安才猛地松了口气。 然后他一蹬马背飞身而起落入刺客群中,刀刀见血,把怒气尽数发泄在他们身上。 宿辰紧随其后。 那些刺客虽训练有素,但论杀人,却远远比不过他们这种久经沙场的人。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只剩一地的尸体。 祁鹤安喘息着从刺客的胸腔里抽出刀,平复气息后把血迹在衣袖上擦了擦才收刀入鞘。 他走到萧令宜身边,视线落在她不停流血的伤口上。 明明肩上剧痛,她却不知为何带着一抹极细微的笑意。 她声音扬起,“你来了。” 那笑意让祁鹤安心头火起。 从他接到消息到他发觉不对出府,刚刚好两刻钟。 明宣侯府位处长庆街,距离皇宫并不远,且只会经过那一条路,乘马车两刻钟之内怎么也该到了。 若是没到,只能是被什么事拖住了脚步。 今日倘若他反应慢了一步,那现在看到的便是萧令宜的尸体了。 他脸色阴沉,声音里像是掺了冰渣子,“太后是嫌命长吗,只带这几个人便贸然出宫?” 若是旁人敢这般对萧令宜说话,她早就冷脸了。 可祁鹤安越是发怒,萧令宜却越是开心。 这证明,他这些时日的拒人于千里之外,都不过是一层假象。 他还会在意她的死活,那让他帮自己,便只是时间问题。 祁鹤安还在冷声道,“就算太后想死,也别死在去我侯府的路上,我可不想被扣上一个谋害太后的罪名。” 萧令宜扯了扯嘴角,并没有接他这些话。 而是看着他的眼睛,道,“你准备让我疼死在这里吗?” 祁鹤安看着萧令宜因失血而惨白的脸色,沉声道,“你自找的。” 话虽如此,但他手上却已经解下披风扔到了萧令宜身上,然后将她打横抱起。 那四个禁卫其中两个已经气绝身亡,另外两个也是重伤到气息奄奄。 在天子脚下出了此等命案,必会惊动大理寺和刑部,只怕如今官兵已在路上了。 祁鹤安带着萧令宜上马,命宿辰留下善后。 由于萧令宜身份不宜被外人所知,祁鹤安只能带她回侯府医治。 一路上,萧令宜无力地靠在祁鹤安身前。 视线被披风遮挡,听觉因此更加敏锐了些。 她几乎能听到祁鹤安胸腔里的心跳声,如鼓点般雄浑有力。 失血让她的脑子有些眩晕,暂时地抛下了那些阴谋阳谋。 往事再次再次浮现在眼前。 她从小便被按照高门主母培养,弟弟骑马射箭时,她只能待在房间里绣花画画。 后来,祁鹤安看出她的向往,便偷偷带她去策马。 那时她便是这样依偎在他怀中,任凭自由的风吹乱两人的鬓发。 恍惚间,她像少年时那样拽住祁鹤安的衣角,低声道,“鹤安,再快些。” 披风滑落一截,祁鹤安低头看到了她微阖上的双眼。 讥讽的话到了嘴边,却又被咽了下去。 他紧紧抿着唇,手上一勒缰绳。 凌霄感受到力道,立刻加快速度载着两人朝侯府疾驰。 萧令宜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扬起,扫在他脸上脖上,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过往。 可那些甜蜜的画面一闪而过后,随之而来的是痛苦至极的回忆。 他仿佛又置身那个雪夜,炙热的身躯一寸寸凉了下来,彻骨之寒。 祁鹤安冷眼转开视线,不再看她。 到侯府后,祁鹤安立马吩咐去请大夫。 他把萧令宜安置好后,大夫紧随其后便到了。 大夫检查了下伤口,面色谨慎,“伤口有些深,必须尽快包扎。” 他从药箱里拿出几瓶药放在床边,示意身后医女上前替萧令宜包扎,自己则转过身去。 那医女站在床边,却只拿眼犹豫地看着祁鹤安。 祁鹤安拧眉,“看本侯做什么?还不快动手?” 萧令宜此刻也已清醒过来,她道,“无碍,动手吧。” 医女一件件褪下萧令宜的衣衫,祁鹤安才明白她刚才的意思。 这种场面他在这里确实有些不方便。 他抬眸,却正好撞入萧令宜的视线。 她被迫在外人面前袒露身体,眼神中毫无异色,反而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沉了神色,与那大夫一样转过身去。 萧令宜见状也只好收回视线,内心叹息。 现如今的祁鹤安,可比多年前难搞多了。 幸好伤口虽深,却并没有异物残留进去,上药包扎得很顺利。 只是她的衣服却是一片血污不能再穿了。 医女看向祁鹤安,“请准备一套干净衣物来。” 祁鹤安脸色微变,没有接话。 侯府中,只有那祁莲留下的那些女人哪儿有女子衣物。 但…… 萧令宜看他一眼,善解人意道,“若没有,侯爷的衣衫也行。” 祁鹤安顿时神色一黑,“成何体统?” 