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谍战日记》 001、情报系统 PS: 新书上传,求推荐收藏追读,鞠躬致谢! 1936年6月,金陵。 傍晚开始下起了小雨,依旧难掩燥热。 无处不在的空气,似乎都能拧出水来。 但街道上依旧车水马龙,商业街上,饭店酒吧人头涌动。 一个穿着西服衬衫带着礼帽的中年男子踩着皮鞋,哼着小曲从酒吧出来,瞥了一眼门口的人力车,将逢迎上前的一人呵退,看着不远处一个蜷缩在墙角的车夫招了招手。 车夫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不过或许是长期从事苦力工作的缘故,皮肤黝黑。 此刻看见生意来了,无视其他人力车车夫的白眼敌视,快速上前,恭敬地停下车子,拿下肩膀上的白色汗巾,麻利地擦了擦座位,这才弯着腰热情又谦卑地道:“爷,去哪里?” 中年男子上下审视车夫一眼,鸡窝头,龅牙,脸上鼻青眼肿的,似乎才被人揍了一顿,额头全是汗水,指甲也黑乎乎的,一双布鞋破破烂烂,大拇指都漏出来了。 “新人、单打独斗的,刚被人欺负,没啥武力,不具备危险。” 中年人心下给出判断,坐上车,翘起二郎腿,居高临下道:“拉车,我说怎么走你就怎么走。” “好勒,您坐好了。” 车夫欢快地应答一句,将汗巾围在脖颈上,奋力地跑了起来。 人力车在中年男人的指挥下左拐右弯,进了一处挂着红灯笼的居民小巷,远处“翠红楼”几个字隐约可见。 “有几把力气,车拉的不错。”中男人赞赏一句,掏出钱包,随手递过车资。 车夫憨憨一笑,弯着腰谦卑地接过钞票。 然而就在这时,惊变突发。 只见车夫在接过钱的瞬间,竟然突然上前一步,速度快的出奇,袖口处一把明晃晃的利刃直插中年男人心窝。 “嗤” “你...”男人未曾想过,刚才还憨厚谦卑一脸麻木的车夫此刻竟变得如此敏捷凶残,强忍着强烈的剧痛想要呐喊反抗。 可车夫哪会给他机会,一個擒拿卸下中年男人刚从后腰掏出的手枪,扯住他的领口,尖刀再次深了几分。 “你还有几秒的时间,剧痛、痉挛、呼吸急促,直到窒息,张坤,下辈子记得做个好人。” 随着车夫话音落下,中年男人瞪大眼睛,无力地瘫倒在人力车上。 年轻的车夫冷静地看了一眼四周,摸了摸中年男人的脖颈,确定对方死透了,才从容不迫地带上手套,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枪别在在腰后,将车把上的指纹痕迹清除,然后不慌不忙地掏出男人的钱包,快速从小巷出来,步入黑暗中。 不远处的路灯下,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哪里,昏暗中的灯光照在他阴晴不定的脸上,更多了几分阴森。 “为什么不开枪?”男人声音阴冷,带着常年被茶叶和尼古丁侵泡的粗粝。 “组长,我跟踪他三天了,这人每日纵情声色,早就被掏空了身体,我有信心用刀解决他。” “信心?” 男人冷笑一声,不屑道:“只有活着才有资格谈信心,作为一名合格的特工,就是要用一切手段杀死敌人,我们是行动组的,不是那些鬼鬼祟祟偷鸡摸狗的情报组。” “好了,张义,你的考核结束了,勉强合格,给你放一天假,记得后天到鸡鹅巷53号报道,把枪和钱包给我。” “谢谢组长”,听到考核合格,张义还是禁不住兴奋,随即有些好奇的问道:“组长,为什么,为什么对一个巡警出手?” 听到这话,叫组长的男人表情更冷,太阳穴似乎突突跳了起来,压抑着心中的怒火,道: “年轻人,不该问的别问,你只要知道他该死就行了,回去吧。” 看着张义离去,男人点上一根烟,表情逐渐变得落寞,自言自语道: “杀个日本间谍还要偷偷摸摸做成抢劫,真他妈离奇,什么时候才能和日寇真刀实枪的干上一回,而不是天天剿匪......” ...... 10分钟后,张义出现在一处里弄,四下观察后,从胡同口第一家后院翻入,这是他在金陵的临时落脚点。 院子很小,只有三间房子,但也收拾的井井有条。 进了主卧,点上煤油灯,昏暗的光线中,张义打水洗头,取下牙套,卸下脸上的伪装,似乎一下子年轻了几岁,而且相貌堂堂,明亮的眸子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稳重。 清洗完毕,张义点上根烟,坐在烧的正旺的火炉前,像在思考,又像是在等待。 他叫张义,今年24岁,江浙人,第一次淞沪会战中以学生的身份参军,后因为知识青年的身份被选入江浙警察学校。 江浙警察学校说是警校,实则是戴老板自己的特工训练基地。 戴老板掌控警察学校之后,将学校的中高层全部换成了自己人,大肆发展自己的“黄埔军校”壮大组织实力。 学校分为正科生和副科生。 正科生经过严格的甄别和考核,认为够得上特务工作条件的先保送一部分出国留学,其余的全部编入副科生。 以甲乙丙三个特警训练班进一步加以训练。 甲班的培训目标就是为特务处培养高级特工人才,因此格外严格,教案教材严格保密,一期40人左右,每个人都由戴春风亲自考核、圈定。 张义所在的乙班主要是为特务处培养行动特务,训练内容侧重于摔跤、擒拿、格斗、射击、驾驶、骑马等。 而丙班最为特殊,以培养女特务人才为目标,用以担任特殊任务。 该班只招收十五六岁的少女,必须长相端正,具有一定文化水平。 训练内容除了特工常识之外,还要精于烧饭、做菜、缝纫等家庭活计。 毕业后,这些人除部分派出去做外勤,大部分都奉命打入一些民、主人士或者反对常校长的军政要员家中,以仆佣的身份掩护,开展内线工作。 学校毕业后,张义被分派到了金陵,加入了军委会调查统计局二处,以复兴社成员为骨干的二处,老板是大名鼎鼎的戴春风,简称特务处。 这是他加入行动组的第一次行动。 谁也不曾知道,曾经的张义早就死在了前线,此刻占据他躯体的不过是个后世参加军训的大学生。 经历过一段日子的惊惧、迷茫后,他逐渐摆脱了那种陌生的疏离感,如今已经融合记忆,逐步适应了这个时代的人和事。 心怀国仇家恨的他每天小心翼翼地活着,隐藏着真实的自己,为自己寻找生路,为国家和民族尽一份自己的力量。 哪怕这份力量微不足道!!! 但一个大学生即便经历战争的洗礼,经过短期的培训,毕竟没有历练过,如何又能周旋于日寇和军统之间呢? 特工战线本就是一个风云诡谲、变化莫测的战场,需要的不仅仅是强大的组织,个人优异的综合素养、冷静谨慎的分析能力、良好的社交能力、随机应变等等...... 幸好他有金手指。 【叮。】 下一秒,一道清脆的电子音豁然在张义脑海中响起。 【恭喜您,成功击杀NPC,奖励100经验值,激活每日情报系统,系统绑定中.....】 【正在生成每日情报.....情报生成完成,请点击查看。】 这就是张义的金手指。 他的面前出现一张半透明的屏幕模板,左边是张义的个人信息,右边是一条条生成的文字情报。 【宿主:张义 LV1】 【综合能力:60】 【搏击:70】 【枪械:68】 【驾驶:85】 【外语:英语(64)、日语(5)】 看着模板上各项数值,张义撇了撇嘴,本以为看过不少日本特色电影,谁知日语竟然只有可怜的5分。 摇了摇头,张义将目光落在右边的每日情报上。 【今日情报】 【1、您刚刚击杀了张坤,获得相关情报---张坤今日约见了日本领事馆的山本木子,因提供身份证件获得酬劳2000法币,约定三日后下午三点悦来茶馆再次见面。】 【2、您今天遭到人力车夫王德发殴打,获得相关情报---王德发已经秘密向日本特高课效忠,暗中从事情报搜集工作,代号乌鸦。】 【3、您今天见过张小武,获得相关情报---张小武因拉黄包车受到恶霸欺负,决定复仇。】 【4、您今天见过邻居林有才,获得相关情报---林有才,东亚同文书院毕业生,真名小山一郎,三年前奉命潜伏在金陵,公开身份惠民小学老师,代号穿山甲。】 【5、程友嘉刚才和伱对话,获得相关情报---程友嘉下午去过书寓,见了小青姑娘,准备为其赎身。】 【6、您今天看过《大公报》获得相关情报---房价米价将持续上涨。】 【7、惠民小学校长王乃器今日坐过您的车,获得相关情报---王乃器下午去了菲林书店,被您的邻居林有才秘密跟踪,对方怀疑王乃器是红党。】 【8、您今天在胡同遇见了张大娘,获得相关情报---张大娘昨天偷了邻居家的鸡蛋。】 【9、您今天路过翠红楼,获得相关情报---您的同事刘魁正和花魁小白鸽喝酒,警察今晚将搜查翠红楼。】 【10、您今天路过太原路,获得相关情报---张小武砸了恶霸吴德才家的玻璃。】 002、杀人 张义冷静地看着繁复杂乱的每日情报,过滤掉那些微不足道的,将有用的信息挑选提炼出来。 再分门别类地将信息根据急迫程度排列,因为情报是具有时效性的,这个最为关键。 张坤给日本人提供身份信息?此人即便不是日本间谍,也是个汉奸败类,杀了也就杀了,张义心底不由涌出一丝畅快。 即便是加入了以后臭名远扬的“军统”,他也不想滥杀无辜,这有悖于自己的原则。 他倒是对那位日本领事馆未曾谋面的山本木子有些好奇,不过张坤既死,山本木子必然得到消息,肯定不会再冒险赴约。 先让他多活几天再说,如今中、日关系紧张,常校长忙着内战和处理东北军,对日本人的挑衅委曲求全,寄希望于国联的调停,实在是...... 张义冷笑一声,继续翻看情报。 人力车夫王德发竟然竟然是特高课的暗探,倒是让张义微微惊讶,不过也只是惊讶罢了,日寇人人可为间谍,虽然第二次淞沪会战还没有打响,但金陵作为国府,说不定早就被日方各情报机关派出的间谍、暗探渗透成了筛子。 目前能做的就是暗中调查王德发,将其秘密除去,乌鸦,哼,听着就厌恶。 但邻居林有才小山一郎是日本间谍的消息还是让张义大吃一惊。 林有才三十出头,文质彬彬,习惯穿一身灰色的长褂,在惠民小学任数学老师,平时乐于助人,在邻里的口碑不错,不想此人也是日本间谍,还穿山甲,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打洞。 又一个人上了张义的黑名单。 程友嘉刚才和你对话,获得相关情报程友嘉下午去过书寓,见了小青姑娘,准备为其赎身。】 程友嘉老程就是张义的组长,四十岁,为人刻板严肃,想不到还有这爱好。 书寓可不是读书看书的地方,而是妓院,毕竟妓院也分三六九等,高级的书寓、长三堂子,价格昂贵,普通人根本不敢问津。 就像张义的同事刘魁也只能去翠红楼这种不出名的地方和小白鸽喝喝酒。 不过这厮倒是色胆包天,才加入特务处,竟然一头扎进了花丛中。 惠民小学校长王乃器今日坐过您的车,获得相关情报王乃器下午去了菲林书店,被您的邻居林有才秘密跟踪,对方怀疑王乃器是红党。】 王乃器?红党?张义脑中浮现出一個四十左右穿灰色长衫一脸温和的中年人,此人去菲林书店做什么呢? 接头?莫非菲林书店是红党的秘密联络站?可此人怎么会如此大意,让人跟踪监视都没有发现。 唉,间谍这个行当果然不好干啊,可谓步步杀机,在刀尖上跳舞。 张义深深叹了口气,然后上床休息。 ....... 夜深人静。 菲林书店的后院内,燃起一盏油灯。 程友嘉和一个四十岁商人打扮的男人坐在一起。 “这么晚了,你出来合适吗?” “放心,今天我做新人考核,这个时候不会有人特别留意我。” “不单单是考核吧?你身上带着香水味,今天肯定去了烟花场所,虽然生活在魔窟中,你要比敌人更像敌人,但出淤泥而不染,组织的纪律你应该清楚。” 商人说着,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紧紧盯着程友嘉。 “老吴,你误会了。” 本来脸色冷峻的程友嘉此刻竟然有些羞涩,难得老脸一红,轻嗅了嗅衣服,随即严肃道“我找到雅琴了。” “雅琴?在哪里?”老吴听了这话突然神色激动的站了起来。 雅琴,林雅琴是他们战友的女儿,十年前因为战乱走失,那个时候她只有7岁。 战友牺牲前念念不忘的就是这个唯一的女儿,可组织上想尽了办法,一直没有林雅琴的消息,不想这个时候竟然又有消息了。 “书寓。” 程友嘉恨声道,随即安抚老友“放心,我已经在想办法营救,我毕竟在特务处,披着这层皮,多少方便点。” “那就好,那就好,组织上虽然经费有限,不能给伱提供帮助,但人手还是有的。” 程友嘉似乎不愿多谈这个问题,转移话题道 “你要的磺胺我打听到了,最近黑市上有人传出消息,到时候我会想办法。“ 虽然知道程友嘉行事不易,但磺胺毕竟是救命的东西,老吴还是咬牙道“要快。” “知道了。”程友嘉冷峻应了一声,起身离去。 ....... 第二天一早,虽然休假,但张义还是早早起来,在屋内活动了下身体,听到隔壁开门的声音,掐着点走了出去。 “林先生,这么早?” 张义笑眯眯地招呼了一声。 林有才一身长衫,提着一个公文包,扶了扶眼镜,略显诧异道 “是张先生吧,早就听邻居说隔壁新来一个青年才俊,却一直没有机会见到,都是邻居,以后可要多来往才行。” “哈哈,小弟初到金陵,囊中羞涩,这几天都在忙着找工作,等我找到工作,下了薪水,一定请林先生好好喝上一杯。” “好说好说,工作要看缘分,不过张先生一表人才,相信很快就会找到工作的。” “借你吉言。林先生这么早就去学校?” “今天我值班,要去早一点,我先走了,再聚。” 说着林有才快步走出巷子,拦下一辆人力车远去。 张义眯了眯眼睛,重新返回房间,布置一番,再次离去。 他今天的主要任务是暗中调查王德发,秘密将其除去。 坐上人力车绕到商业街,买了衣服等物什,又找了一家旅馆,乔装打扮后,张义出现在王德发经常活动的太原路附近。 简单搜寻后,果然发现了王德发,此刻正坐在车辕上吃着包子。 和执行任务时不同,这个时候张义才才有时间细细打量王德发。 三十多看上去有四十岁,头戴一顶小毡帽,满脸皱纹。 但身体格外壮实,两只抓着车把的手像鹰爪一样,干枯而粗糙。 他的衣服很简朴,白色的汗巾罢了,灰色的裤子上还有一块补丁,脚上穿着一双“千层底”布鞋。 看到生意上门,王德发囫囵吞枣地将包子塞入嘴中,麻利地上前道“先生去哪里?” 张义今天一身合体的西服,戴着墨镜,手提公文包,王德发显然认不出此人就是昨天和自己抢生意的小瘪三。 “新光纸厂” 张义报出一个城郊的地名,看见王德发微微迟疑,甩出一张五元的钞票,冷哼一声,“少不了你的钱,快点,我赶着签合同呢。” “好的,先生,您坐好。” 知道遇到狗大户了,他拉一回车不过一角两角钱,一块钱都可以买10多斤大米了,5斤猪肉了,五块钱可谓“巨款”了。 王德发爽快的答应,新光纸厂虽远,但是跑上一回,等于他几天的收入了。 “尽量快点。”张义假装焦急催促。 “放心吧,咱老王的车又快又稳,在这一块可是出名的。” “你的演技更出名!” 张义冷笑一声,这厮也不知道本来就是做这行的还是投靠特高课后才半路出家,但人家确实将黄包车夫演的惟妙惟肖。 一路无话,看着车出城后,人烟稀少,路过一处小河,张义让车停了下来。 “先生,你...?“ “撒泡尿。” 张义随口应付,假装着急,在王德发离开车辕的瞬间从公文包中拔出手枪。 因为身着单衣,以防露出破绽,张义将上膛的枪支放在了公文包中。 “先生..爷,小的只是....” “扑通”一声,王德发跪倒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但张义冷笑一声,这厮看似已经被吓破了胆子,但鹰爪一样的大手却做出随时反扑的动作,因此他毫不留情,开枪的瞬间道“乌鸦,你暴露了。” “砰”一枪,直接击中王德发头颅,对方眼中透出凶狠和浓浓的不可置信。 “砰” 张义又对着其胸口开了一枪,直到王德发一动不动,才上前摸了摸对方脖颈,带上手套搜身,最后一脚将其踹到河沟里。 看着远处惊飞的野鸟和模糊望过来的人群,张义扯下一把蒿草,倒退着将软土上的脚印清除,才不慌不忙地离去。 他的下一个目标是林有才,当然前提是向那位已经暴露身份的王乃器校长示警。 …… 003、行动 回到城里,张义进了旅馆,卸掉伪装后,绕道去了趟菜市场,买菜后再次回到了家里。 中途退房,肯定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还是留着明天再说。 角色扮演中,最重要的是符合人设,越是普通,才越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不过刚回到家,还来不及做饭,家门就被拍响。 “谁呀?” “张义,是我。” 门外是同事刘魁。 张义微微诧异,还是将门打开。 刘魁鼻青眼肿地站在门外,一脸的不耐烦。 “老刘,你的脸怎么了?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行了,哪来的那么多问题,组长告诉我的,处里有急事,组长让所有人马上集合。” “声音小点...什么事?” “哼,怎么?还怕邻居知道你是干特务的?这里又不是敌后,怕什么,日本间谍红党知道你的身份,巴不得跑得远远的,难道他们还敢上门不成?” 张义心说怕就怕把我的邻居吓跑了。 可这话他不能对刘魁说。 刘魁不知道在哪里受了委屈,一肚子的火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和警察起了冲突。 “老刘,我不是你,我还想安安静静生活呢。 对了,你脸怎么了?我们虽然才入特务处,但真有人欺负了伱,兄弟我就算舍掉这身皮不穿,也要为你讨个公道。” 张义一脸的大义凛然。 这么一说,刘魁颇为受用地拍了拍张义肩膀,感激地说了声谢谢,随即冷笑道 “兄弟我从前线下来的,谁敢欺负我?哼,不过是几个不长眼的白狗子罢了,已经磕头求饶,还赔了大爷我100块钱。” 刘魁得意洋洋地卖弄了几句,然后道 “行了,快走吧,等事情结束了,哥哥请你吃饭,嗯,把我们组长也喊上。” ....... 到了鸡鹅巷53号,和张义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这里不挂任何牌子,也不设任何岗哨,行人亦可以从门前经过,但进了门有带枪的便衣把守,所有人出入都需要严格检查证件。 程友嘉站在门口将二人领了进去,边走边说道 “这里就是特务处本部,所有特务处外勤人员非有特殊情况不得去老板所在的洪公祠1号,只能在这里接洽,再由那边派人来谈,1号对外严格保密,你们学习过规矩和家法,应该知道泄密的后果。” “我不管你们是警校的,还是黄埔的,有什么背景或者关系,但在这里都比不上复兴社的,特务处只有一个处长,一個老板,那就是戴老板。 处长说,脚踏实地,身体力行,则他日社会之改良,民族之复兴,我同学乃有绝大之贡献者,方不负领袖之期望,而无愧本身之职责也。到了这里你们要多看少说,安分守己。 另外处长说做特务搞情报归根到底是搞人际关系,原话怎么说的我忘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看两人疑惑,程友嘉解释道 “比如两个人同时去敌后卧底,一个人脾气臭,格格不入,别人不提防他就不错了,如何搞到情报? 另外一人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和敌人打成一片,或许都不用他出马,拉拉家常喝喝酒情报就到手了,这就是为人处世和人际关系的重要。 当然了,在处里工作也不用谨小慎微,毕竟那些大人物我们一般见不到,你们只知道我们属于行动科,科长是何志远科长,副科长是王新亨科长就够了。” “我们行动科除了直属的行动队,一共有四个行动组,鄙人是四组的组长,不设副组长。 下设两个行动队,每队20人,设一个队长,两个副队长,你们两个去1队任职副队长,至于下面的人...” 说到这里程友嘉微微停顿,又道 “有从军队来的,也有帮派、警察出身的,不过他们军衔低,不用特别在意,特务处一律职务服从,不讲年资功绩,只要听话就好。” “好了,我就说这么多,你们先去总务领取证件和衣服装备,一会在我办公室集合。” “是。” 程友嘉虽然说的和气,但张义和刘魁不敢丝毫大意,立刻立正敬礼领命而去。 刘魁转过身后面露不屑,低声说道 “老弟,看到了吧,我们这个组长开口处长,闭口处长,不是处座的心腹,就是个马屁精,偏偏还在我们面前摆个臭脸,看来以后组里的日子不好过了。” 看张义疑惑不解,刘魁鄙视道“你怎么这么笨呢,怪不得进的是乙班,你那些甲班出来的同学早就吃香的喝辣的去了。 算了,看你是个老实人,哥哥提点你几句...你记住了,这特务处的水深着呢,知道复兴社之前叫什么吗?十人团。 戴老板虽然后来居上,但这些元老各有各的势力...黄埔的和非黄埔毕业的分一层,泾渭分明又各有交错,要是按地域分,那就是江浙帮、湖南帮、广东帮三大势力...哥哥我就是湖南人,我可是....行了,这事以后再说...” 张义正听的起劲呢,却不想刘魁戛然而止,只好装作领会的样子点了点头,亦步亦趋跟在刘魁身后。 看着刘魁的背影,张义心想刘魁表现出来的“鲁莽”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呢? 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两人在总务处领了两件崭新的少尉军装,一套灰色的中山装,和一张黑色的出入证件。 证件封面只有“出入证”三个字,打开里面有照片、姓名、工作科室、职级等,但没有任何机关名称。 所谓的装备自然是一把勃朗宁手枪,配两个弹匣20发子弹。 领取完证件装备后,刘魁直接在走廊角落换上新衣服,笑道“看看,怎么样?虽然是最低级的军官服,但也是老子用命换来的。” “不是说不能在公开场合穿制服吗?”张义小声道。 “算了。” 刘魁沮丧地憋了憋嘴,按照特务处的规定,没有特别要求,一律不得在公开场合穿军装,除非授勋或者殉职。 刘魁找了一面镜子,仔细端详了下自己,又麻利的将衣服换了。 二人来到组长办公室,程友嘉已经和几个身穿便服的军官坐着。 让二人坐在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身后,程友嘉摆摆手,道“时间紧迫,没有多余空闲去介绍和认识,以后再慢慢熟悉吧。我只说任务,就在几天前...” 原来几天前,国府军事委员会少校参谋熊子庄收拾东西的时候意外发现,公文包里面的一份绝密情报不翼而飞,此情报涉及到江南地区战略防御图。 熊子庄自知犯下大错,却不敢向上峰汇报,只是找了自己熟悉的警察谎称家里遭窃。 但警察尚未破案,一处就收到了从沪海发来的绝密情报,日本间谍已成功窃取我军战略防御图,目前正在加急翻译。 一处的老大徐增恩得到这样的情报喜上眉头,没想到自己布下的闲棋冷子竟然得到了这样的情报,立刻将情报呈送常校长邀功请赏,并说了很多诋毁二处的话。 常申凯勃然大怒,勒令严查。 戴春风自然被骂了个狗血喷头,立刻召集骨干特务组织人手破案,誓要抓到幕后的日本间谍。 没想到这次又是一处捷足先登,迅速查出位于金陵新街口的“大茂商行”有重大嫌疑。 商行名义上是日本籍朝鲜商人朴中民所开,实际却是日本华北驻屯军情报部派驻金陵的特务机关,机关长叫松本二郎,军阶为陆军大佐。 朴中民被捕后受不住刑法愿意合作,用给松本送美女的借口打电话将松本二郎骗到了指定饭店,松本二郎随即被捕,搜查其办公室,果然查出了其从事间谍活动的证据。 但松本二郎被捕后一口咬定自己是朝鲜人,和日本无关,为了避免日方出面干预,常校长一怒之下说 “他说是朝鲜人,那就按照朝鲜人判刑,让东洋人说不出话来。” 随即地方法院判处松本二郎qj未遂和间谍罪15年。 案子虽然了结,但和戴老板没有任何关系,反而让人觉得特务处不过是一群饭桶。 所以这几天戴老板铆足劲要挖几个间谍案给上面看看,不仅要抓日本间谍,红党也要抓,总之要找回面子。 “我们四组的任务很简单,那就是突击红党联络点菲林书店,所以,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离开这间办公室,所有人检查装备,一分钟后出发。” “菲林书店?” 张义心底愕然,这么巧的吗? 004、地道(求推荐收藏追读) “是。” 所有人立刻起身肃声应答。 程友嘉挥了挥手,指了指桌上的黑色电话,对两名队长道“马上给手下的人打电话,让他们集合。” 随即自顾自点上一根烟,而目光紧紧盯着另一部红色电话。 几分钟后,清亮的电话铃声响起,让所有正襟危坐的人肃然。 程友嘉拿起红色电话,应答了几句,最后说道“辛苦王组长,我们马上出发。” 挂断电话,程友嘉挥了挥手,道“集合。”说着率先走了出去。 张义出去的时候,刚才空旷的台阶下已经肃立了三四十个大汉。 这些人全部穿着黑色或灰色的中山装,或高或矮,或美或丑,全部杀气腾腾,一脸严肃。 刚才坐在张义身前的中年人笑了笑,对张义和刘魁道“我叫杨文轩,是你们的队长。” 张义和刘魁连忙立正敬礼。 杨文轩却笑着摆摆手,道“大家以后一个锅里吃饭,都是兄弟,不用这么拘束,只要当差当的好,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呵呵,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我们慢慢相处。” 说着看了一眼程友嘉,道“你们站在我身后就好。” “是。” 待几人站定,程友嘉直接道 “废话不多说,目标西川路32号菲林书店,现在出发。” 说着指了指另一名队长和杨文轩,道“你们安排完,上我的车。” 然后径直走向院中的一辆军用吉普车。 杨文轩点了点头,来到队列前边,严肃道“老规矩,两两一组,互相监视,谁要是出了纰漏,军法从事。” 面的二十名队员齐声应答,然后轰然散开,上了一辆大卡车。 安排完任务,杨文轩又换了一副表情,对张义和刘魁道 “我一会坐组长的车,你们和其他两名副队长坐另外一辆车,跟在我们后边。” “是。” ....... 张义和刘魁上了吉普车后座。 开车的是二队的一名副队长,三十上下,脸色微黑,一对三角眼看起来颇为凶恶。 他点了点头,用隆重的湖南口音说道“新来的?我叫杨广辉。” 刘魁听到熟悉的乡音,眼前一亮,道 “兄弟我也是湖南的,杨兄是湖南哪里的?” 杨广辉还未说话,副驾上二十六七的男子嗤笑一声,用广东口音道“行了,先别套近乎,活着结束行动再说吧。” 刘魁一听这话,勃然大怒,呲牙咧嘴“兄弟,说什么呢,这么晦气!” 男子耸耸肩,不以为然,嘲讽道“上次你们一队抓红党,两颗土地瓜炸死6個,其中就有两个副队长,晦气?呵呵!” 这话一出,刘魁和张义各自凛然,想不到这么惨烈,一时沉默。 菲林书店不过十几分钟的车程,转瞬即到。 汽车远远的停下,在一名便衣的带领下,众人从后门上了一处二层的茶楼。 进入一间包厢。 包厢内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挽着袖子正在喝茶,旁边两名便衣拿着望远镜一丝不苟地盯着对面的菲林书店。 “王组长,现在是什么情况?” 程友嘉问道。 叫王组长的男人高深莫测地笑笑,道 “我们策反了他们的伙计,就在刚才送货的商人已经进去了,你们现在可以行动了。” “里面有几个人?” “四个,算上我们的人一共五个,武器不详,不过充其量就是几个土地瓜、手榴弹,几只匣子炮罢了,一个冲锋就能解决他们,当然,尽量抓活口。” “为什么不放长线钓大鱼?” “大鱼?我不知道什么大鱼,我只知道上峰的命令,程组长,要不伱给你们科长打个电话?” 王组长嘲讽一句,转过头继续喝茶。 程友嘉冷峻的脸狰狞了几分,挥手对杨文轩和另一名队长胡宁通道 “胡队长负责后门和周边巷道,杨队长负责前门,三分钟后行动。” “是。” ...... 茶楼的前门处,杨文轩冷着脸,太阳穴突突直跳,瞥了一眼张义和刘魁,又招手唤来两个便衣,嘱托了几句。 这两人虽然有些紧张,但毕竟是军人,命令一下,立刻持枪从茶楼跨出,猫着腰迅速通过街道,到了菲林书店门口。 两人侧耳听了听,对着杨文轩点了点头。 杨文轩看上去似乎松了口气,对张义和刘魁道 “你们两个带剩下的人一左一右,等门口的人突入,立刻冲进去...死活不论。”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今天组长程友嘉又让一队打头阵,虽然是给自己挽回上次失败的名声,但他还是很不爽,凭什么每次让自己的人冲在前面。 “是。” 张义和刘魁点了点头,招呼几人同样冲了出来,然后顺着书店两侧的墙角埋伏起来。 下一刻,在杨文轩的示意下,两名在书店门口的队员退后一步,猛地一脚踹开店门。 张义刚对身后的队员做出准备进攻的手势,就听“轰”一声爆炸响起,直接将那两个踹门的队员掀翻在地,生死不知。 巨大的气浪和烟尘木屑倾泻而出,旁边的玻璃哗啦啦作响,碎了一地。 张义只觉得地面微微震了一下,立刻去看队长杨文轩。 杨文轩虽然站在几米外的茶楼门口,也被气浪震的一个踉跄,脸色变得铁青,拨出手枪对着对面放了一枪,吼道“冲进去。” 听到这话,张义连忙挥手,带着队员靠近门口,却见刘魁已经带着两人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砰、砰、砰”的枪声随后响起。 张义刚冲进去就见书店地上躺着一个伙计模样的青年,胸口中枪,血水汩汩流个不停。 此刻他却顾不上这个,立刻带着队员从书架中穿过,向着书店后方冲去。 刚穿过一道窄门,进入一处小院,就听见后院处同样传来几声枪声和凌乱的脚步声。 “站着干什么,搜,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队长杨文轩不知什么时候也进了院子。 这处小院和张义的住所差不多,左右中总共三间房,此刻各门紧闭,一片安静。 可经过了刚才的爆炸,众人都小心了几分,谁知道这里藏着怎样的杀机。 张义瞥了一眼左边的房子,蹑手蹑脚走了过去,倾听了几秒钟,又小心翼翼确认门缝中没有悬挂炸弹,才将门推开。 太阳伴着尘埃洒入屋内,这是一间极其普通的土屋。 坑坑洼洼的地上放在一张桌子,上面是热水壶,茶盏,旁边的碗里面还有半碗茶,似乎有人刚才还坐在这里喝着茶,晒着太阳。 张义摸了摸碗壁,还有一丝温度。 再看房子墙角放着一张木板床,上面只有一张凉席。 张义看了看,发现床边有点点血迹,显然有人受伤或者有人在这里养病。 张义出去后,立刻将自己的发现汇报给了杨文轩,后者点了点头,问同样搜索完毕的刘魁, “有没有什么发现?” 刘魁摇了摇头,同样是一无所得。 就在这时,程友嘉和情报科的王组长带着几人走了进来,后边还跟着满头大汗的一队队长胡宁通。 杨文轩将这里的情况一汇报,程友嘉脸上青筋暴起,面色狰狞地环顾四周,然后盯着王组长,问 “王组长,怎么回事?你说里面有五个人,前面死了一个,后院巷子里我们击毙一个,还有三个人呢? 你不是说送货的进去没有出来吗?人呢?难道他们还能飞了不成?还是说你们的情报根本不准确。” 王组长同样脸色铁青,白净的脸庞微微扭曲,反驳道 “我的情报没有任何问题,实话告诉你,这家书店我们已经...” 王组长话说到这里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话锋一转道 “对了,谁将门口那个伙计打死了,那是我们策反的人,为了策反他,你知道我们情报科费了多少力气才从广南找到他的老娘,现在人死了,我怎么知道人去哪里了?” 说着王组长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商人打扮的男子,道 “这个人叫吴德山,是这家店的老板,另外,今天进去送货的,我们也拍了照,照片正在加急冲洗,只要他们出不了金陵城,那就插翅难飞。” 王组长将照片递给程友嘉,道 “老程,留下一队人继续搜查这里,让另一对人辨认照片,开始走访搜查吧,我会请示上峰,让附近的警察巡警协助你们。” 程友嘉接过照片瞳孔微微凝结,随即冷声道 “行动组怎么干活,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还是想想你的情报到底出了什么纰漏吧。” 王组长干笑一声,随即冷哼道“等抓人一切就清楚了。” 这边程友嘉将照片递给胡宁通,道 “马上封锁附近两公里各处要道,打电话让警察挨家挨户搜查,人手不够就给科里打电话。” 宁通挺了挺胸,带着一众人匆匆走了。 程友嘉又对杨文轩道“再搜一遍,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就是掘地三尺,也要知道人是怎么跑的。” “是。” 顷刻间众人再次翻箱倒柜搜查起来。 张义进了正屋内,这里同样布置简单,火炉子,衣柜、桌椅,土炕。 环视了一圈屋内,张义将目光定格在衣柜上。 打开柜门,只见里面全是散乱的衣服。 刘魁在一旁嗤之以鼻,道 “刚才都搜过了,红党还能待在柜子里面等着你抓?你以为玩捉迷藏呢?难不成他们还会隐身术?” 张义不吭声,将柜子里面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拿出,然后对着柜璧敲了起来。 可惜所有位置的声音一致,根本没有空心的,说明里面没有夹层或者暗道。 看张义一无所得,刘魁再次笑道 “行了,你们培训学校也就这两招,这种把戏我们侦查兵在前线扫荡的时候都干过多少回了。” “你真去过前线?” “这事能忽悠你?兄弟我可是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还干过副连长呢,算了,不说这个,都过去了,还是干特务刺激。” 张义憋憋嘴,刘魁最讨厌的就是说话说半截。 这时,只听一名队员说道“队长,有发现。” 张义回头,只见一人将土炕的被褥席子全部掀翻在地,露出一个洞口。 杨文轩瞪了一眼刘魁,责怪他刚才搜索不仔细,道“红党肯定是从这里跑了,下去搜。” 话音刚落,刘魁一个健步就跃上土炕,跳下了洞口。 “靠,这厮也不怕埋伏或者陷阱。” 张义在心里默默感叹刘魁的胆大,就听洞口下传来刘魁沉闷的声音。 “下面有地道。” “搜。” 杨文轩挥了挥手,自己也跳了下去。 ...... 005、讯问(求追读) 感谢各位大佬的推荐票,鞠躬 地道入口并不深,一米五左右。 走了几步,才发现是一个上行的坡道,外面有稀薄亮光。 出了地道,才发现出口竟然在另一处院落的柴房里面。 杨文轩冷笑一声,对随后赶来的组长程友嘉道“这红党够狡猾的,竟然将两处院落打通了。 不过从我们发现的蛛丝马迹和情报组提供的情报,目前他们共有三人在逃。 其中有一人是伤员,他们带着伤员肯定跑不远,这个时候应该正躲在某个地方呢。” “所以,组长,我建议立刻请示上峰出动特、警、宪兵拉网搜查。 同时印发他们的照片公开通缉悬赏,另外大医院他们不敢去,我们的人应该加大对私人诊所、药店的排查和监视,再者就是监视黑市药品的流动和交易。” “最后,我希望将二队击毙的那位红党即刻送往医院,对外放出消息,就说此人还没有死,红党到时候必然派人前来窥视或营救,我们可以顺藤摸瓜,将他们一网打尽......” 杨文轩几条计谋一出,听的张义遍体生寒,换做是他带着受伤的战友遭遇围追堵截,又听闻自己的战友被捕....... 程友嘉挑了挑眉头,冷峻的脸上浮上一丝笑意,赞赏道“你的计划很好,我会向科长汇报。” “行了,工作还没有干完,大家打起精神,继续搜查。” “是。” ....... 军警宪全体出动,声势浩大。 以菲林书店为中心两公里的各处交通要道全部设卡戒严,书店一千米内的居民区已经被彻底封锁,只许进不许出。 警察巡警们带领着特务处行动队的人手以扇形为单位,挨家挨户敲门搜查。 一通狂敲乱砸之下,到处鸡飞狗跳,呵斥声,咒骂声,哭泣声,纷乱异常。 然而几個小时下来,依然没有找到红党的踪迹。 忙碌了几个小时,众人早就饥肠辘辘,刘魁点上根烟,问杨文轩“队长,是不是休息一会?” 杨文轩也饿的肚子咕咕叫,闻言将目光投向组长程友嘉。 程友德刚想说话,就见一辆黑色的别克轿车驶了过来,后边还跟着两辆军用吉普。 黑色别克停下,车后座的帷幔拉开,露出一张弥勒佛一样的笑脸。 张义还在好奇是谁,就见程友嘉和杨文轩几人立刻上前一步,立正敬礼。 “科长好。” 张义小心问刘魁,“谁啊?” “王副科长。” 张义明白是行动科副科长王新亨来了。 只见王副科长笑着摆了摆手,道 “今天的行动还不错,但也出了一些问题,当然了主要是情报科的问题,现在你们和我一起回处里,科长也想听你们汇报呢。” 看程友嘉刚说说话,王副科长直接摆手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里就交给一组了,放心,是你的功劳谁也抢不走。” 后面的吉普车副驾上下来一人,对着程友嘉笑了笑,道“老程,放心,就是和情报科对质一下,我在这里帮你看着而已。” 听到这话,程友嘉明显松了口气,刚想去后边的吉普车,就听王副科长道“伱上我车,其他人坐后面的吉普。” 说着将车窗拉上。 从副驾驶上下来一个面无表情的壮汉,替程友嘉拉开车门,待其上车后,汽车徐徐远去。 杨文轩皱了皱眉头,还是招呼张义和刘魁上了车。 ...... 一路沉默着回到特务处,几人被带到一间会议室。 “好像有点不对,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刘魁皱眉道。 “乌鸦嘴,能出什么事?” 杨文轩低声呵斥了一句,不过这话说的却没有多少底气。 因为楼道里面不仅多了几个便衣,会议室门口还增加了全副武装的宪兵,手持德制mp18冲锋枪。 “交出你们的配枪。” 会议室走出一个秘书模样文质彬彬的青年人。 “凭什么,我们犯什么...” 刘魁话刚说了一半,宪兵已经将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他,只要他有半点反抗,几秒钟就会被打成筛子。 无可奈何。 三人以杨文轩为首,乖乖交出了自己的配枪。 秘书脸上这才多了一丝笑容,道“几位对不住了,我也是奉命行事,里面请。” 三人进了会议室不过几分钟,二队的队长胡宁通也带着自己两个副队长进来了。 一时间六人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 不说和情报科的对峙吗? 情报科的人呢? 还有组长程友嘉呢? 那名秘书此刻坐在会议室主位旁边,端着一杯茶水喝的滋滋有味。 看几人焦躁不安的样子,笑着道 “稍安勿躁,一会王副科长会找你们每个人谈话。“ 听了这话,几人明显松了口气,至少还可以和上峰对话,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看几人各有所思的样子,张义迅速转动大脑,不想第一天行动就出了纰漏,去抓红党,然后被自己人抓了? 现在更是被限制自有,到底是谈话,还是问询?或者说审讯... 还有组长程友嘉去哪里了?在副科长的办公室? 张义想了半天没有丝毫头绪,就在这时,会议室的电话响起,秘书接起又挂断,随后指着胡宁通说道 “胡队长,你先,隔壁办公室。” 胡宁通眼睛一缩,深呼了口气,忐忑不安地起身,出了会议室。 就这样,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一个人一个人出去,然后都没有再回到会议室,也让剩下的人更加胆颤心惊,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张义,到你了。” 呼呼呼。 张义吸了口气,既忐忑又释然,终于还是鼓足勇气走进隔壁办公室。 办公室门口同样有卫兵,但里面却没有看见组长程友嘉的身影。 副科长王新亨坐在办公桌后,旁边坐着一个身穿少尉军装的女内情,担任记录员。 王新亨似乎很疲惫,一只手揉着太阳穴,一手翻看着什么。 “坐吧。” 王新亨指了指办公桌对面孤零零的一只没有靠背的椅子,说道 “复述一下从你见到程友嘉以来的所有事情,再说说今天从行动开始到结束的所有细节。” 张义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莫非程友嘉出事了? 他不是戴老板的心腹吗?出什么事了? 脑中胡思乱想着,张义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卑职是四日前……不对,算上今天应该是五日前来的金陵,按照指定命令见到的程组长...” 张义说话的同时,王新亨终于抬起了头,可那张弥勒佛一样的脸上此刻却没有丝毫笑意,而是严肃刻板,嘴角泛着一丝冷笑,一双锐利的眼神像鹰眸一样直盯着你。 张义在这双犀利的眼神注视下,忐忑不安地将自己认识程友嘉以来发生的事情全部讲述了一边,当然只是关于程友嘉的。 “再说一遍。” 王新亨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不知可否的表情,有时候还会闭上眼睛,一旦张义说话出现停顿,他都会睁开眼睛,锐利的眼睛直视着对方。 就这样,张义从头到尾说了三遍,王新亨才接过记录员手中的笔记看了一遍,颔首道 “好了,说说今天行动的事。” “我和刘魁到了总部,是程组长接我们进来的...” “后来,我在仔细搜查衣柜的时候,一名队员发现了土炕上的地道.....” “杨文轩队长建议...” “后来科长你们就来了。” “好了,可以了,你先去左手边的会议室。” 关于行动的细节,张义只说了一遍就过关了,王新亨挥了挥手。 “是,卑职告退。” 张义起身,敬礼后离开。 到了左边的会议室,就见之前谈话的几人已经在里面坐着了,大家面色有些复杂,但表情明显松弛了很多。 这里依然没有看见程友嘉的身影,张义肯定程友嘉出事了。 ....... 006、渔夫(求推荐收藏追读) 随着最后一个问话结束的刘魁来到会议室,之前的那名秘书再次出现。 “安静,肃立。” 众人安静下来,就见行动科副科长王新亨端着茶杯走了进来。 在主位上坐定,王新亨压了压手道“大家都坐吧,我估计大家都很好奇刚才来那么一出为的是什么,虽然说家丑不可外扬,但大家都是事件的参与者,还是有资格知道的。” “刘秘书” 说着示意了秘书一眼。 刘秘书翻开一个文件夹,扶了扶眼镜,严肃道 “经查,行动科4组组长程友嘉,原名程友定,40岁,系红党打入我特务处高级卧底,代号渔夫。” 尽管大家都觉得程友嘉肯定是出事了,但随着刘秘书这话一出,众人还是哗然一片。 然后会议室内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程友嘉是红党高级卧底? 张义愕然地看了一眼刘魁,只见刘魁也是鼓着眼睛,嘴巴微张,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张义可是今天还听刘魁说程友嘉是戴老板的心腹和马屁精呢,怎么突然就成了红党卧底? “肃静!”刘秘书呵斥了一声,会议室瞬间鸦雀无声。 王新亨将茶杯放下,乐呵呵地笑笑,道“是不是难以接受?想不明白? 呵呵,我也不敢相信,但事实和证据确凿,由不得我不信,就连老板听到这个消息也愕然当场,连说了几個可惜了。” 说着王新亨拍了拍手,刘秘书点了点头,出门后抱着一台监听设备走了进来。 他在设备上操作了一会,按下播放键。 设备中响起一段对话 “老吴,出事了,你的那名伙计改嫁了。” “知道了,我会处理。” “我就在你对面,马上走。” “…你怎么办?” “不要管我,马上送客人离开,再见!” 张义听出来,电话中的声音确实是程友嘉,虽然故意压低了声音,但依然能辨别出来。 联想到今天的行动,显然程友嘉在行动前向菲林书店打过电话,只是不知道电话早就被窃听了。 他的通风报信也成了打倒他的最有利证据。 再联想到情报科那位王组长盛气凌人的脸,张义估计程友嘉早就被监视了,说不定今天的行动就是为他特意设计的。 果然,就听王新亨继续说道 “这件事是情报科和我们行动科商议后报戴老板批准后的一次联合行动,原本我也是不信的,可证据事实摆在眼前,让人不得不信。” “大家可能不知道,情报科的王组长王新年这个人早年纵横情场,流连忘返于烟花之地,逐渐练出了一项本事...... 程友嘉此人也算老资格的特工了,34年就进来了,虽然为人不苟言笑,但做事勤勤恳恳,不贪财,不好色,可谓上下皆有口碑。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最近竟然多次出入书寓,自然引起了王新年的好奇......” 王新年调查之下发现了一个惊人事实,程友嘉去书寓竟然不是pc,而是找姑娘说话... 可程友嘉告诉大家的可不是这样,虽然程友嘉身上有胭脂香水味,但有没有和女子睡过觉怎么可能逃过情场浪子王新年的眼睛和鼻子,瞬间就对程友嘉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在王新年的远距离监视之下发现,程友嘉每隔几天就要去一趟菲林书店。 他怀疑菲林书店是红党的一个联络点。 经过一段时间的监视,他将目光锁定在了书店一名新来的伙计身上,后来以他母亲做要挟,将对方策反成了暗线。 在伙计汇报书店后院中有一位受伤的病人后,王新年依旧按兵不动,继续放长线钓大鱼,直到今天有新的送货人上门,伙计发出暗号... 因为那名病人要被接走了,再不行动到时候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在王新年和情报科的策划下,这才有了程友嘉捣毁菲林书店的行动,可谓一石二鸟之计。 听了王新亨的解释,众人恍然大悟。 但张义只觉得遍体生寒,想不到成功潜伏几年的程友嘉就因为一丝破绽就遭到了怀疑,最后暴露... 特工战线果然是在刀尖上跳舞,谁也不知道下一秒等待你的是什么,深渊或者地狱。 这些情报处的人果然都是高手,杀人于无形之中。 自己需要学的太多了。 “科长,上面会怎么处理程...程友嘉。”有人问道。 王新亨摇了摇头。 “戴老板也很惋惜,承诺他只要写下自白书,幡然醒悟,供出自己知道的情报,可以继续为特务处效力。 可惜了,这厮是个死硬分子,不但将老板的秘书臭骂了一顿,还对老板...这样的人只能杀鸡骇猴了...” “不得不说程友嘉真是一个杰出的演员和特工,我还真有点佩服他,如果不是这次出了纰漏,说不定他会永远潜伏下去,还是那句话,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好了。” 王新亨起身,掷地有声 “这件事到此为止,家丑不可外扬,你们都清楚家法,希望大家引以为鉴,莫要以身试法。” 冷峻的目光让所有人心下一寒。 ........ 王新亨一走,会议室内喧哗起来,众人交头接耳。 不想这个时候王副科长的秘书小刘再次去而复返,说道“杨队长、胡队长,科长有请。” 杨文轩和胡宁通对视一眼,眼中精光闪烁。 看着两人兴致昂扬的背影,刘魁笑道“看来新的组长要在他们二人中间产生了。” “你觉得会是谁?”张义小声问。 “谁知道呢,不管谁当组长,我们还不是干活的命?” 刘魁耸耸肩,但眼中还是露出一丝向往。 “好了,先去吃饭吧,我还说要请伱和组...程友嘉一起吃饭呢,呵呵...” 刘魁摇了摇头。 两人在特务处的食堂吃了一碗牛肉拉面,再回到会议室的时候,就见杨文轩已经回来了。 “队长,我们什么时候去搜查红党?” “不急,上峰已经将任务交给了一组,就由一组负责吧,谁抓不是抓呢。” 杨文轩意兴阑珊道。 “队长,这...” “刘魁是吧?现在你应该叫杨代组长了。”胡宁通在旁边插了一句,将代字咬的格外重,然后敷衍地敬了个礼,带着两位副队长离去。 原来是升官了,难怪对红党的事情不在乎了。 “哼,长官就是长官,什么代不代的。” 刘魁对着门口说了一句,似乎在回敬胡队长的冒犯,然后“啪”一个敬礼。 “组长。” 张义暗骂刘魁这厮马屁精,也不给自己使个眼色,连忙跟着敬礼。 “暂代而已,用不着这么严肃,还和以往一样。” 杨文轩笑摆摆手,眼中还是尽显得意。 “行了,今天累了一天,你们又是初次执行任务,现在都回去休息吧。” “是。” 张义巴不得早点回去呢。 两人在隔壁领回了配枪,各自回家。 到了住处,张义小心检查了门锁,从正门进去,到了卧室门口,突然瞳孔放大。 家里进贼了。 ...... 007、情报(求推荐收藏追读) 家里进贼了。 张义在门边夹的木屑掉了。 如果这是意外的话,那他掀起脚踏垫,下面炭灰上一个清晰的大脚印也验证了这一切。 这是一只硕大的皮鞋踩上去的印记,张义不由想起了自己邻居林有才脚下的那双皮鞋。 林有才已经对自己起疑,趁着自己不在家偷偷潜入? 还是说行动科在自己“问询”的过程中前来侦查了自己家? 张义仔细想了想,否定了第二条,重新将嫌疑人确定在林有才身上。 是自己的出现让林有才提高了警惕,还是说今天刘魁来找自己的时候林有才刚好在家里,以至于已经确定了自己特务的身份? 张义不知道。 他仔细检查了下家里的布置,发现书籍什么的虽然被移动过位置,但家里并没有缺少什么,尤其是那把枪,用油纸包裹着,依然安静躺在柴房的煤堆里面。 张义出门看了下,发现林有才家门紧锁着,这个点学生应该早就放学了才是,林老师现在在干什么呢? 还有,红党的联络站菲林书店被捣毁,那位校长王乃器知不知道呢,如果知道他又会采取什么行动呢? 想了想,没有丝毫头绪,张义躺在椅子上,喝着茶,回忆起今天发生的一幕,感觉是做了一场噩梦一样。 上一秒程友嘉冷峻的面孔还回荡在眼前,下一秒就变成了王新亨嘴角阴险的冷笑。 每一个优秀的特工都是一個演技精湛的演员,谁也不知道对方戴着什么面具。 “特工果然是刀尖上跳舞,呵呵。” 张义苦涩地笑笑,仔细留意着林有才门口的动静。 一直到了晚上九点,隔壁才响起开门的动静。 “林老师这么晚回来啊,哎吆,林老师喝酒啦,有撒子喜事噢。” “是张大娘啊,今天和同事聚餐,喝了一杯,这么晚你还不睡?” “老了,睡不着啦,起来遛遛弯,林老师今天还去聚餐?没看见街上的动静?哎吆,听说是抓红党呢,到处都是兵,动静老大了,他们没有难为林老师吧?” “哦,你说这个啊,倒是遇到检查证件的,没事,就是例行检查而已,我回去了,回见。” 随后响起关门的声音。 张义此刻直盯着林有才院中的动静,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拿枪冲过去,指着林有才这个日本间谍问问是不是他今天偷偷光顾了自己家,然后再将他宰了。 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要杀也要找个僻静的地方,再者他还想放长线钓大鱼呢。 ...... 十二点一过,一道清脆的电子音再次响起。 恭喜您,成功击杀npc,奖励100经验值,当前经验值200。注经验值可用于提升个人能力,每100经验值加1点能力。】 正在生成每日情报...情报生成完毕,请点击查看。】 张义看着半透明屏幕模板上那可怜兮兮的综合能力60分,毫不犹豫地将200经验值加了上去。 但综合能力依旧未变,反而生出一项特工技能侦查62】 隐藏技能? 他愕然的同时,却发现脑中多了一些如何跟踪、如何反跟踪的知识,浑然天成,好像他本来就会一样。 心底微微欣慰,将目光落在屏幕右边的每日情报上。 今日情报】 1、您今日击杀了人力车夫王德发,获得相关情报特高课的特使将于三日后到达金陵。】 2、您今日见过同事刘魁,获得相关情报刘魁昨日被金陵警察局逮捕,后被唐夫人捞出,获赔100元法币,事后刘魁为表示感谢,向唐夫人送上小黄鱼三条。】 3、您今天见过邻居林有才,获得相关情报林有才今日去了四海酒楼,和老板冯四海接头。】 4、您今日见过同事程友嘉,获得相关情报程友嘉昨晚去过菲林书店,后在黑市获得磺胺一盒,现藏于邻居李伟家的鸡窝中。】 5、您今日见过同事杨文轩,获得相关情报杨文轩昨日约见了益新商行的老板周大成,收获十条小黄鱼。】 6、您今日坐了同事杨广辉的车,获得相关情报杨广辉昨天夜晚和菲林书店的伙计冯小可见过面。】 7、潘文成和您同坐过一辆车,获得相关情报潘文成昨日去大江酒店和情人刘慧茹相会。】 8、您今天见过情报科王新年组长,获得相关情报王新年昨日秘密跟踪了程友嘉。】 9、今天你去过菲林书店,获得相关情报,老板吴德山现躲藏在王乃器家地窖中。】 10、今天行动科刘秘书和您对话,获得相关情报刘秘书昨天和王新年老婆马晓梅私会。】 黑夜中,张义目光炯炯有神。 今天从进入鸡鹅巷到行动结束,他遇见和接触的都是同事,获得的情报也和这些人息息相关,信息量也格外丰富。 他点上一根烟,开始逐条分析情报。 从王德发处获得的情报太模糊了,只知道特高课的特使三日后到达金陵,但时间地点路线都是未知的,或许具体的信息王德发也不知晓。 至于刘魁昨晚在翠红楼被抓,他已经知道,但捞他的唐夫人是谁呢?还有刘魁这厮哪来的这么多钱? 金条有大黄鱼和小黄鱼之分,小黄鱼一两,也就是31克左右,大黄鱼十两。 一条小黄鱼可以兑换30到40块大洋,在黑市甚至可以达到50块。 大洋就是银元,一元银元重七钱二分,纯银含量为八成九,剩余的一成一为黄铜。 由于国际银价波动,国内出现银根短缺,国府在去年,也就是1935年实施了货币改革,放弃了银本位货币制度,开始发行法定货币,简称法币。 这一改革使得大洋从官方层面失去了购买力,需要回收,但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大洋是银子制成的,因此依旧在市场上流通。 再加上通货膨胀,法币开始贬值,大洋的效力反而更好。 想着自己一个月不过35元法币的薪水,张义不禁感叹刘魁这厮真有钱。 ...林有才今日去了四海酒楼,和老板冯四海接头。】 看到这条情报,张义心中一震,四海酒楼冯四海,此人莫非是林有才的同党或者上级? 他还想通过林有才放长线钓大鱼呢,却不想得来全不费工夫。 将这条线索记下,张义再看下面的情报。 4、...程友嘉昨晚去过菲林书店...磺胺...现藏于邻居李伟家的鸡窝中。】 程友嘉已确定红党的身份,对他去过菲林书店,张义一点不惊讶。 并且已经知道菲林书店有伤员养病,既然用到磺胺,那说明伤员受的是枪伤之类,磺胺正是救急救命的。 不过程友嘉到底住哪里呢,他要是去打探肯定会被人怀疑,说不定程友嘉家里现在还有特务处的特工埋伏呢。 5、杨文轩约见了益新商行的老板周大成,收获十条小黄鱼。】 新组长杨文轩,张义只觉得此人是个心思缜密,工于心计的人,他从周大海处得到十条小黄鱼,是敲诈勒索还是俩人合伙做买卖呢?什么买卖呢? 这一切张义都很好奇。 6、杨广辉昨天夜晚和菲林书店的伙计冯小可见过面。】 杨广辉就是今天开车的二队副队长,他和菲林书店的伙计见面?莫非他也是潜伏在特务处的红党? 那么程友嘉知不知道他的身份呢?还是说两人是互不交错的横向关系? 可昨天才见过面,冯小可今天就牺牲在了后巷中,这一切和杨广辉有没有关系呢? 7、潘文成昨日去过大江酒店和情人刘慧茹相会。】 潘文成,二队副队长,小白脸一个,有情人也不稀奇。 8、王新年昨日秘密跟踪了程友嘉。】 看到这条信息,张义目光凝重,从已知的情报看,程友嘉完全是栽到了情报科王新年手中,此人就像一条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杀人于无形之中。 如果此人盯上了自己......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给此人打上一个极度危险的标签,提醒自己暗暗留意此人的行踪,张义看向下一条情报。 9、老板吴德山现躲藏在王乃器家地窖中。】 小学校长王乃器曾坐过张义的车,因此张义知道他家的大概住址,正好在特务处2公里包围圈中。 想不到让军警宪费尽力气的通缉目标此刻还待在包围圈中,暂时安全,但随时也有暴露的危险...尤其是那位伤员,如果没有磺胺救治... 10、刘秘书昨天和王新年老婆马晓梅私会。】 看到这条情报,张义哑然。 那个文质彬彬的刘秘书竟然还有曹阿瞒的癖好,喜好别人家老婆?但此人找谁家老婆不好,非要去撩拨王新年这条毒蛇呢? 王新年知道吗? 如果这条眼镜蛇发现自己头上长草,会不会疯狂反扑? 还是说王新年已经知道,只不过引而不发,那此人的城府和算计可想而知,说不定又在计划什么新的阴谋呢。 …… 008、美人鱼 长安巷。 王乃器校长家中。 客厅中亮着一盏油灯,王校长焦灼地进了屋内。 穿着睡衣的妻子郑秀兰问:“怎么样了?” 王乃器摇了摇头,道 “老王的伤口又发炎了,现在已经发烧昏迷,再没有磺胺,后果不敢想象。” 郑秀兰闻言问“老吴不是说渔夫同志会搞到磺胺吗?” 王乃器叹息一声,“我去过老吴说的死信箱了,里面什么都没有。 再者老吴说今天正是渔夫发出警告,他才能带着两位同志死里逃生,特务处的任务一旦失败,肯定会启动内部调查,渔夫同志目前的处境很危险,或许现在也不方便。” “那怎么办?能不能...让老吴告诉你渔夫的住址,你上门找他。”妻子犹豫道。 “不行!”王乃器断然拒绝。 “渔夫的位置很关键,他的身份只有老吴知道,我们这条线上的人不得发生任何横向联系。 这不仅是对渔夫的保护,更是组织原则,是多少同志用鲜血和教训总结出的铁律,越是危机时刻,越要冷静,越不能违反组织纪律。” “老吴已经彻底暴露了,到处都是他的照片,他这个时候根本不能公开活动。”妻子叹了口气,继续道 “要不我再去一次死信箱,万一他现在方便了呢?” “不行,还是我去吧。” “你今天已经借学校有事出去过一次,要是再被巡查的碰上...还是我去吧。”妻子郑重道。 “可这么晚了,你一个女人家出门万一碰上巡警,你怎么应付?” “女人家,哼,我们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事情多,就不能身子不爽利?” 嗔怒地瞪了一眼丈夫,郑秀兰穿上衣服就准备出门了。 老夫老妻的太了解对方的秉性了,老王紧紧握了握对方的手,说道“小心。” “好,我知道的。”郑秀兰郑重的点了点头。 ...... 同安里胡同,张义住处。 浏览完情报的张义,沉思片刻,找出纸笔,用左手写了一封信。 乔装打扮后,带上手电筒,从柴房煤堆中拿出那把没有登记的手枪从后院一跃而出。 一路小心翼翼躲避巡警和路人,花了半个小时张义总算来到惠民小学。 校长办公室的门用一把铁锁锁着,不过这個难不倒张义,他戴上手套,从兜里摸出一把改锥,捅了捅就打开了。 然后进入校长王乃器的办公室,确定是他一个人办公后,将书信放在了抽屉里,故意将抽屉留出一丝缝隙。 其实将书信送到王乃器家中是最保险的做法,但一来他不知道王乃器具体的住址,二者那里属于特务处封锁检查范围,不是本地的住户,贸然进去一旦出不来,只会暴露自己。 ....... 天一亮,王乃器早早起来。 昨夜妻子虽然冒着暴露的风险又出去了一趟,但依然失望而归。 王乃器已经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是不是渔夫那里出事了。 收起复杂的心情,叮嘱了妻子几句,王乃器出门上班了。 出门不过几百米,王乃器就遇到了设卡检查的警察和特务,提前将准备好的证件递了过去。 “王校长去上班?”警察是附近的巡警,自然认识王乃器,瞥了一眼正在抽烟的特务,摆摆手,让王乃器快点走。 一路通过两道关卡才坐上黄包车,王校长的脸色越发严峻,如何从这样的层层包围中将自己的同志送出去呢? ...... 到了学校门口,王乃器已经调整好了心情,换上一副温文尔雅的表情。 “王校长早。” “校长好。” “你好。” 问候声中王乃器来到自己办公室。 打开门,刚想泡杯浓茶调整下状态,突然看见办公桌抽屉上的缝隙,王乃器一愣。 他清晰地记得自己昨天走的时候是将抽屉关的严丝合缝的。 现在开着,莫非是谁来过自己的办公室? 这么一想,王乃器虽然面色如常,心里已经掀起惊天骇浪。 有人在秘密调查自己? 虽然自己办公室没有什么秘密,但这种被人暗中注视,自己却一无所知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可既然是调查自己,为什么又会让自己发现呢? 新手还是示警?又或者是毛贼。 王乃器不得而知。 来到门口,观察了下楼道里面的动静,王乃器小心将抽屉拉开。 一封书信静静地躺在里面。 警惕又狐疑地将折叠的纸张打开,看见像蜘蛛爬出的字体,王乃器皱了皱眉。 可随即却是瞳孔一缩,额头见汗。 “渔夫同志已暴露,生死不知。 磺胺藏在他邻居家鸡窝中,附近恐有特务留守,谨小心。 另,林有才系日本间谍,已经掌握伱的身份,并暗中跟踪你去过菲林书店,切小心。 此致,美人鱼。阅后即焚。” 读完信上的信息,王乃器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 虽然不知道这封信是什么人放在自己办公室的,但此人显然对自己的身份一清二楚。 姑且不知信上的内容是真是假,此刻王校长已经心乱如麻。 他此刻只想回家,找老吴好好商议合计一下。 小心将信件收好,王乃器在门口等了等,听到有人过来,连忙咳嗽着出了门。 一位女教师看到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的王校长,关切的问 “校长您怎么了?怎么满头都是汗,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女教师说话声音颇大,引得旁边公共办公室的老师全部出来围观。 “唉,老毛病了,昨天警察到处搜查红党,又是砸门盘问,又是翻箱倒柜的,没有休息好,刚刚突然感觉眼前一黑,浑身冒汗,算了,我回去煎一副药吃吃。” 说着王乃器叫教导主任过来,嘱咐了几句,然后就回家去了。 林有才站在人群中,盯着王校长离去的背影,目光炯炯有神。 …… 王乃器回到家里,妻子刚想说话,就被他一个眼神止住,留下一句“看好前门”就匆匆进了后院。 后院的柴房里面,有口老窖,据说是早年间主人用来藏银的,现在被王乃器用来放置粮食蔬菜。 地窖口放着两袋土豆,这是用来应急的,一旦警察前来搜查,他就会倒下土豆将地窖掩盖。 将自己的上级吴德山从地窖里面接了出来,顾不上寒暄,王乃器迅速将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递上那封信。 吴德山看完信重重叹了口气,一言不发。 “老吴,说话啊,我着急忙慌的回来就是找你拿主意的,你觉得信上说的是真是假? 还有,美人鱼是否是渔夫在敌人内部发展的下线?” 如果老吴知道美人鱼的身份,并且确认此人可靠,那么信上的内容就可以证实了。 “沉住气,老王。” 吴德山依旧穿着那件商人褂子,尽管此刻已经污浊不堪,但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沉稳冷静。 吴德山沉吟道“信上的内容我也不知是真是假,至少渔夫同志从没有提到过代号美人鱼的人,渔夫同志的秉性我很了解,如果他真的发展了下线,一定会汇报给我。” “这么说这是敌人设下的陷阱? 那我.... 林有才?不是他,如果渔夫真的出事,掌握信息的一定是敌人内部的人,可如果是圈套,是试探,又解释不通啊,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特别留意,并没有人跟着我......” “先不管这些”,吴德山思虑片刻后,说道“其实验证此事的方法很简单,不过需要冒险,但...” 说着吴德山对着地窖努了努嘴,继续道 “老王的伤势越来越严重了,如果能拿到磺胺,这个险值得冒。” “我去吧。”王乃器道 “我刚才就是以身体不舒服的理由回来的,满头大汗,刚才把守的警察、特务都看在眼里,这个时候出门抓药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看吴德山沉默,王乃器急道“老吴,都什么时候了,我不去难道你去?外面到处都是你的通缉令。” “好,带上这个。”吴德山凝重地点了点头,将程友嘉家里地址告诉了王乃器,然后从腰后拿出一颗手榴弹。 “别,还是你留着,带着这个反而不方便。” 王乃器摇头拒绝,然后看了眼手表,吐了口浊气,道 “老吴,如果我到中午还没有回来,你马上带着秀兰他们突围。”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 或许是太累的缘故,一夜无梦,张义早早的起来,洗漱吃过早饭之后,来到了特务处。 “早。” “嗯魁顶着一双黑眼圈,看上去有些精神不济。 这厮昨晚又去找小白鸽了?还是? 这时候就见代理组长杨文轩同样顶着黑眼圈走进了办公室。 张义微微诧异,这两人昨晚干什么了? “组长。”刘魁起身立正,“啪”一个敬礼。 “刘魁来了啊,坐,都坐下。”杨文轩笑着摆了摆手,抬手看了眼手表,又不自觉皱起眉头。 因为二队的队长胡宁通和他的两位副队长都没有到。 心里微微恼怒,却又无可奈何。 杨文轩揉了揉太阳穴,皱着眉头拿起了电话。 “胡队长,来了吧?来了就到我办公室开个会。” 昨天升任了代理组长,让杨文轩对自己的仕途再次期待起来。 尤其是给副科长王新亨送上十根小黄鱼后,王副科长暗示,只要自己可以立下功劳,就可以转正。 可去哪里立功呢?抓红党的任务现在可是交给一组了。 自己这个组长屁股还没有坐稳,怎么和那些老资格的组长竞争。 再说了,还有一个胡宁通在一旁虎视眈眈呢,据他得到的情报,胡宁通昨晚悄悄去了科长何志远家。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杨文轩心里苦笑一声,他倒是也想给何科长送礼,但又怕对方看不上自己那三瓜两枣,两头下注,还不如孤注一掷。 于是杨文轩将到手还没有焐热的小黄鱼全部送了出去。 说不心疼是假的,不过幸好,刘魁昨晚又给自己送了五根小黄鱼,让自己的钱包再次富裕起来。 “吾道中人啊,是个会来事的。”杨文轩心里感叹一句,看刘魁的眼神带着点欣赏。 张义正襟危坐,一脸的严肃,但此刻心里却嘀咕起来,杨文轩对刘魁的亲切态度让他有些摸不着头,一晚上而已,关系就变得这么好了? 莫非刘魁再次出手了?这厮哪来的那么多钱呢? 张义心中默默想着,连看上去五大三粗的刘魁都迅速找到了靠山,自己呢? 他脑海中再次浮现出程友嘉转述戴老板的话,做特务工作,收集情报,并没有什么技巧,而在善于做人做事,洞察人情世故。 这一套在特务处同样适用,总结起来就是善与人交、投其所好、取得信任、狐假虎威。 可去哪里给自己找个靠山呢? 想了想,张义准备从地域和履历出身上下功夫,这年头讲究裙带师生老乡关系,戴老板不就大肆提拔重用自己江浙江山老家的人吗? 但想要靠上去却没有那么简单,除了才你还要有财,当然了你还要选对人跟对人。 毕竟后方即前方,官场也是战场,圈子更是圈套,一个不慎,可能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如何利用手中的情报和特务处众人之间的利益和矛盾,让自己能够发挥才能的同时又如鱼得水呢? 张义还在默默想着,就听杨文轩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 “喂,我是杨文轩。” “科长,您说..我马上出发。” 挂断电话,杨文轩心里暗暗感叹,看来是送礼送对了,王副科长是个厚道人,拿了钱就办事,这不,功劳都给自己喂到嘴边了。 “好了,不等姓胡的他们了,王副科长刚刚电话里说,情报科在程友嘉家里蹲守的人刚才发现了可疑人员,有可能是程友嘉的同党,让我们马上支援,现在就出发。” 听到这话,张义心里咯噔一下,可疑人员?是谁?莫非是王乃器?他看到了自己的信件,前去拿程友嘉藏在邻居李伟家鸡窝中的磺胺了? 到底是拿到被发现了踪迹还是刚一冒头就暴露了呢? 王乃器不会被抓吧? 这些问题自然没有答案,看刘魁已经跟着杨文轩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张义连忙跟了上去。 心说,王校长你可要挺住啊! ...... 009、惊变(求推荐收藏追读) 感谢花之恋abc大佬的月票和各位的推荐票,鞠躬! 程友嘉家住西沣路南门胡同,普通的巷子里面,大部分都是百年沧桑的老宅,还有鸟语花香的院子。 大部分人家都是院前门楼,院内种树,虽然是灰色泥瓦房,普通碎石路,到处都是岁月留下的沧桑和破落,但也别有一番让人难以割舍的情怀。 这样的房子阡陌连成一片,记录着岁月的繁华和变迁。 “刺啦”一声,两辆军用吉普车突然冲进巷子,从车上跳下几个黑衣大汉,吓的两个在门口剥蒜拉家常的的老太太倏地窜了回去。 杨文轩提着枪走在最前边,刚一到程友嘉家门口,就见两个老农打扮的汉子走了出来。 刘魁持枪一個健步冲到杨文轩前边,呵斥道“不许动。” 这两人吓了一跳,看向杨文轩,“杨组长,自己人。” 杨文轩认出这二人是情报科的,点了点头,让刘魁让开,直接问“什么情况?” 一人道“半个小时前,有人在巷子里面徘徊,被隔壁的赌徒孙大壮看见了,认出他不是这里的住户,就想敲诈一番,哪想此人直接掏出了枪...” “后来呢?” “孙大装这厮是个不怕死的,冲上去就和此人纠缠,然后腿上中了一枪,枪一响就惊醒了我们,可惜,我们出来此人已经不见了。” “孙大壮人呢?能不能描述出此人长相?”杨文轩急切道。 “就在屋内。”情报科这人点了点头,继续道 “我们已经请了画像师过来,等到画像一出来,你们就可以按图索骥拿人。” “太好了,你们情报科就是专业,行家里手,哈哈。”杨文轩兴奋地恭维一句,给两人递上香烟,问 “我现在可以去看看吗?” “当然,杨组长,这边请。” 情报科的人在前面带路,很快就到了程友嘉家里,只见正屋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三十上下的画师,此刻架着画架正在描摹,对面的椅子上还躺着一个猥琐汉子。 此人腿上绑着绷带,额头见汗,嘴上叼着一根香烟,不时跟画师说上几句。 张义跟在杨文轩身后,看了一眼逐渐成型的画像,心下咯噔一下,画像虽然是素描,但画像师的水平似乎很高,惟妙惟肖,那模样分明就是王乃器。 “你看看是不是他?”这时,画像师停下手中画笔,将画像翻过去给孙大状看。 “就是他,这老东西就是化成灰我也不会认错...哎吆...” 孙大壮看到画像,赤红着眼睛,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然后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上,呲着一口大黄牙哇哇乱叫。 “长官,你们一定要抓到这孙子替我报仇啊,哎吆...” “孙大壮是吧?”杨文轩和颜悦色地走过去将孙大壮扶了起来,笑道 “你不仅胆子大,福大命也大,放心,只要抓到此人,赏赐少不了你的。” “嘿嘿,谢谢长官,谢谢长官。” 杨文轩笑着摆摆手,刚想夸奖几句画像师,就见门口传来汽车声,然后二队队长胡宁通带着几人走了进来。 “杨代组长,既然有行动,为什么不通知我们?我们二队还是四组的人吧?” 看到突然出现的胡宁通,杨文轩微微不悦,阴鹜的眼中寒光一闪而过,冷哼道 “既然来了,那就一起帮着抓人。” 转头对刘魁道“伱马上联系警察局协助排查,另外将画像拓印出来,下发到每个分局,全城通缉此人。” 魁应了一声,拿起画像,刚想行动,就听二队的副队长杨广辉突然盯着画像道“不用了,此人我认识。” “太好了,这人是谁?” 众人的目光都被杨广辉吸引,热切的看着他,只待下文。 却见拿过画像的杨广辉突然一把将画像撕裂,一手将碎纸往嘴巴里塞,一手伸进怀中拿出手枪对着孙大壮就是一枪。 “砰” 孙大壮此刻正伸长脖子,竖起耳朵听呢,一枪击中额头,直接从椅子上掉了下来。 福大命大胆子大也挡不住子弹打。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快了,一触即发,根本让人来不及反应。 眼看杨广辉已经将枪口对准了画像师,旁边的刘魁突然一个暴起一脚将杨广辉踹翻。 “砰”这一枪打在画像师肩膀上,身体一个趔组,倒在台阶上。 “抓住他。” “艹,快卧倒。” “杨广辉我艹你大爷。” “狗日的想翻天?” 在场诸人都被突然暴起的杨广辉搞蒙了,有人呆立原地,有人就地打滚,有人直接夺路而逃寻找掩体。 要说最淡定的,可能就属于张义了,他本就怀疑杨广辉是红党,在他靠近画像的时候就提高了警惕,等到他开枪的那一刻已经躲进了屋内。 此刻只见杨广辉就地一滚,一个单膝跪地,无视飞来的子弹,双手持枪,直接对着画像师再次射击。 “砰砰砰” 连续三枪,将踉跄起来准备逃生的画像师直接击倒在地。 “砰” “砰砰” 枪声交错间,杨广辉身中两弹栽倒在地。 张义看大家都开枪了,也对着空出放了两枪… 杨文轩一边警惕持枪,一边对跃跃欲试的刘魁喊道“留活口。” “砰”又一枪打在杨广辉胳膊上,手枪也掉在地上。 两名队员直接扑上去将杨广辉按住。 杨文轩上前一脚踹在杨广辉脸上,眼中凶光闪烁, “狗崽子,竟敢坏我的好事,老子让你生不如死。” “呸”,杨广辉倔强地转了转头,冷笑着吐出一口血水,嘲讽地看着杨文轩。 “将他带下去,刘魁、张义,你们带人看守,直接送审讯室。” 杨文轩满脸阴霾,咬牙切齿地说完这话,然后看着一旁面露复杂的胡宁通和潘文成二人,厉声道 “现在我以代理组长的身份命令你们,交出配枪,立刻回科里配合调查。” “凭...” 小白脸潘文成还想反抗一下,却被胡宁通拦下,自己的手下出了叛徒,他这个上级难辞其咎。 虽然他自诩比杨文轩能力强资历深,但特务处一贯强调的是职务服从,如果此刻他敢反抗,杨文轩完全有理由击毙自己。 两人配合地交出配枪。 杨文轩松口气的同时,看着满地的狼藉,欲哭无泪。 这回别说升官发财了,能保住现在的职位就不错了。 ....... 010、审讯(求推荐收藏追读) 上午十点。 特务处,审讯室。 灯光昏暗,阴森可怖的囚室中,到处充斥着潮湿发霉和浓烈的血腥味。 杨广辉在经过军医检查后,直接被架在了审讯椅上。 杨文轩脱掉衣服,拿起皮带凶狠地抽了几下,嘶吼道“说,那个人是谁?谁指使你干的?” 杨广辉被几皮鞭打的七荤八素,脸上全是血红的印子,眼中却尽是嘲讽和不屑 “我说我不认识,杨组长你信吗?” “哼,你处心积虑地毁掉画像,又杀死目击者和画像师,不就是想要遮掩他的身份吗?” 杨文轩冷笑一声,道 “你难道不知道我有过目不忘的本领?马上可以找人再画一副?” 杨广辉听到这话,明显一愣,随即嘲讽道 “想不到杨代组长还有这本事?少糊弄鬼了。” 看到自己的讹诈失败,杨文轩气急败坏上前一把锁住杨广辉的咽喉,手指直接塞进他流血的伤口。 杨广辉疼的脸色扭曲,咬牙裂齿,但喉咙被捏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嘶吼声。 “疼是吧?疼就对了,我还以为你也有钢铁之躯呢。” 杨文轩冷笑道“我需要知道你的上线、接头时间、地点。” 杨广辉急促地喘息着,脸色涨红随即青紫,身体开始出现痉挛,似乎就要窒息。 “说吧,伱应该知道我们的手段,何必呢,活着不好吗?只要你说了,你就是我们的功臣,房子车子票子女子,随你享用,说不定你还能见到戴老板,由他老人家亲自给你授奖。” 杨文轩松开对方的咽喉,许以诱惑。 “呼呼呼”,杨广辉喘着几口粗气,嘲讽地笑笑,溃散的瞳孔再次变得坚定 “戴老板?呵呵,那是你们的主子,杨组长,你应该知道一个特工的身份比性命重要多了,既然选择了主动暴露,我就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后路,所以你不用再费尽心机了。” “很好,希望你的意志和你的嘴巴一样硬气,既然是自己人,了解我们的程序,那辣椒水、老虎凳、皮鞭先试试,等你扛过去再说。” 杨文旭对着审讯室门口招招手,大门打开,一道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亮的刺眼。 随后走进来两个赤着上身的魁梧汉子。 “交给你们了,只要不死就行。” 狠狠撂下一句话,杨文轩带着张义和刘魁走出来审讯室。 “呼呼”,迎着太阳和暖风,张义松开紧握的拳头,深深吸了口气。 刚才的一幕幕实在是太压抑恐惧了,自己尚且如此,真不知道杨广辉是怎么扛住的。 接下来他还能扛住吗? ....... 上午九点四十。 王乃器家中。 看着注射了磺胺的老王安静的睡去,吴德山、王乃器长出了一口气。 两人走到一边,吴德山问“你刚才欲言又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王乃器点了点头,面色凝重道“我刚才可能犯了個错误...” 说着将自己和孙大壮的争执过程说了一遍,又道 “我开了枪,必然引起敌人的注意,说不定他们已经在绘制我的画像...” “我们时间不多了。”王乃器苦涩道。 吴德山长长吐了一口浊气,“我们本来就是和敌人在争分夺秒。” 他思忖片刻,突然道“你现在马上去收拾东西,一会带着夫人和老王准备突围,由我和老张分开吸引敌人注意力,掩护你们。” “不行,要走也是你走。”王乃器断然拒绝。 “王乃器同志,这是命令。”吴德山板起脸,一字一顿道。 “磺胺的情报已经证实‘美人鱼’所说基本属实,渔夫估计凶多吉少,你的身份已经暴露,就应该马上撤出去,换个地方换个身份重新开始。 另外,即便美人鱼不是渔夫同志发展的下线,也是对我们心存好感的同志,这样的人我们要积极争取过来,他只认识你,以后还需要你来联系...” “拿着。”吴德山说着撕开内衬,拿出半张裁剪的法币,道 “你记住了,这是我们另外一位潜伏在敌人心脏中同志‘尖刀’的联系信物,接头暗语等你联系到上级他们会告诉你的。以后美人鱼的争取和协助还需要他的帮助,记住了。” 王乃器红着眼圈,无声的哽咽了几秒,后退一步,立正敬礼。 “保证完成任务。” 说着眼泪不自觉的流了出来,他无力的抓了抓头发,恼怒,痛恨,却又无能为力。 走出几步,王乃器忽地转身,只见吴德山依然面带微笑的站在哪里,如竹如松,蔚然不动。 ...... 上午十点半,特务处审讯室。 一名军医忽然从审讯室出来,皱着眉头道 “犯人又昏死过去了,现在必须注射吗啡,进行手术,不然他可能随时流血而死。” 杨文轩面无表情,似乎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 狠狠地吸了口烟,带着张义和刘魁再次进入审讯室。 杨广辉此刻已经体无完肤,浑身上下都被鲜血染红,血水甚至汩汩流到了地上。 整个人瘫软在审讯椅上,气息十分微弱。 “继续,换电刑。” 审讯室内响起杨文轩冷酷的声音。 不要说张义,就连刘魁、军医和那两名施刑大汉也愣了愣。 “杨组长,他这个样子估计经不住电刑...” “杨组长,我还是建议给他先注射吗啡。” 面对施刑者和军医的劝告,杨文轩依然冷漠道“我说了继续,不交代只有死路一条。” “好,杨组长,我的职责就是保证犯人在用刑过程中的安全,既然你坚持,那我无话可说。”军医斩钉截铁道。 “哈哈哈,杨组长,还没有拿下来?” 就在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 几人回头,就见情报科的王新年组长走了进来,后边还跟着行动科副科长王新亨的秘书刘秘书。 杨文轩面露凝重,随即又泛出一丝冷笑,问“这么说你们情报科也要插手我们行动科的事?” 王新年扶了扶眼镜,看了一眼刘秘书,笑而不语,似乎不屑和杨文轩说话。 刘秘书朝杨文轩点了点头道“这也是王副科长的意思,毕竟他们才是审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 王副科长的意思还不如说是命令,杨文轩不知道这背后又牵涉到什么较量和交换,但他知道自己无法反抗。 特务处从前身筹建开始,只有情报股和总务股,行动股是后面才设立的,就像后妈生的一样。 即便后来升股为科,成立了越来越多的科室,但情报科依然一家独大。 “好。” 既然无力改变现状,只能被动接受,杨文轩冷哼一声,转身出了审讯室。 张义在后边偷瞄了一眼王新年和郑秘书,心里暗笑,这两人走到一起是说狼狈为奸呢还是“情投意合”?不知道王新年知不知道自己头上已经一片绿光。 ...... 011、眼镜蛇 “这他妈都什么破事。” 办公室中,杨文轩去了副科长办公室,刘魁就开始了抱怨。 “本来即将到手的功劳,谁知道杨广辉这厮突然暴起...要不是他的目标是那个刘大壮和画像师,奶奶的,兄弟我说不定早就嗝屁了。” 刘魁这个时候想起还有点后怕。 “还是你反应快,一脚就将他踹翻了,不然...”张义假意恭维一句。 “那是,咱毕竟是侦察连的尖兵,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刘魁听见恭维,忍不住得意洋洋。 随即却反问一句,“当时你在哪里?” 张义心里咯噔一下,不过丝毫不漏破绽,尴尬笑道 “你知道我这人胆小,当时确实懵了,反应过来就躲到了屋内。” “哦”,刘魁点了点头,拿出一根香烟点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厮不会在怀疑什么吧? 他当时看见杨广辉拿起画像的时候就觉得不妙,但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出挑,在原地呆了几秒才跑路的,应该不会被人注视。 心里想着,张义故意叹息一声,问 “老刘啊,金陵居大不易,不知老兄有没有什么发财的路子?” 一听这话,刘魁果然来了兴致,神秘一笑,道 “听说过盛世古玩乱世黄金吗?嘿嘿,虽然现在不是盛世,但这金陵城里面到处都是高官富商,古玩行一直兴盛繁荣,老哥我回来的时候顺便... 朋友送了我几件玉器,出手后这才宽裕了几天,不过这钱真的不经花啊,是要找个新路子。” 说着刘魁压低声音,指了指天,道“我听说那位最喜欢的就是古玩字画。” 张义刚想问刘魁说的是谁,就听院子里突然响起一阵喧哗,随即是凌乱的脚步声。 刘魁和张义对视一眼,连忙出了办公室。 刘魁眼疾手快,扯住一個奔跑的特务,问: “兄弟,出什么事了?” 这人道“红党开始分头突围了,一组那边叫支援呢。” 说完又一溜烟跑了。 “艹”,刘魁骂道“本来搜查红党的任务是我们四组的,现在倒好,白白让他们捡了便宜。” “行了,少在哪里抱怨。”只见杨文轩阴沉着脸走了过来,道 “马上和我去审讯室,杨广辉已经同意合作了。” 张义听到这话心里一颤,杨广辉已经扛住了酷刑,为什么还会同意合作? 情报科的王新年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呢?这才过去多久。 ...... 审讯室门口,王新年一个人站在哪里抽烟,一脸的自得。 “王组长,杨广辉这厮真的答应合作?不会是诈降吧?” 王新年翻个白眼,讥讽地笑笑, “临死之人,总会贪生,人性如此罢了,相比较杨组长对他身体上的摧残,我给他的可是精神上的享受! 他既然获得了精神上的愉悦,那心理上自然会解脱,怎么,杨队长信不过我的手段?” 杨文轩对王新年神神叨叨的话不敢兴趣,问“我想看看他。” “你自便。”王新年弹了弹烟灰,面无表情。 到了审讯室,张义几人就闻见一股奇怪的幽香弥漫在幽闭的审讯室中。 “阿芙蓉”,杨文轩念叨了一句,自己上前。 只见杨广辉此刻靠在审讯椅上,手指微微颤抖拿着大烟枪,将它缓缓送到嘴边,轻轻吸了一口。 他闭上眼睛,仿佛在品尝着短暂的麻痹和放松,脸上也露出一丝迷醉,身体彻底松弛。 大烟的烟雾缭绕,如同仙境吞云吐雾,而杨广辉如痴如醉。 杨文轩终于明白王新年口中精神上的享受是什么了,冷笑一声问 “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审讯?” 王新年懒洋洋道 “不着急,这才刚刚开始,等他上瘾,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杨文轩皱起眉头,“王组长,你怕还是不知道吧,1组包围圈中的红党已经突围了,现在那里到处都是枪声,等他上瘾黄花菜都凉了。” 王新年微微愣神,这个消息他还真不知道。 他皱了皱眉,对一旁的特务示意了下,一人将杨广辉手中的烟枪收走。 王新年道“说吧,我的耐心有限,你说了伱该说的,我自然会兑现我的承诺。” 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杨广辉嘴唇动了下,然后艰难地睁开眼睛,溃散的瞳孔慢慢有了光泽,他的目光从王新年脸上掠过,扫实了一遍在场的每一个人,然后落寞地笑笑,嘶哑道“好。” 这话一出,在场几人纷纷振奋。 张义也只能装作开心的样子,心里已经暗骂起来,软骨头,贱骨头,明明抗住了酷刑,竟然被一片阿芙蓉撂倒了。 王新年迅速朝后做了个手势,让旁边的特务将审讯室的监听器械打开,上前和蔼和亲问“要不要喝点水?” 杨广辉摇了摇头,说道“我的代号叫尖刀。” “还有呢?你的联络点在哪里,你的上线是谁?他叫什么?住在哪里?” “联络站就是菲林书店。” 听到这话王新年微微失望,继续问 “这么说你和程友嘉是一条线上的?是他发展的你?” 杨广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的身份。” “哦,你的上线呢?联络人是谁?” “......”杨广辉了蠕动了下嘴巴,却突然闭上了眼睛。 一看这架势,王新年还未说话,杨文轩已经上前一把掐住他的喉咙道 “说了半天,一点有价值的情报都没有,把我们当三岁小孩玩呢?别给脸不要脸。” “行了,杨组长,你太暴躁了。”将杨文轩拉开,王新年继续循循善诱。 “说吧,你的上线,联络人。” “我一般只和交通员联系,他叫冯小可,已经被打死了,不过...” “不过什么?”王新年急切问。 “不过我听上级说起,在我们特务处还有一名我们的高级特工。” “那不就是渔夫程友嘉嘛,还高级特工,现在不过是死鱼一条,故弄玄虚。”刘魁嗤笑一声。 “不是,此人的代号叫眼镜蛇。”杨广辉脸上浮现出一丝神秘。 “眼镜蛇?”王新年眯了眯眼,眼中精光闪烁,终于挖出大鱼了。 “关于眼镜蛇你都了解什么?” 杨广辉此刻却是瞥了杨文轩几人一眼,故作为难。 王新年回头看着杨文旭道“杨组长,带着你的人先出去。” 杨文轩怎么愿意,这么劲爆的情报,他可不想让王新年独享。 “哼,现在是我在审讯,这是我们情报科的事,杨组长,难道让我给你们科长打电话吗?”王新年冷笑道。 “好,我就在外面等着。”杨文轩瞥了一眼杨广辉,皱着眉头走了出去。 “你们都出去。” 王新年将其他人全部赶了出去,审讯室重新陷入黑暗中。 ...... 012、林有才 “眼镜蛇?” 出了审讯室,杨文轩抽着烟,嘴里念念有词。 “什么眼镜蛇,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说不定就是无中生有,挑拨离间的把戏。”刘魁嗤之以鼻。 因为在他看来,杨广辉嘴上说着合作,可交待出来的情报全部都是无用的,现在又杜撰出一个什么眼镜蛇。 “谁知道呢。”杨文轩叹了口气,脸上却布满了阴霾。 就在几人煎熬的等待中,突然“砰”一声枪响从审讯室传出。 几人愕然对视一眼,迅速冲了进去。 只见王新年满脸狰狞,一手捂着流血的耳朵,一手持枪对着杨广辉。 杨广辉嘴角浸满血水,脸上却挂着胜利和解脱的喜悦,嘴角动了动,无声地说了句什么,然后彻底闭上了眼睛。 张义上前摸了摸他的脖颈,对杨文轩摇了摇头。 “王组长,眼镜蛇是谁?你为什么对他开枪?”杨文轩将目光转向王新年质问道。 “什么眼镜蛇,我们不过是上了他的当罢了。” “不见得吧?刚才犯人还好好的,这么一会功夫人死了,还是你亲手打死的,王组长总不能凭这么一句话就遮掩过去吧?” “他咬住了我的耳朵,我不杀他我怎么脱身。” “哼”,杨文轩冷笑一声,“以你王组长的精明和算计岂能被人轻易糊弄?” 说着走到监听设备前检查,却发现设备早就关闭了。 “那这件事又如何解释?你为什么私自关闭了监听设备?” 王新年皱了皱眉,这话他无从反驳,确实是他做的,他虽然觉得杨广辉有可能故弄玄虚,但抱着万一的心态,却不想杨广辉嘴里说出的根本不是什么眼镜蛇,反而是他的个人阴私。 这直接触动了王新年的逆鳞,让他恼羞成怒。 “既然王组长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哼,既然人死在你手上,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待。” “这就不用伱操心了,我自会向我们科长汇报。”王新年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杨文轩满脸阴沉,对着刘魁和张义摆摆手。 “你们也忙了一天,都回去休息吧,我去找科长。” 张义和刘魁点了点头离开。 ...... 和刘魁在外面吃了顿饭,张义虽然心里惦记王乃器等人的安全,但此事是一组在负责,自己贸然打听只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无可奈何之下,只好闷闷不乐地回家。 