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早早谢洄年》 第1章 陆早早从小到大都觉得自己和这个家格格不入! 一朝身死,被一辆超速还酒后行驶的大货车当场撞成一摊肉泥,灵魂飘在半空三米高,看着自己这副惨不忍睹的死状。 更多的竟然是释然,她长长地叹出一口长气。 伴随着这声叹息,陆早早的脑海中突然“嘀”了一声,像是某种机器的警报。 于是她突然顿悟了—— 原来这世界就是一本巨大的融合式狗血小说! 她的爸爸陆傲天是某点男主,金手指全部开满的那种,简单来说,父母双亡,孤儿院长大,成绩绩点全部拉到顶,没用多久,升职加薪,当上总经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然后顺便当上了亚洲首富,掌握n多经济命脉。 她的妈妈沈星遥是番茄的狗血言情女主,被众多人喜欢和追求,但是苦苦追求却求之不得的那种,书页标签可以打满几十个tag,例如什么白月光、娱乐圈、顶级豪门、虐恋情深、破镜重圆。 她的大哥陆识卿是某江冷面京圈佛子,命定女主大概率是娇娇软软旗袍美人。 二哥沈怀瑾是桀骜不驯高冷校霸,未来伴侣是乖乖糯糯的奶音甜妹。 关键词应该都大差不差,类似于什么“堵在墙上发了狠地亲”“红眼给命”文学。 她的姐姐沈熹言是拥有万人迷属性的甜宠文女主,从幼儿园时期到大学毕业,一路桃花无数,男女不限,万人敬仰,光芒之盛经常闪瞎陆早早的狗眼。 妹妹陆清婉人如其名,走的是娇娇弱弱小白花路线,高中毕业既跟商业大佬联姻,先婚后爱,甜虐参半,感情曲折波荡,外加附送经典白月光文学。 甚至她的外公外婆,都是某一本励志年代文的男女主,白手起家,一路做大做强,无比辉煌。 只有陆早早,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死炮灰,拥有最普通的名字,普通的长相,一路平凡普通的成绩,会在一个普通的本科大学毕业,然后在一个普通的午后,被一辆普通的大货车碾死,一命呜呼。 陆早早其实也怀疑过自己应该不是亲生的,可能只是抱错了,什么真假千金之类的,但很可惜,这种抓马的人生大戏并没有发生在陆早早身上。 她小时候就对自己的存在抱有强烈怀疑,最先开始是质疑自己的名字为何如此草率,跟她一众兄弟姐妹的名字实在大相径庭,天壤之别。 在她不厌其烦地追问下,终于得到了最终答案—— “你是个早产儿,不足七个半月就生下来了,所以就叫早早。” ...... 果然是个敷衍的名字。 再后来长大一些,是质疑自己的长相。 十五岁,陆早早拿着dna检测报告坐在医院门口的长椅上,阳光刺眼,她望着那上面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数字愣神。 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怎么都是一家人,怎么会如此? 果然人和人的差别,比人和猪的差别都要大。 就算是一家人也不能例外! 陆早早躲在自己的大房间里,窝在自己的被子里,颇有些窝囊委屈地失声痛哭。 不过没哭几分钟,她发现自己肚子有些饿,于是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飞跃而起,准备下床啃一个小面包,结果因为哭的双眼模糊,一个没踩稳,脚绊着地毯,摔了一个大马趴。 还是脸先着地。 不过幸好地毯是昂贵的长毛羊绒,又厚又柔软,所以并没有多少痛感。 陆早早拍拍膝盖,慢慢踱步到窗户边,宽敞漂亮的花园里,沈言熹和沈怀瑾在给池子里的鱼喂食,陆清婉坐在宽大的藤编摇篮上,陆识卿在她的旁边坐着,用温和清冽的嗓音给她讲很复杂的物理题目,大概率是为不久后的物理竞赛做准备—— 反正陆早早一句没听懂。 陆早早缩在厚厚的、不透光窗帘后面,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误闯进甜蜜唯美偶像剧的旁观者,窗明几净,日悬高天,风清云静。 只有她是那么与众不同。 时至今日,一朝身死,她才终于觉悟—— 怪不得她从小到大无论怎么努力、怎么用功,成绩都不上不下,明明觉得自己已经弄透弄懂所有知识点,考试还是会犯最基本的错误,题目永远做不完。 思考问题、回答问题总是比别人慢一拍。 在人群中永远是不被看到的那个,不出众,不显眼也不特别,总之没有什么可取之处,除了乖巧听话一点,但这在自己的家庭中,可能也不算什么优点。 在学校里还好,毕竟大家都是普通人,一回到家,被那股独属于主角的惊人气势和美貌一映衬,自己简直就像一只在下水道里生存的阴暗老鼠。 怪不得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和她不是那么亲近。 