撂下这句话,他转身出门。 小厮应声上前,祁鹤安犹豫片刻,吩咐道,“去看看大小姐的院子里有没有干净衣物,别惊动她。” 下人应声去寻了。 不一会儿,衣物便送来了,只是送来的人却让祁鹤安有些头疼。 “阿姐你怎么来了?” 第7章 太后可喜欢这份大礼? 祁莲正站在门口,好奇地伸着脖子往房内看。 “我听门房说,你抱着个女人回来,你也真是,府中好好的人你看不上,跑到外面拈花惹草!要是爹娘在看不扒了你的皮。” 虽然是责怪的话,但她却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 祁鹤安皱眉接过她手中衣物,“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先回去。” 祁莲却不肯罢休,假装转身,实则迅速从他身侧钻入房中。 房间内一道屏风隔开了里间,她第一时间并没看到人影。 祁鹤安反应很快地把衣服丢在屏风上,然后拽着祁莲出了门。 祁莲瞪他一眼,“到底是何人,还藏着掖着不敢见人,不会是那等烟花女子吧……” 祁鹤安冷下脸,“别胡说。” 祁莲闻言放心了。 只要不是烟花女子,她都能接受。 祁鹤安不让她进去,她就站在这里等,看谁耗得过谁。 过了一会儿,宿辰带着乌苏回来了。 “侯爷,处理好了,京兆尹和大理寺都来过了,只可惜没有留下活口,怕是要成无头案了。” 祁鹤安点点头,毫不意外。 萧令宜是私下出宫,因此无法大张旗鼓地追查。 背后之人既然敢出手,便绝对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祁莲没听他们说什么,注意力都在乌苏身上。 她迟疑道,“这位姑娘十分眼熟……” 乌苏从小侍奉萧令宜,是见过祁莲的。 她犹豫着福了福身,刚要开口,屋门却突然被从里面打开。 “她是我的贴身婢女。” 祁莲扭头看去,当场愣在原地。 宿辰很有眼色地赶紧去屋内把大夫和医女带走了。 祁莲回过神来连忙下跪行礼,“不知太后娘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太后恕罪。” 萧令宜脸色还惨白着,但神色和往常无异。 她亲自上前用完好的那只手扶起了祁连。 然后微笑解释,“哀家微服出宫有要事,却碰上了点意外,幸得明宣侯出手相助,不便惊动他人,只好来侯府歇个脚。” 祁莲眼神落在她身上的衣物上,已经明白她就是自己弟弟抱回来的那个女人。 她一时失语,神色复杂。 祁鹤安忽然道,“阿姐,太后驾临,午膳你去准备一桌席面吧。” 祁莲怎么会听不出他支开自己的意思,只是神色一闪,爽快应下。 她前脚退出院子,后脚祁鹤安便不耐烦地道,“你来我侯府到底想干什么?” 萧令宜见状挥了挥手,乌苏也会意退至门外。 “你不来见我,我只好来见你。” “这几日肃王党羽在朝堂上是如何为难我,你都看在眼里,你既不打算归顺于肃王,为何还要对我避之不及?” 萧令宜话刚出口,就觉不妙。 果然,祁鹤安的神色逐渐冰冷下来。 萧令宜正要找补几句,祁鹤安却突然扯出一抹笑来。 “太后亲自登门,臣确有一件礼物要赠与太后。” “宿辰,把人带上来。” 宿辰正在院外等候,利落应是,不一会儿便拖着一个麻袋来了。 人还未走近,浓重的血腥味先铺扑面而来。 随后宿辰将人丢到地上,解开了麻袋。 麻袋里是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身上遍布血痕,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祁鹤安走到那人面前,用足尖挑起他的下巴。 那人脸上被血污覆盖,但勉强能看清五官。 萧令宜怎么会认不出,此人是她派去盯着祁鹤安的暗卫。 祁鹤安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太后可喜欢这份大礼?” 自从他回京后,便察觉到一直有人跟着他。 将人拿下后由宿辰审问,可这探子竟宁死也不吐出背后主谋。 他还以为是肃王的人,没想到,竟是萧令宜的人。 便是这个暗卫偷听到了那天他与肃王的对话。 否则,她怎会断定他不会归顺肃王? 萧令宜稳住神色,“哀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祁鹤安早便知道她不会轻易承认。 