到了家门口,张义特意留意了下隔壁林有才家,发现大门紧锁,心知此人现在应该在学校,便有了潜入一探究竟的想法。 但张义思忖片刻,还是否定了这個想法,只要王乃器安全撤离,林有才对他没了威胁,自己随时都可以对他动手。 一下午都在喝茶、过,倒也是难得的平静。 晚上十二点,每日情报】再次刷新。 1、您今日去过西沣路南门胡同,获得相关情报惠民小学校长王乃器已成功取到磺胺,此人现藏身于郊外二里庄胡大晨家。】 2、您今日见过孙大壮,获得相关情报赌徒孙大壮昨晚时来运转,连赢六把,共收入300大洋,现藏于自家花圃中。】 3、您今日见过刘秘书,获得相关情报刘秘书昨晚再次幽会马晓梅,并从马晓梅处获得10根大黄鱼,以求获得外放的机会,大黄鱼现放置在刘秘书家中。】 今天的情报只有三条,接收完毕,张义开始分析情报价值。 王乃器成功取得磺胺,他并不意外,今天红党分开突围的消息他已经知道,现在知道王乃器安全也放下心来。 接下来就是全神贯注地对付日本间谍了,第一个提上日程的就是林有才。 赌徒孙大壮昨晚时来运转,连赢六把,共收入300大洋,现藏于自家花圃中。】 昨晚手气爆棚,今天就挂了?看来这厮将一辈子的运气都花在昨晚了,既然人死了,钱只能便宜自己了。 看到第三条情报,张义哑然失笑,刘秘书这是财色双收啊,10根大黄鱼相当于五千大洋,想想都有点心动,要不要来个黑吃黑呢? ...... 第二天一早,张义早早起床,洗漱完毕后,默默注视着隔壁的动静。 等到八点一刻,听到林有才家开门的声音,张义连忙将门打开,装作焦急的样子,道 “唉,林老师,能不能帮我搬下床,就挪下位置,放心,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的。” 他不知道附近有没有林有才的同党,公然抓捕此人泄露了消息就糟糕了,所以将他骗到家里,秘密逮捕了再说。 林有才抬手看了眼手表,虽然有点惊讶,还是笑道“不耽误,邻里之间本来就应该互相帮助嘛。” “太好了,这边请。” 张义邀请林有才进家。 林有才装作第一次来的样子,一边走,一边观察,说道“张先生你小院的格局和我那边一模一...” 林有才话还没有说完,直觉脑后袭来一阵劲风,连忙偏头躲闪,却见张义已经近前,出拳的同时一脚踩到了他后腿上,然后脚尖一勾,他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已经直接趴在了地上。 随后一把手枪顶在了他的头上。 先生你这是干什么?”林有才一脸愕然。 “干什么?哼哼,你一会就知道了。” 看林有才还想演戏,张义直接一枪托将他打晕过去,手脚一起捆绑起来。 ...... 办公室中,杨文轩皱着眉头,大口大口抽着烟。 谁说杨广辉的事情科里还在讨论中,但他知道出了这事,自己的组长位置不用再想了。 本想露脸的,结果露了屁股。 杨文轩还想着再找副科长王新亨帮自己疏通一下,但曾经的厚道人王科长这回连自己的面都不见,更别说其他人了。 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杨文轩随意接起,听了几句后,脸上被巨大的惊喜覆盖。 “好,你就在那里等着,哪里都不要去,我马上带人过来。” “狗屎运啊,看自己邻居不对劲,调查了下发现对方是日本间谍?” 这事听起来有些不靠谱,但杨文轩现在情愿相信它是真的。 杨文轩带着刘魁和两名心腹赶到张义家的时候,就见院中树上捆绑着一人,赤着上身和脚,嘴里塞着臭袜子,那人已经醒来,此刻挣扎着呜呜乱叫。 “这人什么身份?”杨文轩好奇问。 林有才此刻虽然难掩狼狈,但看起来五官清秀,皮肤白皙,文质彬彬的,此刻眼中满是惊恐,怎么看都不像日本间谍。 “林有才,惠民小学的老师。”张义见杨文轩一脸的怀疑,拿出一本笔记道 “组长,你看,这是从他家里搜出来的,这里面绘制的可都是金陵周边的地形图,此人即便不是日本间谍,身份也极其可疑。” 要是张义拿不到这东西,他也不敢将杨文轩叫过来,怎么发现林有才身份的问题就是巨大的漏洞,虽然特务处看谁可疑就可以调查,但你也不能把别人当傻子糊弄。 杨文轩接过笔记浏览了几眼,眼中狠辣一闪而逝,然后狰狞地看向林有才。 有了这东西,即便林有才不是日本间谍,他也要将他办成间谍大案。 因为他太需要这个功劳了。 …… 013、审讯(求推荐收藏追读) 特务处,审讯室。 幽闭昏暗充满血腥味的空间,被绑在审讯椅上的林有才此刻陷入了巨大的惶恐中。 皮鞭、老虎凳、辣椒水...一通刑法下来林有才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此刻他已经从昏死中醒来,但沉重的眼皮根本睁不开,仿佛有石头压着一样。 索性林有才开始了装死,他多希望这是一场梦,梦醒之后,他还在学校给你学生上课,他还在北海道打鱼。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浇醒他。” 下一秒他迷糊中听到一个冷酷的声音。 “哗啦”一盆冷水下来,剧烈的疼痛让林有才肌肉都颤抖起来,他不得不醒来。 这个时候他看见审讯室中不是折磨自己的那两个高大强壮凶神恶煞的便衣,是三個他熟悉的身影。 杨文轩、张义、刘魁。 更加可恶的是那个叫刘魁的竟然在笑,这个可恶的支那人竟然在笑,他很想居高临下的指着这厮的鼻子问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可惜不能。 “林有才,林先生,林老师,说吧,你的真实身份。” 听到张义的话,林有才冷哼一声,这个支那人太能伪装了,竟然无耻的偷袭他,为什么没有一点武士精神? 眼中闪过一丝仇恨和恶毒,林有才索性别过脸去,他看向了审讯室那唯一的巴掌大小的透气孔,此刻那里透出一丝亮光。 林有才不知那是阳光还是月光,但他知道外面是自由的味道。 透过光线,他的思绪飘到了沪海,那里有和蔼可亲的同学,然后他又看到了一个冷酷严肃的长者,那是他的教授,培养他派遣他的人。 接着他的思绪飘向遥远的日本北海道那个小小的渔民村落,那里生活着他的父亲母亲。 父亲沉默寡言,只会打鱼,对他动辄打骂,他恨他。 母亲和蔼可亲,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微笑。 他还记得自己考上高中被老师通知前往中国的时候,家里陷入了巨大的惊喜中,在日本这个等级森严的国度,读书向上爬才能改变命运。 父亲第一次用平等的态度和他碰杯饮酒,母亲为他做了节日才可以吃到的糯米丸子......对了,还有一个在渔船上红着脸对他挥手的姑娘,那是他心爱的良子... 如果时间能够重来,他多想在北海道做个平凡的渔民,而不是抱着出人头地的念头来到中国,遇到这群惨无人道的特务。 他的老师告诉他间谍工作分为战略间谍和战术间谍。 而他就是一名战略间谍,不用直接参与任何的冒险活动,只是利用掩护身份获取金陵地形地貌城防等情报,给上层的战略做补充。 曾经他以为这是一项困难的任务,但是进入金陵后却发现这一切如此的简单,这个落后愚昧的国家人们浑浑噩噩,只知道争权夺利,对这些根本不设防,这让他如鱼得水。 直到今天,直到遇到这个该死的张义开始,他是怎么发现我的身份的呢?是因为我潜入他家中被怀疑了?还是他偷偷跟踪我和上级接头? 林有才百思不得其解。 “哼哼,看来是个死硬分子,对这样的人就不能留情,拿钳子来。” 就在林有才胡思乱想中,就听见那个叫刘魁的对着一名便衣特务招了招手。 下一刻他的手中多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钳子。 干什么?”林有才恐惧问。 “干什么?你不是嘴巴很硬嘛?我倒要看看你的牙口硬不硬,拔出一颗能不能敲碎了。”刘魁轻蔑一笑,让林有才不寒而栗。 下一秒几个便衣一拥而上,将他的头按住,将他的嘴巴掰开。 “啊!!!” 在林有才惨叫中,一颗带着血水的牙齿被拔了出来。 看着浑身颤栗的林有才,刘魁审视着牙齿,轻蔑道 “别嚎叫了,我不会再拔伱的牙了,我又不是兽医,嘿嘿。” 林有才刚松了口气,就听刘魁继续道 “嘿嘿,不过嘛,我可以拔出你的指甲,十个,不,二十个。 你可能不知道我在当兵前和我爷爷学习过如何修蹄子,不过一般都是对驴子下手,对人还是第一次,也不知道几年过去了手艺还在不在。” 林有才虽然不懂修蹄子是什么技术,但看着刘魁那嚣张和轻蔑的冷笑,心里还是上下翻腾,恐惧顺着肌肤传到脊髓中。 眼看那把钳子已经碰到了自己左手,林有才终于挺不住大喊道“我说,我交待。” “这就对了嘛!”一直在一旁抽烟的杨文轩此刻笑着走上前来,贴近他血迹斑斑已经扭曲的脸庞,和蔼道 “说吧,你的真实身份,代号,日本名字,所属机构,来金陵的时间,你的任务,上线,所有的一切。” 杨文轩话音一落,张义就见林有才眼中一闪,他一脸不解道 “你们是不是误会了?我不是什么日本间谍,我是红党。” 然后又咬牙道“我才加入他们,我也是误入歧途罢了...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悔...” 杨文轩几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纷纷愕然,红党一般都死硬分子,除了一些软骨头,还没有用刑就招供外,大部分即便用了酷刑他们都不会承认自己的身份,别说当面说自己是红党了。 刘魁冷笑一声,将从他家搜查出来的笔记本拍在他面前,呵斥道 “那这个呢,这个怎么解释?红党也要搜地图地貌城防驻守?他们在西北都没有立锥之地,难道这个时候就想着反攻了?你糊弄鬼呢?” “真的,那个不是什么情报,也不是红党给我的任务,我是地理老师,那不过是我的教材罢了。 真的,我的上级就是惠民小学的校长王乃器,就是他介绍我加入红党的,你们现在就可以去学校...不,去他家里抓他。” 张义看着满嘴谎话的林有才果然将王乃器供了出来,心底冷笑一声,拿起旁边的洛铁就对着他来了一下。 “刺啦”一股腥臭味顿时飘散开来,让审讯室的空气更加污浊。 林有才身体一阵痉挛,浑身颤栗,一张扭曲的脸更加惨不忍睹。 “糊弄鬼呢?王乃器确实是红党,已经在我们通缉中,可他已经跑了,你现在扯出他有什么用? 既然你说你是红党,你应该宣过誓吧,说说你们的誓言是什么,这个对于你们来说一辈子都不会忘吧?” 张义这话一出,杨文轩和刘魁也是眼前一亮,林有才却直接脸色一变,蠕动着嘴巴怎么也说不出来话来。 “组长,这厮既然这么不老实,直接上电刑吧,一看就是个半路出家的,狡猾了点,但我不信他的骨头有那么硬。”刘魁建议道。 “好,用刑。”杨文轩急于立功,对待自己人都能狠下手,更不用说对一个日本间谍了。 “上电刑。” 刘魁挥了挥手,几个便衣拉过电刑椅,直接将瘫软的林有才架了上去。 …… 014、交代(求推荐收藏追读) 特务处,情报科。 “组长,我听说杨文轩他们组今天抓了一个日本间谍,现在正在审讯室审问呢,这可是我们不曾掌握的情报,看来行动科有自己的情报来源啊,我们要不要...” 坐在对面的王新年端着一杯茶水喝的津津有味,闻言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屑。 “这个情报我已经知道了,不过是四组一个新来的发现自己邻居不对劲,就上了手段,可笑。 杨文轩现在为了保住组长的位置,费尽心机的立功,我估计他看谁都是红党,都是日本间谍。 一帮只知道喊打喊杀的莽夫罢了,连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都不懂,如果那個林什么真的是日本间谍,那就应该对他上侦查手段。 看看他每天在干什么,见了什么人,一周下来,他的轨迹生活圈、人际关系就会全部掌握,而不是逮住一只绵羊往死里薅...” “是,组长您说的对。 行动科这些人不过是莽夫罢了,离开我们情报科,他们连红党的影子都看不到,更别说日本间谍了。 一个小小的行动四组,接连出了两个红党卧底,我听说他们科长已经找戴老板请罪去了,而且我听说一处那边也知道这个消息了,还不知道怎么看我们的笑话呢。” “是啊,臭名远扬,一处那里肯定在嘲笑我们二处的都是饭桶对吧?”王新年冷笑一声,从座位上起来,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手下道 “这个人是新民药店的掌柜,将他给我盯住了,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动他,记住了,切忌打草惊蛇。” 下恭敬地接过照片,转身出去了。 王新年一个人在办公室坐了一会,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老刘啊,忙什么呢?我?闲人一个罢了,这不正等着上面对我安排呢。 哈哈哈,谢谢老兄关心,对了,审讯室你们可以监听吧…... 呵呵,别转移话题,我知道你们的本事,老规矩怎么样,不会让你难做的,当然了,兄弟我不会让你白做,事情完了,自然有大礼相送...好,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王新年的脸上再次浮现出高深莫测的笑意。 ...... 特务处,审讯室。 随着各种电线连接在林有才身上,已经被折磨的面目全非的他全身战栗,审讯室中响起断断续续的凄惨的嘶吼声。 这个时候林有才已经完全失禁了,尿液顺着审讯椅汩汩流下来,和血水混在一起。 “招还是不招?只要你愿意配合,就可以不用再受苦了,我们还会让医生给你治疗。” 林有才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一张冷酷无情的面孔,心里惊惧片刻,咬牙道“伱们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杨文轩此刻已经没了好脾气,将抽了一半的烟蒂按到林有才嘴中,挥手道“加大电量。” “嗡嗡嗡” 旁边的灯泡光线突然变得炙热,下一刻林有才直接从电椅上跳了起来,青筋暴起,浑身扭曲。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像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下一秒就会跳出心口。 这个时候林有才脑海中再次浮现出父亲母亲和良子的面孔,他们温和微笑的看着他,向他伸出手,可光线突然变得黑暗,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不,不,我要活下来,教授,对不起,我要活下来,我要回北海道。” 内心呐喊着,林有才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颤抖的嘴唇道愿意合作...我要喝水。” “很好,这次不会又是糊弄我们吧?”杨文轩挥手让电刑暂时停止,轻蔑一笑,又道 “停下来很容易,你总要说点我们不知道的,感兴趣的吧。” “3秒。如果你不说,我们马上继续。”杨文轩眼底掩饰着惊喜,手中动作不停。 “3” “2” “1” 眼看杨文轩竖起的胳膊就要落下,林有才脸上闪过凄惶之色,他急切道“小山一郎叫小山一郎。” 第一个“小山一郎”是用日语说的,第二个用的是汉语。 听到这里,杨文轩知道面前这个伪装成老师的青年是日本间谍无疑了。 巨大的惊喜从心底袭来,但他知道此刻还不是庆祝的时候,压抑住心里的惊喜,继续问“你的来历,代号,上线。” 来自于东亚同文书院,代号...代号穿山甲...昭和七年来的中国。” “昭和七年?也就是民国二十一年,1932年你就来到了中国?什么时候进入金陵的?”杨文轩思索了下,继续问。 “三年前。” “很好,林有才,不,小山一郎先生,说说吧,这几年你都干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有干...”看到杨文轩凶狠的眼神,林有才一个哆嗦,立刻解释道 “我是在约定的死信箱拿到自己身份和信件的,按照信里面的指示我进入惠民小学,职责就是教书... 直到几个月前,死信箱再次给我指示,让我搜集一些情报,我才开始行动的,但我保证只是一些公开情报,并未对你们构成损失...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哼,是吗?你好像忘了一条,你的上线是谁?你们就没有见过面?” “没有,我们从头到尾都是用死信箱联系。”林有才摇头道。 杨文轩似乎相信了他的话,问道“死信箱在哪里?” “就在学校男厕所,入门处的一个活动砖,每次里面放置了情报都会在厕所外面涂鸦...” “你确定你说的都是实话,没有一丝隐瞒?哼哼,要是我知道...” 林有才摇了摇头,一脸的真诚,“你们中国有句话叫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个时候我有什么好撒谎的,我只想早点解脱罢了,争取早日回到日本。” 一旁的张义冷笑一声,林有才貌似诚实,但他知道这厮在撒谎。 因为系统给出的情报,林有才前天去过四海酒楼和老板冯四海接头,即便冯四海不是他的上线,也是他的同党。 看来此人试图浑水摸鱼啊,哼,还想早日回到日本?痴心妄想。 可用什么方式揭穿林有才呢? 张义陷入沉思中。 …… 015、先斩后奏 特务处,电讯科。 王新年拿下戴在头上的耳机,脸色阴晴不定,最后咬牙蹦出一句“狗屎运”。 他本以为杨文轩急于立功,逮住谁都是红党、日本间谍,却不想抓到了真的日本间谍。 凭借此功劳,杨文轩就可以洗刷掉身上的屈辱,将组长的位置坐稳了。 但那又如何,这个日本间谍林有才不过是一个别人随意搁置的闲棋冷子,抓不到他的上线和背后的间谍组织,一切都是徒劳。 王新年失望地叹了口气,看着胖嘟嘟的电讯科组长赵友新笑道“谢了,今晚大世界消费算我的。” 赵友新嘿嘿一笑,搓了搓手,道“那我就谢谢王组长了,你不一起去?” “我还有正事呢,走了。”王新年拍了拍赵友新的肩膀,转身离去。 赵友新不以为意,拿过一块三明治塞入嘴中,又埋头鼓捣那一堆设备。 ...... 审讯室。 杨文轩看着整理好的审讯记录,让林有才签字画押后,对刘魁和张义道“ 我现在马上去找科长汇报,你们将人给我看好了。” 张义和刘魁知道轻重,郑重地点了点头。 杨文轩走后,张义再次将目光转向林有才。 此刻他已经下了电椅,戴着镣铐坐在桌前,神情木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旁边搁着一碗饭和一杯清水纹丝未动。 张义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上坐到对面,盯着林有才道“小山一郎先生,我们聊聊?” 林有才木然地转过头,浑浊的眼中没有一丝灵动,冷漠道 “该交待的我已经交待了,没有什么好说的。” 张义冷笑一声,敲了敲桌子,道“要不要我给你提醒一下,聚餐。” “什么聚餐?”林有才下意识问。 “有天晚上你和同事去聚餐了,忘了?” 林有才心中一震,暗骂这个该死的支那人果然早就注意到自己了,说不定还跟踪了自己,可自己为什么没有发现呢? 不过聚餐中的接头他是借着上厕所的机会展开的,根本不怕人怀疑,冷哼一声道 “几個同事间的聚餐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我就怕小山一郎先生趁着聚餐的空隙干了点同事不知道的事,比如说和某人接头,传递情报。” “污蔑,纯属污蔑,这一切不过是你的猜测...”林有才愤恨道。 “是吗?聚餐的地点叫四海酒楼吧?你说我们一会去哪里吃饭怎么样?如果伱的接头人或者上线知道你叛变的消息,你觉得他会怎么做?你在日本国内的家人会怎么样?” 听了这话,林有才身体不自主地颤抖起来,如果上面知道他叛变的消息,他的家人即便不死也会被送上前线去做苦力,良子...良子估计逃不脱慰安x的命运... “八嘎...卑鄙的支那人...” 林有才愤怒地站起来,拖拽的锁链哗啦啦作响。 “给老子坐下。”刘魁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冷笑道 “早就看你小子不老实,果然还有隐瞒。” 他看着张义道“反正组长不在,我们要不要让这厮再尝试下电刑?” 张义点了点头,看向林有才,“那就看小山一郎先生的表现了。” “一个谎言需要十万个谎言来圆谎,小山先生,四海酒楼是你们的一个联络站吧? 只要你帮我们破获了它,我们会对外放出消息,说是因为四海酒楼的破获才导致你暴露,那个时候你的身份也会由叛变者成为受害者。 再加上我们帮你遮掩,说不定你还会以坚贞不屈的形象成为你们日本人的英雄... 所以,你想做英雄让自己的家人过上人上人的生活还是做个叛徒连累自己家人,全在你一念之间,好好想想吧,给你一分钟的时间。” 说着张义将自己的手表解下来放在林有才眼前,转头问刘魁 “你真的学过修驴蹄子的技术?能不能教教我?” 说着给刘魁使眼个眼色。 刘魁领悟后,故意拿起锈迹斑斑的铁钳子弄的咔咔作响,卖弄道 “修蹄子可是一门技术,剪的浅了,畜生不舒服,剪的深了就会出血,畜生更不舒服,说不定还会踢你。 万一剪出血,说不定会感染病毒,先是伤口溃烂发炎,发烧,然后就会陷入昏迷,要是救治晚了,说不定脑子早就被烧坏变成白痴了,哎,这门技术可不好学啊,啊,小山君,你怎么了,我说的是畜生,放心,我不会在你身上实验的...” 此刻的林有才直勾勾盯着手表上的指针,耳中听着刘魁的威胁,刚松弛下来的神经再次绷紧,身体抖的像筛子一样,想到自己发烧变成白痴的样子,嘴皮都哆嗦起来。 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手指紧紧捧住自己的脸,指甲深深陷入了皮肤里。 眼见时机成熟,张义大喊一声“说,你的上线。” 四海。”林有才哆嗦着嘴巴,断断续续说出一个名字。 “冯四海?很好,恭喜小山君做出了正确的选择,那么接下来的故事应该是冯四海被捕后交待出了自己的下线小山一郎,而小山一郎受尽酷刑依旧坚贞不屈...” 张义一边编着故事,一边对刘魁道“刘兄,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放心吧,嘿嘿。”刘魁狰狞一笑,又问道“要不要先向组长汇报?” “汇报什么?组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万一走漏了消息,冯四海早就跑了。 再说了,一旦情报科知道消息,办案的主导权又到了他们手里,还有我们兄弟什么事,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这话对我老刘的胃口,放心吧,上面真要是怪罪,也是我老刘自作主张...看我的吧。”刘魁摸出手枪,跃跃欲试地走了。 ...... 副科长办公室。 王新亨仔细听了杨文轩的汇报,弥勒佛一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亲热地拍了拍杨文轩的肩膀,笑道 “文轩啊,这次你可是一鸣惊人啊,虽说是运气,但运气也是实力嘛。 除了一组在追捕红党,其他的两个组连个日本间谍的影子都没有摸到,就差别人指着鼻子骂饭桶了,老板在老头子那里也毫无颜面,好啊,这次你立了功,我也有底气给你说情...” 杨文轩知道自己的组长位置稳了,立刻敬礼道“谢谢科长栽培,属下争取再立新功。” 王新亨眯着眼睛满意地点点头,挥手道“党国栽培,个人表现。” 然后惋惜地叹口气道“可惜没有挖出后面的情报网...算了,将人交给情报科吧,也算废物利用了。” 杨文轩还在犹豫中,就听王新亨办公室桌上的电话响了。 王新亨接过电话,“嗯啊”了几句,然后诧异地看向杨文轩,问 “文轩啊,是不是还有什么情报瞒着我,怎么,还信不过我?” 杨文轩一头雾水,不解道“科长您这话让卑职汗颜...不知...” 看杨文轩一脸茫然的样子,王新亨冷哼一声道 “刚刚下面的人汇报,你手下的副队长叫什么刘魁的带人出去了,去干什么,全副武装,肯定是抓人,你这个组长竟然不知道?” 许是审出了什么新的情报,来不及禀报...属下这就回去收拾他们。” “行了,少在我面前替他们遮掩,你敢说没有你的指使?是不想让情报科分润功劳吧?”王新亨冷哼一声,在办公室踱着步子,时不时瞥一眼杨文轩,看的杨文轩头皮发麻,才说道 “下不为例,以后有行动一定要先汇报,老板最讨厌的就是先斩后奏,你去吧,行动成功一切都好说,要是出了纰漏,后果你自己承担。” “是,卑职马上回去,亲自指挥行动,保证万无一失。” 杨文轩恭敬承诺,敬礼后慌忙回到了审讯室。 刚想训斥几句张义,就见张义一脸急切地迎了上来,道“组长,属下有重大军情汇报...” 什么和林有才斗智斗勇,什么麻痹大意,什么威逼恐吓... 看着一脸认真侃侃而谈的张义,杨文轩愣是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只好问 “这么说,刘魁已经去四海酒楼抓冯..。冯四海了?” “是。” “唉,你怎么不早说。”杨文轩急的跺了跺脚,然后也着急忙慌地跑了...... 张义对着他的背影摊摊手,心说早说还有我们的功劳? …… 016、冯四海 四海酒楼。 二楼的办公室中,冯四海看了一眼虚掩的办公室大门,从裤兜里拿出一张纸条。 他穿着一身马褂,戴着金边眼镜,看起来儒雅温和,此刻却一脸的慎重。 “鹦鹉,请火速查清金陵第一监狱内部结构图。” 落款是老鹰。 冯四海叹了口气借着点烟的机会将纸条焚烧干净,又在烟灰缸倒上水将灰烬湮灭,陷入沉思中。 他不知不觉已经来到这个国度十年了,从一个意气奋发的青年变成了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是一个中国人,一样的肤色,说着同样的汉语,在这座城市安家立业,生儿育女。 可他知道自己不是,他肩负着使命,埋藏着秘密。 烟气缭绕中,冯四海想着刚才收到的情报,他只知道这個叫老鹰的是日本陆军省情报一处“鹰机关”的机关长小野昭的代号,可是小野昭到底长什么样子,他根本没有见过。 可既然收到了此人的传信,说明他已经到达了金陵,说不定此刻就在什么地方窥视着他。 冯四海下意识看了一眼窗外,对面的旅店窗帘拉的严丝合缝,根本看不到人。 将心底的杂念挥去,冯四海想着情报上的要求。 探查金陵第一监狱,肯定是为了营救之前被捕的松本二郎。 松本二郎作为陆军情报大佐,长期潜伏在金陵、沪海、临安、武汉等地搜集情报,他的被捕可谓震动日本高层。 为了营救他,日本方面立刻从皇室派出一位男爵来到金陵,第一时间就找到了亲日派头目汪填海。 汪填海知道此事常某人已经做了决断,不想参与其中,便将事情推给了司法院,司法院长却连男爵的面都没有见。 日方吃了闭门羹,只好通过外交手段施压,但还不待他们行动,金陵法院已经审理了此案,而且松本二郎坚决否认自己日本人的身份,让日本人吃了哑巴亏。 冯四海猜测既然小野昭亲自到了金陵,肯定是为了营救松本二郎,此人贵为大佐,身上不仅掌握了许多战略情报,更关乎日本军方的颜面。 但金陵第一监狱看守森严,自己从哪里去搞到内部结构图呢... 冯四海还在思索,就见一个伙计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道“老板,不好了...” “啪啪” 给伙计两个耳光,冯四海呵斥道“我说过了,任何人都不许直接进我办公室,不知道敲门?” 然后冷声问“什么不好了?” 伙计被打了两个耳光,红着眼圈不敢反驳,捂着脸支吾道“客人...客人在餐里吃出了苍蝇,叫嚷着要赔偿呢,说...” “说什么?” “说,不给500大洋,就将我们的店砸了。” “哼,岂有此理,这不是敲诈勒索吗?通知警局没有?马上给冯副局长打电话,几个流氓无赖也敢敲诈到我冯某人头上。” “打了…不是...不是流氓,他们有枪。”伙计比划了一个手势。 冯四海一听这话,眼中精光一闪,公然带枪的,肯定是官方势力了,就是不知道哪方势力又敲到了自己头上。 “前面带路。” 到了一楼大厅,就见几个黑衣大汉或站或坐,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桌子上还放着一把黑漆漆的勃朗宁,周围的食客早就吓得远远散开,噤若寒蝉。 冯四海扶了扶眼镜,脸上堆起笑意,看着正中的那位一脸蛮狠的大汉,躬身道 “不知几位长官是哪个衙门的,得罪了,让几位用餐不开心,实在抱歉。 这样,今天的账算冯某人的,一会走的时候再带上100大洋的茶水费,算是冯某人的一点心意,以后逢年过节都有礼物送上,几位意下如何?” 不想他这话刚说完就见中间的大汉冷笑一声,一个巴掌将他掀翻在地,骂道 “爷爷差你那几个钱?哼。” 说着对几个手下道“我看这厮长得像通缉的红党,拒捕不说,还准备贿赂我等,先抓回去审审再说。” 几个手下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上来塞住冯四海的嘴巴,将他架了出去。 刘魁满意地笑笑,对周围的人喊道“抓红党,除了酒楼的员工,其他人都散了。” 这话一出,围观的人群哗啦一声全部做鸟兽散去,谁想和红党沾染上关系啊。 刚想带几人去搜查冯四海的办公室,就见一辆警车风驰电掣地到了酒楼门前。 冯四海看到此人似乎看到了救星,可惜嘴巴被堵上,只能“呜呜呜”乱叫着胡乱踢脚。 为首的警察整理着自己的衣帽,指着冯四海,呵斥道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是干什么的?光天化日的胆敢绑架?” 然而这些人只是冷眼瞥了他一眼,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完全当成了空气。 警察看这架势勃然大怒,刚想拔枪,就见身后一只手枪顶在了他头上。 不知什么时候又一群黑衣大汉到了酒楼。 冯文远冯局长额头汗水瞬间就下来了,颤声问 “几位好汉,什么来路,兄弟我是金陵xx分局的冯文远啊。” 冯文远大大小小也算个人物,平时不说作威作福,只要张张嘴,哪个商家不主动送上礼物,不想今天遇到比他更狠刚嚣张的。 “什么来路?”杨文轩冷笑一声,从兜中摸出一个黑色证件,问“这个认识吧?” “特务处”三个字在冯文远脑中炸响,对这些掌握杀人执照臭名昭著的家伙他一向都是敬而远之的,不想今天倒霉就遇到了。 知道踢到铁板了,冯局长怨恨地瞪了一眼冯四海,眼珠子一转,突然堆起笑脸道 “误会了官,一家人,大水冲了龙王庙...” 他话还没有说完,从店内出来的刘魁指着冯局长说道 “组长,我看此人肥头大耳,大腹便便,肯定和红党冯四海脱不了关系,要不要带回去调查下。” 杨文轩也是眼前一亮,他这段时间正好囊中羞涩呢,正好搂草打兔子顺带了,要怪就怪冯文远倒霉和冯四海沾染上了关系。 “抓起来。”杨文轩点了点头,两个便衣扑上去下了冯局长的枪,直接将他拖走。 几个跟班警察看这架势,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但看着这群杀气腾腾的家伙,愣是不敢吱声,眼睁睁看着自己局长被带走了。 “有什么收获吗?”杨文轩问。 “属下打着搜查红党嫌疑人的口号将他逮捕,正准备开始搜查呢。” “很好,马上将酒楼给我封锁起来,记住了,挖地三尺,不放过任何一寸地方,给我仔细搜查,要是能搜到电台密码本就是大功一件。” “是,组长放心。” 刘魁对此充满信心,似乎距离自己升官发财已经不远了。 …… 017、审讯(求推荐收藏追读) 审讯室。 冯四海被蒙着眼睛带进审讯室,等取掉眼罩,逐渐适应光线,才发现自己被固定在一张椅子上。 他稍微活动身体,努力观察四周,很快就弄清楚了自己的处境,这是一间幽闭的审讯室。 他的前面只有一张桌椅,桌子上是一盏蓝色的台灯,四周空旷,只有粉白的墙体在光线下泛着灰光。 此刻他已经从巨大的惊恐中冷静下来,混沌的脑子快速运转,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他是接到“老鹰”的情报,然后被伙计通知,然后遇到了几个蛮狠的客人,被以红党嫌疑人的身份带到了这里。 但冯四海知道他不是红党嫌疑人,自己和红党有屁的关系。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能让金陵分局的冯文远惧怕,并对他有生杀予夺的存在...除非是... 特务处。 这几个字在冯四海脑中炸响。 一时之间让他心神剧震。 他知道这是中国的反间谍机构。 可是他们是如何发现自己的人? 是什么时候对自己开始观察、跟踪,以至于决定突然下手。 是自己什么地方露出了蛛丝马迹? 还是? 忽然,冯四海想到了一个最坏的可能,他是接到“老鹰”的情报才被捕的,有没有可能特务处就是跟着传递情报的人找上门的? 这么说,“老鹰”从进入金陵开始就在特务处的监视中? 这么想着,冯四海浑身不寒而栗,豆大的汗珠瞬间从额头落了下来。 但冯四海毕竟是潜伏十多年的老间谍,接受过严格的审问和反审问培训,立刻装作平静地将汗水擦去。 他知道外面说不定有人正在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只要他露出丝毫惊慌,马上就会迎来暴风骤雨般的轰炸盘问,甚至是严刑逼供。 此刻的他需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只要他内心不乱,谁也不能从他这里问出任何东西。 审讯室另一面墙上,有一块巨大的玻璃墙,行动科副科长王新亨饶有兴趣的注视着冯四海。 他从刘秘书手中接过茶杯,轻吁了一口气,品尝了一口香茗,看着杨文轩说道: “这個人就是林有才,不对,那个小山一郎供出的上线冯四海?” 见杨文轩点头,他又道:“查清这个人的过往履历了吗?” “正在核实。” 王新亨点了点头道:“要快,此人是个高手,适应能力很强,到了陌生的环境,迅速就克制了内心的恐惧,估计已经找到了应对审讯的办法,这种人是死硬分子,说不定到最后什么都不会说。” 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然后看着杨文轩问:“你准备怎么对付他?” “这...肯定是先盘问...实在不行就让他和林有才对质,再不行就只能大刑伺候了。”杨文轩沉吟道。 可他说出的不过是常见的审讯方式,并没有让王新亨满意,他转头从刘秘书身上掠过,目光落在沉默观察的张义身上。 问:“张义你觉得呢?” 张义一直在审视、旁观着冯四海的一举一动,此刻听到科长询问,连忙回过神来,挺了挺胸,道: “报告科长,属下暂时没有想到好的审讯方式。” 王新亨弥勒佛一样的脸上和煦地笑笑,摆手道: “不用这么正式,呵呵,年轻人不要谦虚嘛,我可是听说从林有才的抓捕到冯四海的暴露都是你的功劳。” 听到这话张义心里暗骂老阴璧,你丫的可不要给我戴高帽子,你让杨文轩杨组长怎么想。 “科长赞誉愧不敢当,属下不过是恰逢其时,瞎猫碰到死耗子罢了,这一切都是在杨组长的带领下取得的成绩,当然了,也离不开科长您的英明指导和运筹帷幄...” “呵呵,有点意思”,王新亨深深地看了一眼张义,摆摆手道: “居功不自傲好啊,这可是个难得的品质,不像有些人...” 这话说到最后王新亨如同变色龙一样,一张老脸再次冷了下来。 他起身活动了下手腕道:“好久没有审讯犯人了,我亲自去会会他。” 然后挥手止住刚想说话的杨文轩,郑重道:“你们就在这里观察,一旦他有了不一样的举动立刻打断我。” “是。” ....... “咯吱” 审讯室的门开了。 冯四海平静地抬头看着走进视线的男人,面相普通,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穿着灰色的中山装,似乎和他接触过的官员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仔细观察,此人慈眉善眼的外表下,身上却有一股凛然之气,是上位者发号施令已久的一种气质。 这样的人平时养尊处优,但杀起人来亦是毫不眨眼的存在。 他的身份最少比那位带自己回来的杨组长高,科长? 心里这么想着,冯四海并没有什么动作,依旧是一副放松的姿态。 王新亨淡淡地打量了冯四海一眼,对着身后挥挥手,一名卫兵端着一杯水走了进来。 王新亨接过水在对面坐下,将水搁置在桌子上。 “我是特务处行动科副科长王新亨,冯先生,我想伱已经知道自己在哪里了吧。” “特务处? 当然,你们的人不明不白就将我带了进来,说我是什么红党嫌疑人,此非可笑?” 冯四海此刻已经完全恢复了冷静,眼神神色平静淡然。 “你不愤怒?” “我愤怒有什么用?大喊大叫吗? 我喊过叫过,可是我唯一的背景都被你们一起抓了,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一个平头老百姓又能如何?” “呵呵,你可不是平头老百姓! 老百姓进到这里早就吓的瘫软在地了,冯先生的心理素质很强,一定接受过专业训练吧? 既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清楚自己的处境,就不想好好和我们合作,给自己一条出路?” 王新亨呵呵笑着将面前的水杯推向冯四海,道: “喝点水吧,放松,好好想想,想想自己,想想你的老婆孩子。” 面对威胁,冯四海依旧平静,他坦然地举起戴着手铐的双手,拿过水杯,咕咕咕喝了几口,放下水杯,抬眼看向王新亨。 “王科长,不,王副科长,我不知道你说在说什么,我说了我就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小老板,和红党没有任何关系,你们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王新亨还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审讯室响起敲门声,他心里有些恼怒,还是微笑着起身,道:“冯先生好好想想吧。” ...... “怎么回事?” 一处审讯室,王新亨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好不容易审讯个犯人,他可不想在手下面前失手,刚才已经吩咐过了,却不想这个时候还来打扰自己。 杨文轩脸上的惊喜瞬间凝固,小心赔着不是,解释道:“科长,刘魁回来了,在冯四海办公室搜到一部电台。” “有没有密码本?”王新亨一愣,立刻问。 “暂时还没有,不过有一队人手已经前往冯四海家了。” 王新亨脸上的笑容冷了冷,驳斥道: “你觉得面对这样一个老练的特工,凭借一部电台就能让他俯首认罪?主动交待出我们想要知道的一切?幼稚。” “科长,电台嘿嘿...”得意洋洋本想炫耀一番的刘魁看到王新亨面色不佳,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履历身份搞清楚了吗?老婆孩子呢?”王新亨哼了一声继续问。 杨文轩躬身道:“从警察局那边和隔壁冯文远那里得到的信息已经对上了,基本上可以确定此人的履历。 此人是十年前来的金陵,以前的户籍是山东,8年前结婚,妻子是本地人,小孩现在7岁,就在林有才任教的惠民小学,我们的人已经过去了。” “知道了,你马上将文件整理好给我。”王新亨吩咐一声,语气森然道: “接下来的审讯,犯人没有特别的举动,不得打断我,否则军法从事。” “是。” 杨文轩立刻应答。 拿到准备好的文件和电台后,王新亨再次走入审讯室,新的一场审讯再次展开。 …… 018、审讯(中) 审讯室中。 王新亨将文件夹和电台放在一旁,坐下来淡淡道“冯先生想好了吗?” “想什么?这是什么东西?”冯四海一脸讶然地指了指电台。 “呵呵,冯先生我们就不要捉迷藏了,那是小孩子才玩的把戏。”王新亨翻开文件夹,又合起来道 “你估计猜到了,这里面是你的履历,不过我相信肯定是假的,真的冯四海估计早就死了,或者你的上级给你伪造了一份看似合理的履历,可是再天衣无缝,总会留下破绽的。” 他指了指旁边的电台道 “这可是从你办公室搜出来的,德式小电量军用电台,一般配给特工执行任务,商人可用不起这玩意,所以我们也不要再绕弯子了,我们彼此清楚对方的身份,你知道我需要什么。” “王科长,即便确认了我是日本间谍,那又能如何呢? 我们日本人可不像伱们中国人一样贪生怕死,能为大日本帝国的事业献身那也是光荣伟大的。 再说了,你们敢判处我死刑吗?你们的常委员长现在还忙着剿匪和解决东北军呢,他就不怕引起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怒火吗?” 冯四海哈哈大笑几声,极为嚣张。 王新亨知道此人在激怒自己,点上一根烟,脸色丝毫不变,平静道 “冯先生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你以为你是第二个松本二郎?你也是大佐军衔?日本方面得知你被捕也会派出天皇特使? 别痴心妄想了,棋子就要有做棋子的觉悟,松本二郎诈称自己是朝鲜人,不过是苟且偷生罢了,你呢? 你要是不老实交待,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我甚至不需要汇报,就可以将你处决。” 听到这话,冯四海脸色一变,脸色极为阴沉,他自己清楚,一旦他被捕,不会有任何人营救自己,死了也仅会换来国内家人的优待。 不过很快,冯四海脸上再次涌现出嚣张的笑意,讥讽道 “哪又如何,不过是一死罢了,我的上级和朋友会为我骄傲的,天皇陛下也会为我自豪。” “是嘛?”王新亨冷笑一声,缓缓道 “林有才,不对,小山一郎你应该认识吧?呵呵,他此刻就在你的隔壁。” 冯四海眼神一聚,他终于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了,原来不是“老鹰”出了事,而是那个该死的小山一郎懦弱的叛变了,并且出卖了自己。 这个该死的北海道渔民的儿子,一辈子都摆脱不了鱼味的腥臭,上不了台面。 哼哼,一定要想办法让上面知道此人叛变的消息,将他的家人全部送去前线狠狠的折磨。 心里想着,冯四海面上不变,耸耸肩道“林有才是谁?我不认识。” “呵呵,冯先生,刚才我的属下给我说了一個故事,我现在觉得格外有趣。 故事中冯四海因为露出马脚被捕,审讯后迅速出卖了自己的下线林有才,但林有才坚贞不屈... 你觉得你的上级听到这个消息,他们会怎么看你,还会觉得你是荣耀?还是耻辱?那个时候你在日本的家人会是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卑鄙,无耻。”听着莫名其妙的故事,冯四海先是不以为然,然后突然色变,他想不到自己刚才准备对付林有才的设想这么快就用到了自己身上。 “卑鄙无耻?是有些,可那又怎么样呢,这个行当本来就不怎么高尚。 所以,冯先生,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只有你好好配合我们,你才有可能活下来,或许未来有一天还会回到日本,再次看到自己的家人。” 听到“日本、家人”,冯四海沉默了一会,脸上似乎有了些伤感,不过一闪而逝,他长出了一口气,然后看向王新亨,道 “我要喝水。” ...... 审讯室外面。 刘魁得意洋洋道“组长、张兄,你们是没有看到,这个小日子的办公室里可都是好东西,法币两万多,小黄鱼10根,大洋几千,还有雪茄和美酒,嘿嘿...” “你没有私藏吧?”正在观察审讯室内动静的杨文轩实在受不了刘魁的喋喋不休,突然回头问了一句。 “当然...当然没有,组长,我是那种人吗?”刘魁差点咬断舌头,讪讪一笑,道 “放心,该登记造册的已经交到总务了,组长的张兄的好处今晚就送上。” 看刘魁得意的样子,张义就知道这厮没有少捞。 笑着问道“他家里呢?” 刘魁耸耸肩道“那边胡宁通他们队去了,这厮也是好运气,刚通过审查,就有好处捞。” 刘魁憋憋嘴,又道“那个肥头大耳的冯什么局长这次也要让他脱身皮,敢对我们拔枪,那就扒了他的皮。” “行了老刘,那都是以后的事,先看看科长怎么审讯吧。”张义指了指玻璃墙。 这时候张义就见科长王新亨将水杯递了过去,冯四海一直轻松的坐姿突然端正起来。 张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对杨文轩道“不对...” “哪里不对?” “他突然要喝水,而且他的坐姿变了。” “肯定是渴了呗,毕竟和科长斗智斗勇那么久...” “不对。”张义听着两人的话,立刻向着审讯室冲进去。 “砰” 审讯室门打开的刹那,王新亨皱着眉头看来,再顺着张义的视线,就见冯四海突然拿过杯子喝水的同时,一把扯住自己的袖口咬在嘴里。 此刻不用张义说,王新亨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砰”水杯掉在地上,玻璃四散,冯四海丢掉水杯的同时,一手扯着袖子,用牙死死咬着袖口。 “毒” 张义想到的瞬间一个健步上前,一拳打在冯四海脸上,牙齿伴着血水蹦出的瞬间,也将他的嘴巴和袖口分开。 只见冯四海舌头舔着一点粉末,更多的从袖口的裂口倾倒在桌子上。 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但眼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犯人差点自杀,王新亨依旧恼怒不已,上前一把捏住冯四海的下巴,道 “想死没有那么容易,既然你不招,接下来就让你领教下我们的手段。” 然后吩咐道“杨文轩,将他的衣服给我扒了,还有仔细检查他的牙齿,有可疑的直接给我拔了,完了直接上大刑。” 文轩恭敬的点了点头,看着科长的目光心下不寒而栗,刚才可是他将冯四海带回来的,怎么就没有检查这厮的衣服呢。 “唉,吃一堑长一智,希望不要再出事了。” 回想着刚才的惊险瞬间,杨文轩一头冷汗,心说张义真是自己的福星啊,自己做了组长后,队长的归属也算后继有人了。 嗯,刘魁呢,这厮极其孝敬,又特会来事,本想让他做队长的,现在看来... …… 019、审讯(下) 情报科。 挂断电话,王新年那张高深莫测的脸变得阴沉至极。 他本以为行动科抓到一个林有才已经是走了狗屎运,现在却突然又冒出一个叫冯四海的,还搜查出了电台。 这可是电台啊,到目前为止他们情报科都没有缴获过日本间谍的电台,如果再让他们搜查到密码本...... 在王新年看来这不仅关乎面子问题,更是行动科在向情报科争夺办案主导权和情报上的权威性。 如果人人学样,以后他们情报科威信何在,权威何在。 一支烟抽完,王新年冷笑一声,转身向科长办公室走去。 ...... 审讯室。 “哗啦” 一盆冰水接着一盆沸水从头浇灌下来,冯四海只觉得浑身颤栗,一会在冰冷的海底,一会置身于火焰中。 刚才因为冰水麻痹的伤口此刻在沸水下就像刀割一样层层破开。 豆大的烫泡泛着血水,像一只垂死挣扎的吐着泡泡的死鱼。 他只觉得心脏在一瞬间似乎要骤然停止,可惜没有,此刻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头发和寒毛似乎在脱落,就像一只在热锅中拔毛的肥猪。 冯四海去过山东,看到过农村杀猪的景象,他悲哀的发现自己现在就是一只待宰的猪。 可是猪还可以嚎叫,他呢,此刻的他费尽力气都说不出一句话。 他的牙齿已经全部被拔出,上颌趿拉着下颌,自己都觉得怪异。 “该死的小山一郎,你这个小山家卑贱的渔民后代,竟敢背叛大日本帝国,背叛天皇...” 一想到林有才,冯四海就恨不得吃了那厮的肉。 此刻的他全身上下印满了鞭痕和洛铁的印记不说,现在又全是燎泡,可那個凶狠的支那人还叫嚣着要给自己修蹄子。 “库搜达来” “岂可嗖” “王八蛋说什么呢?”刘魁不屑地吐了口吐沫,狰狞一笑,将冯四海的一只指甲拔下来,笑道 “这可比收拾畜生简单多了。” “岂可嗖” 冯四海痛的浑身痉挛颤抖,嘴里依旧嘶吼不停。 张义在一旁道“夸你干的好。” 刘魁一愣,勃然大怒,拿着咔咔作响的钳子就要再上去,杨文轩咳嗽一声道 “让他先缓缓,失去了痛觉你再折磨他也感受不到,反而会激发他的抵抗力。” 然后走到冯四海面前道 “冯先生,感觉如何?现在可以交待了吧?只要说出你的代号、名字、或者密码本藏在哪里,你就可以解脱了。”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情,冯先生伱今天可是犯了一个致命错误。” 听到这话,冯四海抬起那张扭曲血迹斑斑的脸,阴森一笑,轻蔑道 “什么致命错误,说来听听。” “呵呵,我们在冯先生的办公室烟灰缸里面找到一张烧毁的纸条,技术科已经复原,上面的情报我们已经掌握。” 冯四海浑浊的瞳孔微微收缩,身体颤抖了一下,随即不屑道 “卑鄙的支那人,又在诈我,我已经将它销毁了,你们的技术根本恢复不了。” 说到这里他显得极为自信,轻蔑道 “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和苏联率先建立了现代谍报体系,别说你们,就是德国人、美国人也做不到,想要从我这里套取情报,痴人说梦。” 杨文轩眼见计谋失败,也不生气,笑道 “冯先生不愧是老牌特工,佩服! 可惜你们日本人不知道人才贵重,竟然只把你当成一枚棋子,要是在我们这边最少也是个少校军衔! 所以何必呢,与其为傀儡一样的天皇卖命,还不如和我们好好合作,毕竟命才是自己的,你说呢? 你的同党小山君此刻正在隔壁享受美食呢,冯先生何必一条道走到黑呢。” “八嘎,你这个卑贱的支那人不许侮辱我们的天皇,至于小山一郎那个下贱的渔民儿子,他不会有好下场的。” “是嘛?我们正准备释放小山一郎,由他回去向你的上级禀告你背叛的消息,不会有好下场的恐怕是你吧?” 冯四海嘶吼了一声,然后又仰起头骂道“卑鄙的中国人,有种就立刻杀了我。” “组长,这个小日本来是个死硬分子,交给我吧!”刘魁阴险一笑,道 “在我们农村,对待那些犟驴烈马蛮牛,除了给它们套上缰绳打上鼻圈,还有一招,那就是阉了它,我们哪里叫骟,这一刀下去,甭管它什么犟驴烈马都变得老老实实的。” “这厮长得又矮又小,说不定那玩意也小,嘿嘿,估计都用不到一刀,半刀就够了。” 他说着已经将手中的钳子换成了一把短刀,在上面吐了一口口水,一边炫耀,一边斜眼看着冯四海,威胁恐吓道 “别这样看我,农村哪有什么麻药、消毒液,口水就是最好的消毒方法了,哦,对了,一会再给你伤口撒点黄土就好了,这玩意听说杀菌......” 刚在嚣张叫嚣的冯四海一听这话,忍不住一个哆嗦,他可以想见自己的凄惨下场,被割伤一刀不说,还撒上黄土,伤口肯定会感染溃烂...... 他知道对方想出这么恶毒的刑法,不但是在身体上摧残犯人,更是在精神上彻底击垮你...... 冯四海虽然嘴上叫嚣着不怕死,可谁又能不怕死呢,他虽然不敢幻想日方会派人营救自己出去。 但只要他挺住第一轮刑讯,以后大不了被关小黑屋,只要他卧薪尝胆,等大日本帝国战胜支那的那天,他就可以以功臣的身份出去... 可现在对方要阉了自己,即便自己以后出去,男人的尊严和颜面何在? 这一刻冯四海眼中闪过凄惨之色,看着刘魁那把脏兮兮的尖刀越来越近,他那张血迹伤痕斑斑的脸庞因为恐惧已经变得扭曲了。 “我说....我说,我愿意招供。” 几句话从冯四海嘶哑的嗓子里断断续续吐了出来。 “嘿嘿,愿意合作就好。”刘魁得意洋洋地比划着尖刀,看向杨文轩。 张义也不知该说刘魁这厮凶残还是运气好,正好掌握了冯四海的命门,毕竟有人怕蛇、有人怕黑、有人怕狗...... 谁内心都有恐惧的东西,冯四海只是不想做太监罢了。 “说吧,密码本在哪里?还有你的上级给你下达了什么任务?” “密码本...密码本就是我书架上那本《三国演义。” “很好,频率、呼号、联系时间呢。” 电台这东西如果没有频率和呼号、联系时间,无异于大海捞针。 “1071*0029,每周日晚上十点。” “很好。”杨文轩振奋一笑,循循善诱 “情报呢?你的上级给你下达了什么任务。” 这个问题似乎触碰到了冯四海的痛点,他脸色扭曲,嘴巴蠕动,半天才摇了摇头道 “没什么情报,该说的我都说了,现在我是不是可以吃饭睡觉了?” 杨文轩觉得也不能逼迫太紧,对手下的便衣使个眼色,将冯四海放下来,道 “冯先生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你叫什么,来自哪里了吧?” “山谷一郎,隶属于日本驻沪海情报一处。” “很好,但愿山谷先生说的这一切都是可信的,否则...” 杨文轩阴森一声,转身出了审讯室。 一出审讯室,杨文轩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欣喜,哈哈大笑几声道 “准备好审讯记录,我马上向科长汇报,今晚大世界我请客,哈哈,不醉不归。” ...... 020、情报(求推荐收藏追读) “烟雾起,美人在,今宵贵......酒不醉人人自醉。” 夜晚的金陵大世界霓虹闪烁,歌舞不休,各色人群穿梭其中。 这里虽然比不上沪海的理查饭店、大华饭店、卡尔登舞场,但依旧热闹非凡。 刘魁嘴里叫嚣着“前方吃紧后方紧吃,歌舞不休”,但眼神却充满了憧憬,似乎在渴望一场艳遇。 在杨文轩的带领下,张义、刘魁在一处沙发上坐了下来。 杨文轩极其娴熟地打个响指,唤了一名服务生过来,吩咐道: “让你们的头牌都过来。” 服务生也是个见多识广的,一看杨文轩相貌堂堂,一身笔挺的西装,关键是内衬处还挂着枪套,这样的人不是有钱人家的保镖就是暗探或者秘密机关的。 他不敢得罪,立刻恭敬道:“头牌刚才妈咪已经安排陪8号桌的客人了,您看...” “8号客人在哪里呢?大爷我倒要看看是谁...” 刘魁刚叫嚣了一句,随着目光看到8号桌的客人,声音戛然而止,嘟囔了一句“晦气”。 8号桌的客人是谁? 可不就是情报科的王新年吗?他旁边还坐着一个色眯眯的胖子,正是电讯科的赵友新。 几位衣着暴露极为出挑的美女正被他们左拥右抱喝酒嬉闹呢。 杨文轩看到王新年也是冷哼一声,脸色阴沉下来,对服务生挥挥手:“行了,先上几瓶好酒。” 服务生告退,刘魁指了指8号桌的另外一名女子,疑惑问: “那位女的是谁,竟然穿着制服。” 杨文轩定睛看了一眼,皱眉道:“好像是机要科的管理员刘丽莎。” 刘丽莎是文职人员可以穿军装,但穿着军服来这种地方也显得太嚣张了吧? 此刻她拿着一支女士香烟正抽的兴致勃勃,时不时端起酒杯和王新年、赵友新碰上一杯。 “哼,我说王新年这厮怎么耳聪目明呢,原来是将电讯科和机要科的关系都打通了。”刘魁不屑地摇了摇头。 杨文轩虽然没说什么,但眼中也是精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似乎是感受到了几人的目光,王新年突然回头看了几人一眼,然后对着身边说了句什么,搂着一個舞女,端着酒水走了过来。 “呵呵,这不是杨组长吗? 怎么带着手下弟兄喝寡酒,没钱?要不要我让几位美女过来陪你们玩玩?放心,今天的消费记在我账上。” 王新年嘲讽一句,又看向刘魁和张义,笑道: “这二位兄弟不会是雏吧?呵呵,蔷薇,要不送你尝尝鲜?哈哈哈。” 身边叫蔷薇的舞女一袭红裙,显得格外艳丽,偏偏脸蛋精致,身材婀娜多姿,此刻抿着红唇娇滴滴道: “王先生,你好坏啊,人家又不是白骨精,可降服不了他们两位,要是一位,姐姐还...”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杨文轩突然起身一个巴掌打了过来。 “啪” 一个巴掌打的红蔷薇花容失色,手中的酒杯掉在地上哗哗做响。 “哼,一个舞女给你面子叫你声美女,说的粗俗点伱就是一个婊子,不要以为攀上了高枝,就可以信口开河,调戏和侮辱党国的军人。”说着毫不理睬倒在地上的舞女,冷漠地看着王新年,道: “王组长看好你的狗。” 被杨文轩玩了这么一出,王新年脸上哪里挂得住,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他杨文轩以为抓了一个日本间谍坐稳了组长的位子就可以和自己平起平坐了?哼,痴心妄想。 你们这些行动科的莽汉玩刀弄枪还有几分架势,搞情报?呵呵,别丢人现眼了。 他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嘲讽道: “怎么杨组长犯人审讯完了? 我可是听说连你们王副科长都失手了,犯人不会被你们打死了吧?需不需要我们情报科帮忙啊,有需要就吱一声,别不好意思,哈哈。”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犯人在我们刘魁刘队长的感召下,已经交待了一切。 王组长从哪里听到的老黄历,有这闲心喝酒,还不如多更新下自己的情报,免得说出来丢人现眼,贻笑大方。” 杨文轩不屑地奚落一句,刘魁也不甘人后,阴阳怪气道:“是啊,要不是没接到通知,我都以为王组长调职去后勤了呢。” 王新年脸色骤变,阴沉着脸揉了揉突突跳起的太阳穴,问道: “这么说犯人已经交待出了密码本?” 说完话眼睛犀利地盯着杨文轩,似乎想要找出撒谎的蛛丝马迹。 却不想杨文轩端起酒杯慢腾斯礼地喝了一口,才耸耸肩,不悦道: “王组长,你喝醉了,这是什么地方?谈论这些,莫非你忘了家法?” 这话让王新年一个激灵,暗骂自己喝酒误事。 他警惕地看了一眼周围,又看向悻悻然从地方爬起来沉着脸站在一旁的红蔷薇,眼中杀机一闪而过,嘴皮蠕动了下,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阴冷道: “受教了,杨组长,咱们走着瞧。” 然后径直离去。 有了王新年这个恶客,几人彻底没了兴致,喝了几杯酒水各自散去。 ....... 张义搭乘一辆黄包车回了家,从兜里摸出三根小黄鱼,这是刘魁这厮今天分的。 他对法币和大洋没有兴趣,直接将冯四海办公室的小黄鱼全部收入私囊。 10根小黄鱼杨文轩4根,他和张义每人3根,其他的手下用法币和大洋打赏了一下,有钱拿谁会去主动告密。 水至清则无鱼,上面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你不过分就行。 拿着三根小黄鱼,张义一时间没有地方可藏,挖个坑藏起来还是像则成一样放在鸡窝中,一时间他没了主意。 又想到还有赌徒孙大壮的300大洋等着自己挖掘,他莫名地笑了起来,看来想发财还得“巧取横夺”啊。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有点闲钱了,不过距离玩转“斯蒂庞克”和“玉座金佛”还差的远呢。 想要在特务处混的好,不仅要有才干和背景,还要把握和理解“玉座金佛原理”、“斯蒂庞克定律”。 这可不是简单的送礼,而是人情世故的智慧,智慧境界的差异,直接影响人的命运。 胡思乱想了一阵,张义将小黄鱼藏在了一个花盆里,洗漱完毕后躺在床上。 十二点一过。 【每日情报】再次刷新。 【1、您今日见过冯四海,获得相关情报---冯四海代号鹦鹉,隶属于日本驻沪海情报一处,今日他接到上级“老鹰”的情报—搜集金陵第一监狱内部结构图。】 【2、您今日见过刘魁,获得相关情报---刘魁今日在冯四海办公室缴获20根小黄鱼,五根大黄鱼,今晚他将带着大黄鱼拜见唐夫人,谋求行动科4组队长的位置。】 【3、在大世界您见过王新年,获得相关情报---王新年已对新民药店的掌柜展开了调查。】 【4、今天您在大世界见过红蔷薇---红蔷薇系日本满铁机关情报科暗探,代号杜鹃,昨日她已被唤醒身份。】 …… 021、送礼 【1、冯四海代号鹦鹉,隶属于日本驻沪海情报一处,今日他接到上级“老鹰”的情报-搜集金陵监狱内部结构图。】 张义看着第一条情报,皱起了眉头,这个冯四海果然奸诈狡猾,隐藏了最为关键的情报。 这么一个老奸巨猾的间谍交待的口供还能相信吗? 【2、刘魁今日在冯四海办公室缴获20根小黄鱼,五根大黄鱼,今晚他将带着大黄鱼拜见唐夫人,谋求行动科4组队长的位置。】 “果然是个棒槌!” 看着第二条情报,张义差点破口大骂,刘魁这厮不仅心狠还黑,说是自己只搜出了10根小黄鱼,还美其名曰见者有份,狗屁! 自己不仅独吞了10根小黄鱼,还有五根大黄鱼,这又是五十根小黄鱼,一瞬间张义都想将这厮举报了。 再看后面的情报,他估计唐夫人应该是特务处另一位大佬唐横的老婆了,听说湖南帮的大佬唐横贪生怕死,是個胆小的,不想他老婆胆子这么肥。 还有,刘魁这厮竟然还惦记上了自己即将到手的队长职位,此人不仅心狠手黑,还野心勃勃啊,一口一口张兄叫着,背地里却在算计自己,果然嘴里都是主义,心里全是生意...... 再往下看。 【3、王新年已对新民药店掌柜展开了调查。】 王新年这厮哪来的情报呢? 这个新民药店的掌柜应该是红党吧? 【4、红蔷薇系日本满铁机关情报科暗探,代号杜鹃,昨日她已被唤醒身份。】 第四条情报让张义心中一凛,要不是系统,谁能想到那么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会是日本间谍,那么此人是故机接近王新年等人呢还是...... 这样一个貌美如花的舞女,虽然身份低微,却能以交际花的身份接触名流高官,或许他们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就泄露了价值连城的情报而不自知。 今天幸好杨文轩警惕,不然直接说出案情,间谍很可能从蛛丝马迹中推测出有人被捕,然后反查之下切断情报网,让你功亏一篑。 将情报在脑中筛选思索后,张义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 夜深人静。 一辆黄包车停在了一处英国人修建的三层公寓楼前。 红蔷薇披着衣服优雅地从车上下来,付了车资,然后扭着蛮腰进了公寓大楼。 “蔷薇小姐下班了?这里有您的信件。” 穿着管家制服的侍者从值班室拿出一封信件递给她。 “谢谢。”红蔷薇清冷一笑,沙哑的回了一句,然后踩着高跟鞋咔咔咔上了楼梯。 轻嗅着空气中的香水味,侍者看着对方妙曼的身躯偷偷咽了咽口水。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也不知道蔷薇小姐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呢。 不过他知道自己只是想想罢了,蔷薇小姐自从一年前来到金陵大世界后迅速凭借优美的歌声和优雅的舞姿成为头牌,跃然一众交际花之上,前来接她的那个不是开着豪车的名流。 而自己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侍者... 红蔷薇踩着高跟鞋走到门口,刚才的那幅慵懒瞬间不见,她警惕地观察了下周围,仔细查看了门上做的标记,才开门进了屋内。 自从昨日被唤醒的那刻,她的生活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来不及换衣服,将高跟鞋脱掉,她立刻打开桌上的台灯,将信件对着灯光仔细检查了一番,看封口没有被打开的痕迹,才微微松了口气。 用剪刀将信件剪开,里面是一封来自沪海问好的普通信件。 她简单浏览了一遍,然后从抽屉拿出一本笔记本,翻开一页,上面有很多小小不规则排列的针孔。 她将这一页覆盖在书信上,然后拿出钢笔和纸张,在一旁记录起来。 随着她落笔,一行文字跃然纸上。 “杜鹃,请立刻查清金陵监狱的看守人员,不惜一切代价收为己用。” 落款是老鹰。 看着纸上的情报,尤其是不惜一切代价几个字,红蔷薇慵懒的眼神锐利起来。 ....... 一夜无话。 第二天洗漱完毕,张义在街边小摊吃过早饭,顺便在街角的商铺买了一份点心,然后早早来到了办公室。 看杨文轩到了办公室,张义等了几分钟敲门走了进去。 人逢喜事精神爽,尽管昨晚喝了酒,今天杨文轩依旧精神焕发。 看到张义进来,他笑道:“我正要找你呢。 哈哈,昨晚科长给我打电话,处座听闻我们缴获了日本间谍的电台和密码本,连说了三个好字,说一定要好好奖赏立功的人员。 现在电台和密码本已经送到了电讯科,等他们验证后,就可以随时接收间谍机关发送给冯四海的情报。” “这么说组长的位置稳了?” 张义假意恭维道,此刻他可不想坏了杨文轩的兴致,总不能说冯四海的招供可能有假吧? “哈哈,科长已经应允了,很快就会下任命文件。”杨文轩得意地笑笑,又说道: “我已经向科长推荐你担任一队的队长职务,科长也爽快答应了。” “我合适吗?”张义假装谦虚。 “我说你合适就合适,就这么定了。”杨文轩一锤定音。 “谢谢组长厚爱,只是刘魁...” “刘魁那边我去和他话,这家伙冲锋陷阵是一把好手,就是太鲁莽了,缺乏了你的稳重,再者,先让他在副队长的职务上历练一番,到时候我自然会让胡宁通腾出位置。” 后面这话已经带着丝丝杀气了,看来杨文轩对自己这个昔日的竞争对手没有丝毫好感。 “好的,我听组长的。”说着张义将摆在一旁的点心递了过去,道: “组长新官上任,肯定要打点一二,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尝尝,我的这份点心可是与众不同。” 看着张义退出办公室,杨文轩哑然失笑,自己什么点心没有尝过,还与众不同?这个张义今天说话怎么怪怪的呢? 刚想将点心收到一边,杨文轩突然心里一动,刚下张义的话似乎有暗示啊,连忙将点心打开。 果然里面躺着三根亮晶晶的小黄鱼。 “有心了。”杨文轩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对张义更加满意了。 本以为他只是聪明能干,为人处世的不怎么灵光,没想到刚得到点钱,就全部送给了自己。 好啊,会来事,还知道用点心包着,文雅嘛,哪像刘魁那厮直接拿着小黄鱼就来了。 “哎” 叹了口气,杨文轩心说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 (加班才回来,先发一更,继续码字) 022、审讯 出了办公室,张义就看见刘魁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队长办公间。 虽然顶着一副黑眼圈,但脸上却写满了欢喜和得意。 “张兄,你来了?嘿嘿,我还以为你睡过头了呢,本想给你打电话,一想你家里没装电话...” “我也刚到一会。”看到刘魁笑吟吟的问候,张义嘴上敷衍一句,心底暗自冷笑一声。 好你个刘魁,浓眉大眼的,表面上一副鲁莽蛮汉的样子,却不想也是个奸诈狡猾的。 手黑心黑,还野心勃勃,贪心不足,还惦记哥哥的官帽,张兄也是你叫的? 等哥们坐稳了队长的位置,一定要好好历练一下伱。 这边张义泡上一杯茶,正听刘魁吹牛自己在前线多么英勇呢,就见杨文轩沉着脸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组长。”翘着二郎腿的刘魁立刻起身,“啪”一个敬礼,极其恭敬。 “行了,马上去审讯室。” “是。” 路上,杨文轩才说出了问题。 原来昨晚电讯科从冯四海提供的电台频率上接收到了电码,然而在他所说的《三国演义》中根本找不到对应的汉字。 译出来的电文全是乱码,这只能说明冯四海提供的所谓密码本是假的,或者密码本上还是秘钥加密。 所以当前的任务就是再次提审冯四海。 张义心说这么快? 刘魁在一旁马后炮道: “组长,我就说这厮不老实,昨天就应该把他阉了...哼哼。” 走在前边的杨文轩虽然没有说话,但阴沉的脸上却闪过一丝狠厉。 冯四海被关押在走廊尽头的一间审讯室里,此刻被看守从里面推搡出来。 他举起戴着手铐的手遮挡着光线,眼睛适应后,面无表情道: “又干什么?我说了,该说的我已经全部交待了。” “冯四海,山谷一郎,少在这里装腔作势,先说说密码本的事,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还是不老实,哼哼。” 一旁的刘魁直接从旁边拿过一把尖刀,冷笑道: “看来你很乐意做一個太监咯。” 说着拿着刀就靠了过去。 这一次冯四海脸上却没有一丝惧意,他轻蔑地扬了扬下巴,得意笑道: “哈哈,愚蠢的支那人,你们没有密码本,自然无法给我的上级回电,他们收不到我的回电,自然会知道我出事了。” “哈哈,这可是你们主动向他们通报的情报,多么愚蠢的家伙,竟然连预防机制都不知道。 我对大日本帝国的忠心天日可鉴,不惜一死,岂会惧怕区区尖刀?” 这话让杨文轩、张义几人脸色一变,想不到冯四海此人狡诈狡猾到了如此境地,莫非此人之前都是伪装? “山谷一郎,很好,既然你想做烈士,现在就给你机会。”杨文轩冷笑一声,对着刘魁挥了挥手。 刘魁嘿嘿冷笑着提刀上前,在几个便衣的帮助下,将冯四海按倒在地,然后“刺啦”一刀,随着冯四海凄厉的惨叫声,血水如注喷洒,然后汩汩流了一地。 “将他的嘴巴给我堵上,防止他咬舌自尽。”杨文轩冷哼一声。 然后一脚揣在对方脸上,阴森道: “从今天起,每天来上一刀,直到你流血而死,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刀子硬。” 浑身痉挛颤抖,满头大汗的冯四海还是小看了杨文轩的狠厉,说动手就动手,此刻他心里不由涌出许多悔意,如果能够活着,谁愿意死去。 他本以为对方大不了让自己尝试下电刑,实在忍不住了,再吐出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却不想.... 可此刻没有后悔药可吃,他的嚎叫还没有停止,就看见一名便衣特务牵着一条凶残的恶犬走了上来,一口将他的话儿吞入口中。 然后闻着血腥味,挣扎着扑向他,尖利的牙齿带着血液似乎能撕裂一切。 这惨烈的一幕直接让冯四海愣住了,他呆呆的看着猎犬,眼神空洞木然。 “将他带下去,将猎犬关在他隔壁,要是晚上之前他还不说,直接喂狗吧!” “是。”一名便衣刚应答了一句,就听身后响起一阵掌声。 “啪、啪,精彩。” 只见王新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走了进来,见杨文轩皱眉,他脸上挤出一丝虚伪的微笑,道: “我可没有嘲笑杨兄的意思,对待日本间谍就要下的去狠手,不过嘛...” 他故意沉吟了几秒,又道:“不过嘛,这样审讯是没有结果的。” 接着脸色一变,拿出公事公办的口吻。 “接处座命令,由我们情报科协助你们行动科审讯犯人,情报两个科室共享,当然了,办案主导权还是你们的,呵呵。” 这话一出,杨文轩张义几人纷纷变色。 但给王新年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假冒处座的命令。 他们虽然不知戴老板的意图,但想必这事后面少不了王新年的阴谋算计。 偏偏这厮还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恶心嘴脸。 “哼,我们走,希望王组长今天就问出结果。” 杨文轩冷哼一声带着张义几人离去。 一出审讯室,刘魁勃然大怒。 “组长,每次都是这个王新年捣鬼,冯四海这厮已经被吓破胆了,只要我们继续和他周旋几个回合,他肯定老老实实交待出情报,现在倒好,又让情报科捡了便宜...” 杨文轩闻言冷哼一声,呲牙咧嘴,一拳狠狠打在围墙上,道: “你们盯着这里,我去找科长。” ...... 王新亨此刻却不在鸡鹅巷53号,而在洪公祠1号。 此刻他和何科长以及情报科的两位科长全部在办公桌前垂手而立,一副恭敬的样子。 桌子的对面,正是特务处的处长戴老板。 他穿着一身灰色的中山装,浓眉大眼,在半拉着窗帘的昏暗办公室里看起来就像一道阴森的影子。 此刻他阴沉着脸站在窗前,手上拿着一份审讯记录和情报。 这情报正是电讯科根据冯四海提供的电台频率接收到的乱码。 戴春风轻哼了一声,道: “这是什么玩意?你们让我拿着这个东西去向委座汇报? 还是让徐增恩说我们特务处的都是饭桶? 除了争权夺利,你们还会什么? 团体如家庭,同志既手足,诸位可莫要忘了这句话。 要是破不了案,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说完看都不看几人一眼,直接挥了挥手。 几人不管真心假意,此刻都是一副大义凛然接受教训的模样,或擦汗,或躬身行礼,惶恐的退了出去。 到了外面,四双眼睛对视一眼,各自冷哼一声,分别上了自己的车。 …… 023、升官发财(求推荐收藏追读) 中午在外面吃过午饭,张义以家里安装电话为由请了假。 杨文轩自然欣然应允,没有电话确实不方便。 1876年世界上第一部电话在美国问世后,迅速进入国内。 1881年上海的英商在租界内架起了市内电话电线,国内从此出现了电话。 但话机的年租金高达150银元,相当于6000多斤大米,根本不是普通人用的起的。 1900年金陵市内也开通了电话,但这年头的磁石式电话,黑乎乎的,外貌丑陋不堪,通话质量也没有保障。 金陵城内有一首民谣说“马路不平,电灯不明,电话不灵。” 只因为此时的电话安装,不管进线还是外线,全部都是明线,晴天无风还可以勉强通话,一旦刮风,不是打不通就是串线,效率太低了。 1929年,金陵电话局竟然在金陵和上海之间铺设了国内第一条长途线路,但因为技术问题,一地通话,其他各地全部停止。 而且长途电话要先登记挂号,分加急和普通两种,但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商话让军话,军话让防空,小官让大官,遇到委员长,通通让路。 进入36年后,金陵电话局号称耗资百万开了两家电话分局,新添加了2000多台电话,但普通老百姓依旧消费不起。 因为150法币的安装费还是让普通人望而却步。 张义给电话局打了电话,人家的业务都排到一个月后去了,最后无奈亮出特务处的身份,对方立刻表示下午就可以上门安装,呵呵! 享受着权利带来的好处,张义并没有急着回特务处,反而乔装打扮后来到了赌徒孙大壮家里。 熟悉的胡同里面除了几道炊烟,家家门户紧闭。 曾经一座座鸟语花香的院子,本来老猫可以休闲的从胡同南边的李家偷出半条烧鱼,再拖到西边胡同的张家房顶慢慢品尝,老人可以在巷中晒太阳拉家常,孩子可以在这里捉迷藏过家家,可是因为几天前的枪声和死人案件,即便已经风平浪静,普通老百姓还是小心翼翼。 这也便宜了张义,不怕被人撞见。 他一路进了孙大壮家略显破落的宅院,只见房门大开,院中的血迹只是潦草的清理了一番,除了远处的一只野狗徘徊,安静的和鬼屋一样。 东边的榆树下有个小小的花圃,几只夹竹桃孤独的在风中摇曳,仿佛在哀悼主人的离开。 张义从后院找来一把铁铲,观察了一会动静,仔细打量花圃中的土层,对着一个方向直接开挖。 几铲下去,只听“咔嚓”一声,挖出半块陶瓷碎片,露出一個油纸包裹。 他将油纸包裹拖拽出来,在手上一掂量,沉甸甸的,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心知就是大洋了,心下一阵欢喜,迅速将坑填平,掩盖痕迹,悄然离开。 张义刚走,那只野狗摇着尾巴狐疑上前嗅了嗅,也在那里刨了起来...... 有了一笔意外之财,让张义空瘪的钱包再次充盈起来,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卸掉伪装,张义带着钱回到了家里。 等了不久,就有两个电话局的安装工上门了,扯线、试机一通忙活,谢绝了张义喝茶的邀请,拿着优惠后的100法币逃了似的离去了。 ...... 下午张义刚来到特务处,就见气氛紧张,问了问难得老实的刘魁,才知道何志远科长和王新亨副科长一起到了行动科。 王新亨张义已经见过几回了,但是何志远却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听说此人早年追随戴老板在外执行任务时受过重伤,从此以后便开始修身养性了,行动科的事情基本上是副科长王新亨在主持。 也不知此人此刻现身是为了什么事。 “我估计是组长的任命下来了。”会议室中,刘魁神秘一笑,眼中闪过一丝雀跃,似乎也有期待。 “是吗?”张义说着,瞄了一眼前方的杨文轩,只见他面沉如水,不知在想什么。 在这样的气氛中等了足足一刻,才见王新科身边的刘秘书一脸严肃地走了出来。 “科长到,肃静,起立。” 下一刻,就见一个穿着长衫,戴金边眼镜的中年人率先走了出来,儒雅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的商贩。 王新亨此刻一脸严肃落后一步走在此人身后。 “都坐下吧。”何志远压了压手,率先在主位上坐定。 王新亨落后一步坐下,锐利的眼神看了一眼台下的众人,然后对何志远点了点头,严肃道: “诸位,刚才我和何科长面见了处座,老板对我们最近的工作极不满意,多的我就不说了,目前最重要的工作还是两条抓捕红党和日本间谍。 说到日本间谍,我这里要着重表扬行动四组,正是在他们的努力下,才有了日本间谍小山一郎和山谷一郎的落网,狠狠震慑了日本间谍,灭了日本人的威风,因此...” “因此报处座批准,特授予四组代理组长杨文轩少校军衔,仍担任行动四组组长。” 说着站起来从秘书手中接过一份任命文书。 杨文轩听到这话,虽然知道是职务军衔,并不是铨叙厅颁发的正式军衔,依旧心头狂喜,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上前,双脚一碰,啪一个标准的敬礼。 相对于职务军衔,铨叙军衔的授予时间、年资考核无疑要严格的多,但现实需要,职务军衔反而更受欢迎。 职务军衔虽然是职务的象征,但军衔更容易获得不说,一般都高于正式军衔,而且从领章和标识上并没有区别。 而且不是将官军衔,由军、师等指挥机构可以先行任命,再上报核准,在特务处戴老板就可以一言而决,极其方便。 “多谢处座,谢谢何科长、王科长,属下一定戒骄戒躁,争取再立新功。” “好、好。”儒商模样的何科长也面露微笑,率先鼓起掌来。 人群中看着挺身敬礼意气风发的杨文轩,刘魁眼中一阵羡慕,此刻已经开始幻想自己穿上少校军装的那天。 他心说,杨文轩被任命为组长,下面也该到他这个未来的队长了吧? 在刘魁望眼欲穿的期待中,就听王新亨再次宣布: “特任命张义为行动四组一队队长,授予中尉军衔。” “额...”这话一出,刘魁愕然当场,为什么不是他? 心说莫非自己的小黄鱼打水漂了? 还是唐夫人的话根本就不管用? “可怜兮兮”的刘魁本以为自己抱上了湖南帮大佬唐横的大腿,哪里知道特务处早就是戴老板一人的天下。 戴春风本就是一个极其聪明又极有抱负的无赖之徒,十年的流浪生涯,将他锻炼成了一个投机钻研、冒险进取、察言观色、揣摩迎上又能忍辱负重的人才,在特工领域大展身手。 虽然特务处成立之初,常某人给他派了两个半人,一个是副处长郑明远,一个是主管特务处会计的徐人际,还有半个才是刘魁想要投靠的唐横。 唐横本就是戴春风想要拉进特务处的,所以只能算半个。 戴老板知道这几人明着是常某人派来协助他工作的,实则是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监军”,因此表面尊重,实则敬而远之,暗中拉拢发展自己的势力。 郑和唐那里是戴老板的对手,很快就靠边站了,一个想着另谋出路,一个默默蛰伏,所以此番刘魁的投机只能说竹篮打水一场空。 此刻看着台上一脸肃然敬礼的张义,刘魁心里说不出的心酸。 心里暗暗计较,自己已经给杨文轩送过小黄鱼了,莫非也要给张义送一回? ....... (额,电脑坏了,刚码的几千存稿也不见了,现在网络也连接不上…呜呜) 024、跟踪 一场任命会议,有人欢喜雀跃,自然有人黯然伤神。 相对于二队队长胡宁通直接沉着脸借身体不适提前离去不参加晚上的筵席,刘魁在和杨文轩一番谈话之后,反而调整了自己的心态,或者说暂时将野心按耐在了心底。 此刻,华灯初上,醉仙楼上一众行动四组的特务们兴高采烈,吃的满嘴流油。 杯盘狼藉之余,一个个推杯换盏,犹自不停。 刘魁在敬过杨文轩之后,拿着一杯酒水来到张义面前。 “啪”先是一个标准的敬礼,然后将酒水一饮而尽,说道: “张队长,我刘魁以后就是您手下的兵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冲锋陷阵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这话说得大气豪爽,惹得一众特务交口称赞。 张义看着面前收起桀骜,一副恭敬模样的刘魁,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起身笑呵呵道: “什么队长,怎么突然这么见外,叫张兄。 老板说的好,团体如家庭,同志即手足。 我们行动一队不管之前还是以后,都要团结在杨组长的领导下,争取再立新功,来,我提议,大家共同敬杨组长一杯,祝贺组长仕途顺畅,步步高升。” “哈哈,张义你不会是想灌我酒吧?” 杨文轩哈哈大笑,嘴上这么说,却来者不拒,最后酩酊大醉。 这顿饭最后由刘魁主动买单,虽说可以找总务科报销,但今晚严重超标了,你去报销,人家根本不会搭理你。 将杨文轩送回家里,刘魁殷勤邀请张义去大世界坐坐。 本想推辞,但一想到大世界的头牌红蔷薇是日本间谍,张义心里一动,便爽快应承下来。 到了歌舞迷醉的大世界,张义和刘魁在一处沙发上坐下,他很快就在摇曳多彩的灯光中找到了红蔷薇的身影。 此刻的她正在舞池中迎着欢快的节奏和一個大腹便便的西装男跳舞呢。 柔软的腰肢,白皙修长的大腿,随着节奏摇摆的臀部,让她那一袭粉红色的旗袍在人群中格外起眼。 张义喝了一口酒保送上的马爹利,找了个舒服的坐姿,将自己隐藏在幽暗中,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舞厅中的各色人群。 看张义眼神盯着红蔷薇,刘魁眼珠一动,暧昧道: “张兄,是不是有点想法?要不要我去将她喊来陪你喝一杯?” 张义摇了摇头,她对红蔷薇感兴趣,更对和他接触的男人感兴趣,问刘魁: “那个和他一起跳舞的人是谁?想办法弄清楚他的身份。” 刘魁以为张义顾忌那男人的权势不敢得罪,先要探查明白,心里暗暗鄙视,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婆婆妈妈的,面上却恭敬道: “放心,马上就问清楚。” 他端起桌上的酒水一饮而尽,然后找到吧台上的一个酒保,甩出几张钞票,嘀嘀咕咕几句,很快就回来了。 “张兄,问清楚了,那人是金陵地方法院的督查长李柏林,好色如命,是个色厉内荏的货色,只要亮出我们的身份还不乖乖滚蛋。”刘魁不屑道。 “金陵地方法院?” 张义眼睛一眯,立刻想到冯四海接到的任务,代号鹦鹉的冯四海受“老鹰”指示搜集金陵第一监狱的内部结构图。 而这位代号“杜鹃”的红蔷薇现在却又在接触地方法院的督察长。 是因为案子?红蔷薇想要捞人?毕竟法院的督查长有权决定和干涉案件的重新判决... 张义瞬间感觉这些来自不同机构的日本间谍结成了一张铺天大网正向着某个目标展开,而在幕后操控指挥这一切的一定是条大鱼,不然他协调不了这么复杂的局面。 这个“老鹰”到底是谁呢? 是否也像自己一样此刻正躲在某个角落欣赏着红蔷薇正在上演的这出好戏。 这么一想张义瞬间不寒而栗。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伱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莫名其妙从心底冒出这首《断章》,张义只觉得杀机凛然。 他看向灯光摇曳的舞厅,音乐律动穿透人们的耳膜,浓烈的酒精胭脂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各色汇聚在这里的人流,面具下似乎都有自己的故事。 吧台处手法娴熟的调酒师,右边角落里带着黑色礼帽穿着西装的神秘男人、不远处夹着香烟一个人品尝鸡尾酒的忧郁女士...... 一张张面孔定格在张义眼中,他觉得每个人都像老鹰,每个人又不像老鹰。 摇了摇头,将脑中纷乱的思绪清除,张义再次将目光定格在红蔷薇身上。 一场酣畅淋漓的热舞结束,此刻她已经借着酒气依偎在了李柏林怀中。 大腹便便有些谢顶的李柏林笑着将轻柔的娇躯搂在怀中,毫不掩饰的觊觎,他得意地笑笑,对着红蔷薇耳语了几句什么,然后两人便一起离去了。 “你偷偷跟上去,不要暴露行踪,一旦有暴露的风险,立刻撤离。” 刘魁愕然地看向张义,心说人家肯定回家或者找个酒店过夜了,你让我跟上去…... 但眼角余光中见张义的手已经伸入西服内衬里,传出“咔”一声子弹上膛的声音。 刘魁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这一刻他不敢再鄙视张义,他不是胆子小,他是胆大包天啊。 这是看到自己喜欢的舞女出去和别人过夜然后就要杀人放火? 张兄,张队长,即便我们是特务处的,也不能这么放肆吧? 刘魁内心脑补着,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执行起任务,困惑的同时也有一丝窃喜和得意。 在他看来,张义这厮刚当了队长就开始蛮干,说不定很快就丢了队长的位子,那个时候就是他刘魁的春天了。 张义自然不知道刘魁的想法,看着他尾随上去,便借着上厕所的间隙躲在了一处阴暗角落。 下一刻他就见在刘魁尾随红蔷薇和李伯林出门的刹那,吧台不远处沙发上的黑衣男子压低礼帽,也起身走了出去。 张义心里一凛,在原地等了几秒,然后也跟了上去。 出门后,就见李柏林二人驾驶一辆黑色的别克离开,刘魁招揽了一辆黄包车尾随在后边。 那名黑衣礼帽男子转身上了路边的另外一辆道奇轿车,车上点点星火,显然有人在抽烟。 道奇汽车开动,尾随别克轿车上了路。 跟踪! 同样有人在监视和跟踪红蔷薇和李伯林。 张义欣喜的同时,又生出一丝恐惧,但这个时候想要提醒刘魁已经来不及了。 看着前边的车已经拐弯不见,立刻拔出枪将一个挽着女友正想开车的公子哥拦停,迅速驾车跟了上去。 …… ....... 025、枪战(求追读) 刘魁大咧咧坐在黄包车上,看着前方留下一路尾气的别克轿车,皱眉吩咐黄包车夫: “再快点。” “有多快给我跑多快。” 黄包车夫虽然是个身体壮硕的汉子,此刻已经满头大汗,一边用汗巾擦着汗水,一边奋力向前,但两条腿怎么能跑过四个轮子。 眼看彼此距离越来越远,黄包车夫叹了口气道:“先生,不行了,要不我给您免了车资,您...”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咔咔”一声响,后座的客人狠厉道: “少废话,要是追不上,小心你的小命不保。” 车夫回头瞥了一眼,只见刘魁手中拿着一把黑漆漆的家伙,枪口闪过一抹银光。 他知道是遇到硬茬子了,心下一颤,差点踉跄倒地,好不容易定下心神,再也不敢回头,咬着牙奋力向前冲刺。 车速明显比之前快了一倍。 刘魁满脸得意地点了点头,刚想夸奖车夫几句,就见身后一束灯光照了过来,然后是汽车轰鸣的声音。 刘魁豁然想起张义说过的话,心生警惕,刚想回头观察后方的车,就见汽车竟然径直朝着自己撞了过来。 “艹,靠边。” 刘魁一个激灵,瞬间酒醒,一個跃身从黄包车上跳了下去,就地一个驴打滚,还不待起身,就见“砰”一声,黄包车直接横飞了出去。 随之而来的是喷着火星的子弹。 “砰” “砰” 刘魁头皮发麻,只觉自己被死神笼罩,顾不上还击,狼狈地滚动躲避。 饶是如此,子弹打在砂石上溅起的石子已经将他的脸蛋划破。 “狗日的到底是谁?敢对爷爷下狠手,艹,张义这厮安排的什么狗屁任务。” 好不容易找到一根电杆躲避,刘魁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连忙开枪还击。 这个时候刘魁庆幸自己靶场苦练的功夫没有白费,“砰砰砰”几枪全部击中了车窗处,远远传来一声闷哼。 可敌人似乎不置他于死地誓不罢休,驾驶室上的男子此刻也开始了还击。 “砰砰” 火光交错中,只见那人一个闪身从车上丢下来一颗手雷。 “我命休矣。”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刘魁连忙就地一滚。 视线中,就见驾驶室的那人再次对着他逃窜的身影开枪。 下一刻,轰隆的汽车引擎声响起,就见一辆崭新的凯迪拉克直接撞到了黑色道奇上。 是张义来了。 “轰隆” “砰砰” 手雷爆炸,枪声交错,黑烟滚滚,此地一片狼藉。 道奇车见来了援助,开枪还击后迅速一个倒挡然后加速离去。 