沈熹言和沈怀瑾是双胞胎,关系一向很好,小时候就像连体婴一样,干什么事情都要一起。长大后虽然性格迥异,但仍旧很亲密,双胞胎之间的那种独特的心灵感应让他们彼此之间密不可分。 陆识卿是整个家里最大的,陆清婉最小,她大哥一向最疼这个比他小八岁的妹妹,几乎是他一手带着长大的,习惯爱好、饮食娱乐比他们爸妈看管的还要精细严谨,说是半个女儿也不为过。 陆早早夹在其中,不上不下,颇是尴尬。 陆傲天和沈星遥平等地给与每个孩子适当的关心和爱护,但精力有限,爱也有限,他们只能根据表现分配出去这么多,大部分的爱意还是满满当当地给与彼此,当那种小说里人人艳羡、万人称赞的夫妻。 陆早早其实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大的不好,毕竟他们家有钱、非常有钱、极其得有钱—— 就冲这一点,其实她本不该抱怨什么。 从小到大,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豪车别墅、奢包名表,只要她要,也会眼都不眨地送到她面前。陆早早是个非常容易满足的小孩,没有攀比心,也没有胜负欲—— 她只是太孤独了。 所以总是拼了命想表现的好一些,让所有人都能高看她一眼。而不是用那种无比冷漠的、刻意忽略的、十分敷衍的眼神和语气跟她说话,那太伤人了,她有时候恨不得变成透明人。 她没有最好的玩伴、可以交心的朋友,夜深人静,唯一的倾诉对象是小时候妈妈送她的那只小熊玩偶。 其实也不能说是送,那是一次他们全家出门旅游时,沈怀瑾在娃娃机里吊到的娃娃,他那次吊到了很多,每个人都分到了很多,但大家都没有太在意这种廉价娃娃,毕竟用来装它们的包都比这些娃娃本身贵了几百倍。 陆早早两手空空,望着袋子最上面的那只小熊玩偶发愣,或者是她的眼神太过炙热渴望,沈星遥随手把那只娃娃扯出来送给她。 然后这只小熊就这样数十年如一日地被她放在自己的枕边,不知道的以为是什么博物馆典藏品。 从小到大,她耗费了这么多心神精力和时间,结果依旧什么都没得到。 原来不是她不努力,只是因为她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小说世界中的平凡炮灰罢了。 看透了这个荒唐世界的真相之后,陆早早彻底摆烂了。 第2章 看透了这个世界的真相后,陆早早彻底摆烂了。 再说了,死都死了,还能再计较什么呢! 别说摆精神上烂不摆烂的了,她的肉体都已经变成一滩烂泥了。 陆早早的灵魂越飘越高,逐渐远离地面,看着地面上慢慢变成一个不规则红点的尸身。她想,幸好自己生前活得还算勤勤恳恳、正直善良,死后还能上天堂。 也不算太亏。 她正无意识地想东想西,忽然面前一道近似核爆的高强度烈光在她面前炸开,陆早早感到眼睛被晃晕,一阵刺痛袭来—— 她正奇怪,死人竟然也会感到疼痛? 短暂失焦晕眩后,陆早早再度睁开眼睛,面前是温暖平和的阳光,景观道上有淡淡的花香飘过来,还有人的脚步在走动,说话的声音细细簌簌钻进她耳朵里。 陆早早深吸一口气,手心攥着一张dna检测报告,仍旧是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的准确率,很精确地传达出检测者和被检测者的血缘关系。 她摸了一下自己的心脏,很平静又很规律地跳动着,四肢健在,毫发无伤,头顶的太阳仍旧如常无私地照耀着每一个人—— 陆早早的手心却突然沁出一大片湿汗。 我去,老天奶,骗人的吧—— 她竟然重生了! 重生在她十五岁一个人去做dna检测报告这天。 陆早早觉得这一切应该都是自己灵魂消散前做的一场梦,完全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她伸出手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掐了一把,我靠,好痛! 她不信邪,又掐了一把,果不其然,手臂上已经出现一大块斑驳的红痕,是真真实实、无法伪证的痛感。 陆早早回到家,冲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中自己完整平凡的一张脸,又猝不及防想起自己发生车祸时的惨状,她有些茫然地眨眨眼。 果然,炮灰是不需要走太多剧情的,无需浪费笔墨,所以连寿命都很短暂。 可是既然是炮灰,为什么还要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呢? 生活不是轻喜剧,凭借她的能力,大概率也没办法一朝逆袭,啪啪啪狂打所有人的脸,让他们能够高看自己几眼,毫不费力地走上人生巅峰,傲视群雄。 