闻言勾唇一笑,“太后听不懂就算了,只是这人窥伺我侯府机密,实在留不得……” 他从腰间抽出随身带着的马鞭,放入萧令宜手中。 “不若太后替臣除去此人?” 那马鞭刚要从手中滑落,祁鹤安修长的手掌却带着她的手握住马鞭,随后狠狠扬起。 暗卫身上应声出现一道血痕,同时闷哼一声。 即便萧令宜手上早已沾染过鲜血,可要她朝自己人下手,她却不愿。 萧令宜缓声道,“哀家并无恶意,若你不喜,我把人召回来便是。” 她自以为已经服软。 可祁鹤安冷着脸,毫不退让,“太后以为明宣侯府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萧令宜从小便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她表面温柔,实际有自己的脾气。 否则当年也不会喜欢上混不吝的祁鹤安。 自从他回来,总是句句带刺冷面以对。 萧令宜本以为自己可以为了朝政忍让到底,却终究没压抑住。 她道,“朝堂上谁没有几个暗卫来获取情报,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祁鹤安蓦地笑了一声,“这便叫咄咄逼人了?臣觉得,还不及太后当年万一。” 他丢下这句话便径直转身离开,连背影都透着冷硬。 萧令宜知道,他还在为当年的事恨她。 她不是不想解释。 只是当年之事……若是说出,只怕他更加不会帮她与景儿。 她闭了闭眼,脸上满是倦意。 看来今日费了这么大劲,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正在这时,祁莲走了进来,“太后,宴席已备好,您这边请。” 萧令宜本想委婉拒绝,祁莲却接连挽留。 少时,祁莲待萧令宜是很好的,她也不好太拂祁莲的面子,只能应下。 不一会儿,祁鹤安也被她强制请了回来。 两人刚刚吵了一架,没成想只隔了这么一会儿便又见面,一时间都冷着脸。 但祁莲很热络,所以气氛并不算太尴尬。 很快宴席开始,几位女子走进来,站到桌边替他们布菜。 只是奇怪的却是她们穿的都不是下人的衣服。 祁鹤安的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他看向祁莲,用眼神质问她到底想干什么。 可祁莲却对他的眼神视若无睹,只亲热地与萧令宜说话。 萧令宜岂能看不出异样,她不着痕迹地道,“明宣侯府果真不俗,连婢女都这般姿容出众。” 祁莲笑意更深,“太后谬赞,哪里是什么婢女,鹤安早到了成家年岁,他不上心,我这个做姐姐的只好做主为他挑几个好姑娘。” “恰好今日太后驾临,太后母仪天下,眼光自然是极好的,不如太后替鹤安挑一个?” 第8章 给他赐妾 席上一时安静下来。 萧令宜怎会看不出祁莲的意思? 她似乎很不想萧令宜与祁鹤安见面。 她知道两人的过往,所以迫不及待地安排这些女人出现,是为了提醒他们少来往。 如今的朝堂暗流涌动,卷进来便不知何时便会触到暗礁而翻船。 祁莲的顾虑萧令宜不是不能理解。 可她却不能放弃祁鹤安这艘大船。 想到这儿,萧令宜视线扫向那群女子,竟真的打量了起来。 好一会儿,她才指了指其中一个,“你叫什么?” 那女子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失了礼数,“妾身名柳絮。” 倒是与她年轻时有几分相像。 萧令宜浅笑,“很是温婉动人呢,哀家便把她赐给明宣侯做个良妾吧。” 这样既可以安些祁莲的心,也能有人照顾祁鹤安生活。 她做不到的,能有人替她做也好…… 祁莲连忙带着柳絮谢恩。 祁鹤安看着眼前这一副和谐的景象,放在桌上的手紧握到发白。 怒意到了极点反而找不到发泄口了。 萧令宜但凡对他还有一丝感情,便做不出这种事来。 天下有哪个女子会亲自为喜欢之人纳妾? 祁鹤安蓦地扯出一抹笑意,站起了身。 祁莲见状暗道不好,以为他要当面抗旨,正准备拉他,却见他一撩衣摆单膝跪地。 “臣多谢太后,往后定会好好待柳絮,绝不辜负太后美意。” 祁鹤安虽在说话,眼神却紧紧盯着萧令宜的神情。 可惜,那张脸上的表情从始至终都十分端庄,没有一丝异样。 祁鹤安的心渐渐冷下来。 他到底为什么还会对她抱有可笑的一丝希望呢? 萧令宜放下手中银筷,食欲全无。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一件接一件,让她应接不暇。 