张义对着车后连连射击了两枪,看对方消失在黑夜中,叹了口气,才走过来检查刘魁。 “咳咳咳。”刘魁灰头土脸抹着脸上的血迹和灰尘爬起来,咬牙切齿道: “狗日的到底是什么人对我们下死手?” “红党?还是日本人?” “应该是日本人,只不过没有想到他们胆子这么大,敢在市区就开枪。” “那你这么不追...咳咳。”刘魁呲牙咧嘴地站起来,又道:“现在怎么办?” 张义脸色凝重地望着黑夜,想了想问:“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不过被手雷爆炸冲击了一下...”刘魁只觉得耳旁雷声轰鸣,四肢胀痛,此刻为了面子,只好咬牙坚持。 “没事就好,你现在马上给科里面打电话叫支援,今晚有的忙了。” ....... 刘魁驾车离去,张义找了个台阶坐了下来。 看了一眼手表,马上十二点了,今天还是第一次在户外接收情报。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在大世界见过红蔷薇,获得相关情报---红蔷薇昨日收到情报,秘密接触金陵监狱的看守和管理人员,开启飞天计划第一步,她已于半个小时前入住金陵中央饭店。】 【2、您今日在大世界见过李伯林,获得相关情报---李柏林昨天在饭店偶遇红蔷薇,一见钟情,今天主动到大世界寻觅佳人,并对老婆说他今晚要加班。】 【3、您今天去过大世界,获得相关情报---酒井一郎三天前从上海启程来到金陵,奉老鹰之命秘密监视红蔷薇。】 看着第一条情报,张义结合自己之前的猜测,迅速得出结论。 老鹰不管是什么人,他的目的一清二楚,所谓的飞天计划应该就是救人,或者说越狱,营救的对象就是那位被关押在金陵第一监狱的日军大佐松本二郎。 红蔷薇呵呵,起什么名字不好,起这么个妖娆的名字,还代号“杜鹃”,今晚就让你杜鹃喋血。 至于李柏林这个老色批,不过是一个被敌人利用的棋子,还对老婆说加班,呵呵,酒店加班?今晚让他去特务处审讯室好好加个班。 酒井一郎?莫非是那位戴着礼帽穿黑色西服的神秘人? 此人既然是老鹰的手下,只要找到此人,老鹰的踪迹也就不远了。 ....... 张义这边刚浏览完情报,就见几辆笨重的警车呼啸而至,另一边来的却是宪兵。 警察穿着黑色制服,手拿盒子炮,宪兵却是全副武装,手里端着德式冲锋。 两伙人迅速将张义包围起来。 张义从怀中掏出黑色的证件一亮,朗声说道: “这边已经被我们特务处接管,你们可以...” 他话还没有说完,身后响起一个嚣张的声音, “特务处?呵呵,这里可是我们一处的地盘,还轮不到伱们来撒野。” 张义转头就见一个长着三角眼的中年男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七八个穿着各异的男男女女,老的老,少的少。 此人面白无须,一颗龅牙格外显眼。 他冷笑着打量了一眼张义,从怀中掏出一个蓝色的小本本扬了扬,道: “正元实业社刘不同。” “哼哼,新来的兔崽子吧?胆子倒是不小,敢跑到我们家门口撒野。”说着他朝身后几个男女手下挥挥手道: “先将他的枪给我下了,我听说最近二处出了几个红党卧底,这人鬼鬼祟祟的,说不定也是红党,正好带回去审审。” 张义冷笑一声,他知道正元实业社就是一处党务调查处的秘密机关,看了一眼路牌,这里是中x东路,附近不远处就是金陵中央饭店,确实是一处的老巢。 一处二处水火不容,刘不同有这个反应也不出奇。 看着他身后一个个歪瓜裂枣的手下,张义更加不屑。 早就听说一处的徐增恩“徐氏黑店”为了笼络和控制手下特务,不惜一切代价将特务机关办成了“夫妻店”、“兄弟行”、“家族村”。 不仅徐增恩将自己的子侄甥舅、三姑八婆大量拉进特工部门,更是鼓励手下的特务们群起效尤,从而达到多多益善的效果。 所以在一处,夫妻、兄弟、亲戚、邻居同场登台的情景太普通了。 眼看一群“乌合之众”将自己包围,张义却是临危不惧,冷笑着对天空开了一枪,然后将枪口对准刘不同,严肃道: “特务处在此处抓捕日本间谍,谁敢干预,就是同谋,我看谁敢动手。” “什么狗屁日本特务,少在这里装腔作势,上,给我下了他的枪。” 刘不同三角眼闪烁着寒光,敢报正元实业社的那个不是一处的大特务,一个新来的生瓜蛋子竟敢无视自己。 “砰” 刘不同对着张义脚下开了一枪,身后的七姑八婆也拿枪指着张义,一时间陷入僵持中。 对张义而言今天就是拼着挨上一枪,也不能被一处的活捉了,不然以后就不用在特务处混了。 …… 027、小野昭(求追读求月票) “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是不是很意外?” 张义淡淡地吐出一口烟气,冷眼看着面前楚楚可怜的红蔷薇。 绸缎的短袖睡衣堪堪包裹住臀部,让她曲线玲珑的身段暴露无遗,凸凹有致,可惜了。 红蔷薇内心惊惧,她接触过王新年,自然知道张义刘魁的身份,即便李柏林贪污受贿也不用出动特务处吧? 事情似乎完全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就在她惊惧、不解、忐忑之际,刘魁那边已经从李柏林携带的公文包中搜出几份文件和一根小黄鱼、一叠钞票。 看李柏林瞪着死鱼眼犹自挣扎,他索性将对方的嘴巴放开。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我可是金陵法院的督察长,要是上峰知道我失踪了,一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李柏林此刻心里已经在打鼓了,但还是强装镇定,摆出了官老爷的架势。 他话音刚落,一个厚重的巴掌就落在脸上。 “上峰?呵呵。”刘魁冷笑一声,从兜里摸出黑色证件一亮,不屑道: “奉命搜查红党嫌疑人,我看你包里的文件就很可疑,说不定你就是红党,哼哼,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我看你是自身难保吧!” 说着让人再次将他嘴巴塞了起来。 红蔷薇这边听说是抓红党,内心微微松了口气,只要她的身份没有暴露就好,当下抿着嘴唇,暗暗思索接下来的盘问。 不想下一秒,她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队长,床下发现一把匕首。”一名便衣将床下的匕首捡了起来。 张义接过来瞥了一眼,折叠匕首,虽然只有一掌大小,但看上去锋利无比。 他将目光定格在红蔷薇身上,问:“你的?” 看她摇头,张义冷笑一声,让人拿过红蔷薇的坤包,将东西倒在地上,观察了片刻,从里面拿出一个化妆盒。 摸索了几下,轻轻一扣,化妆盒底部露出一个卡槽,看形状正好放下折叠后的匕首。 “伱不老实啊?撒谎可不是個好习惯。 当然了,对一个演员来说,撒谎却是一项本事,有机会体会别人的人生,释放另一个自我,也是精彩纷呈的,可惜,谎言就是谎言,是气泡就会被戳破,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 看红蔷薇挣扎着想解释,张义直接挥挥手道:“蒙住他们的头,直接带回去。” ....... 张义这边得手的同时,二组这边也有了进展。 他们在现场3公里处发现了嫌疑人抛弃的汽车,车窗车身位置满是弹孔。 仔细勘察之后,又在后座上发现了血迹,这说明嫌疑人明显受伤了。 这是个好消息,嫌疑人越是暴露出的蛛丝马迹越多,越有利于接下来的排查。 特务处可不会在乎现在是黑夜会打扰你休息,立刻让警察打头,开始了拉网搜查,凡是没有证件的,一律抓捕,再慢慢甄别。 一时间寂寥的夜晚被砸门声呼喊声呵斥声打破,野狗狂吠,小孩啼哭。 ....... 距离排查中心几公里外的一处民宅。 一个文质彬彬穿着西服的男子放下头上的耳机,将电台关闭。 他个头并不高,留着短发,唇上蓄着胡子,修理的很整齐,让英俊的脸庞增添了一丝魅力。 此刻冷眼看向屋内站着的两个青年。 这二人都是同样的打扮,西装礼帽,不过此刻一人的胳膊上绑着绷带,显然是受伤了。 两人此刻躬着身子站在男子面前,一副认错的样子。 “啪啪”、“啪啪” 男子左右开弓,赏了每人两个耳光,然后一脸阴沉地看向两人。 “我让你们去监视杜鹃,没让你们杀人,制造恐怖,这会坏了我们的大事。” “是。”两人连忙点头。 胳膊上绑着绷带的男子明显不服气,他抬起苍白的脸,一脸的桀骜,说道: “前辈,不管跟踪监视杜鹃的是不是支那的特工,他们敢于挑战大日本帝国的军人,一定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男子白痴一样的瞥了一眼他,冷漠地逼近他,似乎要看清他脸上肌肉的蠕动,片刻他轻哼一声,道: “轻视敌人就是轻视自己,我刚刚收到情报,鹦鹉已经被捕,现在杜鹃也引起了敌人的怀疑,我们的飞天计划必须要调整。” 说着他抬眼望着门外皎洁的月光,贪婪的呼吸了几口空气,傲然道: “支那中国,地大物美,总有一天这所有的一切,都会属于我们大日本帝国,不管是土地还是城市,矿产、黄金,还有美丽的姑娘,酒井、山田,我小野昭,我们正在为此奋斗。” 说话的瞬间,他的眼神中毫不掩饰的贪婪。 “是。”酒井和山田点头一笑,各自露出一抹残忍的微笑。 “不过,”小野昭微微沉吟,继续道: “现在任务要紧,我们不必和支那特工做过多纠缠,既然你们已经暴露,天一亮就马上撤离。” “不,前辈我们不怕死。”酒井握了握拳头,狰狞道: “我们是和前辈一起来金陵的,任务还没有结束呢,谁敢阻挡我们,我们就毫不犹豫地铲除掉他们,酒井不惜自己的生命。” “是的,前辈,山田也是这么想的。” 小野昭眉毛一挑,突然冷酷一笑,道: “你们对帝国的忠心我自然知道,不过为了任务的成功,你们必须撤离,当然了,在撤离之前还有一项任务交给你们。” “前辈请说。” “杀了杜鹃。” “这是为什么?” “前辈...” “这是命令,杜鹃既然已经暴露,与其让她落入支那特工的手中,还不如替她做个了断,这也是她的荣耀。” “是。”两人这次再没有疑问,鞠躬后立刻离开。 小野昭淡然地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此刻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 特务处审讯室中。 王新年一夜未睡,此刻满脸的亢奋和得意。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各种招数用尽,终于让冯四海招供了。 他吐出的情报让王新年大吃一惊,日本陆军省情报一处“鹰机关”的机关长小野昭竟然亲自来到了金陵,还让冯四海调查金陵监狱的内部结构图。 不用想,肯定是为了营救关押在那里的松本二郎,不然日本人不会这样大费周章。 如果能够将小野昭抓捕,他已经带了很久的少校铭牌也会换成中校,到时候就可以争一争情报科副科长的位置了,即便不行,外派出去也是一个副站长。 再次检查了一番审讯记录,正准备回办公室打电话向科长汇报,就听外面传来了嘈杂声。 “怎么回事?” 一个便衣特务立刻出去查看,回来汇报道: “组长,是行动科的,好像是四组的,他们带回来两个犯人,蒙着头,搞得神神秘秘的,听说是什么红党。” “哦”,王新年挑了挑眉毛,顿时失去了兴致。 …… 028、惊变(求追读求月票) “好了,先带他们参观下我们审讯室,然后分开关押。” 张义吩咐一句,见一个个特务面露倦意,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凌晨2点了,于是对刘魁道: “刘队长,今晚兄弟们忙活了半天,看来是回不去了,大家都累了,你问问哪家有夜宵送点过来,吃了我们再干活。“ 刘魁自然知道这是让他出钱,心里暗暗腹诽,面上连连点头: “张队说的是,我这就安排。” 说完招呼两个便衣特务走了。 张义点上根烟,又去给组长杨文轩家里打了個电话,不管他能不能醒来,表面上的功夫要做到。 就这样,半个小时后,特务处行动队四组一队的一众特务又在审讯室加了顿餐。 人人欢欣鼓舞,夸奖张队长豪爽,只有刘魁笑的不自然。 “刘副队长,怎么?不舒服?”张义一边熟悉自己的队友,一边打趣道。 刘魁尴尬一笑,支吾道: “没有,刚才被炸弹冲击了一下,现在没有胃口,队长吃,队长你们吃。” 张义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刘魁,心说看你狗日的什么时候将私藏的小黄鱼吐出来,哼哼。 这边众人正吃的欢呢,突然传来一声鬼哭狼嚎的叫声。 张义以为是李柏林已经崩溃了,不想刘魁冷笑道: “又是冯文远这厮。 这厮虽然只是个分局的副局长,官职不大,可分管的业务油水不少。 警察局的监狱就是他找人造的,听说搞了十几万的外快,商家送的好处费不说,这厮在外面还炒地皮搞洋房,家里汽车就三辆,外面还养着两个外室。” 冯文远就是因为冯四海被抓的警察分局副局长了。 “没有人捞他?” “听组长说有人给王科长打了招呼,不过这厮贪财惜命却是个守财奴。 给老婆打电话送来了一万大洋就不怎么愿意吐了,说什么小老婆听说他被抓了,卷钱跑了云云......扯淡。” “不是家里有三辆轿车吗?可以拿到科里来用嘛。”有人建议道。 张义心里一动,特务处最富裕的就是戴老板了,豪宅豪车无数。 但是特务处却没有那么富裕,从32年成立开始,上面给出的预算就是每年80万银元,但几年过去了,特务处的规模壮大了十几倍,这点钱显然不够用了。 行动科除了两位科长,还没有谁拥有轿车,买得起买不起的另说,主要是太扎眼了。 如今销量最好的是福特轿车,价格几百美元到几千美元不等,但车辆的上牌费、车船税、通行费、附加费每年就要几百大洋,却不是普通人能够享用的。 “队长想要汽车?明天我让人给你开过来。”刘魁笑眯眯道。 “算了,还是组长先开上再说吧。”张义淡淡一笑,眯眼看着刘魁道: “当然了,要是刘队长送我一辆,我也只能笑纳了。” “做梦。”刘魁在心里鄙视一声,心说这厮也不知道哪来的脸皮竟然直接向自己索要汽车,他怎么知道自己有钱买得起汽车,莫非... 刘魁心底豁然一惊,心虚地瞥了一眼上次和他一起搜查冯四海办公室的几人,分析着那个王八蛋泄了密,身上冷汗淋漓。 ....... 一顿夜宵吃完,已经凌晨三点了,这个时候是人最困倦的时候。 可一个个特务全都精神奕奕,在张义的带领下开始审讯红蔷薇。 张义先去上了个厕所,等他回来的时候,红蔷薇已经带着手铐坐在了审讯桌前。 张义脱掉西服,在椅子上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 “说吧,刚才已经参观过我们的审讯室,那些刑具想必你也见识到了,就不要再抱有幻想了。” “长官......你让我说什么,我只不过是一个舞女,和红党没有任何关系...... 再说了,我和李柏林也才刚认识,即便他是红党,也和我没有关系。” 红蔷薇委屈道,此刻她已经恢复了冷静,说话条理分明。 “是吗?每一个进来的人都说他是无辜的,呵呵,刘魁。” “啪” 刘魁走上去就是一个耳光,嘲讽道: “什么红党,掩人耳目的借口伱也信?老实告诉你,我们抓的是日谍,就是你这个日本间谍,少在这里糊弄人。” 这话直让红蔷薇感觉五雷轰顶,一瞬间就击碎了她所有的侥幸和幻想。 她实在不知自己才刚被唤醒两天,怎么就暴露了身份,莫非特务处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任务?叛徒? 还是特务处有人打入了日方情报机关? 她胡思乱想着,脸色一阵变幻,最后依旧辩解道: “我就是个舞女,好不容易从满洲...... 不,东北逃出来,前年到的上海大世界,去年才来的金陵...” 说到这里,她脸上涌现出一丝仇恨,愤然道: “我的父母家人都被日本鬼子杀了,那帮畜生简直不是人,要不是我是个弱女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早就和他们拼命了...呜呜,你们肯定抓错人了。” 看她说的真诚,又哭的楚楚可怜,刘魁狐疑地看了一眼张义,低声说道:“队长,是不是真抓错人了?” 毕竟刘魁没有听到张义向科长王新亨汇报的内容,下意识还认为是张义见色起意,派自己跟踪,然后运气不好遇到同样跟踪者的袭击,可即便那两人是日本间谍,也不能说红蔷薇是间谍吧。 “怎么?你同情他?”张义反问。 “嘿嘿,没有。” 刘魁下意识地点头又摇头,心说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怎么可能是间谍,肯定哪里有误会。 张义冷笑一声,淡淡道: “老刘,听说过一句话吗?不重情义,难堪大用,太重情义,害人害己,你可不要将同情心用错了地方。” 然后张义起身走到红蔷薇身边,看着她那张略显倦意但依然精致美艳的脸庞,嘲讽道: “故事编的不错,虽然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但美色就是你的杀手锏,没看我们刘魁刘队长差点就着了你的道吗?” 然后转身看着一脸讪讪的刘魁道: “既然她不想说,那就用刑吧。” “是。”刘魁立刻应了一声。 可不待他行动,异变突发。 只见刚才还一脸委屈的红蔷薇此刻突然起身,双手从背对自己的张义腰间枪套上拔出了手枪,然后迅速上膛,杀气腾腾道: “谁都不许动,再动我就杀了他。” 此刻她的枪正好对准了张义的后脑。 “干什么?放下枪。” “不许动。”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发生的太快了,根本让人反应不过来。 一众便衣特务,包括刘魁此刻都拔枪在手,全神贯注地盯着红蔷薇,生怕她扣动扳机,下一秒队长张义一命呜呼。 刘魁先是愕然,然后内心狂喜。 心说,你个狗日的张义,让你嚣张,让你卖弄,现在好了吧,直接落到犯人手里了。 哼哼,红蔷薇想要挟持你离开肯定是不可能的,那只有一个结果,就是她打死你,我打死她。 嘿嘿,到时候就是你张义大意之下失枪被擒拿,我刘魁临危不惧击毙日谍。 一心二用已经想好嘉奖词的刘魁,心底冷笑几声,哼哼,说我同情心用错地方了?让你装逼,现在我开始有点同情你了。 心里这么想着,刘魁一脸正气凛然,挥手道: “谁也不许开枪,队长的命最重要,退后,退后......” …… 029、交代(求追读) 刘魁正指挥一众特务后退呢,就听红蔷薇娇嗔道:“别动,再动我开枪了。” 只见张义却是一脸坦然地转过身体,盯着红蔷薇似笑非笑。 最后竟然微笑说道:“开枪吧,也许这是你这辈子开的最后一枪。” “队长,不可。” “队长......” “张队,你放心,我会为你报仇的。” 下一刻,红蔷薇冷笑一声,脸上闪过一丝果决,直接扣动了扳机。 只听“咔”一声,撞针响了,并没有子弹射击出来。 她脸上愕然不可置信的同时,就见张义一个擒拿将手枪卸到了自己手里,一脚将她踹倒在地,然后冷漠地看着她道: “开始上刑吧。” 几名便衣听到这话,立刻扑上来将她制服,押解到了对面刑讯室中。 “张队,张兄这是怎么回事?”刘魁一脸惊诧和不解。 张义此刻将枪归位,卸下弹匣,从裤兜里掏出子弹一颗一颗压进弹匣,淡淡道: “她不是说自己不是间谍吗?那就演戏看看,与其费尽口舌,还不如让她自己跳出来的好。 呵呵,普通人看见手枪,第一反应是害怕恐惧,然后是好奇。 可一个受过训练的特工,尤其是处于困境中,看见它就看见了希望,所以她才会毫不犹豫地控制枪,可惜了。” “可惜什么?”刘魁一脸诧异,心说原来是计谋,狗日的刚才连自己都骗了,暗暗检讨自己刚才有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 在他看来张义在当上队长之后不仅胆子越来越大,阴谋诡计更是层出不穷,心里莫名多出一丝惧怕。 “可惜她的聪明白费了,所以说千万别耍小聪明,小聪明是救不了命的。” 听到张义不屑的语气,刘魁心里凛然,这话不会是对自己说的吧? 难道张义发现自己的小动作了? 不不不,我刘魁可是有大智慧的人,怎么可能是小聪明。 唉,不过这话像是敲打自己啊,莫非还是惦记自己的小黄鱼呢?罢了,今晚给你送点,以后别给我穿小鞋就行。 刘魁这么想着,突然就泄了心气。 ....... 潮湿阴冷的审讯室中,红蔷薇被捆绑在木架上,此刻她的伪装荡然不存,也不会有人怜惜她的楚楚可怜。 带着荆棘的铁鞭,每抽一下,都会带出一丝血肉,不一会儿她已经皮开肉绽,浑身都是血水,剧痛席卷全身然后像潮水一样涌向大脑。 “敢对我们队长动枪,打死你个贱货。” “做什么不好,非要做间谍。” “说不说。” “很好,嘴巴够硬的,换刑法,给我把她的指甲全部拔了。” ...... 不知过了多久,红蔷薇模糊的意识中突然听到开门的声音,然后是皮鞋踩着地面的声音,她努力地抬起头,强烈撑住眼皮想要睁开,可视线依旧模糊。 “队长。” “还不招供吗?女人谁不爱惜自己的美貌呢,别打了,去找点硫酸来,给她好好易易容。” 朦胧中听到这個声音,红蔷薇虽然看不见,但她知道是那个奸诈狡猾的队长张义来了。 她突然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天她挨了一巴掌,那份屈辱她发誓有一天要还回来,这是第二次,不想...... 可即便到了现在,她依旧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暴露的。 现在这个狡猾的中国特工竟然要用硫酸来对付自己,红蔷薇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她可以用美色诱人,可美色在酷刑面前一点作用都没有。 一想到自己被硫酸毁去容貌丑陋的样子,她不由自主地嘶吼起来,然后蹦出几句叽里哇啦的日语。 “我交待,我说...” “很好。”张义斜睨了一眼刘魁,然后对身后的特工做了一个记录的手势。 “姓名。” “红蔷薇” “我问的是真名,同样的话我不想再问第二遍。” “刘小玲,日本名山下凉子。” “代号,来历。” “杜...杜鹃,日本满铁机关情报科。” “哦,满铁的主要活动地在东北吧,说说你是怎么到的金陵,又为什么故意接近李柏林...” “我是在满洲出生的,我的母亲是中国人,父亲...父亲是日本满铁机关的情报人员...” 随着红蔷薇的讲述,她的人生履历逐渐清晰起来。 日本间谍的父亲培养她进入间谍机关,奉命去沪海执行任务后,再次被派遣到金陵潜伏。 此次被上级突然唤醒后让其听从老鹰的指示行动,具体老鹰是谁,她也不知道。 “刘魁带人去她家里,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能找到的东西全部给我带回来。” “是。”看着娇滴滴的美艳舞女确认为日本间谍,刘魁已经冷汗淋漓了,这个时候听到命令,连忙挺身恭敬应答。 “继续说,除了李柏林,伱还接触过监狱的哪些人?又是谁将李柏林介绍给你的?” “是徐胜,金陵第一监狱的副典狱长,小竹负责收买其他的人,好色之徒由我来对付...” “小竹是谁?全名。” “松下小竹,他是我和老鹰之间的联络人。” “很好,再说说你和松下小竹在哪里见过面,通过什么方式传递情报的?” “舞厅...他邀请我跳舞的时候将情报传递给我。” 张义眯了眯眼睛,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有句话叫灯下黑。 舞厅这种地方人来人往,灯光黑暗,如果不是特意关注,很少有人去注意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跳舞的是谁,再者红蔷薇作为头牌,每天邀请她跳舞的人数不过来,松下小竹完全可以安全交换情报。 张义还想再问,就见行动科副科长王新亨风风火火走了进来。 后面还跟着睡眼惺忪顶着鸡窝头的杨文轩,此刻面色苍白满头大汗。 幸亏半夜醒来让自家婆娘给自己倒水,听她迷迷糊糊说什么特务处打来几个电话。 问具体什么情况她又说不上来,狠狠臭骂了一顿自家婆娘,杨文轩骑着自行车就赶来了,路上黑灯瞎火的撞到树上也顾不上叫疼。 到了门口遇到王新亨,又被狠狠训斥了一番,关键他到了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听王新亨问:“怎么样?交代了吗?” 张义挺身敬礼,然后将审讯记录递了过去,道: “和我们猜想的基本一致,目前进入我们视线的有李柏林,地方法院的督察长。 徐胜,监狱的副典狱长。 另外还有一个叫松下小竹的日本间谍。” 王新亨赞赏地看了一眼张义,慎重地浏览了一遍审讯记录,然后道: “处座已经醒了,正在等我们汇报呢,情报科的王新年这厮应该是从冯四海那里取得了突破,已经抢先一步汇报了,幸亏你这边动作够快。” 他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会,突然说道: “现在你马上和我去面见处座,汇报案情。” “我?”张义一脸哑然,觐见戴春风他还从没有想过,也没有做好准备,这个名字听见都让人恐惧。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王新亨,又看向杨文轩。 杨文轩瞥了一眼被折磨的看不出人形的女嫌疑人,实在搞不懂自己就是喝醉睡了一觉,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呢。 还有那什么李柏林、徐胜、松下的,现在又要去觐见尊敬的戴老板,这可是他做梦都想要的机会啊。 立刻眼巴巴地望着王新亨。 只见王新亨对他冷哼一声,道: “你就别去了,丢人现眼的玩意,既然酒醒了就将那叫什么徐胜的马上给我抓起来,另外继续审讯,最好是画出松下的画像,全城通缉。” “是。” 不待张义这边思考,王新亨已经说道:“马上走。” 张义只好委屈歉意地看了一眼杨文轩。 杨文轩唉声叹气,暗骂自己喝酒误事,多好的机会啊,张义这小子要是入了老板的法眼,恐怕要一飞冲天了吧。 ........ 030、汇报(求追读求月票) 戴老板的母亲和夫人虽然住在鸡鹅巷,但他本人却是在洪公祠1号办公和起居。 除了偶尔来鸡鹅巷向母亲请安外,从不到鸡鹅巷。 而像张义这样的新人和小特务,根本没有资格去1号。 前文交代过,特务处有严格规定,所有外勤前来办事只准在鸡鹅巷等候,通讯地址也只能用鸡鹅巷53号或者程阁老巷33号,然后再转交。 违纪者将受到严厉制裁。 此刻黑夜中,坐在王新亨的车上,一向冷静的张义也不由忐忑起来。 看着一旁闭目养神的王新亨,张义调节自己的心情,问: “科长,不知其他两个组的进展如何?” “已经绘制出了舞厅那名男子的画像,可惜人死了。”王新亨淡淡道。 “死了?” 张义哑然。 就听王新亨继续说道: “应该是你们刚离开不久,两名杀手再次进入金陵饭店,和酒店的保安起了冲突,打死保安七人,一名有伤的杀手在逃跑过程中被击毙,还有一人在逃。” “最后确认死去的那名杀手正是出现在舞厅中的黑衣礼帽男子。” 张义顿时冷汗淋漓,想不到日本间谍这么凶残嚣张,这两人肯定是奔着灭口红蔷薇去的,要是自己再晚一点,说不定就会遭遇一场恶战,到时候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 “年轻人你的运气很好。”王新亨呵呵一笑,又道: “快到了,你想一下,好好组织一下语言,情报科已经抢先了,可不能再丢人。” “是。”张义毅然应答一句,听到情报科,突然说道: “有件事情属下想和科长汇报一下。” “你说。” “科长,几天前我和杨组长、刘魁去大世界,见到情报科的王新年、电讯科的赵友新、机要科的管理员刘丽莎几人在一起,当时陪在王新年身边的正是红蔷薇这个日本间谍。” “王新年组长当时为了羞辱我们,嘲笑我们没有拿下冯四海,后来还是杨组长谨慎,及时打断了王新年的话,不然...不过...就是不知道王组长有没有泄露其他情报出去...” “我知道了。”王新亨嘴角勾了勾,语气虽然平淡,但眼中却是闪烁着狠厉。 ....... 转眼之间汽车就到了洪公祠一号,门口查看证件后顺利通过。 汽车到了一处小楼前,这次不但查验证件,还搜身缴枪,最后被带进一个放着沙发茶几的等待室。 片刻后,一名穿着中校军装别着手枪的精干男子走了进来,他目光从张义身上一闪而过,笑着对王新亨说道:“王副科长,这边请。” “辛苦贾副官了。” 王新亨对此人拱拱手,显得极为客气。 贾副官只是点点头,率先在前面带路,上了二楼,进入一处昏暗的办公室。 张义小心眯眼查看,只见王新年恭敬的站在一边,旁边还有四個陌生男子。 另一边站着的却是行动科何科长。 跟随王新亨站在何科长身后,张义这才看见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根本看不清楚面目和表情。 “人都到齐了吗?” 高大的阴影低沉地咕哝了一句。 下一刻响起贾副官的声音:“只剩下电讯科的魏科长还没到。” “大明啊,算了,不等他了,现在开会。”阴影轻哼了一下鼻子,挥了挥手。 “刚才电讯科说今晚侦测到可疑信号,情报科又说小野昭到了金陵,人呢? 行动科呢?王新亨,你不是跑回去一趟吗?现在说说吧。”戴春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满和质疑。 就见王新亨低声对何科长说了句什么,然后上前一步道: “处座,行动科已经取得突飞进展,不过...不过属下请求单独汇报。” “哼。”戴春风嗤笑一笑,哑然失笑道: “单独汇报?怎么怕别人抢功还是情报泄露?莫非这里的人还有不能相信的?” 说着他突然瞥了一眼张义,冷不防插入了一句:“你带来的这个人又是谁?” 王新亨没有说话,戴春风似乎也就问了一句,对张义丝毫不感兴趣,他沉吟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独自走进了里面的隔间。 贾副官的声音再次响起,“王副科长这边请。” ....... 王新亨一走,剩下的几人似乎都出了一口长气,低声说起话来。 行动科的科长何志远靠近张义问:“出了什么事情。” 张义刚想汇报,就听王新年不屑道: “老板都说团体如家庭,兄弟即手足,何科长,王副科长这是不信任我们这些人啊。” 他这话引起其他几人的共鸣,一人说道: “老何,伱可小心了,我可是听说你们行动科现在是老王当家。” 另一人附和道:“包科长说的对,老何你可不能沉迷于养生,行动科的家可要看好了。” 何志远听着这些挑拨离间的话,冷哼一声,淡漠道: “这就不劳各位操心了。” 几人讨了个没趣,又问王新年, “王组长你可是我们特务处的后起之秀,听说已经被老板列入下个月的洪公祠1号高级培训班了,可喜可贺啊,老包,你可要小心头上的帽子。” 包科长冷哼一声,刚想反驳,突然听到脚步声,几人齐齐噤声。 下一刻就听贾副官的声音响起, “王新年、赵友新留下,其他人都先回去。” “贾副官,我也回去?”有人问了一句。 “老板的命令就是这么说的。”贾副官回了一句,然后转身走了。 众人摸不着头脑的同时也松了口气,迅速退出办公室。 张义暗中松了口气,这样最好,戴春风留下王赵二人,肯定是王新亨打了小报告了。 张义一想到王新年得知红蔷薇是日本间谍时候的精彩表情,内心顿时愉悦起来。 这边张义正思索呢,就见何志远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小兄弟,老弟,你是叫张义对吧,我记得你,呵呵,不想才立新功,今晚又有收获,好啊,一腔热血,尽忠职守,行动科就需要你这样的年轻人。” 张义心底愕然。 心说何科长您这年纪可以做我大叔了,还老弟,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不会刚才被那些挑拨离间的话说动了,现在对王副科长有了想法?您不是修身养性吗? 心底这么想着,表面上张义却丝毫不敢含糊。 连忙“啪”挺身敬了个礼,道:“科长。” 何志远哈哈一笑,摆手道: “不用这么客气,你是坐老王的车来的吧,坐我车回去吧,正好我也想听听今晚发生了什么。” 这才是你的目的吧,张义心里想着,恭敬道:“是。” ....... (下雪的夜晚,键盘格外冰凉,冷风吹过脸庞,我很迷茫,多希望有个读者大佬看穿我的逞强,用月票打赏让我走进她的心房。) 031、松下小竹(求追读求月票) 回到特务处,看着何志远的轿车离去,张义长长舒了口气。 和一个老奸巨猾老谋深算的老特务聊天小心翼翼不说,实在是耗费心神啊。 特务工作掌握特殊中的特殊,秘密中的秘密,没有深藏不露的城府,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机灵是干不好的。 干这项工作,最最难的,就是甄别情报的用处,能够根据亲疏远近的尺度,恰如其分地递送,否则,不要说干不长,丢乌纱帽、掉脑袋都有可能。 他心说您老人家不去研究养生,干嘛过问这些俗事呢?交给我们年轻人不好吗? 到了审讯室,就见杨文轩端着一杯浓茶正喝的有滋有味,旁边有一位画师正听红蔷薇描述画像呢。 看见张义,杨文轩忽地起来,眼中带着希冀的光泽,然后诧异问: “这么快就回来了?处座都说什么了?” 这么说着,眼神炯炯有神盯住了张义,似乎接下来有什么秘闻一样。 “根本就没有召见,处座高高在上,眼睛哪能看得见我们这些小人物。”张义耸了耸肩,假装遗憾的样子,将事情说了一遍。 杨文轩眉毛挑了挑,呵呵一笑,安慰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这有啥,下次还有机会嘛。” 这么说着,杨文轩却是长出了口气,又欣喜道: “看来王科长这是向老板告状了啊,呵呵,处座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看王新年这回怎么脱身。” 张义问:“不知会怎么处理?” 杨文轩摇了摇头,道:“谁知道呢。” ...... 张义在办公室拼凑了几张椅子,一觉睡到了中午,浑身酸痛。 刚想洗漱了去找点吃的,就听刘魁进来眉飞色舞道:“好消息啊,队长。” 看这厮顶着黑眼圈却是精神抖擞,不用说肯定是抄家有了收获,随口问道: “什么好消息?” 刘魁笑道:“刚议论呢,王新年和赵友新被关了禁闭,哦,对了,还有机要科的管理员刘丽莎直接被卫兵抓走了,嘿嘿。” 张义不想戴老板的动作这么快,刚想再问上几句,就见几位穿着军服的军官走了进来。 亮明证件,原来是党政科的,全称党政情报科,专门调查红党和内部的机构,他们是专门来提审红蔷薇的。 张义心知肯定和王新年关禁闭有关,虽说情报科也有军运科股、策反股、谍参股,但总不能自己人查自己人吧。 完成交接,张义看着刘魁问: “组长呢?还有你抄家收获如何?” “出去抓人了呗。”刘魁摇了摇头,懊恼地说道: “别说了,我以为红蔷薇号称头牌,家里有不少钱呢,谁知道除了衣服鞋子就是化妆品香水坤包,有价值的东西一样都没有。” “情报呢?” “就一个笔记本还有些价值,另外在厕所的天花板上找到一把手枪,其他就没了。” “李柏林呢?”张义心说这家伙最起码是个督察长,总该有点油水吧。 “别提了,这厮比红蔷薇还穷,好色之徒一個,经常出入烟花场所,还有个经常泡在赌场的儿子,家里哪有什么存款。” 张义斜睨了刘魁一眼,对他这个“摸金校尉”说的话一点都不信,即便两人家里的油水不多,百八十块大洋总有吧。 不用说肯定被刘魁这厮私吞了。 还不待他细问,办公室中的电话嘶鸣起来。 刘魁拿起电话说了几句,振奋道: “组长在抓捕徐胜的时候,有人看见了松下小竹的身影,让我们立刻前去支援。” “松下小竹。” 听到这个名字,张义也是浑身一震,此人是老鹰小野昭和红蔷薇之间的联系人,只要抓到他,说不定就能摸到老鹰的马脚。 “出发!”张义挥挥手,让刘魁集结队员。 ....... 城南的一处民宅外,松下小竹此刻已经乔装成了黄包车车夫。 他一米六的身高,身体匀称,此刻穿着一件汗巾,脏兮兮的脸上满是汗水,警惕地看了一眼周围,上前敲了敲门。 三长一短的敲门声过后,大门开了一道缝隙,松下小竹一个闪身走了进去。 开门的正是小野昭,他警惕地望了一眼门外,疑惑地看了一眼松下小竹,将他带进屋内,才厉声质问道: “八嘎,谁让你来这里的?” “前辈,出事了,我收买的目标徐胜刚才被抓了,鲁一城和牛阿孝肯定也跑不了,如今已经在通缉我了,肯定是杜鹃叛变了,现在我们怎么办?” 看着一脸焦急的松下,小野昭挥了挥手让他冷静,然后点上一根烟,开始了思考。 从昨晚刺杀失败后,他早就想到事情会到这一步,但中国特工的反应之快还是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小野昭从接到命令开始就化妆成商人潜伏入了上海,经过对搜集到的情报分析后,将自己的临时机关设立在了镇江。 他从天津华北驻屯军借调来一名会说中文的军医,然后又招聘了两名护士,开设了一家诊所作为临时指挥室掩人耳目,一边搜集情报,一边考虑潜入金陵。 从小野昭搜集到的情报来看,金陵第一监狱戒备森严,24小时有人看守。 而且监区分为两种管理等级,松本二郎被关押在重犯区,外墙高达三米,出入只有一条通道,想要强攻肯定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才想到了里应外合之计。 眼看狱警牛阿孝、副监狱长徐胜、狱政官鲁一城纷纷下水,只要搞定李柏林,伪造一张无罪释放的文件在几个内鬼的配合下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将人犯转移出来,却不想...... 眼看自己精心策划的计划失败,小野昭实在是不甘心,如果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还不知道怎么被人嘲笑呢。 可现在他的人手一死一逃,借用其他情报机关的人手又被逮捕,只能向上级汇报,等待指示。 可一旦发报,万一被中国特务处监测到,自己的位置也就暴露了。 还有面前的这个松下小竹,此人既然已经被通缉,万一被捕...... 这么想着小野昭突然和煦一笑,拍了拍松下小竹的肩膀,从兜里摸出几张钞票道: “辛苦了松下,既然暴露了就先撤退出去,先到镇江,等候我的号召。” “是。” 松下小竹立刻立正恭敬地鞠躬应答一句,抬起头刚想问:“前辈您呢?” 不想迎接他的却是一把利刃,以及一张冷漠残忍的面孔。 尖刀刺入松下的心脏,微微一挑,快的他根本来不及发出声音,就失去了反应,瞪大的眼睛中只留下一丝不解和愕然。 小野昭扶着他缓缓倒地,然后拔出尖刀,从裤兜里面掏出一块丝巾,缓缓擦拭了刀身,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怒哀乐,似乎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 ....... 032、排查(求追读求月票) 张义这边。 杨文轩带着胡宁通的二队和张义的一队。 三四十号人在上百名巡警的协助下砸门捣户花费了几个小时,依然没有发现松下小竹的踪迹,似乎此人人间蒸发了一样。 接近六点,才有巡警报告说在一条偏僻的巷子里发现了一名黄包车车夫的尸体。 车辆和衣服却不见了。 “这厮一定是乔装打扮成了黄包车车夫,立刻将松下小竹的画像下发各大车行,发动所有车夫辨认检举。” 但几个小时下来,依旧没有丝毫线索。 这个时候大家已经精疲力尽,没了刚开始的心气,特务处的人还好,一众巡警已经三五一群坐在地上抽烟纳凉了。 杨文轩眉头紧皱,却没有丝毫主意,目光从胡宁通身上掠过,问张义: “你有什么想法?” 张义总觉得有什么线索被忽略掉了,想了想道: “不是说电讯科侦测到了可疑信号吗? 会不会就是老鹰小野昭所用的电台,即便不能确定具体的范围,但大致的方位他们应该可以画出来。” “松下小竹既然暴露身份,要么躲藏起来,要么找自己的上级老鹰小野昭汇报情况,仓皇之下他肯定是去找老鹰,我们画出松下逃窜的方位...” “两個位置有重合的地方,说不定就是老鹰的藏身之地。” 杨文轩眼前一亮,但找电讯科协助这样的事只能汇报给科里,他一个新晋的组长还没有人脉和资格让那帮大爷买面子。 “好,今天就这样,留一部人继续设卡拦截排查,其他人都去吃饭,我现在就去找科长汇报。” ....... 一个小时后,在行动科王副科长的协调下,电讯科的两台最新无线电侦测车开了过来。 带班的是一个叫王大勇的年轻少校。 电讯科侦测股股长。 听说此人毕业于上海无线电管理学校,是电讯科科长魏大明的学生,同是戴老板老家江山人,年仅24岁的少校,可谓春风得意。 此人长得白白净净,穿着军服,未戴帽子,头发打理的油光蹭亮。 名字虽然叫大勇,但没有一点男人的勇敢阳刚之气,手里拿着一块丝绢手帕,不时擦下鼻子。 此时一副清高的模样,只是打了声招呼,就转身钻进了车上。 就这样,无线电侦查车围着划定的大概范围在前面缓缓走,张义杨文轩等人在后边的汽车上等着消息随时准备行动。 “组长,你说日本间谍今晚会发报吗?”刘魁在副驾驶上打着哈欠,又不屑道: “电讯科也是,怎么派这么一个人过来,既然是关系户,也不知道有没有真才实学,像个娘们一样,派头比谁都大。” “噤声。”杨文轩呵斥了一声,警惕地看了四周一眼,说道: “真才实学的我不知道,我也不懂无线电技术,不过此人年纪轻轻却是个会拍须溜马的。” 见几人好奇看来,杨文轩也不卖关子,娓娓道来。 原来王大勇这厮自从加入特务处,一向以老板家乡人自居,为了引起戴老板的注意,佯装自己也有鼻炎,每每说话都要鼻孔哼上一声,时不时拿出手帕擦下鼻子。 却不想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 戴老板黑脸细长,平时被同僚戏称马脸,再加上他有鼻炎,说话就像马哼一样。 戴老板表面上不以为耻反为荣,大言惶惶,说马脸是官脸,自己必然步步高升。 果然戴春风当了处长之后威严更甚,同僚再不敢当面开玩笑,现在被一个后辈模仿,自然戳到了他的痛处,于是找了个理由将王大勇贬斥到了外地。 但此人也是手段的,自知闯祸后,直接找到了戴春风的老母亲,又是下跪又是磕头,老母亲发话,迫于无奈,戴老板也只好收回成命。 几年过去,不想王大勇竟然混出头了。 “还真是....”听杨文轩将王大勇的故事道出,几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语,但又不得不承认此人也算一号人物。 就在这时,突然就见前面的无线电侦测车停了下来,从上面下来一个穿少尉军装的女特务,说道: “我们股长让你们到前面说话。”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是不是日谍发报了?” 杨文轩自语了一句,带着张义几人下车凑到了前面,人家架子大,可技术掌握在人家手里有什么办法。 果然,到了前面车门口,就见王大勇带着耳机,一边操作着一台精密仪器,一边在地图上用标尺做标记。 他头也不抬地说道: “刚才监测到两个陌生信号,不过一个只持续了几分钟就消失了,一个却是不停变化位置。” “两个信号?”杨文轩先是诧异,又问道: “能否确定是不是之前出现过的?” “这我哪里知道。”王大勇不屑地哼了一声, “之前的信号是赵友新组长侦测到的,他现在还在禁闭室呢,你们可以找他问啊。” 眼见此人一副不合作的态度,杨文轩恨不得一拳打上去,不过此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咬牙问道: “新出现的信号能否画出大概范围?” “地图上,你们自己看。”王大勇将桌上的地图递了过来,一脸的不耐烦。 杨文轩耐着性子接过地图,来到车头前,在手电筒的照射下细细查看。 却发现王大勇画出来的范围只比他们之前划定的搜查范围小了一圈,根本没有精确的定位,也不知是技术如此还是这厮的能力问题。 几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想要靠无线电确定位置的想法落空了。 “艹,狗仗人势,贼不是东西了,东施效颦的玩意,组长,一定要狠狠告这厮一状。”刘魁已经开骂了。 杨文轩也是被气的说不上出话来,特务处的人本就仗着戴老板撑腰气势蛮横、恶毒悍狠,更不要说戴老板的家乡人了。 即便要告状也不是这个时候,现在要是让日本间谍从包围圈中跑了,他第一个难辞其咎。 张义叹了口气,主意是他出的,想不到却是这么个结果,微微气馁,又迅速开动大脑,思索计谋。 片刻后说道:“组长,这两个出现的电台信号,发报时间短不说,又不断的变换位置,为的就是迷惑我们。 不如这样,我们将这块区域划分成不同的片区,然后让兄弟们在区域内蹲守,然后我们开始轮流停电,发报人为了发报,肯定会冒险转移电台,只要他出来,肯定会被蹲守的兄弟们发现....” 张义这话一出,杨文轩眼前一亮,微微颔首,虽然是个笨办法,但也不失为好办法。 不想只听一直沉默不语的二队胡宁通道: “不见得吧,万一日本间谍用的是干电池或者手摇发电机呢?” “对啊,万一敌人不出门怎么办?”刘魁郁闷道。 杨文轩诧异地看了一眼胡宁通,却不想他竟然懂无线电知识,他虽然通晓摩斯密码,会收发电报,但对原理就不了解了。 张义却是微微一笑,笃定似的道:“他想要发报肯定会出门的。” “为何?”几人诧异道。 “老鹰是什么人?这里是什么区域?”张义微微一笑,反问一句,继续道: “老鹰的任务基本失败,他肯定要向上级汇报等待指示。 今天出现的信号已经说明了一切,可是他要汇报,向哪里汇报? 上海或者说华北,那他用的肯定是15瓦能够覆盖600公里以上的电台,他必然用的是照明电。” “手摇发电机是可以用,但老鹰的手下如今死的死,暴露的暴露,他已经成了惊弓之鸟,怎么可能冒着风险使用手摇发电机,那玩意动静噪音大,被人听见他肯定暴露。” 一般来说2瓦以下的电台会用军用干电池,15瓦以上的用手摇发电机或者脚踏发电机。 但发电机十几公斤重,开始发电时,摇把会变的沉重,一个人发报,一个人摇把发电,十几分钟非累的满头大汗不说。 而谍报人员基本使用的都是秘密电台,又隐藏在居民区,无论从携带、运输、隐蔽、使用来说都不可能使用大功率的电台。 一般谍报人员使用的基本不会超过15瓦,15即为发射功率15瓦特,放在一般家里,就是一盏15瓦的灯泡,不容易暴露。 “哈哈哈,原来如此!” 杨文轩得意一笑,赞赏地拍了拍张义的肩膀,斜睨了一眼胡宁通,冷哼一声,主意没有一个,就知道添堵,一知半解还敢出来卖弄? 早晚找个理由将你踢出去。 胡宁通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张义,也是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唯有刘魁,看着张义,又看看杨文轩,一脸佩服道:“张队长果然博闻强识,嘿嘿,组长,日本人这次肯定逃不掉了。” “当然,管他什么老鹰凤凰,这次也要让他变成一只拔毛的鸡。”杨文轩冷笑一声,道: “我现在就给科长打电话调派人手。” ...... (感谢大家的月票推荐票支持,鞠躬!晚上要加班,一次性发了,存稿没了……痛苦) 033、枪声(求追读求月票) 半个小时后。 电讯科的侦测车撤走了。 但行动科4个组80多号人全部到位,将这块存在可疑电台信号的区域划分成了8块。 16个小区块。 每個小区块一个行动小队,20人。 所有人便衣侦查,化明为暗,化妆为黄包车夫、乞丐、醉汉、拾荒者等游荡埋伏在区域内。 外围有宪兵设卡拦截、警察检查证件,天罗地网已经布下,就等鱼儿上钩了。 ...... 福安药房店铺拐角处出现了一个乞丐,他穿着一件破旧的衣服,补丁累累,上面还沾满泥土,蓬头垢面,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油腻味道。 他的样貌有些看不真切,但那双空洞的眼睛似乎反映出他对生活的失望,他的手中拿着一个破烂的帽子,向着过往的行人乞求施舍。 但这个点的行人都是步履匆匆,哪会搭理一个小乞丐的乞求。 几分钟过去,乞丐没有任何收获,他无望的靠在柱墙上,双目透出无尽的疲惫。 这名乞丐就是张义。 他用一块钱买来了这身衣服,嗯,破帽,还有一根脏兮兮的竹竿,也不知道是不是打狗棒。 那名乞丐欢天喜地地走了,张义顺利接管了他的地盘。 此刻他挠了挠头发和衣领处,感觉乞丐的虱子已经攀爬到了自己身上,在这个新主人身上胡吃海喝起来。 张义无奈,索性闭上眼睛,开始了今天的情报接收。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红蔷薇,获得相关情报---日本满铁机关情报科的秀美菊三今天到过她的家里,并销毁了和她联系的死信箱。】 【2、您今天见过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一处党务调查处特务刘不同,获得相关情报---刘不同因为你的缘故遭到徐增恩训斥,发誓要对你展开报复。】 【3、您今天见过何志远,获得相关情报---何志远今天收到胡宁通一副唐伯虎字画,经鉴定为伪作。】 【4、您今天见过黄包车夫刘小安的尸体,获得相关情报---刘小安下午五时被松下小竹杀死,并窃取了他的衣服和车,松下小竹已于两个小时前死亡。】 【5、您今天见过王大勇,获得相关情报----王大勇今晚和办公室秘书吴小蝶去了海尔斯酒店。】 【6、您今天见过乞丐杨小二,获得相关情报----杨小二在刘家小面捡到一个钱包,被店主没收并暴打一顿。】 张义抓起一个虱子,狠狠地碾死,嘎嘣脆。 他皱着眉头浏览了一遍今天的情报,没有一点价值。 日本满铁机关情报科的秀美菊三去过红蔷薇家里,肯定是趁着没人的时候,刘魁这厮也没有留人看守,守株待兔,至于和红蔷薇联系的死信箱也不知在何地,想要找到此人的下落除非寻找到目击者。 第二条,刘不同对他展开报复确实是个不小的麻烦,看来以后出门要多带几个人了。 再看第三条,松下小竹竟然已经死了?想必是老鹰小野昭下的手,此人如此凶残,想必已经成了惊弓之鸟。 其他暂时无用的消息,张义直接忽略过去,他刚想起身活动一下,就听见旁边响起了脚步声。 心下一凛,连忙假寐起来。 视线中出现了两个穿着补丁衣服的乞丐,人手拿着一根竹竿。 不过其中一个显然是头目,穿戴比旁边那人整齐多了,至少他脚上穿着一双完整的鞋子。 旁边那人脏兮兮的,比张义还惨,此刻一指张义,对头目说道:“老大,就是他,抢我地盘,还打我。” 头目用竹节敲了敲地面,手握成拳,一拱手,道:“贵帮头?贵字派?” 张义一看就知道这是盘道了,他在上海的时候也见过帮派分子,但人家盘道的套话还真不知道。 谁知道是什么帮派船只旗号,几只太平啊。 要不是怕此刻起了冲突,万一惊动了日本间谍,他早就将这两人打趴下来了。 想让这二人早点滚蛋,张义随口道:“起点帮、码字派。” “码字派?混码头的?” 头目明显一愣,这帮派他根本没有听说过,不过看张义是个有靠山的,态度缓和了几分,冷哼一声道: “本帮的地暂且借你一晚,明天一早给我滚蛋,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着就带着小乞丐离开了。 张义愣了愣,就见远处忽然一黑,点点亮光都不见了,心知是特务开始分区停电了,连忙打起精神。 停电是分成几个区域分段停的,5分钟一个间隙,就是逼着发报的人为了发报冒险转移电台。 今天出现的两个可疑电台信号都发过报,按照正常流程,他们一定要收抄回电的。 现在赌的就是看谁先耐不住性子。 ...... 时间一分分过去,到了凌晨三点钟,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枪声。 “砰” 然后是呵斥声,急促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的嘹亮。 张义立刻拔出上膛的手枪,将破烂帽子一戴,冲了过去。 “砰”“砰” 又是两声枪响。 月色下,张义就见一个黑影将什么东西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然后踉跄着向前奔跑。 “砰”又是一声枪响,那人终于倒在了地上,被身后的几个便衣尾随上去控制住。 “怎么回事?” “队长,这家伙鬼鬼祟祟的...”刘魁得意洋洋开始了介绍。 原来几分钟前,刘魁正在蹲守,突然就见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提着一个箱子顺着屋檐下行走,刘魁指使便衣上去盘问检查,却不想此人直接拔枪反抗。 中了一枪之后还带着电台逃跑,最后无奈丢弃电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又中了一枪。 张义挥了挥手,一个特务打开手电筒。 只见被抓的此人四十上下,一副商人的打扮,面相普通,此刻腿上中了一枪,背上中了一枪,虽然额头已经冒汗,可却神情坚毅,咬着牙一声不吭。 “队长,此人肯定就是日谍老鹰小野昭。”刘魁信誓旦旦道。 张义皱了皱眉头,问:“电台呢?” 一名便衣将一个手提箱拿过来,打开后里面果然是电台,不过这电台破破烂烂的,还有铜锈... 真的是日本间谍?不会是红党吧? “搜身,看看他身上有没有证件,让附近的巡警和保长过来,找出他家的住址。” 张义刚想让人核实此人的身份,却不想远处再次传来枪声,这次动静更大。 …… 034、春风(求推荐求追读) 砰、砰、砰 先是几声枪响,然后是“轰隆”一声,似乎是手雷爆炸的声音。 随后是“哒哒哒”的德式冲锋枪,枪声、呼啸声、呵斥声、惨叫声,漫天的火光映照天际。 张义赶到的时候就见杨文轩把守的一处关口此刻已经成了断壁残垣。 黑烟滚滚,尘土弥漫。 几个便衣从残垣旁边拉出几具尸体。 前几具尸体依稀可以辨认出是宪兵、警察和便衣,但最后一具尸体在爆炸的中心,此刻已经面目全非了。 此人的身边还躺着一个损坏的电台。 杨文轩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将电台捡起,仔细打量几眼,欣喜道:“美式电台,应该是日本人的。” 接下来他一指那具已经看不出身份的尸体,环顾左右,斩钉截铁道:“此人就是日谍头目,代号老鹰的小野昭。” 张义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老鹰小野昭即便趁着这个时机突围,也不会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吧? 可看着杨文轩那兴致勃勃的劲头和一众便衣特务手舞足蹈的模样,他只好压下心中的疑惑。 这时候又听杨文轩问道:“你那边是最先响起的枪声,什么情况?” 张义将事情一说,道:“我怀疑此人是红党,不过具体的身份还要确定。” 杨文轩眼前一亮,重重点头,道: “这就对上了,我们抓捕的是日谍,不知怎么就误中了副车,日本间谍奸诈狡猾,想趁这個机会浑水摸鱼,趁机突围逃走,信赖我队员机警,勘破了敌人的阴谋,交手之下,一往无前,在付出五人牺牲的同时终将悍匪日谍一举歼灭。” 张义心里直撇嘴,心说大哥,您老人家连汇报的措辞都想好了,我还能怎么说? 于是顺着对方的口吻附和道:“此次抓捕全靠组长居中指挥统筹协调,才有今日之大胜,组长可谓居功至伟啊!” 这话说的张义自己都汗颜,那想杨文轩却是哈哈大笑,满脸的得意,一时间踌躇满志,似乎已经看到了功勋奖章。 张义小心提醒一句,“组长现在是不是先向科长汇报?” “对对对,你说的对。”杨文轩一个恍惚回过神来,抓到日谍头目这样的大功以前是他不敢想象的,想不到此刻却是手到擒来,他想了想道: “可不能忘了王副科长居中策划调度,运筹帷幄之功啊,哦,还有何科长。” “嗯,还是组长想的全面。”张义假意恭维一句,心说看来你还没有飘嘛。 人在仕途,宦海沉浮,谁也免不了升升贬贬,起起伏伏。 而民国官场上的钻营和进退,并不全然和个人的能力和报负联系在一起,更多的是关联了个人的裙带关系和厚黑经验,手下立功,大部分功劳都是领导的,这是千年来不变的潜规则。 ...... 时间过了不久,不仅王新亨来了,何志远来了,戴春风也来了。 这还是张义第一次真切看到大名鼎鼎的戴春风。 他中等身材,长方脸显得有些过长,嘴巴又大又宽厚,除了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和又粗又黑的剑眉让人望而生畏外,其他都很平常,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戴春风穿着一件卡其色短袖衬衫,胸口处别着一只钢笔,下车之后被一众大特务簇拥着上前,看旁边人一脸喜意却又小心翼翼伺候的模样,张义瞬间想起一句话。 人的地位是由身边人和气氛烘托出来的。 这就像电视剧“康熙微服私访记”,每次康熙遭遇不测,命悬一线的时候,铛铛铛先是一阵慷慨激昂的BGM,然后就是三德子法印闪亮登场,猪脚的装逼时刻就到了。 此刻的戴春风无疑是如此,被周围人一烘托,无形中多了一股杀气。 此刻已经没有张义这个小特务的立锥之地,他已经被挤出了外围。 杨文轩也只能靠在边上,在王新亨侃侃而谈的时候补充几句,但此刻他的脸上却是格外激动,似乎戴春风和他亲切交谈,是一种莫大的荣耀,心中已经升腾起了无限升官发财的希望。 听到击毙了日本间谍头目小野昭和缴获了电台的时候,人群中的戴春风黑长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兴致勃勃地拿起电台查看了片刻。 只是看到爹娘都认不出的尸体的时候,却是冷笑一声,玩味的目光锐利地盯住了王新亨。 王新亨又看向了杨文轩。 杨文轩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只觉压力大增,硬着头皮,“啪”一个敬礼,坚定道: “报告处座,卑职坚信这就是日谍小野昭的尸体,属下愿以性命担保。” “好。” 戴春风终于点了点头,对王新科叮嘱道: “马上将此案的来龙去脉详细写成报告,我亲自向委座给你们请功。” “是。”王新科连忙敬礼,脸上红光涌动,看得一旁的其他几个科长嫉妒不已。 ....... 这边的纷乱结束,刘魁那边也取得了进展。 在巡警和保长的协助下,顺利找到了男人的居所。 周立维,老周,湖北人,现年40岁,单身独居,公开身份是惠来商行的会计。 从床下搜出手榴弹、土制炸弹一颗,还有一叠皱巴巴的钞票和几枚银元。 老周虽然身中两枪被送往医院治疗还没有开口,但他红党的身份基本确凿无疑。 张义看着得意扬扬的刘魁,此时,他的心却被一种巨大的不安感所缠绕,如果老周真的是红党,那么他能抗住接下来的审讯吗? 他有种冲动,立刻将老周营救出去,但随即他否定了这个想法,任何率性而为的举动都是危险的。 不说老周不相信自己,不会配合自己的营救,一个不小心露出马脚,只会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一个个营救计划掠过张义的大脑,随即又被他否定,面上却露出几分狰狞,夸奖道: “刘队长,干的好,今晚再和兄弟们辛苦蹲守一下,说不定还有不知情况的红党凑上来呢,到时候正好守株待兔,将他们一网打尽。” “放心吧,队长,只要来了肯定跑不了。”刘魁自信一笑,又搓搓了手探寻问: “队长,不知处座今天来都说什么了?” “呵呵,当然是夸你刘魁干的好,说不定现在正给你请功呢,刘少尉说不定马上就是刘中尉了。” 张义打趣一声,然后就拍拍屁股回家了。 刘魁呵呵一笑,知道张义在打趣他。 戴老板哪知道他这号人,不过这次抓到红党一名,再怎么少尉也能变中尉了吧? …… 035、夜探(求推荐求月票) 张义到了家门口的巷子不远处,正准备从黄包车上下来,突然觉得不对劲。 因为在巷口的马路对面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巷口处还有一辆黄包车。 车夫此刻无聊地蹲在车辕上抽烟,但眼神却不时瞟向巷口和马路上。 而且轿车的车窗开着,一只手正夹着点燃的香烟。 有人在这里监视? 特务处的? 党务调查处的? 瞬间张义就想到了党务调查处的刘不同,这就开始报复自己了? 这些人是如何知道自己的住处的呢? 内奸? “继续往前走,我不说你就不要停。” 张义一边催促黄包车夫继续前行,身体往后靠了靠,手已经摸到了枪上。 黄包车通过巷口的时候,张义瞥了一眼巷口处车夫的打扮,他的穿着打扮的确很像一个车夫,可惜他那双白皙的手暴露了自己。 这人不是车夫,那就是来监视甚至是绑架自己的。 想到此处,张义心底冷笑一声,一个计划在脑海中成型。 他特意让黄包车绕了一圈,才从自家后院小心翼翼地翻了进去。 院里安安静静的,并没有特务,他松了口气的同时,悄然进入屋内,拨打了电话。 ....... 半个小时后,行动科的几辆车杀气腾腾到了张义家外面的巷子,直接将黄包车和轿车围拢了起来。 听到动静,张义才缓缓翻墙出来,看着好戏上演。 带头的是杨文轩,接到张义电话的时候他正在绞尽脑汁写报告呢,今天他立下军令状冒着杀头的风险确定了“小野昭”的身份,以此讨得戴春风的满意和欢心。 可仅仅是半個小时后,警察局就报告说今天参与巡查的一名巡警失踪了,后来在一处隐蔽的角落才找到此人的尸体,衣服什么的都不见了。 一瞬间杨文轩就想到狡猾的小野昭说不定已经借着警察的衣帽趁解除封锁后偷偷溜了。 而那名和他交手死去的人或许只是小野昭推出来的替死鬼。 越想杨文轩越觉得这个猜测成立,巨大的惶恐瞬间让杨文轩坐立不安,他感觉此刻自己屁股下就像坐着一个火药桶,而导火索却掌握在别人手里。 一旦小野昭现身,这个火药桶随时会引爆,此刻他已经想到戴春风得知这一消息时的滔天怒火和自己凄惨的下场。 这个时候听张义打电话说有人在自己巷口窥视,不知是不是林有才的同党,杨文轩立刻集合人马杀了过来。 是同党最好,正好可以立功,减轻自己的罪孽,不是也罢,正好发泄心中的苦闷。 “说吧,你们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干嘛呢?” 此刻车上两个西装革履的家伙和黄包车车夫打扮的全部被缴械按在了地上。 不过这三人都是一声不吭。 一名特务处的便衣从一个西装男身上搜出一张黑色的证件,冷笑一声道:“组长,是一处的。” “一处的?”杨文轩接过证件嗤笑一声,道: “好啊,一处的兔崽子都摸到我手下兄弟的家门口了,看来是出了家贼了。全部给我带回去,大刑伺候,审讯完了让徐增恩亲自来领人。” 将三人押解到特务处审讯室,张义根本不用审讯,一顿拳打脚踢这几人就交待的一干二净。 果然是奉刘不同的命令前来绑架张义的。 而张义的住处却是特务处总务科一名叫杨堡的手下偷偷泄密的。 此人不是一处派来的卧底也和一处有勾连,按照特务处的家法,这种人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秘密处决。 ...... 折腾了半晚上,张义回到家后却是怎么都睡不着。 他突然想到一条之前的情报---情报科的王新年已对新民药店的掌柜展开了调查。 他一直怀疑王新年监视的人是红党,那么将老周被捕的消息通报给此人,让他们想办法营救倒是一条办法。 但,万一此人不是红党呢? 即便是,万一他们不是一条线上了,此人贸然去找上级核实身份或者发报,只会暴露出更多信息。 张义想了想,决定前去侦查。 他一直都是被动的接触系统情报,如果主动去新民药房那里,会不会收到其他的情报呢? ....... 夜色迷离,今晚的月亮格外迷人。 新民药店静悄悄的,已经熄了灯。 可他对面茶楼二楼的包厢此刻依旧灯火通明。 包厢的麻将桌上此刻摆着三碗面条,两个便衣特务吃的呲溜呲溜,对面一人靠窗坐着,手里拿着一副望远镜,此刻观察了一会,见没有动静,才叹了口气,道: “你说说这些红党图什么,一天忙忙碌碌的,熬到半夜才睡,又没个一官半职的。” 一个吃面的特务嗤笑一声道:“你管他呢,我们的任务就是24小时监视他,只要他不脱离视线就好。” 另一人点了点头道:“今天他接触的那些病人都跟踪了吗?这任务量也太大了吧,我都三天没有回家了,再不回去说不定老婆都和别人跑了。” “哈哈。”另一人大笑一声,神情随即沮丧,叹息说道: “也不知道组长什么时候出来,你说这好好的怎么就关了禁闭呢。” “我倒是听说...听说啊,行动科抓了一名日本间谍,红蔷薇,听说过吧,嘿嘿,那身材身段小嘴...听说组长和此女走得近...所以你懂得...” “真的假的?” “那...”这人刚要说话,就听拿着望远镜的那人突然说道:“有人!” 吃饭的两人立刻放下碗筷,拔出手枪,警惕问:“有人和王仁民接头?” 监视的特务郁闷道:“刚才明明看到一个人影在移动,虽然看不见他,但是有影子啊。”说着还轻轻跺了下脚道: “肯定就在我们下面。” 但这话却让另外两人犯愁了,他们是警校毕业的,当初选拔的标准是高中以上文化程度而又较为聪明机警的直接进入情报队受训, 那些身体强健、学识稍差却胆大勇敢的才加入行动队。 他们虽然也经过几个月的军事化训练,会开枪打枪, 但基本学习的还是情报的搜集、编审、研判、分类以及秘密机关的布置、联络、盯梢、脱梢以及情报网络的分布、传递情报的方法等。 要是直接和人短枪相接还真不一定是人家的对手,万一下面是个高手,下去不是送死吗? 长官在的时候还可以表现一下,现在何必呢? 几人对视一眼,都有些踌躇,一来怕受伤,二则怕惊动了下面的人再引起王仁民的怀疑就不好了。 小头目找了个理由道:“我们的任务就是王仁民,只要他不脱离我们的视线就好,万一此人要上去接头,那...那只能汇报给科里面了。” “对对对。”剩下的两人齐齐点头。 找到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后自己都觉得心里舒服了一点,彼此有了这么一个小秘密,感觉关系也近了一些,见那个黑影没了动静,又埋头吃起面条来。 张义自然不知道自己的探访惊动了情报科的三个小特务,但他看了一眼头上的茶楼,尤其是两间亮着灯的包厢,无疑是最好的监视视角。 他本想以刘不同的名义给几人写一份书信来点刺激,但想想了又打消了主意,要写也要等确定了药店掌柜的身份通知对方转移了才行。 到时候让王新年的人和一处的刘不同干起来,他才好浑水摸鱼。 张义勘察完新民药店后就直接离去了,他刚走,黑暗处突然现出一个黑影。 此人正是一处的特务刘不同,刚才张义和特务处的人抓了他的手下,刘不同却逃过一劫,本想趁着张义睡熟后实施报复,却不想张义竟然乔装打扮后出门了。 这个发现让刘不同惊喜万分,他对张义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小心翼翼尾随到了此处,刘不同可谓绞尽脑汁费尽心思,此刻虽然已经累的满头大汗,脸上却神采飞扬。 他冷笑一声,喃喃自语:“红党?” 月色下,那张疲倦苍白的脸格外的狰狞阴森...... 036、行动(求推荐求月票) 一夜无话。 第二天张义来到特务处的时候就听闻了一个坏消息。 昨晚抓捕的红党嫌疑人老周在医院手术取出子弹后,清醒过来竟然选择了咬舌自尽。 咬舌自尽在古代或许可以,因为止不住血,最终会失血而亡,但现在西医发达,即使咬断了也可以抢救。 再者如果不能齐根而断,舌头上只是毛细血管,流血也不会多。 幸亏看守的特务发现的及时,此刻已经在抢救了。 只见杨文轩拿着电话,阴沉着脸道: “全力抢救他,金陵的医生不行,就找上海的,洋人也行,总之一句话,要保证人活着,舌头没有了可以,他还有手,能写字就行。” 张义听着这冷血的话,想的却是一个人得多有勇气和毅力才会为了保守秘密这样摧残自己,他心里由衷的向老周致敬。 看杨文轩阴晴不定,张义也懒得触霉头,借着尿遁出了办公室,就见刘魁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吃着茶叶蛋。 “队长,今晚一起聚聚?” “哦,有什么好事吗?”张义明知故问。 “嘿,这不是队长主持队务以来带着兄弟们屡立新功,手下的弟兄们就想请队长吃个饭好好感谢一下。” “应该是我请你们才对。”张义点了点头。 按理说他当了队长就应该请的,不过当时和杨文轩一起请的,接着事情又多,手下的二十個兄弟认识是认识,有些人却叫不出名字,更别说了解了。 特务处虽然讲究职务服从,但任何单位,论资排辈和站队都在所难免,他初来乍到,现在确实要理顺这些关系。 今晚上肯定不行,张义沉吟道:“明晚吧,先定明晚,如果科里没有安排,我们就找个地方好好聚聚。” 看着刘魁点头离去,张义想了想,转身去人事科借出了自己队员的档案。 档案是快速了解一个人的最好方式。 自己初来乍到,虽然带着手下人立了不少功劳,但是想让组员信服你,除了立功外,还要对这些人做到奖惩分明,恩威并用,当然了,特别不听话的,那只能借用纪律和手段了。 一早上都在档案室度过,再回到办公室就听到几个消息。 第一,那位红党老周的舌头已经接了回来,杨文轩已经在医院开始了询问。 第二,王新年和赵友新已经被放出来了,至于机要科那位女科员直接被下令再关一年禁闭。 张义瞬间有了一种时不我待的感觉。 ....... 在煎熬中度过了一下午,到了下值时间,张义立刻返回了家。 看着夜幕降临,他泡上一壶好茶,等着情报的刷新。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昨天去过和平巷,获得相关情报---老鹰小野昭昨晚杀死了巡警孙二,他已乘坐下午的火车到达上海。】 【2、您昨天见过日本特工山田的尸体,获得相关情报---山田在长安路22号的安全屋藏有汽车一辆、枪支弹药若干。】 【3、您昨天抓捕了刘不同的手下,获得相关情报---刘不同昨晚躲在林有才家里,并且秘密跟踪了你,明天下午刘不同将陪红党叛徒王秀琴去中央商场逛街。】 【4、您昨天去过新民药店,获得相关情报---药店掌柜王仁民红党身份已暴露,现处于特务处情报科秘密监视中。】 第一条消息张义只能感叹小野昭老奸巨猾,果然逃了出去,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和此人交手,下一次一定要手刃此寮。 看到第二条消息,张义感叹日本间谍经费的富裕和准备充分,此人竟然连安全屋都准备了,不过现在只好便宜自己了。 第三条情报,张义看到的瞬间不由呼吸急促,难以抑制内心的恐惧。 他开始检讨自己的轻率和大意,刘不同虽然带着一群乌合之众,但此人不愧是老牌特务,奸诈狡猾,手段老练,非一般人可比。 此人既然跟踪自己去了新民药店,说不定已经对自己的身份开始了怀疑。 他自己想着做黄雀,却成了别人眼中的螳螂。 张义眼中闪过一丝杀机,这个刘不同不能留了。 浏览完情报,张义只觉得身上出了一身冷汗,烦闷的夏日夜晚,树干上的知了半夜还在反复聒噪着,更加让人心里烦躁。 张义冲了个凉,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打开所有的灯光,仔细检查了一番屋内的布置,尤其是电话和灯泡,确定没有窃听器后才舒了口气。 片刻后,张义关闭灯光,拉上厚厚的窗帘,只点起一盏油灯,开始了乔装打扮。 ....... 凌晨两点钟。 又到了夜宵时间。 三个监视王仁民的情报科特务今晚吃的饺子,饭菜刚送上来,就听见小心、富有节奏的敲门声。 几人屏住呼吸,小心拿出配枪,侧耳听了一会,确定是自己人后纷纷松了口气。 一个特务将门打开,就见风尘仆仆的王新年一脸阴鸷地走了进来。 “组长。”三人连忙敬礼。 王新年看了桌上的饺子一眼,笑呵呵地从兜里掏出一叠钞票放在桌上,道: “辛苦几位兄弟了,这两天王仁民还正常吗?有没有特别的人和他接触?” 三人对视一眼,小头目立刻道: “没有,他接触的那些病人我们都派人跟踪了,重点对象已经上了手段,暂时没有什么发现。” “哦”,王新年闻言点了点头,翻看了监视记录几眼,又道:“有没有办法给他店里装上窃听器?” “这...此人基本不出诊,偶尔出诊店里也有两名伙计...”头目犹豫道。 “想想办法嘛,将他们引出来,装个窃听器几分钟的时间罢了。”王新年吩咐一声,接过望远镜居高临下看了看对面的药店,皱眉道: “都吃点好的,一会给我打起精神来,这个点是人最困倦的时候,红党说不定就选择这个时候前来接头。” “是。”三人凛然应答。 ....... 看着街口阴影处的一辆轿车离去,张义小心翼翼地从汽车上下来。 刚才在日本间谍山田的安全屋,不仅获得了这辆汽车,还有两把装有消音器的勃朗宁手枪,两支盒子炮,还有两颗手雷。 消音器的发明者是马克沁机枪发明者海勒姆的儿子最伟大的杰作,从1909年到1920年取得了一系列专利,在特务处张义却没有见过,或许这玩意只是应用在暗杀场合上。 紧了紧手套,将子弹上膛,张义缓缓靠近茶楼,蹑手蹑脚地上了楼梯。 刚靠近二楼,就听一名男子在前台打电话,“行了,没有两只那就送一只过来,搞快点。” 说着啪一声挂了电话。 听着那人走远,张义缓缓靠上去看了一眼,见此人进了一个包厢,心里一动,再次下楼梯躲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远远就见一辆黄包车驶了过来,车上下来一个系着白色围裙伙计模样的男子,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张义立刻一个闪身出来,低声呵斥道:“怎么这么慢?” 伙计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阴影中,似乎还特意压低了帽檐,声音沙哑,说不出的鬼祟阴森。 “...爷,是您叫的烧鹅?这好不容易才找了一辆黄包车...” “少废话,不要靠近,将食盒放下,快点滚蛋。”张义冷哼一声,从兜里摸出一块大洋弹了出去。 “叮叮叮”大洋掉在地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伙计搞不清楚状况,恐惧之下根本不敢细问,连忙捡起大洋踉跄着上了黄包车。 张义看两人远去,这才提着食盒拾级而上,到了前台,根本看不见人,张义压着嗓子喊了一声, “谁要的烧鹅?” 只见一间包厢门打开,一个穿着白衬衫挽着袖子的青年探出头来,骂骂咧咧道:“怎么磨磨唧唧的?” 等他到了近前,看送食的小厮帽檐压低似乎有些不对,下意识摸枪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见对面抬手一扬,火星一闪,“嗤”一声,男子已经倒在了地上。 张义脚步不停,到了包厢门口,侧耳一听,直接将门推开,里面的两个特务此刻正坐在桌前,看见门开抬头望过来,迎接他们的是两颗子弹。 “嗤”、“嗤” 两声轻微的动静,两人全部眉心中弹,根本来不及闪躲。 张义侧耳听了听,将食盒放下,进来检查了两人的尸体,确定两人死透后,翻看了几眼桌上的监视记录,撕下一页纸握着一个特务的手写下一行字,然后将记录和配枪、钞票全部搜集起来收入食盒中,检查了一番现场,才慢慢退出去。 到了前台,张义同样收走地上特务的配枪,想了想握着对方的手在地板上抠出一个王字,才慢慢离去。 下了茶楼,张义来到对面的新民药店前,砰砰砰敲了几下门。 过了一会才响起一个警惕的声音: “谁呀?药店都关门了。” “呵呵,是王掌柜吧,鄙人姓梅,美人鱼(梅人鱼),江湖人称江左梅郎,老家的人托我给你送点东西,放在门外了,后会有期!” 药店中,王仁民披着外套,手中拿着火钳子,一脸的警惕,这时候一个伙计也醒了,提着一把盒子炮蹑手蹑脚的靠了上来。 王仁民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缓缓靠近门口,侧耳听了一会,见那人似乎真的走远了,才对伙计打个手势,上前将门打开。 外面安安静静的,只有皎洁的月光撒着片叶光辉。 但王仁民格外警惕,探出头来观察了几秒,才小心地将地上的食盒捡起来。 大门关上,王仁民制止了伙计开灯的举动,严肃道:“点油灯。” 说着拿着食盒就往里面走。 灯光下,王仁民挥手让伙计靠远点,小心地将食盒打开,入眼的就是几把勃朗宁手枪,呼吸不由急促起来。 既有欣喜,又有未知的恐惧和后怕。 然后是一本工作笔迹,他小心翼翼地拿起,只看了几眼,王仁民头上的冷汗就下来了。 这是一份监视记录,也是自己的催命符。 他看了一眼监视记录上的时间,发现敌人三天前就开始了,更是恐慌和羞愧。 王仁民内心一阵汗颜,亏自己还一直自诩为老地下呢,敌人都摸到家门口了都不知道。 突然一张纸条引起了他的注意,拿过来一看,只见斜斜歪歪写着几个字: “周立维同志已被捕,现在金陵医院,请立即组织人手营救---阅后即焚,速速离开” 落款美人鱼。 “姓梅?姓美?美人鱼?江左梅郎?老家?” 王仁明想了想不得其解,再看食盒底下除了一叠钞票就是一只肥的流油还冒着热气的烧鹅。 他拿出烧鹅对一边的伙计道:“你拿上去叫醒小武,然后在门外挂上转让的牌子,收拾东西我们马上转移。” “老王,这是为什么?”伙计不解问。 “行了,别问了,执行命令。”老王现在也是一头雾水,但他知道店铺这里肯定不能呆了。 半个小时后,王仁民带着伙计刚出门,就听对面传来“啊”一声叫声。 “死人了...死人了...快,快叫警察。” 老王心下一惊,带着两个伙计跑的更快了。 …… 037、美人鱼(求推荐求月票) “茶楼的小厮半夜起来上厕所不小心踩中了尸体,告知老板后,由老板报的警...” “警察到达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半,他们搜查到证件确认是我们的人,立刻给处里打了电话...” “根据电讯科和电话局提供的信息,当晚两点半左右负责监视任务的几人曾经打出过一个电话,电话那头是王氏烧鹅......根据我们的核实,当晚他们确实派出一名小厮上门送餐...” “根据送餐小厮的回忆和描述,接受食盒的人隐藏在黑暗中,故意压低帽檐,看不清长相...” “如果不出意外,此人就是凶手,从现场的痕迹分析,枪手先是在前台杀死一人,然后再进入房间杀死剩下两人...从现场判断,凶手应该配备的是带有消音器的手枪,从容不迫下手...” “从开枪到结束应该不超过一分钟,此人应该受过专业训练或者是职业杀手....” “另外凶手将房间中几人的配枪和钱财洗劫一空,并带走了监视记录....” 特务处会议室中,一大早一场案情分析会正在进行。 行动科副科长王新亨、情报科副科长包鸿飞,电讯科来的是赵友新,在座的还有王新年。 几人都是面沉如水,此刻只有技术科一名上尉技术员汇报的声音。 包鸿飞打断汇报,阴沉着脸色问: “你的意思是说,凶手伪装成送食的小厮取得情报人员的信任,在瞬间将三人杀死,他们根本没有还手的时间,是这样吗?” “从现场的分析和现有证词看应该是这样。” “现场还有什么发现?”包鸿飞继续问。 “这个...”上尉偷瞥了一眼王新年,见他目不斜视,只好说道: “前台处有一位死去的兄弟在身体下留了字,似乎是个王字,具体是不是他本人的笔迹,我们还要做技术比对...” “王?” 这话一出,大家目光纷纷看向王新年,虽然现场有两個姓王的,但头一个怀疑的就是王新年,谁让死去的都是他的人呢。 “啪”一声,包鸿飞拍桌子质问王新年: “王组长说说吧,怎么回事?你的人为什么在那里?你昨晚又在哪里?” 包鸿飞心底冷笑不停,他早就对这个王新年看不顺眼了,什么事情都喜欢独断专行,从来都不找自己汇报工作,手里有什么情报都是自己捏着,从来不共享。 哼,以为靠上了科长杨荣的大树就可以将自己这个副科长不放在眼里了? 还惦记自己副科长的位置? 你算老几? 哼,老虎不发威你真当病猫拿捏? 今天就让你见识下虎威! “我的人在那里执行监视任务。”王新年阴沉着脸解释一句,又看向情报科副科长包鸿飞,道: “这件事情我已经向杨科长汇报过了。” 包鸿飞不屑一笑,继续逼问: “执行任务?哼,我问的是伱昨晚在什么地方,有没有见过他们,还有,谁可以为你证明!” “昨晚...”王新年咬了咬牙,心底愤恨到了极点,他实在想不通是谁在陷害自己。 昨晚他去的时候还好好的,他们都在吃饺子,谁曾想一觉醒来就被人包了饺子,可自己偏偏昨晚还去过那里。 自己前脚走,后脚手下就被人杀了? “问你话呢?你要是觉得不方便说,我们就换个地方说。”包鸿飞重重拍了下桌子,咄咄逼人。 “我昨晚确实见过他们,当时他们还好好的.... 然后我就回家睡觉了,我老婆可以为我作证。”王新年被逼无奈,只好实话实说。 因为他清楚如果他现在撒谎,万一被查出来,到时候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哼,你承认就好。”包鸿飞冷笑一声,突然喊了一声“卫兵”,门外进来两个全副武装的卫兵,面无表情。 “你先交出配枪吧,然后去禁闭室,将昨晚的经过一字不漏的写出来。”包鸿飞目光阴冷地盯着王新年道。 王新年感到巨大的憋屈,他知道是有人在陷害自己,可现在... 眼见包鸿飞想置他于死地,王新年面无表情地交出配枪,咬牙道:“我要见科长。” “那是以后的事,不是现在。”包鸿飞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挥了挥手让卫兵将他押走。 ...... 办公室里面剩下四人。 看包鸿飞继续将目光转向技术科上尉,赵友新觉得有必要为自己的好基友王新年辩解几句。 他叹了口气,悠悠道:“包副科长不会真以为是王组长干的吧?” “哼”,包鸿飞不屑地瞥了一眼赵友新,冷笑道: “按常理来说自然不会是他,你说他目中无人也好,独断专行也罢,这都是他的缺点。 但如果说杀死自己的手下给红党传递情报我自己都不相信! 不过,干我们这个行当的,向来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哪怕是死了,也不一定能盖棺定论,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谁是谁呢?” 说着他瞥了一眼冷眼旁观事不关己的王新亨,道: “你说呢老王,你们行动科不是就有个什么渔夫吗?他暴露前谁又知道他是人是鬼呢?” 看到战火烧到了自己这里,王新亨不悦地皱了皱眉, “包副科长,现在谈的是情报科的事,你还是想想一会怎么向老板汇报吧。” “哈哈,新亨兄莫怪,是我胡说八道了。”眼见王新亨打起了官腔,包鸿飞连忙歉意地拱了拱手,咳嗽一声,将目光看向技术科上尉,问: “对面那家什么药店有什么收获吗?” “没有,人去楼空。”上尉摇了摇头,道: “贵重的药材全部打包带走了,走之前明显焚烧了文件,有一部分没有烧毁干净的,技术部门正在恢复分析。” 包鸿飞将目光转向王新亨,“新亨兄,你怎么看?” “自己人干的。”王新亨冷笑一声。 “的确是自己人。”包鸿飞确实想置王新年于死地,但他自己不是傻子,更不能把别人当傻子糊弄。 可这个自己人却不好确定,第一他需要有战术能力,第二,他要知道王新年的监视任务,第三,此人和王新年有仇或者有间隙。 可这样的行动高手太多了,不说各个组长、队长、外勤主任、行动队的拉出一个都可以做到。 可如果从第二第三点入手调查,嫌疑人最有可能还是在情报科,或者说里应外合。 但情报科和王新年有间隙的同事同僚就多了。 王新年年轻气盛能力又强,偏偏是个独断专行的,搞情报是一把好手,但做人就有点差强人意了。 包鸿飞只觉得头大如鼓,想了想决定如实向上汇报,还是让杨科长头疼去吧,王新年不是他的人吗?爱怎么查就怎么查! ....... 中午。 这边,张义和杨文轩接到科长王新亨的电话到了他办公室。 刚坐下,就听王新亨幽幽问道: “你们听说过美人鱼吗?” 看两人面面相觑,王新亨呵呵一笑,道: “我说的可不是神话故事里人身鱼尾的美人鱼,而是杀手的代号。” 他冷笑一声,继续道:“听说了吧,情报科昨晚死了三个人,技术科在他们监视点对面的红党据点,找到了焚烧后的灰烬,从痕迹里面复原出三个字,美人鱼,这应该是某个人的代号。” “呵呵,前有行动科的渔夫,现在又冒出个美人鱼,你们说这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联呢?” “还好,这次不是出在我们行动科。”王新亨一脸唏嘘地端起茶杯,审视着对面的两人道: “戴老板本来以为破获了日谍正高兴呢,想不到后院起火,听说摔了一件最喜欢的明代瓷器,严令让我们行动科调查,两位,这可是个烫手的山芋,说说吧。” 说着指了指桌上的文件袋。 张义心里咯噔一下,想不到王仁民做事如此粗心大意,现在让技术科看破了自己的代号。 还好只是一个代号,要是有其信息... 不过王新亨是什么意思?这是让自己查自己? 呵呵。 此事的后手他已经布置下去,查到最后想必很精彩吧…… 张义心里思索着,面上却是装作为难地看向组长杨文轩。 杨文轩拿过文件袋看了一眼,愁眉苦脸道: “科长,我这边还审讯红党呢,这事还是他们自查的好,毕竟是得罪人的事,总不能让我们连情报科的杨科长也问上一问吧?他可是知情人之一。” “行了”,王新亨摆摆手,严肃道: “处座已经下了命令,难道还能收回不成? 杨科长那里你们不用管,重点是王新年和他们情报组的人,主要查情报是如何泄漏的,有哪些人知道王新年在监视红党,总之这件事情要有个说法。” 眼见事情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杨文轩只好闷声应下。 ...... 038、拙劣(求推荐求月票) 回到办公室,杨文轩立刻将刘魁喊来,和张义三人一起分析案情。 刘魁一听要查情报科,兴奋道: “早就应该这么干了,情报科一家独大,唯我独尊,谁知道他们那里有没有老鼠,我觉得这个叫美人鱼的肯定是潜伏在他们内部的红党。” “行了。”杨文轩烦躁地挥了挥手,将文件袋打开,指着里面一叠个人简历,道: “先筛选几个人出来问询谈话,看看情报科哪些人和王新年有仇,又能接触到情报...” 说着他叹了口气道:“最好是选個没关系的倒霉蛋,先将这件事情应付过去再说。” 张义翻着简历,皱了皱眉问: “组长,按理说王新年没有动机,不过例行询问还是要做的,是不是派人去他家里找他老婆核实一下他昨晚回家的时间?” “也好。”杨文轩指了指刘魁,道: “就你去吧,记得客气点,问询不是搜查,不要搞到最后不好收拾。” “放心吧,组长,我明白,痛打落水狗也不是这个时候。”刘魁呲了呲牙,转身走了。 张义看着刘魁的背影微微一笑。 ...... 王新年家是个独门独户的二层青砖小楼,带一个独立的小院。 刘魁带着几人进去的时候,就见他太太正坐在布置的富丽堂皇的客厅喝着咖啡看报纸呢,旁边还侍立着一个女佣。 虽然知道王新年是个花丛老手,他太太姿色肯定不平庸。 但王太太马晓梅的美貌还是让刘魁多看了几眼。 她穿着一件粉色的旗袍,身材高挑,皮肤白皙,鹅蛋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一双桃花眼勾人心魄。 此刻她翘腿坐着,一双修长的大腿让人想入非非。 刘魁咽了口唾沫,扬了扬手上的证件,正色道: “王太太,失礼了,在下行动科刘魁,奉命前来向你核实几个问题。” 马晓梅喝了一口咖啡,淡淡道: “有什么就问吧,不过他的事情我也不是很了解。 结婚前给我说是做生意的,结了婚才知道是干特务的。 神神秘秘的,早出晚归,还什么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儿,哼,出事了还不是家里人承担后果。” 刘魁苦笑一声,干特务的谁没有几个化名几个隐藏身份呢,用戴老板的话说就是公开领导秘密,秘密领导公开。 当下客气问道:“王太太既然知道他的身份,那咱们就进入正题,你回忆一下,他昨晚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马晓梅轻轻抚摸着肚子,皱眉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说着吩咐身边的丫鬟道:“小红。” 小红屈了屈身做个万福,思考道: “先生昨晚应该是三点回来的,具体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正睡得模糊呢,不过汽车响的时候,我听到打更的声音。” “三点?”刘魁疑惑地点了头,证据王新年的自述他二点过到的情报科监视点,待了一会就离开了,算算距离,最迟两点半也应该到家了,那么剩下的半个小时王新年干什么去了呢? 刘魁觉得这里面肯定有秘密。 他凶狠地盯着小红道:“你确定吗?” 小红瞥了一眼太太,惴惴不安地点了点头。 刘魁一喜,继续问道:“然后呢?他回来都干什么了?” 小红蹙着眉毛,想了想道:“....