她没这种实力,也拿不到这种剧本。 她双手撑在洗漱间的大理石台面上,拂开自己被水打湿的刘海,露出一双茫然无措的眼睛,十分无奈地叹出一口长气。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陆早早瘫倒在自己宽大柔软的床上,脸埋进枕头里。 与上一世不同的是,这次她倒没有窝窝囊囊地开始哭了。 她的心境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首先,她一开始就弄错了重点,她是这个世界中的炮灰,或者往小了说,她是这个家庭中最不起眼的炮灰角色,一个炮灰,是没有任何资格跟主角团竞争爱的,也没有能力得到关于主角团的爱。 因为他们的关切对象压根不是她。 她不过是命运使然,或者说是老天爷无意中给她的一点点厚爱,才让她降生在这种拥有豪华配置的家庭中,作为主角团华丽、矜贵人生中的一个微弱陪衬。 其次,她既然已经重生,就不能还跟上辈子一样活着,总是奢望着一些不太可能、远超现实的东西,比如陆傲天,沈星遥的父爱母爱,比如她几个兄弟姐妹的深厚手足之情,比如她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已经扼杀在摇篮之中的爱情。 想通这几点,陆早早从枕头中把脸抬起来,翻了个身,盯着头顶天花板上繁复的花纹发了会儿呆,然后一个鲤鱼打挺,把窗帘拉开,把窗户也打开,外面的微风和大片大片的阳光全部倾泻而入,将她的一切全部照耀地无所遁形。 楼下的花园中,四个人仍旧在干着他们的事情,跟上一世一模一样。 沈言熹和沈怀瑾给池子里的鱼喂食,陆识卿在给陆清婉讲很复杂的物理竞赛题,总之这一切都跟她陆早早无关。 记忆回温,陆早早想起来之前这种时刻,她躲在厚厚的遮光窗帘下,像只不入流的小老鼠一样旁观着他们的幸福,然后啜泣着感叹这一切。 陆早早眨了下眼,双肘撑在窗台上,低着头安静地观赏着花园中的一切,池子里不断跳跃游动的锦鲤和金鱼,大片大片盛开的鲜花,馥郁的香气充盈进她的鼻腔,繁茂葱笼的绿色树叶被风吹得晃动起来。 阳光跃在她的脸上,温暖又舒适,微微抬眼,视线所及之处是一片繁盛的蓝花楹。 或许是这片视线注视了太久,陆识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视线微转,抬眼就和陆早早的目光撞上,陆清婉顺着他的视线也往上看,不过一秒钟功夫两人便双双把目光撤回,然后继续开始探讨那些物理题。 目光没有实感也没有重量,陆早早却很能看清那些目光的含义,像是看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或者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死物。 类似一件衣服、一个玩具,总之是很无所谓的眼神。 陆早早从小被这种眼神注视到大,已经完全习惯,过去被这种眼神一望,她总是下意识躲闪逃避,因为会莫名其妙感到羞愧,好像在肖想奢望自己永远得不到的宝物。 但这一次,陆早早并没有收回自己的目光,她仍旧自顾自地望了一会,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打了个哈欠,顺势躺在自己柔软厚重的地毯上,昏昏欲睡起来。 一觉睡到傍晚,她从地上爬起来,活动了一下肩颈,顺便把窗户关好,虽然临近五月,但夜晚的风一吹,还是带着稍许的凉意。 穿过长长的回廊,踏入大别墅的正厅,然后进入餐厅,一系列繁琐的流程后,陆早早终于在长达几米的餐桌上坐下,她自己独孤地坐在一头,其余人依次临近地坐下。 很罕见地,这次陆傲天和沈星遥也在,她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见她爸带有威压的凌厉目光。 他们两个一般很少在,一个月只会偶尔抽出几次空闲时间来陪自己的子女吃饭,大家都习以为常,陆早早用叉子叉住盘子里的牛排,然后用刀细细地割开,猝不及防地听见陆傲天冷酷地宣判—— “陆早早以后就不要和我们同桌吃饭了。”陆傲天说完这句话,继续补充,“从侧别墅到这里太麻烦了,那栋别墅里有专门的厨师和佣人,以后不用过来了。” 终于切好,她把那块牛排放进嘴里,嗯嗯啊啊地点了点头,目光从她爸脸上扫过,然后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吃第二块。 桌上人依旧自顾自地吃饭,并没有任何人提出疑问,连眼神都没有分给她一个。 陆傲天又问了一遍,“听见了吗?” “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