加上伤口处痛楚时刻不停,她已经疲累到极点。 “回宫。” 祁莲目的达到,也没再挽留,“府外已备好了车马,恭送太后。” 乌苏扶着萧令宜起身离开。 祁莲一路一路送到府外,而正厅里,没怎么动过的佳肴被连桌子掀翻在地。 碗碟碎裂的声音刺耳,吓得那群女子瑟瑟发抖。 祁鹤安背对着众人,背影微微颤动。 宿辰从外面走来,嘴里道,“侯爷,我已经按您的吩咐加派了人手护送,那个暗卫也塞进马车后车厢还给太后了。” 他刚刚不在席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祁鹤安闻言脸色更黑,看得宿辰腿肚子直打颤。 谁又惹这位爷了啊? 柳絮迟疑了一会儿,鼓起勇气想上前安抚,却被祁鹤安一个冷凝的眼神钉在原地。 “把她们都送走,立刻!” 祁鹤安看向柳絮,“她留下,把风荷院给她住。” 宿辰一脑门问号,却不敢多问,带着人下去了。 出了正厅,宿辰便派人全送去祁莲府上,反正人都是她挑的,交给她处置总是没错的。 随后带着柳絮往风荷院走去。 一路上,他还是没耐住性子,问,“刚刚正厅里发生了什么?侯爷怎么把风荷院都给你住了??” 柳絮好奇地问,“风荷院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宿辰啧啧道,“那可是侯府夫人的居所,自从老侯爷和老夫人过世后,就一直空置了。” 柳絮内心抑制不住地浮起一丝欣喜。 她抿唇道,“刚刚太后将我赐给侯爷做了良妾。” “什么?!”宿辰惊掉了眼珠子。 “老天,怪不得侯爷气成那样,这还应当是他克制过的了,否则还不把侯府都给拆了?” 柳絮不解,“太后亲自赐妾,难道不是件荣誉之事吗?侯爷为何要生气?” 宿辰难得的有些忧愁,“你不知道,太后和咱们侯爷之前是……” 他说到一半,很快反应过来拍了拍自己的嘴。 “没什么,主子的事我们不要过多探究。” 顿了顿,他还是好心提醒道,“柳絮姑娘,虽然你现在的身份是侯爷的妾室,但我还是劝你没事少去侯爷面前晃。” 柳絮并没有因为成为妾室便得意不已,她轻声应下。 宿辰送她到了风荷院后便离开了。 柳絮看着这清静雅致的院落,脑子里想的却是别的事。 宿辰刚刚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正厅里的情景又浮上心中,她好像捕捉到了点什么…… …… 那天过后,祁鹤安称病告假,连续三日没有上朝。 他不在,肃王一党在朝堂上气焰愈发嚣张。 光天化日之下死了十几人的命案也被他们联手压了下去。 到最后就给了个外地流寇被仇杀的说法。 萧令宜有心想查,却也无可奈何。 她私下里派人去查过尸体,那些尸体上没有任何记号,身上也没有能证明身份的物件。 不但如此,他们牙齿里俱藏有见血封喉之毒。 即便他们没有被祁鹤安所杀,也不会苟且偷生留下证据。 这件事便只能囫囵结案。 第四日,祁鹤安终于销了假来上朝,但仍旧一语不发。 肃王怎会不知当日救下萧令宜的人就是他,这三天里他已经把祁鹤安全家骂了个遍。 若不是他多事,萧令宜死在宫外,那时朝堂上便他一人独大,随便给安个什么理由糊弄过去便可。 这下不但被坏了好事,还折损了十名死士。 要知道每一个死士的培养都是无数真金白银砸下去的。 他虽暂时动不了祁鹤安,却能在小事上膈应他一下。 朝政之事议完后,肃王含笑道,“听闻太后赐了明宣侯一美妾,不知是何等绝色,竟让你三日未曾上朝。” 第9章 被利用了个彻底 朝堂上自然不是说闲话的地方,但那些往日梗着脖子批评先帝的言官这会都熄火了。 祁鹤安本就心情不佳,也懒得给肃王面子。 “听闻安王这一个月去了五趟玉华楼,三趟春雨楼,纳了四位妾室,肃王若是好奇,还是去问他好。” 安王是肃王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朝堂上鲜少有这种戏可看,朝臣们虽不敢笑肃王,但个个都憋得脸通红。 肃王的笑意微微凝滞。 他近日都在忙着争权夺势,没怎么管过安王,竟纵得他这么放肆。 逛青楼便罢了,还被人了解的一清二楚! 他刚想开口反击,却被突然出声的萧令宜打断。 萧令宜淡笑道,“肃王这是羡慕明宣侯了?哀家自然不会厚此薄彼,不若这样,哀家这便也赐你几个美妾如何?” 肃王脸一僵,暗道失策。 他本想借此挑拨两人关系,结果是他看走眼了,这分明就是这两人联手给他下的套。 