好像是我问先生要不要洗漱,先生直接就进书房了,然后我就回去睡了。” “哦”,刘魁目光一闪,点了点头,看向王太太,问: “我们能去书房看看吗?” “小红,你带他们去吧。”王太太点点头,吩咐一声,然后就转身上了二楼。 刘魁本以为要费点口舌,却不想这么简单,在小红的带领下进入书房。 只见二十平米左右的房子里面全是书和资料,墙上还贴着密密麻麻的便贴和照片。 刘魁扫了几眼,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走到门口,有些失望地问一旁侍立的小红: “嗯,最近王组长...就是你家先生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或者说家里来过什么可疑的人?” 小红憋嘴道:“先生奇怪的地方多了去了,书房从来不让我进的。” 她冷哼了一声,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说道: “没来什么人,哦,对了,今天早上我收报纸的时候发现了一封信,写着什么梅先生收,这家里哪有什么姓梅的。“ “哦”,刘魁笑笑,道:“说不定是伱家老爷的化名呢,哈哈。” 这么说着刘魁突然一个激灵,嘴里念叨着“梅先生、美人鱼”,一把拉住小红问:“信呢?” “哎呀,你弄疼我了。”小红挣扎着出来,冷哼一声,迈着碎步从茶几上拿过报纸和信件摔到刘魁手里。 刘魁一脸激动地拿过信件,只见信封上歪歪咧咧写着梅先生几个字,上面连邮票都没有,这显然是一份直接塞到王家邮箱的信件。 看身边几个特务一脸好奇又疑惑的模样,刘魁冷笑一声,直接将信件打开。 只见上面写着: 美人鱼: 感谢你及时提供的情报,我和同志们已经安全转移,组织上通过认真考虑,已经决定吸纳你加入我们,并继续战斗在敌人的心脏中。 祝贺你,我的同志。 后续的联络方式会再通知你,期待有一天我们能在宝塔山见。 祝平安,鹅卵石。 信件内部的文字却不是手写的,而是从报纸上剪裁下来粘贴上去的。 一封信读完,刘魁既困惑又激动。 困惑的是他自己都不相信王新年会是什么美人鱼,虽然他内心非常希望。 激动的是此刻白纸黑字铁证如山。 刘魁不可置信地将信件再看了一遍,脸色一阵变幻,突然冲到客厅拿起电话。 “喂,组长...我是刘魁,组长,我有重大发现,电话里不方便说,我马上回来。” 刘魁兴奋地带着人马离开,出了门想了想,又吩咐两个兄弟看守,上了车后风驰电掣向着特务处赶去。 这边看着刘魁等人离开,王太太马晓梅皱眉叹了口气,摸了摸肚子,脸上闪过一丝果决,拿起卧室的电话,拨出一个电话,道: “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做了,现在怎么办?你那边还要多久?” ....... 特务处,刘秘书办公室。 放下电话的刘秘书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惴惴不安地出了口长气。 今天早上他收到一封信件,一封威胁恐吓信,如果不按照对方说的做.... 刘秘书每天总是早半个小时到,第一件事就是打扫科长办公室的卫生,然后泡好茶。 等他再回到自己办公室的时候却发现门缝里面塞入了一封信。 信上说王新年已经发现自己和他老婆的丑事云云,并已经准备对他下手。 他特意检查过,信上根本没有指纹,而且信的内容是从报纸上剪下来拼凑的。 刘秘书知道此人肯定是行动科的,想要查也很简单,去门卫处问问那个时候谁进入的特务处,说不定就可以找到怀疑目标。 可他不敢,又想到马晓梅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最后刘秘书只能按照对方的指示给马晓梅打去电话... “老王,对不住了,我们是真爱,再说了,我也是被逼无奈……” 深深叹了口气,刘秘书虽然不知道对方给王新年的信里面写了什么,但如此拙劣的陷害能置王新年于死地吗? 万一王新年侥幸逃脱,到时候自己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想到这里,刘秘书想到神秘人的第二个要求,踌躇了一会,拿起电话,拨出一个号码。 “表弟,吃饭了吗?…见面说吧!” 办公室的电话说不定有窃听器,刘秘书可不想留下罪证。 拉开抽屉,看着里面躺着的十根金条,刘秘书只想早点把它们送出去,谋求一个外放的机会,这特务处他是一天都不想多待了。 …… 039、尘埃落定? “拙劣。” 办公室中,王新亨听着刘魁滔滔不绝地汇报,皱了皱眉,不屑的说道。 也不知是说“红党”拙劣,还是王新年的表演拙劣。 但不管如何这东西是从王新年家里搜出来的,不,按照刘魁的说法是他家人主动配合交出来的。 不管是诬陷还是如何,这份恰好出现的证据都够王新年喝一壶了,总不能说“红党”和他家人合谋一起陷害他吧? 王副科长内心为王新年感到悲哀。 偏偏有些话又不好说出来。 不过他也乐意情报科倒霉,看着一脸狐疑的杨文轩和一脸兴奋的刘魁,王新亨沉默了一刻,问:“张义呢?” “刚刚询问过王新年,这厮一点都不配合,张义又去现场勘察了。”杨文轩解释道。 “哦”,王新亨点了点头,道: “行了,将调查结果通报情报科吧,让他们头疼去。” ...... 半个时候后。 情报科的两位大佬杨荣和包鸿飞端坐审讯桌后,对面坐着一脸冷酷的王新年。 “王组长,说说吧,昨晚离开监视点后你做了什么?”包鸿飞咳嗽一声,抢先开口。 “我都说过了,昨晚离开监视点后,我直接回家了,还要我说几遍。”王新年一脸的不耐烦,目光看向情报科科长杨荣。 “杨科长,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您是了解我的,虽然我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但只要我出去,我一定可以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杨荣却是面沉如水,一言不吭。 “行了”,包鸿飞冷笑一声,“都到这个时候了还狡辩?” 说着他一拍手中的问询记录,嘲讽道: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是你家佣人的口供,据她所说你是昨晚三点才到家的,从监视点到你家用不了一個小时吧?这中间你又干什么去了?” “还有,伱要是不给他们钱,他们怎么会打电话送食上门?又怎么会在没有丝毫防备的情况下被凶手杀死?” “凶手又是如何得知他们刚好叫了食物?” “或许凶手当时就隐藏在那里。”王新年下意识道。 不想这话却再次落入包鸿飞的圈套,他不屑道: “凶手隐藏在哪里?也就是说凶手见过你了?那他为什么不对你动手?还是说你们本来就认识?” “哼,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合了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王新年虽然憋屈,依旧冷笑一声,目光盯着杨荣道: “杨科长,我要见处座。” “这就不必了,老板不会见你的。”杨荣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双手抱胸,目光转向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呵呵,到了如今就不要心存幻想了,王组长,你还是说说鹅卵石是谁吧?” “什么鹅卵石?”王新年一脸愕然。 “呵呵,演的很好。”包鸿飞轻蔑地看着他,瞥了一眼旁边的杨荣,嘴角勾出一丝弧度,他早就想置王新年于死地而后快了,可惜证据不足,不想转眼间证据就主动送上门,这如何不让人心生愉悦呢。 当然,愉悦的同时,包鸿飞却是多了几分警惕,这件事情的幕后似乎隐藏着一双看不见的黑手暗中操纵着一切,虽然拙劣,但偏偏证据是由王新年家人交出来的,也算“环环相扣”了,即便王新年不死也要脱层皮。 心里想着,包鸿飞郑重地拿出一只信封,在王新年不解的目光中,一字一顿道: “美人鱼:感谢你及时提供的情报,我和同志们已经安全转移...并继续战斗在敌人的心脏中。 祝贺你,我的同志......” “听听,我的同志,多亲切啊,我都差点感动了,王组长,不,美人鱼先生,说说吧,给你写这封的鹅卵石是谁?” 迎着包鸿飞轻蔑不屑的眼神,再看杨荣阴沉复杂的目光,王新年只感觉自己被人敲了一闷棍,先是惊愕、不可置信,然后是愤怒、暴怒,最后直接暴跳如雷。 可他刚一起身,身后两个便衣特务直接将他按下,冰冷的手枪顶在他的额头上。 “这是污蔑,这是陷害,一定是红党,不,一定是....”王新年咆哮几声,胡乱地抓着头发,指甲深深陷入头皮中,愤怒到说不出话来。 “哼,莫非红党和你家人联合起来陷害你?笑话!”包鸿飞不屑道,刚想痛打落水狗,再数落几句,就见一名情报科的便衣走了进来。 他小心翼翼地对包鸿飞点了点头,然后躬身对着科长杨荣耳语几句,见杨荣先是诧异,然后惋惜地叹了口气,包鸿飞不由好奇起来。 杨荣示意了下便衣,就听他说道: “情报科今天要用车,就用了王...王组长的车,在车上发现了手套和带有消音器的手枪一把...” “立刻送技术科比对分析。”包鸿飞抢先一步说道,说完看向科长杨荣。 杨荣对便衣特务点了点,吩咐道:“按包副科长说的办。” 然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王新年,已经没了丝毫的同情和怜悯,只有惋惜和痛恨。 杨荣目光复杂地看了几眼包鸿飞,严肃道: “包副科长,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出了结果直接呈送处座,我就不过问了。” “是。”包鸿飞起身回礼,知接杨荣这是彻底放弃王新年了,同时这声“包副科长”也是对他包某人的敲打。 此事到此为止。 这一刻见到尘埃落定,包鸿飞反而没了一开始的喜悦,除了对王新年的怜悯,更多了几分对幕后黑手的好奇和忌惮。 这么想着,他挥手道:“送刑讯室,上刑。” ....... “好了,茶楼这边就这样了,你们再去烧鹅店找小厮重新录份口供。” “你们两个去找画像师,找药店邻居画出红党王仁民和店内伙计的画像。” “是,队长。” 将四个手下打发出去,张义看了眼手表,已经下午两点了,他心说,刘不同应该快出现了吧? 这么想着,张义下了茶楼,看到几名手下远去,绕了一会路,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轿车。 他麻利地换了一身衣服,带上一副墨镜,又给自己贴上胡须,简单乔装打扮后启动轿车。 目的地:金陵中央商场。 是时候和刘不同做个了断了! ...... 040、杀人 1936年一月份开业的金陵中央商场,建筑面积8000多平,营业面积6000多平,成为此时“实业救国”浪潮中金陵第一家综合性百货商场,吸引了上海、无锡、杭州、金陵本地上百家商户前来承租经营。 琳琅满目的商品,从电器家具到糖果针线基本上可以满意你的一切需求,金陵市民啧啧称奇的同时,也让上海人嘲笑土包子没有见识。 下午时分,此刻商场外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街道,四面八方的人流、车流纵横交错在洋灰马路上。 电车声叮当作响,自行车轻车快马,穿着蓝色学生装的青年青春激扬,一派繁华景象。 刘不同从一辆黑色的道奇车上下来,目光从周围一闪而过,然后等待身边的丽人挽上胳膊,对车上的两名特务点了点头,然后向着商场走去。 身边的丽人穿着一身绣花旗袍,戴着黑色的丝质手套,头上罩着网状的黑色礼帽,脚踩高跟鞋。 此人就是红党叛徒王秀琴。 她三十上下,面容姣好,此刻娇嗔道: “我和徐太太麻将打的好好的,干嘛叫我出来,你不是说要和她搞好关系吗?” “她是叛徒,你也是叛徒,你们身份相近,应该有共同语言。” “呵呵,她可不这么认为,人家现在戴着徐太太的帽子,一副一处二把手的架势,对我可是呼来喝去的。” “是嘛?那你就投其所好,此女贪财又吝啬,今天刚好买点东西送给她,另外...另外我要交给你一个任务。”刘不同一边走,一边观察周围的人群,小声道。 “什么任务?伱不会让我再打进去吧?我好不容易改头换面隐藏下来,我可不想再冒风险了。” “放心,是监视和接近一个人,二处的,我怀疑他是红党。” “谁?”听刘不同这么说,女子立刻好奇起来。 “一个新来的小特务,他叫张...” 刘不同刚说到这里,突然就见从对面走过来一個戴着墨镜的男子,此人左手拿着礼帽掩盖着右手,两手交叉,背微驮,似乎右脚有些瘸,显得颇为怪异。 他警惕地看了此人一眼,见他快速靠近,立刻向西装内衬摸去,可惜右手被女人挽着,这么一打岔,就见对面那名男子帽子一闪,抬手一扬。 “嗤”一声,刘不同已经倒在了地上,身边的女人先是愕然,然后尖叫一声,慌忙后退着摸向自己手中的坤包。 杀手却不给她任何机会,火星一闪,女人再次倒地。 “嗤、嗤” 墨镜男子上前对着两人的身体再开两枪,留下一句“八嘎”后,才将帽子一戴,缓缓警戒着后退,最后混入人群不见了。 此刻陷入惊慌呆滞的人群才哗然起来,纷纷抱头狼狈逃窜。 ....... “队长呢?” “不知道啊,应该在楼上吧。” 两个队员正郁闷呢,就见张义一边系裤子一边从茶楼拐角出来,问:“事情办完了?” “队长,原来你去厕所了啊。”一名队员点了点头,继续道: “刚刚接到科里面的电话让我们回去,说是案子已经破了。” “已经破了?”张义一脸的吃惊,随后一挥手道:“行,现在回去。” 到了行动科,就见刘魁得意洋洋道: “队长,咱老刘也做了一回侦探,哈哈,顺便帮着情报科清理了门户。” “不是说案子破了吗?美人鱼是谁?”张义继续问,做好捧哏的职责。 看张义一脸的茫然和吃惊,刘魁更加得意了,滔滔不绝介绍起自己如何进入王新年家,如何智取丫鬟小红,如何灵机一动... “王新年真是美人鱼?” “那当然了,说不定他很快就会承认的,特务处的刑具可不认他是王新年还是王旧年。”刘魁幽幽道。 “好吧,也算将烫手的山芋交出去了。”张义目光一闪,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道: “行了,既然没有我们行动科的事,那今晚就去聚餐吧,老刘,你去定位置。” “好,我现在就通知兄弟们。” ....... 张义这边和一众队员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不提。 此刻审讯室中。 王新年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对面的包鸿飞冷笑道: “何必呢?老老实实认罪不好吗?再者,你王新年究竟是不是红党美人鱼重要吗?大家认为你是就足够了。” 包鸿飞心底冷笑,知道监视任务的就5个人,三个已经死了,不是你,难道是杨科长? 哼哼,你是杨科长的人不错,但杨科长可不是你的人,你是他的,他是他自己的。 你的事情和上级的利益有冲突的时候,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你,甚至是出卖你。 他暗暗为王新年感到悲哀,说你是花丛老手吧,你连自己老婆都管不好,现在被栽赃成红党,杨科长弃之如敝屣,然后被两边人合伙搞死... 你能力强,野心勃勃,但你不能觊觎我的位置啊。 包鸿飞还不知道王新年老婆给他带了绿帽子,不然不知道怎么唏嘘呢。 王组长整天顾着事业,肯定没有时间照顾家庭,老婆找了他同事刘秘书做精神慰藉... 包鸿飞心底想着,对一旁的便衣挥挥手道: “我口述一份口供,你来丰富下内容,然后让他签字画押。” 他沉吟道: “嗯...渔夫...渔夫和王交往密切,渔夫死后,受到其人思想感化...不,受到其人思想蛊惑,私下对红党抱有同情心...最终和鹅卵石接头,大意就是这样。” “好的,科长。”手下心领神会,很快就写出了一篇“锦绣文章”,待包鸿飞过目后,按着王新年画上了押。 半夜时传出消息,王组长无颜苟且偷生,抢到看守的配枪自杀谢罪了。 于是这件事情彻底画上了句号。 ....... 与此同时,金陵中央饭店不远处的正元实业社内。 一处的老板徐增嗯此刻正无能狂怒。 “饭桶,一帮饭桶。” “两个大活人,都是老特工了,竟然被人当街打死,没有丝毫的还手能力,凶手扬长而去,现在你们告诉我,毫无线索,岂不滑稽?我不信没有一个目击者?” “处座,您息怒,目击者是有,根据我们的询问,得出枪手是一个驼背瘸腿的大胡子,此人似乎是日本人,但我们找了半天根本...” “日本人?放你娘的狗屁,日本人莫名其妙对我们出手?把你们的脑子从脚后跟给我拿出来想想,诛杀红党叛徒的是什么人?红党。” “马上给我去...” 他话还没有说完,敲门声响起,进来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阴鹜男子。 此人是徐的心腹,看他进来,徐增嗯知道必然有机密情报,立刻厌恶地挥手让几个战战兢兢的特务出去。 “什么事?” “老板,泥鳅密报。”阴鹜男子从胸前拿出一只钢笔,又从内衬摸出一只别上。 “二处又出了什么事情?” 泥鳅是他安插在特务处的暗探。 徐增嗯疑惑地接过情报,展开,看了几眼,突然跳了起来。 “王新年、消音器手枪、情报泄密、红党、美人鱼”这一系列字眼,让徐增嗯眼皮狂跳。 莫非此事是二处的王新年做的?可按照情报所说,刘不同在被杀死时,王新年应该在关禁闭才是。 那么到底是谁呢? 王新年的同党?鹅卵石? 想了想没有丝毫头绪,徐增嗯吩咐道: “给泥鳅传达指令,不惜一切代价弄清楚此事。” “是。”手下躬身告退。 空荡荡的办公室只剩下徐增嗯一人,他暗骂道: “戴雨农你个小瘪三,就知道给老子添堵,说什么特务处铜墙铁壁,好啊,现在你的部下又出现了红党,看你这回怎么交代。” 发泄完情绪,徐增嗯又皱起眉头,到底是谁杀了自己手下呢? ……. 41、再次提审(求推荐求月票) “队长,您慢点,哎,小心台阶。” “好勒,到床上了,好。” “队长,我是刘魁,这是桂花斋的点心,我给你放在桌上了,记得吃啊,我们走了啊!” “行了,都快走吧。” 听到关门的声音,黑暗中,本已醉的不省人事的张义突然睁开眼睛。 他缓缓从床上起来,侧耳听了听周围的动静,才放心地点上一盏油灯。 然后又仔细检查了家里的布置,电话、灯泡等容易被安装窃听装置的地方,这才倒上一杯开水,看向刘魁所谓桂花斋的点心。 拆开捆绑的细绳和红纸,一块带着桂花芝麻的点心出现在眼前,它的旁白安安静静躺着三条小黄鱼。 张义心说有心了,刘魁现在也进步了,懂得送礼要掩人耳目了。 点上根烟,缓缓闭上眼睛,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一幕幕,快速的分析利弊,查漏补缺。 想到王新年,他微微翘嘴,无心插柳柳成荫。 王新年的下场,可谓罪有应得,咎由自取,最后各方受益。 首先杨科长摆脱了泄露情报的嫌疑。 其次包副科长除掉了心腹大患。 最后刘秘书和王新年老婆从此高枕无忧。 至于刘不同和红党叛徒王秀琴... 刚想到王秀琴,就听一道清脆的电子音响起。 【恭喜您,成功锄奸,奖励经验值200,当前经验值200。】 嗯? 他本以为只有击杀日本间谍才有经验值,却不想叛徒也有。 张义眯眼一笑,然后直接将200经验值加在了【侦查】技能上,在【侦查】技能变成64的同时,综合能力终于变成了61。 下一刻。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王新年,获得相关情报---王新年已被包鸿飞处死,临终前发毒誓,做鬼也不放过包鸿飞。】 【2、您今天去过刘秘书办公室,获得相关情报---刘秘书已经求得武汉站情报股股长一职。】 【3、您今天见过刘不同,获得相关情报---刘不同弟弟刘不非明日凌晨两点将走私一批磺胺,双方约定地点惠吉桥下。】 【4、您今天见过刘魁,获得相关情报---刘魁今天给王新亨副科长送上小黄鱼10根,给组长杨文轩送上小黄鱼5根。】 看着第一条情报,张义笑了笑,直接忽略。 再看第二条,刘秘书想不到已经活动去了武汉。 武汉特务处的下级机关,也就是武汉站,又被称为第三科。 武汉委员长行营办公厅,下设三个调查科。 第一科是委座直接派遣的政训处的骨干,黄埔一期毕业的学生。 第二科是那位副总司令张少帅的情报机关,手下都是毕业于东北讲武堂的。 第三科同时也挂着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第二处武汉站的牌子,也就是一套人马,两块牌子。 站长是被戴春风策反后加入特务处十人团的黄埔四期的周龙伟。 之前第三科第一股的股长正是戴春风的老乡、高小同学毛善余,字齐五,也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毛秘书。 不过这会毛齐五已经被处座派去了西北站负责监视.... 张义微微感叹,刘秘书看似捞到一个少校职位,但其中的凶险估计也是有苦难言。 一二三科隶属不同,各为其主,早就形同陌路,势不两立,一旦卷入其中的斗争,只会变成牺牲品。 再看第三条情报,刘不非走私磺胺。 张义眼前一亮,磺胺可是战略物资,价值可抵黄金,站得稳,敲得响。 他眯了眯眼睛,真想来个黑吃黑。 至于第四条情报,张义一看就笑了,这個刘魁还真是面面俱到啊...... 第二天。 张义一到行动科就见气氛严肃,问刘魁: “出什么事了?” “有人倒霉了呗。”刘魁幸灾乐祸道。 “究竟出什么事了?” “喏。”刘魁努了努嘴,张义就见行动2队的队长胡宁通一脸颓废、如丧考妣地从杨文轩办公室出来了。 胳膊上还绑着绑带,显然是负伤了。 刘魁压低声音道: “昨晚红党化妆成医护人员袭击了金陵医院,二队不察之下被打死三人,四人负伤,红党周立维被营救走了。” “哦”,张义只觉神清气爽,假装狐疑问:“红党火力这么充足?” “我估计是鹅卵石来了,他们拿的都是勃朗宁手枪,哪来的?肯定是美人鱼王新年送过去的呗。”刘魁不屑地摇了摇头。 “哦,看来要恭喜刘副队长了,说不定马上就可以接任二队队长一职了,以后咱俩平起平坐,刘兄可要多协助我的工作啊。” “哪里哪里,即便是当上了队长,我还不是张队您的人吗?”刘魁装作谦虚的摆摆手,眼中全是得意,过了片刻又郁闷道: “按理说上次抓捕小野昭的功劳应该下来了,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呢?” “是啊。”张义装作好奇的样子,心说这事就要问杨文轩组长了,呵呵。 见组里面没事,张义对刘魁道:“带几个人跟我走,对了,将侯小虎叫上。” 侯小虎今年22岁,也是江浙警察学校毕业的,人长得瘦小,但特别机灵,有个绰号叫猴子。 昨晚的酒宴上一口一个师兄学长,第一个表忠心,张义自然给他点甜头看看。 如果能力够,他不介意提拔一二,也算多个帮手。 “好的。”刘魁拍拍胸口,知道队长这是要重用猴子了,又好奇问:“队长,有什么任务吗?” “当然,提审红蔷薇。” 既然如今没有其他有用的情报和日谍的线索,张义决定从红蔷薇这里突破,她不是有什么死信箱吗? 看看能不能挖出什么消息。 如果能够获得她的上级,那位日本满铁机关情报科秀美菊三的更多消息就更好了。 ....... 审讯室中。 红蔷薇也就是山下凉子被再次押解上来。 虽然身上到处是伤痕和干涸的血渍,但经过几天的休息,她的气色还不错,至少眼睛里面有了神采。 此刻被按在审讯椅上,她先是浑身颤抖了一下,然后脸色复杂地看向张义。 “张队长还想知道什么,该说的我都已经交待了。”她嗓子沙哑,像是被火烫了一样,竭尽全力想要移动身体,似乎屁股下坐着火药桶一样,可被便衣死死按住,却又瘫软无力。 “放心,今天不会对你动刑。”张义看她恐惧的模样,微微一笑,对一旁的猴子招手,道:“给她一杯水,不,一杯咖啡。” 等到咖啡上来,张义点上烟,淡淡地吸着,看她想喝又不敢的样子,嘲讽道: “喝吧,虽然没有咖啡厅的美味,但特务处的咖啡还是别有风味的,放心,没有毒。” 山下凉子目光动了动,颤颤巍巍拿起咖啡小口喝着,微苦的咖啡对此刻的她来说无疑是奢侈的,回味着口腔中残留的味道,她只想时间能够静止下来,就这样悠悠的喝着咖啡该多好啊。 可惜... “好了,咖啡也喝了,山下小姐,现在我们聊聊死信箱的事情吧,你和上级联络的死信箱在哪里?” “死信箱。” 听到这话,山下凉子目光闪动,幽幽叹了口气,道: “就在我家不远处的驷马巷,那里有一条可通过黄包车的小道,中间有棵榆树,死信箱就在榆树后面从下往上数第八块砖后面。” “很好,谢谢你的配合,现在可以好好享用你的咖啡了。” 得到情报后,张义立刻带着刘魁几人奔赴目的地。 ...... (ps:19点还有一更,设置的自动更新……) 42、排查(求推荐求月票) 驷马巷。 这是一条一人宽的小巷子,纵深不过十几米。 巷子两侧都是居民区,前后一边是马路,一边是菜市场。 张义几人到的时候,就见一群小朋友正在巷子里面捉迷藏。 有机灵的,看到几个体型彪悍的大汉立刻跑了,只留下一个虎头虎脑三四岁模样的小孩在原地哇哇大哭。 听到孩子的哭声,从巷口走进来一个穿着粗布褂子的妇女,此刻一脸警惕地将小孩抱在怀里,立刻就要离去,却被张义拦下。 妇女脸色一变,战战兢兢道:“几位老总,小孩不懂事,冒昧了,我...” “别担心,我们不是坏人,不会对你做什么,就问几個问题。”说着张义对猴子招手,耳语几句。 然后将目光投向榆树后面的死信箱。 所谓的死信箱就是特工用来传递情报、接受指令或者放置小型间谍工具的存储装置,有固定的、可携带的等等。 它可能在一块转头后面,也可能是一只狗。 但不管是哪种,它首先不能轻易被人发现,另外也要让接头人准确识别出来。 最后,它的位置必须是间谍随时都有理由去的地方。 所以固定式的死信箱一般设立在偏僻的巷子,或者公园、咖啡馆卫生间的水箱、电影院座椅下等。 榆树后面的死信箱原本应该是一块可以活动的砖头,此刻却被人彻底用泥巴砌上了。 死信箱下的涂鸦也被人为抹去了。 欲盖弥彰。 张义冷笑一声,看着猴子拿着巧克力和糖果跑过来。 接过来后,笑眯眯地看向此刻停止哭泣在母亲怀里一脸好奇的男孩。 他将巧克力和糖果递到男孩面前,问:“小弟弟,想不想吃?” 小男孩可能只吃过糖果,立刻被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吸引了,直接伸手去拿。 他的母亲刚想制止,就被刘魁一个凶狠的眼神止住。 看到小男孩此刻已经撕开巧克力大口地舔着吃了,张义问: “小弟弟,你们经常在这里捉迷藏吗?” “对啊。” “哦,那你有没有见过什么大人来过这里啊?”张义说着指了指榆树后面的死信箱。 “没有。”小男孩摇了摇头,专心吃着巧克力。 刘魁冷哼一声,咧嘴看着孩子他妈妈,威胁道: “让他好好想想,不然...” “行了。”张义觉得刘魁这厮太过分了,咱们又不是鬼子进村了,虽然他有些失望,还是对妇女和蔼道: “行了,你走吧。” 看着妇女一脸恐惧地跑开,张义对几人道: “你们将糖果和巧克力分开,找附近的小朋友问问,看看有没有看到什么人这几天进过巷子,尤其是停留在榆树那里。” “是。”几人虽然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领了命令。 张义穿过巷子,目光定格在对面的菜市场上,如果借着买菜的机会正好可以顺路... 半个小时后,就见猴子领着一个六七岁模样脏兮兮的小男孩来了。 他一脸欣喜道:“队长,有收获。” “哦”,张义立刻看向小男孩。 小男孩却是直勾勾盯着猴子手中的巧克力,咽着口水问: “我说了,你们真的给我外国糖果?” “当然,只要伱说的消息有用,我给你再买一盒,不过你要是敢撒谎...” “谁撒谎,我才不撒谎呢,我可是孙悟空,要揍如来佛的。”小男孩胆子贼大,一脸的不屑。 “好,孙悟空说说吧。”张义哑然失笑。 “昨天,不,前天,我们正在捉迷藏,看到一个挽着菜篮子的大妈进了巷子,就在榆树下待了一会,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哦,拿着菜篮子的大妈?穿什么衣服,长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 “这我哪里记得?好像是穿灰衣服,什么样子我就不知了,我的火眼金睛还没有练成呢。”“孙悟空”皱了皱眉,然后迫切问道: “现在可以给我巧克力了吗?” “好,说话算数。”张义点了点头,让猴子将人带走,嘴里念叨: “灰衣服、挽着菜篮子、中年妇女” 他断定这个女人不是家庭主妇就是哪家的仆人,而且住的地方一定距离这里不远。 当下命令刘魁:“马上给组里打电话调配人手,一部分人在附近寻找打听,一部分给我盯紧菜市场,一定要将人给我找出来。” “是。”刘魁凛然应答,他想不到张义竟然从几个小屁孩身上挖掘出了日本间谍的线索,心里暗骂狗屎运,嘴上却道: “队长果然明察秋毫。” “呵呵。”张义笑笑,他也是死马还当活马医。 ...... 忙活了一下午,没有什么收获。 直到下午五点,买菜做饭的人多了起来,终于有了发现。 可这年头普通老百姓穿的都是粗布麻布衣服,家境稍微好点的才穿一身花布棉布旗袍,那些穿着丝绸锦缎旗袍的女人可不会来菜市场。 所以此刻行动队从菜市场拦截下来的买菜妇女足足有三十多个。 一时间人群骚动,乱做一团,有些人苦苦哀求想早点回去,有些泼辣的已经吵起来了。 张义给刘魁使个眼色,后者一脸冷酷地亮了亮手中的枪,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张义观察着这些妇女的神情变化,让猴子将小男孩再找过来辨认。 “孙悟空”听说又有巧克力吃,来的很快。 他小小的脸从一个个担惊受怕的妇女脸上划过,指着一人道:“是她。” 张义、刘魁大喜,刚想指使便衣抓人,却见“孙悟空”蹙眉摇头,又指向另一人道:“她。” “到底是谁?你个小混蛋。”刘魁“啪”给男孩后脑勺一巴掌。 “孙悟空”苦着小脸沮丧道:“好像是,不过好像没有穿那天的衣服。” “哦”,张义点了点头,看向人群中被孤立出来的两个女人。 一个三十岁模样,穿着灰色粗布夹袄,裤子明显有些短小,脚上踩着一双黑色布鞋,上面还有污渍。 风吹日晒的脸上皮肤干燥,虽然长得秀气,但全是生活的痕迹,眼角已经起了皱纹。 此刻被人盯着,她一脸畏惧地看着,身子都有些发颤。 而另一位四十岁上下,穿着一件海青色的夹袄,虽然看上去像个仆人,但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此刻虽然有些拘谨和恐惧,但比起之前的妇女无疑镇定多了。 “将他们抓起来。” 张义挥挥手,早有便衣扑了上去。 三十岁的女人被架住此刻已经眼圈红了,死命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而那位打扮一丝不苟的女人此刻挣扎着道:“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我家先生可是参谋部的....” 她话还没有说完,刘魁已经一个厚重的巴掌打了上去。 “伸出你们的双手。” 张义上前直视着两人。 前者惶恐又不解颤抖着举起双手,张义看了一眼,见上面痕迹斑斑,指甲有些污垢,粗糙的手上全是老茧。 后者还在抗拒,被两个便衣直接将手扯了出来。 张义抓住此女保养不错的手,盯着她倔强抗拒的眸子,用力翻过她的手。 此女手指修长,但却呈现出弧形,这是长期发电报才留下的痕迹。 张义冷笑一声:“就是她,带走。” 然后示意手下放开第一位妇女,从兜里掏出几个大洋,道:“对不起大嫂,冒昧了,这点钱拿回去改善生活。” 说完不待妇女说话,就塞到了她手里。 “其他的人呢?队长?”刘魁问。 “全部登记名字住址,然后放了。”张义吩咐一声,想了想又道: “给她们每人一块钱算是赔罪,就这样。” “是。”刘魁答应一声,憋了憋嘴,暗骂张义心软,有钱没地方花啊,这些妇女直接打发了,她们谁敢吱声。 他这边正准备执行命令,却听见一声惊呼,就见张义已经扑了出去。 ....... 043、抓人(给所有投票的书友加更) 两名便衣特务按着女佣人,一人上前给她戴手铐。 却不想女佣却是骤然出手,一脚踩在右边押解特务脚上,在他吃疼的瞬间,突然一抽胳膊,一个肘击击打在这人脸上。 然后左右腾挪,再一拳打在左边之人脸上,在解除束缚的瞬间,她一脚挑起地上的菜篮,从菜篮底下抽出一根筷子三分之一粗细的竹签,倏地猛然转身。 对着迎面两个扑上来再次抓捕她的特务就是两刺。 “嗤” 尖锐的竹签直接穿过第一人的气管,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脚步一滞,双手下意识地想去抓竹签,却见竹签“嗤”一声拔了出来,血水瞬间像喷泉一样喷涌而出,然后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女佣一击得手,瞬息将目标对准了第二人。 第二人虽然惊慌,却没有失措,他一个闪身躲避,握紧拳头就朝着女佣头上砸去。 不想女佣一個弯身,再次直刺男子。 “嗤”一声,竹签穿过衣服,微微受阻,男子脸色骤变,惊呼一声,连连后退。 这时候刚才准备戴手铐的便衣才反应过来,上前一步一把扯住女佣头发。 女佣脸色骤变,她一个转身,脸上尽是狠厉,握着带血的竹签再次直刺。 这时就见张义飞扑过来,一脚将女仆踹翻在地。 其他人一见这架势立刻围拢上去想要将其制服。 却见女佣在地上一滚,一个鲤鱼跃身,竟然再次起来,然后瞬间向着人群蹿去。 “砰” 就是这时,一声枪响。 就见女佣腿上中了一枪,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刚挣扎着想要起来。 身后几名便衣立刻上前将她制服。 “废物。”张义呵斥一声,道: “愣着干什么,给我扒了她衣服仔细检查,看看有没有毒,控制不住就给我打个半死再说。” 不怪张义暴怒,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何况是对付奸诈伪装的日本间谍。 轻视他人的后果就是葬送自己性命。 然后他上去看了一眼倒地的那人,这一会已经死了,第二人被衣服阻挡了一下,还好,只是轻伤。 “都给我打起精神,子弹上膛,小心戒备,给你们配的枪是烧火棍吗?” 张义骂了一句,然后看来赶上来的刘魁,指着周围哗然惊慌的人群,厉声道: “马上给我打听清楚此女是谁家的女佣,然后给组里打电话通报,其他人全副武装去她家里。” 眼看张义动了真火,刘魁不敢大意,立刻一个敬礼,连忙去了。 ....... 十分钟后,在刘魁悬赏出十块大洋后,终于得到消息,此女佣人称刘妈,是军事委员会参谋部少校参谋杨中州家的女佣。 杨家就住几条街外。 听到这话,张义冷笑一声,女佣是间谍,家主不管是不是,都先怀疑起来。 立刻让刘魁给科里面打电话核实杨中州此人是否下班。 刘魁在菜市场不远处找了一个公用电话亭立刻拨打电话。 这年头的电话亭可不是神剧中随处可见,投几个硬币就能用的。 电话亭稀少,而且投的币也不是硬币,而是角币,一种电话公司制作的铝币。 上面写着“拨打一次”的字样。 ....... 特务处办公室中。 杨文轩正在为红党被营救走的事情头疼呢。 以前他总觉得组长威风凛凛,大手一挥,手底下人立刻跑断腿。 等他坐上组长的位置才知道个中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权利大,待遇好,责任也大。 另外,还有小野昭的事情就像埋在屁股下的火药桶,一刻都让他不敢松懈。 此刻接到刘魁的电话,杨文轩吃惊地站了起来。 “什么?你是说张义又抓到一名日本间谍?什么?参谋部少校杨中州?好好好。” 挂断电话,杨文轩才兴奋地拍了下大腿,不禁感叹张义真是自己的福星。 上次就因为张义坐上了少校组长的宝座,这回呢? 其他的职务他暂时不敢想,如果再能抓到几名大老鼠,即便以后小野昭的事情败露了,处座看在自己立功的份上,说不定宽恕自己了呢。 这么一想,杨文轩长舒了口气,瞬间觉得心中的郁结尽去,干劲十足。 ...... 行动科王新亨办公室。 听完杨文轩的汇报,王新亨也是压抑不住的激动,弥勒佛笑的眯起了眼睛,不过王某人毕竟城府深多了。 不过片刻他已经恢复了冷静。 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子问:“张义现在人在哪里?” 杨文轩思考片刻道:“应该是去杨少校家的路上,我听刘魁的意思是,如果杨中州还没有下班直接让参谋部将人扣了,如果在回家的路上,最好在半路拦截,如果是家里就骗开家门,实在不行就只有强攻了。” 王新亨点了点头表示认可,踌躇了几秒,拿起电话拨出一个号码道: “给我转参谋部,找赵参谋。” 过了一会电话接通,王新亨笑呵呵道: “老赵,是我,新亨,哈哈,国铭兄别来无恙。” “哈哈哈,什么叫无事不登三宝殿。” “哈哈哈,是这样的,我有个堂侄女不知怎么就喜欢上了你们部门的杨少校,对,杨中州。” “什么干涉自由恋爱,做长辈的肯定要关心一二了,国铭兄对此人了解不?” “哦,32岁了还没有婚配啊..... 日本留学的高材生啊...对了,他下班了没有,哈哈,这不是孩子父母想要见见吗?” “好的,感谢老兄了,到时候请你喝酒,好,再会。” 挂断电话,王新亨一张笑脸转瞬阴沉,他挑了挑眉毛,直接说道: “此人已经下班了,现在应该在回家的路上,你马上通知张义,在他家周围设伏。” “你这边现在就带人过去支援,另外我再给伱十个科里直属行动队的高手,记住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杨文轩立刻起身敬礼。 同时他对王新亨由衷的佩服,一个电话拐弯抹角、旁敲侧击就将杨中州的基本信息确定了。 ....... 收到杨文轩的电话。 张义思考了片刻,立刻让人将女佣刘妈押解到一户人家看守起来。 然后队员分为两组,一组去杨中州家里埋伏起来。 一组在杨中州家附近埋伏。 他家在巷子中间,只要控制住巷子前后,他就插翅难飞。 特务处的都是精壮魁梧的汉子,张义也不敢将人散开,只是叮嘱所有人打起精神,然后自己也伪装在巷口潜伏起来。 时间一分分过去。 到了六点一刻,张义就见一辆黄包车停了下来。 从上面下来一个穿着棕黄色制服的军官,戴着八角帽。 他一看就知道这是德式装备,果党和德国之前多有合作,从武器和装备都是从德国进口。 这种军官服也是由从德国进口的土黄色呢料制成,草黄或者棕黄色为夏季制服,进入冬季会改穿灰色系制服。 此人三十岁上下,中等人材,身形单薄,脸色白皙,隐隐有股傲气,腰间配着手枪,手中提着一个黑色公文包。 张义虽然不知道此人是否是杨中州,但想想也差不错。 看此人结完车资已经转身向着巷中走去,张义立刻挥动了手。 下一刻,从巷道两侧突然冒出几个黑衣大汉,直扑杨中州。 听到脚步声,杨中州下意识回头来看,先是愕然,然后是惊慌,手已经摸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一名队员突然往前一扑,直接将杨中州推得踉跄后退几步。 这时候他的手已经握在了枪上。 旁边的队员却是不管不顾,有人掏枪指着他,有人从后面扑了过来,有人直接上前缴了他的枪。 “你们是什么人?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还有没有国法?”杨中州虽然被控制,却一点也不慌张,厉声呵斥。 “呵呵,不就是参谋部的少校吗?又不是少将,你这种人我们还抓的少吗?”张义此刻上前笑笑,对着刘魁使个眼色。 刘魁威风凛凛地上前掏出证件一亮,冷笑道:“特务处的,认识吧,你应该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 说完不待他说话,上前粗暴地捏住他的下巴,检查了一下口腔,又不放心,直接将一块脏兮兮的碎布塞了进去。 这才说道:“杨少校得罪了。” 感受着嘴中臭烘烘的酸味,杨中州只觉反胃,他脸色涨红,瞪着仇恨的眸子,偏偏无法反驳。 等押解他走到门口,看到另一队人押解着鼻青脸肿头发凌乱一瘸一拐的女佣时,杨中州终于变了脸色。 …… 044、搜查(求推荐求追读) 张义冷眼看着杨中州,不管此人是不是日本间谍,自家的女佣是日本间谍,他本人就脱不了干系。 他刚想说话,就见一阵刺耳的汽车刹车声传来,几辆军用吉普车停在了巷子外面。 杨文轩带着一众杀气腾腾的黑衣大汉走了过来。 他瞥了一眼杨中州,粗暴地捏住他的下巴,轻蔑道: “杨中州?我还以为是什么人物呢,原来是个小白脸。” 杨文轩冷哼了一声,脸色一边,笑呵呵看着张义说道: “没想到这么快就得手了,太好了,人我先押解回去审讯,你这边开始搜查他家。” “另外,刘魁。” 他点出刘魁,意味深长的说道: “你马上带人去搜出杨中州的办公室,再将他的人事资料给我提取出来,记住了,科长已经打过招呼,任何人不得阻止。” “是。”刘魁挺身一个敬礼,脸上堆起一丝兴奋,知道是小黄鱼起效果了,杨文轩这是为他安排功劳啊! 这次再立下功劳,说不定他就可以代替胡宁通出任队长的职务了。 他应答一声,兴致勃勃地带着人走了。 …… 这边告辞杨文轩,张义也带人进入杨家。 杨中州的家是一进的院落,似乎用心打理过,显得素雅整洁。 进门是一个敞亮的天井,两侧摆着不少名贵的花草。 院内一共有五间房子,虽然看起来不算奢华,但收拾的井井有条。 张义环顾一眼四周,挥挥手道: “开始搜,仔细点,一丝一毫,一個角落都不要放过。” “是。” 看着一众便衣特务鱼贯进入其他房间,张义直接走进正房。 素雅温馨,这是张义的第一感受。 窗帘是一层白纱一层花布,此刻依旧闭合着。 左边是书桌,桌布上面除了书籍,还摆放着一只花瓶,插着一束鲜艳的菊花。 “秀美菊三,所以喜欢菊花?” 张义冷笑一声,将目光投向书桌上的相框。 第一张是杨中州的单人照,背景似乎在日本,照片上的他西装革履,看上去意气风发。 第二张是合照,杨中州站在中间位置,旁边是几个穿西装打领带的青年,似乎是日本人。 第三张照片是全家福,一位满脸慈祥的老夫人坐在椅子上笑的很温婉,后边站着一身少校装的杨中州,旁边还有一个梳着刘海穿海蓝色学生装的少女。 看了几眼,张义将视线投向内侧的卧室,一张大床,床头柜上同样放着照片和插花,旁边是一台收音机。 张义戴上手套,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只见里面放着一支钢笔和一本笔记本。 笔记本上并没有内容,但有撕毁的断页,他想了想将笔记本收起,看了一眼床下。 床下放着一个瓷盆,火盆上有烟熏火燎的痕迹,但显然已经清理过了,此刻什么东西都没有。 见没有什么发现,张义对门外等候的几个队员点点头。 “记得书籍摆放的位置,要是记不住就做好记录,开始吧。” “是。” 随着一阵四处乱翻发出的乒乓乓乓的响声,房间彻底陷入混乱。 张义刚退出门外,就听到汇报。 “报告队长,在女佣的房间衣柜夹层发现电台一部。” “报告队长,在厨房的稻米中发现手枪两把,手雷4个。” “有没有发现密码本?”张义立刻问道。 “没有发现。” “暂时没有。” 几人懊恼道。 “再交叉搜查一遍。”张义有些不死心,自己也加入了搜索的队伍。 可一圈下来,还是没有发现密码本,他将目光投向正屋的书籍上,道: “将能带走的东西全部打包带走,留下几个人看守这里,继续搜索。” “是。” ...... 特务处情报科。 包鸿飞坐在科长杨荣对面,看着老神自在一个人对弈的杨科长,终于沉不住气道: “科长,是不是给处座打个电话,行动科今天又抓了两个日本间谍,一个还是少校参谋,这拔出萝卜带出泥,说不定后面有大鱼呢,您就一点也不心动? 您是没有看见王新亨那张洋洋得意的脸,就差把情报科的全是废物写在脸上了。” 情报的世界里面没有永远的敌人,更不会有永远的朋友,官场职场亦然。 面对王新年的事情,包鸿飞和科长杨荣有间隙,有利益冲突,但在情报科的利益面前他们又是一致的。 杨荣掐去一颗黑子,不以为然道: “哪又如何,人家行动科自己发现的线索,我们总不能舔着下巴凑上去喝汤吧?” “杨科长啊,这是喝汤吃肉的事吗?如果所有的案子都是行动科办的,老板怎么想?手下的兄弟怎么想?” “行了,当前的主要任务还是红党,这才是党国的头号大敌,几个偷鸡摸狗的间谍发个情报,打个黑枪,能影响正面战场吗?”杨荣不屑地笑笑,继续道: “包副科长,人呢,不仅要低头看路,还要抬头看天,委座最近一直嚷嚷要去西北。 去干什么? 你我比谁都清楚,你要是有闲心,就多抓几个红党出来,也让处座脸上有光。” “是是是,科长您说的是。”包鸿飞见杨荣劝不动,敷衍几句,然后出了办公室。 走廊里面迎着一个心腹,包鸿飞问:“怎么样了?” 心腹警惕地看了眼四周,小声道: “还在刑讯,不过应该快了,刚才行动队的张义带着搜到的电台回来了,看来铁证如山啊!” “张义!”包鸿飞念叨一句,又问:“也就是说这次的线索又是这个张义找出来的?” “是。” “这样,你找找此人的资料,先和他接触下,看看他愿不愿意到我们情报科来,少校的职位任他挑选。” 包鸿飞嘱咐一句,打发手下离去。 他心底冷笑一声,等挖走你们的人我看伱怎么说,哼哼,张义能抓日谍就不能抓红党? ...... 张义这边还不知道有人在惦记自己呢,回到特务处他立刻到了审讯室。 将搜查的结果汇报给杨文轩,然后看向场中。 潮湿血腥的审讯室中,杨中州被安置在一边“旁听”,另一边闪着冰冷寒光的刑具上正捆着“刘妈”。 此刻她已经皮开肉绽,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可是此人却是个嘴硬的,铁鞭下去只是闷哼几声,然后一脸仇恨蔑视地看着施刑者,在鞭子停止的间隙她还会吟唱莫名奇妙的日本歌曲。 杨文旭冷笑连连,狠辣道: “直接上电刑。” 然后他一脸阴郁地看向坐在一旁止不住颤抖的杨中州。 “杨少校,夜晚可才刚刚开始,你想好了吗? 刚刚可是在你家里搜到了电台和武器,你别告诉我,你对此一无所知?” ……. 045、惊涛骇浪(求推荐求追读) 杨中州此刻还未从惊魂不定中回过神来,听到杨文轩的话,脸色一阵惨白。 他瞥了一眼被便衣折磨的面目全非的刘妈,回想着刚才皮鞭抽打的声音,浑身一个颤栗,咽了一口吐沫,嘴唇微微颤抖道: “我...我说。” “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杨文轩没想到效果这么好,本来他还在想要是杨中州不主动交待,还要给来上一番刑讯呢,不想却是个软蛋。 “那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呵呵。”杨文轩做出邀请。 “%%¥%¥%¥%¥%#@#” 却不想旁边被捆绑在电椅上的刘妈喘着粗气,吼了一句。 一听这话,杨中州立刻脸色一变,摇头道: “你们要么拿出我是日谍的证据,要么杀了我,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呵呵,”杨文轩冷笑一声,呵斥特务道: “将这個日本娘们的嘴巴给我堵上,再喊叫给我拔了她的舌头。” 他回过头来,再次换上笑脸,嘿嘿笑道: “杨少校,日本话我们听不懂,不过既然你到了这里,就不要想着出去了。 我不管这个日本娘们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或者捏住了你什么把柄,可你听她的话,就不听你家人的话吗?” 说着他拍拍手,身后的便衣递上一份资料和一张相框。 “伱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中州脸色一变。 杨文轩继续笑道: “你的老家在武汉,你的老娘也在武汉。哦,对了,你还有个上大学的妹妹,悄瞧,老太太多慈祥啊...你不会让她们为你一起殉葬吧?” 杨中州脸上闪过凄惶之色,这话戳中了他的痛处,父亲早逝,是母亲将他们兄妹拉扯长大的,然后送自己出国留学,如果自己死了还好,可... “卑鄙无耻,她们可都是善良的中国百姓,你怎么能对他们这么做?” “呵呵,卑鄙无耻?杨少校原来还知道这四个字? 你勾结日本间谍出卖国家利益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这几个字? 亏你还是个军人,你对得起前方战死的那些同僚吗?要是杀你全家可以祭奠他们的在天之灵,何乐而不为呢?” 一直看戏的张义此刻补上一刀。 原本他还以为这厮只是包庇日本间谍,现在看来这家伙早就被策反参与其中了,还厚颜无耻反过来说特务处卑鄙无耻。 当然带他家人来也只是威胁,难道还真能将汉奸的家属都杀了不成? 当然该受的罪还是要受。 杨文旭不屑一笑,看着双目紧闭,一脸痛苦的杨中州,也懒得再费口舌了,冷哼一声道: “给他上水刑,看了这么久,也让他自己体会一下。” “另外马上汇报科里,向武汉站发电,让他们将杨中州的家人送过来。” 后面这话显然是对杨中州说的,他浑身一个哆嗦,跌跌撞撞直接瘫倒在地上,双手无力的撕扯着头发,喃喃道: “我说,我说......” 换了一间审讯室。 戴着手铐的杨中州喝了一口热水,沙哑着嗓子开始了交待,或者说开始讲述自己成为间谍的心理路程。 杨中州黄埔七期学生。 这期学生被称为第七期第二总队,也是倒霉,学校因为常委员长的下野而中断学习,后来1929年5月复课的时候,杨中州已经东渡日本去留学了。 到了日本他进入东京士官学校学习,结识了一大批日本学生,还有一个温顺乖巧的日本姑娘。 陷入温柔乡的杨中州逐渐迷失了自我,甚至在妻子和同学的鼓动和拉拢下加入了日本国籍。 受到利诱和拉拢,他逐渐对自己的祖国产生了不满,认为中国是一个落后、愚昧的国家,而反观日本,先进、民主、强大。 领着高额薪水,过着舒适生活的杨中州怎么也没想到在日本姑娘给他生下一个孩子后,那些拉拢他的人突然变了脸色。 他们以妻子和孩子的性命为威胁,提出让杨中州回国从事情报业务。 并派遣他妻子小菊雅子的母亲秀美菊三作为他们之间的联络人。 “也就是说所谓的‘刘妈’真名叫秀美菊三,也是你的岳母?” “...是。”杨中州此刻也觉得有点羞于启齿,连忙解释道: “这是后来我才知道的,原本我以为...以为她是为了照顾我的起居...” “结果是联络或者说是监视对吗?”杨文轩冷笑一声,此人估计一进入学校就被日本情报机关盯上了,偏偏他自己后知后觉。 什么狗屁恋爱,什么同学、高薪,分明就是一场围猎,等到人家找你摊牌的时候,你已经陷进去出不来了。 “很好,你的代号,她的代号。” “我叫木头,她......她的代号是菊花。” “说说吧,从34年6月回国,34年9月进入参谋部,你是怎么进去的,进去之后都获取了哪些情报?” “是我黄埔的同学周正介绍我进去的,具体我不清楚.... 具体的情报我忘了,不过上个月我奉命窃取一份江南地区战略防御图,可惜计划是分开做的,我只偷偷拍照了我那部分...” “江南地区战略防御图?”张义心神一凛,立刻问道: “熊子庄是你的同事吧,他将防御图带回家的消息是不是你泄露的?” 杨中州张了张嘴巴,然后木然地说道: “是......不过我只是提供了他们的名单和住址,后面的计划我就不知道了。” 张义杨文轩对视一眼,彼此了然。 虽然熊子庄已经下狱,窃取情报的日谍机关长松本二郎也被抓了,想不到根源在这里呢。 不然哪来的飞贼恰好知道熊子庄那天因为要赶进度将防御图带回了家里。 杨文轩冷笑一声,一拍桌子,厉声道: “杨中州,不要避重就轻,这件案子已经了结,你好好想想这几年你都窃取了哪些情报,从什么地方窃取的,一件件老实交待,不然我就用洛铁和铁鞭帮你回忆。” 杨中州浑身颤栗,一个哆嗦,拿在手中的瓷杯都掉在了地上,惶恐道: “让我...让我想想...” 片刻后随着此人一件件交待,审讯室中可谓石破天惊,掀起惊涛骇浪。 此人在短短一年多时间内或窃取或收买一共送出了46份情报之多,这还是能回忆起来的。 另外此人还用金钱的方式收买拉拢了两个同事下水,一个少校,一个中校。 此二人从一开始的抗拒,战战兢兢地尝试,后来眼见杨中州行事低调,没人发现后,胆子逐渐大了起来,最后变得肆无忌惮,一旦缺钱,竟然主动提出交易情报。 恬不知耻毫无底线不择手段到这个地步还是让张义几人听的无语。 这些人已经不知羞耻毫无家国观念,一心只有个人利益,他们的行为就像公厕的屎,臭不可为,令人恶心。 “蛀虫。”杨文轩狠狠拍了下桌子,愤恨道: “我现在就向科长汇报,马上抓人。” ...... 046、震怒(求追读求票) (2月了,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新的一月求票,鞠躬!) 杨文轩即去,但审讯依旧。 张义皱了皱眉,他懒得再听杨中州几人之间的龌龊交易,这种没有家国观念的畜生一刀宰了就够了。 不,一刀肯定不够,这种汉奸应该凌迟处死。 “行了,说说你那位丈母娘吧,也就是秀美菊三,她除了发报之外,都和什么人联系,她的下线和上线你知道吗?” “这个...应该没有吧,我不是很清楚。”杨中州张了张嘴,犹豫道。 “放屁,她的下线红蔷薇我们已经抓了,你还在这里鬼扯,是不是想亲自试试刑讯?”刘魁冷哼一声。 杨中州一个哆嗦,心里却泛起骇浪,他一直都搞不明白特务处的人是怎么发现自己的。 在看到“刘妈”的时候他心下怀疑,是不是刘妈漏出什么破绽被人发现了。 可刘妈每次发报都是早上,小心翼翼不说,周围并没有出现特务处的电讯侦测车,所以应该不是刘妈的问题,但是…… 原来漏洞在这里呢,刘妈的下线。 红蔷薇。 可两人之间的联系都是通过死信箱,从未见过面,红蔷薇被捕后,死信箱也已经废弃了,不再启用,即便红蔷薇交代了位置,那又如何? 特务处到底是怎么发现刘妈的呢? 一个废弃的死信箱而已,一旦废弃,情报人员都不会出现在那里,特务处的人什么时候嗅觉变得这么灵敏了? 杨中州百思不得其解,但现在人为刀俎他为鱼肉,只好老实交待。 刚才特务处的人不怕他们串供,让他旁听,其实就是心理恐吓,光是听那凄惨的叫声,已经让人毛骨悚然了,杨中州可不想体验一回。 “我真的不知道....每次都是我上班后她才出门,我也不知道她和谁接头... 不过...我感觉她应该有上级,有一次她没有收发电报,从外面回来后给我下达了命令...” “是嘛?她回来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变化,带回什么东西,或者味道...”张义想到杨中州家中瓷瓶里的菊花,心里一动。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菊花的盛开季节在九月到十一月份,此刻不过七月初,金陵哪里的鲜艳菊花。 所以这花肯定是特意栽培出来的。 要么秀美菊三的的上线是個养花的,要么就是她接头的地方有卖菊花的,这样交接完情报顺便买束鲜花,就像逛街一样,才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 看杨中州一脸茫然的样子,张义提示道:“插花,菊花。” “菊花...”杨中州一个恍惚,连忙道: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家里每隔几天都要换花,刚开始我好奇问了下,我丈母...秀美菊三只是说她喜欢,我就没在意了。” ....... 特务处行动科。 王新亨还没下班,此刻正等着杨文轩汇报呢。 看着杨文轩一脸阴沉地走了进来,他脸上一僵,心里暗道糟糕,那个“刘妈”铁定是日本间谍毫无疑问,杨中州呢?包庇还是? 要是此人来个死不认账,虽说进了特务处的审讯室,那只有躺着出去一条路,给他按个罪名太简单了,但也要费一番口舌和力气,遮掩一二。 但这如何能比得上铁证如山堂堂正正将对方绳之以法呢? “没有拿下口供?”王新亨压着心里的烦躁问,心说我等了一个小时,可不是想听你汇报这个的。 “启禀科长,秀美菊三是个死硬分子...” 杨文轩话还没有说完,王新亨直接打断,阴沉着脸道: “你要是手艺不行,我就让其他组协助你,一个日本女间谍半天还拿不下?审讯科的人没有协助?” “不是科长。”杨文轩见王新亨误会了,立刻挺直了腰杆,正色道: “科长,秀美菊三还在上刑,不过杨中州已经吓破了胆子,愿意合作,此人对自己间谍的身份供认不讳,从进入参谋部开始...” 随着杨文轩讲述,王新亨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瞳孔骤然紧缩,他愤恨地一拍桌子,怒斥道: “蛀虫啊,一帮蛀虫,想不到堂堂的参谋部竟然全是一窝鼹鼠,惊世骇俗啊!” “马上抓人。”王新亨冷笑一声,然后踱出办公桌,脸上多了几分满意的笑意,拍着杨文轩的肩膀道: “文轩,干的好啊,伱这边立刻行动抓人,我马上亲自向处座汇报。” 说着他神色阴沉下来,叮嘱道: “对那个什么...秀美菊三的审讯要加快,一旦此事爆发开来,必然造成轩然大波,到时候不要让其他的日谍跑了...你这边要不要我派人协助?” “是。”杨文轩一个敬礼,连忙道: “放心吧,科长,今晚一定拿下此女的口供。” 虽然知道王新亨是好意,但杨文轩可不想让人来分润自己的功劳。 “好,尽快。” 杨文轩一走,王新亨脸上的得意再也掩饰不住,虽说参谋部被渗透成了筛子,让人痛心疾首,但问题也是政绩啊。 特务处将老鼠揪出来那就是特务处的功劳。 他可是知道常校长手下那些黄埔前几期的将领一直对特务处督查室派遣监察人员进入军队或者重要部门心存不满呢。 虽然有老头子的点头,他们表面上没法反驳,私下里却是不屑一顾加强烈抵制的。 有些不卖戴老板面子的直接将他派去的人赶出来,有些忌惮的也是束之高阁,给你办公室,但你不能过问我的事。 比如现如今在上海的沈西山,他的职务就是淞沪警备司令部侦查大队少校行动组长。 干的不仅仅是上海区行动组的工作,还负责监察司令部的驻军。 军队、警察、行政机关、交通运输部门向来是特务处监视控制的重点。 哼,以前你们抵制,现在部门里面全是鼹鼠,看你们怎么说。 自觉立了大功的王新亨哼唱了几句京剧,拿起电话。 “给我接处座办公室。” ....... 半个小时后,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二处特务处处长戴春风已经来到了委座办公室。 接待他的是侍从室贺主任。 “戴处长,我现在就去请示委座,看他什么时候可以见你,稍后。” 几分钟后,贺主任去而复返,道:“走吧,委座现在就见你。” 到了办公室对值班的秘书和卫兵招呼一声,贺主任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出浓重的江浙口音。 入门,两人一个敬礼,“报告委座。” 此间办公室并不大,除了办公座椅,右边摆着长条沙发,前面是茶几,两侧又有单人沙发。 此刻常委座身着睡衣,靠在沙发上,面前放着一杯白开水。 他有些疲倦地指了指沙发道:“坐吧。” 片刻后见两个还站在,挥手道: “坐下,坐下谈嘛。” 两人这才小心地走到长条沙发上半个屁股坐下。 “戴科长,你说有紧急情报,贺主任问你你又不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又是西北方面的?” 戴春风从接任南昌行营调查科科长后,委座就一直称呼他“戴科长”,以示亲近,同时也是借以明示不要忘了知遇之恩。 当然了,常某人有时候喜怒无常,开口那就是直呼其名加娘希匹了。 这些日子戴春风一直加紧在搜集西北方面的情报,更是策反了十七路军胡遗民的姨太太向心影,向心影配合毛齐五传回来不少情报,因此劝诫委座不要西行。 但常委座不以为然,你说谁谁有阴谋,证据呢? 此刻听到常申凯问话,戴春风挪动屁股,挺身道: “报告校长,不是西北的情报,事关参谋部....”说着瞥了一眼一旁的贺主任。 贺主任立刻面带窘态地起身,道: “委座,我回避一下。” 说着立刻起身敬礼离去。 戴春风则装出尴尬地看向常申凯。 “好,贺主任你在门口等我一下,一会还有事要谈。”常申凯摆摆手,听说不是西北的情报,脸色缓和了下,沉吟道: “你说吧,参谋部能出什么事。” “启禀校长,今日特务处抓到一日本间谍,秀美菊三。 此女是军委会参谋部少校参谋杨中州家的女佣,从他家中搜出电台武器...... 根据杨交代,参谋部杨占原少校、黄圭成中校全部是其同伙,一年半内共泄露情报......” “什么?杨中州是日本间谍? 还将杨占原、黄圭成拉拢下水,出卖情报给日本人? 娘希匹、娘希匹,东洋人狼子野心啊!” 刚才还不以为然的常申凯此刻气的七窍生烟,已经暴跳如雷了。 “啪”一声将玻璃杯摔在地上,引得门外的卫士立刻进来查看。 常申凯挥退卫兵,一张老脸阴沉的可怕,他双手叉腰道: “一窝硕鼠,不知廉耻,着即刻撤职查办,任何人不得说情。” 他发完令,沉思了一刻,气愤道: “上次你汇报的松本二郎..... 对,小野昭试图营救松本二郎的案子,既然案情已经清楚,就将那些硕鼠通通枪毙,杀一儆百!” 完了,他拍了拍戴春风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雨农,对于军队、行政机关的监察你们特务处还要加强。” 戴春风就等这话呢,这次有了“尚方宝剑”,他就可以继续插手这些部门,安插人手,扩大自己的势力。 心下暗喜,戴春风黑脸肃然,立正敬礼道:“是,学生领命。” 离开委座办公室,上了汽车,靠在座椅上的戴春风黑脸上露出一丝狡黠和得意,吩咐道: “去特务处。” ....... 047、手段(求追读求票) 特务处。 杨占原少校、黄圭成中校二人一个在家里搂着姑娘蹦擦擦,一个在大世界舞厅花天酒地,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被逮捕了回来。 当前的任务还是审讯秀美菊三,挖掘她的下线和上线,榨取剩余价值。 得到科长王新亨指令的杨文轩此刻丝毫不停手,厉声道: “还不说?哼哼,来人,上竹签,她不是喜欢竹签杀人吗?那就让她试试竹签的味道。” 话音刚落,两个魁梧的便衣直接拖着此刻已经半死不活的秀美菊三上了木架。 刚刚经历了电刑和烙铁的秀美菊三此刻惨不忍睹,皮开肉绽血迹斑斑的身上传出一股皮肉焦烂的恶臭。 将她捆绑之后,一盆冷水从头上浇灌下来。 这是让犯人保持清醒,才能让痛觉深入骨髓。 两個便衣拿着长长尖锐的竹签抓起她的手,对准手指和指甲的间隙狠狠地刺了进去。 都说十指连心,此刻秀美菊三发出鬼哭狼嚎的惨叫。 “招不招?” 秀美菊三因为剧痛脸色扭曲,身体开始痉挛,浑身颤栗。 可就是瞪着死鱼眼不吭声。 看她这副架势,杨文轩冷笑一声,道: “继续,刺完手然后换脚,等她缓过来将指甲全部给我拔了。” 这一折腾就是半个小时,眼见此女不招供,杨文旭开始焦躁起来。 他拔出手枪,子弹上膛,说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他还没有说完,就听有人喊道:“处座到。” 张义杨文轩刘魁连忙回头,就见一个黑长脸,眉目之间满是杀气的穿着少将军服的魁梧男人走了进来。 此人正是戴春风了。 后面还跟着贾副官、行动科情报科的一众大小头目。 张义看了一眼戴春风的少将领章,心里一笑,按理说戴春风的铨叙军衔现在不过是中校,上校军衔还没有批复呢。 不是有职务军衔吗? 戴老板直接给自己自封中将。 然后穿着中将衣服面见委座,结果被骂了个狗血喷头,回来后老实换上了少将。 按理说戴春风此刻升职个少将理所当然,特务处处长职务本就是少将,不过他毕竟资历浅,又因为贪污菜钱逃出了黄埔,连果党都不是。 资历浅威望不够,在论资排辈的果党内部先天不足。 第二就是常委座在宠信重用他的同时,对其忌惮和防范,不愿意给予他较高的职位和地位,所以对他的军衔问题向来是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 戴春风虽然好面子,但心知肚明,向来务实不务虚,所以少将的军服穿的心安理得。 “啪”杨文轩为首,张义、刘魁几人连忙敬礼。 戴春风拿着手绢轻掩鼻子,看了一眼折磨的面目全非的秀美菊三,饶有兴趣道: “好一个日本女间谍,还没有招供吗?” 跟在身后的王新亨立刻苛责地瞪了杨文轩一眼,自己早就说要加快审讯,几个小时过去了,还没有拿下口供,废物一个。 他立刻凑上前来道: “处座,一会我亲自出手,一定取得她的口供。” “呵呵,王副科长出马肯定是手到擒来,不过我听说你上次差点失手... 要不要我们情报科帮忙啊?”包鸿飞在一旁冷嘲热讽。 “是啊,处座,行动科这次可是让人刮目相看,两个少校,一个中校,还有一个日谍,忙活的过来吗? 不如让我们情报科协助一二,当然了案子的主办权还是以行动科为主嘛。” 情报科科长杨荣笑呵呵道,此刻他心里隐隐有些后悔没有听包鸿飞的话,谁能想到行动科竟然拔出萝卜带出泥,战果这么辉煌呢? “不行。”行动科何志远和王新亨异口同声道。 “呵呵。”戴春风似乎心情不错,他笑呵呵地摆了摆手,目光盯在秀美菊三身上,问: “审讯室中还有死刑犯吗?” “有。”王新亨立刻道: “有个日本间谍叫冯四海,此人...此人被王新年一通折磨,现在只有一口气了。” “好,将他带来,另外将大黑它们牵过来。” 秀美菊三此刻浑身颤抖,感觉自己脑子都要爆炸了,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一样,她感觉眼前一片模糊。 血水和汗水已经模糊了她的眼睛,但此刻听说是中国情报部门的一号人物来了,还是忍疼撑开厚重的眼皮偷偷去瞥。 她不知道冯四海是什么人,还有大黑是什么,既然是牵过来,莫非是狗? 呵呵,中国人想要用狗来对付自己吗? 秀美菊三心底冷笑一声,她告诫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只要挺过第一天的审讯,她的意志将会更加坚定,什么样的刑法都不会让她屈服。 一会后,两名特务架着奄奄一息的冯四海到了审讯室,后边还跟着几条凶残威猛的恶犬,闻到血腥味就开始狂吠,锐利的牙齿流着哈喇泛着寒光。 “关在铁笼子里面。” 戴春风脸上挂着冰冷的笑。 秀美菊三被带到铁笼旁边,看着冯四海被丢入一个一人高的铁笼,不明所以。 接来下就见几名便衣打开铁门直接将几只凶残的恶犬放了进去。 几声狂吠过后,几只恶犬直扑冯四海,原本奄奄一息的他突然挣扎着想要起身,嗓子发出嘶吼。 然而,一切都无济于事。 恶犬看见食物怎么会主动放弃? 此刻在秀美菊三眼中,只见几条恶犬在冯四海身上上下跳跃,尖利的牙齿轻松地撕裂了冯四海破烂的衣服和咽喉,然后是头、肢体...... 整个审讯室中响起冯四海惨烈的求饶声,一声比一声凄惨。 但很快,他就没有了声息,只剩下恶犬喘气和咀嚼啃噬声。 巨大的冲击和恐惧直接让秀美菊三瘫倒在地上,她感觉自己要疯了,眼看那个黑脸少将将目光投向她,似乎说下一个就轮到她。 秀美菊三趴在冰冷潮湿的地上连忙说道:“我招供,我说.....” 这一刻她什么都不坚持了,与其如此凄惨的死去,还不如苟且活着。 “啪啪啪”杨荣微笑着鼓掌,道:“处座出手就是不一样,看来我们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多着呢。” “处座威武。” 其他几人全部跟着鼓起掌来。 张义站在人群边上,也在鼓掌,此刻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一是恐惧,二是恶心。 艹,自己和这些人比起狠戾实在是不值一提。 戴春风不愧是... 不愧是自诩为孙悟空的人,可以摘下天上的星星。 嗯?一个“孙悟空”检举了秀美菊三,一个“孙悟空”拿下她的口供,也算是顺理成章。 这叫什么? 孙悟空二打白骨精? 可戴春分的手段狠厉残忍还是让人不寒而栗! 这是要自己落在他手里...... 张义这边还胡思乱想呢,就见戴春风笑眯眯赞赏的看着他,道: “你就是张义?” 048、交代 “你就是张义?” 戴春风黑长脸上虽然在笑,但炯炯有神的眼神如鹰眸一样锐利,似乎能看穿人心。 张义不敢大意,连忙挺身一个敬礼。 “卑职张义,见过处座。” “我知道你,江浙警校毕业的。”戴春风并未回礼,他扶了扶腰间的宽肩皮带,不怒而威地笑笑。 面带审视的看了一眼张义,站在原地,伸出手道:“干的不错。” 张义只好装作激动的样子,一个箭步上前握住戴春风的手,恭敬道: “学生自从进入特务处开始一直以国家利益,以团体利益为重,在科长、组长的领导下取得了了一点微末成绩,不敢当处座赞誉。” 听了这话,戴春风满意地点点头,再次露出微笑,不过马上又板起脸来。 “甲班乙班毕业的都是壮士,现在正是建功立业的阶段,正需要你这样有知识有文化的革命青年,为团体为国家为领袖效力,希望你们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然后拍了拍张义的肩膀,转身看向了其他人。 杨文轩、刘魁已经挺直腰杆,毕恭毕敬地侍立在一边了。 戴春风依旧是上前慰问两句,然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一众情报科行动科的头目战战兢兢恭敬地将他送走。 众人一走,气氛顿时缓和下来,张义只觉得刚才实在是太压抑了。 不只张义,杨文轩刘魁此刻也是一副畏畏缩缩后怕的样子,可见戴春风的权威是如何可怕。 几人刚想说话,就见王新亨去而复返,他满脸笑容,目光中蕴藏着得意,说道: “干的好,刚才老板狠狠表扬了我们行动科,更是大笔一挥,批了500元的奖金,等这次案子结束,除了功劳,另有赏赐。” 说着他严肃道:“诸位,当前的任务就是趁热打铁,拿到秀美菊三的口供,彻底捣毁日谍的据点和关系网。” “只要立下功劳,升职赏赐老板自然不会亏待各位,不过...” 王新亨停顿片刻,眼中闪着寒光,厉声道:“不过谁要是在关键时刻给我掉链子,别怪我王某人辣手无情。” “是。”杨文轩张义刘魁连忙挺身应答。 ....... 审讯室中。 秀美菊三经过军医的简单治疗包扎再次被带了上来。 早就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她此刻脸上再也看不见倔强顽固,有的只有麻木。 杨文轩一脸阴鹜地看着他,示意便衣给她一杯水,然后敲着桌子道: “秀美菊三,菊花,既然答应了合作,接下来,希望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哼哼,我要是发现你有任何隐瞒和欺骗,伱知道自己的下场。” 秀美菊三握着微暖的瓷杯,将血迹斑斑的脸埋在升腾的水汽中,似乎在恢复力气或者寻找温暖。 片刻后她努力睁开厚重模糊的眼皮,艰难地点了点头。 “很好,现在我们开始。”杨文轩示意手下打开录音设备,开始做记录。 “你的真实姓名。” “秀美菊三。” “年龄。” “46岁。” “密码本在什么地方?” “杨...杨中州书架上的《增篆中华字典》。” 张义点了点头,杨中州家的书架上确实有这本书。 作为密码本的书籍,既要出现的不突兀,和主人的身份符合,看起来不显眼,就算偶尔被人看见也觉得正常不过。 字典作为工具书完全符合这几点。 “有没有秘钥?” 此时,国内所有的电报都有一套明码,是由商务印书馆统一出版发行的。 但特工用于传递情报肯定不可能用明码通讯,通常是在明码的基础上按照一定的规律进行加减、移位、数字替代等,形成新的密码。 有些特工用双方约定好的书籍作为密码本,但为了安全性,又会采用“底本加乱数”的编码方式,这个就是秘钥。 即便你掌握了密码本,没有秘钥,译出来也是狗屁不通的乱码。 秀美菊三咬了咬嘴唇,缓缓道:“单日页数加一,双日页数加二,译电时,单日数字加一,双日数字减一。” “很好。”杨文轩大喜,继续说道: “现在说说你的上线吧?他是什么人?住在什么地方?” 刚才还老老实实的秀美菊三听到这话瞬间一呆,开始犹豫起来。 “哼,都到这個时候了,还在想着包庇?”杨文轩冷笑一声,踱步走到秀美菊三面前,一脸狰狞地盯着她,厉声呵斥道: “说!他的名字,代号,住址。” “你不要以为你不说我们就找不到他,你家里的菊花就是从他那里来的吧?” “你应该知道我们的手段,那几只狗今晚还没有饱餐呢!” 听到这话,低眉垂眼一脸麻木的秀美菊三浑身一个哆嗦,颤抖道: “我说...他是我的丈夫,小野菊三,就在惠宁街开花店。” 这话说完,她已经埋头撕心裂肺的痛哭起来。 “你的丈夫?呵呵,想不到你们全家都是间谍。”杨文轩嘲讽地笑笑,继续问: “他的中国名字,代号,店内有几个人,他们的身份。” 秀美菊三呜咽着道: “张鲁家...代号黑鱼。 他的店内有三个伙计,我只知道有一个叫朱长远的是他的助手,日本人,他自称健一郎,全名我不知道...” “健一郎?”杨文轩冷笑一声,“谢谢你的配合,说完了你的上级,再说说你的下线吧?除了红蔷薇你们小组还有什么人?” “红蔷薇!”秀美菊三咬了咬牙,对这个名字恨之入骨,她摇了摇头,不屑道: “她不过是一位棋子罢了,根本不能算我们菊花小组的成员... 我的任务主要是完成杨中州的情报传输,不重要的情报都是由我直接发报给上级...遇到重要情报或者超长电文,一般都是交给花店,由他们用乡下的电台发送。” 杨文轩斜眼看着秀美菊三,对她的话半信半疑,看了一眼张义。 张义摇了摇头,在杨文轩审讯的时候,他一直充当观察的角色。 希望通过一些细微的表情或者肢体动作判断对方的内心活动。 但通过专业训练出来的间谍,一般都有审讯和反审讯的培训,这些人善于掩饰自己的表情和内心活动,想要通过他们的言行举止迅速得出结论,显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不过秀美菊三刚才说到自己丈夫的时候明显很抗拒,但最后还是交待了,此刻这个所谓的“菊花”小组脉络逐渐清晰起来。 关键人秀美菊三一手托两家,既是联络员又是报务员,她的下线是杨中州,上线是张鲁家为主的间谍据点。 这些人都是纵向垂直联系,并不会发生横向联系,所以问题的关键还在叫张鲁家的小野菊三身上,此人说不定还有其他的横向下线。 见一时半会再压榨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杨文轩让人将秀美菊三带下去,拿起审讯记录去找科长汇报。 张义和刘魁出了审讯室,迎着晚风,呼吸着新鲜空气,各自打了一个寒颤的同时,只觉得又累又饿。 张义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凌晨1点了,今天他还没有来得及接收情报呢。 想到情报,他脑海中涌现出一条信息,刘不同的弟弟刘不非今晚要在惠吉桥下走私交易一批磺胺。 他看了一眼旁边打着哈欠的刘魁,笑道: “刘副队长,你手里的小黄鱼应该快用完了吧?” “还有一些...”刘魁下意识说了一句,然后一个激灵,突然反应过来,愕然看向张义,讪讪道: “还有一些大洋,小黄鱼早就完了。” “哦”,张义看刘魁差点咬断舌头的尴尬模样,似笑非笑道: “刘副队长想不想发财?” “发财谁不想呢。”刘魁挠挠头,忐忑一笑,然后好奇问: “队长您可是有了新的财路?” 他心下暗骂自己愚蠢,刚才差点就说破嘴了,同时对张义的提议有些不以为然,哼,你之前还向我打听财路呢,现在自己这么快就有财源了? 不会是想从我这里再勒索点小黄鱼吧? 艹,一定要抵死否认,请客吃饭可以,小黄鱼说什么都没有了。 刘魁这边还在心理活动呢,就听张义意味深长道: “今天在大世界抓黄圭成的时候,我可是听到一个消息,有人今晚要走私磺胺。” “磺胺?”刘魁眼前一亮,跃跃欲试,又犹豫道: “队长,消息准确吗?这可是磺胺,硬通货啊,拿到手一转卖可就发了。” 说着他兴奋地搓搓手。 但看张义一副矜持地模样,连忙从兜里掏出香烟恭敬递上,又帮忙点上火,热切道: “队长,带弟兄们干吧...要是今晚不抓捕日谍我们就来个黑吃...不,查抄了他们的窝点。” 张义刚想点头,就听不远处响起皮鞋踏地的声音,转头就见杨文轩走了过来。 他一脸阴郁,郁闷道:“行了,今天大家都累了一天,都回家休息吧。” 刘魁立刻问:“组长,不去抓人了?” 杨文轩点点头,道:“科长已经向处座做了汇报,处座认为小野菊三这个人很关键,命令情报科介入,24小时监视,暂时不动他。” “又是情报科。”刘魁气愤地跺了跺脚,懊恼地摇了摇头,然后靠近张义,小声问: “那事要不要杨组长参与?” 张义想了想,他和刘魁能够直接黑吃黑吞下是好,但只靠他们两个人肯定不行,队员一旦参与,谁要是吐出一丝消息,杨文旭必然会知晓。 为了避免以后的麻烦,还不如现在就将他绑上战车,万一以后一处知道消息,正好做个挡箭牌。 于是对刘魁点了点头。 刘魁立刻靠近杨文轩嘀嘀咕咕几句,然后三人开始合计...... 049、发了 夜晚的惠吉桥显得格外宁静。 月光在干涸的河岸上洒下一道余晖,照在沙石上,闪烁着银色的光芒。 一个衣衫破烂的乞丐佝偻着身子此刻在垃圾中翻着是什么,突然他眼前一亮,托起一个破蛇皮口袋抖了抖,从里面掉出一个硬邦邦的窝头。 老乞丐欣喜地笑笑,抓了一把油腻打结的头发,快速走到桥中间,那里已经生了火,一個破烂的陶罐咕咕叫着。 老乞丐将窝头放在陶罐中,小心翼翼的从胸口摸出半截猪骨头,伴着野菜搅拌到一起,不一会就传出一股馨香的味道。 他拿起一个破烂的珐琅碗,用树枝夹起美食小心地吃着,脸上露出陶醉的笑意。 突然之间两辆黑色的轿车驶了过来,后面还跟十几个骑车或跑步的汉子。 老乞丐觉察到危险,连忙将火堆熄灭,刚想隐藏起来,就见一束白炽光照在身上。 轿车停下,从车上下来一个满脸横肉的光头胖子,他阴鹜地看了一眼老乞丐,厌恶的挥挥手,身边的一个壮汉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地抓住老乞丐往远处拖去。 在一阵颤颤巍巍的求饶声中,突然一声惨叫响起,周围再次安静下来。 黑暗中那名壮汉擦着匕首上的血迹闲庭散步般走了出来,对着为首的光头点了点头。 光头身穿白色内衬,外罩黑色敞口连襟,脚上踩着一双圆口布鞋,此刻从兜里摸出一块怀表,看了看表,表情变得不耐烦起来。 旁边一人道:“老大,姓刘的不会放我们鸽子吧?” “对呀,老大,我可是听说姓刘的他大哥被人打死了,说不定现在正忙着处理后事呢。”又有一人附和道。 旁边一个师爷模样的山羊胡子甩开扇子,不屑笑道:“这刘老二虽说靠着他哥哥混出头的,不过这二人因为一个女人早就闹翻了,说不定他哥就是他杀的呢。” “行了,慎言。”光头冷哼一声,道: “又不是第一次交易了,既然说好了,这厮肯定来。” 然后他看了一眼周围的兄弟,叮嘱道: “不过这厮是个半路出家的狠角色,大家都检查弹药,将保险给我打开,他要是敢玩花样,就干他娘的,到时候大不了跑上海去。” “是。”手下十几人连忙答应。 师爷在一旁小声道:“老大,你说我们去上海杜老板会收我们吗?毕竟我们是斧头...” “哼,什么斧头帮,我们早就反出来了,现在只有虎头帮,即便杜先生看不上,上海的青帮大字号多着呢,只要有钱有人还怕没人接收?再说了,万一不行还有...”这话他没有说下去,显得有些犹豫。 “老大,我们真的要投靠张先生?此人鬼鬼祟祟的,背后好像是黑龙会和日本人,这可是...” “哼,乱世想出头,有奶就是娘,谁给钱我们就跟谁干,管那么多干什么。”光头冷笑一声,看着不远处的车灯,慎重道: “他们来了,将烟土搬下车,让大家打起精神,小心戒备。” “是。” 片刻功夫,两辆汽车鱼贯而至。 从轿车上下来七八个黑衣人,为首之人一张三角眼,和刘不同有点相像,不过比刘不同消瘦,面黄肌瘦,十足一副痨病鬼的模样。 他夹着一根雪茄,不耐烦地拱了拱手,问:“货呢?” 光头指了指旁边,一个手下用手电筒照了照,十几个木箱堆放在地上。 刘不非示意手下前去验货,却不想被对方挡住,反问道:“我要的货呢?” “哼,少不了你的。”刘不非不屑一笑,挥了挥手,手下立刻从后备箱搬出两个铁皮箱子。 ...... 距离双方三四十步外的河滩坑里,杨文轩、张义、刘魁以及八九个手下此刻正埋伏着。 看到双方已经开始了交易,刘魁急道:“组长,是不是该下手了?” “不急,等他们交易结束,正准备撤退的时候,我们再发起进攻,一会你和张义分别带几人从两边绕过去,什么话都不用说,造成对方想要火拼的样子就好...” 张义和刘魁点了点头,各自领会,分别点起两人,正准备匍匐过去,突然就听“砰”一声枪响了。 “刘不非你个狗日的敢黑我,艹,兄弟们干他。” “啊” “砰砰” “哒哒哒。” 显然是交易双方自己火并了。 杨文轩一看这架势,当即改变主意,挥手道:“上。” 说着率先匍匐前进了十几米,找了一个掩体,直接开枪。 当下十几只手枪对着远处的亮光一阵乱射,惨叫声此起彼伏。 等一个弹匣打完,众人不再掩饰,分成两队猫着身子直接靠近车辆。 “哒哒哒。”刘不非的手下竟然有人携带冲锋枪,幸好只有一把,此刻黑灯瞎火的,直接是盲打。 张义辨声听位,从汽车后一绕而出,然后对着开枪的位置接连开了三枪。 只听一声闷哼,有人扑通倒在地上。 其他的队员也有模学样,各自借助掩护射击。 只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场上基本没有站着的人了。 等几人打开手电筒小心戒备靠上去的时候,只见地上全是尸体。 刘不非靠在车门处,耳边中了一枪,头上血水汩汩流着,眼睛睁的滚圆,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对面躺着的是一个光头,胸口中了几枪,手上握着一颗手榴弹,后盖已经打开,可惜没时间拉响引线。 突然,张义感觉不远处的尸体动了动,立刻持枪警戒,喊道:“谁?” 几名队员听到动静,立刻将手电照了过去,只见一个山羊胡子腿上中了一枪,此刻正趴着装死呢。 身下湿漉漉的,似乎早就吓尿了。 此刻被手电筒照着,一个激灵翻起身来,磕头捣蒜道: “各位是哪里的好汉,小老儿猛虎帮...不,前斧头帮的客座师爷,在王垭樵王帮主面前也有几分面子的...” 他话还没有说完,杨文轩冷笑一声道: “兄弟鸡鹅巷的,别说你,就是王帮主今天来了,也得死。”说完直接一枪将老头毙了。 “发了,我们发了。”旁边刘魁压抑不住的激动。 张义走过去就见场中除了十几箱子烟土,然后是两铁皮箱磺胺。 一箱是磺胺粉,一箱是瓶装磺胺片。 确实发了。 青霉素的出现横空扭转了二战战局,让全人类的寿命提升了十五岁。 张义记得看过一个报道,在二战最艰难的时候,一吨青霉素的价格是六百多吨黄金,用这些钱可以买美军当时最先进的重型坦克五千辆,可见青霉素多么宝贵。 而在青霉素出现之前,磺胺的价值无可替代。 因为在战场上,造成伤亡不可避免,因枪弹击中失去生命的反而不是最多,更多的是受伤后细菌感染失去性命。 奢侈的美军在战场上每个单兵都配发防潮纸包装的磺胺药粉包,一旦受伤,立刻将药粉敷上,防止感染,卫生兵才配发磺胺药片。 此刻磺胺药片作为战略管控物资,一片的售价是5块大洋,按照服用用量一次2片,一天三次,三天的用量需要90块大洋。 90大洋是什么概念? 如今的物价,大米每斤6分钱,一银元可以买16斤左右的大米,猪肉价格每斤2角到2角三分。 所以别说普通人,就是军人都用不起,而且往往有钱也买不到。 张义初步估算了一下,今天这一票买卖,果然是发了。 总价值差不多在600根小黄鱼。 张义不禁感叹,老话果然说的好,杀人放火金腰带,来钱快啊。 就是不知什么时候可以黑吃黑日本人一次。 …… 050、送礼 发了财自然要分赃,不,分钱。 但今夜的动静太大了,毕竟在金陵首府,这么大规模的交火肯定会引起宪兵和警察以及情报部门的过问。 因此几人商讨之后,杨文轩建议拿出三成打点内部,对外就说特务处打击查抄了一处烟土交易点,缴获赃物总价值100根小黄鱼。 虽然有点越俎代庖干了警察的工作,但也交待的过去。 然后分配下来,杨文轩拿2成,张义因为提供情报拿3成,刘魁拿1成,剩下的一成队员平分,也算皆大欢喜。 赃物交给刘魁处理后,留下几个队员看守,其他人各自回家。 张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了,洗漱过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接收情报。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杨中州,获得相关情报---杨中州的同学周正,今晚秘密会见了日本驻金陵大使馆一等书记官须磨弥吉郎。】 【2、您今天见过戴春风,获得相关情报---戴春风今天调阅了你的个人档案。】 【3、您今天见过情报科副科长包鸿飞,获得相关情报---包鸿飞正准备挖你到情报科任少校组长职务,专门对付红党。】 【4、您今天见过秀美菊三,获得相关情报---秀美菊三的丈夫小野菊三今日秘密去了郊外的花卉培育基地。】 【5、您今天见过猛虎帮帮主郑关西郑光头,获得相关情报---郑关西经张文权介绍,秘密会见了黑龙会头目北村隆二。】 凉爽的夜风吹拂着院中的榆树,叶子沙沙作响。 寂静的房间中张义闭着眼睛,逐渐分析情报。 【杨中州的同学周正,今晚秘密会见了日本驻金陵大使馆一等书记官须磨弥吉郎。】 看到第一条情报,张义突然警觉,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竟然忽略了周正此人。 原本以为周正介绍杨中州入职参谋部是出于同学情谊,现在看来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须磨弥吉郎是什么人? 此人先后在北平、广州、金陵领事馆任职,将自己伪装成一個热爱艺术的鉴赏家,实际上干的是间谍的勾当。 那么周正秘密会见此人肯定不是简单的交流艺术,说不定是传递情报。 周正此人很可能也是日本间谍,或许此人比杨中州叛变的更早,资格更老。 那么今晚此人向须磨传递了什么情报呢? 是否杨中州被捕的情报已经泄露。 张义懊恼地摇了摇头,继续浏览下面的情报。 戴春风调阅自己的资料张义并不奇怪,在进入特务处之前,每个人都要填写一张履历表,外勤还要做进一步的核实。 这份履历表,除了常见的姓名、籍贯、年龄等,详细到要填写你上下三代亲戚的情况,包括工作、住址、社会关系、政治身份等,尤其有一项内容是“是否认识红党、关系如何”。 张义并不担心自己的履历表会出问题,继续看下面的情报。 包鸿飞要挖我到情报科对付红党? 张义惊出一身冷汗,开玩笑呢? 少校的军衔听起来很有诱惑力,但.... 张义想了想,毫不犹豫的拒绝。 再看下一条,小野菊三秘密前往花卉基地,张义估计此人是前去发报,可到底发送的是什么情报呢? 最后一条,郑关西经张文权介绍,秘密会见了黑龙会头目北村隆二。 张文权又是谁呢?此人是否是汉奸呢? 可是没有其他信息,在偌大的金陵如何寻找此人的信息呢? 带着这些疑惑,张义进入梦乡。 .......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张义早早起来,只感觉饥肠辘辘。 洗漱后,来到街头的一个面摊,抱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狼吞虎咽。 连续吃了两碗,又喝了一碗面汤,饱餐后来到特务处。 刘魁似乎一夜未睡,顶着两个黑眼圈,扬了扬手上的公文包,得意道: “昨晚我已经找黑市的熟人协商好了,三天内完成交易,这是对方给的定金。” 说着竖了个三的手势。 “刚好。”杨文轩点头了头,眉宇间挂着一丝愁云,指了指旁边的“金陵日报”道: “看看吧,昨晚的事情已经上了报纸。” 然后他接过刘魁手中的公文包说道:“现在就去科长办公室。” 到了王新亨办公室,就见他同样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报纸,高深莫测地笑笑,道:“坐吧,都不要拘束。” 见几人坐下,他和蔼地笑笑,随即板着脸指了指报纸道: “杨组长,根据金陵警察厅的汇报,说你们昨晚参与剿灭了一宗黑帮的交易,为什么没有向我汇报?金陵卫戍之地,即便我们是特务处的,也不能把天捅破吧?” 杨文旭听了这话,立刻起身,小心恭敬道: “启禀科长,事情是这样的....当时事发突然,怕打扰科长休息...” “现场我们一共缴获了十几箱烟土,总价值100根小黄鱼。”说着将公文包递了上去,“这是科长的那份。” “哦,”王新亨眯了眯眼睛,心里微动,但在办公室接受贿赂,还这么多人一起,实在是有辱斯文,他脸色一变,装作愤怒地拍了拍桌子道: “什么叫我的那份?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参与这件事情了? 哼,交易现场你们击毙了一处刘不同的弟弟刘不非,此人虽说是个流氓,可毕竟是一处的外编人员,现在徐增嗯倒打一耙找我们要结果呢?一处的人和你们一样的说辞,也是去查抄烟土的。” “行了,都别戳在这里了,回去写一份详细的情况报告,到时候配合相关部门的调查。”见几人低眉垂眼,他挥了挥手,严肃道: “伱们查抄的是什么?赃物,那是国家的财产,一丝一毫都不能动,戴老板都不收礼,我王某人怎么能开这个先例呢?” 他心里却在想,戴老板是不收礼,关键看你送什么,字画、名酒、汽车、美女、名枪,他通通笑纳,但送钱算怎么回事?太俗了。 看着三人一脸懵懂地出门,王新亨憋了憋嘴,暗骂三人不通人情世故,送礼也是需要智慧的,送的人滴水不漏,收的人才能心安理得。 如此堂而皇之,是不知道我们处里有多少监听器录音机吗? ...... 三人到了杨文轩办公室,面面相觑又忐忑不安。 本想将王副科长拉下水,做他们的挡箭牌,但人家竟然不收礼! 这年头拿着金条还送不出去? 杨文轩和刘魁就更加郁闷了,因为他们都给王新亨送过礼,可今天的情况明显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不应该是王新亨坦然接受了礼物,立刻同仇敌忾道:“放心,有我在呢,天塌了我顶着。” 张义此刻已经意识到问题所在,这不刚好用到“玉座金佛原理”、“斯蒂庞克定律”吗? 送礼也是需要“智慧”的,总不能赤膊上阵吧! 看两人愁眉苦脸的样子,他心里一动,笑道:“想不到王科长如此铁面无私。” 刘魁郁闷地憋嘴,心说铁面是铁面,无私可就不一定了,不然自己的小黄鱼哪里去了。 杨文轩也一脸无奈道: “说说吧,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真的退赃吧?” “这样吧,刘队长,你应该知道王科长的家住哪里,现在就去一趟,到了什么话都不要说,把礼物交给他太太,然后就走...” “就这样?这样行嘛?” “你不多绕几个弯,多几道防火墙,王科长那里怎么能心安理得呢?万一出了事,那也是他太太收的,他根本就不知道。” “对对对。”杨文轩此刻也回过神来,连忙催促刘魁立刻出发。 ...... 半个小时后,王新亨接到家里的电话。 “端午节的礼物?是个小伙子?叫什么?刘魁?”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继续问: “大概是个什么数呢?” 听到是三十根小黄鱼,王新亨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好,我知道了,有事回家再说。” 挂断家里电话,王新亨又给杨文轩打电话, “文轩吗?你和张义刘魁来我办公室一趟。” 这回三人的待遇明显不一样了,最起码王新亨让秘书给三人看了茶,他严肃道: “刚才我考虑了一下,小野菊三现在虽然被情报科接手了,但我们自己也不能放松警惕,双方的情报要及时互通,一旦发现敌人觉察到监视,立刻抓捕。” “这件案子本来就是你们4组发现的线索,对情况也熟悉,继续交给你们完成。” “是。”三人立刻起身敬礼。 王新亨闭口不谈刚才尴尬的事,张义三人也心照不宣。 领受了命令,张义对杨文轩耳语了一句,请示道: “科长,昨天杨中州交待他的工作是由同学周正安排的,现在想想此人颇为可疑,我们要不要启动对他的监视?” “周正。”王新亨皱了皱眉,道: “我看过案卷,还以为你们忽略了此人呢,他虽然是黄埔毕业的学生,却是汪填海的亲信,想要动他需要委座的批示才行,这样吧,我先向处座汇报一下。” 特务处虽然听起来威风凛凛,名声显赫,上面又有戴春风罩着,但在大人物眼里却和“鸡鸣狗盗之徒”没什么区别,招惹了汪填海,委座到时候和稀泥,肯定有人要出来背锅。 但时候倒霉的肯定是他们几个。 此人虽然是个亲日分子,但此刻还是名义上的二把手,别说王新亨,就是戴春风也不敢轻易招惹。 张义虽然有些气馁,但也无可奈何,毕竟政治向来是妥协的斗争。 干特务工作也是需要懂政治的,否则不要说干不长久,丢了乌纱帽、掉脑袋都有可能。 有些人你明知道他有问题,但偏偏就不能查,如之奈何? ...... 051、监视 惠宁街。 对面酒楼的雅间。 这里已经变成了情报科的观察哨。 张义和杨文轩见到了在此处负责监视任务的情报科一组组长曹树义。 他穿着一身灰色西服,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 不过相对于王新年的盛气凌人,此人说话温和,显得很是热情。 简单认识后,曹树义拿出一张照片,道:“此人就是小野菊三。” 照片有些粘手,带着一股化学药水的味道,显然是加急冲洗出来的。 张义定睛去看,只见照片上是一个头发花白的清瘦男子,他穿着一身长衫,面相温和,大概五十左右的年纪,躺在一张摇椅上,微闭着眼睛,旁边是个小几,上面放着一壶热茶。 从面相和行为举止来看,此人就是个普通的憨厚商人,谁能想到他是一名潜伏的日本间谍。 杨文轩皱了皱眉,讶然道:“你们已经拿到了他的照片?” 似乎知道杨文轩在想什么,曹树义挺了挺腰杆,自信道: “放心吧,我们很谨慎的。” “我让手下找了個喜欢古董的洋鬼子,去花店旁边的瓷器店购物,他扮做洋鬼子的随从和翻译,帮着洋鬼子到处拍照留念,洋人嘛,对什么都好奇。” 杨文轩赞赏道:“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其他的情况呢?” 曹树义点了点头,从一旁的饭桌上拿过几张资料信息,眼神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 “基本信息已经搞清楚了,张鲁家现年52岁,原籍贯是东北,32年逃荒到了上海,34年到的金陵,先是帮人种植花卉,半年后自己开了店。” “此人去年娶了一个郊外的寡妇,有个2岁的女儿,有时候他会回家看望老婆孩子,根据你们提供的情报,他在郊外的花卉基地有秘密电台,可那里四周空旷,不方便侦查,我们的人不敢轻易靠近,现在只能盯着他。” “店内的情况呢?” “稍等,老郑应该快回来了。”曹树义看了眼手表。 几分钟后,雅间外面进来一个男子。 他体态略胖,圆乎乎的一张胖脸上满是微笑,微微眯着眼睛,给人一种狡黠的感觉,看起来像个油滑的商人。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长衫,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皮鞋擦得油光蹭亮。 曹树义介绍此人叫郑呼和,是情报科的侦查高手。 此人进门后,微微挺身,眯了眯眼睛,气势微微一变,脸上的油滑再也不见,他一个敬礼,严肃道: “组长,店内一共有四人,除了小野菊三外,还有三个伙计,全是孔武有力的年轻人。” “花卉店不小,纵深很长,店内有后院,伙计应该是一直住在那里的,想要混进去安装窃听器有点不现实。” 曹树义点了点头,慎重道: “你既然已经和他们碰过面,马上撤离,想办法搞清楚郊外花卉基地内的状况,这边我们实行定点监视。” “是。”郑呼和点了点头,直接将衣服脱下来,只见他的衣服翻过来竟然不是内衬,而是变成一件黑色长衫。 他将衣服重新穿上,微微佝偻着身子直接出去了。 此刻从后面看去根本无法辨认出来。 张义和杨文轩不得不佩服此人的专业和谨慎。 对曹树义的工作能力又高看了一眼。 监视一般分为定点监视和移动监视,通过目标的活动规律、交际情况、食材、口味、生活垃圾等发现可疑点甚至是情报线索。 监视的人手一般是2人3人一组,四个小时一换班,时间太短,换班太频繁,容易引起目标警觉,而且监视的人也休息不好。 如果时场太长,又会过于疲劳,监视者别说监视目标,自己都会打瞌睡。 而一旦监视的目标出现特别举动或者有逃离迹象,随时都要采取行动,这就是张义他们的事了。 这时候一名在窗户后监视的便衣突然说道:“有情况。” 几人神情一凛,连忙走了过去。 只见一名穿着长褂戴礼帽的男子走进店内,本来躺在椅子上的小野菊三起身和对方攀谈了几句,然后无意识地扫视了一眼周围,两人转身进了店内。 便衣继续道:“组长,这个礼帽男早上出现过,那时候他穿的是西装,现在更换了装饰,显然是在掩饰身份,刚才此人举止颇为踌躇,有些犹豫不定,肯定有问题。” 曹树义神情凝重,确认道:“看清楚了?” 便衣点头道:“不会错,虽然改头换面,可他耳朵后面有颗痦子,我不会认错的。” 曹树义赞赏地拍了拍便衣的肩膀,然后挑了挑眉,似乎在思索这个乔装打扮的男子再次出现为的是什么。 一旁的杨文轩沉声道:“会不会是前来传递情报的?” 曹树义点点头,蹙眉道: “这是一种情况,接头或者传递情报,但此人刚才举止踌躇,内心一定忐忑,他在害怕什么?我担心的是万一此人是来示警呢?” 杨文轩和张义闻言点了点头,当时抓捕杨中州和秀美菊三的时候闹的动静可不小,再者参谋部一次性抓了三个人,虽然下达了封口令,但这年头哪有什么保密可言。 越是保密的信息人们越好奇,越传播的快,万一有日谍或者汉奸将情报传递出去.... “你准备怎么办?” 面对杨文轩的询问,曹树义没有接茬,他走到一边拿起电话,连续拨了几个电话,一一下达命令。 “一组,注意一个穿长衫戴礼帽的中年男子,一米六身高,此人说不定会改变衣着容貌,注意辨别身形,记住了,他耳朵后面有颗痦子,宁可跟丢,也不要暴露自己。” “二组,让车队马上出发,注意更换车牌号和交通工具,远近距离跟踪。” “三组,让大小姐上场,扮成游客,一会对目标进行拍照。” “四组,拿到照片,不,马上找一名画像师来,画像一出,立刻辨别此人身份。” “五组......” 曹树义一连下达了几条命令,才对杨文轩和张义歉意地点了点头,叹气道: “现在我们掌握的目标信息还是太少,只能等客人离开后,从他接下来的言行举止来判断此人是否知道自己被监视了。” “另外,这边需要先确定客人的身份,具体研判分析...如果实在不行,只能收网抓人了。” 张义和杨文轩点了点头,没有窃听器不知道对方到底在谈什么,如此安排了也算合理.... 但,张义却有一种莫名不详的预感…… 052、情报(求推荐求月票) 花店。 后院。 到了这里,小野菊三脸上的憨厚慈祥再也不见,他一脸阴郁地问:“你怎么来了?” 长褂礼帽男警惕看了一眼外面,犹豫道:“这里安全吗?” 小野菊三自信道:“放心,酒井,他们三个都是我的人,帝国的军人,到了这里就像到了家里一样。” 这话他是用日语说的。 酒井宏树舒缓心情,恭敬道: “小野前辈,好久没有听你说母语了,还是家乡话亲切,伪装了这么久,有时候我都忘记说母语了。” 顿了顿,他神色一变,连忙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条。 “什么东西?”小野菊三疑惑道。 酒井小心翼翼地将纸条展开,一脸慎重道: “小野前辈,这是用2号密写药水写的,我已经让它显影过了,内容是:刘妈和杨中州已被捕。” “什么?”小野菊三脸色一变,锐利的眼神落在酒井脸上,跳跃着凶狠的危险。 “谁传递给你的?” “我也不知道,今天我骑车逛街,被一辆汽车挡住,然后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在十字路口,我本来没有在意,但... 但回家发现纸条后立刻用显影药水尝试,直到二号显影液才显出字迹。 我也不知情报的真假,但用2号显影液的在组织中的地位应该比我高,肯定不是圈套...所以我才冒险前来示警,前辈...”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这个消息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酒井,你能想着变换装束才来见我,有长进,我很欣慰。”小野菊三眼里闪过一丝难过,蹙了蹙眉,用轻松的语气道: “杨中州就是个蠢货,他是不知道这里的,至于秀美菊三,我相信她不会背叛帝国,出卖自己的丈夫的。” 酒井见他如此,鞠了一躬,安慰道:“前辈节哀。” 然后他苦笑一声,叹气道:“前辈,我知道秀美前辈是您的妻子,对帝国无比忠诚,我也非常佩服她的能力... 但,一旦被捕,不管是谁,他的忠诚都会受到质疑,我们不能将小组的安全寄托于...” “够了,酒井君,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件事情我自有打算,你现在马上回去,没到接头时间,不得再出现在这里。” “是。”见小野菊三态度坚决,酒井叹了口气,又道: “前辈,中国有句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样吧,一会回去的时候,我观察下看看有没有人跟踪,如果有,我摆脱他们会给伱隔壁的瓷器店打电话,就说要预定一只康乃馨,收到我的信息,希望您能早点突围,我这边也会改变身份,进入成眠状态,等待您的召唤。” “好吧,就这样,希望只是一场虚惊。”小野菊三阴沉地点了点头,接过纸条直接吞到了肚子里。 两人再出来的时候,一副热情熟络的样子,酒井扮演的朱老板手里拿着包好的玫瑰花,开心离开。 小野菊三笑眯眯地挥了挥手,然后背着双手来到一個卖瓜子的小摊前,一边品尝,一边问价,假装无意地观察着四周。 对面的酒楼一排窗户紧闭着,并没有可疑身影。 对面那个擦鞋工也是经常出现的。 旁边那个卖混沌的已经来了几天。 这说明并没有人在近距离监视自己。 小野菊三心里松了口气,然后又坐回了自己的摇椅,脑中开始回忆从昨天到今天附近出现的人流客人。 他脑中画面定格在一个油腻奸猾的商人身上,微微蹙眉,又摇了摇头。 然后再次出现的是一个一脸好奇大惊小怪的老外,尤其是随从携带的照相机上,想了想再次否定。 然后他端起小几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将目光定格在隔壁瓷器店前台的红色电话机上。 脑中回想着酒井“一旦被捕,他的忠诚都会受到质疑”这句话,他深深皱起眉头,秀美菊三能挺过敌人的刑讯吗? ...... 对面的雅间中。 曹树义放下望远镜,叮嘱监视的便衣: “注意时间和太阳,望远镜一定不能反光暴露自己,盯着他的时候,盯着旁边,只要他在视线中就好,不要直接盯在他身上,直觉强的人被人盯着他一定有感觉。” 张义知道曹树义说的这种情况,这不是什么神经病或者疑神疑鬼,而是人的本能,只是有些人天生敏感,直觉感受强烈。 见他观察结束,杨文轩立刻问道: “如何?此人可是有了警觉?” 曹树义蹙了蹙眉,凝神道: “刚才他出来送客人离开,看似无意,但却在观察周围的动静,我猜测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为慎重起见,我并没有派人近距离观察他,虽然他不会发现漏洞,但此人心中一旦有了怀疑,接下来的动作就会变得小心翼翼,他可能不会再公开活动,说不定还会切断据点和交通线的一切联系...” 这时候旁边的电话响起,曹树义听了几句,厉声道: “马上控制住他,带上头套,将他押解到...押解到一号安全屋。” 挂断电话,曹树义一脸慎重道: “果然出了问题,刚才出去的礼帽男先是上了电车,然后又是步行,又是乘坐黄包车,最后掐着点趁着电影散场的时间进入了电影院。 此人虽然拿着玫瑰花,像是去约会或者送礼,去电影院也正常,可电车可以直接去电影院,可见他是在兜圈子,为的是什么?就是在测试有没有人跟踪他。” “还好我的人谨慎,并没有近距离跟踪。” “就在三分钟前,此人再次从电影院出来,坐上了黄包车。” “从两边的情况对比来看,现在我们可以得出结论,此人应该是菊花小组的成员,刚才的目的绝不是来买花,而是传递情报,所以小野菊三即便不知道他被我们监视,也知道秀美菊三被捕了,我们不能再等了,现在就要行动,我现在就向科里汇报,杨组长你呢?” “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杨文轩点了点头,道: “曹组长你们情报科如此果决,我们行动科当仁不让,我现在就打电话汇报调人。” “好,那就祝杨组长旗开得胜了。”曹树义笑笑,两双大手握在一起,两人眼中透出一股较劲的架势。 ...... 053、抓捕(求推荐求月票) 十分钟后,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情报科外勤小组汇报,他们已经成功抓捕了礼帽男。 这边杨文轩也得到科长王新亨的指示,立刻展开抓捕。 旁边的包间此刻已经成了行动队的临时指挥所。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此刻到的人只有刘魁、猴子等几个干练的,其他人或在远处潜伏,或在车上等待命令。 饭桌上此刻铺开一张地图,赫然是惠宁街的地形结构图。 杨文轩让众人围拢过来,说道: “惠宁街两侧都是商铺,纵深200多米,前后都是交通要道,左边是居民区,右边几百米外是一片棚户区,那里路窄,巷子又多,窝棚一个挨着一个,一旦敌人逃到那里去,想要搜查就不容易了。” “所以我们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不能让敌人逃出这条街,最好是在店铺内直接将他们逮捕,你们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刘魁一上午不是在送礼就在是处理赃物,此刻听到抓人立功,早就跃跃欲试了。 他盯着地图看了一眼,直接道: “有什么好说的,直接攻进去就好了,今天除了短枪手雷,我们还有四把德式冲锋枪...” “行了。”杨文轩直接打断,摇头道: “不说小野菊三,他店内那三個孔武有力的年轻人就不好对付,一旦惊动他们拿出武器,必然是一场恶战,他们三个不重要,但科长说了,小野菊三要抓活口,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将他们引出来。” “那我们就打电话订花,让伙计去送。” “一个订花电话还说的过去,多了肯定会被怀疑,这条先列入考虑...” “要不我们找一个人扮演红党,他在前面跑,我们在后边追,然后他直接冲入花店后院将门关上,到时候我们以搜查的名义检查他们的证件,突然出手...” “你怎么能保证到时候他们全部在店内,而不是在后院...” “要不不去他花店,而是冲进隔壁店内,到时候以排查的名义...” “红党有那么好扮吗?万一穿帮了呢?” “不就演戏吗?是气喘吁吁还是中枪受伤....” “还有一旦红党冲进这条街,必然引起喧嚣和恐慌,小野菊三直接关店怎么办?” “那就让他开门配合搜查,然后突然袭击...” 不知谁出了个冒充红党的主意,几人七嘴八舌说了半天,总觉得细节上有漏洞。 杨文轩却是眼前一亮,道:“这倒和我们上海特务处行动队绑架的套路有些相似。” 上海租界林立,有些红党或者嫌疑人往租界里面一躲,特务处的势力为了应对巡捕房,并不能横冲直撞进去抓人。 后来有人想出几个主意,那就是绑架。 盯梢人发现嫌疑人在街上走,特务从后边上去,直接给他来上一棍子将他打晕,打完后特务就跑。 其他的特务冒充被袭击者的朋友直接上去,说是送医院,然后叫车后直接架上就走了,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将人绑架了,周围不明所以的群众有些还会帮忙。 还有一种是女人出马。 两个女人在街上走,突然装成嫌疑人的妻子,上去不由分说就是两个耳光,骂道: “没良心的狗东西,扔下我们母子在乡下,你一个在城里乱搞,连家也不回了,今天不找到那个骚狐狸我和你没完。” 嫌疑人往往被打懵,连忙辩解说我不认识你,结果另一个旁观的女特务上前说道,某某大哥,你们两口子又吵架了?快回家吧,家丑不可外扬。 然后上去帮忙推搡男人,在周围群众的起哄声中,再次被带走。 杨文轩将这事一说,大家都是啧啧称奇,不明真相的群众以为是争风吃醋呢,哪里会想到是绑架。 可现在一时半会哪里去找两个女人呢,特务处行动科可没有女人,内情倒是有,可排不上用场。 一处倒是女特务多,基本都是红党叛徒,但两家本是仇敌,更别说合作了。 想了半天,杨文轩还是决定采取第一个方案。 他将目光投注在猴子身上,缓缓点头,道:“就伱了。” 张义看猴子一脸迷惑地看向自己,此刻他也没有好主意,不过猴子瘦弱机灵,扮演个红党的交通员还是可以的。 但要做到神情相貌都符合却不是那么简单的。 “想好了吗?这可不是个简单的差事,你现在想想如果你是一名红党的交通员,此刻你正被特务处通缉追捕,你是什么状态,什么表情,心理活动....” “如果你能胜任,并且出色完成自己的任务,这次抓捕算你头功。” 见张义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其他人也是疑惑或慎重的模样,猴子微微忐忑,然后受到张义目光鼓励,想到这是一个立功的机会,迅速开始思索。 “我....应该惶恐....惴惴不安...后怕...很疲惫,或许还受伤了...” 猴子嘴里念念有词,突然他爬在地上连续做了几十个俯卧撑,又拿起一旁的水洒到头上脸上脖子上,又从角落抓起一些灰尘抹在自己脸上。 最后脱掉了自己的灰色中山服,想了想出门一趟,等回来的时候已经和伙计换了一身衣服,此刻看他的样子最起码像了七成,如果神情表情再逼真点... 杨文轩给刘魁使个眼色,让他先将伙计控制,以免走漏消息,然后又和张义两人叮嘱了猴子几句,又找情报科的人借来一支驳壳枪,才让他提前离去。 最后通知其他队员配合,一场紧密锣鼓的抓捕行动有序展开。 ....... 花店门口。 小野菊三最终没有等到隔壁的电话。 这让他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虽然秀美菊三已经被捕,目前来看她扛住了支那特工的审讯,并没有出卖自己。 但作为一个长期潜伏的特工,谨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小野菊三迅速想着妻子被捕给自己带来的危机,他将各种信息情报在脑中过滤,突然将线索定格在菊花上。 菊花。 菊花是两人之间唯一有联系的东西。 他想如果他的对手绝对聪明,一定不会放过这条线索,这么一想,小野菊三内心瞬间紧迫起来,即便秀美菊三没有叛变,留给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 转移或者撤退。 但转移容易,好不容易获得的身份就这么放弃吗? 小野菊三有些不甘心。 作为一个潜伏者,从他来到金陵的第一天,他每天伪装自己,像马一样活着,有时候睡觉都要睁着眼睛,哪怕对面是一只苍蝇,都紧绷神经。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安身之地... 小野菊三还在犹豫不定,突然远处“砰”传来一声枪响,他控制自己下意识跳跃起来的动作,装作受惊模样从躺椅上摔倒下来,做出尴尬的样子,和其他人一样,一脸惶恐地看向枪声响起的方向。 背后的手却对店内的伙计做了个戒备的手势。 “砰” 又一声枪声响起,在一阵谩骂声、呵斥声、凌乱的脚步声中,喧哗声越来越多,犬吠,小孩哭声此起彼伏。 这时就见一个浑身汗流浃背,伙计模样的年轻人提着一把驳壳枪,气喘吁吁,满脸惊惧地从街道的一头跑了进来。 后来跟着一群穿黑色灰色中山服的精干男子,这些人身形矫健,杀气腾腾,一脸狰狞,此刻粗暴地将路人、店主推搡开来,嘴里大喊着:“你跑不了了。” “抓红党,都让开。” 小野菊三眯眼打量了一下这些自己的对手,听说是抓红党时,心底松口气的同时冷笑一声,又有些不屑,这些支那的特工在他看来不值一提。 他看着红党已经越来越靠近,立刻学着其他店主一样下意识地躲进店内,紧闭门户。 大门关上,小野菊三在门缝中窥探了几眼,然后转头看向身后三个一脸戒备的伙计。 这三人全部单手背在后面握着武器,随时一副拼命的模样。 “将武器藏起来,快,健一郎你的中国话说的很蹩脚,一会还是装成哑巴。”小野菊三一个健步靠近几人,低声嘱托几句,然后又回到门后继续窥视。 这时,就见几个便衣突然上前砸门。 “开门,拿出证件,接受检查,有藏匿红党者,同罪论处。” 眼看砸门声越来越大,小野菊三摸了摸脸,装作惶恐后怕的样子,连忙将门打开,佝偻着身子,问: “几位长官,红党没有到我店里啊,你们是不是看错了?” “哼,证件,这里的人全部都要接受检查,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他进了哪家店铺?” 为首的便衣粗暴地将小野菊三推了一个趔趄。 小野菊三压抑着心底的轻蔑和仇恨给三个伙计一个稍安勿躁忍耐的眼神,然后佯装成后怕的样子摇头道: “小老儿胆小,听到枪声都从椅子上摔下来了呢。” 说着指了指身上的污渍,讪讪笑着。 “少废话,你的证件,还有他们三个的。”说话的便衣指了指店内的三个伙计,招呼几个便衣上前检查。 “在,在,长官,这是我的证件,小老儿张鲁家,您看。”小野菊三一脸讨好拿出证件,然后快速从裤兜摸出一叠钞票夹在一起。 “张鲁家是吧?你倒是个识时务的,哼。” 检查的便衣面不改色将钞票踹到兜里,然后指着检查三名伙计的便衣道: “快点,磨磨蹭蹭的,让他们都出去,搜查后院。” 说着粗暴地将“张鲁家”推搡了出去。 张义看着现场的人数,给杨文轩一个隐晦的眼神。 此刻小野菊三已经到了店铺外边,三个伙计低着头往外走,一队便衣持枪往里面走,正好是动手的好时机。 “给我搜。” “搜”字刚出口,张义已经抬枪对着三名伙计连连开枪。 在他开枪的刹那,杨文轩和刘魁已经一个健步扑向了小野菊三。 “砰砰” 两声枪响,连续击中两个伙计腿部,几名队员直接扑了上去。 张义刚想开第三枪,只见第三名伙计眼底凶光闪烁,他一个闪身,将一名便衣推倒,疯狂向着店内跑去。 显然是去拿武器了。 但,不等他跑远,一名队员直接开枪打中他后背,此人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刚匍匐着想要爬起来,就被随后赶来的便衣按住,他直接一口咬向袖口。 “小心毒药,抓住他。”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伙计咬中袖口,脸上露出残忍凶狠的目光,叽里呱啦说了句什么,然后嘴角泛起一圈白沫和血迹,直接死去。 张义顾不上处理他,看向场中。 小野菊三此刻已经被四名队员按住,他咬牙切齿的挣扎着,满脸狰狞凶狠,额头上的青筋鼓鼓直跳。 杨文轩冷漠地一把捏住他下颌,旁边的刘魁仔细检查了他的牙齿衣领,在衣领处发现了一个夹层,用匕首割开,果然是缝合的氰化钾。 “想死可没那么简单,将他嘴巴给我堵上,捆绑的严严实实的。” 刘魁嘿嘿一笑,直接蹬掉自己的鞋子,将袜子拔下来塞在对方嘴中,叫嚣道: “老东西力气还挺大,哼哼。” 这时候其他几名队员也将已经铐上的两名一脸阴鹜凶狠的伙计带了过来。 至此抓捕工作完美完成。 ....... 054、审讯 击毙一人,活捉三人,队员无一人伤亡,可以说此次抓捕完美落幕。 没人在意几个一脸阴鹜狰狞桀骜的日本间谍,这几人被杨文轩带队押解回去后,张义立刻下令开始地毯式搜索。 这时候才看见伪装成“红党”的猴子被旁边瓷器店的老板“护送”出来。 老板一脸忐忑,陪着小心,他实在搞不懂这个红党怎么就冲进了自己店内,刚才还被通缉的嫌疑人,怎么转眼就和特务处的便衣打成一片,受到了他们热烈的欢迎。 “干的不错!”张义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问: “没有受伤吧?” “放心吧队长,我没事,感谢队长给我这个机会。”猴子一脸激动地挺身敬礼。 “没事就好,归队吧。”张义点了点头,然后下令道: “现在开始地毯式搜查,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 “是。”一众队员此刻眼见行动成功,都情绪高涨,纷纷依令行事。 在一片翻箱倒柜的嘈杂声中,迅速有了收获。 在后院的枯井中搜查到五只短枪,10颗手雷,还有几把匕首。 但除此之外,就是账本、钱款、书籍和一台收音机,并没有其他发现。 张义心说小野菊三既然有秘密基地,电台什么的肯定藏在了哪里,倒是便宜了情报科。 又搜了一遍,见依然没什么收获,张义留下几人看守再次搜索,其他人全部回特务处。 ....... 特务处。 阴森潮湿充满血腥味的审讯室中。 张义到的时候,就见王新亨已经坐在了小野菊三的面前。 小野菊三身上只剩一件单衣,此刻血迹斑斑,显然已经经历了一番前菜。 特务处的常规手段,强度较弱的比如老虎凳、辣椒水、皮鞭,这些刑讯虽然痛苦,但不会让人体的机能受到伤害,不过一般的犯人连这一关都挺不过去。 不过小野菊三显然不是一般人。 此刻虽然皮开肉绽,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他斜依在审讯椅上,目光低垂,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似乎自己和周围的一切都隔绝了。 “小野菊三,呵呵。”王新亨自顾自掏出一支香烟,赞赏道: “小野先生,你这個名字我可是念叨一天了,只是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他点上烟,做出邀请的动作,道: “要抽烟吗?哦,根据我们掌握的信息你不抽烟,那我就不客气了。” 王新亨淡淡喷出一口烟气,自顾说道: “不抽烟是一个好习惯,尤其是对一个潜伏的特工来说,烟味有时候说不定也会暴露自己,你这几年很辛苦吧?” 小野菊三依旧沉默以对。 “呵呵,要不是之前打你的时候你叫嚣过,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呢。”王新亨嘲讽一笑,站起身道: “自我介绍下,我叫王新亨,特务处行动科副科长,今天抓捕伱的命令就是我下的。” “你不是第一个我审讯的日本人,日本间谍我见过不少,总结起来有两种,一种人外强中干,看起来很蛮横凶残,但进了审讯室几个流程下来,什么都招了,哦,对了,你的妻子秀美菊三就是这样。 还有另外一种人,觉得自己是钢筋铁骨,铁齿铜牙,不管怎么折磨他,到死什么都不会交代。 可惜,不管是哪一种,他们的命运都殊途同归,一旦被捕,他们就是弃子,没有人会相信一个被捕者的忠诚。” “所以何必呢?与其折磨个半死不活,还不如早点交代。” 王新亨这话似乎对小野菊三没有丝毫作用,唯有提到他妻子秀美菊三的时候,他眼皮颤了颤。 “不怕死?呵呵,有句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想死很容易,但还有种方式叫生不如死。” 王新亨冷笑一声,道:“将他带到一号询问室。” 杨文轩连忙问:“科长,不继续用刑吗?” “我自有主张。”王新亨自负地笑笑,嘴角勾勒出一丝阴狠的笑意,然后又对着杨文轩叮嘱几句。 很快。 小野菊三就被转移到了一号询问室。 室内不大,只有一张座椅,不过背面有一张巨大的玻璃帷幕。 这是一块粗糙的单向透视玻璃。 此刻屏幕画面上出现的是另一处审讯室。 小野菊三不明所以,依旧面无表情。 很快屏幕中就出现了画面,一个浑身血迹斑驳的女人被拖了进来,架在了审讯室内的木架上。 虽然此人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小野菊三还是一脸认出那是自己的妻子。 他不屑地笑笑,道:“卑鄙。” “呵呵,这个行当本来就不高尚。”王新亨不以为然地笑笑,继续道: “戴老板是个英明的上司,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他总能将从敌人身上学到的东西融会贯通,变出新花样。” 他上前一把抓住小野菊三的脖子,锐利的眼神盯着他,道: “这招就是和你们日本人学的,三年前我们有一位打入哈尔滨警察厅的特工就是被日本特高课的恶犬活活咬死的,现在轮到你老婆了,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小野菊三虽然没有说话,可此刻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青筋鼓胀,太阳穴突突直跳,两只手紧紧握着,拖拽的锁链哗哗作响。 只见王新亨拿起电话说了一声。 下一秒只见屏幕画面中出现了一个便衣特务,他提着一桶冒着热气的热油还是什么东西,对着秀美菊三身上一泼。 虽然听不见声音,但能看得出秀美菊三极其痛苦,浑身颤抖哆嗦,尖利的手指抓着湿漉漉的头发像发疯一样嘶吼着。 然后,就见两名壮汉牵着两只猎狗走了进来。 猎犬本来顺从地走着,此刻闻见地上的液体,突然咆哮起来,疯狂挣扎,似乎要挣脱枷锁,直接扑上去。 “啪啪”王新亨拍了拍手,两名便衣抱着一套监听设备走了进来,两人鼓捣了几下,然后递过来一个耳机。 王新亨却不接,嘴角示意了下,两名便衣上前将小野菊三按住,给他带上耳机。 “将声音调到最大,让小野先生好好欣赏一下,因为他的不配合,导致他心爱的妻子即将死在自己面前。” 小野菊三似乎充耳不闻,他停止了反抗,一脸的不耐烦,索性直接闭上了眼睛。 王新亨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和肢体动作,冷笑一声,凑到他耳边道: “你只有三秒钟的考虑时间,不然...不然到时候恶犬一旦发疯,我不敢保证我们能不能阻止。” 说完他走到一边拿起电话,说道:“开始吧。” 只见画面中,恶犬已经咆哮着靠近秀美菊三,后者止不住的惊恐和颤抖,小野菊三此刻浑身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两只手紧急抓住手心,咬牙切齿,突然咆哮着起来,瞬间爆发的巨力竟然将两个压制他的便衣掀翻出去。 可他戴着脚镣手铐,还不待他有所动作,几个便衣冲上去再次将他制服。 王新亨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然后开始了数数。 “3” “2” “1” 这一刻问询室中的张义、杨文轩都将目光投注在浑身颤抖、喘着粗气的小野菊三身上,心说此人会配合吗? 张义看了一眼王新亨,只见他嘴角微微一翘,眼中闪过一丝果决,又似乎带着一丝失望,对电话那端说道:“放狗。” 张义知道他在赌,一旦秀美菊三真死了,失去了利用价值,再想突破小野菊三拿到口供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 055、鼹鼠 就在王新亨眼中那一丝失望即将变成绝望的时候,就听小野菊三突然咆哮一声,然后抱头痛哭,哆嗦着嘴巴道: “停。快停手。” “先将人带下去。”王新亨嘴角泛起一丝雀跃,他欣喜说道: “小野先生,你终于做出了明智的选择,我相信你们夫妻很快就会团聚的。” “我可以和你们合作,但记住了是合作,不是臣服,想知道我嘴里的情报,你们必须先答应我条件。”小野菊三抬起头来,一脸的阴郁。 “可笑,你没有资格谈条件。”王新亨显然不吃这套,他冷笑一声: “小野先生,我已经很礼遇你了,落在我们手里,我问伱什么,你必须回答什么,你可以提条件,但不是现在。” “我需要考虑一下,在这之前,我要先见秀美一面。” “不行,见面也是你招供以后的事情。” 王新亨断然拒绝,现在他只想趁热打铁拿到对方的口供,一旦答应了小野的要求,让此人以为自己有求于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条件等着他呢。 “小野先生,你我虽然不是在正面战场上击败对方,但大家都是军人,我希望你像个男人一样,兑现自己的诺言,如果你想拖延时间或者想耍什么花招,别痴心做梦了。” “你应该听说过,中国有句古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现在我是刀,你是鱼肉,是死是活,由我做主。” 小野菊三阴狠地笑了笑,脸上神色一阵变化,最终他蠕动着嘴唇道: “我需要考虑一下。” “考虑可以,我只给你半个小时...我可不希望刚才的一幕再次上演。”王新亨嘲讽地笑笑,挥手道: “将他押去审讯室。” ...... 张义、杨文轩、王新亨几人刚从问询室出来,就见情报科副科长包鸿飞一脸笑意的走了过来。 他视线在王新亨脸上停留了几秒,笑道: “老王,还没有拿下口供?我可是听说你将犯人放回去了,呵呵,一而衰再而竭的道理你应该比我明白,你可不能做一锅夹生饭出来,哈哈。” “消息倒是灵通。”王新亨不屑地笑笑,问: “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在审讯犯人吗?跑这里来干什么?你们情报科目聪耳灵,什么时候靠着我们行动科吃饭了?” “呵呵,处长都说了情报共享,怎么,新亨兄你有意见?”包鸿飞耸了耸肩,不以为然地笑笑,然后拿出手上的文件夹拍了拍,道: “犯人的口供我们可是已经拿下了。” 张义几人一惊,想不到情报科只比他们快行动了半個小时,这么快就拿到了口供。 王新亨目光阴沉了几分,不置可否道: “哦,都招供了什么?” 包鸿飞此刻却拿捏起来,笑道: “怎么新亨兄不让我尝尝你武夷山的好茶?” “哼,也不怕将你噎死。”王新亨回怼了一句,率先往办公室走去。 到了办公室,几人落座,秘书送上茶水。 包鸿飞品尝了一口香茗,说了声“好茶”,然后神色一凛,严肃道: “根据日本间谍的交待,我们内部可能有鼹鼠。” “什么?” 这话一出,张义几人的大惊失色! 特务处里面有日本人的鼹鼠? 眼看王新亨脸色阴沉,锐利的眼神直勾勾盯着自己,包鸿飞笑了笑,道: “可能是我没有说清楚...” 在他的讲述下,几人很快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情报科抓住的那名礼帽男名叫朱本利,公开身份是一家木材店的老板,真名酒井宏树。 此人属于“菊花”小组的另一成员,主要负责的是小组的经费问题。 手下有一名伙计和一位银行的出纳,都是日本间谍。 据酒井交待,在事发前他在大街上收到了一个密写的传讯纸条,所以才冒险上门给小野菊三示警。 “密写纸条?也就是说我们在抓捕杨中州的第一时间,对方就收到了信息?”王新亨脸色沉重。 “应该是这样,所以现在我们也不敢肯定,到底消息是从特务处泄露的还是其他途径。” “会不会是参谋部?”杨文轩道。 “我一直觉得周正此人值得怀疑。”张义再次提出此人,坚持他的看法。 包鸿飞挑了挑眉,道: “你们抓人是昨天,消息是今天泄露的,至少可以说明消息在敌人手中转了几手。 而且传讯的人极其小心谨慎,不然不会选择酒井这样的下线... 但这里也有问题,对方是如何知道酒井的身份的?或者两人认识,只是对方不愿意暴露身份?” “.....” 几人讨论了半天,没有得出结论。 但不管怎样,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消息确实泄露了,另外在暗处还潜藏着一个知晓特务处行动的人。 具体是哪个部门,是谁,不得而知。 鼹鼠? 此刻就听包鸿飞慎重道: “新亨兄,别怪我多嘴,这个小野菊三你要抓紧时间了,鼹鼠能知道杨中州被捕的事情,万一也将小野菊三被捕的消息泄露了呢? 万一日谍有什么安全防范措施,通知他的下线全部转移了怎么办?到时候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不用你提醒,我知道怎么办。”王新亨冷笑一声,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很诚实地站起来,他看了眼手表道: “时间到了,我们现在就去审讯室。” 几人刚出办公室,就见一个便衣特务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一脸惊恐道: “科长,不好了,犯人口吐白沫死了...” “什么?哪个犯人?”王新亨一把抓住小特务的领口,目光摄人。 “就小野...小野菊三。”便衣一脸恐惧,结巴道。 “轰”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王新亨一脚将小特务踹翻在地,从后背拔出手枪,子弹上膛,咄咄逼人问: “说,到底怎么回事?” 小特务吓得魂飞魄散,浑身颤栗,结结巴巴道: “小野...小野说想喝水,然后他就招供... 喝了水然后又要吃东西...我们不敢答应...后来... 后来邢国忠邢队长说吃点东西又没有关系,然后他去食堂拿来一个包子,犯人吃了后说要休息,然后不一会就口吐白沫没了动静...” “邢国忠人呢?” “不知道啊,刚才就不见了。” “滚蛋。”王新亨一脚将便衣再次踹翻,让卫兵押解起来,然后迅速赶往审讯室。 然而到了审讯室,就见小野菊三嘴角残留白沫和黑血,人早就死透了。 王新亨脸色大变,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在地上...... 056、调查 张义手疾眼快,连忙将王新亨搀扶住,低声道: “科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可不能让情报科看了笑话。” 王新亨一个恍惚,反应过来,愤恨地瞪了一眼包鸿飞这个乌鸦嘴,立刻下达命令。 “张义,你带人马上去他家。” “杨文轩,你马上给宪兵处打电话,让他们严查城门过往人群...” “刘魁,你马上让唐光武,马上让他滚过来见过。” 唐光武是行动科一组组长,邢国忠就是他的手下,负责今日看守工作。 ....... 邢国忠住的地方是一栋灰色的独立公寓楼,据说是法国人投资建的。 三层楼高,邢国忠住在204号房间。 等张义他们到了的时候,就见楼道里面围了不少探头探脑、小声议论的人。 门后还站着三个巡警。 一看这架势,张义就知道出事了。 挤进人群,就见门半开着,而血正从204的门缝外面往外流,越来越多。 偏偏血迹上还有一個巨大的脚印,看的张义直皱眉头。 一个面皮白净的年轻警察看到一群黑衣服壮汉挤进人群,下意识伸手来挡,直接被猴子上前推开。 “特务处办事,让开。” “我们巡警接到的报警...”年轻警察脸上写满了天真和稚嫩,眼里还没有被生活肆虐过后的疲惫。 听说是特务处的,有些胆怯,又有些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倔强。 听到动静,门内走出来两个中年巡警,本来板着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看到猴子拿出的证件,连忙弯腰堆笑,道: “原来是特务处的长官,我们本来在巡街...” “少说废话,报警人是谁,死的是什么人?” “这个,长官,死的人叫邢国忠,我们...我们刚看过他证件...我们也是刚到啊。” 邢国忠死了? 张义瞳孔一聚,他看了一眼手表,从特务处到这里用了20分钟,邢国忠即便跑的再快,回来的时间应该不久。 此人如果是鼹鼠,为什么不跑? 现在死了,是畏罪自杀,还是他杀。 案子瞬间变得扑朔迷离。 “刚到?这个脚印是谁留下来的? 你脚上的血迹又是怎么样回事?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破坏现场?” 张义连续几问让两个中年巡警尴尬又惧怕,此刻一脸窘迫,进退不得。 “谁报的警?” “是...是小人。“人群中一人畏惧地走了出来。 此人三十上下,双颊凹陷,眼睛细小,像只耗子。 张义瞥了一眼,然后唤过猴子,道: “伱带几个兄弟,将围观的人群分开问询,还有这栋楼以及附近的居民,什么时间到的,有谁可以作证,都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越详细越好。” “是。” 猴子一个敬礼,带着几人离去。 张义看着报案人,问: “说说吧,你叫什么,当时是什么情况。” “小人刘三...就住在隔壁。”刘三从着手,一脸的忐忑不安。 “小人本在家里睡觉,突然听到一声枪声,然后是什么东西摔倒了...小人原本没有在意,后来...后来好奇,就过来……然后就看见了血...” “你认识隔壁住的人?” “认识...不,不认识...只是见过几回,看起来有点凶,我没敢打招呼,而且他也是刚搬过来不久。” “是嘛?你是做什么的?这里的房租多少钱?” “小人在电厂上班,这里的房租一个月7元。” “7元?”张义眯了眯眼睛,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给手下一个眼色,两个便衣直接将刘三控制了起来。 “长官,你抓我干什么?...是我报的警啊,人真不是我杀的?”刘三慌张辩解。 “我没说你杀人,可你在撒谎,你的鞋子已边磨薄了,卷毛,这是长期骑脚踏车的缘故,电厂距离这么远,骑车上班可以理解,可你在电厂上班一个月多少钱,竟敢拿7块来租房子?” 听了这话,刘三瞬间面如死灰,身子晃了晃,战战兢兢道: “长官误会了,我和人合租的...我有个相好的,就住在城里,这....” 到底是姘居还是合租张义懒得计较,乱世中男女关系混乱,风气如此,别说小老百姓了,很多名人都是停妻再娶。 他让便衣先将报警人控制住,然后带着几个认识邢国忠的手下走了进去。 房间不大,二十平米左右,入门右手边是一张书桌,然后是衣柜,床铺。 不过衣柜大门敞开,床铺凌乱,像是遭遇了抢劫一样。 跨过血迹,入眼的就是一具尸体,右手边是一把手枪,勃朗宁制式配枪,旁边是摔倒的椅子。 张义蹲在地上,在确认过是邢国忠后,开始检查他的尸体。 太阳穴的位置中枪,头发处有焦灼状,符合近距离开枪特征,看枪支的位置和他手指蜷缩的样子,似乎是自杀。 他带上手套,检查了一下枪支,子弹少了一枚,弹壳就躺在不远处。 但衣服明显被翻动过,张义目光看向那两名巡警。 被张义锐利的眼神一扫,一人连忙道: “长官,我们什么都没有动,进来的时候屋内就是这样,只是...只是在他兜里找到了他的证件...然后又放回去了。” 张义对一名手下使个眼色,这人连忙在邢国忠身体上一通摸索,果然找到了证件和钱包,但钱包里面空空如也,钱好像被人拿走了。 “诡异。” 张义冷笑一声,如果是抢劫杀人为什么不带走武器,如果是自杀,现场又好像出现过第二人。 他目光从几个警察身上掠过,停留在报警人身上,厉声问:“门是谁打开的?” “我....小人。” “扑通。”刘三哭丧着脸直接跪倒在地上,狠狠给自己两个耳光,痛哭流涕道: “长官我错了,是小人鬼迷心窍,看到血...知道里面人出事了,门又是开的,于是动了歪心思,可除了钱我什么都没有拿,那里面有家伙...... 我根本不敢动,我本想逃走的,可是听到楼道有人出来,只好大声呼救,说死人了,然后跑下去叫了巡警。” “是这样吗?”张义看向三名警察,见他们点头,皱了皱眉道: “尸体不要动,开始搜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是。” 很快就有一名便衣在书桌的抽屉里面找到了一张邢国忠的诀别书。 大意是他自知犯错,罪孽深重,只有杀身谢罪。 看着纸张上凌乱潦草的字迹,张义不知道这是否是邢国忠的笔迹,如果是,他当时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下的这份诀别书。 但有一个漏洞,一个自杀谢罪的人为什么要将门打开? 让别人早点发现他? 还是说这份信件是别人伪造的,这是一起他杀事件,开着门就是故意让人进来破坏现场。 总之这件案子扑朔迷离又诡异。 看来解铃还得系铃人。 或许尸体会告诉答案。 “将物证全部收集起来,马上给科里打电话,让技术科的人和法医过来。” 张义吩咐了一声,再次将目光看向报警人。 他冷笑一声道:“说吧,除了拿钱,你还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没有啊,长官,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刘三战战兢兢,磕头如捣蒜。 “是嘛?你已经撒过一次谎了,我不想再听到废话。”张义从怀中拿出手枪,检查弹夹,利落地上膛,然后顶在了他的头上。 刘三面色煞白,后牙紧紧咬住,额头的青筋根根爆出,浑身已经抖成了筛子,旁边的人已经吓得闭上了眼睛,周围的空气似乎在瞬间凝固了。 “刘三你个王八蛋,你到底干什么了?”人群中一个穿着粗布旗袍的妇女扔下手中的菜篮子,扑了上来。 她大概三十左右,眼角已经有了细密的鱼尾纹,但脸蛋白皙,颇有点姿色,身后还跟着一个三四岁模样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一脸的天真。 她不顾便衣的阻止,扑上来对着刘三就是一顿胡抓乱打。 “说啊,你都干什么呢,快说,不然你死了,我们娘俩个怎么办。” 说着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作揖求饶道: “长官,刘三他是有点小偷小摸的毛病,但他真没有胆子杀人的,肯定不是他...求你了,饶过我们吧。” 张义心说这女人估计就是刘三的姘头了,他丝毫不为所动,冷声道: “听好了,我再说一遍,我们是特务处的,今天奉命抓捕日本间谍,谁要是看到什么或者知道什么,不老实交待,下场只有一个,以间谍同伙论处,枪决。” “现在我数三个数,你要是还不说,后果自负。” “3” “2” “说啊,刘三,你个混蛋。” 刘三瞪着耗子眼,面如死灰,呼吸急促,哆嗦着嘴巴,“砰”一下额头撞在地上,颤抖道: “我说...我说。” “当时枪响之后,我在猫眼里面观望,看到有个戴帽子的黑衣人从...邢国忠家里走了出来,他当时在楼道里面停留了一会然后才下楼去的...”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我...当时我吓的不敢出气...后来,直到他走了,我才出来,一看人死了,我就起了发财的心思...这个邢国忠从搬过来以后经常带女人回来,还买洋酒,一看就是有钱的...” “你说什么?他往家里带过女人?长什么样子?”张义心中一凛,锐利的眼神看向刘三。 张义刚才还特意检查过,衣柜里面根本没有女人的衣服,屋内也没有女人生活过的痕迹,莫非是特意清理了现场? “我没有看见啊,有时候听到高跟鞋的声音,在猫眼上看就看到个背影...” 突然他眼珠子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补充道: “不过这女人特别浪...每天晚上搞的床一直响,叫的太大声了...不是我听墙角啊,实在是有几次将我从梦里吵醒了,我还砸墙来着,可是没什么用...” “臭不要脸的。”刘三絮絮叨叨地说着,旁边的姘头冲上来给他一个耳光,然后抱着女孩直接回屋去了。 “哦,你就一直没有看到过她长什么样子?一点也不好奇?” “好奇啊,听的人心痒痒... 不对,长官,我真的没有看见过,这个女人怎么说呢...有点...” “神秘?” “对,对,就是有点神秘。”刘三连忙附和。 “好,暂且相信你的话,起来吧。”张义将手枪收起,再次问道: “说说你看到的那个黑色背影,高矮胖瘦。” “是是是。”刘三用袖口擦拭着额头的汗水,心有余悸地长吁了几口气,一边回忆,一边道: “黑色长衫,带着礼帽,还有...看起来有点瘦,个头...个头应该和我差不多。” 张义目测了一下此人,一米六出头。 也就是说嫌疑人是个一米六出头身形单薄穿黑色长衫戴礼帽的人。 可如果邢国忠不是自杀,而是嫌疑人杀死后伪装的现场,此人除非训练有素,是个高手,不然他不可能是邢国忠的对手。 而且邢国忠并没有外伤,也就是说杀手是在邢国忠毫无防备或者失去意识的情况下悍然下手的。 所以凶手一定是熟人。 这样的话,邢国忠那位神秘的女友就有了重大嫌疑。 这么想着,张义吩咐手下再次开始搜索。 功夫不负有心人,十几分钟后,终于在被子上找到了一根烫发。 烫发,追求时髦,说明她一定有一份体面的工作。 会是什么工作呢? 就在张义冥思苦想的时候,猴子已经做完了问询工作,他拉着一个虚弱的胖子走了过来,此人喘着粗气,也不知道是身体不好还是害怕,额头都是细密的汗珠。 “报告队长,此人今天下班的时候看到一个穿黑色长褂的人从公寓离开,在外面上了一辆黄包车。” “说说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胖子战战兢兢道: “长官,是个小白脸,长得很秀气,我只是瞥了一眼,其他的实在想不起来了...” “小白脸,秀气、身形单薄,说不定就是女人扮的。”张义冷笑一声,案情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应该就是那邢国忠那位神秘的女友杀死了他,然后伪造成了自杀现场,还清理了自己存在过的痕迹。 此人一定是个训练有素的女间谍。 但要找到一个人,需要满足两个条件。 第一,她的相貌。 第二,她的活动轨迹。 “猴子,你现在马上带人去找到那个黄包车车夫,我要客人的样貌,还要她的下车点。” 女间谍说不定会故意兜圈子,但第一个下车点还是有参考价值的。 张义顾虑的是黄包车每天拉那么多人,现在还能记住她的长相吗? ...... 057、晋升(求推荐求月票)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透过房间玻璃照在屋内的血液上,更增加了几分诡异和阴森。 这时候猴子带着一个双鬓斑白,脸上沟壑纵横的男子出现在门口,他佝偻着身子,神色拘谨胆怯。 此人穿着一身粗布短衫,外罩着一个灰色马甲,上面写着“正信车行”几个大字。 “报告队长,此人叫黄德福,就是他今天在公寓门口拉过那個神秘人。” 看着这张放在人堆里都找不出的老面孔,张义温和一笑,问道: “你现在还能想起那个人的身形相貌吗?好好回忆一下。” 话是这么说,不过张义并不抱有幻想。 鱼的记忆只有七秒,人也是健忘的,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对方没有留下特别引人注目的举动,不是特别留意,谁也不会在意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黄德福忐忑地点了点头,道: “应该差不多。” 他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他有些瘦,长的很俊秀,脸很白....对了,他下车的时候给了我一元,我还没有找钱呢,他就匆匆走了。” “他下车后去了什么地方你有没有注意?” 对黄德福说了等于没说的描述,张义并不意外,有总比没有强。 “他进了一家咖啡店...欣欣咖啡店。” “哦”,张义点了点头,他不知道对方去咖啡店是接头还是预先设计好的安全措施,说不定会直接从后门离开,或者在咖啡店的卫生间改变了相貌再悄然消失。 但只要是去了咖啡店,说不定就会找到目击者,张义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指了指黄德福,立刻对猴子道: “带他去见画像师,然后再去咖啡店找到目击者。” “是。” 下了命令,张义站在窗口,眼睛看着窗外每一个行色匆匆的人,他们似乎都有秘密或者肩负着什么特殊使命。 他想到案情,办案的关键就是从纷乱复杂的信息里面,提炼出和案件有关的线索,然后再扩大排查范围。 对方显然是个高手,将成功的希望寄托在对手的愚蠢上,是最危险的。 当然高手并不意味着他不犯错,从不失手,而是他们已经从每一次失手中不断总结和提高,不断规避错误。 现在自己能做的就是耐心和细节。 ....... 一个小时后,看着画像师递上的画像,张义微微皱了皱眉,说道: “将他变成一个女人...或者说你现在画出来的是一个女扮男装的人,你试着将他恢复过来...” 画像师蹙眉思考了半天,似乎领会不到要领,张义继续描述: “想象一下,她年轻漂亮,身材苗条,或许有些妖娆或者妩媚,年龄在20到30上下...” 又过了半个小时,画像师绞尽脑汁终于提供出一张素描。 她似乎是个二十出头,身材苗条的小姑娘,巴掌大的小巧脸庞,翘鼻子,薄嘴唇,尖下巴。 “看看,像不像?”张义再次叫过黄包车车夫和咖啡店的目击证人。 “...有点像,不过总感觉哪里不对,她的眼睛,对,她的眼睛要大一点,有些英气...有些冷漠...” “对对对,就是眼神……很冷淡,她点了一杯咖啡,没喝几口,然后去了趟卫生间人就不见了。”咖啡店员连忙附和。 张义让已经满头大汗的画像师再次修改,然后从兜里掏出两张钞票递给两人,道: “辛苦了,这是你们的犒赏。” 黄包车车夫和咖啡店店员都有些受宠若惊,本被凶神恶煞的便衣直接带来的,能好好回去就不错了,却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连忙点头哈腰接过钱走了。 “对了,长官,我想起一件事,那个男人,不,女人,有耳洞,她弯腰下车的时候我注意到的,刚才一时没有想起来。”黄包车夫走出几步,突然又补充了几句。 “很好。”张义点了点头,让画像师将细节加上去,然后对猴子道: “马上将画像拓印几百份出来,发动咖啡店方圆10公里的所有警察巡警辨认,尤其是户籍警,路人也不要放过...” “身高、体态相似的人,全部都要排查,一个也不能放过,重点是那些有体面工作的...” “是,队长,保证完成任务。” 猴子挺身敬礼,带着几个便衣立刻开始行动。 一天的摸排终于有了些线索,大岁数队员表情兴奋,也有人迟疑冷漠,还有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波澜。 毕竟接下来的大排查才是一件辛苦的事。 张义同样没有丝毫的波澜,思路决定出路,这叫事半功倍,有时候灵光一现,叫细节决定成败,可破案到最后往往靠的却是运气。 想要抓住神秘女人这条滑不溜手的大鱼,那捕鱼的网必须织的又大又密才行。 ...... 回到特务处,没有看到王新亨的踪影,只见杨文旭和刘魁如丧考妣一样坐在办公室里。 张义简单汇报了搜查的进度,然后问: “还有两个日谍审讯的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刘魁撇了撇嘴,道: “一个受不了刑讯被打死了,一个倒是交待了,不过他什么都不知道,小野这人也是个老奸巨猾的,下线什么的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唯一那个作为交通员的健一郎早就死了,现在线索基本断了。” “王科长呢?” 刘魁看了一眼办公室门口,低声道: “还能去哪里,找戴老板请罪去了呗。” 说着他瞥了一眼杨文轩,又道: “倒是便宜了情报科,他们通过那个朱老板抓了两名下线,一个伙计是交通员,银行潜伏那个是会计,他们负责的是菊花小组的活动经费,这要是顺藤摸瓜下去,还不知道逮到多少只老鼠呢。” “他们能抓到人那也是因为我们提供的情报,功劳也有我们一份,总不会有人过河拆桥吧?”张义皱眉道。 “那可不一定。”一直眉头紧锁的杨文轩突然幽幽道。 什么意思? 张义不明所以,暗想莫非自己出去调查的时间,王新亨和包鸿飞之间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龌龊? 小合作要放下态度,彼此尊重,大合作要放下利益,彼此平衡,不说情报科和行动科矛盾已久,牵涉到利益上的事情,谁又能舍得放下呢? 他刚想打听几句,就见办公室门响起敲门声。 进来一个身着少校军服的中男人。 他瞥了一眼杨文轩、刘魁,将目光落在张义身上,热情地伸出双手,道: “你就是张义张中尉吧。” “您是?”张义愣了一下,连忙敬了个礼。 杨文轩敷衍地敬了个礼,皱着眉头问: “姜主任怎么有时间到我们行动科来了。” 他知道此人虽然挂着个外勤主任的头衔,却是情报科副科长包鸿飞的心腹亲信,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怕不是恶客登门吧? 姜主任淡淡回了个礼,说道: “哦,我有事找张队长聊聊。” 张义蹙了蹙眉,咱两又不认识,有什么好聊的? 再说了,有什么事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这不存心挑拨离间吗? 万一和伱见了面,有人对王新亨打了小报告,我以后还在行动科怎么混? 张义突然想起之前收到的情报,包鸿飞想要挖人,莫非此人就是秉承包鸿飞旨意前来找自己的? 他大义凛然严肃道: “姜主任,您有什么话就说吧,这里也没有外人。” 姜主任微微有些失望,沉默了几秒,突然狡黠一笑: “哈哈,那我就直说了,我们包科长极为欣赏张中尉的才干,少校情报官虚位以待,只要你愿意,调职的事情由我们来办理。” 靠,你还真直说了,这不就是挑拨离间吗? 他余光瞥见杨文轩古怪阴沉的表情,再看刘魁一脸希冀的模样,突然听到楼道里面响起的脚步声,心里一动,朗声说道: “效忠党国,首先要效忠长官,我张义从加入行动科开始,这条命就是行动科的,万万不会因为高官厚禄就转投他方,多谢姜主任的好意,也替我谢谢包科长的赏识。” “说的好。” “啪啪。” 办公室门口响起鼓掌声,就见王新亨笑眯眯地出现在门口,眉宇间蕴藏着得意。 他不屑地看了一眼姜主任,赶人似地挥挥手,道: “回去给包副科长带个话,少干点偷鸡摸狗的事。” 姜主任不敢反驳,狠狠盯了一眼张义,讪讪离去。 看王新亨一脸欣赏的目光,张义仔细回想了自己刚才的表演,觉得无懈可击,松了口气,连忙跟着杨文轩、刘魁一起敬礼。 “科长。” 王新亨回礼,丝毫看不出一点颓废,反而兴致勃勃道: “我刚刚从处座那里回来,前几次报功的报告委座已经批了。” 说着他示意了一下身后的秘书。 秘书拿出一个托盘,上面是一枚三等云麾勋章、一枚五等云麾勋章、上尉军衔的肩章以及一枚中尉肩章。 王新亨脸色一变,走到办公桌前,严肃道: “首先我代表特务处行动科祝贺三位杀敌建功,一举铲除了潜伏在参谋部的日本间谍。” “杨文轩少校授三等云麾勋章一枚。” 他看向张义,道: “张义你这几次出手不凡,可谓一鸣惊人,处座特批嘉奖,晋升上尉军衔,授五等云麾勋章一枚。” “刘魁也表现突出,晋升中尉军衔。” 三人听到这个消息,互相对视一眼,纷纷嘴角上扬,眼里洋溢出欣喜的笑意。 王新亨笑着将军衔勋章递给三人,道: “我们特务处的授勋仪式一般在小礼堂举行,少数级别干部或者知情军官参加。 今天的授勋仪式简陋了点,不过处座说了,我们要争做无名英雄,不要在意军衔官职的大小...... 如今日本间谍还潜伏在金陵,这些老鼠就像一颗颗定时炸弹,随时会引爆,当前的任务就是将他们彻底肃清。” “诸位,此为国事,更是职责,我等应当殚精竭虑,忠勇向前…… 只要铲除了日本间谍,立下大功,明年的四一特务处庆典大会上处座会为你们亲自授勋,颁发荣誉证书。” “是,我等自当殚精竭虑,勇往直前。”张义三人立即敬礼表态。 礼毕,王新亨又恢复了弥勒佛一样的笑脸,道了几声恭喜,然后拍着张义的肩膀道: “情报科舍得一个少校军衔,我行动科就舍不得?放心,等破获菊花小组的案子,你怎么也得配上一枚少校军衔。” 说完背着手走了。 “多谢科长栽培。” 张义再次敬礼,心里不由自主地腹诽,最重要的日谍头目小野菊三都被你给搞死了,菊花小组的其他人说不定早就跑了,有那么容易破获吗? “恭喜组长、恭喜队长。”刘魁喜滋滋地拿上自己的中尉肩章,眉飞色舞。 张义和杨文轩互道了一声恭喜。 张义还好,尉官军衔,杨文轩刚升了少校,想再晋升却没有那么容易。 不过三等云麾勋章还是很有含金量的,毕竟是委座亲批,也是一种荣耀和资历的体现。 ...... 058、情报(求推荐求月票) 离开鸡鹅巷的时候,已经夜静人深,天空下起了小雨。 小雨逐渐又变成了大雨,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 绵绵不透的密雨彻底将整座城市变成了蒸笼,天气更加烦闷。 张义回到家简单洗漱后,开始接收今天的情报。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情报科组长曹树义,获得相关情报--- 曹树义的手下今天秘密搜查了小野菊三的花卉种植基地,缴获电台一部,武器金钱若干,但未找到密码本。】 看到情报科没有找到密码本,张义不禁感叹小野菊三的老奸巨猾,肯定将密码本分开藏匿了。 有些珍贵的密码本特工都是随身携带,在被捕前直接毁掉,有些人过目不忘,直接将密码本背诵记在脑子里,就是不知小野菊三将密码本藏匿到了什么地方。 【2、您今天见过曹树义手下郑呼和,获得相关情报---郑呼和原名郑树森,莫斯科中山大学毕业,红党成员,代号顶针。】 这条情报让张义大吃一惊,想不到今天见过的那名油腻奸猾商人模样的侦查高手,竟然是红党成员。 此人毕业的莫斯科中山大学和东方大学,可是此时培养特工组织的摇篮。 张义在江浙学校的老师于乐醒就是苏联学校毕业的,以后更是特务处大批培训班的副班主任,因为深受学生信赖和尊敬,反而受到戴老板的猜忌和忌惮。 他有个妻弟,就是大名鼎鼎的沈西山。 “潜伏”中的吴站长原型就是这所学校毕业的,不过此人原本是红党,一回来就叛变了,直接加入了特务处。 他有个关系莫逆的同学,是委座的儿子。 当年果党和红党一共派遣了接近200人去了这所学校,前者100多人,后者几十人,但红党除了少部分意志信仰坚定的,大部分都叛变了。 因为学校的生活条件太好了,一天吃五顿饭。 早中晚三顿,还有下午茶和夜宵。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很多人回来后已经不能适应艰苦卓绝的斗争工作了... 郑呼和不知道是什么军衔,但这样一个貌不惊人的高手,潜伏蛰伏在特务处还是让张义暗暗佩服。 红党的胜利不是一天两天的,正是许多像郑呼和这样蛰伏的同志,默默渗透在果党的各個要害机关部门。 他们像一个个隐蔽在巨大机器内的齿轮,在需要的时间,他们便会啮合,启动,共同运作或者完成某件事情。 他们都是有信仰的人,有信仰才会有人生的目标和归属感,信仰之于精神,就像氧气之于人体一样。 有些人的信仰在金钱面前一文不值,有些人却为了信仰抛头颅洒热血,虽百死而不移。 若要问张义的信仰,他的信仰便是人间正道,山河无恙,邪不压正。 【3、您今天见过小野菊三,获得相关情报---小野菊三将密码本藏在了花卉基地的烟囱中。】 这条情报看的张义浑身舒坦,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4、您今天见过邢国忠,获得相关情报--- 邢国忠已被日本间谍爱川优里策反,此人代号玫瑰,公开身份林明美,金陵电话局接线员。】 张义看着这条情报,忍不住冷笑一声,任你狡猾如斯,在强大的系统面前还不是无所遁形。 不过不得不承认此女确实是个高手,俗话说占有一个女人的身体很容易,可要走进一个女人的心里却不简单。 男人同样如此,邢国忠好歹是一个严格挑选培训出来的特工,竟然被此女的温柔迷惑,死心踏实地为对方卖命,最后却葬送了自己的小命。 不得不说可悲又可笑。 ....... 窗外已是深夜,但张义躺在床上却睡不着,虽然知道了神秘女杀手的身份,可此人是否撤离,她住在什么地方,还有特务处和警察局的排查会不会打草惊蛇,这些都是未知数。 万一等到明天早上人跑了怎么办? 最佳方案是现在即刻抓捕,或者立刻对此人实施监控。 这么想着,张义立刻拿起电话给猴子打去电话。 他就住在特务处的集体宿舍里,等了几分钟,终于接到了电话。 “猴子,是我,你马上通知警察那边,将所有今天下发的画像收回,下达封口令,今天的任务不得泄露,负则以间谍罪处理。” 猴子虽然不明所以,实在搞不懂队长为什么要朝令夕改,但听张义口吻果决,立刻应答执行起来。 挂断电话,张义又打给了刘魁。 “喂,谁啊?” 电话响了半天,才传来刘魁懒散的声音,旁边还传来几声女人的浪笑。 暗骂刘魁这厮得意便猖狂,不知又从哪里找的野女人,也不怕得病。 “是我,张义。” “哦,队长,这大半夜的有什么事吗?” “立刻执行命令,限你30分钟内赶到电话局。”张义说完就“啪”一声挂断了电话。 ...... 半个小时后,两辆汽车停在了电话局楼下。 汽车里面响起一片开关保险的声音,众人都是退出弹夹,检查子弹,然后再重新上膛。 “一会听我命令行事,谁也不可轻举妄动。” “是。” 张义见众人应答,又看了一眼略带酒味,打着哈气的刘魁。 锐利的眼神让刘魁一个激灵,连忙道:“是。” 金陵电话局是一座三层主体的白色小楼,门口还有两个卫兵看守。 在出示了证件后,张义几人鱼贯而入。 上了二楼,楼道处有一个穿着制服的女接待员,此刻正在打瞌睡,看到几个穿着雨衣,神色凛然,透着杀气的人进来吓的差点惊叫出来。 “将你们夜班值班的负责人叫过来。” “是。” 女接待员战战兢兢跑了,片刻后带着一个睡眼朦胧的中年人,他提着裤子,一脸不耐烦地问: “你们是什么人?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刘魁告诉他我们是什么人。” 电话局这年头是要害部门,但在特务处面前就不够看了。 刘魁闻言上前,掏出证件晃了晃,然后将黑洞洞的枪口顶在对方头上,嚣张道: “特务处的,看清楚了吗?” 中男人哪里看的清,不过此刻被手枪顶着,胆颤心惊,裤子差点掉到地上,颤声问: “几位...长官有什么事吗?” “军事机密,无可奉告。”张义淡淡点了点头,然后道: “你马上将伱们这里所有人的人事资料给我,另外再找出今晚值班人员的资料信息。” “这...长官,不是我不配合,人事资料在副局长的办公室文件柜里面,我也没有钥匙啊。” “钥匙不重要,我们不用钥匙可以打开这座城市80%的门锁,你带路就好。” “是是是。”中男人点头如捣蒜。 心想什么时候在电话局上班这么危险了,现在被手枪顶着不说,万一明天副局长知道有人开了他办公室的大门,自己这个值班主任就不用干了。 可谁让特务处的惹不起呢。 张义留下两人把守门口,然后跟随中男人上了三楼,来到一间办公室门口。 一名队员从裤兜里面摸出一根铁丝,观察了下门锁的样子,然后将铁丝放在嘴里咬了咬,放入锁孔,接着一拖一拽,只听“咔”一声,锁已经开了。 中年人嘴巴微张,却不敢发出声音,打开灯,带着几人进了办公室。 用同样的方式再次将文件柜打开,张义让中年人先将今晚值班人员的资料找出来。 他则在一边快速翻看着其他资料。 半个小时后,张义终于从堆积如山的资料里面找到了目标,得到了一个地址。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翻找了一会,然后将资料重新归拢,并且确认爱川优里今晚没有值班。 “今天晚上的事情我希望你还有那名值班人员能够守口如瓶,我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你懂吗?” “明白,明白,鄙人和她从没有见过诸位长官。”中年人擦着额头的冷汗道。 “刚才你没有惊动其他人吧?” “没有,长官放心,小的都懂。” “但愿如此,我可不想在特务处的审讯室看到你。”冷冷盯了此人一眼,张义带人离开。 …… 半个小时后,汽车远远停在一处居民巷外面的马路上。 爱川优里就住在这里的一座院子里。 但此地是她的安全领域,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说不定都会引起她的警觉,周围出现的可疑人,长时间停留的汽车,所以张义不敢丝毫大意。 如今要做的就是伪装好自己,然后等待。 等待无疑是件痛苦的事,尤其是守株待兔的猎人。 但最后能否狩猎成功,关键还要看耐心。 张义不仅想要这只兔子,还要挖出她后面的那只狐狸。 …… 059、监视(求追读求月票) 大雨磅礴的夜晚,寂寥的城市空荡荡的,路上看不见一个行人。 张义拉开汽车帷幔瞥了一眼远处巷口孤零零忽明忽暗的路灯,转头吩咐道: “从现在开始每辆车只留一人监视,其他人全部睡觉,养精蓄锐,不准抽烟,不准发出声音。” “是。”众人小心翼翼地答应了一句,都搞不懂张义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坐在前排的刘魁转身小声问: “队长,到底是监视谁,没有听说情报啊?” “你晚上抱着女人睡觉,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情报来源?”张义反问了一句,然后严肃说道: “我接到排查的巡警线报,已经找到女杀手的住址,现在的目标很明确,就是监视她,跟踪她,我要知道她的一切。” 说着,他看几人脸上浮现出惊讶又惊喜的神色,厉声说道: “都给我打起精神,这次跟踪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宁可跟丢,也不能让她发现,谁要是出了纰漏,别怪我辣手无情。” “是。” 见几人一脸凛然,气氛凝重,张义突然一笑,缓和道: “当然了,如果谁立下功劳,除了奖赏,我会亲自向科长给他请功,说不定也能当个军官。” 几名便衣特务听到这话,眼神瞬间热切起来。 说的好听点,他们是特务,但特务处的特务一般分为三种。 第一是戴老板起家的班底和黄埔投奔而来的师兄师弟,或者是这些人的裙带关系。 第二种就是各大特务培训班或者江浙警察学校毕业的。 现在特务处还没有像抗战后大批量的搞特务培训班,但戴春风已经在金陵的三道高井军校搞了几期特工训练班,为以后特工培训班开辟了道路,除此之外还有洪公祠高级培训班...... 第三种就是从军队或者警察帮派中或选拔或分派或是关系户介绍进来的。 最后一种算是特务处的外编人员或者叫运用人员,比如探子、流氓、帮派分子。 戴老板的手法是将黄埔学生摆在内勤机关和外勤大单位做骨架,摆给校长看,然后从社会上广泛搜集各种人才参加。 有许多人虽然在社会上劣迹昭彰,但只要政治上可靠,又有一技之长,他总是毫不犹豫地吸收进来。 张义的这几个手下算第三类人员,他们有军衔,但不是军官,如果没有关系,或者主管举荐,升官极难。 说的不好听点就是消耗品,用来冲锋陷阵的,死了自然有地方补充。 此刻张义给他们许诺了上升的通道,一個个都是情不自禁、喜形于色。 “好了,打起精神,好好想想明天怎么乔装打扮,怎么跟踪监视。” 张义吩咐了一声,然后开始闭目养神。 ....... 距离张义等人不远的一条巷子里面,一户人家黑漆的大门上贴着缺了半边的福字。 这是一个杂居的四合院。 此刻左边的一户人家屋内亮起了淡淡的光,随即又消失不见。 窗口位置,林明美小心地掀起窗帘一角,警惕地观察了下院中动静。 黑漆漆的院落静悄悄的,偶尔传来一两句呢喃和男人的打呼声。 她皱了皱眉头,将窗帘放下,然后点起一盏油灯,昏暗的扥光下映照出一张妩媚动人的俏脸。 以她的姿色应该住高级公寓或者更好的住所的,说不定抛个媚眼,就有不少男人趋之若鹜。 但一来电话接线员虽然工作体面时髦,但她是实习生,收入并不高,住高级公寓,并不和她的身份相符。 如果是依附男人,整天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总会暴露自己的秘密。 作为一个潜伏间谍,从远走他乡隐姓埋名那天开始,她已经和自己的过去一刀两断,以全新的身份开始全新的生活,湮灭在茫茫人海中。 现在她的工作就是扮演好电话接线员的工作。 此刻林明美轻轻打开桌上的收音机,熟练的调到一个频道,然后从抽屉里拿出纸笔。 过了几秒钟,收音机传出沙哑带着一丝娇媚的声音。 “现在播放今日菜价,黄瓜0.121,菠菜0.223元....” “重复一遍....” 仔细核对了一遍纸上的数字,林明美在纸上写写画画,很快译出一行文字。 “玫瑰,恭喜,今日十二点新月咖啡店,二号接头暗号。” 看到信息,林明美妩媚的脸上泛起一丝得意,嘴角翘了翘,又带着一丝不屑。 恭喜自然是对任务成功的赞誉,想起那个天真充满幻想的男人和他背后那群愚蠢的中国特工,她不屑地笑笑,将纸张揉碎吞入口中,然后湮灭油灯,重新进入了梦乡。 ....... 雨后的清晨带着一丝清冷,远处的阿婆已经拿着扫帚在扫地,巷子弄堂里面升起了炊烟。 张义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将几个油纸包裹的包子扔给刘魁,下令道: “都起来了,打起精神,吃了东西,开始行动。” 他一边将包子塞入嘴中,一边说道: “我刚才已经观察过了,从这里去往电话局一共有五公里,街道上一共有六处公用电话亭,其他可以打电话的地方未知。 你们自己观察,你们的任务很简单,两人一组,一人负责盯住目标有可能去的地方。 一人给我守好电话亭,随时保持信息畅通,其他人启用汽车、黄包车远距离跟踪,记住了,宁可跟丢,也不能打草惊蛇。” 说着他神色凛然,锐利的眼神从每一人脸上掠过,继续道: “多的我就不说了,乔装打扮记得你是什么身份,做和身份相关的事情,切勿节外生枝,暴露了自己。” “是。” “刘魁,你负责情报的统计,另外通知队里其他人支援,行动。” “是。” 张义下达了命令,看着汽车驶远,找了家早餐店坐下了下来。 这是一家街边馄饨店,店主是一个憨厚黝黑壮实的中年汉子。 他要了二两馄饨,小口吃着,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每一个食客和过路的行人。 一碗混沌即将吃完的时候,他等的目标终于出现了。 她穿着一件素色旗袍,烫发,踩着一双高跟鞋,画着淡妆,一张瓜子脸妩媚动人,倒是和她的身份相符。 毕竟电话机线员是如今最时髦的工作。 旗袍让她玲珑的身段显露无疑,蛮腰柔软,走起路来有些妖娆。 张义用余光瞥了一眼,此女的长相和画师画出的素描有不小差距,但他在电话局看过她的照片,此刻对号入座,自然不会认错人。 据张义所知,日军挑选女间谍人员十分严格,从姿色、相貌和机智等多方面进行筛选培养,训练严格,暗杀搞情报刺探样样精通。尤其擅长利用自己女性优势,通过自己姿色和媚术获取情报和暗杀。 就是不知道目标是出身什么机构。 看到目标出现,张义拿出一根香烟在桌上磕了三下,发出监视的信号,然后和老板结账,向着相反的方向走了过去。 ...... 060、新目标(求追读求月票) 林明美在巷口伸手一招,一个黄包车车夫立刻上前,殷勤地擦拭座位,然后邀请她上车。 她从手包里面拿出一张小额钞票递出,然后扶着旗袍下摆坐了上去,这个时候张义正好和他们擦肩而过。 张义不知道这位车夫是陌生人还是对方的同伙,一点不敢大意,装作惊艳诧异地瞥了对方一眼,然后差点被路上的石阶绊倒在地,最后狼狈羞愤地快速离去。 他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观察自己,但小心无大碍。 果然,前方黄包车上,林明美收起小镜子和口红,眼里泛起一丝得意,还有一丝松弛。 只是一个被自己美貌惊艳到的莽撞路人,并不是特意注视自己的人。 她对自己的姿色一贯自信。 等黄包车消失在街头,张义再次从一家裁缝铺出来,此时他已经换了一身装束,来到第一家电话亭旁边的报纸摊位。 时间一分分过去,在摊主催促和不耐烦的眼神中,张义买了几份报纸来到电话亭。 刘魁一副商人的打扮,带着礼帽,手里拿着一個公文包,一脸焦急的模样,时不时跺跺脚,看上去似乎在等什么重要的电话。 张义在此处略作停留,就听刘魁小声汇报道: “报告队长,各处的反馈已经来了,目标一路没有停留,直接到了电话局附近,在小摊上买了早餐,直接进的电话局。” “她买的是豆浆油条,手下的弟兄找人旁敲打听,摊主是本地人,已经在那里摆摊几年了,目前来看一切正常。” “打电话给他们,让他们换位置,同样的面孔不要长时间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另外,给猴子打电话,让他找几个人伪装成安装电话的,去目标家里实地查看下,看看有没有办法安装窃听器。” “是。” ...... 一个小时后,猴子在一家茶楼的包厢和张义碰面。 “队长,我们实际勘察过,那家院子一共住四户人家,除了正屋有个60岁的阿婆在家带小孩,其他人全部上班去了,院里人家都没有电话,窃听器...”猴子一脸的为难。 “有没有进过她的房间?”张义蹙了蹙眉。 “没有,队长你吩咐过,我们怕她有什么安全机制,不敢擅自行动。”猴子谨慎道。 “做得好。”张义点了点头,随即为难起来。 桌子下、电话机、天花板缝隙、灯泡下、墙壁插座、床头台灯、不引人注意的小角落都是安装窃听器的最好位置。 但目标家里没有电话不说,一个训练有素谨慎小心的潜伏间谍,肯定会定期检查自己住所的安全。 现在可没有无线窃听器,张义见过最先进的也是火柴盒大小,太显眼了,一旦发现被人窃听,目标必然逃离或者彻底冬眠,那她就失去了价值。 张义想了想,没有好的办法,最后打电话给技术科寻求支援。 半个小时后,猴子派了一人伪装成鸡毛换糖的挑货郎,成功将院中的老阿婆和小孩骗了出去,在几人的紧密配合下,技术科成功潜入林明美家中。 果然,此女不但在门缝中夹了头发、木锲,还在门口落脚处撒了炉灰。 技术高手侦查后告知张义,房间中最适合安装窃听器的地方是收音机。 但张义想了想,否定了这个提议,他注意到收音机擦拭的一尘不染,对方显然在经常使用,一旦打草惊蛇,必将前功尽弃。 最后在侦查了隔壁房间后,决定在隔壁装上窃听器。 这户租客是个电影院放映员,屋内墙上贴的都是女明星海报,正好可以利用。 技术科的人在墙上凿出一个小洞,安装上窃听器,电线顺着海报最终和屋内的灯泡电绳交织在一起,然后从屋檐下绕过去,通向巷子后面的一户人家,那里已经被便衣租下。 这回真正做到了隔墙有耳。 ...... 中午。 张义正在吃午饭,突然接到电话,目标动了。 他立刻下令,只准远观,不可靠近,然后乔装打扮后立刻赶到了对方出现的位置—新月咖啡店。 …… 咖啡店内。 林明美已经点了一杯咖啡,她优雅地用勺子搅拌,然后小口抿着。 拿起咖啡的那一刻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店内的顾客,余光透过玻璃瞥了一眼店外。 她选择的位置很有讲究,靠墙靠窗最后一排,正对门坐着。 这样无论是前门进来的客人还是窗外游离的行人她都能收入眼底,一旦察觉到情况不对,立刻就可以破窗或者从后门撤离。 此刻,她看了一眼手表,刚好十二点整,便从手包里拿出一支女士香烟,红唇咬了片刻,然后又拿了下来。 旁边不远处正对她的文质彬彬的男人此刻夹着香烟走了上来,微笑问道: “小姐,可以借个火吗?” 林明美看了男人一眼,将香烟收起,摇头道: “对不起,我戒烟了。” “哦”,男人笑了笑,瞥见林明美手腕上的表,继续问: “冒昧问下,现在几点了?” “刚好十二点。”林敏美淡淡道。 “哦,我说呢,我的手表应该坏了,现在还停留在九点钟。” “那你应该去修理一下了。” 男人笑了笑,然后绅士地问: “小姐这里有人吗?不介意的话拼个桌?” “好啊!”林明美妩媚一笑。 就这样两人顺利的接上了头。 接头暗号就是这么简单日常,因为越简单和环境越契合,才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和怀疑。 此刻他们就像一对刚搭讪成功的陌生人坐到了一起。 ...... 对面的书店里面,张义摇了摇头,让监视的人撤离的更远一点,虽然新出现的兔子让张义很欣喜,但他在心底不断告诫自己要耐心。 对,耐心,这是一个狩猎者最优秀的品质。 他拿起书店的电话拨打给刘魁: “从现在开始,除了对目标的密切监视,分出一组人手,同样的方法监视新出现的目标,找到他的落脚点,确定他的身份。” 挂断电话,张义买了两本书,然后出门上了一辆黄包车,消失在人流中。 他对着咖啡店的方向冷笑一声,他感觉自己距离兔子后面的狐狸已经触手可及了。 等找到男人的下落,那个时候林明美也就失去自己的价值了。 这只兔子必然成为猎人桌上美味的炙烤。 ...... 061、窃听 国家机器一旦运转起来,有时候效率高的吓人。 下午时间,手下的便衣已经拿到了新目标的背景资料。 猴子此刻正在对张义汇报: “曹光平,公开身份是外交部门的秘书,三年前从日本早稻田大学毕业,在上海工作了一年后,调任到金陵。 此人现年29岁,单身,没有固定的女朋友,祖籍宁波,但一家人一直生活在上海。 他目前住在中央饭店附近的惠斯通公寓里,从进入外交部门就一直住在那里,签的是三年的契约。” 弱国无外交,这年头的外交部门清闲油水又不错,薪水倒是可以支付的起公寓的租界,但一签约就是三年,这却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了。 张义皱了皱眉,问: “他家境如何?家里还有什么人?” 猴子道:“公开资料显示他的父亲是同盟会的,早年也留学日本,不过早死了,家里还有母亲和一个妹妹,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从我们在外交部门安插的内线人员提供的补充资料显示,此人母亲和妹妹一年前因为家里突然失火已经去世了,后来此人就调职到了金陵。” “失火?去世了?”张义讶然,他本以为今天发现的新目标曹光平是一个伪装潜伏的日本间谍,想不到竟然是中国人。 即便此人是铁杆的汉奸,但在日本人眼中,中国人只可利用不能信任,信任也是相对的,从今天的接头情况来看,此人明显是林明美的上线,日本人就这么相信他? 张义总觉得这中间有什么怪异。 他沉思了片刻,继续道: “马上向科里汇报,请上海区那边协助调查一下此人的详细情况,看看他是什么时候回国的,家里失火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还有他是怎么调到金陵的。” “是。”猴子点头记下。 张义继续问道:“你说他没有固定的女朋友是什么意思?” “根据内线提供的情报,此人在外交部交往过一个女朋友,不过几個月就吹了,后来又和老师、舞女等不同身份的女人有交际...” 交际?说不定人家是传递情报呢,张义心底冷笑一声,看猴子若有所思,将话题再次转移到曹光平身上。 “此人离开咖啡店都去了什么地方?” “他开的是一辆外交部门的轿车,车牌号是50728。 离开咖啡店后,直接返回了公寓,再也没有出来。” “直接返回了公寓?没有兜圈子?” 张义蹙起眉头,要么此人极为自信,要不就是个菜鸟,没有侦查反侦查的意识。 但既然此人是林明美的上级肯定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菜鸟,那么此人一定极为自信,或者说自负。 再者张义对自己布置下的分段跟踪手段信心十足,远近交加,交通工具切换,即便是反跟踪高手也难以逃出视线。 不过这样的手段也有缺陷,通讯发达的地方还好,要是找不到公用电话直接歇菜。 而且这样的手段不能近距离尾随监视,很容易错失一些信息,最好的办法还是近距离监视,比如成为他的邻居或者说在他家里安装窃听器。 张义还在考虑风险,突然茶楼包厢的电话响起。 他接起电话,应了一声,就听刘魁道: “新目标动了。” 这么快?张义吃了一惊,连声问: “他去了哪里?” “刚刚驾车离开不久,看方向应该是出城或者去火车站,1组2组已经跟上去了,目前还没有情报上报。” “很好,让1组2组继续长线跟踪,一会换3组4组,另外派人在他公寓1公里外的必经之路盯着,守住电话亭,做好外围的警戒工作,目标一旦回返,立刻通知。” 挂断电话,张义立刻向杨文轩汇报,并请求技术科支持,现在应该对曹光平的住处上手段了。 ...... 惠斯通公寓高三层,据说以前是开旅馆的,此刻里面的房间基本上被各色人长租了下来。 公寓很豪华,外面有个洋鬼子管家看守,走廊里面铺着暗红色的地毯,房间统一是白色的实木门,要不是门牌号很难分清哪家哪户。 张义注意到这里的门上竟然还有门铃。 他让猴子找个借口将洋鬼子引开,等了一会,杨文轩已经带着几人到了203门口。 除了行动科的两人外,还有两个背着工具包伪装成电工的技术科人员。 这两人显得极为干练专业。 一到门口,他们马上带上手套和鞋套。 一个鬓角有白发的中年技术员贴耳在门上凝听了几秒,然后又趴在门缝下仔细观察,最后他按响门铃,再次侧耳听了一会,才对张义和杨文轩点点头,示意里面没人。 