什么美妾,恐怕不是探子便是刺客吧。 他自然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萧令宜不无遗憾地道,“既然如此,哀家也不强求。” 她话锋一转,突然道,“说起来明宣侯戍守北境多年,劳苦功高,这次回京还未赏赐。” “哀家有意为陛下找一位师傅,明宣侯熟读兵书,正适合教授陛下武艺。” 她招了招手,身后太监捧上来一个做工精巧的木盒。 “这木盒之中,乃是号令禁军的令符,哀家便把它赐予明宣侯,望明宣侯能替哀家教导陛下,拱卫皇宫。” 此事太过突然且出乎意料,朝野哗然。 相比之下连太师之事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禁军是什么? 那可是皇宫守卫。 是帝王枕边最后一道防线。 交出禁军,就代表把自己的安危放在了别人手中。 因此历年来,禁军都掌握在皇帝手中,从未有交出的先例。 他们视线在萧令宜和祁鹤安之间来回打量,猜测他们的合作到了什么地步。 祁鹤安自己也没想到萧令宜会突然来这一出,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 而萧令宜也没在意殿下的诸臣。 继续道,“还有梁尚书,陈御史,陶将军,都是我大商的肱股之臣,哀家赐你们的夫人二品诰命,同时各赐一名美人,以表嘉奖。” 今天的意外一个接一个层出不穷,着实让朝臣们狠狠震惊了一把。 三位被封赏的大臣出列谢恩,只是脸上却不见笑意,倒是额上的汗水逐渐多了起来。 祁鹤安回过神,内心的波澜逐渐平息。 果然,萧令宜做事必然有所图谋。 她把禁军给了他,让朝臣觉得他已是后党。 紧跟着又赏赐了那三位朝臣,其余人必然以为他们也与萧令宜有所交易。 可这三位朝臣,却偏偏都是肃王一党。 萧令宜这步棋走得好啊,用只有听着好听的诰命,换来了肃王党羽的内疑。 那三位美人怕也都是精心培养的探子,可为她探听消息。 他这是被利用了个彻底。 萧令宜察觉到他的视线,在黑纱后朝他勾起一抹笑。 太监尖利的声音唱道,“退朝。” 众臣们有满腹疑惑,却只能无奈地缓缓退下。 宣文殿外。 朝臣们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却偏偏把祁鹤安和受赏赐的那三人周围空出一片地来。 肃王随后从殿内出来,梁陈陶三人连忙迎上去行礼,“王爷……” 可肃王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毫不留情地越过他们去。 三人额间的冷汗终于还是流了下来。 他们又把视线放在祁鹤安身上,“侯爷……” 祁鹤安似笑非笑地看他们一眼,也转身离开。 于是那三人的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回到侯府书房,他从袖中掏出木盒随后放在桌上。 宿辰一眼便认出这不是祁鹤安的物件。 他好奇地指了指,“侯爷,这是什么?” 祁鹤安手指摩挲着下颌,淡声道,“禁军令牌。” 辰点点头,随后才反应过来大惊,“是可以号令禁军的指挥使令牌?” 祁鹤安看他一眼,懒得回答他这白痴的问题。 宿辰宝贝般捧起盒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祁鹤安眉头皱起,“你没见过军符?” 宿辰摇头,“这和军符区别可很大呢,禁军诶,帝王之师!听说里面的待遇极好,那些世家子弟们都打破头想进去呢。” “是吗,我调你进去?” 宿辰闻言连连摇头,他还是喜欢骁勇善战的北境军! 他不再绕弯子,“侯爷,太后把这个都给了你,可真是极信任你了。” “哦?” “你想啊,她把禁军给你,就等于把整个皇城的暗卫都放在你手里了,若你有异心,她可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祁鹤安又怎会不懂这些。 他只是在怀疑,萧令宜前几日还派人监视他,如今就能如此信任他了? 宿辰从小跟着祁鹤安,哪儿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侯爷你就是疑心病太重了!太后这么信任你,你看你前几日还把人家的探子打成那样!人家如今是摄政太后,有几个探子再正常不过了嘛!” 