他拿出手电筒仔细查看了下门锁和缝隙,然后从工具包中拿出一把很薄的作图用的L形尺子,将它嵌入门缝,然后往下一滑,轻轻转动门把手,门竟然已经开了。 他解释道:“这是黄铜锁芯,用铁丝改锥也可以打开,但必然留下划痕,要是目标是个谨慎人,只要细心查看,总会发现蛛丝马迹。” 说着他用手电筒仔细检查清除了尺子留下的痕迹,在另一人开门的瞬间指了指门角处一个竖立的火柴,才小心翼翼跨过脚垫进入房间。 “我们就不进去了,做好警戒任务。”杨文轩瞥了一眼房间,带着张义几人走到了楼道口。 这时候猴子从一楼走了上来,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登记册道: “目标隔壁住的是一个商人,具体信息不详,对面住的是财政部的一个文员。” 张义和杨文轩对视一眼,后者道: “马上调查一下此人和目标有没有来往,要是没有就找个理由将此人先控制起来,他的房间我们先借用几天。” “是。”猴子立刻应了。 “对了,洋鬼子管家呢?”张义问。 “我们抓了一只流浪狗扔进他的门房,洋鬼子被狗咬了一口,哭爹喊娘上医院去了。” 张义几人低声笑笑便不再关注,这时候就见技术科的一人走了出来。 等他靠近,张义连忙问:“有什么收获吗?” “没有收获,我们只是简单的查看了一下,怕打草惊蛇,不敢轻易下手,暂时没有什么发现。”他摇了摇头,补充道: “能安装窃听器的地方不多,电话、灯泡容易暴露,最好的地方是头顶的吊灯,不过没有梯子,如果动桌椅肯定会留下痕迹,现在...” 张义还在思考,一旁的杨文轩立刻道: “找梯子太引人注目了,而且时间来不及,这样吧,我们搭人墙就是。”说着他指了指目标对面的房间,犹豫了一会,果断道: “将它打开。” 他这是赌财政部的文员和目标没有关系。 等213门打开,几人鱼贯而入。 杨文轩直接走到阳台上招了招手,下面的汽车里面立刻下来两个便衣特务,他们提着两只箱子走了过来。 两人上楼进入房间,打开箱子,里面赫然是监听设备。 在几人的有效配合下,很快就在吊灯上天花板的位置安装上了窃听器。 技术人员在那边拍手、吹口哨,这边的监听设备中清晰可闻,几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一丝微笑。 ...... 062、演戏 等技术人员撤退,张义拿起213房间的电话,立刻打给刘魁。 “汇报情况。” 听到张义的声音,刘魁立刻道: “队长,你终于打过来电话了,前方汇报,目标去了火车站,接到了一人。” “此人长衫礼帽商人打扮,中年,手里拿着一个皮货箱,现在已经入住了新街口的大通旅社。” “曹光平人呢?” “一起进入了旅社,手下的兄弟怕打草惊蛇,不敢靠近。” “很好,将监视曹光平的人手分出一组,远距离观察商人的举动,你记住这个电话,55277,将他告诉队员,然后你马上赶到目标对面这户人家。” 刘魁一听就知道队长他们已经得手了,刚准备挂电话,就听张义再次说道: “对了,将你昨晚那个相好的女人也给我带来.....另外再带一只土鸡过来。” “什么?”刘魁不可置信,那是他在舞厅认识的舞女,队长找她做什么? 莫非队长也对女人感兴趣?还有带土鸡是什么意思? 这是在讥讽自己找了只鸡? 刘魁忐忑不安地想着,又摇了摇头觉得不对,队长入住目标对面的房间,显然是为了窃听,方便近距离监视目标,现在又是舞女又是鸡的,不怕暴露自己吗? ...... 大通旅社。 曹光平从三楼下来,在楼道里面侧耳听了听,然后敲响了2楼靠窗外置的房间。 门很快打开,曹光平一個闪身进入房间,然后小心伸出头查看了下楼道,才轻轻将门关上。 此刻他再次侧耳贴在门上凝听了一会才松了口气,问坐在椅子上的中年男人道: “房间安全吗?” 中年男人自信笑笑,用日语道:“光野君,你现在越来越成熟了,老师很欣慰,房间我已经检查过了,没有窃听设备,这里说话很安全。” 曹光平闻言松了口气,连忙走到中年人身边,深深鞠了一躬,恭敬道: “老师辛苦了,这几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老师,接到指令,我虽有猜测,但还是想不到竟然是您亲自来了。” “老师您不是在满洲国吗?怎么突然到了金陵?” 中年人摇了摇头,说道: “小野昭的事情你应该听说了,小野君营救任务失败,华北上层震怒,满铁的那些人也在煽风点火,军部已经启动了调查机制,我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见光野道夫有些不解,他挑了挑眉,不屑一笑: “帝国情报机关庞杂,谁都想插上一手,可军部那些人的优势在正面战场上,情报上面的事情还是要看我们内务省特高课的。” “受帝国驻虹口司令官佐藤将军邀请,土肥圆前辈派遣我前来主持金陵的情报业务,我这次来,一是调查小野昭的事情,二则是为满铁那帮废物收尾。” “我希望在我野口富士男的主持下,情报事业能够取得辉煌战果。” “原来如此!学生愿为老师效犬马之劳!”曹光平恍然大悟。 “想不到让师妹爱川优里出手是老师您的指令,老师果然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却不想听到曹光平的恭维,野口富士男却是冷哼一声,不悦道: “光野,这句话如果我没有记错,说的是支那汉初名杰张良先生的智谋和策略,伱在支那才待了三年,想不到已经学会了他们互相恭维拍马屁的这套把戏。” “对不起老师,学生...”曹光平连忙鞠躬道歉,却是有苦难言。 “好了”,野口富士男摆了摆手,道: “你如今扮演的是一个支那人,要和他们打成一片,自然少不了这样的恭维,但在老师面前就不用来这一套了。” 他缓和了下神色,继续问道:“爱川优里她还好吗?” “她过的很好,我今天刚给她下达了新的任务,不过这次的任务...” “不过是策反一个中校参谋罢了,我相信她的能力。”野口富士男不以为然道。 “那我要不要通知她来见您?” “不用了,等她完成任务我再给她一个惊喜。”野口富士男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彩,嘴角泛起一丝弧度。 很快,他收敛情绪,严肃道:“让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曹光平小声道: “这几次出手的都是军事调查统计局二处特务处的人,他们和一处党务调查处的敌人一向是红党,自松本二郎案开始,他们逐渐将目光转向了我们。” 野口富士男目光闪动,继续问: “是什么人在主持案件的侦破你知道吗?” 见曹光平摇头,野口富士男脸色变得阴沉,目中凶光闪烁,阴狠道: “想要征服支那,必先征服支那中国,想要征服中国,就是要先清除那些不怕死的中国人,这些不怕死的种子,如果让他们深植土壤,那么帝国未来的统治必将一溃千里。” “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尽快调查清楚谁在和我们作对,然后将他清除,顺便将他们的视线继续引导到红党那边去,只有他们争斗的越凶,我们才好浑水摸鱼,这就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哈衣。” ...... 铃铃铃... 电话铃声响起,张义拿起电话,对面只有一句:“他回来了。” 他挂断电话,目光注视在一脸苦涩的刘魁和一旁战战兢兢的舞女身上。 此刻刘魁已经被打扮成了一个乡下进城的老农,脚下的蛇皮袋里还有一只咕咕叫的老母鸡,旁边的舞女依旧花枝招展,不过脸色就不好看了。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一场戏而已,也算你二人本色出演了。一个粗鄙不堪,又好色如命,一个是见钱眼开的风尘女子。” 说着他拿起电话机旁的手枪,对着舞女点了点,道: “我要走了,你们可不能出差错,这场戏完了,还有一场戏呢。” 说完他转身离去。 ...... 过了一会,曹光平皱着眉头来到门口,他刚想开门,就听对面房间“砰”传来一声摔东西的声音。 他眉头蹙的更深了,还不待他有所动作,就见对面门开了,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提着高跟鞋,披头散发地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骂道: “你个臭流氓,没有钱还想睡老娘,想的美,一块钱,哼,真将姑奶奶当下三堂子的婊子不成...” 女人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一个粗鄙的汉子赤脚光着身子走了出来。 “呸” 他一口浓痰直接吐在门口,呲着嘴骂道: “妈了个巴子,城里撒都贵,额在乡下一块钱都找可以找个大屁股寡妇了,滚滚滚,臭婆娘,事情多的很...” 然后他瞥了一眼曹光平,不屑道:“你是谁?” 曹光平皱了皱眉,对自家对门突然出现的新邻居心底异常警惕,从兜里掏出一根烟递给刘魁,视线一边观察房间的动静,一边问道: “之前住在这里的人呢?” 房间里面一只老母鸡边走边拉屎,地上还留下一串黑乎乎带着水渍的脚印。 刘魁接过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突然皱眉道: “你这烟太淡了,抽额的。” 说着他从皱巴巴油腻的裤子里面掏出一个小布袋子,里面赫然装着烟丝和烟斗。 装烟丝点火一气呵成,刘魁美滋滋地抽了一口,浓烈的烟气差点将曹光平呛死。 眼见刘魁将烟斗递了过来,再看对方牙齿上蛋黄还是什么脏兮兮的东西,曹光平只觉得恶心,连忙退后一步问: “这里原来住的人呢?” “他让额住,额哪知道他去哪了,不抽额的烟就是看不起额,懒得和你说。”说着转身进门,“砰”一声将门关上,房间里面传来一阵老母鸡咕咕叫的声音。 曹光平观察了半天没有发现异常,皱着眉头回到自己家里。 他先是警惕地检查了一下自己做的安全标记,见一切完好无损,心里放松不少,但思虑了一会,他还是找出电话簿,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你好,我找王树一。” “树一啊,你们科的黄绍良在不在?没什么事,他不是我邻居吗?找他借点醋,敲门没人应,我以为他还加班呢。” “什么,出差了?怎么会突然出差呢?” “啊,你说他一个老家的亲戚拿着老母鸡来找他,母鸡拉屎拉到你们科长办公桌上了?然后就被发配了出去了?哈哈,算他倒霉...” 曹光平挂断电话,心底的疑惑尽去。 却不想他这话早被对门戴着耳机的刘魁听的一清二楚。 立刻给张义打去了电话。 听到手下的汇报,张义看着汽车后座上一脸忐忑的舞女,笑道:“第二场戏开始了。” ...... 064、窃听风云(新年快乐) “噗” 一盆冷水从头浇灌下来。 林明美浑身一个激灵从昏迷中醒来。 她睁开沉重的眼皮,摇动昏沉浑浊的脑袋,挣扎着想要起身,才发现自己被死死捆绑在了椅子上,而椅子似乎是固定的。 入眼所见,这是一间封闭狭小的审讯室,可在她的头上却悬着三盏发着强光的大灯,风光耀眼还有些炙热,像三个小太阳悬挂在头顶。 林明美根本想不通自己是如何暴露的,这些警察打扮的人从他们的行动和手段看肯定是特工。 昨晚自己还沾沾自喜,今晚就落入了对方的圈套,现在甚至成了他们的阶下囚。 一股从未有过的沮丧和焦灼席卷全身。 莫非是曹光平出事牵连了自己? 不不不,林明美晃动浑浊的大脑,在脑海中构筑新的场面,将那些杂乱的念头全部驱散。 她开始回忆那天击杀邢国忠的每一个细节。 从行动到撤离,从遇见的路人,到黄包车车夫... 可即便是特务处找到了目击者,可自己明明伪装成了男人,他们是如何勘破自己的真身的? 突然一個面孔浮现在心头,那是一个被自己美貌惊艳到差点摔倒的滑稽男人... 他从早上就在跟踪监视自己,或许更早...可为什么自己没有发现? 中国特工的效率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高? 还有,如果对方一直在监视自己,那中午的接头是不是也被对方尽收眼底,黄光平是不是也被跟踪了? 瞬间,巨大的惶恐让林明美头皮发麻。 林明美闭上眼睛,心底迅速思索着应对的方案,接下来肯定是审讯,她一定要想出对抗的办法,只要自己日本人的身份没有暴露,对方就拿自己没有办法。 可她才闭上眼睛,耳旁就响起巨大刺耳敲锣的声音,而且一声接着一声,根本无法让她的心静下来。 林明美知道对方是想让自己疲倦麻痹,再直接突破心理防线。 可即便知道,此刻她却没有应对的办法,能做的只有保存体力...... ...... 惠斯通公寓。 213房间。 刘魁草草地将母鸡宰杀了,此刻皱眉吃着自己做的半生不熟的饭菜,还要时刻注意监听对面曹光平房间的动静。 突然他在耳机中听见对面门铃声响了,刘魁一个激灵,连忙放下碗筷,朝着门口走去。 走到半路,突然警醒过来,连忙扯过沙发上的一件衣服,蹑手蹑脚地靠近门口,将衣服堵在门缝处,这才将灯关上,透过猫眼观察对面的动静。 入眼所见,只见一个身材苗条的旗袍女子此刻正站在对面门口,头上戴着一顶网状罩帘的女士妮帽,两条纤细笔直的长腿下踩着一双高跟鞋。 此刻她再次按下门铃,然后在楼道踱着步子,走路姿势优雅。 “极品啊,可惜便宜了曹光平这个狗汉奸。” 刘魁屏住呼吸,在猫眼后面窥视着,眼见对面的门打开,他连忙侧身隐藏了起来。 “你怎么才开门?”外面传来女子温婉甜美的声音。 “哦,我刚才在洗澡。”这是曹光平的声音。 刘魁在心里暗骂曹光平无耻,你房间里面都都没有放水的声音,还洗澡? 可惜就是看不着。 刘魁躲在门后一刻都不敢松懈,听到突然靠近的脚步声,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上。 还好,对方似乎只是观察了一下,然后就响起了关门声。 刘魁不敢观察,侧耳在门上凝听了一刻,才在猫眼窥视,发现对方确实进屋了,才放松下来。 他最怕自己在猫眼窥视的同时在猫眼中发现一双窥探自己的眼睛。 “狗屁的监视任务,偷偷摸摸的像只老鼠一样。”刘魁在心底抱怨了几句,又咒骂了几句张义,然后蹑手蹑脚地来到客厅,再次戴上耳机。 耳机里面响起一阵唱片机传出的悠扬的歌声。 似乎是歌剧。 不过对刘魁这个没有音乐细胞的人来说,只觉得像是诅咒。 他拿出纸笔,看了下时间,写下: 8点21分有访客、女、漂亮。 想了想又在旁边打了一个问号,意思是身份不明。 然后他嫌弃地看了一眼吃了一半的饭菜,又摸了摸空瘪的肚子,不自觉的叹了声气。 刚想从兜里摸一根烟出来,可怎么都找不到,在旁边一摸,感觉什么东西腻乎乎的,放在嘴边一闻,只觉一股腥臭直冲大脑,刘魁嫌弃地看着自己发黄的手指,恶心的想吐了。 他刚想去洗手,突然耳机中传来一声娇呼,然后就是喘息声以及不好描述的画面..... “艹。”听着耳机中让人心痒似猫抓的声音,刘魁浑身都炙热起来。 还好,这声音只是几分钟就消停了,刘魁瞥了眼时间,在纸上写道: 8点31分上床,持续3分钟。 记录完,刘魁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同时暗暗鄙视曹光平真他娘的不是男人...... 听着耳机中先后响起的哗啦啦的洗漱声,刘魁这才松了口气,点上一根烟,拿起电话汇报。 ...... 十分钟后。 张义出现在惠斯通公寓对面的茶楼包厢中。 等了一会,刘魁口中描述过的女人出现在他的望远镜中。 看着女子在公寓门口踱着步子等了一会,上了一辆黄包车离去,他才放下望远镜。 他看向一边的猴子,问: “这个人是否是曹光平不固定女朋友之一?” 猴子摇了摇头,道: “内线只是提供了大概模样,除了外交部的那位,其他人还在寻找中。” 说着他看向张义,谨慎问:“队长,你觉得她是日本间谍?” “你觉得呢?”张义反问。 猴子思索道: “她刚才走路的姿势是一条直线,有点像上海女明星走猫步的样子,走出公寓时,头都不回一下,如果是特工,最起码应该观察一下周围吧。” 张义不置可否地笑笑,道: “让一组的人跟上去,确定她的身份。” 他不知道女人的身份,但突然冒出来的女人还是搅动他的神经。 尤其是在监控曹光平的时刻。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一辆汽车,一辆黄包车已经尾随目标跟了上去…… 065、审讯 张义和猴子在茶楼包厢侦查,虽然只是两个人,可把茶楼的掌柜丁小伟紧张坏了。 他从着手,焦灼地在前台位置渡着步子,又觉得这样紧张要坏事,只好一屁股坐下来,点上一根哈德门闷声抽着。 刚好看到送茶水的伙计出来,连忙起身打个眼色,两人来到一处空房间,掌柜立刻问: “看清楚了没有?到底是什么人?” 伙计伸手做了一个八字,示意对方有枪,蹙眉道: “掌柜的,他们就站在窗口聊天,我一进去他们就不说话了,具体是什么人我也不知道。” “有枪?”掌柜眉头皱的更紧了,急切问:“你看到了?” “没有。”伙计摇了摇头,指了指腰间。 掌柜的顿时明白了,夏天穿的衣服薄,手枪别在腰间自然有凸起。 他隐隐有些不安,脑海中回忆着两人的穿着打扮、举止形态,为首的人很有气质,什么人倒是看不出来,可那名随从,看着机灵不说,腰背挺直,行走间自有威仪,似乎是军人。 军人还带着枪,又是乔装打扮,怕不是有什么特殊部门的吧? 这么一想,掌柜丁小伟更加焦虑了。 如果他只是一名普通的掌柜也就罢了,偏偏他是一名红党。 今天在他的茶楼,金陵地下党的会议正在召开,他奉命负责掩护和警卫工作,这要是出了事,金陵地下党直接就被人一锅端了。 伙计想了想,脸上泛起一丝狠厉,突然道: “掌柜,要不要我将他们...”手上做出一個抹脖的动作。 “先等等,小武下去侦查了,谁敢保证他们只有两个人,不可轻举妄动。”丁小伟安抚了伙计,叮嘱他继续在前台警戒,然后小心戒备上了三楼。 来到一处熄灯的房间前,他犹豫了几秒,左右张望,还是敲响了窗户。 “咯吱”一声,门口走出一个魁梧黑脸的汉子,背在身后的手上拿着一把驳壳枪。 “出什么事了?” “你马上告诉远山同志,就说我有要事汇报。”丁小伟压低声音郑重道。 魁梧汉子并不说话,锐利的眸子盯着丁小伟看了几秒,然后转身离去。 一分钟后,房间内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他穿着一身考究的西装,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浑身透出知识分子的儒雅气质。 此人正是金陵地下党的负责人胡远山。 “老丁,出什么事情了?”胡远山不动声色瞥了一眼周围,低声问道。 丁小伟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斟酌道: “事发突然,我现在也没有主意,远...胡校长,您看?” 胡远山闻言挑了挑眉毛,刚想说话,突然听见上楼的脚步声,立刻止声。 丁小伟侧耳听了听,道: “应该是我手下的小武,您先躲一下,我一会再给你汇报。” 说着他快步走到楼梯口,迎上黄包车夫打扮的小武,立刻问道:“如何?” “路上多了一辆汽车,一辆黄包车...” 小武说着见掌柜的脸色突变,连忙摆手,补充道:“已经走了,他们应该是在跟踪监视人,一个女人,从对面公寓出来的。” 看掌柜的松了口气,他继续小声道: “街上基本没什么人了,那个卖烤红薯和糖葫芦的,一个是山东人,一个是四川人,经常在这条街,不是他们的探子。” “那就好。”展柜的长舒了口气,拍了拍小武的肩膀,叮嘱道: “你继续下去盯着,一有动静,马上示警。” “是。” 眼看小武匆匆离去,掌柜丁小伟立刻上三楼向胡远山汇报了一遍,心有余悸道: “应该是虚惊一场。” 完了又蹙眉道:“也不知道他们监视的是什么人,会不会是我们的同志。” 胡远山点了点头,深邃的眸子微微凝重,沉吟道: “会议要紧,其他的事情以后再想办法核实解决,一切按照组织原则办。” “我知道了。”丁小伟点了点头,按照组织原则,横向之间是不允许联系的,哪怕看见同志被捕,也要装作看不见,听起来残酷冷血,可纪律就是纪律,每一条纪律都是用血的代价换来的。 ....... 张义和猴子完全不知道刚才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此刻两人在掌柜欢天喜地的恭送下结账下楼,绕了一圈,才找到自己的汽车,再次回到特务处。 密不透风的审讯室中,被几只大功率灯泡围绕的林明美已经困到了极点。 她赤红着双眼,又渴又饿,她感觉自己身体内的水分正在快速流失,意识浑浊,或许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昏厥过去。 她试着尝试老师教给她的反审讯手段,不断在脑海构筑新的场景,试图将自己和审讯室隔绝开来。 可每当她闭上眼睛,旁边的铜锣就会敲响,思绪根本无法击中。 此刻她感觉自己神情都是恍惚的,感官已经处于飘忽状态,就像一个喝醉酒的人,每走一步都是飘的。 此刻残留在她脑海意识中唯一疑惑就是自己如何暴露的。 就在这时,她看见审讯室的门开了。 一缕冷风吹了进来,让浑浊的空气微微一荡,林明美贪婪地吸了一口,感觉自己的感觉灵敏了一些,就见一个黑影走了进来,耳边响起冰冷的声音:“你是日本间谍。” 林明美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耐烦,但心底却是暗喜,心说终于到了审讯时刻,估计对方以为自己已经精疲力尽,被彻底击垮,哼哼,正好利用这次机会和此人好好周旋一下,找到心底疑惑的答案。 这么想着,她抿了抿干凅的嘴唇,泰然自若道:“我不是,我是中国人。” “中国哪里?” “山东济南。” “济南人?趵突泉应该知道吧?去过吗?” “当然。”林明美冷笑一声,自己档案中的东西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些早就背的滚瓜烂熟,假的也变成了真的。 “哦,趵突泉门口那两个石狮子还在吗?” “......”这个问题直接让林明美傻眼了,她哪知道有几个石狮子,可如果不回答或者说不知道,自己的假身份直接就被拆穿了,她皱眉道:“我只是知道,但没有去过,我怎么知道。” “哦,你家是济南哪里的?” “历城。” “历城啊,城里的唐朝大佛香火旺不旺?” “我怎么知道,我十六岁就逃难出来了。” “是嘛?我怎么听说历城除了宋代的灵岩寺,只有一座隋代大佛,根本就没有唐代大佛。” 林明美内心大骇,面上装作镇定道:“是吗?那我可能记错了。” 黑影冷笑一声:“看来林小姐的功课做的不足啊,事到如今,就不要伪装了,伱的上线曹光平已经答应和我们合作了。” 听到曹光平这个名字,林明美心底惊起滔天骇浪,是光野道夫出卖了自己? 可既然此人早就叛变,为什么还会约自己见面,给自己下达任务呢? 是敌人跟随自己和曹光平接头,然后曹光平被捕,随即叛变供出了自己,自己随后被捕? 林明美绞尽脑汁怎么都想不明白,但她知道随着曹光平被捕,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价值。 她突然就泄气了,一个失去掩护身份,被捕后又失去价值的间谍,只有死路一条。 她挪动着已经发麻的双腿,突然茫然起来,这时门口再次飘来一句话:“怕死吗?” “不怕。”林明美一怔,咬牙切齿道。 “死很容易,生不如死的滋味可没有那么简单。”轻蔑的声音再次传来。 下一刻就见一群如狼似虎的便衣冲进来将她架了出去。 ....... 066、情报 问询室内的玻璃墙上,此刻正在上演林明美刑讯的画面。 王新亨、杨文轩、张义谁都没时间关心,他们此刻正在听猴子汇报。 “刚才负责跟踪的兄弟汇报,之前出现在曹光平家的女子叫韩白露,是《金陵周刊》的记者,具体身份还要核实。” 王新亨冷笑一声,道:“不用核实了,这是正元实业社下属的报刊,经常在报刊上发表一些红色文章,吸引红党的注意,想要打入对方外围组织,别人上过一次当后,他们的办法已经不灵光了。” “这么说,这个叫韩白露的是党务调查处的人了?”杨文轩皱眉道。 “管她是不是,到时候将她和曹光平一起抓了,看徐增恩怎么解释。”王新亨不屑一笑,示意猴子继续。 “根据上海那边的回电,曹光平回国的前天夜里,他家里突然失火,失火的原因现在还没有查明...... 对了,调他来金陵是他父亲的朋友,如今任行政院参议的于明远。” 这个名字让王新亨微微皱眉,于明远是同盟会的骨干,又是果党的元老,虽然只是挂着一个参议的头衔,和汪填海交好不说,在委座那里也是说的上话的。 而且此人只有两個女儿,将曹光平当做半个儿子看待的。 要抓曹光平非要证据确凿才行,可不能随便按上一个罪名,不然于老头撒泼起来,够他们喝一壶了。 王新亨将背后的曲折点出,然后看向张义,问:“你准备怎么处理?” “打草惊蛇。” 张义微微一笑,道: “我们暂时无法给曹光平定罪,需要拿到林明美的口供或者他自己露出马脚。 但到目前为止,他本人包括他今天在火车站接到的那位刘全贵一直没有采取行动,此刻一静不如一动。” “第一,我们放出林明美被捕的消息,最好是让曹光平知道,让他胆颤心惊,被迫主动联系自己的上级。” “第二,我们用假情报投喂他,让他自己跳出来,只要他有所动作,我们不但可以顺着这条线将他的羽翼一扫而空,而且还可以摸清日本间谍情报交接的环节渠道...” “第三......” “当然,这只是属下的几点陋见和设想,具体的还要看组长和科长,尤其是科长,您高瞻远瞩…..” 张义谦虚道,将问题再次交给杨文轩和王新亨。 做手下的怎么能表现的比领导还英明呢。 哪个领导都喜欢表现存在感,喜欢手下遇到问题向他请示,哪怕他什么都不懂,但高屋建瓴地指导几句也是开心的。 毕竟功劳永远是领导的,黑锅永远是手下的。 杨文轩此刻还在思索,王新亨已经笑眯眯地摆了摆手,谦虚道: “什么高瞻远瞩、运筹帷幄,我不过是多吃了几年干饭罢了,这样...” 他又补充了几条,眼见张义眼睛越来越亮,心下微微得意,果断道:“就这么干。” ...... 第二天。 曹光平驾车刚到办公楼,正想去买早饭,突然就听报童吆喝道: “卖报卖报,日本女间谍潜伏金陵电话局...” 曹光平心底骤然一紧,眼睛瞥了一圈周围争先购买报纸的人群,故作镇定继续买着包子,额头已经冷汗直流了。 他很清楚潜伏在金陵电话局的就是爱川优里,昨天自己刚和对方见过面,现在她被捕了,能抗住特务处的审讯吗? 万一她已经招供,自己是不是已经处于监视之中,这么想着,曹光平瞬间感觉周围每个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变得格外怪异。 “我已经暴露了?” 曹光平惶恐地想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他身子一个哆嗦,下意识地握紧拳头,就听身后这人笑道: “哈哈,曹秘书,怎么胆子这么小。” 听到声音,知道是办公室的李秘书,曹光平内心松了口气,佯装生气道: “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 李秘书歉意一笑,扬了扬手里的报纸,啧啧道: “看看,日本人简直无孔不入,竟然潜伏到了金陵电话局,狼子野心啊,还好特务处勘破了此人身份,不然谁知道会窃取什么机密呢。” “太可恨了,这种人就应该公开枪决,杀杀日本人的嚣张气焰。”曹光平一脸愤慨道。 “枪毙便宜她了,应该严加审问,将他的同党全部一网打尽。”李秘书咬着牙愤恨道,然后叹了口气,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道: “太可怕了,曹秘书你想想,每天和你有说有笑的同僚竟然是间谍,你觉得他是好人,但他背后不知道怎么算计你呢。” “……”,这话听的曹光平心惊肉跳,他偷偷瞥了同事一眼,见他闷头看报,似乎只是随口的感叹,并没有特别映射,才送了口气,故作轻松问: “女间谍招供了吗?” “没有,这女的竟然服毒自尽了。” “特务处这些人都是饭桶吗?连个女间谍都看不住?” “嘘。”曹光平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只觉神清气爽,心头的阴霾尽去,小声道: “胡说什么呢,让他们听到了吃不了兜着走。” “嘁,我怕他们?我舅舅可是大使。”李秘书不屑一笑,嘴上说不以为然,身体却很诚实,警惕地观顾了一眼周围,一溜烟进了办公楼。 曹光平心底苦涩一笑,连忙调整神色,也跟着走了进去。 ....... 曹光平进了办公室,见自己服务的金处长还没有到,拿起抹布和扫把打开办公室走了进去。 几分钟后,他刚把办公室收拾完,正想离去,就见二处的刘秘书敲门走了进来。 “金处长还没有来吗?” “应该快了吧。”曹光平看了眼手表,瞥见刘秘书手上的红色文件夹,不动声色问道: “刘秘,大清早的,有什么事吗?” “有一份文件,是军委会着急要的,我们计划处已经做好了,现在就等伱们翻译处金处长翻译后送过去呢。”刘秘书略显焦灼,他抱怨道: “上面这些老爷一个电话,我们这些干活的就要跑断腿.....算了,金处长不在,我一会再来。” 刘秘书匆匆走了。 曹光平心下微动,红色文件夹,显然是机密,如果能够将文件搞到手又是大功一件。 上次国府和美英联合发行法币的计划,就是他泄露出去的,虽然帝国在英美的干预下,抗议不了了之,但因为情报及时,还是获得了不少好处。 他本人更是受到了老师的电令嘉奖。 一想到这些,曹光平心中一片火热。 他看了一眼办公室的红色电话,暗暗祈祷金处长能够晚点来。 几分钟后,刘秘书去而复返,神色更加焦虑。 “金处长还没有来吗?给他家打电话了,说早就出门了啊。” “或许是汽车抛锚了呢。”曹光平邀请刘秘书到自己办公室坐下,给他泡了杯茶,笑道: “我们这些做秘书的干的都是苦差事,呵呵。” “谁说不是呢,我这边还有一堆事呢,金处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刘秘书一脸的无奈。 曹光平一边拉近话题,一边将话题转移到文件上,笑道:“什么文件这么重要?” 看刘秘书欲言又止,他连忙道: “行了,别说,规矩我懂,可不能让你犯错误。” “这有啥。”刘秘书果然受不了激将,瞥了一眼门口,道: “也不是什么机密,以前我们是从德国进口武器,这次准备从苏联进口,我们外交这边主要是协调军方和那边沟通...” “停,打住,这可是机密。”曹光平眉眼闪动,一边阻止刘秘书继续说下去,一边想着怎么获取文件内容。 他起身拿起办公室的电话拨给金处长家里,嗯嗯几句挂断电话,然后对一脸焦灼的刘秘书道: “处长太太说了,早就出门了,金处长平时挺准时的,今天估计有什么要紧事,不会不来了吧?” “可别,文件送不到,耽误了军委会的事,金处长吃挂落我管不着,到时候将气撒到我身上,我估计只能卷铺盖滚蛋了。” 刘秘书一脸便秘,神色变幻,最后犹豫道: “要不我把文件给你?老兄,帮帮忙,文件我送到了自然没有我的责任。” “别,刘秘书,你这不是害我吗? 你肩上松了,我呢?这不是让我挨骂吗? 再说了这么机密的文件,我一个秘书怎么能保管呢?” 曹光平心里暗喜,却装出为难的样子,连连推辞。 “行了,曹秘书,都在一个部门,谁不知道您背靠于参议,金处长是他老人家举荐的,都是一家人,他怎么舍得责骂你。” 刘秘书说着直接将文件往曹光平手里一放,拉着他在接收函上签了字,举手作揖道: “谢了老兄,改天请你吃饭。” 说完径直走了。 曹光平看着刘秘书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警惕地看了一眼办公室外,然后将门直接锁死。 ……. 067、情报 曹光平打过文件夹看了一眼,迅速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副白手套带上,又拉开桌上的绿色台灯,才小心将文件夹打开。 文件夹中是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上面的扣子上白色细绳缠绕的严严实实。 他仔细打量了几眼,判断出缠绕的规律,刚想打开,突然眉头一皱,停下手中的动作。 此刻他的脑海中如同电影一般闪过一幕幕画面。 一直准时上班刚好今天迟迟未到的金处长,恰好送上文件的刘秘书,看似是巧合,但如果再加上林明美的被捕,几件看似偶然性发生的小概率事件凑在一起,无论如何都不能用巧合来解释。 特工的字典中不存在巧合,你所以为的巧合,说不定不过是另一人用心的结果。 “陷阱还是试探?” 如果林明美没有自杀而是已经招供了呢? 那特务处为什么没有动自己,放长线钓大鱼? 此刻眼前普普通通的文件袋,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一张血盆大口的巨兽,就等着他打开牢笼。 ....... 曹光平楼上的一处办公室里,外交部计划处的王处长此刻正小心翼翼地陪着王新亨。 看到刘秘书进来,王新亨放下茶杯,问道:“如何?” 刘秘书恭敬地点了点头,小心道: “都是按照王科长您的吩咐做的,曹光平应该没有怀疑。” “应该?我需要的是肯定回答。”王新亨冷哼一声,挥手让一脸忐忑的刘秘书出去,看了一眼手表,微微皱眉。 一旁计划处王处长陪着小心,问道: “王科长,不知我哪位同事?” “你是说金处长?”王新亨笑了笑,道: “放心,他没事,不过是汽车抛锚,刚好和自行车撞上,起了一点纠纷,然后被带到了警察局,说不定很快就出来了。” “那就好。”王处长暗暗松了口气,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 “不该问的最好不要问,十分钟后,再让刘秘书将文件拿回来就好。” “是是是,卑职明白。”王处长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也不问这几人为何针对曹秘书,现在他只想将这些不速之客尽快送走。 几分钟后,文件再次被刘秘书拿了回来。 两名技术科人员接过,立刻开始了鉴定检查,不一会,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两人上前汇报道:“王科长,文件袋根本没有被打开过。” “没有打开?会不会是对方技术高超...” “不会,文件袋上的绕绳容易恢复,但文件是装在信封中的,有红蜡封口不说,文件中间我们用胶水做了手脚,根本没有打开的痕迹。” 听了这话,王新亨脸色瞬间阴沉起来,他从不指望一个间谍会突然良心发现,对方要么识破了自己的计谋,要么就是察觉到了危险。 可对于一个情报员来说,生命不重要,名誉同样不重要,重要的是任务。 因为你获取的情报有时候能够挽救更多的生命。 这個曹光平到底在想什么呢? 但不管曹光平在想什么,王新亨都明白一个能够控制自己贪念和欲望的人,无疑是个危险分子。 他不想也不允许这样的人脱离自己的掌控,下令道: “密切监视他,一旦有外逃的迹象,即刻逮捕他。” “是。” ....... 听到曹光平没有跳进预设的陷阱,张义微微皱眉,等他接收分析完情报,突然就释然了。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林明美,获得相关情报---林明美已经接受上线曹光平指令,秘密策反参谋部中校参谋刘科明。】 刘科明? 张义心说日本人还真是一环接着一环,他们才将参谋部的鼹鼠清除了,对方这么快就物色好了目标。 刘科明此人掌握了什么情报呢?又是谁在帮日本人牵线搭桥呢? 【2、您今天去过曹光平家,获得相关情报---曹光平本名光野道夫,真实身份日本特高课间谍,代号泥鳅,大尉军衔。】 李代桃僵。 张义脑海中涌现出几个字,原本就对此人的身份怀疑,这下彻底坐实了他日本间谍的身份。 【3、您今天去过新益茶楼,获得相关情报---茶楼老板丁小伟真实身份为红党。 今夜红党在茶楼召开重要会议,金陵地下党负责人胡远山传达了宝塔山最新精神,您的老熟人王乃器参与了会议。】 这条情报让张义大吃一惊。 出门侦查日谍,竟然莫名其妙闯入了红党据点... 而且王乃器竟然再次潜伏回来了? 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身份。 就在张义胡思乱想的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队长,林明美答应招供了。” “好,将她带到问询室,我马上过来。” ....... 审讯室中。 林明美被铐在一把椅子上,头发乱哄哄的耸拉在额前,一件旗袍早就破烂不堪,堪堪遮掩血肉模糊的躯体,之前的妩媚荡然无存。 此刻她目光低垂,一脸的麻木,看不出丝毫表情。 张义示意记录员打开监听设备,直接道:“说吧。” 林明美低垂的眸子瞥了他一眼,沉默以对。 张义冷笑一声,将一份报纸丢在她面前,不屑道: “何必呢?即便我现在放你出去,你敢出去吗? 接下来,我问你答,伱要是还想耍什么花招,我不介意再关你几天。” “我要抽烟。”看着报纸上自己被捕的报道,林明美苦涩一笑。 一个被捕的间谍哪怕是重新回去,下场可想而知,她沙哑说了一句,换了个姿势,斜依在椅子上。 “给她。”张义冷眼相对,看她耍什么花招。 接过香烟,她一阵吞云吐雾后,长长出了口气,神色动了动,黯然道:“你问吧。” “真实姓名、代号、来历。” “爱川优里,代号玫瑰,日本内务省特高课。” 这情报张义一清二楚,但还是耐着性子问了一遍,然后道: “说说你接收情报的途径。” “收音机。” “时间、频道、译码本。” “每周五晚上凌晨一点,频道是九十二点三,沪海之声,译码本是《增广贤文》。” “哦,说说曹光平吧。” “他不是被你们抓了吗?”听到这个问题,林明美愣了愣,神色一变,浑浊的眸子微微闪烁,似乎想从张义脸上捕捉到什么蛛丝马迹。 “你是你,他是他,我只是侧面评估他提供情报的真实性。”张义讥讽一笑。 “他是我师兄,真名光野道夫,都是我的老......我的老师野口富士男培养出来的...” 随着林明美的讲述,她的人生轨迹逐渐清晰起来。 爱川优里出生于北海道,从小就被送到了札幌的妓女间谍学校。 这是1896年日本玄洋社在北海道札幌开办的一所语言学校,也叫“俄语学校”,刚开始是为了培养潜伏苏联的间谍,后来学校增加了汉语教程,重点培养女间谍,训练他们运用美色猎取情报的本领。 由于这些女间谍毕业后都是以妓女的身份掩护,大家便将她们统称为“阿菊”。 “阿菊”又分为“西比利亚阿菊”、“满洲阿菊”、“大陆阿菊”。 爱川优里便是“大陆阿菊”的一员,因为在山东表现突出,姿色出众,被特高课的野口富士男收入麾下。 “野口富士男?”张义想到曹光平从火车站接到的那名男人,心里一动,道: “你描述下他的长相。” “他...” 提到这个名字,林明美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眉头紧锁,她的眼神中交织着疑惑、仇恨。 脸色也变得阴沉,仿佛在承受着某种巨大的心理痛苦、 ....... 068、抓人 特务处。 行动科。 听完张义的汇报,王新亨眼神灼热地盯着审讯报告,眉飞色舞,一扫早上的阴霾。 他欣喜问: “能确定是野口富士男吗? 这可是日军情报部门的大佐,一处抓了松本二郎这个日军大佐,尾巴都翘上天了,就敢说我们二处的都是废物,哼,大佐他们能抓,我们也能抓。” “根据林明美的描述,画像师已经画出了画像,找跟踪监视的兄弟辨认过,和入住大通旅社的刘全贵有几分相像,此人又是曹光平亲自接到的,应该不会错。” “那还等什么?立刻抓人。” 王新亨一脸认真道。 他敲了敲桌子,问:“这人现在在哪里?” “早上刚退了房,现在在新租的房子里面。” “科长,此人还没有公开活动,是不是先监视起来?”旁边的杨文轩建议道。 “做人不能太贪心哪”,王新亨摇了摇头,道: “我知道你想通过他挖出其他的下线,但古话说的好,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只要抓到了野口富士男,他那些下线就是无头的苍蝇,掀不起什么风浪,可要是让他跑了...” 说着他阴冷一笑,高深莫测道: “抓住了他,说不定情报科要好好感谢我们呢。” 看张义和杨文轩一脸不解,他也不解释,直接命令道: “杨组长,你带几个人去外交部将曹光平带回来,我会给那边打电话让他们配合你们。” “张义,你带人抓捕野口富士男。” 顿了顿,他又道:“对了,让刘魁撤回来吧,让他将那个夜访曹光平的女人,叫什么白露的给我逮回来。” “是。”眼见王新亨已经做出决定,张义和杨文轩果断执行。 出了办公室,杨文轩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张义,又释然地笑笑:“张义,老弟,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从你进入特务处开始,我就觉得伱隐而不发、内藏不露,关键事上又有主见,你这样的人才是池中龙凤,一有机会必然一飞冲天。 什么是机会,抓捕野口富士男就是机会,老哥我先祝你马到成功,说不定过不久你我就要平起平坐了,希望到时候老弟别忘了我们是一個战壕战斗过的兄弟。” 张义也是学习过厚黑学的,被捧而不飘然是黑也,他连忙谦虚道:“组长过誉了,什么人中龙凤,不过就是程咬金三板斧罢了,这些时日多亏了组长和兄弟们的帮衬才立了点微末小功,即便抓了野口富士男,还不是在组长你的领导下。” 杨文轩闻言只是笑笑,然后挥了挥手,大步流星地走了。 张义同样叫上猴子,带上一队人马,奔赴现场。 ....... 汽车远远停在野口富士男租住的巷子外,张义走进一处临时征用的小院,叫来几个监视的兄弟,问:“人呢?” “报告队长,目标从旅馆退宿就到了新租住的院子,除了出门买被褥外,一直没有出过院子。” “确定吗?” “确定,我们不敢近距离跟踪监视,但在这片居民区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都设置了瞭望点,目标一直没有出去过。” 张义却没有他们这么乐观,野口富士男毕竟是大佐情报官,老奸巨猾,这样的人自然懂得狡兔三窟的道理,此刻他会老实待在院子里吗?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之前猴子提溜着一个四十岁上下,一脸猥琐的男子走了进来。 此人就是牙人孙老九。 此刻被十几个面无表情的壮汉盯着,孙老九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看的张义眉头紧锁。 “刘全贵你认识吧。” “认识,认识,长官,他就在我这里租过房子,他是不是犯什么事了,和我没有关系啊,实不相瞒,我早就觉得此人鬼鬼祟祟,不是什么好东西,正想向警察举报呢,不想你们就来了。” “是嘛?难道你还能未卜先知不成?说说吧,他租房的保人是谁?” “这个...这个...” 眼见孙老九支支吾吾不交待,猴子一脚踹在他小腿上,疼的他呲牙咧嘴,但被手枪指着,根本不敢嚎叫出来,连忙道:“保人是小人花钱找的,这事正和我没有关系啊。” “行了,我不管你和你有没有关系,我只问你怕死吗?” 孙老九脸色瞬间发白,微微一怔,战战兢兢道:“怕,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的好好的,谁想死啊。” “怕死就好,一会按照我们说的,将刘全贵引出来就是大功一件,你要是办砸了,下半辈子估计只能在监狱度过了。” 张义说着对猴子使个眼色,后者对孙老九叮嘱了几句。 ......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刘全贵,也就是野口富士男正在查看院内的布置。 作为一个狡猾老道的特工,自然懂得狡兔三窟的道理,刚才他目测了一下从后墙到巷后院落的距离,差不多就是十步。 环视了一圈,他将目光投注在院内的枯井上。 只要在枯井里面挖出一道隧道,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转移到巷后的房子。 遭遇危险,也可以从容离去。 此刻听到敲门声,野口富士男蹙起眉头,他租房和搬家特意低调,街坊邻居根本不认识,金陵也没有熟人,大中午的,会是谁呢? 他浸提地观察了一圈四周,小心将子弹上膛,别在身后,才冲着门口问:“那位?” “是我,孙老九。” 听说是孙老九,野口富士男微微放松戒备,心底冷笑一声,这个贪婪的中国人,不会是又换着名目从自己这里骗钱吧。 他上前拉开门,看着孙老九,徐徐问道: “有什么事吗?” 孙老九此刻满头大汗,一脸焦急道:“刘大哥,刘先生,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野口富士男漫不经心问着,眼睛微微一眯,盯着孙老九的瞳孔,他总觉得此人有些紧张。 “还能是什么事,你没有保人,我伪造的保人书函不知道被哪个孙子举报了,这房子估计你租不成了,弄不好还要被抓进去,看你也是个厚道人,我来通知你一声,快点走吧。” 听说是这事,野口富士男的戒备彻底放松了,他心底冷笑,一开始的时候你可是拍着胸部给我保证的,刚签完约就出事了? 自己租的另外一套房子为何没有问题? 看这厮说话间眼神闪烁,估计又是换着法子骗自己钱呢。 既然你自己找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行了,知道了,你走吧,保人我会找的。”野口富士男佯装发怒,挥手让孙老九离去。 而他一会尾随上去,审讯一番,到时候是真是假自然一清二楚。 “你...”眼见野口富士男不上钩,孙老九黔驴技穷,心里焦急,眼神下意识地瞥向左边。 “糟糕,上当了。”野口富士男何等敏锐,捕捉到孙老九的眼神,就知道大门左边有人,他一边摸枪暗暗戒备,一边缓缓退后准备关门。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就见左边闪出一道身影,快如闪电,拔枪就射。 “砰” 一枪打在他右肩膀上。 野口富士男一个踉跄,眼中凶光闪烁,顾不上疼痛,咬牙颤抖着抬起右手,一边闪躲,一边对着门口开枪。 “砰” 或许是受伤的缘故,这一枪打中了孙老九的肩膀,孙老九直挺挺倒在地上,发出鬼哭狼嚎的嘶吼。 “砰”,就在野口富士男开枪的同时,左边再次闪出一人,直接对着他手腕开了一枪。 子弹穿孔而过,血汩汩直流,他的手腕无力地耸拉着,手枪直接掉在了地上。 他刚想用左手去捡枪,就见几个黑衣大汉已经冲了进来。 顾不上捡枪,野口富士男狰狞一笑,咬牙切齿,左手一提裤管,从小腿上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接扑过来。 “嗤” 第一个冲上来的队员躲避不及,下意识用胳膊阻挡,只见白光一闪,胳膊上出现了一道血槽,鲜血喷涌而出。 这时候另外两人已经抓住了野口富士男的胳膊。 他刚想挣扎,只觉后腿被狠狠踩了一脚,一个踉跄就要摔倒,脖颈处已经被人死死锁住。 下一刻几处同时发力,“砰”一声,野口富士男直接摔倒在地上。 周围的队员一拥而上,有的控制双腿,有的按住肩膀,有的锁死脖颈,有的掐住下巴,有的检查衣服,总之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反抗的余力。 ......` 069、往事 看到野口富士男被成功控制,张义如释重负,关切地问受伤的队员:“怎么样?有没有伤到骨头?” 队员用衣服包裹着伤口,疼的满头大汗。 看张义第一时间过问自己的伤情,心下感动,咬牙道:“队长,我没事。” “行了,你今天冲在第一线,英勇果敢,算你一功,现在马上去医院包扎伤口。”张义点了一人,让护送对方去医院。 “是,多谢队长栽培。”队员精神一振,敬了一礼,呲牙咧嘴地跑了。 “哎吆,疼死我了,救命啊!” 门外的孙老九躺在地上,哀嚎了半天,见没有搭理他,颤颤巍巍地翻了起来。 “把他也带去医院,医药费自理。”张义看了一眼孙老九的伤口,子弹并没有击中要害,那一枪只是打在了肩膀上。 张义暗道此人倒是命大,念在他今天也算有功的份上,救他一命。 不然这种人有奶就是娘,日本人一旦打过来不是带路党就是汉奸的家伙,让他自生自灭是最好的归属了。 慰问了队员,张义这才走到野口富士男面前,看他一脸蛮狠阴鹜,嘲讽地笑道: “野口富士男,久仰了。” 他心说这日本人都起的什么名字啊,野口富士男,富士山下野人生下的男孩? 这些小日本一直在学习中国文化,仁义礼智信,除了礼,小日本做的不错,其他一样都没有学到。 而且他们虚伪的礼仪,从骨子里透着浓浓的欺软怕硬。 面对强大对手时,他乖的像儿子;面对弱小目标时,他就像野蛮的禽兽。 两相比较,其无耻嘴脸暴露无遗。 所以对付这种人,只有强硬,唯有武力才能痛击其内心,才能让其老实听话。 野口富士男听到张义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瞳孔骤然一缩,浑身一紧,心惊肉跳。 此刻心脏似乎被重重一击,让他喘不过气来。 从报纸上看到爱川优里被捕的消息,他只是叹息失落,立刻从大通旅社搬了出来。 一来是切断和曹光平的联系,做最坏的打算,二则是加紧情报站的建设。 刚才特务处便衣冲进来的那刻,他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 但他对自己教出来的学生还是极为自信的,即便被捕,他们一定可以挺过刑讯,最好的结果不过是杀身成仁,为天皇陛下谢罪,他们是没有那个胆子背叛帝国,出卖自己的。 可现在特务处不但抓捕了自己,还一口道破了自己的真名,肯定是有人背叛帝国出卖了自己。 是谁?爱川优里还是光野道夫? 一个从事风俗业出身的贱人,一个是卑贱的渔民儿子,他们哪来的胆子胆敢背叛大日本帝国。 尽管一脸的震惊和不可思议,野口富士男还是迅速收敛情绪,竖起眉毛,一脸狰狞道: “不错,本人就是野口富士男,大日本帝国内务省特高课大佐,你们是特务处的吧,让你们的负责人戴春风来见我,见不到他,我是不会开口的。” 说罢他一脸不屑地大笑几声。 “你还想见戴处长?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眼见野口富士男如此猖狂,不待张义吩咐,几個押解他的队员再次将他嘴巴塞上,一顿拳脚相加,直到他奄奄一息才拖到了车上。 ....... 特务处。 王新亨办公室。 情报科副科长包鸿飞幸灾乐祸道: “王副科长,听说伱们可是把天都捅破了,外交部的秘书说抓就抓,还把人家的处长给打了,这下可好了,我听说于参议都拄着拐杖去求见委座了。” “哪又如何?什么曹秘书,不过是日本间谍李代桃僵的把戏罢了,如今铁证如山,处座早就批准,不抓他还留着过年不成?”王新亨端起茶杯,一脸的惬意,丝毫不以为然。 “大手笔啊,老兄,才将参谋部掀了个底朝天,现在将枪口再次对准了外交部,哪像我们,可怜兮兮捡点你们的残羹剩饭,也就抓几只小鱼小虾。”包鸿飞看似在卖惨,偏偏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 当然他也有得意的筹码,通过“菊花”小组那名在银行潜伏的会计,情报科从资金入手,迅速锁定了几个嫌疑人,如今该抓的抓,该监视的监视,基本将“菊花”小组的成员一网打尽。 王新亨却是不接话,不置可否地笑笑,道: “手下人出类拔萃,我有什么办法,坐在办公室就有功劳送上,说起来实在惭愧啊!” 这话听的包鸿飞直翻白眼,他嘲讽一下,摊摊手道: “说吧,少卖关子,我可不是来听你炫耀自己手下的,有话直说。” “呵呵,包科长怎么就沉不住气呢,你们情报科不是一贯消息灵通吗?猜猜我们今天还抓到了谁?” 见王新亨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包鸿飞心底冷笑,不屑道: “不就是那个叫什么刘魁的去捅了一下一处的马蜂窝吗?这事有什么好炫耀的。” 王新亨却是摇了摇头,道:“错了错了。” 然后叹息一声,装作欲言又止的样子,直到包鸿飞一脸的不耐烦,才幽幽道: “听说鸿飞兄前段时间得了一张南宋四大家之一马远的《寒江独钓图》,此画空疏寂静、萧条淡薄,可谓意境深远,不知什么时候借我瞻仰一二。” 包鸿飞心下一惊,暗骂这厮消息灵通,这画自己才得了几天,原本想进献给戴老板的,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罢了,却不想被王新亨惦记上了。 狗屁的瞻仰鉴赏,分明是想据为己有。 你哪来那么大的脸呢? 如今戴老板身居高位,喜欢附庸风雅,手下人也投其所好,一个个突然就喜欢上了字画。 别管懂不懂,至少你和领导有相同爱好,这就有了共同语言。 他以为王新亨也想搞副字画装点门面,心下暗暗鄙视,嘴上敷衍道: “那就看王兄能不能给出让我心动的价格了。” “包你满意。”王新亨显得极为自信。 “是吗?”包鸿飞惊疑不定,他实在搞不懂王新亨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心说莫非这厮发财了不成? 突然他想起之前收到的线报,说行动科剿灭了一个交易大烟的团伙,再看王新亨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估计那笔财富不少。 于是狮子大开口道:“500根小黄鱼,字画晚上送你家里。” “呵呵。”王新亨摇头晃脑地笑笑,道: “钱我自然是没有的,不过我可以帮你报仇雪恨,一雪前耻,这份人情换一副字画也算各得其所嘛。” “什么意思?”包鸿飞腾地一下站起身来,锐利的眼神直勾勾盯着王新亨。 “王新亨,有话直说,我可没有闲心陪你在这里扯淡。” “鸿飞兄何必如此急躁呢,这样吧,我给你提示一下,哈尔滨、特高科。” 这话让包鸿飞瞳孔骤然凝结,他脸色一变,杀气腾腾地望着王新亨,像一头猛兽盯住了猎物,凶相毕露,面目狰狞。 “哈尔滨和特高课”是包鸿飞不愿回忆的一段往事。 34年他带了一个小组去哈尔滨执行任务,因为联络人叛变出卖,一下火车就遭到日本特高课的追杀。 小组成员损失殆尽不说,他自己也身中三枪,差点死在深山老林中。 如今还有一颗子弹留在脊椎中,每当刮风下雨,就疼的死去活来,可谓饱受折磨。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日本特高课的野口富士男。 包鸿飞绞尽脑汁打听到对方身份后,发誓一定要报仇雪恨,可惜鞭长莫及不说... 虽然时过境迁,此刻回忆起来,仇恨和恐惧还是让人不寒而栗。 “王副科长,你别告诉我说你们抓到了野口富士男。”见王新亨目光炯炯,包鸿飞一脸的不屑。 开什么玩笑? 据他所知,野口富士男此人早在一年前就晋升了大佐,行动诡异不定,而且此人一直在东北活动,行动科去哪里抓人。 即便此人来到了金陵,以他的老奸巨猾,行动科估计连影子都摸不到,还抓人,实在是可笑至极。 “为什么就不能呢,呵呵,到底是不是,去看看不就行了。”王新亨笑呵呵放下茶杯,做出邀请。 ....... 070、毒蜂 审讯室。 看着奄奄一息、气若游丝的野口富士男,包鸿飞一脸的不可置信。 “王副科长,你不会从哪里找了个半死不活的家伙来糊弄我吧?” “放屁,有他徒弟的指认,还能有假?”王新亨一脸不屑,对看守的便衣使个眼色。 这人直接用手指在他伤口上捅了捅,下一刻,野口富士男呲牙咧嘴地醒来,阴鹜的眸子凶光闪烁,梗着脖子冷笑连连。 包鸿飞上前一把抓住他领口,仔细端详,半响道:“野口富士男,还记得我是谁吗?” 野口富士男闻言眸光闪动,不屑一笑,随即蔑视地闭上眼睛。 包鸿飞一把扯住他的头发,居高临下道: “很好,就是这副模样,老匹夫,想不到你也有今天,曾经你视我为蝼蚁,如今你又何尝不是我眼中的猪狗呢,既然落到了我手里,定然叫你生不如死。” 说着他拿起旁边蘸水的铁鞭,狠狠抽了几下,气喘吁吁气道: “新亨兄,还等什么?这个老匹夫知道的情报肯定不少。” “呵呵,这就不劳鸿飞兄操心了,希望鸿飞兄不要忘了你我的约定。”王新亨喜笑颜开。 “放心,不过是一副字画罢了,一会就让人送到贵府。”包鸿飞耸耸肩,然后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道: “新亨兄,不知伱们是如何抓到此人的?” “这都是张义张上尉的功劳,呵呵。“王新河指了指张义,志得意满。 “科长过誉了,还是科长当机立断,属下不过顺手牵羊罢了。” “新亨兄得人啊,你们行动科的人果然出类拔萃。”包鸿飞深深看了一眼张义,然后转身走了。 这时候楼道里面传来几声呵斥声,就见杨文轩和刘魁同时出现了。 二人身后一众便衣押着一男一女。 正是曹光平和韩白露这对狗男女。 “报告科长,顺利完成任务。”杨文轩和刘魁同时敬礼,眼里掩饰不住的欣喜。 “好好好。”看到人犯到齐,王新亨志得意满地点点头,道: “将他们分开关押,先晾一天再说,当务之急就是搜查,电台、密码本才是关键。” “是。” …… 说到搜查,张义想到在野口富士男租住的房子里面一无所获,暗暗奇怪,总觉得自己疏漏了什么线索。 此人虽然刚到金陵,但他要组建情报网络,除了人手,还需要电台、武器、资金。 既然住的地方没有找到,要么此人还有后手,要不就是还有自己没有发现的秘密联络站。 会是哪里呢? 一瞬间他想到了野口富士男入住的大通旅社,他们为什么要选择这個地方呢? 张义唤过猴子,问: “我们入住大通旅社的兄弟呢,有没有发现什么情况?” “没有”,猴子摇了摇头道: “野口富士男退房后,我们的人就撤退了。” “怎么了,队长,这家旅社有什么问题吗?” “换个人入住旅社,将旅社内外监视起来。”暂时没有发现问题,不代表真没问题。 “是。” ....... 大通旅社。 一个提着食盒的伙计小心翼翼地上了二楼,敲开那间没有门牌号的房间。 房间里面被改造成了办公室,此刻伪装成旅馆掌柜的荒木正坐在办公桌后。 看到伙计出现,荒木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阴霾,皱眉道:“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暗中盯着野口吗?” “斯米马赛”,伙计点头哈腰鞠了一躬,一脸后怕道: “前辈出事了,野口前辈已经被支那特务处的人抓走了。” “八嘎,胡说什么,野口君刚到金陵,他的身份谁也不知道,怎么可能暴露?”荒木一脸的不可置信。 “前辈,是我亲眼所见,绝对不会错,当时爆发了枪战,很多人都看见了。” “那就是事实了?“荒木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神色格外阴沉。 片刻后他凄惨一笑,喃喃自语道:“潜伏工作可没有那么简单,看来野口前辈有些水土不服啊。” 想到自己这一年多的仓皇、凶险,荒木心有余悸。 他敲了敲桌子,眼神变得凌厉,说道: “你现在去楼顶,注意警戒,我马上向上海发报。” “哈衣。” 看到伙计出去,荒木侧耳在门上凝听了一刻,紧紧将门锁死,想了想又从抽屉里面拿出一枚手雷用绳子系住悬挂在门把手上。 然后他拿出手枪,利落的上膛后,才推开衣柜进入暗道。 地下室内,老板小妾的尸体已经开始发臭,荒木看都不看,从床下拉出一个木匣,里面是一部崭新的电台。 他从墙角扯出一根电线,接在电台上。 又从枕头下面翻出一本书,先写好电文,完成编码,然后带上耳机,开始发报: “上海总部:孤狼已被捕,请求指示。眼镜蛇。” 无线电波悄无声息地通过天线扩撒在空气中,飘向远方。 ...... 特务处,电讯科的侦听室内,一个戴着耳机的报务员突然皱起眉头,凝神静气地听了几秒,立刻道:“组长,有不明信号。” 组长赵友新闻言湮灭手上的香烟,立刻戴上耳机。 电波时高时低,但仅仅是持续了几秒钟就消失了。 赵友新垂头丧气地拿下耳机,道: “这个发报手法以前没有见过,应该是新出现的电台,你继续监听。” “是。” 出了侦听室,赵友新再次点上根烟,蹙眉不语,他心说什么人会在白天发报呢? 白天电波多,干扰也多,并不利于信号的传输,除非是紧急情报。 他唤过一位手下,问:“这两天处里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听到这话,手下脸色变得精彩起来,小声道: “组长,听说行动科风头正劲,今天又抓了三个日本间谍。 哦,对了,还有一个听说是一处的,一处老板徐增恩听到抓了他的人,跑到委座那里告状,结果处座将证据一摆,徐增嗯彻底傻眼了.....” 这位手下口才不错,描述的活灵活现,似乎他当时就在现场一样。 “又抓到了日本间谍?”赵友新皱了皱眉,自从好基友王新年死去,又经历了因为红蔷薇被关禁闭的事,他最近低调了很多,消息也变得阻塞。 听说行动科又抓到了间谍,他冷笑一声,间谍倒是抓了不少,可一本有用的密码本都没有,在他看来缴获一本密码本的价值比抓到十个百个间谍强多了。 “都抓了什么人?什么时间抓到的?” “好像是外交部的,还有一个不知道,据说是什么大佐,行动科的一个个趾高气扬,好像活捉了日本天皇一样。”手下一脸的不服气。 “知道了。”打发手下离去,赵友新嘴里念叨着大佐,再想到刚冒出来的陌生电台信号,突然他眼前一亮。 他感觉他要立功了。 ...... 虹口,驻沪宪兵司令部。 司令官佐藤一郎一身笔挺的竖领陆军军服,佩戴穗肩章。 他拿下头上的将官军帽,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满脸阴沉。 面前的办公桌上安静的躺着一张电文,寥寥几个字,却让人触目惊心。 他实在太不敢置信大日本帝国刚派遣出去的高级特工才到金陵一天就被捕了。 这就是土肥圆嘴中推崇的情报精英? 要不是和土肥圆交好,此刻他都想破口大骂了。 随着敲门声响起,几个身穿高级军服的军人鱼贯而入。 不过看到佐藤一郎阴沉的脸色,谁都不敢说话,迅速低头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好。 在焦灼沉寂的气氛中,只见佐藤突然看向负责情报的加藤寿一。 “加藤君,你对这件事情怎么看?支那的特务处真有传说的那么厉害吗?” 加藤寿一如坐针毡,情报是他递交上去的,他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此刻闻言挺了挺身,道: “启禀司令官阁下,野口君事出突然,被捕的原因还在调查中,我已启动了紧急预案,唤醒了毒蜂,相信很快就会收到消息。” “至于支那的情报机关,主要是军事调查统计局,他们有一处二处,主要是用于对付红党和异己分子。 不过……从松本二郎案开始,他们将视线转移到了帝国身上,从他们表现出来的综合素养分析,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和帝国的精英是无法抗衡的,他们不过是借助主场优势罢了。” 听到“松本二郎”的名字,佐藤冷哼一声,作为华北派遣军驻金陵情报机关机关长,他本有机会跳掉,却因为一个女人中了别人的圈套,实在是愚蠢之极。 微微沉思,佐藤看向加藤寿一,说道: “加藤君,你的毒蜂可靠吗?我可不想再听到失利的消息。” “放心吧,司令官阁下,毒蜂还没有失手的记录,由他出马,保证完成任务。” “很好,我一会就向金陵领事馆发报,让他们协助调查,希望下次传回来的是好消息。” “哈衣。” ....... 071、监视 特务处。 电讯科。 滴滴哒哒的声音一直没有中断过,突然一台大功率电台上的红灯闪烁起来。 看见一旁的监听员已经拿起钢笔在纸上抄写起来,赵友新立刻戴上耳机。 他亲自听了一会,然后表情凝重道: “这是个老手,发报的应该是个女人,不过她的特征也很明显,每次发到数字7她总要停顿一下。” 他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脱口而出:“上海宪兵司令部。” 这个发报手法他认识。 看看着监听员抄录的一串串数字,他又皱起了眉头,没有密码本,一切都是徒劳的。 ....... 大通旅社。 荒木拿下头上的耳机,看着纸上抄录的数字,对照密码本,一一翻译过来。 看到“毒蜂”两個字,他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这个代号他只听说过一次,到底是男是女,一概不知。 他不好奇,他不想知道,有时候知道的越多,你的处境就越危险。 他的工作就像地下的暗流,静谧、曲折、湍急,甚至是凶险。 不过这些让人头皮发麻、心神一紧的词,表面上却不能显露半分。 所以在他销毁电文,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他再次变成了那个一脸笑意的旅社掌柜。 到了前台,对店员矜持地点了点头,刚想离开,突然就见一个提着皮箱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先生住店?这边请。”荒木热情地引导着,眼睛却将这个略显寒酸的青年从头看到了脚后跟。 肩膀、手、走路的姿势,说话的语气。 看到青年拿着钥匙上了二楼,荒木挑了挑眉毛,陷入沉思。 他虽然不知道野口富士男被捕的原因,但他知道,后果或者说连锁反应才刚刚开始。 毕竟除了野口富士男,还有一个人来过这里。 他虽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如果他也被捕,野口第一次来过的地方必然进入特务处的视野。 有些秘密永远不能让别人知道,那样自己就永远睡不了一个好觉。 荒木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再次上了楼,找到了那个放风的伙计。 “204。”荒木轻轻吐出一个数字,虽然是在笑,但语气格外冰冷。 伙计淡淡点了点头,瞥了走廊一眼,眼中闪着凶光。 ...... 赵孟华打开房门,扫视了一眼房间内的布置,将手中的皮鞋放在床上,目光落在案几旁的暖水壶上。 他掂量了一下暖水壶,是空的,微微一笑,刚好可以借着换水的机会将旅社侦查一遍。 可他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清脆的敲门声。 赵孟华疑惑又警觉,轻声问:“哪位?” “送水的。” 这么巧? 他将暖水壶轻轻放下,蹑手蹑脚来到门后面。 猫眼外面站着一个小厮模样的男人,手中确实提着一个灰色暖水壶。 他微微松了口气,缓缓退后几步,轻声道:“来了。” 然后故意发出声音,上前将门打开。 门开了。 小厮模样的男人一脸的谦卑: “先生,你的热水壶,我帮你送进去?” “不用,你给我就好。” “好的,麻烦您将屋内的空水壶给我,对了,您千万别告诉老板,说壶里面没有热水,不然他要扣我工钱的。”小厮一脸的讨好,连连鞠躬。 “没事,我又不是长舌妇。”看小厮卑微的模样,赵孟华微微同情,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他接过水壶,刚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就听身后传来动静。 下意识地回头,只见刚才还一脸谦卑的小厮此刻目光凶悍,手中一把锋利的尖刀扑面而来。 太快了,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赵孟华下意识躲闪,用暖水壶去砸,尖刀已经穿过了他的脊椎,钻心的疼痛让他下意识地想要呐喊出来。 但小厮根本不给他反应时间,似乎杀戮让他兴奋莫名,在尖刀拔出的那刻,一条肌肉线条紧绷的胳膊突然缠上他的脖子。 “嗤” 赵孟华满脸惊恐,瞪大了眼睛,最终无力地垂倒在地。 “咚”一声,暖水壶掉在地上,滚烫的热水汩汩流淌,和血液汇在一起,水雾升腾而起,说不出的诡异。 小厮一脸冷漠地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然后熟练的在他身上摸索起来。 证件、手枪很快就出现在小厮手中。 随后这些东西再次出现到了荒木的手中,看着特务处的黑色证件,荒木瞳孔紧缩,脸色阴郁起来。 他已经对特务处有所戒备了,却不想这些人的嗅觉这么灵敏。 现在已经不是时间不多的问题,战斗已经打响了。 他在地上踱了几步,迅速做出决定,然后看向沉默的小厮。 “高桥君,我们要撤离了,不过在撤退之前还有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一声“高桥君”让高桥三吉受宠若惊,日本阶级、上下尊卑森严,君在上级喊出来代表着亲近和尊重。 他知道情势危急,连忙道:“嗨,荒木前辈请吩咐。” 荒木从抽屉里面拿出一封书信,递给高桥,郑重道: “你马上去一趟夫子庙,将这封信放在内殿的坐塌下,路上一定要小心支那特工的跟踪,如果被逮捕,伱知道该怎么做。” “哈衣,荒木前辈,为天皇尽忠是高桥的荣幸。” “很好,你去吧。” “哈衣。” ...... 乔装打扮后的高桥提着食盒从旅店走了出来,随意拦下一辆黄包车,逐渐远去。 此刻荒木却站在旅社楼顶的平台上,拿着望远镜注视着街上的风吹草动。 天台的视野很好,在荒木望远镜的注视中,每个人的面目表情都清晰呈现在眼前。 卖力工作的擦鞋匠,吹牛拉家常的黄包车车夫,到处吆喝的货郎...... 就在荒木皱眉的瞬间,一辆汽车从街头驶了过去。 他微微冷笑一声,继续注视着街头,这时就见从报摊旁边走出一个毫不起眼的男子,他拦下一辆黄包车,目标正是远去的高桥三吉。 “也就这点本事,可笑。”荒木冷笑一声,又观察了一会,才收起望远镜,回到了办公室。 ...... 距离旅社不远处的面摊上,张义和刘魁坐在小马扎上正在吃面。 刘魁吸溜吸溜地吃着,一口面一口蒜,含糊不清道: “队长,这家旅社真的有问题?照我说直接将老板店员控制了就好,有没有问题审审就知道了。” “然后呢?黄光平招供了吗?” “黄光平是嘴硬,但我觉得他挺不了多久,他们所谓的武士道精神在刑具面前一文不值。” 张义不置而否地笑笑,理论上没有人可以挺过刑讯,但招供的目的是为了情报,情报却是有时效的,过了有效时间,犯人即便招供了,也是无用的消息。 这时候就见巡警打扮的猴子一屁股坐到了旁边,他吆喝着让老板上面,背着身子小声道: “队长,一个伙计出动了,我们的人已经跟上去了。” “好,继续监视。” 他喝了一口面汤,眼光瞟见一个西装革履的俊秀男人从旅社走了出来,他面带微笑,看上去闲庭信步。 “出来的是什么人?” 猴子一边拿醋壶,一边小声道: “是旅社的掌柜,叫吴春和,资料显示是上海人。” “哦”,张义点了点头,接着喝汤,余光默默观察着此人。 只见他缓缓走到一个擦鞋匠面前先是擦皮鞋,付完钱在身上一通摸索,然后钻进了旁边一家不起眼的烟草小店。 等他再次出来的时候,嘴上已经抽上了。 此刻他又在报摊前买了一份报纸浏览起来。 张义总觉得这人有点问题,似乎是故意表演给人看,他的举动看似正常,但也可以理解为反侦查的一种手段。 就在这时,一辆叮当作响的电车驶了过来,男人突然横穿马路,和电车擦肩而过,等电车离来,男人早就失去了踪影。 “队长,这厮有问题,我们要不要追。”刘魁腾一下刚想站起身来,就被张义一把按住。 “注意观察,此人应该是个老手,说不定正躲在那里观察有没有人监视他呢,如此看来刚才那个伙计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对待这样的老手丝毫不能大意。 不管是对方发现了监视,还是对方常规的侦查手段,他如此警觉小心,说明他马上要去干一件重要的事。 去干什么? 接头? 张义打起精神,对猴子吩咐道: “通知2组占领制高点,找到他,远远观察他,让3组4组去他的前方,看看他要去什么地方。” “刘魁,我走之后,过几分钟你再起身,直接带人去查店,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说完,张义起身结账,目不斜视地向着反方向走去,他要亲自去会会这个家伙。 ....... 072、电影 伪装成吴春和的荒木此刻侧身站在一家茶叶店的门口,一边和伙计寒暄,目光却紧紧盯着窗户上的玻璃。 他清楚,只要有人跟踪他,此刻一定会突然追上来,不说慌不择路,也一定会左顾右盼,人下意识的举动是不会撒谎的。 可他看了半天,并没有相似的目标出现,心里微微松口气的同时,更多了一层阴霾。 莫非是对方手段高超,自己没有发现? 缓缓摇了摇头,荒木下意识觉得这个想法很荒谬。 刚才他们自以为是的手段还不是被自己窥视的一清二楚? 汽车、黄包车。 荒木下意识在镜子中搜索着目标。 可惜还是没有。 就在这时,荒木注意到对面路摊上一个男子向着反方向走去,他瞥了一眼,见此人目不斜视很快就穿过巷子不见,便不再关注。 三言两语称了一斤茶叶,荒木略微不安地出了茶叶店。 他左手拿着茶叶,右手下意识地插在裤兜里面,感受着腰间手枪传来的冰凉,心里微微安心起来。 他伸手招过一个刚送完客人的黄包车车夫,吩咐一句,一边观察路边的街景,一边从内衬摸出一把小镜子。 镜片中,看着几個如狼似虎的大汉直接冲进了旅店,荒木玩味的笑了。 等这些愚蠢的支那特工收到他留下来的大礼,他早就消失不见了。 ....... 在荒木左拐右腾的指挥下,黄包车很快停在了一处十字路口。 他先是在路边逗留了一会,然后在一辆公共汽车即将起步的瞬间突然冲了上去,然后站在车前,佯装看报纸,眼见继续观察着街上行人的一举一动。 见没有张皇失措紧急追击的人,荒木彻底放下心来。 他知道他已经彻底摆脱了支那特工的监视和跟踪。 此刻他瞄了一眼腕表,时间刚好来得及。 下一站,荒木下车,恰好电影散场的铃声响起。 影院紧闭的大门突然打开,迎着电影散场的人流,他从容不迫地从旁边逆流挤了进去。 荒木的目标是大华电影院。 这家中西合璧的电影院位于中山南路67号,是此时金陵最著名的电影院,也是中上流社会重要的娱乐场所之一。 35年开始建设,36年开业,拥有1700多个软席座位,还有冷暖气设备,是金陵标准最高规模最大的戏院。 开业首映的电影是美国米高梅的《百鸟朝凰》,可谓轰动全城,梅兰芳更是在此地演出京剧。 但高达2元的票价却不是每个人都能消费起的,这可是普通人家一周的生活费。 今天上演的是上海电通影片公司的《风云儿女》,大明星周旋的黑白照片张贴的到处都是。 荒木买了一张电影票,掐着时间进了影院。 电影讲述的是一个只会享乐的诗人因为挚友的牺牲而投入抗战的故事。 荒木内心不屑一顾,这些支那人一个人一条龙,一群人就是一条虫。 看着周围那些衣装华贵的达官显贵好奇希冀的眼神,再听他们谈论的话题,大家最感兴趣的还是明星,有谁对电影内容在乎呢? 政治嘛,不就是老人富人上层举着酒杯交谈甚欢,孩子穷人下层在桌子下大大出手。 这样更好,等有一天占领这个愚昧的国家,电影院应该全部放映大日本帝国的电影。 荒木得意地想着,余光瞥了一眼周围,见旁边一个衣冠楚楚的男子似乎被电影感动的流泪了,心下更加不屑。 眼看电影即将散场,他不动声色地从裤兜里摸出一个信封塞在座位底下,然后若无其事地起身汇入人头攒动的人群中。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被他鄙视的青年此刻正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 出了电影院,看着湛蓝的天空,荒木的心情格外的好。 特务处应该收到自己的礼物了吧? 荒木得意一笑,心说是时候离开了。 然而他刚走到电影院拐角,就见一辆黑色轿车飞快地开了过来,一个急刹车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 荒木一愣,不可置信自己做了那么多的防范措施、反侦查手段,竟然还是被找上门了。 看着四个穿着便衣手持短枪的壮汉从车上跳下来,荒木下意识拔枪准备射击。 可不待他子弹上膛,一把冰冷的手枪顶住了他的后脑勺。 荒木瞪大了眼睛,背脊发出一阵冷汗,他目露凶光,注视着面前的几名男子,余光又瞟向身后。 “吴春和?姑且这么称呼你吧,想不到吧,我可是陪你看完了89分钟的电影,呵呵。” 荒木余光瞥见此人,分明是刚才坐在自己旁边的青年。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感觉到太阳穴处的脉搏疯狂跳动起来,他深呼一口气,强迫自己平复下来。 然后懊恼地叹了口气,他一直自信可以掌握全局,完成情报的传递,然而... 千算万算,还是小看了特务处。 也许是自己这一多以来优渥的生活过惯了,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那份警惕。 懊恼过后,荒木暗暗思索对策,装做疑惑的样子问道: “你们是?” 然而张义不给他狡辩的机会,有句话说的好,所有的反派都是死于话多,他可不想再生出什么变数。 直接一个手刀重重敲了下去,眼看荒木竟然没有晕过去,接着又一枪托砸了上去。 包围的便衣上前,死死将他按住,配合默契,下枪、堵嘴、戴手铐、搜身,然后将他拖到了车上。 路上的零星路人愕然地看着这一切,还不等他们惊呼出来,汽车已经扬长而去了。 张义却没有离开,他在等,或者说守株待兔。 从刚才的情况分析,电影院里面显然有死信箱。 现在只需要等着接头人出现就好了。 至于为什么不发报或者打电话,其实很简单,因为太容易被监听或者接头人不方便。 而且在情报组织网络遭到破坏或者处于监视时,越是传统的方式越安全。 这个时候最常用的方式就是死信箱,在双方约定好的地方放置情报,然后做上记号,对方取完之后再清除标记,双方都不见面,确保安全性。 看着富丽堂皇的电影院,张义对吴春和的接头对象充满了好奇,一个出现在达官显贵上流社会娱乐场所的人物身份肯定不会简单。 会是谁呢? ...... 073、接头人 大通旅社。 “长官你们是?小人...”前台小厮看着几个如狼似虎的便衣蜂拥而入,胆颤心惊。 刘魁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大手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将他拎了出来。 “旅社住了多少人?你们掌柜呢?” “掌柜的出去了啊,现在就住了四个...” 刘魁拿过前台登记簿翻了一眼,呵斥道:“前面带路。” 留了两人在前台戒备把守,其他几人鱼贯上了二楼。 “去,将赵孟华给我叫出来,这家伙进去这么久,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好的,队长。” 一个便衣来到204门口,敲了几下门,见没人回应,诧异地看向刘魁:“队长?” “怎么回事?”刘魁抓住小厮就是两個耳光。 小厮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战战兢兢道: “长官,我不知道啊,那位...那位长官住的就是这个房间,现在可能出去了吧?” “放屁,有没有出去我不知道?”刘魁冷笑一声,道:“给我把门打开。” “长官...钥匙在一楼...” “开门还用钥匙?”刘魁不屑地对手下使个眼色。 一名便衣从兜里摸出一根铁丝,插入锁芯捅了捅,门就开了。 然后... 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赵孟华的尸体蜷缩在血泊中,似乎抽搐过,眼睛瞪得滚圆,脸上还残留着惊恐,脖子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痕,血迹此刻将整个地板染成了可怖的猩红。 “艹,这是怎么回事?” 见几双锐利的眼神死死盯住自己,伙计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搐,不停的呕吐。 “还等什么,给我挨间房搜。”刘魁嘴里发出因为疼惜和恐惧产生的嘶吼。 “哐哐哐” 一间门一间门被打开。 有些房间空荡荡的,有些房间住着衣衫不整的男女,此刻没人怜香惜玉,直接被赶了出来。 一个小有姿色的少妇穿着睡袍忐忑不安地出来,刚想辩驳几句,刘魁直接一个耳光将他扇倒在地上。 “给警察局打电话,全部带回去,先核实证件身份,没问题让家人交保证金来赎。”刘魁骂骂咧咧吩咐着,终于来到了那间没有门牌号的房间门口。 “这是什么房间?” 前台小厮像死狗一样被拖了过来。 “掌柜的...就住在这里。” “打开。”刘魁吩咐一句,眼见便衣要踹门,连忙呵斥道:“小心点。” 手下一个激灵,恢复了点理智,贴近房门凝听了几秒,见没有动静,用铁丝将锁打开,然后踹了一脚浑身颤栗的小厮,道:“将门打开。” 看这几凶人小心谨慎的样子,小厮本就惊惧的心颤抖的更厉害了,颤颤巍巍上前,闭着眼睛将门打开。 然而并没有想象中的危险。 入眼的是一间干净整洁的办公室。 “搜。” 刘魁大手一挥,几个便衣戴上手套,无声地进入房间,开始了专业有序地搜查房间的各个角落。 屋内,响起一片嘈杂的翻箱倒柜声。 刘魁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上膛的手枪,眼神凌厉地盯着。 不一会儿,一个检查衣柜的便衣大喊一声:“队长,有密道。” “打开。”刘魁枪口对着小厮一扬,将他赶到前边,其他特务见有了发现,吩咐停下手上的活儿,聚集了过来。 密道就在衣柜的夹层下面,轻轻拨动就露出一个一人宽的豁口。 “你先下去。” 刘魁看着脸色苍白,浑身抖的像筛子一样的小厮,塞给他一只手电筒,直接将他推搡了下去。 小厮佝偻着身子,战战兢兢地扶着墙摸索进去,一个不小心,一脚踩空直接滚了下去。 先是惨叫几声,然后一阵气喘吁吁后,直接嚎叫起来:“杀人了,杀人了。” 上面的刘魁几人闻言,立刻小心戒备的走了下去。 密室中,最显眼的是一具腐烂的尸体,散发着刺鼻的腥臭。 接着便是一部崭新的电台。 “队长,我们发了。” 一名便衣兴奋地上前,摸了摸电台,注意到电台旁边的书籍,欣喜道: “密码本?” 说着一把抓到手中。 书籍拿到手的同时,只听“叮”一声,突然书籍下粘着的细铁丝动了动,一颗手雷的保险栓已经弹了出来。 “手雷。” 便衣直接傻眼了,惊惧地叫了出来。 “快按住握片。”刘魁大喊一声,只觉得头皮发麻,背脊上冷汗直流。 他瞥了一眼密室,十几平米的狭小空间,也不知道有几颗手雷,一旦引爆,自己这几人根本没有可能活下来。 刘魁下意识退后几步。 “队...队长,握片在哪里...”这名便衣话还没有说完,只听轰隆一声,爆炸声如同巨兽怒吼,火光冲天,炙热的火焰在密室中翻滚,似乎要将整个空间吞噬。 刘魁暗骂一声“我命休矣”,咬牙蹬脚纵身一跃跳出洞口,还来不及翻滚,一股强大的冲击波席卷而来,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刘魁直接陷入黑暗中。 ...... 电影院的经理室,张义仔细看着手上的座位表,只见上面有一个个用红色铅笔打了的勾。 “打了勾的都是卖出去的,下一场在15分钟后。”影院经理在一旁向他介绍。 张义微微蹙眉,他刚才已经检查过吴春和坐的位置,在红木扶手上用手掐出了一个十字,显然是死信箱的标记。 可电影一会就开场了,那几个座椅的电影票还没有售卖出去,对方会来吗? “好,这张、这张,还有这张全部给我。”张义挑选了几张电影票,对猴子道: “你去安排几个人,将这几个座位都占上,小心监视。” 他手下都是男的,没有情侣,几个大男人跑去看电影,张义都觉得有点假,但此刻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是。” 出了经理室,张义来到外面的售票处旁,看了一眼手表,点上根烟,静静等着目标出现。 时间一分分过去,就在他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只见两辆黑色轿车停在了影院外面。 四个身穿灰色中山服的男子有序下车,做出戒备姿态。 然后,两个圆润富态的女人从后面车上下来。 她们穿着剪裁合体的丝绸旗袍,烫着卷发,脚踩高跟鞋,胳膊上戴着腕表,手里提着坤包,妥妥一副国泰民安富家太太的模样。 这两人身后,又从副驾驶上下来一个穿西服戴礼帽的阴鹜男子。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一眼,对四个中山装男子挥了挥手,两人前面开路,两人在周围护卫,一群人浩浩荡荡向着电影院走去。 张义目光闪动,连忙躲入暗处,看这几人的架势,主人身份肯定不简单,他不知道接头人是不是在这几人中间,如果是,今天估计又要捅马蜂窝了。 但捉奸捉双,捉贼拿赃,这会儿,箭在弦上却不得不发了。 当然,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两位富太太打扮的如此体面,还有护卫跟随,要么家室显赫,要么他们的丈夫是洋行老板、巨商大贾,或者在军政机关中担任要职,即便是动手也要查查对方的背景。 张义盯着车牌号看了几眼,刚准备去经理室打电话核对身份信息,就见另一辆桥车到了。 看到车上下来的人,张义不由瞪大了眼睛。 ....... 074、你也是?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一处的处长徐增恩。 一处,既党务调查处,前身是中央组织部调查科。 部长是常委座兼任,副部长是他的子侄辈二陈兄弟的老大,老二任秘书长兼任调查科主任,副主任是他们的表弟徐增恩。 徐增恩觉得副主任不好听,又在调查科下搞出一个特工总部,自己任主任。 几年后,他的手下,红党叛徒李世君有模学样直接抄袭了他的组织,挖了他的人,同样搞了一个特工总部,和他打起了擂台。 当然此是后话。 张义没有见过徐增恩,但听人描述过他的相貌。 和戴春风铁青阴沉的马脸杀气森然不同,徐增恩可以称得上温文尔雅了。 他一米七左右的身高,胖瘦适中,前额宽阔,白面无须,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显得斯文儒雅,活脱脱一个大学教授。 听闻此人是货真价实的美国卡耐基工程学院硕士毕业生,也不知道如何走上特工道路的。 当然了,人不可貌相。 在这样谦和的外表下,藏着的却是一颗蛇蝎心肠,谈笑间就会人头落地、血流成河。 徐增恩一身裁剪合体的西装,此刻面带笑意上前和两名阔太太低声细语说了句什么,其中一人搀扶上他的臂弯,一起走向电影院。 张义:??? 他有点懵逼,接头人是徐增恩? 他虽然历史不好,但没有听说过徐增嗯是汉奸啊。 那就是他身边的人了。 之前有“龙潭三杰”贴身卧底,现在再多個日本间谍也不出奇。 但抓不抓? 戴老板对徐增恩可以不屑一顾,但张义胆敢撩拨一二,非被乱枪打死不可。 怎么办? 求助。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张义立刻将电话给行动科副科长王新亨。 ....... 特务处行动科办公室中。 王新亨刚和情报科、电讯科的几个头目开完会。 因为电讯科发现了新出来的电台,处座格外重视,下令电讯科负责人魏大明组织精干力量,立刻破译密电,情报科和行动科积极配合。 他刚回到办公室就接到电话,说刘魁负责搜查的大通旅社发生了爆炸,死伤无数,立刻让杨文轩前去处理。 焦头烂额之际,此刻又接到了张义的电话。 “徐增恩的手下有日本间谍?他亲自到了接头现场?”王新亨先是不可置信,接着惊喜交加。 然而惊喜过后,却又踌躇起来,按照裙带关系来说,人家徐增恩也算皇亲国戚的,虽然嘴上不屑一顾,但也不是他可以招惹的。 “这样,你先监视起来,不要和对方直接起冲突,保证情报安全的同时一定要辨别判定出接头人的身份,不能让他脱离视线。” “是。” 挂断电话,张义无奈地摇了摇头。 王新亨的犹豫和踌躇他能理解,但这种“既要、又要、还要”的任务,着实有点为难他了。 但他总不能对一个日本间谍视而不见吧,想了片刻,张义有了主意。 看几人被点头哈腰的影院经理邀请进了贵宾室,他连忙闪身进了影院。 ....... 距离电影开场前几分钟,徐增恩一行人在影院经理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为首那个一面阴鹜的男子先是带着两人将座位检查了一遍,对徐增恩点了点头,等徐增恩和太太坐下,他才在旁边坐了下来。 那张椅子正是吴春和做过标记的座椅。 张义躲在大厅的阴影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然后对猴子使个眼色,悄然出了影院。 