宿辰一咕噜说完后,便偷偷地打量祁鹤安的神色。 见祁鹤安没有动怒,才放下心来。 他猜的果然没错,这几日侯爷整日黑着脸,正是生太后气的缘故。 他们生气不要紧,可苦了他了,每天哪只脚进门都碍了侯爷的眼,不是体罚就是挨军棍。 怎一个惨字了得。 如今哄好了,便立马好说话了起来。 看来他以后要多替太后说说好话! 祁鹤安想不出别的解释,也只能暂且相信。 他伸手拿过那令符轻轻摩挲着。 正出神时,门外却突然传来祁莲的声音,“鹤安,是我。” 说着,便已经推门进来了。 不止她,她身后还跟着搬进了风荷院的柳絮。 祁鹤安一见她脸上便冷了下来。 祁莲知道他还在气当日自作主张让萧令宜赐妾之事。 但她不在意,只是指了指柳絮道,“你既然都让柳絮搬进风荷院了,为何日日宿在书房让她独守空闺?” 她如今也顾不上妾室在正室进门之前有孩子,会影响名声了。 祁鹤安左右是不顾惜自己的命,那她也只能盼着能早日留下血脉了。 祁鹤安被她气笑了,当下也不客气地道,“阿姐倒是菩萨心肠,不若这样,把她送到阿姐府上做妾如何?” 祁莲黑了脸,“胡闹!我一女子,如何能有妾室!” “姐夫去世那么多年,阿姐待谁都一副冷脸,如今竟这般疼惜她,你我血脉相连,若是喜欢女子,也不必不好意思说。” 祁鹤安眼角一挑,不紧不慢地将祁莲气了个半死。 第10章 略懂一些风月 她颤抖着手指了祁鹤安半天,落下一行泪来,“我可以不管你想做什么,但你若让我将来九泉之下无颜面对父亲母亲,我便也当没你这个弟弟!” 说罢竟真的拂袖而去。 宿辰咋舌,“侯爷,大小姐这回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祁鹤安岂会看不出? 祁莲的担忧他都明白,只是他确实做不到。 他太阳穴抽痛,“你去挑些首饰衣衫替我送去她府上哄哄她。” 宿辰苦着脸,“又是我?” 祁莲生起气来可太会折磨人了。 但看祁鹤安难看的脸色,他也不敢再贫,老实应下。 随即祁鹤安看向柳絮。 柳絮连忙抢在祁鹤安开口前解释,“不是妾身让大小姐来的,是她问我闺房之事,我……” “我知道。”这确实是他姐姐能干出来的事儿。 祁鹤安摆了摆手,“下去,没有要事不要到书房来。” 柳絮点点头,迟疑片刻后她低声道,“妾身并不贪心侯爷的宠爱,只是想有个容身之处,不再像个物件一般被送来送去。” 祁鹤安闻言倒是正视了她一眼。 柳絮大着胆子道,“妾身不才,略同一点风月之情,您与那位贵人……若有需要,可随时来找妾身。” 她不敢说得太明白,但祁鹤安应该能听懂。 祁鹤安一顿,随后身子前倾盯着柳絮的眼睛。 那是一个极有压迫感的姿势。 柳絮紧张的呼吸都放慢了,已经开始后悔自己是不是太莽撞了。 这种事都敢说,会被灭口吧? 可最终祁鹤安什么都没说,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 直到走出书房,柳絮才发现自己的后背都被汗水浸透了。 宿辰瞧她,“看你吓的,侯爷有那么可怕?” 絮肯定地点头。 “其实侯爷对我们手下的人是很好的,只要你别做不该做的事。” 柳絮明白他是在点自己。 她便请教道,“若是大小姐再来问我,我该如何答?” 宿辰思索片刻,“你就说侯爷听了劝,经常去你那儿,哄着她,别让她找侯爷的麻烦就行。” 柳絮点头,“明白了。” …… 梁府。 吴越将封诰的圣旨宣读完后,假笑道,“梁大人,还不快快谢恩接旨?” 梁成棋也只好装作开心地接旨,然后送走了吴越。 梁夫人十分高兴地走上前,“这可是诰命呀,真是天大的喜事,本夫人定要摆宴好好庆祝一番。” 她被诰命迷了眼,对那个赏赐给她夫君的美人也不太在意了。 梁成棋冷冷甩袖,“无知妇人!此事不准张扬!” “这不过是太后的挑拨离间之计罢了!从前我为一时意气得罪肃王不少,如今他不计前嫌愿意收我入麾下已是不易,万万不可再惹肃王疑心!” 说完他急匆匆出府了。 梁夫人被劈头盖脸一顿骂,有些委屈。 这时有一妙龄少女上前扶住她,“父亲不是有意怪母亲的,母亲宽心。” 梁夫人不冷不淡地点了点头,“清如,你是公主伴读,若是在宫里见到太后,替我谢恩便是了。” 言罢,又着人安排了那美人住处。 梁清如点头,面上一片乖巧。 只是在梁夫人走后,那乖巧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太后吗? 看来她要找机会求见一番了。 …… 皇宫 吴越带回了梁成棋接旨后便匆匆去肃王府之事。 萧令宜正在纸上勾画着什么,闻言不甚在意,“肃王多疑,即便猜测我的用心,也必然会对梁成棋三人心生嫌隙,这便够了。” 吴越笑开,“太后高明。” 乌苏端着茶走近,她看向萧令宜面前的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人名。 仔细一看,都是宫中之人,甚至还有几个妃嫔的名字。 乌苏一颤,“太后,要动手了吗?” 萧令宜看她一眼,摇了摇头。 “还不是时候。” 这纸名单,是先帝离世前派人配合她这个后宫之主整理出来的。 他应当是有了精密的谋算,只可惜还未来得及实行,便突然因病驾崩。 萧令宜做了他多年皇后,对他的身体还算了解。 他虽病痛缠身,几年内却并无性命之忧。 她不得不怀疑,他的死另有原因。 现在整个皇宫连同禁军,都如同筛子一般。 若是现在动手,便和先帝当时一样,一定会走漏风声,到时怕是又会惹得背后之人后急跳墙做出不计后果之事。 她必须先保证禁军在自己的控制中,再来处理后宫。 想着,她又提笔在纸上圈出了两个人名。 分别是芳嫔,丽妃。 乌苏又想起了什么,“太后,派去监视侯府的暗卫已经医治妥当了。” 想着祁鹤安的行为,她小心道,“是否不再派人去侯府了?” 萧令宜顿笔。 片刻后垂眸,“再派,这次要格外小心,不要靠近侯府,只在外围盯着都有何人进出便好。” 祁鹤安的态度太过捉摸不定,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出意外的地方。 即便祁鹤安会生气,这个探子她也必须要派。 何况,他没杀了暗卫,反而把他送回给她,也算是退了一步。 他既退,她便要进。 次日,祁鹤安清晨出府时,视线在府外不远处新摆的面摊上停留了一瞬。 宿辰也看过去,“侯爷,你想吃面?” 祁鹤安脸一黑,扬鞭策马远远地把他落在后面。 出了昨天赏赐的事,肃王一党的心思都在怀疑别人和自证清白上。 没有了他们兴风作浪,今日朝堂上风平浪静。 下朝后,祁鹤安没有回府,而是策马去了禁军在京中的官署。 他一早便传了信儿,今日下朝会来接任指挥使。 可原本该所有大小官职到场的时候,官署里却冷冷清清,除了门房一个人都没。 祁鹤安挑了挑眉。 这是在给他下马威? 第11章 好事成双 他进门走了几步,才有一个人匆忙迎上来。 “属下参见指挥使大人。” 祁鹤安看他一眼,“你叫什么,什么职位。” “属下禁卫军校尉王奇。” 祁鹤安挑了挑眉,握着马鞭轻轻敲在另一手心。 “本侯记得,禁军指挥使下设有都尉与副都尉,何时轮到一个校尉直接与指挥使汇报了?” 话虽不好听,但他语气中却并没有高傲与不屑,只是在陈述事实。 王奇也明白这一点,因此并没在意。 祁鹤安又道,“去把禁军今日不值班的都叫过来,本侯既当了这指挥使,总要见见兄弟们的。” 王奇神色为难,“大人,只怕不行,今日除了属下,其他同僚都有要事在……” 话还没说完,脖子上已横上一条有力的手臂。 宿辰笑嘻嘻的打断他,“既有要事,我们侯爷新官上任更要在场了,也算累积些经验,这位兄弟,快带我们去帮帮忙。” 他话说得客客气气,可勾着王奇脖子的手臂力道可不小。 王奇觉得自己但凡敢说个不字,恐怕脑袋就得搬个家了。 还是小命要紧,他连忙改口道,“是,大人这边请。” 桎梏住他的力道随即散去,他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 一边带路一边暗道这新来的指挥使果然不容小觑,以后怕是要被夹在中间做人了。 走过拐角,一片校场进入视线。 上百个禁军围在一起,大声嚷嚷着什么,情绪高涨。 借着身高优势,祁鹤安远远地便看清,那群人围着的是个擂台。 擂台上两个赤膊壮汉正在你来我往地过招。 很快,有一人逐渐落于下风,被一脚绊倒,猛地摔在地上后失去了还手能力。 可对面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扑上来后拳拳到肉地打。 而围观的禁军里,也分为两派,一派正在为打人者呐喊加油,另一派则铁青着脸。 显然,他们与那被打之人是一派的。 最终,铁青着脸的那群人里有个粗汉突然跳上了擂台。 朝场上唯一坐着的青年一拱手,“都尉,属下手也有点痒了,过过手瘾。” 言罢也没等回答,便一拳把人掀翻了出去。 打人者对上他就明显不够看了,三两下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但粗汉并没折磨他,只是一脚把他踹下了擂台。 坐着的青年冷哼一声,“不中用的东西。” “啪啪啪。” 祁鹤安边走近边鼓掌,含笑道,“精彩。” 那群禁军虽不认识他,却也看见了他腰间代表身份的令符。 只是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人出声。 祁鹤安见状,一撩衣摆,坐在了擂台边缘。 他看向那粗汉,“这位兄弟武艺高强,应当是禁军都尉?” 谁地位更高他怎么会看不出来?他就是故意的。 那粗汉看了一眼脸色转黑的青年,心里那口气出了些许。 他豪迈一笑,抱拳行了个礼,“指挥使大人,属下是副都尉杨泉猛。” 青年再坐下去便落人话柄了,只好站起身敷衍地一拱手,“属下都尉冯涛,参见指挥使。” 新官上任三把火。 他今天带人比武不去拜见祁鹤安,本已想好了用什么理由搪塞。 但谁知祁鹤安并未发难,只是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冯涛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指挥使,这是咱们禁军的老传统了,擂台比武,输的人要给赢的人洗一天的衣服,算个彩头。” 祁鹤安闻言点了点头,“有趣。” 冯涛见他感兴趣,连忙趁热打铁,“不如指挥使亲自体会体会,也能更快适应禁军的氛围。” 祁鹤安没说话,侧目看了宿辰一眼。 宿辰立马会意,“属下愿替指挥使上场!” 冯涛见状忍不住露出一抹不屑的笑。 他就知道,什么大名鼎鼎的明宣侯,自己都不敢上场,只让手下人应付。 看样子不过是依仗家势去边关镀的金罢了。 他们这些世家子弟,谁还不知道谁啊? 不过没事,他手下落败,丢的也是他祁鹤安的脸。 冯涛随手指了个身手不错的,叮嘱道,“切磋而已,注意分寸,可别伤了指挥使的人。” 分寸两字的话音微重,那人瞬间会意,摩拳擦掌地走上了擂台。 在场众人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看新任指挥使这个强龙能不能压得住都尉这个地头蛇。 只有王奇,已经在替台上那人捏了把冷汗。 从刚刚宿辰勾他脖子的力道来看,绝对是个高手。 这回冯涛怕是要吃瘪了。 果不其然,喊开始后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宿辰对面的人已经爬不起来了。 他露出一抹腼腆的笑,“多谢大哥让着我。”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更欠揍了。 对面那人被气得颤颤巍巍爬起来想揍他,但被打的实在站不起来。 冯涛脸上的笑有些勉强了,他又叫出一个人的名字。 他就不信,这禁军中没有能打得过这小子的。 事与愿违。 又接连上去四个人,结果和第一个如出一辙。 宿辰欠扁地揉了揉手腕,“五个了,再来一个!好事成双!” 冯涛脸彻底黑了下来,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他视线看向祁鹤安,不怀好意地道,“指挥使光派手下上场可没什么意思,难道看不上兄弟们吗?” 祁鹤安故意带手下来给下马威,想必自身是个银样蜡枪头。 他逼着他上场,看他如何应付。 祁鹤安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爽快地点了点头,“本侯正有此意。” 他话音一转,“不过这场由都尉上,如何?” 他答应得这么爽快,冯涛心里隐约感觉到不对劲。 但他此时已经彻底上头,忽略了那丝不对劲。 他跳上擂台,朝祁鹤安拱了拱手,“指挥使,得罪了!” 话音刚落,他便猛地朝祁鹤安袭来。 拳风猎猎,气势赫人,祁鹤安则是左右闪躲。 冯涛勾起一抹嗜血的笑,他可是踏踏实实在西境军里磨炼的五年,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的自信! 整个禁军中,除了同样是老兵的杨泉猛,还没人是他的对手。 祁鹤安同样勾起一抹笑,冯涛的出招路数,他已经掌握了。 接下来,轮到他反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