阴鹜男子三十上下,浓眉大眼,脸型短而宽,一脸横肉,不苟言笑。 他叫徐英超,徐增恩的远方亲戚,职务是党务调查处情报科副科长。 可他的身份不仅仅是一处的副科长,还是一名日本间谍。 一年前他陪同表哥去上海过周末,说白了就是花天酒地。 美女在表哥心里,就是一种安慰剂。 而调情,也似乎和他的工作很合拍。 一个有婚外情的人,正如同间谍那样,表面上的忠诚与暗地里的爱情是可以分开的。 表哥去法租界找小情人,他无所事事就去了英租界的一处书寓,正在房间里和美女耳鬓厮磨,突然闯进来几个壮汉直接将他绑架到了虹口日本宪兵司令部。 面对威胁恐吓,为了免受酷刑,他屈辱的签署了自白书,成了一名日本间谍。 回到金陵后,徐英超忧心忡忡了一段时间,见日本人并没有找上门,也就将这件事情抛到脑后了。 然后随后的威胁恐吓信接踵而来,他只好答应日本人的要求,借着每次去上海的机会将对方需要的情报传递出去。 然而那是上海,租界林立,人口众多,没有谁会特意注视自己,所以情报传递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可日本人现在是什么意思?出尔反尔,让自己直接在金陵开展情报业务? 还在报纸上紧急联络自己。 难道他们不知道三处邮检处专门负责对报纸、邮件包裹的检查监视? 徐英超看着扶手上的十字标记表情凝重,他有些幽怨地瞥了一眼旁边兴致勃勃看电影的表哥徐增恩,心说要是没陪你去上海多好啊,为什么被绑架的不是你。 但如今已经上了贼船,他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力,一旦他不听从命令,日本人只需要在报纸上刊登出他的自白书和日本军官的合照,他就死无葬身之地。 他相信到时候表哥为了避嫌,一定会第一个冲出来将他解决。 无声地叹了口气,徐英超小心地摸向了座椅底下。 ...... 借口肚子疼,徐英超来到厕所,打开了信封。 里面只有寥寥几句话,时间、地址、接头暗号。 他不由蹙起眉头,本以为信件里面是新的指令,现在却让他再次接头…… “急功近利。”徐英超暗骂一声,什么事不能等到周末到了上海再说。 看着信纸上约定的时间,徐英超看了眼表,唤过一名特务,嘱咐了几句,立刻出了电影院。 只要他行动快点,在表哥看完电影之前完全可以回来。 出了电影院,徐英超不由有些慌张,这里可是金陵,认识他的人不少。 看着迎面而来的陌生行人,他有点恍惚,觉得每个人似乎都对他熟视无睹,但仿佛每个人又在有意无意地盯着他。 他小心惶恐地躲避着,作为一个半路出家却身经百战的高级情报官员,徐英超第一次感到如此害怕和惶恐。 此刻他有一种错觉,这条街道上的每一个人都是盯着他的暗探。 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穿行在人群中,徐英超强迫让自己平静下来,抢在一名客人上车前跳上了一辆黄包车。 “康司令咖啡厅。” 上了车,徐英超微微有些后悔,黄包车是他随机挑选的,可直接报出地址却是一大失策。 他连忙检讨过失,稳定心神,小心戒备地观察周围身后,中途换了三次车,可谓用尽了他学到的所有反跟踪技术,直到精疲力尽才到达了目的地。 康司令咖啡厅。 站在门外,长吁了几口气,徐英超买了一份《申报》,边抽烟边观察,见没有跟踪者,掐着时间进了咖啡厅。 他拿着《申报》在人群中搜索了一圈,终于发现了目标。 对方背对他坐着,穿一身长衫,戴礼帽,桌角上同样放着《申报》。 徐英超缓缓上前,突然感觉此人有些熟悉。 可此刻只能看到对方的侧脸,一时半会竟想不起是谁。 等他拍着手中的报纸看到对方面孔的时候,不由大吃一惊,愕然道: “王新亨?” 此刻徐英超心底掀起惊天骇浪,王新亨也是日本间谍? 国府两大情报机构的两个副科长都被日本人策反了? 日本人到底埋伏了多少间谍,党国怕是早被渗透成筛子了…… 徐英超觉得有些悲哀,但心下又有些警惕,这不会是个陷阱吧? 他的手不自觉地摸到了手枪上。 却见王新亨一脸严肃,敲了敲桌上的报纸,拿出一支香烟,缓缓说道:“兄台,能借个火吗?” 是接头暗号。 徐英超浑身一个激灵,脱口而出:“不好意思,我戒烟了。” 然后反问道:“老兄,现在是几点?” 只见王新亨回复道:“六点差一刻。” 呼呼呼,徐英超吐了几口浊气,一屁股在对面坐了下来,他脸色难堪,皱了皱眉,还是问道:“王......老王,你也是?” “哎,一言难尽,相对于活着,什么自由尊严还重要吗?”王新亨怅然若失道。 这话说到了徐英超心坎里了。 叛徒总是可耻的,尤其是那些曾信仰过什么的叛徒。 他们背叛了曾经的组织,曾经的朋友、同事,曾经的信仰。 他们不再有所谓的灵魂,只剩下一副徒有快感的肉身。 可有句话说的好,好死不如赖活着。 能活着,什么尊严自由不过是扯淡。 再说了,党务调查处最不缺的就是叛徒,有的部门有时候甚至清一色全是红党叛徒。 这是自己表哥最引以为傲的事。 所以在他看来,叛徒并不可耻,可耻的是二次叛变。 见王新亨坦然承认,他终于松了口气,松开手枪,微微一笑。 不过看着王新亨愁眉苦脸的样子,他心里莫名多了几分轻蔑和鄙视。 徐英超喝着咖啡,点上一根香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低声问道: “加藤寿一搞什么鬼?又要我搞什么情报?” 却见王新亨皱了皱眉,说道: “一言难尽,这里人多眼杂,我们去车上说吧。” 说着摸出一张钞票压在咖啡杯下面,转身向外面走去。 徐英超连忙跟了上去。 可刚出咖啡店,大门两侧突然蹿出几个彪悍男子,一股戾气扑面而来,直接将他扑倒在地上。 一瞬间,徐英超大脑空白一片,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上当了。” 然后他就看到一个年轻人蹲在自己面前,脸上挂着莫测的笑意。 “把他嘴巴堵上,带走。” 张义冷笑一声,徐英超兀自挣扎着,只是眼里逐渐增多的血丝暴露了他的虚弱与疲惫,徒劳而已…… ........ 075、泥鳅(求推荐求月票) 审讯室中,徐英超带着镣铐垂头坐在审讯椅上,有气无力。 他曾经设想过自己暴露的种种方式,却想不到今天会以这样一种窝囊透顶的样子落网。 还是落在了自己的对手手中。 现在唯一的寄托,就是王新亨掌握的证据并不多,表哥知道自己被捕的消息想办法将自己弄出去。 “徐英超,老徐,大家都是干这个行当的,规矩你懂,别让我难做。” 王新亨端着一杯热茶,心情愉悦。 “王新亨,你搞什么鬼?凭什么抓我?你想让一处和二处开战吗?”徐英超梗着脖子,厉声驳斥,不过他这副模样落在王新亨和张义眼中,多少有点色厉内荏。 “死到临头,还敢狡辩?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王新亨抄起桌上的茶杯直接砸了过去,碎片四溅,徐英超的额头瞬间多了一道血痕,滚烫的茶汤让他脸上一阵抽搐,浑身哆嗦。 “你以为自己很高明?你有张良计,我有过云梯,没有证据我会抓伱?”王新亨轻蔑一笑,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 这正是日本间谍吴春和(荒木)放在电影院座椅下的。 只不过被张义用移花接木之计替换罢了。 看到这副书信,徐英超脸色煞白。 王新亨却是不管不顾,嘲讽一笑,展开信件,缓缓读了出来。 “毒蜂,不惜一切代价查清野口富士男被捕原因......周末老地方见......蝮蛇。” 随着信件内容一字字落在徐英超耳中,他原本苍白的脸色,彻底失去了血色,眼神迷离,一层细密的汗珠唰地一下覆盖了额头,呼吸越来越急促。 徐英超浑身忍不住的哆嗦,他感觉自己的心此刻就像架在火堆上,渐渐冒着轻微的气泡,咕噜咕噜的。 世间最煎熬的不是绝望的时候,而是在你患得患失的时候,再火上浇油。 只见王新亨再次拍了拍手,一名便衣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个书本大小的特工录音机。 这是1936年德国人在钢丝录音机基础上发明的磁带录音机。 王新亨按下按钮,两人接头对话的声音清晰明了传了出来。 “说吧,在这里说了,说不定你还有活命的机会,徐增恩要是知道你被捕的消息,你应该知道后果。” 这话让徐英超禁不住一個哆嗦,越是靠近徐增恩才越了解他温文尔雅的外表下藏着怎样一颗蛇蝎心肠。 他沉默了一会,眉头紧锁,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然后眼中透出一丝希冀,苦涩一笑: “我可以交待,不过你们要保证我的绝对安全。” 就这样,这个背叛过一次的家伙再次变节,做了他嘴中可耻的二次叛变。 “这个你放心,只要戴老板不杀你,我保证你活的好好的。” 王新亨对他的招供一点都不意外,毕竟人都有欲望的,有时候是女人,有时候是权利,有时候是金钱,还有的时候是一种无可名状的控制欲。 对一个没有节操的汉奸叛徒来说,活着,哪怕是苟且偷生,就是他最奢侈的欲望。 “不,我不能待在你们特务处,外面或者安全屋都可以。” “为何?”王新亨挑了挑眉毛,眼中精光闪烁。 “你们这边有我们的人。” “呵!”王新亨冷笑一声,这有什么奇怪的,一处二处互派卧底本就是心照不宣的事。 从复兴社那会就开始了,党务调查处大楼放个屁,特务处都会知道是臭是香。 这些人就像老鼠一样,在大家睡觉的时候,他还在干着一些别的事情。 “不,他可不是个小角色...... 虽然不知道此人是谁,但我听说过他的代号,泥鳅。” 看王新亨不信,徐英超连忙补充了几句。 “泥鳅?”王新亨挑了挑眉,斟酌道: “这样吧,你招供后,我会向戴老板汇报,将你转移到洪公祠,那里是特务处最安全的地方。” “......好。”徐英超张口结舌,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很好。”王新亨笑笑,看向张义,道:“给他纸笔,让他自己写。” 张义点了点头,给别人纸笔还害怕对方自杀自残,像徐英超这样的叛徒,你求着他死他都不会死。 ...... 张义和王新亨心满意足的出了审讯室,就见杨文轩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情况如何?” “启禀科长,除了刘魁,其他四个兄弟全部殉国。”杨文轩一脸戚戚然。 “刘魁现在怎么样?” “这小子还算命大,被爆炸余波冲击,脏器没有大问题,不过断了两条腿、一条胳膊,现在还在昏迷中。” “让金陵医院最好的医生上,实在不行就送去上海。”王新亨脸色阴沉地点了点头,杀气腾腾道: “走,去看看罪魁祸首。” 吴春和被带回来,还没有开始审讯呢。 几人刚走出几步,又见猴子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他心急火燎道: “报告科长、组长、队长,出事了。” 三人神情一凛,就听猴子说道: “兄弟们跟着大通旅社那名伙计一路去了夫子庙,在他投递完情报后实施了抓捕,不想此人却是个顽固分子,直接开枪对射,最后被击毙,我们死了一个兄弟,受伤两人。” 张义几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千头万绪,虽然抓捕到了日本间谍和汉奸,但付出的代价未免有点太大了。 ....... 密不透风的审讯室中,刑具寒光闪闪,血腥味扑面而来。 一般人到了这种地方,腿软、干呕、颤抖,再正常不过。 这种恐怖地方,其实对于心理上的压力,要大于对身体的刺激。 一般情况下,封闭压抑的审讯室,昏暗的灯光,面无表情的审讯员,旁边再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这种故意营造出来的氛围,胆怯懦弱者一进来就会被吓住。 但对于吴春和这样训练有素的职业间谍来说,似乎只是家常便饭。 此刻面对两名审讯人员犀利的眼神压力,他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嘴角时不时泛起一丝冷笑,眼睛观察着屋内布置,反而有些挑衅的意味。 张义几人站在外面的单面反射玻璃墙外,静静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突然,吴春和猛然抬起头来,虽然在他的视线中,那里不过是一面密不透风的灰色墙体,但他依旧狰狞地瞪着眼睛,眼中凶光毕露,仿佛在和张义几人隔空角力。 “倒是个死硬分子,上刑吧。”王新亨冷笑一声,不能心理上瓦解对方,就只能靠刑讯了。 迟一天,情报的价值就会大打折扣。 万事开头难,审讯也是如此,审的是人,讯的却是心。 “是,属下现在就开始刑讯。”杨文轩挺身敬礼。 “今晚之前能拿到审讯结果吗?” “这...”杨文轩看着审讯室里一脸狰狞的吴春和,迟疑起来。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把人交给审讯科吧,让廖万金接手,你们做好配合就好,我现在就向处座汇报。”王新亨沉吟了片刻,决定下来。 “是。” 张义点了点头,心说这样更好。 廖万金这个人他听说过,在苏联契卡组织学习过侦探和审讯,特务处中校审讯专员,少有的心理战高手。 他的特长是通过受刑人的微表情和肢体动作,判断出受刑人对身体各处疼痛的忍耐程度,从而掌握受刑人的心理,然后快速制定审讯节奏。 …… 076、老鼠(求推荐求月票) 几分钟后,单向反光玻璃中,出现了一个身穿中校军服的男人,他一米七出头,戴着一副平光眼镜,看上去有些儒雅,笑的时候还有两个酒窝。 他身后跟着两个赤着上身的壮汉,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人不苟言笑,一脸冷漠。 看上去有点张龙赵虎的架势。 廖万金挥了挥手,让两個预审员出去,看都不看吴春和一眼,对壮汉两人点了点头,就自顾自的泡起了茶。 在他哧溜哧溜的喝茶声中,吴春和被架上了一条污浊斑驳的长条椅,椅子上有一根木棍,用来固定犯人。 椅子竖着放,犯人手和上肢捆绑固定在木棍上,然后是大腿,脚腕。 这就是老虎凳。 将吴春和固定好,壮汉二人对视一眼,分别从墙角拿过几块砖头,三块叠在一起垫在了吴春和脚腕处。 看吴春和一脸不屑的模样,二人阴森一笑,继续加砖。 老虎凳的作用在于让膝盖保持紧张,无法移动,随着砖块的加多,会逐渐产生疼痛和麻木,甚至可能导致膝盖骨头当场折断。 当砖头加到五块的时候,刚才还一脸不屑的吴春和终于咬紧了牙关,额头上出现了细密的汗珠。 “继续。” 旁边传来廖万金冰冷的声音。 施刑壮汉点了点头,再次加了两块砖头。 这下,吴春和再也忍耐不住,呲牙咧嘴,脸庞一阵扭曲,头上冷汗淋漓。 下一刻只听“嘣”一声,捆绑他大腿的皮带竟然断了。 两个壮汉刚想换绳子捆绑,就听廖万金道: “行了,扒了他的衣服,换皮鞭。” 哗啦,一盆冷水泼上去,两个壮汉根本不给吴春和喘息的机会,左右开弓,随着吴春和压抑不住的嘶吼声响起,他们手中的皮鞭舞动的更快了。 “啪” “啪” 半个小时下来,吴春和身上已经印满了鞭痕,重复多次的位置此刻早就血肉模糊。 直到此时,廖万金才踱着步子来到吴春和面前,嘲讽道: “我以为你会一声不吭呢,原来你们日本人也会叫啊。” “这不过是开胃菜罢了,接下来还有竹签、烙铁、电刑、水刑.......希望你能挺住。” 吴春和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狰狞一笑,咬牙切齿道: “我是大日本帝国高级特工,连死都不怕,还怕你们区区刑讯?有什么花招尽管来吧。” 廖万金不置可否地笑笑,他嫌弃地捏住对方下颌,瞥了一眼他的牙齿,玩味道: “你的牙齿参差不齐,小的时候应该受过不少罪吧。” “个子倒是蛮高,在日本人中有点鹤立鸡群了,虽然你说话是南方口音,但并不纯正,我猜伱应该是北方长大的。” “你的黑眼圈很深,食指发黄,说明你烟瘾很大,应该经常熬夜吧,或许你还饮酒或者服用安眠药。” “潜伏的日子不好过吧?恐惧和贪婪交织,每天担惊受怕的...... 呵呵,你看我说这些干嘛,我好奇的是像吴先生这样相貌堂堂的男人是怎么解决生理问题的?妓院?” 说着,他轻蔑地瞄了一眼吴春和的裤裆位置,然后对手下道: “去把我的秘密武器拿来。” “是。” 高个壮汉点了点头,朝着吴春和诡异一笑。 吴春和不明所以,眼神微微飘忽,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直接闭上来了眼睛,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几分钟后,就见高个壮汉提着一个破布遮掩的笼子走了进来。 玻璃镜后面的张义和杨文轩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蛇?”杨文轩疑惑道,用毒蛇恐吓倒也是一种手段,但犯人被毒蛇咬了还有救吗? 在张义两人好奇的注视下,只见壮汉掀开破布,笼子里面赫然是七八只肥大的老鼠,似乎饿了很久,上挑下窜,咕咕咕嘶鸣着。 不说被老鼠咬了会不会得病,看着都有点恶心。 有种刑法就是将饿了几天的老鼠塞入裤裆中...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吴春和听到老鼠的叫声,忍不住睁开眼睛,眼皮止不住的狂跳。 廖万金一丝不苟地观察着他的微动作和肢体语言,此刻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然后对两个手下点了点头。 他们并没有去扒吴春和的鼻窦裤,一人戴上线胶手套拎出老鼠,一人拿出钉子铁锤。 “叮叮叮” 几锤下去,一只老鼠就被钉在了墙上,它凄厉地嘶鸣的,很快血水肠肚流了出来... 眼看廖万金将目光投向吴春和的裆部,杨文轩忍不住道:“这个老廖有点变态啊。” 张义明白杨文轩的意思,这是特务处专门对付男犯人的一种刑法,此刑一施展,男犯人最敏感的部位会肝胆俱裂,严重的后果就是永远失去生殖功能... “怎么样?不招你的下场就会像老鼠一样,或者更惨。” 吴春和浑身哆嗦了一下,蠕动红肿干凅的嘴唇,张口结舌吭哧了半天,最终却是放弃了说话,咬着牙摇了摇头。 “呵呵,吴先生,或者用你们日本的叫法,吴桑,说实话,我倒是有点佩服你,你果然是日本高级特工,铮铮铁汉一个啊!”廖万金一脸佩服的样子,突然话锋一转: “不过,中国有句话说的好,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说男人要是失去了这玩意活着还有意思吗?” 说着他惋惜地叹了口气,然后对两名手下点了点头了。 这两人不怀好意地笑着,走到吴春和面前,将他的鼻窦裤扒开,一人嗤之以鼻,一人专心致志拿起钉子...... 在锤子落下去的那刻,终于,吴春和浑身颤抖,心急火燎地嘶吼道:“我和你们合作。” ...... 几分钟后,送别了廖万金和“张龙赵虎”,张义和杨文轩坐到了审讯室中。 此刻的吴春和早就没了之前的嚣张狰狞,苍白的脸一片灰暗,拿到一根烟后,便垂着头,无声地吞云吐雾。 张义心说日本人就是贱,民族劣根性如此,像个熊孩子一样,你不搭理他,他偏偏会主动朝你吐口水,你不屑一顾,他还越来劲,最后只有狠狠收拾一番,他才会对你毕恭毕敬老老实实。 “姓名?” “吴春和” “我问的是真实姓名。”杨文轩拍了拍桌子。 “...荒木惟。”吴长春的声音像是火燎一样干凅沙哑。 “隶属部门、代号。” “日本驻虹口宪兵司令部情报一处,代号眼镜蛇。” “眼镜蛇?你隶属于虹口宪兵司令部,又怎么和特高课的野口富士男产生关系的?” 宪兵司令部的情报机关应该属于军部,而特高课全称特别高等警察课,隶属于内务省警保局。 主要是用来应付国内事变的机构,后来特高课的职能逐渐转变,日本在各地的领事馆警察署都会成立特高课。 所以两者不存在隶属关系,而是合作和竞争。 “我早年在满洲就认识野口,受过他的指点......宪兵司令部佐藤长官和土肥圆交好,野口这次就是受他邀请......” 随着荒木的交待,他本人和野口富士男的轨迹逐渐清晰起来。 …… 打乱时间顺序,重复询问已经问过的问题,掐头去尾跳跃式提问,张义把特务处审讯时惯用的手段都用上了。 虽然中间有情绪的起落,但总体来说,这场讯问进行得十分流畅。 但根据荒木的交代,日本上海方面已经知道了野口被捕的事实,那他之前安排的人手还会奔赴金陵吗? 这中间有没有可以利用的地方呢? 张义默默想着,继续道:“电台和密码本你确实销毁了,不过作为密码本使用的‘康熙字典’书店就可以买到,荒木先生既然愿意戴罪立功,能不能帮我们一个忙呢?” 荒木惟听到这话,浑身一颤,背脊发出一阵冷汗,接着揣度这条信息更深的意思。 …… 077、召见 荒木沉默了,他在脑子里默默盘算着张义的意图。 看他沉默,张义冷笑一声,一个失去节制和节操的人是信不过的。 更何况是一个日本间谍。 如今野口富士男被捕,徐英超被捕,他的伙计死去,荒木完全可以自话自说。 犯罪心理学讲究问询时仔细观察对方的言行举止,根据犯人在回答问题时,眼睛朝上朝下、朝左朝右,或者犯人潜意识里不自觉地细微动作判断对方是在回议还是撒谎伪造事实。 张义刚才特别留意,荒木的回答似乎没有任何问题,但交待出来的情报却没有任何价值,所以对他的话张义压根就不信。 因为对方是一个训练有素的高级间谍,或许受过审讯反审讯训练,这样的人心理素质往往好的让人吃惊,谁知道他的招供是不是在故意演戏。 一個高级间谍,可能在事先就编造好了口供,然后让自己相信这段口供的真实性,把自己说服了。 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投名状。 说的再好听也没用,你得去做。 “你还有8个小时,好好考虑一下。”张义淡淡道,按照情报界的惯例,一个特工失去联络,他的上下级在24小时内就要做好转移准备,48小时内彻底转移。 所以时间在张义这边。 ....... 与此同时,正元实业社社长办公室内气氛异常紧张,空气仿佛都要凝结了。 徐增恩大发雷霆道:“徐英超人呢?一个大活人去买个药还能飞了?” 手下的几个特务战战兢兢,全部低着头沉默不语。 徐增恩冷笑一声,骂了一句饭桶,然后又狐疑道: “这厮不会跑去宝塔山投靠红党了吧?” 随即他便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太荒唐可笑了。 红党连延安都没有占领,这会还窝在旁边的山沟里面呢,徐英超再是个蠢货,也不会傻到抛弃官职老婆到西北去受罪。 既然不是红党,只能是日本人或者特务处了。 他之前破获了松本二郎案,日本人营救失败,恼羞成怒,报复回来也正常。 徐增恩正暗自思忖,就见一人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他脸色微变,挥手道:“你们都出去吧。” 几人如获大赦,忙不迭躬身退去。 来人叫王乃康,是情报科科长,30多岁,身材粗壮,脸色黝黑,显得精明干练。 他欠身一礼,脸色变得肃然,小声道: “老板,泥鳅来信。” 说着拿下胸前的钢笔递了过去。 徐增恩接过来,拧开笔筒,从里面拿出细条状的情报,匆匆展开,一览之后,眉头紧缩。 然后他暴跳如雷道: “特务处行动科好大的胆子,竟敢抓我的人,欺人太甚。” 他把情报还给王乃康,眼中寒光闪烁: “马上给泥鳅传信,不惜一切代价,查清被捕原因。” “处座息怒,情报上说抓人的是行动科副科长王新亨和张义,王新亨此人是复兴社的老人,老于官场,城府极深,还没有胆子敢明目张胆的和我们一处开战,我估计对方掌握了什么...证据。” “什么证据?贪赃枉法?即便他们有徐英超贪赃枉法的证据,用的着他们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王乃康心中早就对徐英超不满了,眼见对方身陷囹圄,心里暗爽,脸上却不动声色,反而诚恳道: “老板息怒,按理说特务处没有狗胆动我们的人...可如今已成事实,当务之急还是搞清楚英超被捕的原因...不过,卑职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徐增恩早就听的不耐烦,竖起眉毛斥道:“说。” “处座,卑职听闻...据说啊,鹦鹉的暴露好像和徐副科长有些关系,他好像看过鹦鹉的档案。” “此话当真?”徐增恩脸色一沉,锐利的眸子直直盯着王乃康。 代号鹦鹉的女特工,是他早年布置下的闲棋冷子,在上海百货公司上班,因为有中日两国血统,会说日语,和日本宪兵队情报科的文员谈上了恋爱,这才有了后来破获日本间谍松本二郎的事。 但此事发生不久,鹦鹉就彻底消失了,他本以为是日本人发现了她的身份,秘密处决了她,现在... 王乃康和徐英超不和,徐增恩心知肚明,但他将徐英超提拔到副科长的位置上为的就是监视王乃康。 信任永远是相对的。 尤其是经历了“龙潭三杰”之事后,他现在对谁都不信任。 监视和反监视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借力打力相互倾轧的伎俩,被他运用的炉火纯青。 不但在内部,外勤执行任务的特工,也要另外安插人手暗中监视,而且花样绝对不重复。 但即便二人不和,他不信王乃康胆敢落井下石? 再者,徐英超哪来的胆子将情报出卖给日本人。 “有证据吗?” “这个...暂时没有,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处座,此事一旦被证实,必将是件丑闻...您现在最好...” “防人之心不可无,呵呵。”徐增恩脸色极为阴沉,一时间有些恍惚。 当年“龙潭三杰”跑了,写恐吓信给他,说不放过他们的家人就曝光徐的丑闻... 最后徐增恩被逼无奈,只好照办。 想到这里,徐增恩不寒而栗,徐英超可是同样知道他不少秘密的。 眼中杀机一闪而过,他沉吟了片刻,狠狠握了下拳头,深深的看了一眼王乃康,道: “我不想再看到他,你看着办吧。” “属下明白。” 王乃康心领神会,知道徐增恩要杀人灭口了。 他刚想退下,就听徐增恩继续问道: “你刚才说王新亨和谁?” “张义,江浙警察学校毕业,目前的职务是行动队队长。”王乃康显然是做过功课的,娓娓道来。 “此人是特务处的新人,不过最近屡次立功,已晋升至上尉军衔。” “又是戴雨农培养出来的狗崽子。”徐增恩不屑一笑,继续道: “新人?那就是很年轻了?年轻是好事,就怕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 “处座的意思是?”王乃康做出一个抹脖的动作。 徐增恩阴沉的脸上毫无表情,淡淡道: “少年人好色,老年人守财,在这上面整他,绝对一整一个准。 青鸟不是回来了吗?给她一把日本南部十四,做的干净点。” “是。” ....... 七月的金陵天气多变,层层乌云,让人感觉特别沉闷。 傍晚突然刮起了一阵冷风,似乎又要下雨。 张义开着汽车来到了金陵医院看望刘魁。 买了一个果篮,又包了一个红包,值班台打听过后,来到了刘魁住的204病房。 推门而入,就见一个穿着病服的男子正搂着一个护士上下其手... 或许是太过投入,竟然没有发现进来的张义。 张义有些愕然,退后一步,再次确认了下门牌号,是204没错啊。 他敲了敲门,轻咳一声,再次走了进去。 床边的一对野鸳鸯受到惊吓,忽地分开了。 一声惨叫声响起,就见刘魁侧过头来,呲牙咧嘴。 仓促起身的护士慌乱整理着衣服,脸色羞的通红,惊慌失措地跑了... 张义瞄了一眼,这护士相貌倒也秀丽,不过眼角的鱼尾纹清晰可见,怎么都三十出头了。 暗骂刘魁这厮急色,断了两条腿,一只胳膊,还改不了好色的毛病? 看来少断了一条腿啊! “...队长!”刘魁被坏了好事,刚想发火,看到张义,心里一个激灵,挺了挺身,疼的呲牙咧嘴。 “呵呵,刘队长,好雅兴啊,这才住进医院就勾搭上了人家护士,花中老手啊。”张义呵呵一笑,心说刘魁要是把泡妞的心思用在对付日谍上,上尉军衔早就到手了。 “嘿嘿。”刘魁得意一笑,道: “一个离婚的护士,攀谈了几句,竟然还是老乡...” 张义懂了,护士的职业看似高大上,懂行的都知道,其实不是那么回事。 有些护士成年累月三班倒,失眠、厌食、内分泌失调,脾气越来越暴躁,更年期提前是常有的事,有时候连夫妻房、事都不愿意做,经常搞得三日一吵五日一打,离婚率特别高。 可这不是你刘魁趁虚而入的理由啊。 “感觉怎么样?”看着刘魁打着石膏绑着木板的腿,张义皱了皱眉,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队长,放心吧,十天半个月就可以下床了。”刘魁振奋地拍了拍胸口,随即脸色一沉,咬牙切齿问: “队长,吴春和那厮抓到没有?这家伙太阴险了,竟然在密码本上设置了陷阱,要不是我察觉到不妙....”想到密室中的遭遇,刘魁心有余悸。 “抓到了。”张义点了点头,不愿多谈案情,安慰道: “伤筋动骨一百天,伱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等你出去亲自报仇吧。” 当然了,如果到时候荒木还活着的话。 出了病房,天已经黑了,下着毛毛细雨。 张义刚下楼,就见两辆豪华的雪佛兰停在身前,前车下来四个面无表情的黑衣壮汉。 他暗暗警惕,手不自觉摸到了枪上,只见后车的帷幔缓缓拉开,露出戴春风副官贾金南面无表情的脸。 “贾副官。”张义敬了一礼。 “上我车,老板召见。” “是。”张义本想上副驾驶,却见那里坐着一个黑状的汉子,只好闷声上了后座。 汽车绝尘而去,阴暗角落走出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 她脸庞端庄秀丽,嘴边露出两个若隐若现的酒窝,柔丝般的秀发散在胸前,苗条的身材在一套白色连衣裙下显得仪态飘洒,犹如含苞待放的花朵。 如此貌美的女子,此刻却是一脸寒霜,眼中杀机毕露…… 078、外勤任务 一路无话。 汽车一路疾驰,最终进了洪公祠1号,停在一幢白色大楼前。 大楼前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卫兵,警戒更加森严,庄严肃穆中透出一股杀气。 在门口的警卫室上交手枪,再搜过身,张义跟随贾副官进了大楼。 贾副官这张脸在这里格外好用,他每过一处,所有的内情特务都会立正军姿,以示对他的恭敬,待他走后才继续工作。 “狐假虎威”,张义心下腹诽,目不斜视。 这也是官场特色,不管多大的机关,领导的副官和秘书都有很多讲究,跟了谁便是谁的人,将来基本上和领导荣辱与共、进退同步。 秘书副官有时候就是领导的化身。 到了一间没有挂牌的办公室,贾副官先去禀报,张义随后进入。 只见办公室中,挂着两幅画像,戴春风坐在办公桌后。 他黑脸拉长,一边翻阅文件一边揉着眉心,表情极为严肃,似乎不知道张义的到来。 张义不知这是不是下马威,不敢大意,只好低垂眼眸,恭敬地站在。 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戴春风突然起身,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走到张义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干的好。” 张义也不知道他说的哪件事,挺身一礼,谦虚道:“处座过誉。” 戴春风不置可否,锐利的眼神深深看了张义一眼,然后踱着步子到了书架前。 他在那里随手翻阅着资料,突然问道: “你还没有出过外勤吧?” “是,卑职到了特务处一直在行动队供职。”张义不明所以,老实回答。 “你也应该去历练一下了。”戴春风点点头,然后道: “你去吧,王新亨会替你安排好一切。” “是,卑职告退。”张义又敬了一礼,徐徐退出办公室。 还来不及喘口气,就见王新亨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他满面春光地拍了拍张义的肩膀,笑道: “恭喜张队长,按照我们特务处的传统,这可是要提拔重用的节奏,这个任务是我亲自向老板讨来的。” 特务处是有这样的传统,但一般的外勤任务都是敌占区,危机重重,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两说。 这又不是去镀金,用的着这么开心吗? 张义心里暗自腹诽,嘴上恭敬道:“多谢科长栽培。” “不知是什么任务?” “杀一个人。”王新亨脸色变得严肃,边走边道: “徐英超供述,他虽然效忠于日本驻上海司令部情报部门,不过加藤寿一他只见过一面,和他联系的是一个叫宫本太郎的人。” “此人明面上是個老实本分的日本商人,实际是日本间谍。 当然了,越是高明的特工越是将自己置于明处,也越善于掩饰自己。他住在上海英租界,保镖众多,守卫森严,你要小心应对。”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张义道: “这是接头地点和联络暗号,本次任务不和上海区发生任何关系,那边由陈仓协助你。” 陈仓是谁,张义不得而知。 更不知道王新亨安的什么心思。 他接过纸张看了几眼,记下后,当着王新亨的面销毁,问道: “什么时候出发?” 王新亨道:“今晚。” 看张义讶然,他解释道: “晚上有一辆军队的专列,老板已经打好了招呼,伱直接上车就好。” “本来去执行外勤任务,一般是两人一组,互为生死搭档,既是协助,也是监督。 你没有生死搭档,仓促之间也找不到和你默契的人,刘魁倒是不错,可惜...”王新亨叹了口气,意味深长道: “总之,现在离开金陵不会错,至于原因以后你会明白的,早去早回,祝你马到功成。” 说着把一个早已准备好的行李箱也交到他的手上。 一处要报复自己? 张义暗自思忖,见王新亨没有说破的意思,他点了点头,敬礼后上了一辆等在院中的汽车。 ...... 张超,上海人,上海大同大学学生。 这就是张义这次任务的伪装身份。 此刻他已经一身学生装坐到了火上了。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野口富士男,获得相关情报---他的继任者渡边一树今天已入住金陵饭店。】 继任者渡边一树?来的这么快? 不过如今自己去上海,鞭长莫及,只能等回来再收拾此人了。 【2、您今天见过荒木,获得相关情报---荒木在四川路223号有一处安全屋,院中藏有小黄鱼、武器若干。】 狡兔三窟啊,虽然早就怀疑荒木撒谎,却不想隐瞒了这么重要的信息。 【3、您今天见过徐英超,获得相关情报---徐英超将徐增恩贪污受贿的罪证藏于武汉路108号小院的枯井中。】 这条情报让张义眼前一亮,他掌握了对方的把柄,就等于掌握了对方的脉搏。 【4、您今天去过金陵医院,获得相关情报---党务调查处美女杀手青鸟今天出现在你的车后。】 这条信息让张义不寒而栗,美女杀手青鸟? 徐增恩如此迫不及待? 或许自己在他眼中,就如同蝼蚁一般,捏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张义冷笑一声,有道是憨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你不要命,那要命的就怕你了。 想让别人怕你,那你就要比他更强大。 他走上特工这条路,就像仰面于深海。 或许,他是幼稚的,他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隐忍、迂回,亦或者更聪明和隐蔽的对敌手段。 他可以走得很慢,可以适度妥协,但绝不苟且偷生。 要杀他,那就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 旭日从东海海面冉冉升起,黎明的上海格外明媚。 张义下了火车,看着这座已经成为东方国际大都市的城市,久久不能释怀。 这里密布着各国大使馆、银行、各级办事处的大楼,各国货船、客轮、军舰在黄浦江上游弋,各种车辆在街道上来回穿行。 这里各国租界、帮派林立,龙蛇混杂,热闹繁华的街市上混杂着形形色色的外国人,显得既危险又安全。 由于环境的复杂,这里成了各国各派间谍云集斗争的战场。 党务调查处、特务处、宪兵、警察,日本驻上海宪兵司令部、特高课、满铁,红党,朝鲜,苏联契卡,英国MI-6,以及美国、法国、德国等各情报部门或公开或秘密的在这里从事各种情报工作。 此时的上海简直就是冒险家的乐园、间谍的天堂。 “久违了。” 张义微微一笑,拦下一辆黄包车,他的目的地是法租界。 …… 079、狙击(求推荐求月票) 上海。 法租界。 中午11点55分。 欣欣咖啡屋外。 张义此刻已经换了一身装束,手上拿着一份《申报》,一边抽烟一边观察咖啡屋内外的动静。 张义喜欢一句话,细节决定成败。 多谋善虑的他,总喜欢把事情往深一层处想,而且细节考虑的非常周密。 和特务打交道的时间长了,彼此的行为举止都很熟悉。 此刻在他的视线中,路边停着两辆车,里面坐着几个无所事事的男人,一看就是便衣。 监视的人似乎有点菜鸟,在车里东张西望,看的张义有点出戏。 他揣测这些人的身份,估计是法租界巡捕房的暗探,或者是其他情报机构的探子。 看他们的架势,似乎在欣欣咖啡屋这里有行动,张义不在乎,只要不影响自己的接头就好。 如果这些人是针对自己而来,那张义无话可说,唯有拼死一搏,杀出重围。 这么机密的任务,消息都能走漏,除了陈仓叛变,就是他被王新亨给卖了。 时间一分分过去,随着一阵叮叮叮的铃声响起,一辆电车缓缓停下,从上面跳下来一个胸前挂着相机的青年。 他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身时髦的西装,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十足。 记者。 他目不斜视地走到咖啡屋前,买了一份《申报》,径直走进了咖啡屋。 张义看了一眼时间,11点59分,踌躇了几秒,同样转身进了咖啡店。 他注意到汽车上懒洋洋的便衣只是瞥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张义心知这些人肯定认识目标,或者有目标的照片。 进了咖啡店,张义选了一個靠近后门挨着窗户的位置,刚点了一杯咖啡。 就见年轻的记者叼着一根烟走了过来,他道: “兄弟,借个火?” 张义瞥了他一眼,将火机递了出来。 记者吐了一口烟气,伸出右手道: “兄弟陈仓,湖南湘光通讯社驻沪办事处记者。” 听到这个名字,张义眉眼一闪,伸出左手,淡淡道: “兄弟张超,上海大同大学学生。” “老张没来吗?” “常来” “他还买菜吗?” “对啦” “你领我去看看他。” “有事吗?” “请他看电影” “好吧。” 这就叫互道姓名,左手拉右手,一问一答共四次。 张义不知道这暗号谁设计的,说实话水平有点低。 这要是在大街上偶遇这么扯上几句,像拉家常一样,没人觉得怪异,在咖啡屋却有点突兀了。 索性两人面对面,说话小声,并没有引起他人注意。 接头暗号对上,两人都松了口气。 随后开始天南海北一通闲扯,等咖啡喝完,两人默契地结账出了咖啡屋。 到了一处广场,两人握了握手,陈仓微笑问: “你枪法怎么样?” “还不错。” “不错就行。”陈仓点了点头,从兜里掏出一把车钥匙,递给张义道: “车停在英租界伊洋商行外面,后备箱中有一把春田步枪。” 春田步枪(springfield)也叫m1903,有效射程800米,装上瞄准镜就是一把狙击步枪。 张义接过钥匙,点了点头,就见陈仓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继续说道: “今天晚上目标会参加汇丰银行一楼的招待酒会,这是你的机会,争取一击必中,不然对方成了惊弓之鸟,闭门不出,事情就不好办了。” 张义愕然地接过照片,心说,就这么简单? 摸清目标的全部生活规律,是干掉目标的前提和基础。 这个工作看似简单,实则复杂,细致且艰巨。 现在倒好,汽车枪械给你准备好了,目标出现在什么地方都调查的清清楚楚,自己就去开上一枪,这不是来镀金是什么。 张义有些尴尬,还好他也是有城府的,真心实意的恭维道: “你的工作做的真细,谢谢。” “祝成功。”两人再次握手,然后各自离去。 张义之前听说过特务处内外勾结的办法,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 特务处本部的特务一般会利用同学亲戚的关系,帮助外勤各个单位的同学找升官发财的机会,而外面的则对干内勤的提供物质上的帮助,大事小事互相通气。 特务处本部的出来执行任务,往往事情都办完了,在报告上签字画押就好。 戴春风难道不知道吗? 当然知道,而且他也是这么干的。 戴老板当年高小毕业,戴母就开始张罗着给他成亲,第一个相亲的对象就是他母亲妹妹的女儿,他表妹。 虽然戴老板当时小有才名,表妹却觉得他性格跳脱,有点流氓,根本看不上他,反而看上了戴春风的发小。 事情也不出表妹的预料,十几年后,30浪荡还在上海打流的戴春风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只好投奔自己表妹。 表妹不屑一顾加冷嘲热讽,最后还是在表妹夫,他的发小劝说下,戴春风才住到了表妹家厨房里面。 戴春风当了处长,发迹之后,立刻将自己的妹夫拉入了组织,变着法子让他立功,一年下来已经是小有名气的特务了。 事情还没有完,这个时候戴老板开始了报复,带着已经逐渐发迹的表妹夫出入豪华妓院、书寓,暗示让他冷淡自己表妹。 后来在他的怂恿和威逼下,表妹夫更是娶了一个18岁如花似玉的大学生做小妾,然后让他们三人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 表妹只好每日以泪洗面。 杀人诛心吧! ...... 夜色下的上海街头,车水马龙,流光溢彩。 沉闷的天气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宫本太郎松了松衬衫上的领口,将车窗开了一点缝隙,拿起扇子扇着风。 他长得有些肥腻,面宽,塌鼻,留着八字须,戴着眼镜,看上去有些猥琐。 一旁的保镖立刻道:“先生,这样不安全。” “只是开了一个缝隙罢了,有帷幔遮挡,有什么不安全的。”宫本太郎不以为意。 保镖看他态度坚决,欲言又止,又怕受到宫本的责骂,只好对司机和副驾驶上的男子使个眼色,让两人打起精神,小心戒备。 他心说万一有不长眼的上来,他们前后两辆车上一共八名保镖,人人配双枪,定让他有来无回。 阴冷的夜色中,突然灌进来的冷风让宫本太郎哆嗦了一下,思绪倒是更加清晰起来。 他此刻还在想着明天的事。 明天就是周末了,按照约定,那个支那人要送情报过来。 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报,让一向冷静的加藤寿一大佐如坐针毡,今天光是电话就打了三次。 想着有些入神,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汇丰银行楼下。 宫本太郎掀起帷幔瞟了一眼,透过人群间隙,可以看见金碧辉煌的大厅中打扮得体的绅士谈笑风生,大腹便便的官员和摩登女郎调着情,其中不乏金发碧眼的欧美人。 更有服务生端着香槟穿梭其中,鲜花、美酒、美人、香气四溢,这就是一个纸醉金迷的世界。 “男人就应该活在这样的世界中,当然要是没有这些欧洲来的野蛮人就更好了,一个个穿着燕尾服装成彬彬有礼的样子,可笑。” 宫本太郎冷笑一声,现在这些人是宴会的主角,自己还要捧他们的臭脚,但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匍匐在帝国脚下瑟瑟发抖。 “先生,请下车。” 后座上的保镖先是下车小心谨慎地观察了一圈,然后挥了挥手,留下四人看车,其他四人围成圈将刚下车的宫本夹在中间,贴身保护,缓缓向着大厅走去。 “八嘎,我看起来很像怕死鬼吗?不用贴这么近,免得遭人笑话。” 宫本低声斥责了一句,然后整理了下燕尾服上的蝴蝶结,挺直腰杆向前走去。 ....... 银行大楼对面的一处平台上,张义此刻穿着黑衣匍匐在地,透光瞄准镜观察着银行门口进出的人群。 旁边的地上用钉子固定着一张照片,应该是加急洗印出来的,有些模糊,有些沾手,药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张义目测了下距离,大概300米,春田步枪的射程在800米,完全够了。 今晚的天气还不错,月光皎洁,因此瞄准镜小小世界里清晰可见。 他拔了一根野草,拿着手中,判断风速,不通调整射击的角度和自己的呼吸。 终于,一张猥琐的面孔出现在瞄准镜中,他此刻正绅士地亲吻一位女士的手,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意。 正是时候。 张义瞄了一眼随风摆动的野草,屏住呼啸,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响起,弹壳跳跃着落地,子弹倏地划破空气射入宫本太郎的大脑。 上一秒他还在微笑,突然神色一顿,脸色煞白,身体止不住的向着一侧倾斜,颓然跌倒在地上,头上出现一个小洞,脑浆迸裂,鲜血汩汩流着。 突如其来的枪声让大厅门口的人连连尖叫,抱头鼠窜。 宫本的保镖辨别着枪声的反向,对着张义所在的方向连连开枪,但王八盒子的射程在如此距离显得那么多余。 此刻的张义背起狙击枪,带上线胶手套,迅速打扫了战场,然后走到旁边的铁架旁,捡起地上的粗绳,往外面一抛,顺着绳索滑了下去。 等宫本太郎的保镖和巡捕赶到的时候,人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 080、情报(求推荐求月票) 繁星闪耀,夜色中的上海更加光彩夺目。 日本宪兵司令部。 司令官佐藤一郎正和加藤寿一下围棋。 就听佐藤说道: “围棋是中国人发明的,却在我们日本发扬光大,这说明什么?” 加藤寿一思索道:“将军阁下,我觉得有几个原因。 第一是我们大和民族性格使然,我们日本人坚韧,不管研究什么,都投入精力,甚至是生命。 第二,我们日本有传统严格的师承习俗,给围棋的职业化提供了基础。 第三是日本武士阶级特别重视围棋,尤其是像先生您佐藤家这样的贵族。” 最后一句话让佐藤大为赞赏,他得意一笑,道: “加藤君,你说的对,我们日本人坚韧,而中国人妄自尊大,愚昧而不自知,最喜欢干的就是窝里斗,争权夺利。 我们日本讲究师承传承,而中国人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所以他们经常爆发所谓欺师灭祖的事。” “将军所言极是,阁下,除了围棋,中国还有很多好东西。” “不错,中国所有美好的一切都应该属于我们大日本帝国,不管是土地、财宝还是美丽的姑娘,加藤君,我们正在为此奋斗。”佐藤一郎脸上浮现出残忍贪婪的笑意。 “是的,将军阁下,谁要是敢阻挡我们的步伐,我们就消灭了他。” “吆西,现在想想我们的前辈们是真的伟大。 左手捧着书本,右手持刺刀,用书本开展文化入侵,用刺刀开始军事行动,书本为刺刀找借口,刺刀为书本抢地盘。” 佐藤越说越兴奋,起身来到地图前,用指挥杆点着地图,大声道: “加藤君,你看看,现在我们已经占领了满洲国,下一步就是整个华北、北方,然后是我们脚下的上海,以及江南地区,到时候中国人失去了大半土地,失去了财富税收,等待他们的只有投降一条途径。” 说着他拿起一杯酒水,得意扬扬道: “加藤君,让我们一起举杯吧,这一杯献给我们伟大的天皇陛下,祝愿我们大日本帝国早日实现大东亚共荣圈。” “献给天皇陛下,天皇万岁,大东亚共荣圈万岁。”加藤寿一看佐藤神情激动,手舞足蹈,连忙跟着附合。 “第二杯,献给我的母亲。” “献给伯母。” “第三杯献给我自己,今天是我五十岁生日。” “将军阁下,该死,属下竟然不知道是您的生日,实在是失礼...” “没有关系,加藤君,来,让我们再满饮一杯...” 突然,一名情报人员连门都没有敲,就心急火燎地冲了进来,他满脸慌张道: “将军、大佐阁下,不好了,宫本太郎刚刚在英租界汇丰银行的酒会上被人刺杀身亡了。” “纳尼?” 加藤寿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下午还给宫本太郎打过电话,这才多长时间。 “什么人干的?”加藤眼中寒光闪烁,质问情报员。 话音刚落,就听“啪”一声,佐藤一郎手中的酒杯摔到了地上。 他无力地坐了下来,只感觉眼前发黑,大脑一片空白,刚才的雄心壮志突然间就消散如烟,既惊又惧,他一手扶额,沙哑着嗓子问: “是不是中国特工干的?” 看加藤寿一目瞪口呆,同样一脸惧怕的模样,佐藤眉头皱的更深了,来不及喘气,就见另一名情报员仓皇地跑了进来,此人一个敬礼,一脸焦灼道: “将军不好了,宫本太郎的管家来电,说刚刚有一伙... 一伙江洋大盗,杀进了宫本家,将保镖全部杀死,洗劫了家里字画、黄金美元、鸦片......” 佐藤一郎一個踉跄,直接倒在地上,那些黄金美元有一部分可是他们的军费... ..... “逛逛逛” 火车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像一头疲惫不堪的老牛,拖着几节车厢穿行在旷野上。 张义抱着一本《漂》,看的津津有味,这是讲述美国南北战争的小说。 此刻他已经坐在返回金陵的火车上。 击杀了宫本太郎开心吗? 心情至少是愉悦的。 但不能表现出来。 作为一个特工,他早就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 君子慎始,差若毫厘,谬之千里。 大意不得。 过了十二点,张义闭上眼睛,佯装睡觉,开始了今日情报的接收。 【恭喜您,成功击杀NPC,奖励1000经验值,当前经验值1000】 按照100经验值1点能力的规则,张义检视了下自己的各项能力,直接全部加到了【侦查】技能上,几次被高手跟踪而不自知,现在想想都心有余悸。 叮。 当前【侦查:74】 一瞬间,张义大脑中多出了几篇101学校“干洗”技术。 这自然不是洗衣服,克格勃术语干洗(proverka)即如何识别并摆脱监视,这种技巧包括如何确认自己被跟踪了,并用一种看似巧合而非故意的方式来躲避监视... 当然这只是理论知识,具体还要实践验证,融会贯通。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陈仓,获得相关情报—陈仓,化名,真名沈西山。 22岁,淞沪警备司令部侦查大队少校行动组组长。 沈西山今日带人袭击了日谍宫本一郎的别墅,缴获黄金一万两、5万美元、法币20万,名人字画无数。】 啧啧啧,张义大吃一惊,想不到自己的接应人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沈西山,年纪比自己还小。 虽然人家年纪小,但比张义的资格却老,沈西山18岁就加入了特务处,先是在他姐夫于乐醒身边担任联络员,第二年就被戴春风任命为法租界情报组组长,此时已经是少校军衔。 不过自己在前面杀人,他在后面抢劫,这收益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据说戴老板有“六好”,好名枪,好豪车、好豪宅、好洗澡、好喝酒、好美色,现在又多了一项,好字画。 唯独不喜欢钱,但他的喜好哪一项不花钱,不不不,人家还真的不花钱,都是别人送的。 听说沈西山此人八面玲珑,想来他缴获的这些东西里面大部分都要吞到戴老板肚子里面,张义心说要是自己能分一杯羹就好了... 【2、您今天乘坐了上海到金陵的列车,获得相关情报—您的老对手小野昭和您乘坐同一班列车。】 小野昭也在车上?张义大吃一惊,这厮还敢返回金陵?这次又肩负着什么时候使命呢? …… 081、枪战(求推荐求月票) 张义看了眼手表,现在是晚上十二点过五分。 这辆火车从上海出发,经南翔、昆山、苏州、常州、镇江到金陵。 到金陵的下关车站的时间是早上五点。 所以他有足够的时间找出小野昭。 但火车上找人却没有那么容易,这年头没有实名制,火车票也没有编号,除了座位等级,你想坐哪里就坐哪里。 这辆列车共九节车厢,一节豪华车厢,两节一等座,二节二等座,其余的都是三等座。 三等座票价2.5元,二等座5元,一等座10元,而豪华车厢票价600元。 豪华车厢中有软卧,台球室,小型咖啡室,全程由外籍管家、行李员、大厨和服务生为旅客提供全方位的服务,和后世的五星级酒店没什么区别。 所以说不管在哪个年代有钱都可以任性。 张义仔细思虑着小野昭藏身的位置,特工的工作就像地下的暗流,静谧、曲折、湍急、甚至是凶险,但每一个高明的特工都是优秀的演员,在表面上你是看不出分毫的。 他或许其貌不扬,穿着普通,反应有点木讷迟钝。 所以张义直接放弃了豪华车厢,先在自己乘坐的二等车厢找了起来。 他将小说拿在手中,看起来目不斜视,眼睛余光不断扫视着周围的人群。 此刻大部分旅客或依或靠已经进入了睡眠中,也有像张义一样看报看书的,一切看起来很正常。 但张义没有气馁,他一节车厢一节车厢地寻找着,试图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刚进入二等座车厢,张义就听见身后响起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他在玻璃中窥见是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巡警,不动声色,做出张望找人的样子。 “啪”,一只大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张义刚想转身,就见这人呵斥道: “别动,靠门站好了。” 说着一推张义,将他按在车厢之间的通道大门上,另一只手已经开始摸铐子。 “我盯你很久了,半夜不睡觉到处走动干什么?是不是在寻找目标下手呢? 说吧,哪条道上的,也不把招子放亮点,敢在我的车上撒野。” “双手伸到后面来。”巡警呵斥着,一手捏住张义的手腕,一手拿着铐子扣了上来。 然而就在这时,张义突然动了,他狠狠踩了一脚巡警,在他吃痛的瞬间,一個肘击打在对方脸上,转身的瞬间双拳出击。 “砰”一声,巡警胸前遭到重击,闷哼一声靠在车壁上。 他刚想摸腰间的驳壳枪,就见张义已经近身,拇指食指像火钳一样捏住了他的咽喉。 一股疼痛和窒息感传来,巡警脸色涨得通红,感觉嗓子发痒,胸口胀气,瞪着眼睛喘着粗气去拔枪。 一摸之下,又是大吃一惊,枪早就不见了。 此刻面前的青年左手正把玩着他的手枪。 “毛瑟军用手枪,1931年量产,枪长288毫米,口径7.73,重1.24千克,20发弹匣供弹,射击速度每秒425米,有效射程50到150米,可惜你这枪是仿造的,行了,自己铐上吧,不要有任何侥幸。”张义把玩着手枪,瞥了一眼手铐,淡淡道。 巡警本以为张义只是个打扮成学生,作奸犯科的小贼,此刻见识了他的身手,再听他报出自己都不了解的枪械系数,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既惊惧又羞愧憋屈,看枪口对他点了点,忙不迭将自己铐了起来。 “好了,现在进入问答环节。” “姓名” “戴...戴修章” “籍贯” “金陵下关人” “所属部门” “铁道部...路警管理局巡警。” “干了几年了?” “13年。” “车上一共几个巡警?” “三个...还有两个在睡觉...我们换岗巡逻。” “你在火车上巡逻,有没有看见可疑的人?” “这...好汉,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火车上可疑的人多了,三山五岳的大盗劫匪经常出没,前面车站才下去一个小偷,伱...” 干什么的?能告诉你吗? 张义冷笑一声,道:“行了,脱衣服吧,先委屈你一会。” 说着不由分说将巡警赶到了厕所里面。 ...... 片刻后,穿着警服的张义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车厢中。 他嘴里叼着香烟,右手按着手枪,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 “查票,快点。” 瞬间整个车厢被他弄的鸡飞狗跳,张义心说只要自己不去贵宾车厢,谁管他,另外两个巡警在睡觉,正好来个灯下黑。 一个穿着黑色中山装文质彬彬,学生模样的青年,脸色白净,听到张义叫嚣,撇嘴反驳道: “不是刚才查过吗?怎么又查?” “少废话,你是不是皮痒了,想被我铐起来?”张义冷笑一声,亮了亮腰间的铐子。 “你这么牛逼,怎么不去东北打日本人,就知道欺负自己的同胞。”青年振振有词道,一副愤世嫉俗的样子。 “啪”,张义一个耳光甩了过去,道: “你怎么不去?” “我...我是学生。” “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车票拿出来。” 张义讥讽一声,越是无知的人,越有莫名的勇气,质疑他看不懂的也看不惯的一切,学生咋了,学生就不能上前线? “我...”学生还想说话,被一旁的女生拉了一下,涨红着脸掏出了车票,女人倒是颇为冷静,淡定又从容,让张义多看了一眼。 有了青年学生打样板,后面的查票顺利多了,不待他吆喝,旅客老老实实主动拿出了车票。 “从哪里上车的?” 这时,张义站在一个长条座位旁,看着三个客人。 三人对坐,两男一女。 一个短发青年胸口挂着照相机,一副记者的打扮。 对面是一个穿着高领旗袍,身材窈窕,一头大波浪,浓妆淡抹的女人,浑身上下散发着胭脂香气,却又有一股掩饰不住的风尘味。 旁边那人商人打扮,拿着电影报纸看的津津有味。 间谍最喜欢扮演的就是商人、记者、学者,或者工作性质模糊,又有多重头衔,资金充沛,有些则是明面上有正经工作,但上班时间不规律,好像无所事事,有时间到处活动。 所以这三人张义尤为怀疑。 记者脸上挂着矜持傲气,道:“沪海啦,阿拉上海人。” “记者证呢?” 张义不以为然,他才遇到一个假冒记者的,自然格外谨慎。 “自己看。”记者从兜里摸出一个白色合页证件。 张义对照照片盯了几眼。 “文汇报记者吴仲直。” 看水印和印章倒是看不出什么。 张义将证件还给他,突然道: “侬紫嗓海阿里得饿宁?” 这话他说的又快又准,然后锐利的目光紧紧盯在记者脸上。 “啊...那个我才搬到上海...”记者脸色一变,张口结舌,眼神沉滞,隐晦地看向那位旗袍女子。 张义心底冷笑一声,暗暗戒备,面上却不动声色,目光转向商人和旗袍女子。 商人满脸堆笑,弯着腰将几张钞票夹在证件中递了过来,恭维道:“老总辛苦了,小意思,请您饮茶。” 然后他一指旗袍女子,道: “鄙人何欠元,山东人,做蚕丝生意,这是贱内柳秋芳。” “柳秋芳?好名字。”张义念叨了一句,问: “柳小姐,你的证件上籍贯是山东临沂,临沂哪里的?” “临沂沂水。”商人抢先一步说道。 “问你了吗?”张义呵斥了一句,眼神锐利地盯在旗袍女子脸上。 她戴着黑色雪纺礼帽,面上戴着网状黑点的薄纱,而且画着浓妆,表情看不真切,此刻一言不发。 商人急道:“哎呦,老总,贱内天生是个哑巴,这...” “是吗?”张义目光落在她的脖颈处,大夏天的穿着一件高领旗袍,系的严严实实的,不热吗? 还是说此人是男扮女装。 女装癖? 不会是小野昭吧? 男扮女装的戏子使人相信,一个男人扮成女人,可以骗过大家的眼睛。 不过那是在戏台上,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 张义想到后事那些女装癖冒充失足女,客人还发现不了,最后被警察抓了,犹自不可信的事,想想都有点可笑。 男扮女装虽然可以给人女性的既视感,妆容和嗓音可以改变,但男性特征是很难彻底被隐瞒的。 比如第一特征,喉结。 因雄性激素作用,男性的喉结会比女性喉结突出,因此,看喉结辨别男扮女装的准确率接近于100%。女性喉结比较突出的情况下,一般都是因为太瘦了。 张义瞥了一眼所谓的柳秋芳,喉结遮掩的严严实实的,嗯,腿上穿着尼龙丝袜,踩着高跟鞋... 不仔细看还好,妥妥的背影杀手,但仔细看,再想想此人可能是小野昭,画面有点不忍直视。 “行了,注意留意自己的行李,不要睡死了。”张义佯装没事,将证件扔在小桌上,钞票揣到兜里,若无其事地走向下一个车厢。 走出几步,他观察着车厢旅客的位置,他突然回头大喊一声。 “小野昭。” 商人和旗袍女背对张义,看不见表情,只见那名记者突然一摸袖口,甩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张义闪身一避,“砰”直接开枪。 他本不想突然发难,以免日本人狗急跳墙,伤了无辜群众。 但此刻若是装作无事离开,这三个日本鬼子要是偷摸溜了他实在不甘心。 要是对方三人一起出手,他又有点寡不敌众。 所以张义索性快刀斩乱麻,打对方一个猝不及防。 “砰” 伪装成记者的日本间谍身子一晃,胸口乍然绽放出一朵血色,仰面一倒,颓然倒在椅子上。 “砰砰砰” 张义对着商人和旗袍女子两人的后座连开几枪,一时间木屑碎步翻飞,传来几声闷哼声。 “都趴下。”张义大喊一声,安抚惊慌失措的旅客,然后小心戒备地握着枪上前。 “砰” 他刚上前,就见旗袍女人嘴角泛血,咬着牙,弯腰射出一枪。 张义虽然小心戒备,子弹还是从肩膀一穿而过。 张义一个踉跄,直接开枪还击。 “砰,砰” 一枪击中对方脖颈,一枪击中对方额头,旗袍女人愕然地瞪大眼睛,手才捂住脖颈,就颓然地倒下。 “砰” 张义又对商人打扮的男人头上补了一枪,按着受伤的肩膀,一边安抚旅客,一边对仓皇赶到的列车员和巡警道: “特务处抓捕日本间谍,都坐到自己位置...”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对侧的一个列车员忽然推门进来,背后的手突然一闪,手中握着一把掌心雷,连连开枪。 “砰砰” 一枪打在张义胳膊上,一枪打在靠背上。 张义中了一枪,只觉得一股热流汩汩从肩膀往外涌,感觉不到疼痛,但胳膊却麻木了,不受控制的抖动。 额头的冷汗瞬间止不住的往下流,他感觉视线都有点模糊,只好躲在座椅后面,抬手继续还击。 “砰砰” 又是两枪才击中列车员,看对方倒地还握着手枪挣扎着还击,张义对两个战战兢兢探头探脑的巡警大喊道: “愣着干什么?还不开枪?我要是死了,特务处不会放过你们。” 额头的汗水越来越多,此刻他才感觉到疼痛,似乎肩膀和胳膊给铁锤狠狠锤穿了一样,肩膀上似乎被人塞进了一个气球,然后在吹胀一样,火辣辣的。 听到特务处这几个字,两个巡警面色惊惧,对视一眼后,颤颤歪歪地起身,朝着列车员倒下的位置连续放了几枪,打的火星四射,血水横流,才忐忑不安地靠了上去。 一会儿一个巡警小跑着上来,擦着额头的冷汗,道: “长...长官,抢手已经被击毙。” “好...车上有没有医生...”张义张嘴问了一句,只觉得眼皮沉重,突然眼前一黑,就昏迷了过去。 ...... 082、手术(求推荐求月票) “嗨,lan,你真是我见过的最美丽优雅的中国女士,希望你以后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 “太好了,终于将这个...子弹取出来了。” “谢谢你,罗伯特先生,我相信自己一定会成为一名好医生的。” “我期待着... 这个中国人真是一个英雄,我听说他刚才一個人杀死了四个日本间谍,噢,这太让人吃惊了... 火车上怎么会有日本间谍呢,间谍可不是个高尚的职业...” “什么英雄,本以为是个为虎作伥的白狗子,不想还是个狗特务,这种人就应该让他去死,干嘛要救治他。”旁边又响起一个阴沉仇恨的声音。 “行了,徐文明,少说几句...” 张义幽幽醒来,大脑昏沉,只见面前是一个留着大胡子,满脸黄毛的老外,他此刻擦着额头的汗水,表情欣喜。 旁边是之前查票时看到的那位女学生,她有一张淡定、简单又美丽的脸。 再旁边站着那个被张义教训过的男同学,此刻一脸阴鹜,眼中闪烁着掩饰不住的仇恨。 他环顾了一圈,发现自己似乎躺在餐车的桌子上,摸了一下旁边,见枪不见了,微微一惊。 刚想翻身起来,只觉全身酸痛麻木,尤其是肩膀和左臂,沉重乏力,又像针扎火燎,火辣辣的疼。 他这一动,顿时惊醒了说话的几人,老外惊喜,女学生淡然,男同学惊惧地后退了一步。 “嗨,伙计,你终于醒了。”老外说着蹩脚的中文。 “是你救了我吗?先生。”张义用英语问道。 “噢,上帝,你竟然会说英语,真是个奇迹。伙计...不,勇士先生,请问伱曾经留过学吗?”老外一惊一乍,扬了扬手上的一把尖刀和筷子。 张义微微一愣,感情你就用刀和筷子给我动手术的? 迎着张义的目光,老外将刀放下,耸耸肩道: “你知道的,车上有包扎的,但没有手术刀,用你们中国话说就…就地取材,对了,勇士,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没有留过学,谢谢你先生,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噢,这么纯正的英语可不容易学。”老外一脸惊奇,又道: “我叫罗伯特,中文名字叫罗大卫。” “谢谢你罗伯特先生,你是美国人吗?” “噢,shit,我可不是那些野蛮的美国佬,我是一位英国绅士,大英帝国的绅士。” “好的,罗伯特先生,谢谢你给我做手术。” “不,不用谢,用你们中国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上帝保佑你。” “上帝保佑你,阿门。” “噢,勇士,你也信奉上帝吗?太不可思议了,勇士,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我要为你写一本传记。 想想,一个瞬间杀死四个日本间谍的勇士,他同时会讲一口流利的英语,还信奉上帝… 这个故事真的太神奇了,不说让美国佬大吃一惊,英国的绅士们也会为你喝彩的,哦,对了,说不定我们的Ml-6都会对你感兴趣的。” 看着罗伯特期待的眼神,张义虽然对这些外国佬不感冒,不过对方也算救了自己一命,于是点了点头。 又道:“谢谢你,罗伯特先生,写传记就不必了,我的职业不适合出名。” “哦,我明白了,这太让人遗憾了。”罗伯特失望地摇了摇头。 “也谢谢你,这位女士。”张义对着女学生点了点头。 “举手之劳。”女学生淡然点了点头,清冷的眼神看不出丝毫波动。 张义又将目光投向那位男同学,锐利的眼神盯着他,道: “这位同学,麻烦你去将车上的巡警叫过来。” 被张义一盯,想到他凶狠的模样,男生虽想反驳,身体却很诚实地动了。 ...... 不一会儿,三个巡警全部到了。 被张义铐在厕所的那位戴修章也来了,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件皱巴巴的衣服,此刻一脸惊惧。 领教了张义的手段,对他的身份就有些好奇。 在厕所听到震耳欲聋的枪声,他就怀疑是那个凶人拿着自己的枪作案了,这已经不是小偷小摸了,而是杀人抢劫。 什么人?江洋大盗。 被同事解救出来,想着憋屈的经历,就想拉着同事一起去报复回来,只要江洋大盗落网,不但报仇雪恨,还可以立功受奖啊! 然后等同事将事情一说,亲眼看了惨烈血腥的交火现场,再听说对方是特务处的,胆颤心惊,颓然地摔倒在地。 他不禁想到,刚才他到底干嘛了? 实在是太傻了,明明人家在侦查,自己没有协助不说,还... 特务处虽说不是自己的上级,但他们对铁路交通都有管制权,缉私处就是人家的下级部门,不说对自己生杀予夺... 张义只觉得大脑昏沉,昏昏欲睡,没时间说废话,他瞥了一眼忐忑不安的三人,问: “我的枪呢?” 两名巡警瞥了一眼戴修章,使个眼色,后者连忙将自己的配枪递了上来,越发的紧张。 “你们三人,一个借了我配枪。 另外两人协助我击毙了一名日本间谍,都是有功之臣,到时候我定有回报。 你们要是不想在铁路上干了,也可以去城里做个巡警嘛,不,巡长。” 张义握着手枪,心里终于有了一丝安全感,看着三人一脸疑惑随后惊喜交加的模样,继续道: “几点了,下一站是哪里?” 一个巡警掏出怀表看了一眼,连忙道: “三点钟,一会就到镇江站了。” “好。”张义想不到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指了指戴修章,道: “到了镇江,你马上下车,帮我打个电话,就说我在车上受伤了。” 张义报出一个电话,又看向三人,问: “那位列车员是怎么回事?” “这...他叫王本群,来了三个月了,谁知道他...他竟然是日本间谍。” “内外勾结,他们还带了枪在身上,你们马上去搜查那三人的行李。 如果没有在他们座位下,就去储藏室找,另外列车员可以出入的地方都给我仔细搜查一遍,只要有收获,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顿了顿,张义冷笑一声,继续道: “谁要是敢包庇或者知情不报,下场和日本间谍同罪,明白吗?” “...是。”被张义阴狠的眼神一扫,几人一个哆嗦,忙不迭答应下来。 一时间列车上一阵鸡飞狗跳。 ....... 083、密码本(求推荐求月票) 铃铃铃 深夜,特务处值班室的电话铃声响起。 值班的内勤接起,听说是行动科一个叫张超的受伤了,暗暗皱眉,这个名字他都没听说过。 不过他知道很多特工都有化名、公开身份,也不奇怪,直接给行动科打去了电话。 电话转了一圈,最后打到了副科长王新亨家。 “什么?张超受伤了?怎么受伤的?你不知道...” 王新亨眉头紧锁,觉得有些奇怪,他自然知道张超就是张义的化名。 可今晚甲室已经收到上海来的电报,说任务已经完成,干净利落,戴老板还赞赏呢,现在怎么回事? 这才过去几个小时,张义又出事了? 莫非是被上海的日本间谍跟踪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王新亨恼恨地摇了摇头。 本来想露脸的,结果把屁股露出来了。 “年轻气盛,行百里而半九十。” 他失望地摇了摇头,然后拔出一個电话。 等了半天,那边才接起电话,王新亨有些不耐烦地道: “干什么呢,半天不接电话,杨组长,你马上带几个人去下关车站将张义接回来。” 说完啪一声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杨文轩只觉得莫名其妙,大半夜的不睡觉能干什么,再说了,这里是后方,又不是前线,睡觉睁着一只眼睛就够了吧,难道还能让我不睡觉? 现在去接张义? 他只知道张义出外勤了,但具体去哪里干什么他都不知道。 但现在领导下达了命令,能不执行吗? 想了想,拿起电话又拨打了出去。 ....... 张义这边睡得昏沉沉的,然后就被人摇醒了。 此刻全身倒是不麻木,但钻心的疼痛还是让人煎熬难耐,尤其是现在,伤口火辣辣的,他整个人都开始发烧了。 看着面前三个一脸喜气的巡警,张义压抑着火气,问: “有什么收获吗?” “启禀长官,在他们的行李箱里发现了一万法币,1000美元... 然后按照您的指示,我们又去搜查了列车员的休息室,果然发现了这个...” 这人说着对同伴示意,后者将提在手上的行李箱打开,掀开几件凌乱的衣服,下面是一部墨绿色的小型电台,旁边还有折叠天线和耳机。 巡警将电台拿出来,然后又从下面摸出一本油纸包裹的书籍,撤掉油纸,露出一本线装书籍。 “给我。”张义眼前一亮,顾不上疼痛,单手拿着翻阅起来。 只看了几眼,就知道这是一本四角号码查询表,但和一般的密码本不同的是,这本有汉字、日文、英文,极为复杂。 这就是密码本。 张义心底压抑不住的喜悦,这可是他缴获的第一本高级别的密码本。 尽管喜不胜收,他脸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瞥了一眼三个好奇的巡警,淡淡道: “还不错。” 然后他思忖了一会,在几人的期待中说道: “我说过有功必赏,这样,美元留下,法币留下…留下9000,剩下的1000你们分了。” 看几人喜开媚笑、心花怒放,就差点手舞足蹈了,张义又道: “你们没有私吞吧?” 三人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听着这话,心底咯噔一下,一个个拍着胸口保证: “长官,怎么可能,咱们可不是那样的人。” “对对对,我们没有...” 不敢还是钱还不够多? 张义心说,原本他想将一万法币全部赏给三人的,但想想又觉得不合适,财帛动人心。 巡警一个月的收入差不多在20元左右,加上灰色收入,一年差不多在300左右,三人分一千,也是一年的收入了。 够了。 再多就不合适了。 在利益之下,多少人抛弃了原则和道义,只为了抓住了眼前的利益,人性在金钱的诱惑下变得那么不堪一击。 他有心用这三人,但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 一个搞情报的,不仅仅要自己能力强,视野广阔,还要懂得运用眼线。 最好是三教九流都可以收入网中,这样你的触角才能伸向社会的各个层面、角落。 看三人战战兢兢地模样,张义心底笑笑,让他们将电台和密码本留下,然后离开。 等几人一走,他快速将密码本收入怀中,贴身收藏。 ....... 清晨的阳光撒在铁轨上,火车宛如一条光影的曲线,疾驰而过,划破寂静的黎明。 火车刚在金陵下关站台停车,车上的旅客提着大包小包想要逃离昨晚这个枪声不断,噩梦连连的地方。 人群比肩继踵,骂骂咧咧,嘈杂无比。 然而不等他们有所动作,就见几个身穿黑衣,一脸阴鹜的便衣蛮横地挤了上来,月台上跟着涌上来十几个衣衫不整的警察。 所有人被通知不许下车。 有阅历和生活经验的都知道这是特务要抓人了,大部分人畏缩地向后退去,也有胆大的伸长了脖子看看哪个倒霉蛋要被抓走了,也有人神情冷漠,眼神透着不屑。 但不管这些人怎么想,便衣在一人的带领下迅速上了车。 杨文轩逮到一个满头大汗的巡警,才找到了张义,这个时候他再次醒了。 “到底怎么回事?”看张义受伤,杨文轩眉头一挑,脸上杀气腾腾看向巡警。 巡警战战兢兢,神色变幻,求助看向张义。 “不关他们什么事,我在车上遇到了日本间谍。” 张义沉吟着,然后给杨文轩使个眼色,让其他便衣去收拾残局,留下杨文轩一人。 他在考虑怎么叙述,情报的来源是个问题,而且杨文轩上次谎报军情,信誓旦旦说小野昭死了,现在他张义又击毙了小野昭... 这不是让杨文轩如坐针毡吗? 但撒谎又不行,张义之前可是明着喊出小野昭名字的,特务处一调查,自然明明白白。 人不可有侥幸心理。 谎言是这个世界上成本最高的东西,你撒了一个谎,就得编更多的谎言,去弥补,去包装,去维护。 总会露出马脚的。 所以张义暗自思忖,半真半假道: “说来也巧,我在车上发现了几个可疑份子,一个记者说他是上海人,可他听不懂上海话,还有一个男扮女装的家伙...” “情急之下我大喊了一声小野昭,不想那名记者竟然直接对我出手,随后就发生了交火... 这些人应该和小野昭脱不了关系...” 他没有直接说其中一人就是小野昭,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杨文轩的神色。 果然他脸上云雾遮掩,表情复杂至极,有惊惧后怕、疑惑、惆怅、释然,还有一丝一闪而逝的杀机... 张义知道小野昭的事是杨文轩心里的一根刺,捕捉着他不断变化的表情,不由握紧了手上的驳壳枪,杨文轩不会对他开枪吧? 杨文轩刚才一瞬间确实有将张义灭口的冲动,做特务的可没有什么情义可讲,要么忍,要么狠,要么滚,谁不是自私自利的,牺牲别人就能成全自己,何乐而不为呢。 但他只是想想罢了,按照张义的叙述,现场有不少目击者,而且此刻这么多人在场,他不可能将所有人都灭口吧? 而且车上出现了日本间谍,特务处调查之下,一切水落石出。 即便是日本特务死了,但死人也会说话的,有尸体,只要拍照找人辨认,总能弄清楚他的身份。 要是戴老板知道自己上次骗了他,会如何处理他呢? 戴春风阴晴不定,虽然极为维护手下,但那是对外人,对内动辄打骂关禁闭,想要伱死,根本不用他出手,给你派遣一个危险的外勤任务,就够你喝一壶的了。 就在他踌躇惊惧不定的时候,就听张义说道: “杨组长,其实不用担心,即便这几人里面真有小野昭,那也是功劳一件,你上次也是为了稳定军心嘛,戴老板说不定心知肚明,只不过是找个台阶罢了。” 杨文轩闻言沉默不语,瞪了张义一眼,心说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为了面子,老板干的出奇的事情还少吗? 对他是台阶,而我.....我就是那块彰显老板英明的踏脚石。 眼看杨文轩神色变得阴沉黯淡,似乎已经准备接受命运的裁决,张义微微一笑,指了指脚下的箱子道: “打开看看。” “什么东西?”杨文轩疑惑不解。 “看看就知道了。”张义淡淡道。 箱子打开,看着里面墨绿色的电台,杨文轩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日本间谍携带的?” 见张义点头,他兴奋地拍了拍手,脸上的阴郁尽去,这叫什么?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太好了。”杨文轩忍不住大笑一声,心中的桎梏枷锁尽去。 即便查出这几人里面有小野昭,戴老板也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叫什么,知耻而后勇,戴罪立功,大不了功过相抵嘛。 他兴奋地拍了拍张义的肩膀,道:“你小子运气太好了。” 瞬间他对自己刚才杀人灭口的想法暗生惭愧。 “嘶” 张义痛的呲牙咧嘴,拍了拍胸口,不以为然道: “电台算什么,密码本在这里呢,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先送我去医院吧,我全身发烧...” “什么?还有密码本?” 杨文轩先是惊愕,接着欣喜若狂,这可是密码本,有了它就等于在敌人身边有了千里眼顺风耳。 此刻他恨不得将密码本拿过来看看,但见张义宝贝一样藏在胸口,根本没有拿出来的想法,抓耳挠腮一阵,叹了口气,道: “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去医院,我马上向科长汇报。” 同时他心里奇怪,王新亨打电话的时候语气不耐烦,好像张义捅出了什么篓子一样,可现场的情况分明不一样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 (ps:感谢大家的推荐月票和打赏,鞠躬,还有一章,晚点,手有点抽筋??) 084、LA码(求推荐求月票) 接到电话的时候,王新亨已经在吃早餐了。 他早早起来,先是练了一会五禽戏,洗漱完毕,才慢条斯理地享受起早餐。 他的早餐也很丰富,时令蔬菜,包子、杂粮做的窝头、牛奶、水果。 人说,二十岁想把天下美女尽揽入怀,三十岁,试图囊尽天下所有财富,四十岁,就想要呼风唤雨,掌尽天下权,五十知天命,想的却是长命百岁了... 对四十岁的王新亨来说,维护好现在的权利,争取再进一步,才是他最想要的。 群居动物都会形成等级制度,地位低的服从地位高的。 地位高的拥有进食、交配、睡觉的优先权,这就是权利。 有了权利你才可以支配别人。 此刻听到是杨文轩的电话,王新亨漫不经心地问: “人接到了吗?” 然后听到张义击毙了四名日本间谍,其中一人疑似小野昭时,他有些不淡定了。 什么意思?执行外勤任务归程的路上顺手牵羊又立了一功? 自己的态度是不是太冷淡了? 王新亨在心里检讨着自己,急切道: “马上将尸体带回处里,对他们的随身物品仔细搜查。” “什么?电台,还有密码本?确定吗?” 王新亨听的瞠目结舌,连忙问道: “密码本在哪里呢? 张义贴身保存?他人呢?现在去医院? 好好好,送去陆军医院,一定要仔细检查,用最好的医生,千万不能留下后遗症,这可是功臣啊。” 挂断电话,王新亨兴奋地踱着步子,笑逐颜开。 看他已经拿上配枪,穿衣服准备出门了,厨娘上前道: “老爷你还没有吃完早饭呢。” “少吃一顿又饿不死。”王新亨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大步流星地出门。 门外司机和秘书已经等着了,上了车,他淡淡道:“去陆军医院。” 秘书疑惑不解,小心请示道: “科长,今天早上处座要召开会议,几个部门的科长、副科长都要参加,这...” “一会我会给贾副官打电话,先去医院。” 王新亨淡淡地挥了挥手,他知道今天的会议内容主要是商量破译日本人和红党的电台密码,电讯科和总台的负责人都要出席。 破译密码他不懂,但什么策略想法能比得上一本密码本来的震撼? 即便不能针对所有的日军密码,但也有参考价值,总比盲人摸象来的快。 还是先将密码本拿到手再说吧,王新亨美美地想着。 ...... 张义住进了陆军医院特护房,再次对伤口做了消毒包处理。 陆军医院的医生穿军服,外罩白大褂,别有一股风情。 而且来的护士,都是长的漂亮的,不是说护士里面没有丑的,丑的凑不到前面。 张义享受了一把奢侈待遇,这边刚检查完,就见王新亨笑眯眯地背着手走了进来,身后的秘书还提着一个果篮。 “科长你怎么来了?” 张义佯装激动要起身,他一动,就被快步上前的王新亨按住,握着他的手,关切道: “自己人,不用搞这些虚礼,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身体养好。” 他笑了笑,然后瞥了一眼旁边候着的杨文轩,眉头一挑,继续道: “刚才我才了解到,交火场面之激烈,惊心动魄啊,张义你真是福大命大啊。” “呵呵,昨晚甲室就收到了你毙敌的喜讯,老板大喜啊,我都准备张罗着为伱举行庆功典礼呢... 谁知道竟然接到你受伤的消息...说来惭愧啊,我这个科长对下属关心不够啊,还好你没出事...” 张义淡淡看着王新亨的表演,只见他一番寒暄,突然话头一转,看着杨文轩,皱眉道: “对了,听说交火的日本间谍有一人疑似小野昭?这是怎么回事?” “这個...这个还有待查证,如果真是小野昭,也算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杨文轩小心解释着。 “哦,”王新亨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严肃道: “现场可有缴获?” 杨文轩心说我不是给你汇报过了吗? 他心下腹诽,挺直腰杆,正色道: “启禀科长,现场除了枪支弹药和一部分钱款,还发现了电台和密码本。” “好啊,张义,又是大功一件,电台和密码本呢?”王新亨立刻道,眼中压抑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和急切。 张义心说你个老毕瞪可真能演戏的,这才是你的目的吧,什么关心不够云云不过是场面话,全是扯淡,鬼才相信。 看王新亨热切的样子,张义摸出胸口的密码本递了过去。 王新亨拿在手中,简单翻阅了几下,喜上眉头,道: “虽然不是紫密,也是拉码的高级版。” 见张义和杨文轩不解,王新亨笑着解释起来。 “为什么叫拉码呢? 因为日本人用的密码分为很多种,第一类用图书做密码,或者在书籍上加上秘钥,这是最初级的密码本。 然后比较低级的便是各领事馆互相传递信息的拉码,由简单的日文和英文混杂编译而成,比纯数字的破解艰难多了。 这种电报前面都是以LA开头,所以叫拉码。 然后便是日本外务省内外省使用的拉码高级版,是日本穷举一国之力自主设计完成的。 最后才是最高等级,日本军方使用的密码本,这种叫紫密,是由德国人在英格玛密码机上设计出的密码,号称世界上永远不可能被破译的密电码。” 听他这一说,张义才明白自己以前缴获的说是密码本,充其量不过是角码本,因为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你发现或者破译了,对方再换就可以了。 但一本高级密码本是花费几年甚至是十几年才研发出来的,耗费了不知道多少人力物力精力,一旦被破译,对方必然损失惨重。 但密码的破解何其艰难,就像在一座迷宫中寻找没有出口的出口,这不仅仅是数学大师和科学家聪明智慧的隔空较量,更是国力的比拼。 王新亨拿到密码本欣喜不已,郑重地收入怀中,拍了拍张义,道: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不仅是福将良将,还是功臣啊,放心,我马上向老板汇报,给你庆功授勋。” “多谢科长栽培。”张义躺着敬了一礼,他本想问问党务调查处的事,不过看王新亨急着离开,就将话压在了心底。 少校看来是稳了,就是不知道会给自己一个什么职位。 另外,是时候将徐英超留下的东西取回来了。 到时候给徐增恩一个惊喜看看。 …… (ps:搞个调查,要女主的扣1,不要的扣2,可有可无的扣3) 085、会议(求首订) 洪公祠1号。 会议室。 长条会议桌两侧分别坐着几位军官。 左边分别是情报科科长杨荣、副科长包鸿飞,行动科科长何志远。 右边坐着的是电讯科科长魏大明,无线电台总台长杨镇一,密码股股长刘杰、密码专员罗君敏、刘建如。 “人都到齐了吗?”一脸冷峻的戴春风走进来坐在首位,挥手让众人坐下,他瞥了一眼,明知故问。 跟在他身后的贾副官立刻道: “启禀处座,行动科副科长王新亨打电话请假说要晚点来。” “哦,有说什么事吗?”戴春风挑了挑眉,脸色阴沉了几分。 “说是执行外勤任务的张义在火车上受了伤,他要去医院看望.” 贾副官话刚说完,就听包鸿飞嗤笑一声: “不过是一名队员受伤罢了,还用得着他这个时候去? 处座三番五次重申今天的会议任何人不得缺席,就他特殊?死猪不怕开水烫,处座,我建议对王新亨处分。” 行动科科长何志远皱了皱眉,这个王新亨搞什么,关键时刻掉链子,他斜睨了一眼包鸿飞,道: “包副科长,不要动不动就上纲上线,他到底去干什么了,一会来了自有解释,到时候自有处座决定。” 他心下冷哼一声,怎么什么地方都有你,处分不处分你说了算?你算老几。 包鸿飞还想反驳,就见戴春风鼻孔哼了一声,马脸拉长,拍了拍桌下,道: “行了,先议事。今天召集大家来,今天商议如何破译红党和日本间谍的密码,大家有什么想法都说说。” 杨荣首先道: “根据西北区的报告,红党最近和张、杨联系密切,关系暧昧,我们这边已经截获了几封张少帅的电文,电讯科已经在破译。 不过红党如今的密码基本弃用了苏联给他们的过了安全期的密码本。 发送的电文多是约定好的方言、俚语,或者诗词,即便是截获了也很难破译,我们情报部门已经派出精干力量开始了渗透工作,相信很快就有好消息传来。” 戴春风点了点头,特务处在西北的势力一向落后,一来那里是他老大哥的地盘,另外没有合适的人手。 34年收拢了几个黄埔老大哥,才建立了西北区。 为了监视张和红党的联系,他已经将在武汉担任股长的毛齐五派了过去,更是策反了向心影,情报源源不断,他掌握的情况比杨荣更详细,此刻已经听得不耐烦了,皱眉道: “继续。” 杨荣继续道: “日本方面,除了我们破获的间谍网络,最近在上海,日本间谍频繁活动。 自淞沪会战后,他们上海外围的驻军每年都在增加,在虹口的海军陆战队更是蠢蠢欲动,随时都有可能对上海发动攻击。” 无线电台总台长杨镇一附和道: “的确如此,自满清时期,日本间谍机关就派出了大批间谍,用各种身份潜伏在我国各地。 到目前为止,已在我国形成了庞大的谍报网,到处进行收买、离间、刺杀等破获活动。 金陵不说,在上海的日本间谍估计是除东北外全国最多的区域,而他们一般都是以上海为跳板,渗透我金陵。” 这二人说了半天,表面上听起来头头是道,其实是官场上打太极的手段,回避了最复杂的问题--密码破解,说了等于没说。 看戴春风黑脸拉长,眉头紧锁,似乎已经在发火的边缘,行动科科长何志远迎合他的心意道: “二位的发言都很精彩,可这些东西在座的谁人不知,我们内部人开会,又不是给委座做报告,用不着这么冠冕堂皇吧,还是说点干货的好。” 杨荣、杨镇一听了这话尴尬不已,于是默不作声。 情报科副包鸿飞反驳道: “老何,这么说伱有干货了?说说吧,我们洗耳恭听。” 何志远表情一滞,摊摊手道: “我们行动科的都是粗人,可没有你们情报科那么精细,那懂什么密码破译,不过这不是大明科长在吗?正好给我们普及下。” “呵,我还以为.” 包鸿飞刚想反驳一句,就见戴春风拍了下桌子,黑着脸道:“够了,这里不是菜市场。” 这话一出,众人尽皆胆寒,一个个正襟危坐,低眉不语。 就听戴春风看向文质彬彬的魏大明,道:“魏先生说说。” 戴老板对魏大明还是尊重的,如果说戴春风是委座的佩剑,那魏大明就是戴春风的灵魂。 徐增恩本身就是无线电专家,果党中央广播电台都是人家搞出来的,后来更是在上海建立了无线电培训班,这才有了“龙潭三杰”的故事。 为了摆脱无线电技术被党务调查处控制的现状,戴春风费劲心机才挖到了魏大明。 魏大明虽然是个书生,脾气执拗,性格有些傲慢,但人家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 不仅发明了主机只有冰棍大小的微型发报机,信号比美国人造的军用发报机还要强,更是帮助特务处建立了无线电台和培训班,培养了很多人才。 此刻就听他说道: “属下以为,我们应该组建破译专家组,破译密码的流程首先是抄报,截获抄收的电文越多越好,数量越多,找到雷同的点越多,越容易破获。” 想通过截获敌方一封电报据破译密码有点痴人说梦了,一般的做法就是反复比较、分析、计算,最后说不定有破译的可能。 密码股股长刘杰道:“要是有几份密码本参详就好了。” 何志远呵呵一笑,看向情报科科长杨荣,道: “杨科长不是已经派人渗透进红党了吗?那就将他们的密码本偷出来。” 杨荣不屑一顾,嘲讽道: “密码本本就是机密,只有负责译电的特工和头目才有,一般的报务员都没有。 就像你们行动科抓的那些日本间谍,大多数都是单线联系,即便缴获了他们的角码本,参考价值也不大,想要偷真正的密码本何其困难。 你们行动科难道还能飞檐走壁不成,要是你们能搞到一本密码本,我的位置让给他坐,我说话算数!” 见几人又吵了起来,戴春风冷哼一声,吩咐魏大明道: “这样,破译密电的事由魏先生负责,其他部门将缴获的秘电、密码本全部上交上去,不得私藏,违者严惩。” “是。”几人刚答应了一声,就听会议室响起敲门声。 戴春风给贾副官使个眼色,后者立刻起身将门打开,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姗姗来迟的王新亨。 偏偏他脸上挂着笑意,喜上眉梢。 何志远连忙给他使眼色,不看老板脸都黑了嘛。 其他人要么一脸的幸灾乐祸,要么冷漠以对。 却见王新亨迎着戴春风那张黑脸,挺身“啪”一个敬礼,一脸严肃道: “启禀处座,属下行动科4组队长张义在执行任务归程之中,于火车上发现四名日本间谍,爆发了惨烈的枪战,终将日谍击毙,其中一人疑似日军大佐小野昭”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包鸿飞打断: “老王,吹牛你也靠谱点,小野昭早就被击毙了,上次我们亲眼所见.” 王新亨心底冷笑,冷哼了一声,继续道: “击毙日谍四人,缴获枪支、钱款若干,最重要的是缴获电台一部.” “有没有密码本?” 行动科何志远立刻问道,说着斜睨了一眼杨荣,虽说不可能,但万一呢,万一张义缴获了密码本,希望你说话算数,早点滚蛋,最好主动申请去东北干个站长。 王新亨已经被打断几次了,心底微微恼恨,但汇报还是要做,他长吸了一口气,道:“除了电台,还有一本拉玛高级密码本。” 说着傲然从胸口摸出密码本,上前几步,再次一个敬礼,双手递给了戴春风。 戴春风冷峻的脸上也透出一丝希冀,半信半疑地接过密码本,翻阅了几下,然后让副官递给魏大明,道: “大明是密码专家,你来看看。” 魏大明接过密码本仔细阅览起来,旁边的密码专员罗君敏、刘建如也凑了过来。 三人小声讨论了几句,片刻后,魏大明道: “报告处座,这确实是一本日本外务省内务省使用的拉码高级版密码本,是日本人自主设计的密码,极具研究价值。” “好啊,江浙学校毕业的不仅是壮士还是功臣。”戴春风眉开眼笑,起身道: “现在我命令” 众人全部起身立正。 戴春风威严冷峻的目光将大家扫视了一遍,说道: “第一,以这本密码本为基础,由魏科长主导,全力破译日方密码。” 说着他瞪了一眼情报科科长杨荣,继续道: “第二,继续加快对红党的渗透,加强对无线电的拦截,全力截获他们的电文。” “第三,张义张义杀敌建功,功勋卓著,即日起晋升为少校军衔。” 说着他脸色一肃,敲了敲桌子,道: “诸位,密码的破译事关打击红党和日谍的势力,关系特务处的荣辱和党国的利益,希望诸位殚精竭虑、忠勇向前,国事为重!” “是。”众人齐声回答, 戴春风一走,众人的表情变得有趣起来,大家纷纷幸灾乐祸地看向情报科科长杨荣。 这个脸蛋打的生疼,才发完誓就应验了? 杨荣紧皱眉头,双眼中流露出一种不可置信的惊讶,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他的嘴唇微微颤抖,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不适。 ‘想让我走人,想的美!怎么到处都有张义这个祸害。’ 杨荣内心恼恨,冷哼一声:“骑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不就是密码本吗?我们情报科也能搞到。” “呵呵,我等着。”王新亨不屑一笑。 086、支票(求首订、求月票) 张义将三个招揽的巡警打发走,让猴子将他们安排在金陵警察局。 这三人刚接受完特务处便衣的盘问,听说张义是个上尉队长的时候,态度更恭敬了几分。 这可是个潜力股啊,只要抓稳了,不说飞黄腾达,至少可以吃香喝辣嘛。 至于张义说的打探消息,在他们看着这不就是包打听吗?吃吃喝喝吹吹牛,情报不就来了吗? 于是三人欢天喜地地走了。 张义这会打了针输了液,又吃了药,终于感觉恢复了一点力气,但想康复最少还需要半个月。 他这会神清气爽,正准备抽根烟休息一会呢,就见王新亨背着手满面红光地走了进来。 王新亨笑眯眯地拱拱手,道: “恭喜老弟,处座看到密码本大喜,说你不但是勇士,而且是功臣,立刻宣布晋升你为少校。” “啧啧啧,24岁的少校,这可不多见,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苏联中山大学军训呢。” ‘伱一喊老弟,我怎么感觉没什么好事呢?咱们是一个辈分的人吗?’ 张义心下腹诽,装作激动的样子,敬了一个礼,恭敬道: “多谢处座栽培,多谢科长厚爱,杀敌为国,军人职责。” “哈哈哈,好一个杀敌为国,军人职责,我一定替你向处座转达你的拳拳忠心。”王新亨笑了笑,又道:“张义.” “嗨,你还没有字吧?你们年轻人现在不兴这套,不过名是自称,字才是别人称呼的。” “你叫张义,义气什么的粗鄙了点,‘孔安国《尚书序》说:以所闻伏生之书,考论文义 孔颖达疏:考文而云义者,以上下事义推考其文,故云义也。’文义或者云义来作字就很不错,你觉得呢?” “.”张义郁闷,你个老毕灯,现在都关心起这事了?我以后就叫张云义或者张文义了?怎么不叫云长呢? 心里腹诽,面上装作开心的模样,道: “科长起的字都好听,我看就叫云义吧!” “好,云义老弟,哈哈。”王新亨拍了拍手,然后沉吟道: “你晋升了少校应该给你安排个去处的。 情报科他们下设华东股、华中股、华北股、华南股等,还有什么统计股,日本、朝鲜、美国、德国、意大利、越南都有派出情报人员,机构多,情报却没传回来几个。” 他嗤笑一声,接着道: “我们行动科简单,之前有司法股、谍参股、策反股等等,不过我们的职责主要是根据情报科得到的情报执行,这些股有些名存实亡. 这样吧,我和何科长商量一下,看看你去哪里。” “商量什么?” 两人正说话呢,突然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张义二人侧目,就见穿着一身少将军装的戴春风一脸冷峻的走了进来。 发际线有些高的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军靴擦得油光蹭亮,腰间宽厚的武装带上配着一把左轮手枪,威风凛凛。 王新亨连忙敬礼,张义也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 戴春风眯着眼睛摆了摆手,然后看了几眼门口,锐利的眼神盯着王新亨,道: “君子慎始,门口怎么不安排警卫? 虽说这是陆军医院,门口有卫兵,但我们是干特工的,日本间谍和一处的小瘪三狡猾奸诈,要是在背后打黑枪,如何应对?” 王新亨连忙道:“属下这就安排。” 戴春风摆摆手,在副官搬过来的椅子上大马金刀地坐下,看着张义道: “伤势如何?” 不待张义回答,他转头对贾副官道: “通知医院,一定要用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材,不然别人说我戴雨农苛责功臣呢。” 然后便拉着张义寒暄起来。 什么家里有几口人啊,对时局有什么看法啊,对红党什么态度,有没有心仪的对象啊。 张义心下凛然,小心谨慎地应对着,虽说是拉家常,但玩笑里面才有真话,不经意的开场白里,往往藏着秘密。 尤其是面对像邻家大叔一样一脸笑意寒暄,目光却锐利明亮,似乎能看穿人心,奸诈狡猾的老特工,张义不得不打起精神,小心应对。 张义听说戴老板虽然喜怒无常,但却喜欢和手下谈心。 他和人谈话,不用恭维,却要让对方感到十分受用。 尤其凡是对工作有帮助的人,不管是同窗、朋友或者是他人引荐的陌生人,无论是将对方变为下属,还是运用人员,戴春风都会个个欣赏,对每个人礼遇有加。 因为他不仅要调动对方对工作的热情,使其信心满满,更要让对方感到到自己被重视,被赏识,然后开开心心去出力、去卖命。 这只是上位者拉拢下属的一种手段罢了。 而他张义有什么? 年轻、单纯、可塑性大,完全可以培养成他的忠实门徒和爪牙,替他冲锋陷阵。 看穿了这事的本质之后,张义面上装作激动的样子,其实心里很淡然。 这时就听戴春风又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成家?” 张义心说你不是要给我介绍对象吧?不会是被你玩过的女特务吧?派来监视我的? ‘打住,老戴,哥们可没有这个爱好。’ 他不假思索,道:“日寇未灭,何以家为。” “这话是霍去病说的吧?”戴春风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对贾副官一招手。 贾副官从怀中掏出一张支票本,戴春风接过来,刷刷刷填上数字,然后签名,递给张义道: “我们特务处讲究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你这次功勋卓著,这是给你的奖励。” 张义接过来一看,是一张中国银行的支票,上面盖了好几个印章,金额是1000元。 “处座,杀敌为国,本就是军人职责,这支票学生不能要。”张义假意推辞。 戴春风闻言微微赞赏,还是摆了摆手,让张义收下,特务处虽然缺钱,但他从来不缺钱,用一点小恩小惠就可以收买人心,何乐而不为呢? 然后他起身道“安心养病”,就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王新亨连忙跟着出去。 片刻后,王新亨去而复返,笑道: “恭喜云义老弟,明日洪公祠一号大礼堂,老板亲自给你授勋。” “多谢科长,多谢处座。”张义敬礼道,突然感觉自己有些虚伪奸诈,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想起了一句话,从变成既得利益者开始。 当然了,人还是要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如果能力不够,那就做力所能及的事。 087、到底是谁呢?(求首订求月票) 医院的夜晚格外安静,张义闭着眼睛接收今天的情报。 【恭喜您,成功击杀NPC,奖励1600经验值,当前经验值1600.】 张义瞄了一眼,其中小野昭一人就奖励了1000经验值,其他三个日本间谍分别200。 经验值可兑换能力点,这可是好东西。 张义心说这要是将日本天皇给击毙,不知道会不会爆出装备? 他打开个人面板看了一下,毫不犹豫将经验值全部加了侦查技能上。 【侦查:90】 瞬间,他的脑海中有多了几篇跟踪和反跟踪技术。 ‘情报人员的一举一动都不应引起他人的注意.’ ‘如果监视者发现被监视者明目张胆地摆脱盯梢,只会刺激对方更加隐秘、耐心并别出心裁地开展监视工作.’ ‘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即便自己已受到监视)和接头人取得联系,是每一项秘密行动的关键所在.’ 张义只是看了几眼就觉得晦涩难懂,摆脱一个高手的跟踪和监视,无疑是一件耗费心神的工作,需要不断的练习才行。 “叮,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戴修章,获得相关情报——戴修章今天去了书寓,和小芳姑娘一醉方休。】 张义无语,心说戴修章你有点飘啊,我给你钱是让你改善家庭的,不是让伱去逛妓院的,书寓这种地方也是你这种小警察可以去的? 不被里面的姑娘榨干吃尽才怪。 一醉方休是什么意思呢? 只喝酒了? 书寓的姑娘虽然打着卖艺不卖身的招牌,也是看人下菜碟的. 果然,男人有钱就变坏。 【2、您今天见过小野昭,获得相关情报——小野昭的据点在镇江惠民牙科诊所。】 也就是说小野昭这次是回镇江? 管他呢,反正人已经死了。 再将他的据点端了就是。 【3、您见过莫兰,获得相关情报-——莫兰系金陵地下党预备成员,今晚她和你的老熟人王乃器校长成功接头。】 那个叫“lan”的女学生是红党?张义挑了挑眉,这个女生遇事淡定冷静,倒有做特工的潜力。 想想她身边那个一脸傲气又懦弱无能的同学,张义就忍不住摇头,世界上的很多事就坏在那些喜欢唱高调的人手里,因为这些人是靠不住的,他们的脾气远胜知识,浮躁远胜经验。 夜色渐深,月光透过云层,洒下静谧的光华。 一间书店的内间里,莫兰正和王乃器坐在一起。 莫兰从书包里面掏出一本书递给王乃器,后者欣慰地点了点头,问: “一路上还顺利吗?” “还好。”莫兰淡定的脸上透着疲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将今天在火车上的经历叙述了一遍,说道: “这个叫张超的看着年轻,但身手很好,一个人击毙了四名日本间谍,而且出口成章,应该受过良好的教育,我也算救过他的命,能不能和他接触,发展他,将他策反过来。” “不行!”王乃器断然拒绝,或许是感觉自己的语气太生硬,他叹了口气,用舒缓的语气道: “你现在任务很简单,就是在学校发掘发展一批有理想、医术好、愿意吃苦的同学,宝塔山现在最缺的就是医生护士和药品. 至于策反的事,组织上有专人来做。” 王乃器说着看了莫兰一眼,用严肃的口吻道: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斗争很残酷,特务善于伪装,我们不能被他们表面的表现所麻痹,隐蔽战线比你想象的要残酷. 另外,我们的组织即便多次遭遇敌人摧毁、背叛出卖,但依旧能够顽强斗争,是因为我们一直遵循上级制定的隐蔽战线的方针策略,充满积极的、敏捷的、兴奋的、创造的精神来工作。 除了个人素质和献身精神,更要有坚定的革命意志,绝对不能像敌人那样靠金钱和美色。” “是,我明白了。”莫兰郑重地点了点头。 交接完事情,将莫兰送走,王乃器将书店们紧紧关闭。 然后从抽屉夹层中拿出一个小瓶子,又找出一个小刷子蘸了蘸,小心地取下书本上的牛皮纸,展开后用小刷子刷了刷,牛皮纸上立刻出现一行行字迹。 这是一份青年知识分子的名单,他们即将奔赴宝塔山,王乃器这边要做的就是安排好路线,做好协助工作。 他点了点头,小心地收起,然后从床底一堆旧书里面拿出一本厚厚的字典,字典空心,里面躺着一把小手枪。 他将手枪上膛后揣入怀中,走到门后静静听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开门出来。 迎着月色一路疾走,不一会儿来到金陵大学旁边的住宿区,停在一户人家门前。 谨慎查看了左右的动静,王乃器轻声敲门。 几声轻柔有节奏的敲门声过后,门从里面被打开。 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精明妇女,她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指了指屋内,然后小心地探头查看外面,见没有尾巴,立刻将门关上。 屋内,王乃器和一个戴着金边眼镜、儒雅气质的男子握了握手,此人正是金陵地下党负责人胡远山。 将名单交给胡远山后,王乃器又将莫兰的叙述汇报了一遍。 胡远山沉吟道: “老王,你是对的,任何时刻都要坚持原则,不可有丝毫的大意。” 他神色凛然,揉了揉疲惫的额头。 从1927年到1934年,红党金陵地下组织先后八次遭到重大破坏,虽然每一次被破坏后又迅速恢复重建,但那一次不是腥风血雨。 大批红党、团员被捕、牺牲,这其中就包括六任金陵地下党的主要负责人。 这些人有的从上任到被捕牺牲,只有几个月,最短的只有两周。 牺牲时平均年龄还不到28岁,最小的只有22岁。 他们是用生命接力,前赴后继,才使得金陵地下组织在血雨腥风中始终岿然挺立。 这其中有各种原因,但还是因为年轻缺乏斗争经验。 胡远山每每想到这些,都觉得肩上责任重大,他点上一根烟,舒缓着情绪,问: “你之前汇报的尖刀同志还没有联系上吗?” 王乃器神色一黯,摇了摇头,组织已经在报纸上刊登了紧急联系方式,但尖刀依旧毫无音信,估计是出事了。 “美人鱼呢?王仁民同志已经转移到了上海,他也汇报了美人鱼示警的情况,但我和宝塔山核实过,我们从来没有这样代号的外派特工. 目前为止我们能确定的,这是一位同情和暗中帮助我们的同志,可他究竟在特务处还是党务调查处,什么身份,我们一无所知.”胡远山叹了口气。 王乃器同样沉默,是啊,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088、授勋(求首订求月票) 一夜无话。 第二天洗漱完毕,在医院吃过买来的早餐,穿着猴子紧急从特务处拿来的上尉军服,张义坐车来到洪公祠一号。 上午十点。 一号大礼堂,授勋仪式开始。 这是特务处内部秘密授勋仪式,股级以上干部和少量知情情报人员参加。 张义穿着笔挺的军装,坐在第二排,第一排都是科长、副科长。 旁边坐着他“名存实亡”的上级杨文轩,作为张义的组长他也有资格出席。 戴春风高居主席台上,一脸严肃冷峻,旁边坐着的是人事科科长黎肖白。 黎肖白看了一眼戴春风,见他点头,轻咳一声,开始宣读嘉奖令: “鉴于特务处行动科4组队长张义,英雄虎胆,杀敌建功,功勋卓著,即日起晋升为少校军衔。” 他顿了顿,继续道:“并赐予三等云麾勋章一枚,望再接再厉,杀敌报国。” ‘云麾勋章’ 张义暗自奇怪,但此刻不做他想,立刻起身立正,然后迈着矫健的步伐走上高台,“啪”先是面对戴春风一个敬礼,然后转身面对观礼的人一个敬礼。 只见戴春风“啪啪”开始了鼓掌,下面立刻“哗啦啦”响起一片掌声。 礼毕,张义挺身上前,戴春风从座位后面走出来,脸上浮现出一丝难得的笑意,接过勤务兵托盘中的少校领章和勋章,帮张义佩戴上。 “再接再厉。” “委座知道我们特务处缴获了日本间谍的高级密码本,大加赞赏,特批云麾勋章一枚,希望你再接再厉,奋勇杀敌。” ‘我的威名常委座都听说了吗?为什么我有点不在乎呢?’ 张义思忖着,不过在特务处混,尤其是在果党,还是要和光同尘,学会拍马溜须,而不是标新立异。 他装作激动的样子,脸上红光涌动,“啪”,双脚并拢,一个标准的敬礼,目不斜视,肃然道: “谢处座栽培,学生必将不负所望,争取再立新功!“ 戴春风淡淡回了一个礼,看着张义转身再次面向大家敬礼,开始鼓掌,这次的掌声热烈多了。 看着下面一个个科长、副科长一脸与有荣焉,真心为他开心的模样,他心想,官场真是一个修炼的地方,而会场更是官场修炼的绝佳场地。 在官场这个地方待久了,只要有点城府的谁都不会露出明显的情绪波动,更别说一群特工了,不管你从那个角度看,哪一个不是一脸正经、双眼肃穆,哪有一点歪风邪气的样子。 不看情报科科长杨荣和副科长包鸿飞掌声最热烈吗? 至于他们心里究竟怎么想的,那只有他们肚子里的蛔虫知道了。 张义一脸肃然,昂首挺胸,他胳膊上缠着绷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任务有多艰难曲折呢,这个少校是用命换回来的啊! 张义此刻却想到了一个代号--蟹,他的主人叫劳文池,真名余则成。 当年老余也是绑着绷带授勋的? 命运何其相似啊。 曲终人散。 看见戴老板走了,一众大小特务化作鸟兽散去。 有对张义好奇的上前寒暄几句,大多数人都是一脸冷漠。 行动科科长何志远和张义握了握手,同样背着手走了。 只剩下副科长王新亨和组长杨文轩。 只见王新亨笑眯眯道:“云义啊,如今你是少校了,再让伱担任队长不合适,组长呢.” 说着他瞥了一眼杨文轩,只见杨文轩一脸平静,但微微闪动的眸子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紧张。 王新亨继续道: “组长呢,一个萝卜一个坑,我和何科长商量过了,由你担任谍参股的股长。” 杨文轩听了这话,长舒了一口气,心说,看来昨晚的小黄鱼起作用了啊,暗暗感叹: 机遇和困难对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如果你比别人提前一步有所准备,那就多了几分胜算的优势。 ’股长?’ 张义暗暗郁闷,都说当官不带长,放屁都不响,股长听起来比队长威风多了,毕竟在官僚体系里面也是承认的。 ‘但谍参股是什么鬼?’ 他来特务处这么久了,根本就没有见过所谓谍参股的人,不会真的想王新亨说的那样,名存实亡吧? ‘这是让自己去整肃还是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要开始杀鸡取卵了?’ ‘不会吧?’ 他正胡思乱想呢,就听王新亨一脸严肃道: “谍参股虽说名存实亡,不过底子还在.如今不说红党,日本间谍活动频繁,你对间谍案件似乎尤其擅长 另外我们也不能依靠情报科给情报才行动,那样功劳大头都是他们的总之,谍参股的工作尤为重要,你去之后要好好整肃一番,争取尽快做出成绩。” 说完他背着手走了。 “.” 张义心说,我连人手都没有,谍参股什么情况更是两眼一抹黑,怎么整肃? ‘哎呦,莫非升官发财忘了给这老毕灯送礼,然后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个部门?’ 张义思虑着,问杨文轩:“缴获小野昭几人的钱款呢?” 杨文轩得意一笑,道: “哦,你说这个啊,美元给科长了,法币5000上交总务,剩下的我拿了2000,还有你的2000,一会我给你。” 张义撇了撇嘴,心里无语,按照特务处的规矩,缴获全部登记造册,一般大家都是上交七成,给自己留下三成,胆子大的直接留五成。 王新亨私吞了1000美元还说的过去,但和你杨文轩有个屁的关系。 感情哥们在前面用命缴获,你们在后方躺着分赃? 靠,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前方吃紧,后方紧吃. “恭喜老弟,晋升少校,股长可比我都高一级,这去了四条巷,山高皇帝远,日子太舒坦了。”杨文轩笑着恭维。 四条巷,是特务处的另一个办公场所。 32年特务处内勤人员30多人,外勤170多人,挤在鸡鹅巷还可以,后来人数越来越多,戴老板搬去了洪公祠,一部分人搬到了四条巷,一部分人去了曹家巷。 但鸡鹅巷依旧就是本部联络点。 “四条巷不是内勤办公的地方吗?”张义暗自诧异,截止目前为止,特务处在编人员3000多人,那些不在编,直接领导、指导或者运用人员就更多了。 据张义所知,和一处徐增恩重用红党叛徒不同。 特务处的红党在失去利用价值后,被戴老板搞了一个特种问题研究室和策反委员会安置在外边,偶尔参加些无关紧要的小会,平时连鸡鹅巷都进不去。 但谍参股都混到内勤机构去,还是让人唏嘘,新官上任三把火,看来是时候好好整肃一下了。 089、我可是股长(求首订求月票) 晚,八点。 军人俱乐部。 一场为张义举行的小型庆功会在这里举行。 军人俱乐部即黄埔军人俱乐部,以前只接待黄埔军人,现在是来者不拒。 有钱有权的早就跑去金陵城外的汤山温泉去了。 此时,俱乐部内人声鼎沸。 舞台上,十几个衣装华丽的舞女跳的正欢快,她们手拉手挑着如今在大上海最流行的踢腿舞。 啧啧啧,一排排高跟鞋大长腿踢出整齐的步伐,裙摆摇晃,短裙下的丝袜若隐若现。 看的一众特务眼睛都直了。 张义因为受伤,所以只敬了王新亨一杯酒,等他告辞离去,就换成了白开水。 他坐在沙发上,抽着烟,时不时应付下前来敬酒的下属。 此时只见舞台上灯光熄灭,舞女缓缓退下,大厅内的灯光亮起了起来,响起轻柔的音乐,开始了自由舞时间。 在张义的注视下,杨文轩邀请一个穿着礼服,波、涛、汹涌的丰腴女人一起跳起了“恰恰”。 “看不出来,我们杨组长舞技不错,这个女人跳的也好。”在张义身边担任护卫工作的猴子笑道。 舞池中,舞姿华丽,速度轻快,步伐干净利落。 男的腰杆挺直,女的性感迷人,两人热烈活泼的舞姿吸引了众人的眼球,一时间掌声口哨声此起彼伏。 一曲终了,杨文轩刚想邀请女士去喝酒,就见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士已经凑了上去。 女人二十出头的年级,脸庞端庄秀丽,嘴角露出两个若隐若现的酒窝,她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一件雪白的旗袍,腰肢柔软,踩着粉色高跟鞋,柔顺的长发披在肩膀上,显得优雅又妩媚。 此刻在张义的注视下,只见她一脸娇媚地和杨文轩说了句什么,杨文轩瞬间就忘记了刚才的丰腴少妇,两人已经搂着跳起了舞蹈。 张义盯着女子看了几眼,低头喝水,眉头却皱了起来。 作为一个侦查90分的男人,此刻他的感知直觉何等敏锐,女人虽然在和杨文轩跳舞,但目光却时不时从中张义身上划过。 想到党务调查处的美女杀手,张义心中一凛,冷笑一声。 来者不善啊! 他心底冷笑,面上不动声色,唤过猴子揽着他的肩膀低语几句,后者诧异地看了张义一眼,然后径直离去。 张义点上一根烟,淡淡抽着,等着好戏上场。 果然,一曲终了,就见杨文轩和美女有说有笑的走了过来。 杨文轩笑呵呵道: “张兄,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章莹裕小姐是金陵日报的记者,不仅人长得漂亮,舞也跳的好。” “这位是张先生吧? 刚才就听杨大哥说起你呢,说你智勇双全,他可是佩服的很呢,不知张先生在那支部队,是黄埔几期毕业?”这位章莹裕的美女语音呢喃,娇媚可亲地问道。 张义瞥了一眼杨文轩,心说还好,虽然伱见色起意,倒没有将我们的老底都泄了。 不过无所谓了,这女的既然是盯着自己的,肯定将自己的底细查的清清楚楚的。 此刻的寒暄不过都是演戏罢了,就看谁的演技更高一筹。 “冰玉莹表里,芝兰自芳菲,冰清玉洁,不染纤尘,好名字啊。”张义装作惊艳地样子,绅士地起身邀请对方坐下。 “嗳,想不到张先生不仅人长得一表人才,竟然出口成章,真让小女子越来越好奇呢,嘻嘻。”章莹裕娇媚地笑着,猩红的嘴唇靠近张义的脸颊,抛出个媚眼。 ‘哎呦,我的小心脏。’ 张义心底冷笑连连,装作色眯眯地样子从对方散发着脂粉香气的身段上划过,实则是借机观察着女子将武器藏在了哪里。 又盯着她吹弹可破的脸颊舔了舔嘴唇,一副猪哥样道: “哪里哪里,章姑娘过奖了,嘿嘿,哥哥我不仅出口成章,还有一双慧眼呢。” “慧眼?”章莹裕一脸的不解,扭着腰肢靠近张义,就差贴在他身上了。 ‘就这?你们一处的美女间谍就这手段?'' 心里不屑,他嘴上调笑道: “当然是慧眼,一双发现美的眼睛,我发现今晚舞厅里面最美的就属章小姐了。” 说着眯了眯眼睛,做出醉酒心神恍惚的模样,意乱情迷地摸上了章莹裕纤细柔软的腰肢。 “靠,这对狗男女!”一旁的杨文轩气的脸都绿了。 他介绍章莹裕给张义认识不过是带着炫耀的成分,毕竟对方是被自己舞技征服的,他还想一会邀请章小姐小酌几杯呢。 哪成想,这才几句话,两人就勾搭到了一起。 难道张义的魅力真的这么大? 杨文轩摸了摸脸蛋,突然不自信了。 他那知道张义这番作为正中章莹裕的心底。 “少年人好色,老年人守财,处座果然料事如神。” 章莹裕脸上笑意盈盈,心里冷笑不已,不过在这里下手肯定不行,她正犹豫怎么将张义诓骗出去,就听张义说道: “章小姐,良辰美景奈何天,要不换个地方,一起赏月?章小姐不是记者吗?也可以采风吗?” “好呀,去哪里?” “我在旁边的中央饭店定了房间,怎么样?嘿嘿!”张义装作猥琐地样子一笑,顺势搂着对方柔软的腰肢,往自己怀里一览。 “哎呀,张先生你可真坏,第一次见面就要带我去酒店。”章莹裕佯怒,娇嗔一声。 ’呵呵,这不就是你的想法吗?’ “章小姐你错了。”张义一本正经道: “男女之间的一见钟情和男人之间的惺惺相惜一样,都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嘿嘿,谁让章小姐长得太好看了呢。” “嘻嘻,张先生你嘴巴可真甜,不知道骗了多少女孩子呢。” “那是从前,以后我只骗你一个人,一骗就是一辈子,我发誓。”张义舔着脸就想吻对方,却被对方躲闪开,她娇嗔道: “哎呀,大庭广众的。” “哈哈哈,情不自禁嘛。”张义放肆笑着,顺势揽着她的腰,吐着酒气,摇摇晃晃地起身,道: “走吧。” 说着两人就在杨文轩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离开了舞厅。 出门不远就是中央饭店,两人摇摇晃晃就到了电梯。 章莹裕搀扶着几乎瘫倒在她身上的张义,香汗淋漓,有心早点下手,将张义解决了,可路上一直有行人不说,饭店已经到了,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到了老式电梯,专门有服务生帮忙,同样没有机会。 一直到了酒店3008门口,就听张义醉醺醺道: “钥匙.钥匙在门口的地毯下面开门。” 嘴里咕噜着,整个人伏在章莹裕身上,一只大手已经开始乱摸了 章莹裕瞥了一眼空荡荡的楼道,心底冷笑,心说一会到了房间便解决了你,你个小瘪三,竟敢对姑奶奶无礼。 只是可惜,杀了人又要隐姓埋名蛰伏一段时间了。 她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屑,耐着性子将房门打开。 那想门刚一开,便见男人像蛮牛一样,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不顾伤势,直接将她拦腰一抱,扛在了肩上,章莹裕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直接被扔在了床上。 接着一个沉重的身体压了上来。 章莹裕暗暗皱眉,见那双大手上下游离,早就安耐不住想出手了,可这个时候却见张义突然摸在了她大退上,讶然道: “嗯?什么东西.枪.女记者也带枪出门?” 章莹裕心里一惊,见配枪已经被发现,摸了摸领口处的银针,刚想拿出来,就见醉眼惺忪的张义将手枪直接扔了出去,胡咧咧着开始脱起了衣服。 因为胳膊上有绷带,似乎并不那么利索,敞开的西装内衬里面露出一把左轮手枪。 章莹裕眼中一亮,迅速在床上一滚,上前一步,一把将手枪拿在手中,她眉宇间涌出一丝杀气,嘴角鬼魅一笑,冷笑道: “记住了,姑奶奶的代号叫青鸟。” 说着她扣动扳机,只听咔一声,枪竟然没有响。 章莹裕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作为一个用枪的高手,她怎么可能感觉不到手枪里面有没有子弹,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左轮手枪的第一个弹仓没有子弹。 她刚想旋转齿轮再次扣动扳机,就见张义从腰后拔出一把手枪,直接开枪。 “砰” 子弹击中她的胸口,旗袍上迅速涌出一朵猩红刺眼的花朵,见她还在挣扎,张义上前一步对着她的头再次补了两枪。 “砰砰” 枪声响起,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和破门声。 张义心知是猴子他们来了,扯过一旁的枕巾,将地上的日本南部十四手枪捡起,站在章莹裕倒下的位置,又开了一枪,然后将枪塞在她的手中。 “砰” “砰” 前一声是枪声,后一声是破门声。 等猴子几人持枪杀气腾腾进来的时候,就见张义揉着已经出血的伤口,淡淡道: “发现一名日本间谍,已被我击毙,你们将这里处理一下。” 说着他往旁边一坐,拿出烟点燃,淡淡抽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张义心说别说你是杀手,即便你不是,女人一旦太主动了太开放,对男人的吸引力和诱惑就大大减弱了。 真拿这个考验干部吗? 我可是股长,再怎么也要来三个吧? (五章,缓缓.) 090、冲突(求月票) 章莹裕的尸体倒在地上,满脸血污,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还残留着一丝震惊和不可思议。 猴子几人既惊惧又惋惜,谁能想到刚才还在舞厅上翩翩起舞、魅力四射的妩媚女郎竟然是日本间谍呢? 他们虽有怀疑,但现场有南部十四手枪,队长,不,股长都认定她是日本间谍,那她不是也得是。 再说了南部十四手枪,虽然结构简单,重量轻,在60米内射击精准高,但撞针强度不够,容易折断,卡壳频繁,有时候自杀都成问题,特务处从来不用这玩意。 “股长,怎么处理?”猴子请示道。 “等会找技术科借来相机拍照,验明正身,查清楚她的真实身份。” 张义吩咐了一句,暗暗思忖,又道: “先不急,你们打起精神,我们的客人马上就上门了。” “客人?”猴子几人不解。 张义只是点了点头,不做解释。 不过片刻功夫,就见几个穿着灰色中山服,胸口配着徽章的便衣持枪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为首一人三十出头,脸色黝黑,一脸的阴鹜,他瞥见地上的尸体,脸色微变,厉声道: “党务调查处,抓捕日本间谍,你们是什么人?” 张义不屑地瞥了此人一眼,在特务里面待久了,这些人的言行举止、眼神,监视的站位落在你的眼里,就会有熟悉的感觉。 刚才来的路上他虽然佯装醉酒,心神可没敢一丝松懈。 路边停泊的黑色轿车、街道上闲散游离的小贩,有的卖报纸,有的卖香烟,只是眼神总会瞟向自己。 将这些尽收眼底,张义对他们的身份心知肚明。 特务。 在执行监视任务,或许还要掩护女杀手离开 张义冷笑一声,掏出证件一晃,上前道: “巧了,我们是特务处的,伱的证件呢?别是日本间谍的同伙吧?” 对面阴鹜男子正是王乃康,党务调查处情报科科长,暗杀张义的任务就是由他负责执行的。 第一次遇到张义上了贾副官的车,对面人多势众,没能下手不说,接着张义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连他们的卧底“泥鳅”都打听不到任何消息。 今晚好不容易探听到张义在军人俱乐部,他立刻派出青鸟执行刺杀任务。 谁知道在楼下等了许久,只听到枪声,却不见青鸟撤离,心里暗觉不妙,立刻带着人上来了。 此刻眼见青鸟死了,他又不能承认对方是他们的人,只好佯称是日本间谍,本来之前的计划就是张义被所谓的日本间谍暗杀。 “什么日本间谍的同伙?这里是金陵,日本间谍有这么明目张胆的吗?” 眼看张义手下全部拔枪指着他们,王乃康气急败坏,掏出证件扔了过来。 张义接过来,只见证件上写着“正元实业社干事王乃康”,他冷笑一声,道: “不好意思,恕我孤陋寡闻,没听说过这个机构,你们有执法权吗?” “要是没有其他证件证实自己的身份,只好跟我们走一趟了,冒充军统可是大罪。” 王乃康气的脸都青了,外面谁不知道正元实业社是一处的秘密机关。 敢称正元实业社的那个不是响当当的大特务,偏偏眼前这个小瘪三不认. 王乃康脸色阴沉,眉头紧锁,思忖着如何应对。 中央饭店不远就是他们的老巢,只要坚持一会,等大队人马到了,定要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的家伙带回去好好审审,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这时就见他一名手下从兜里摸出证件,小声道: “科长,我带了证件,党务调查处的。” ‘这是证件的事吗?你个蠢货!’ 王乃康心底暗骂,阴狠地瞪了此人一眼,扯过证件扔到地上,冷哼一声,道: “看清楚了,擦亮你的狗眼。” “是嘛?”张义一脚将地上的证件踢远,不屑一笑,道: “即便是一处的,哪又如何,抓捕日本间谍是我们特务处的事,你们是军人吗?关你们什么事?” 王乃康一愣,脸色一阵扭曲,见过愣的横的,还没有见过这么横的。 但张义说的是事实,他偏偏没有办法反驳。 力行社成立的时间是1931年,背景是九一八后东北全境沦为倭寇的地盘。 复兴社是力行社的三级组织,对内励精图治、纪律严明,对外则剑指贪官污吏和日寇汉奸。 特务处则是复兴社的执行机构,是军事组织,它的使命和职责主要是对付汉奸和日本人。 而党务调查科是党务机构,对内监察异类分子,对外主要是对付红党。 但为了在常委座面前邀功请赏,二者的业务有很多都是重复的。 但总的来说一个是军事部门,一个是政府部门,特务处有军衔,党务调查处没有。 “你”王乃康恼羞成怒,脸色一阵变幻,不屑道: “哪又如何?委座都没说一处的不能抓日本间谍,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张义呵呵一笑,“啪”一个巴掌就打在了他脸上。 泥人也有三分火,他徐增恩凭什么以为自己可以被轻飘飘地杀死? 还没有找你的麻烦呢,你倒是送上门来了。 张义这一巴掌用尽全力,打的王乃康一个踉跄,他不可置信地捂着肿胀的脸,想要拔枪,就被张义身后几人冲上来顶住了脑袋。 “砰” 张义朝脚下开了一枪,冷声道: “特务处抓捕间谍,谁再敢动,同罪论处…下了他们的枪。” 早就对一处这几人看不顺眼的手下如狼似虎地行动起来,缴枪,趁机拳打脚踢。 “张义.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敢殴打党部的人.徐处长不会放过你的。”王乃康被缴了枪,逼停在墙角,脸色扭曲,浑身颤栗。 “这么说你认识我了?”张义冷笑一声,上前又是几个巴掌,质问道: “这么说这是一起一处勾结日本间谍谋杀党国少校军官的阴谋,还是说所谓的日本间谍就是你们的人假扮的?” “你觉得我怕死吗?干这行的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可不是光为了升官发财,我就烂命一条,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觉得我会怕事情闹大吗?我还嫌事情不够大呢!” 他不屑地拍了拍对方的脸蛋,眼中杀机毕露,冷笑道: “王乃康是吧,你有家人妻儿吧,那从现在开始你可要小心了,逼急了我,我就杀你全家。” “对了,回去给你敬爱的徐处长带个话,想杀我可没有那么容易。” 说着他一枪托砸在对方脖颈上,看着对方倒地,这才对猴子几人道: “将尸体拖走。” 随即在一众小特务战战兢兢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地离开。 …… 091、无能狂怒(求月票) 夜色如墨,黑暗笼罩着大地,静谧而神秘。 张义回到医院再次对伤口做了处理,然后便回家了。 猴子几人害怕一处报复,要贴身保护他,但被张义委婉拒绝了。 谁不怕死呢?要死也要死得其所。 但今晚他有事要做,身边却不能留人。 狭路相逢,凶者胜,恶者赢。 不将一处这些癞皮狗解决了,以后都睡不好安稳觉。 换了一身衣服,张义悄然潜了出去。 先是到小野昭手下的安全屋拿到武器,两把装有消音器的手枪,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携带了几枚手雷。 然后驾着车来到了荒木的安全屋,四川路223号,拿到了藏匿的小黄鱼和武器。 接着又来到徐英超藏匿徐增恩贪污受贿罪证的地方——武汉路108号小院将证据拿了出来。 再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2点钟了。 张义再次潜回家中,在正屋门口隐秘地布置了一颗手雷,才点起油灯检查此番的收获。 这样要是谁暴力破门,必将让他灰飞烟灭。 灯光下,躺着一个帆布包和褡裢包。 他将帆布包打开,除了一个红木匣子,其他的东西用一层油纸包裹着,油纸里面是牛皮纸。 剥开层层束缚,里面是四把M1911手枪,这种是美军制式手枪,可以装7发子弹,也不知道荒木从哪里搞来的。 张义看了几眼将枪收起,然后打开红木匣子,露出红布包裹的20根小黄鱼。 他暗暗思忖,小黄鱼不是荒木从旅店老板那里巧取横夺而来就是日本间谍的经费了,不过现在正好便宜了自己。 整理完帆布包,他将褡裢包打开。 同样是油纸包裹,不过里面装的却是一个文件袋。 打开后,是一叠叠文件和照片。 照片上除了徐增恩和不同女人在上海街头或咖啡店亲热的影像,还有一些是徐的日记内容。 其中几篇看的张义暗暗惊奇。 竟然说的是“龙潭三杰”的事。 “龙潭三杰”出走后,徐害怕被追究,疏通自己的上司二陈兄弟和同僚,向常某人隐瞒了密码已经泄露和自己秘书是红党的事实,因此,果党一直没有更换密码本。 这个小小的密码本在历史上起到了不可低估的作用。 长、征时对敌侦查主要靠无线电侦听,能够从敌人合围最薄弱的地方跳出来,正是靠着密码本。 而这些都在徐增恩的日记中写的一清二楚,包括给谁送了多少钱。 “呸,正经人谁写日记!” 张义不屑地笑笑,然后将文件打开,阅览之后发现这里面除了徐增恩贪污受贿的证据外,还有他暗算陷害同僚的罪证 张义暗骂这厮奸猾无耻,蛇蝎歹毒,一个卡耐基大学硕士毕业生好好搞你的无线电技术不好吗? 偏偏贪恋权势加入党务调查科,老谋深算、藏而不露,硬是靠着懂一点心理学知识从一个总务科长半路出家干起了特务,还干出了名堂 实在让人无语 张义心想,有了这些证据,足够让他喝一壶了。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王新亨,获得相关情报——王新亨昨天收到杨文轩十根小黄鱼。】 张义无语,直接忽略。 【2、您见过见过杨文轩,获得相关情报——杨文轩今晚和刘文淑女士在福昌酒店共度良宵。】 忽略。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一肚子怨恨和委屈的党务调出处情报科科长王乃康早早来了办公室。 他昨晚回去就给徐增恩打电话了,但电话怎么都打不通,不管是家里还是办公室。 他知道自己这位好色如命的老板昨晚又没有回家,不是去了小妾费暇那里,就是出去寻欢作乐了。 直到中午,徐增恩才顶着黑眼圈姗姗来迟,看王乃康脸肿的像包子一样,他皱眉道: “这是怎么了?” 王乃康立刻上前诉苦,委屈道: “老板,任务失败了,青鸟折翼,属下等人不但被那个张义羞辱殴打,他还对您不敬,让我替他给您带话,说.” “说什么?有话直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徐增恩阴沉着脸,一脸的不爽。 他刚刚从二陈兄弟那里回来,自己再娶的计划又被否决了,而且是坚决反对。 徐增恩原配是个乡下的小脚女人,感情恶化后从此再也不见。 第二任妻子王氏是朋友的老婆,体格健壮,性情泼辣,也是个贪财好色的。 朋友出国前拜托徐照顾一二,结果不久两人就同居到了一起,等朋友回来,发现小孩都几个了,生米煮成熟饭,又慑于徐的权势,只好忍气吞声。 小妾费暇在莫斯科中山大学上学期间加入了红党,回来后还在红党特、科工作过,被捕后直接叛徒,其人虽然明面上没有加入党务调查处,却积极参与特务活动,自诩处长夫人。 但因为此女不但花容月貌,能力极强,还具有政治野心,果党方面,尤其是二陈兄弟害怕此人是红党双面间谍,坚决反对她和徐增恩在一起。 常申凯听说了此事后,严厉斥责,也是坚决反对,即便徐发誓说小妾已经彻底和红党断绝了关系也没用。 徐增恩此刻正为这事心烦呢,对什么青鸟折翼根本没有在意,他手下的女特务又不是只有一个。 不过张义这个小特务这么难杀还是让他有些惊奇。 “他说.”王乃康话还没说完,办公室就响起敲门声,他只好闭嘴。 进来的是秘书,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裹。 “什么东西?”徐增恩好奇问。 “是您的信件。”秘书小心递上,又解释道: “三处的弟兄看到是您的,直接就给送过来了。” 三处即是邮检处,负责人由丁默村兼任,此人也是二陈兄弟CC系的一员,因此一处三处亲如一家。 挥手让秘书退下,徐增恩一边拆信件,一边道: “你继续说。” 王乃康委屈道: “他让我给你带话,说说谁杀他,他就杀谁全家。” “处座,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瘪三欺负我就算了,现在竟然连您都敢威胁,是不是下一道必杀令.” “不必了。” “什么?处座您说什么?” 王乃康跳脚,瞪大眼睛,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诧异道。 在他看来,处座此人虽然文质彬彬,却有一副蛇蝎心肠,而且睚眦必报,怎么可能就这样算了。 “我说了,此事到此为止,不要再招惹他,这是命令明白吗?” 徐增恩歇斯底里吼了一声,将茶杯狠狠摔到地上,骂道: “废物,都是废物,滚出去。” 将王乃康赶出去后,徐增恩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握住文件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不敢想要是这样的文件落在戴春风或者常委座那里,自己不死也要脱身皮,果党自己再无立锥之地。 “疯狗啊,疯狗。”徐增恩无能暴怒,信件中不仅有他的罪证,还有一封威胁信,明言这份证据已经被拓印了十份,交给了不同人保管. 所以此刻在想到有效应对办法之前,他是不敢再招惹张义了。 压抑着心中的恐惧和怒火,徐增恩抽了一支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再次浏览了一遍信件中的内容,很快就确定这些东西应该出自自己的好表弟徐英超,按照关系亲疏,只有他才可以搞到这些东西。 可听说此人已经被转移到了洪公祠,想要灭口何其困难… 徐增恩无能狂怒不说,张义已经走马上任,烧起了新官上任三把火。 …… (指天发誓,还有……) 092、谍参股 西条巷的特务处办公处是个小院,围着几栋砖木结构的二层小楼,难掩岁月留下的斑驳落败,让人忍不住惆怅。 张义在王新亨、人事科科长的陪同下上任,简单交接后二人立刻溜了。 张义看着面前十几个歪瓜裂枣的属下,暗暗皱眉。 一共十七人,三名女性,全部穿着军装,此刻全都低眉顺眼,一副恭顺的样子。 但张义提前做了功课,知道这些人个个老奸巨猾,每个人嗜好各异,此刻表面上对他唯唯诺诺,心里怎么想只有鬼知道了。 他们恨不得来个不管事的,好各行其是,日子照旧。 其实身处集体就是这样,如果你越来越习惯于服从,就会越来越抹杀自己的个性,最后习惯了得过且过。 或许内心炙热,想成就点事业做事的人不是没有,只是被日复一日的繁琐事情消磨殆尽了。 ‘真把你们当内勤了?’ 张义心下皱眉,坐上主位,沉着脸道: “都自我介绍一下吧。” 说着他看向为首的李兰田,此人四十二岁,头发斑白,脸上沟壑纵深,佝偻着身子,看起来像五六十岁一样。 一般单位里,一把手往往是上级派来管人事的,副职才是业务精英。 但看着李兰田慈眉善目拘谨小心的样子,哪有点精英的样子。 李兰田面上恭敬,看着张义年轻的面孔,心里嫉妒又不屑,心道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抓了几个日本间谍就爬到了股长的位置。 再说了,坐着说话的人和站着干活的人,大部分时间不是一路人。 不过到了他这个年纪,往上爬没有高度,没有能力,下半身也没有硬度,其实最关心的就是存款的数字增长额度了。 虽然谍参股不受待见,但他掌握财务,精打细算过日子,还是有三瓜两枣的,几个小头目瓜分下来,也够下几顿馆子了。 ‘希望是个来镀金的,走走过场,可别影响了咱老李的发财计划。’ 心里盘算着,李兰田敷衍地拱了拱手,道: “张少校,鄙人之前在三处供职,但三处油泼不进,坏了差事,就被发配到了这里,说白了就是养老,不过你放心,我一定支持张少校的工作。” “什么张少校,是股长,长官就是长官,伱还是不是军人,不知道面见长官要敬礼吗?”一旁的猴子掀开衣襟,亮出手枪,一脸的不屑。 李兰田被一个毛头小子训斥,再好的伪装也遮掩不住,脸色一阵变幻,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最后咬了咬牙,立正后,一个敬礼,敷衍道: “卑卑职李兰田参见长官。” 张义赞许地看了猴子一眼,这个梯子递的好,他起身回礼,矜持地点了点头。 有了李兰田这个样板,接下来的自我介绍规矩多了。 完了,张义严肃道: “这就对了,军人就要有军人的样子,特务处讲究职务服从。 我不管各位什么军衔,有什么辉煌的过往,在心里盘算着什么主意… 但从今天起,谍参股由我做主,面貌自然要焕然一新,你们要做的只有三条,服从、服从、还是服从。” “谁要是看我不顺眼,趁早另谋出路,现在赖着不走,到时候办事出了纰漏,可别怪军法无情。” 说着他一握手枪,锐利的眼神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观察着他们的表情,试图找出那只不长眼的鸡出来,好杀鸡骇猴。 可惜他等了半天,只见一个个低眉垂眼,喘着粗气,硬是没跳出来的。 张义有些失望,这些人在办公室待久了,该有的套路和城府也学会了,知道枪打出头鸟的道理。 “很好,谢谢各位看的起我张义,既然认了我这个长官,那大伙以后就是一个锅里吃饭,是自己人了。” “其实我这个人很好说话,以后相处久了大家就会明白。” “不过我们是军事机构,执行的标准只有一条,那就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他讲了几句,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 “现在就有一个任务,有没有人主动申请去执行?” 众人面面相觑,又纷纷皱眉,这不是公开纳投名状,逼着大家站队吗? 正常的节奏不是先来个下马威,然后不动声色地掌握手下的把柄,先私下拉拢,再分而化之,然后提拔安插自己的亲信吗? 哪有明着逼着人主动投诚的,谁不想先观望一阵,再看看,再看看。 现在直接跳出来,虽然能讨得长官开心,但这不是大家眼中的二五仔吗?以后还怎么在办公室混。 对于一般的职员来说,对于领导都没有什么好感,因为下面拼命,上面邀功,下面尽职,上面升职,大多数都是这种格局。 而且领导的艺术向来是鞭打快牛、能者多劳,干活的是干活的,除了干活的,还有心腹和溜须拍马的,最后就是背锅的和可有可无的。 遇到升官发财的事,领导首先考虑的是心腹和溜须拍马的,其他人累死累活不得升迁,还不能抱怨,抱怨就是坏了规矩,影响了团结。 因此大家虽然神色各异,却没有一个主动站出来的。 张义也不在意,毕竟才是第一次见面,这些人还猜不准或者说把握不了自己的心思。 当然了,把握领导的心思可不是为了讨好,更不能像杨修那个鸡肋一样卖弄小聪明,而是为了更好地为领导提供参谋,避免自己少犯错误。 下属要猜测他的心思,张义也要猜测手下的心思。 对待手下,要根据每个人的不同情况,采用不同的办法拉拢。 当然,对那些不服从命令、软硬不吃的,就要抓住他的小辫子,狠狠整治一下,杀一儆百。 张义暗暗思忖,刚抛出去一个任务的钩子,就是等着人上钩,给对方送功劳的。 这是他的第二把火。 虽说特务处讲究职务服从,但在任何机构单位,想要服众,一是靠资历,二是凭能力。 能力强,能给手下人带去利益好处,大家才能对你心悦诚服! 张义观察着众人的神色,呵呵一笑,道: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大家各司其事,等候我个别谈话。” “是。” 众人敬礼,纷纷松了口气,心下暗叹,明明只是个二十几岁的青年,为什么这么大的压迫呢,竟然有一股无形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实实在在能感觉到。 “对了。”看到众人徐徐退下,张义又道: “老李啊,快要发薪水了吧?你先把我们股的财务账本给我送来。” 李兰田闻言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心说完了,假账还没有做好呢。 瞥见他脸色苍白,几个知情的小头目神色一凛,也变得忐忑起来。 账本就是张义的第三把火。 所以当他坐在办公室翻阅着账本的时候,已经有人主动前来汇报工作了。 “股长,您好,我叫钱小三,26岁,11军出来的,走的是郑副处长太太的门路。” 出现在张义面前的个一米七出头,一脸猥琐的男人,脸上挂着谦卑的笑意。 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主动投诚还是前来示威的,竟然顺便点出了他的来历和背景。 张义不置可否,除了郑副处长,特务处还有一个书记长,不过早就被戴春风架空,听着威风,其实没什么权利。 而且郑副处长很快就会出任主任秘书,接着再被副主任秘书毛齐五架空。 因此张义毫不畏惧,漫不经心地问: “你有事?” “这个…股长,您不是说有任务吗?卑职愿意接下.” 钱小三挺了挺胸,让自己尽量看起来顺眼一些,迎着张义怀疑的眼神,他解释道: “股长,属下是走了郑处长夫人的门路,可您是不知道那个女人她贪得无厌.属下一个月就35块的薪水,哪能天天给她送礼” 张义早就听说郑副处长惧内,他老婆泼辣跋扈,为人又贪得无厌,但听钱小三说来,再看他愁眉苦脸、苦不堪言的样子,还是为之侧目。 他正色打量了此人一眼,猥琐,还是猥琐。 俗话说得好,高层惕猥琐,行伍拔伟岸。 这是看人的参考标准。 但人不可貌相,既然对方是主动投诚的,张义也要给点甜头看看。 “好,钱小三是吧,难得你有这份心思,这样吧,你带几个人去个地方.”张义将小野菊三在郊外的基地报出,继续道: “情报科在那里只搜到了电台,或许还有密码本,你去找,掘地三尺也给我找出来。” 张义并没有点出密码本就藏在烟囱里面,先看看此人的成色再说。 看着钱小三恭敬出去,张义接过猴子递上来的茶水,惬意地喝了一口。 禁不住感叹,怪不得那么多人想当一把手呢。 这种大权在握的感觉,谁不羡慕呢。 他忍不住叹息一声,自己是越来越淡定了,圆滑了。 不过想要真正的淡定,必须把自己变得漠然,变得冷血,变得对一切视而不见。 这个对他来说有些困难,当前的任务还是锻炼一支可靠信赖的队伍,然后继续对日本间谍出手。 谍参股新人上位,是时候主动出击了! (搞个调查,各位客官觉得几点更新好……) 093、谍影初现(求月票) “股长,我找到密码本了。” 中午时分,钱小三带着几个人一脸风尘仆仆的回来了,一脸倦怠,也难掩兴奋。 他这一嗓子嚎叫,瞬间惊动了谍参股的所有人。 “哦,怎么找到的?”张义本来还说试试这人的成色,实在不行,他再带人假模假样的去搜上一回,却不想这厮如此干练。 “嘿嘿,股长,我雇佣了一帮村民直接将他那房子给拆了,挖地三尺,终于将东西找出来了。”钱小三越说越激动,两张厚厚的嘴唇微微颤抖,一张巴掌大小的锥子脸都挤到了一起,更添了几分猥琐。 说着他递过来一个油纸包裹的线装书籍。 张义接过来看了一眼,是角码本,密码本的一种,但现在小野菊三被捕的消息早就泄露,间谍机关肯定更换角码本,所以它早就失去了价值,但参考和研究价值还是有的。 只要功夫深,铁杆磨成针。 张义点了点头,环顾了一圈围观好奇的股员,赞赏道: “干的好,钱小三,你立刻写一份搜查报告上来. 那些人在此次搜查任务中出了力,一一道来 我马上上报科长,给你们申请嘉奖奖金。” “是,谢长官厚爱谢谢长官。”钱小三满脸堆笑,兴奋都搓起了手。 不单单是他,他身后原本对张义不冷不热的便衣也是眉开眼笑,既激动又惭愧,领导和他们毫无交情,开场就送他们功劳,接下来各种奖赏更是不在话下. 张义再看围观的一众股员,大多数露出羡慕希冀的神色,跃跃欲试,对他这个股长投来佩服的眼神,谁不羡慕能力强的领导呢,谁不想跟着领导立功受赏呢。 张义心说,经此一役,人心向我啊,威信就是这样慢慢建立起来的。 当然,还有三个刺头,态度不冷不热,冷眼旁观。 为首的李兰田一副小心恭敬的样子,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张义汇报工作呢。 第二人叫周高发,一脸阴鹜,据说是戴老板老家人,平时狐假虎威,把谁都不放在眼里。 第三人叫金永华,三十出头,是个小白脸,喜欢独来独往,办公室和谁都说不到一起。 张义也不在意,刺头嘛,等他找到对方的小辫子,再慢慢收拾。 “股长,到中午了,您还没有吃饭吧? 旁边大华酒楼不错,要不您屈尊降贵去尝尝?属下等也敬您几杯,祝贺您新官上任”这时钱小三躬着腰一脸热切的提议道。 张义看了一眼大伙,赞赏了看了一眼钱小三,这厮猥琐是猥琐,却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这个提议正中他下怀。 “那好.”他刚想答应下来,这时就见猴子从办公室出来,神色凝重,对张义耳语道: “股长,戴章修来电,说发现了日本间谍。” “日本间谍?他?”张义讶然,有些不信,一个有点钱就跑去妓院的巡警,也能发现日本间谍? 不会是被书寓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姑娘榨干了油水,爬不上人家的床,跑自己这里来坑蒙拐骗了吧? 但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微微思忖,迎着钱小三等人希冀的眼神,对猴子道: “你让他到大华酒楼来。” 然后看向钱小三等人,道: “那就去大华酒楼,今天我请客,大家吃饱喝足。” 说着他瞪了一眼李兰田,这个老壁灯都将财务掏空了,想要公款吃喝是不可能了。 大华酒楼,一众特务满满当当挤了一屋子,杯盏狼藉,吃的满嘴流油。 张义碰了几杯酒,讲了几句场面话,便由着他们猜拳喝酒,自己和猴子来到了隔壁包厢。 在这里等候的正是戴章修。 他今天穿着一身合体的西装,胸口还吊着怀表,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皮鞋油光蹭亮,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老戴,日子过的不错嘛?”张义在主位坐下,淡淡押了一口茶水。 “嘿嘿,还不是靠着张长官您的赏赐,生活这才充实起来”戴章修满脸红光,兴奋地搓了搓手,从兜里摸出一包哈德门,还有一盒火柴,恭敬地递上烟,想要帮张义点上。 张义摆了摆手,神色凌然,道: “说说吧,伱说的日本间谍是怎么回事?” 谈到正事,戴章修迅速收敛笑意,正经道: “是这样的,小的嘿嘿,我有个朋友去书寓.” “你有个朋友?”张义冷笑一声,“啪”将茶杯搁在桌上,指了指桌上的火柴盒,冷声道: “老戴,这种长条洋火不常见吧?虽然你将它上面的标签撕了,但我只要一查就知道,是哪家打的广告,什么地方有售卖。”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种洋火是酒楼或者妓院订制的 你别告诉我,你的朋友去了妓院,然后将洋火赠送给了你 你真当我们干这行的都是傻子不成?撒谎可不是个好习惯,再说了,你出去pc,关我何事.” “哎哟,啪啪。” 眼看张义冷下脸来,一旁的猴子手都摸到了枪上,戴修章惶恐地从座位上起来,给自己两个耳光,暗骂自己愚蠢,怎么就想着撒谎了呢,是啊,自己pc和长官有什么关系呢。 “张长官,我错了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戴修章给自己两个耳光,战战兢兢解释起来。 “行了,说说日本间谍。”张义皱眉打断他,他只是借机敲打一二,对他pc的细节不关心。 “是是是,是这样的.”戴修章擦了擦鼻头的汗珠,娓娓道来。 原来戴修章找的是书寓的小芳姑娘,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过后,漫漫长夜,两人便依偎着拉起了家常。 女人嘛,都有些虚荣,一般的女人炫耀老公、闺蜜、孩子。 小芳姑娘谈论的是他们场子的头牌红妁,谁让人家生意好呢。 红妁前两天接待了一位客人,她打着卖艺不卖身的招牌,确实拿捏了不少蠢蠢欲动的男人,毕竟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但这位客人喝了酒,明显有点急色,被红妁拒绝之后,竟然开始动粗,打了她一个耳光,嘴里还骂了句“maluyelang”。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八格牙路,混蛋笨蛋的意思。 这话出口,男人不知是酒醒了还是自觉失言,竟然开始变得彬彬有礼,先是道歉,然后留下一笔钱直接离开了。 红妁也没有在意,毕竟金陵有不少日本商人,偶尔也有来寻欢作乐的。 只是此人一直说着一口流利的北方话,突然飙出一句日语还是让人疑惑。 不过她也没有在意,奇奇怪怪的客人多了,她炫耀的是这人出手大方,直接给了200法币。 红妁用这笔钱购置了一身最时髦的旗袍,一时间收获了许多羡慕嫉妒恨。 小芳说起这事,无外乎暗示戴章修给自己也买一件。 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自从投靠张义,做了巡警,干包打听的活计,戴章修就对日本间谍、日本人留心起来。 所以得到这个消息他立刻就找张义汇报。 “说一口流利北方话的日本人?”张义暗暗思忖,从戴章修的描述来看,这个人肯定是有问题的。 虽然在金陵有很多日本人,有些经商,有些鬼混,可以说一两句蹩脚的中国话。 但不是每个日本人都可以讲中国话的。 我们不能被固有印象骗了,一般影视剧一出现日本人,不管是大佐还是小兵都能说中国话,那是剧组请不起日本演员,把观众当智障呢。 真实的情况是,绝大多数日本人根本不会说中国话。 而日本间谍,他们是特别训练出来的,通过深入了解中国社会、文化和语言,顶着一样的肤色长相,方便他们开展间谍活动。 通常这些间谍行为带有非常强的隐蔽性,常采用低调和迷惑行为,很难直接被发现。 “现在我们就去书寓。” 张义敲了敲桌子,不管此人是人是鬼,只要画出他的画像,将人找出来,真相自然大白。 希望所谓的红妁姑娘不要让自己失望才好! 094、案发现场(求月票) (拜托各位客官打卡评论下,把出圈指数搞上去,鞠躬感谢!) 张义既然有了决断,自然雷厉风行。 当下他带着猴子、戴章修,又点了钱小三等几人。 几人虽然喝了酒,但因为是中午,都是浅尝即止,谁都不敢太过放肆。 一行人全部便装,驾驶两辆汽车,杀气腾腾来到了书寓。 和开在繁华地段、装修的富丽堂皇,门口挂着大红灯笼,燃放香火的妓院不同,这处叫“清风”的书寓开在一处胡同里面。 是一处三进庭院,白墙青瓦,看起来典雅宁静。 此刻大门紧闭,敲了老半天,才见一个满脸横肉身穿短打的汉子将门打开,他醉眼惺忪,皱眉道: “先生们都在休息呢,晚上再来吧。” 说着就要将门关上。 不用张义出马,钱小三摸出腰间的配枪,对着汉子点了点,一脚将门踹开,不屑道: “什么狗屁先生,让你们老板出来。” 这年头可不是德才兼备的女人才叫先生,高级妓女也叫先生。 书寓里面的“先生”主要有两项主营业务,陪客人喝茶聊天,叫做“打茶围”,然后就是外出陪酒局,这叫做“出局”。 一等书寓,都是上流社会、达官显贵来寻欢作乐或者社交的场所,里面的姑娘都是从小就被老、鸨买进,给他们培养才艺。 所以这些人大部分才华美貌、情商高、会聊天、懂交际,懂人情世故。 所以称呼她们一句“先生”,就是现在对有些女优尊称一声老师一样,都是对艺术工作者的尊称。 制伏了看门的,张义一众人鱼贯而入,刚进了一进小院,快步走出一个趿着绣花鞋的女人。 她三十上下,穿着一件素白旗袍,衩口高开,露出一截纤细光洁的大腿。 盘着头发,额头留着一缕刘海,鹅蛋脸化着精致的妆容,柳叶细眉,琼鼻高挺,樱桃小嘴,一双桃花眼似娇似魅,端的风情万种。 此刻她快步上前,眉毛一竖,冷声道: “你们是那个衙门的,光天化日” 钱小三作为狗腿子,那管她好不好看,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掏出特务处的证件一亮,呵斥道: “特务处办事,让开。” 说着粗暴地推了她一把,问道: “老板呢?” 一口酒气酸臭味熏的女人暗暗皱眉,用手绢掩着鼻子,本想发怒,但“特务处”这几个字似乎有种魔力,女人一听,浑身一个颤栗,收敛神色,小心道: “我就是老板…几位差爷,我这里做的可是正经生意… 姑娘们各个娴熟雅慧,从不惹事,你们有什么事吗? 我们这里次长也是来过的。” ‘次长又如何?之前不就有个外交、次长唐某人和川岛芳子勾搭,出卖情报,然后被王垭樵干掉了吗?’ 张义冷笑一声,对老板的暗暗威胁丝毫没有放着心上,不过此刻前来只是问话,不用大动干戈,他让钱小三闪开,接过话头道: “废话少说,带我们去见红妁姑娘。” 老板瞥了一眼张义,见他虽然年轻,似乎才是主角,虽然客气,但说话不容置疑,她神色一凛,小心道: “红妁估计还没有起来呢,几位官爷稍等,我去去就来。”说着躬身一礼,迈着小碎步走了。 张义几人到了二进的一间雅房,等了几分钟,还未见到红妁姑娘,就听后院传来一声惊惧的尖叫。 张义带着几人连忙往出声的地方走去。 到了半路,就见刚才还风情万种的老板此刻赤着脚一脸惶恐地跑了出去,她面色苍白,浑身颤抖,哆嗦着道: “死人了死人了.” 闻言,张义脸色一变,环顾左右,厉声道: “立刻将这里所有人控制起来。” 说完他快步走进老板出来的房间。 门敞开着,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光线透光窗户柔和地洒在精致的家具上,整个屋内显得格外的雅致。 正屋摆放茶具的位置,蒲团上坐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她穿着一件丝绸睡衣,背靠着墙。 然而她的胸口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剔骨刀,鲜血早就染红了睡衣的衣摆和蒲团,也不知道死了多久。 情杀?仇杀? 张义太阳穴忍不住突突跳起来,如果说之前对戴章修说的那位日本人还有怀疑的话,现在基本可以肯定,此人就是日本间谍。 他还希望通过红妁画出此人的画像呢,不想对方却抢先一步灭口了。 “打电话给科里,找仵作和法医过来,对了,还有技术科,让他们派遣痕迹专家过来。”张义对猴子吩咐了一句。 虽说这年头采集脚印很困难,但指纹还是可以的,估计凶手留下指纹的几率很小,但张义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线索。 断案的线索永远在细节。 然后他对钱小三道: “立刻将这里所有人控制起来,分开看押,然后个别询问,我要知道他们最后一次看见红妁是什么时候,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看见什么可疑的人,另外对之前的那位日本人有没有印象。” 顿了顿,他加重语气道: “尤其是老板,可以用一切手段。” 完了,他招手唤过一脸紧张的戴章修,道: “伱马上回警局,叫几个信得过的人手过来,帮忙协助。” “是。”戴章修忐忑不安地点了点头,本来看到张义重视,想着又能立上一功,现在人都死了,这 半个小时后,金陵警察局派来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仵作,特务处医务科派来两个医生。 此刻张义已经用破布包裹住脚,进入了屋内,他迅速环顾了一圈屋内的环境,接着将目光落在尸体上。 死者衣衫完整,虽然面容呆滞惊恐,嘴巴微张,但似乎没有挣扎的痕迹,凶手似乎是一击必杀,快准狠。 他刚才已经检查过门窗,并没有暴力破坏的痕迹,但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间谍,开门破窗不过是家常便饭,这种细致的工作只能交给技术科勘察。 但这个叫红妁的女子死的地方偏偏在茶具旁边,桌上还放置着茶水,似乎当时她正和凶手对坐饮茶,那么说明凶手一定是熟人或者常客。 这里的姑娘很现实,你不花钱,别说陪你喝茶了,就是说话她们都懒得搭理你。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凶手伪造了现场… 仵作和法医对张义带着“鞋套”进入案发现场,微微诧异。 他们从工具箱里拿出脚套、戴上手套,互相敌视地看了一眼,然后进入了房间。 张义不知道特务处所谓的“法医”到底技术如何,他将目光投向留着山羊胡子的仵作。 此人五六十岁模样,佝偻着腰,看起来慈眉善眼,却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他从斜挎在腰间的布袋里面摸出一个手套点上,观察了几眼伤口位置,然后从头到脚一丝不苟地检查了一遍,最后再次将目光投注在伤口的位置,先是将剔骨刀拔了出来,又是闻,又是比划。 一边特务处的年轻法医对他的做法不屑一顾,他摸了摸尸体的温度,查看了伤口,直接道: “张股长,尸体刚形成尸斑,一般在死亡后四五个小时会出现尸斑,所以.” 说着他看了眼手表,道: “所以她应该是早上七八点死的。” 他语气坚定还带着一种炫耀的成分。 张义将目光投向老仵作,只见他将尸体翻来覆去检查了几遍,才慢腾斯礼的说道: “在老朽看来,这人应该死了两个小时左右。” “2个小时?” 张义皱眉,也就是说在11点左右?可为什么这两人判断差距如此之大呢? 年轻法医明显不服气,斜睨了一眼老仵作,不屑道: “我在日本留过学,不知道观摩过多少尸体,你懂什么?” 老仵作却是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 这时候就听年长的医生道: “他说的是对的,现在是夏天,天气潮热,半个小时就可以形成尸斑,这具尸体虽然有尸斑,但没有尸僵,所以凶案发生的时间应该是两个小时左右。” 张义眼前一亮,心说学到了,这些东西有时候光靠理论是不行的,还要看经验。 从南宋的宋慈著《洗冤集录》开始,早就形成了验伤、验尸、血型鉴定、死伤鉴别的办法,可谓渊源流长,岂是日本那点小医术可以比的。 现代医学发达,通过解剖,从肠胃和消化道残留的食物可以精确判断出死亡时间,但这年头只能靠经验。 ‘这就是知识啊,知识就像内裤,看不见,但很重要,你不能老光着屁股吧’ 张义思忖着,对老仵作恭敬了几分,毕竟有能力的人在哪里都应该被尊重的,他继续问道: “您老还发现了什么?” 老仵作对张义的态度颇为受用,笑了笑,道: “老朽刚才观察了凶器,这把剔骨刀上面还有油腻,有猪油的味道,凶手要么是杀猪的,要么就是偷来的刀。” 杀猪的? 偷来的刀? 张义点了点头,心说好啊,这又为排查多了一条线索。 他欣慰的同时,他心里的疑惑也越来越多起来。 拜托各位客官点赞评论打卡下,把出圈指数搞一下,现在就差互动,感谢大家! 095、这么巧?(求月票) 张义蹲在地上,仔细检查红妁白皙修长的手指。 这里的女人除了陪酒聊天睡觉,就是梳妆打扮,双手不沾阳春水,因此指甲缝隙都很干净,根本没有留下凶手皮肤碎屑或者衣服纤维。 他微微有些失望,转头看向老仵作,问: “您老还有什么发现?” 仵作捋了捋山羊胡子,斟酌道: “伤口干净利落,不带丝毫停滞,一是这把刀本身很锋利,二则是凶手力量足够大,也可能受过训练。” “刀尖入内后微微上挑,直接刺穿了心脏但.刀背向左,刀刃向右,右边的伤口深且宽,有点像左利手握刀就是左撇子,当然也有可能是凶手伪装出来的。”仵作指了指伤口,叹了口气,又道: “死者脖颈处有掐痕.因为骤然死亡,气血不充,所以浅印反而加深成了青紫色” 张义可以想象,凶手先是骗开房门,趁着女子猝不及防,一把锁住对方喉咙,然后一刀致命 女孩或许挣扎反抗,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是徒劳。 他看着女子脸上定格的面部表情,O型的双眼和口型。 惊恐、绝望、不甘、不解。 他脸色阴沉了几分,凶手无疑是一个凶残无比的杀人恶魔,他眉头紧锁,对仵作道: “这样,您老再详细检查下尸体,看看.她生前有没有遭到性.”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门外传来争吵声。 “怎么可能,你以为是武林高手啊,凶手即便纵身一跃,双手抓住墙体,但他的脚肯定要找着力点 即便他臂力过人,直接支撑着爬上了墙,可他又不会轻功,可以踏雪无痕,在墙内的地上总会留下痕迹” “扯淡,门外是沙石路,墙内是石板,踩在石板上哪来的痕迹?” “哼,踩在石板上是没有痕迹,但墙下有青苔,青苔上有踩踏的痕迹。” “只是脚印罢了,谁能证明是凶手的,凶手就不能从大门进来?” 张义瞥了一眼,见是技术科的两人到了,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两人连忙上前敬礼,将各自的发现说了一遍,听的张义暗暗皱眉。 这处书寓的墙高两米多,偏偏外面墙体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墙内有脚踩的痕迹,但只是踩在青苔上,又采集不到… 真是诡异。 所以凶手是从正门而入? “你们将屋内的门窗、后院以及和邻居接壤的屋顶都检查一遍。”张义吩咐了一句,然后看向猴子。 “问询的如何?” 猴子躬身道: “股长,这里一共有八个姑娘,除了昨晚一个‘出局’外,其他的都在。” “有三位姑娘昨晚陪客户喝酒,客人离去后就早早歇息了.” “还有两位昨晚陪留宿的客人.” 张义神色一凛,还有留宿的客人? 立刻问道:“客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身份有交待吗?” 猴子道:“都是早上走的.一个是金陵警察局下关分局的局长,还有一个是诚信车行老板的儿子魏国雄。” “那还等什么?先把人抓回来再说。”张义挥了挥手,继续问道: “还交待了什么?他们有没有看到、听到什么可疑的?” “没有,”猴子摇了摇头,道: “这里的姑娘一般都是中午或下午才起床,吃喝有人送到屋内” ‘中午才起床?如果仵作法医判断的没错,红妁的死亡时间是十一点左右,那个时候她应该才起床.” 张义思忖了片刻,继续问:“红妁昨晚没有客人吗?” “据老板说,有个富商点了她,不过只是喝茶聊了会天,客人就走了” “找老板问出他的身份,不知道就画出画像,下发警局,全城搜捕。” 顿了顿,张义又道: “给金陵警察局打电话,让戴章修不用过来了,带着巡警去菜市场、猪肉摊、屠宰场看看谁家的刀丢失了,有可疑的直接带回来,尤其是左撇子。” “是。”猴子领命离去。 张义又看向钱小三,道:“将看门的带过来。” “是。” 门房是个满脸横肉的大汉,穿着黑色短打,布鞋,一副醉眼惺忪的模样,此刻赤红着眼睛,脸上还有两个巴掌印,神色有些呆滞。 “你叫什么?”张义注视着此人,一米七出头,身体壮实,两只手像鹰爪一样,干枯粗糙,似乎是个练家子,不由侧目多看了几眼。 “小人赵宗武,河北沧州人。”赵宗武拱了拱手,忐忑不安地说道。 “哦,武林之乡啊,伱昨晚在干什么?今天早上的客人什么时候离开的?” “昨晚.昨晚小的在迎来送往然后”赵宗武做回忆状,思索了一会,犹犹豫豫道: “然后过了十二点,见没有客人来,小人就喝了几杯,不知道怎么就睡过头了.你们敲门的时候小人刚醒.” “是吗?”张义锐利的眼神盯着此人,一个人潜意识里不自觉的细微动作能表明对方在回忆事实还是在撒谎。 但这种办法也只能做参考,一个人的心理就像他的指纹一样,是独一无二的。 所不同的是,指纹不会变,可心理通过环境、情绪、训练或者其他条件的改变,是可以调整的。 看不出此人有撒谎的迹象,张义继续问: “昨晚你喝了多少酒?” “不多啊,就几杯而已,不知道怎么就醉了。”赵宗武满脸的不解。 张义给钱小三使了个眼色,让人去门房房间内搜索。 片刻后,钱小三拿着一个酒葫芦出现了,他闻了闻,对着张义点了点头。 张义指着葫芦问:“你喝的就是葫芦里的酒?” 见赵宗武点头,张义将葫芦递给仵作,道: “您老看看。” 仵作接过先是闻了一下,然后在手心倒了一点,又闻了闻后,用舌头舔了舔,皱眉道: “是绍兴女儿红,不过应该加料了.好像是蒙汗药。” “蒙汗药?我就说嘛,我才喝了几口竟然就不省人事了凶手一定是从大门进来的… 那个龟儿子害我,嘿,我非宰了他不可.一定是孙镇平这老东西,我的酒一直是在他家打的.”一听是蒙汗药,门房赵宗武暴跳如雷,张牙舞爪,开始骂骂咧咧。 蒙汗药就是在曼陀罗花中提取的,这种药加在酒中可以增强药性。 不过蒙汗药却不是传说中的无色无味,即便加在酒中也是有颜色的,不过如果酒水低劣,自然看不出来。 张义瞥了一眼赵宗武,凶手给门房用了蒙汗药,确实可以从容进来,从容离去。 但他总觉得这事透着一股诡异和离奇。 从案情分析,作案的应该是熟人,或许就是生活在这个院落的,但线索偏偏又告诉大家,凶手是外面的人… 他看向仵作,低声请教道:“这蒙汗药的功效如何?” 仵作捋着胡须沉吟道: “要看药的纯度. 不过即便是一般质量的药效,人食用后就会四肢无力,食用多了就会昏厥,没有几个时辰根本醒不来,而且起来后头痛欲裂、浑身麻木,记忆迟钝” 张义点了点头,眉眼一闪,心中暗暗思索。 还不待他有所动作,就听见门外闹哄哄传来几句呵斥着。 只见戴修章几人押解着一个满脸桀骜不逊的肥腻男子走了进来。 “长官,就是这个家伙,林阿猪,他的剔骨刀丢了,嚷嚷的菜市场的都知道.还有,他就是左利手。”戴章修得意洋洋道。 ’这么快?‘ 张义讶然,然后看向林阿猪。 他大概三十出头的样子,一身脏兮兮油腻的短打,趿拉着破布鞋,满脸横肉,此刻被几个巡警按着,犹自在挣扎,眼中凶光毕露。 都说人不可貌相,但看着这张凶狠冷漠的脸,张义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样的人杀猪杀多了,对生命已经漠视了。 张义戴着手套将剔骨刀拿过来,问: “林阿猪,这是你的刀?” 林阿猪一脸漠然不屑,他眼神飘忽,沉默不语。 “啪啪” 钱小三冲上去给他两个耳光,不屑道: “还不老实?你知不知道有种东西叫指纹?” 说着又踹了他一脚,呵斥道:“说!” 林阿猪依旧一脸漠然,梗着脖子一声不吭。 “好啊,果然是你,林阿猪。” 这时就听门房赵宗武跳出来道: “启禀几位官爷,这个阿猪和红妁姑娘是表姐弟关系,林阿猪好赌,经常找红妁借钱,红妁不借,他因此怀恨在心,时不时放话要报复红妁我觉得就是他杀了红妁。” 张义心底冷笑,这么巧? 他需要什么线索,线索就会出现…现在连凶手都有了… 祝大家元宵节快乐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096、接头(求月票) 张义心底冷笑,面上不动声色。 林阿猪虽然有杀人动机,刀都是他的,说不定上面还有他的指纹。 可谓人证物证俱全。 但张义是什么人? 在变幻莫测的的隐蔽战线上,一个出色的特工必须抱着怀疑一切的态度。 既然已经认定这是一起和日本间谍有关的谋杀案,他就不会轻易放手。 不过,既然这个门房赵宗武跳的欢,那不妨看看他的表演。 “此话当真?”张义凝视着赵宗武。 赵宗武肯定地点了点头,道: “长官,这可不是小的胡编乱造,我们老板和很多姑娘.包括这条街上的街坊邻居都知道呢。” “那就好。”张义笑着拍了拍赵宗武的肩膀: “多谢赵兄弟的帮忙,麻烦你一会做一份笔录,签字画押,对了,再帮我们找下目击的街坊邻居。” “长官您客气了。”赵宗武自动矮了半个头,笑脸相迎,小心翼翼道: “不过长官小人不识字您看。” “不识字没有关系嘛,你口述我们的人记录,你签字画押就好。” 张义呵呵一笑,捕捉着赵宗武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不动声色地招呼戴章修过来给他做笔录,然后给钱小三打个手势,指着林阿猪,道: “带走。” …… 上了车,张义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马上给科里打电话调人,我们之前熟悉的兄弟最好,采用分段跟踪技术,对赵宗武24小时定点监视。” “这是为何?”猴子一脸讶然。 “我问过仵作了,一般人食用了蒙汗药就会四肢无力,食用多了就会昏厥,没有几个时辰根本醒不来,即便醒来也是头昏脑涨,记忆混沌. 可伱看赵宗武,刚开始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等林阿猪一来,他就忍不住跳出来了,而且证据确凿,这是要把我们往歧路上引啊.” “既然对方布这么大的局,又是各种绕弯子,我们就顺着他的思路来,将林阿猪查个底朝天,迅速了结此案。” “原来如此,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还是股长心思缜密,明察秋毫。”猴子恍然大悟,顺便送上一个马屁。 张义不置可否地笑笑,他也只是怀疑。 不过对方是人是鬼,看看就知道了。 “股长,他出来了。” 茶楼包厢里,电话铃声响起,猴子接过说了几句,然后拿起望远镜,顺利找到了目标。 张义点了点头,接过望远镜,视线里出现了赵宗武的身影。 不过此刻他已经换了一身打扮,迈着八字步走在落日的余晖中。 他戴着黑色礼帽,穿白色对襟内衬,外罩黑色褂子,白色布袜、黑色布鞋,一副黑帮人士的打扮。 他嘴里叼着一根烟,似乎在四处晃荡,反应有些迟钝,被一个小偷撞了一下,摸了口袋都没有发现。 也好像没什么脾气,晃晃悠悠地上了电车,然后才发现钱包不见了,羞涩、焦躁地和售票员解释,然后垂头丧气地下了车,蹲在路口抽了一根烟,才起身朝着一旁的茶楼走去。 “老郑看你的了。”张义对一旁同样拿着望远镜注视的郑呼和点了点头,这是他从情报科借来的侦查高手。 张义本来想自己出马,不过中午才和目标见过,再碰面有点冒险了。 代号“顶针”的郑呼和虽然是红党成员,但用来监视日本间谍没有问题。 老郑郑重地点了点头,拿过礼帽,彬彬有礼地带上,道:“我知道了。” 说话的同时,他已经换了一副表情。 一瞬间满脸堆笑。 他微微低头,佝偻着腰杆,说话小心翼翼,再加上他的长相和商人的打扮,看起来平庸且低调,让人一看就是个憨厚老实做点小买卖的商人。 走进茶楼的后院,赵宗武下意识地停了一下,抬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 从冬眠到开始行动,这样既陌生又熟悉的节奏,赵宗武还有些不适应。 他皱着眉头上了二楼,在门口微微停留,视线来回扫了两圈,仿佛在寻找座位,其实他在搜索接头人的位置。 而且他已经找到了。 在他九点钟方向的位置,有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男子正一个人喝着茶下象棋。 “不用在这么明显的位置吧。”赵宗武默默想着,先是在接头人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刚要招呼茶博士上茶,却见接头人突然起身了。 “出事了?” 赵宗武心中一凛,下意识瞥了一眼窗外,那里的擦鞋匠还在,黄包车车夫已经走了 并没有意外。 他又瞥了一眼门口和喝茶的客人,思忖着下一步行动,就见接头人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耳边响起一个声音“秋字号包厢”。 赵宗武隐晦地点了点头,让茶博士上了茶水,漫不经心地磕着瓜子,等了几分钟,茶喝的差不多了,才从裤兜里面摸出一张钞票压在杯下,绕了一圈后才进了包厢。 进入包厢,赵宗武将门虚掩上,凝神听了一会,才将门关上,看向等待的男人。 两人平视了一眼,然后双手交叉,行了一个标准的日式鞠躬礼,然后在桌子两端坐下。 男子凝神望了赵宗武片刻,微微低头,郑重道: “水间君,谢了。” “你能这个时候出来和我叙旧,看来红妁的事情已经完美解决了。” 水间俊文,也就是赵宗武闻言冷笑一声,脸上露出一丝孤傲,不屑道: “不过是几个毛头小子罢了,人证物证齐全… 呵呵,如果他们怀疑我,去核实我的酒,就会发现林阿猪这个蠢货也去过哪里,他家里又有蒙汗药,更加坐实了他的嫌疑,所以这件事情到最后就是一起普通的凶杀案。” “这是为何?” “呵呵,谁让林阿猪觊觎酒铺老板的女儿呢,而且林阿猪这个蠢货是个一根筋,现在看红妁死了,得偿所愿,承认是他杀的都有可能。”赵宗武得意一笑,问道: “你偷刀的时候没被人看见吧?” “放心,我乔装打扮才去的。” 赵宗武点了点头,又皱眉道: “事情果然和你预料的一样,来的竟然是支那特务处的人,这些人的嗅觉倒是灵敏,不过能力嘛,就有点差强人意了。” “水间君,你可不能小看了他们,不然我也不会让你冒险出手… 最近特务处四处出击,很多帝国的精英遭到逮捕,有些人更是直接玉碎” “该谨慎的应该是你吧,高木君。”赵宗武冷笑一声: “我记得在中野学校的时候,你高木洋介就因为说日本话受到责罚。 想不到来到支那还改不了这个毛病,你应该知道干我们这行的,只要稍微松懈,就会落入万丈深渊。” 中野学校,即坐落在日本东京中野的特工培训学校,是日本陆军建立的,以培养特工渗透、监视、破坏活动为主的特殊学校。 学生进入学校会被编入不同的班,重新塑造生活环境,针对性培养“家”的感觉。 不同的班级模拟不同的国家,学生完全要像在某国一样起居生活,学习该国语言、历史地理、风俗习惯、不许说日本话,尽可能的忘记自己日本人的身份。 除此之外,学习的就是作为特工需要掌握的情报、通讯、武器、暗杀、格斗等生存技能。 而水间和高木所在的“支那中国班”的学生,想要取得毕业证还必须前往中国学习,要求能够和中国人一起起居生活不被识破才算合格。 赵宗武去的地方是河北沧州,不仅成功毕业,还学到了中国武术。 说到中野学校,高木脸上微微露出一丝伤感和怀念,他微微一笑,不以为然道: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呵呵,水间君,有谚语说的好,关公也有走麦城的时候,高手也有掉茅坑的时候,想当爷们不怕搞,想做婊子要耐艹。” 文质彬彬的高木爆了几句粗口,脸色阴沉了几分,叹了口气道: “我有点想念故乡的樱花了” 赵宗武脸上也露出一丝伤感,随即赞赏道: “高木君现在越来越像个中国人了。” “呵呵,不像中国人行嘛?”高木神色一暗,又道: “卧底,卧底,这可不是什么好词,卧着卧着把自己老底都忘了的大有人在 所以每天晚上睡觉前我都要和自己对话,说一会日语,想想家乡的樱花. 可我又要控制自己,生怕自己说梦话” 赵宗武眸光微闪,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他叹了口气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干我们这行的哪有绝对的安全。” 说着他神色微变,直视着高木,道: “高木君,如今我已经醒来,上级有什么指示,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回去?”高木表情冷了几分,咄咄逼人道: “水间君,谁不想回去呢,不过我们的任务才刚刚开始,等帝国占领支那,我们必然以功臣的身份回到国内。” “什么时候?”赵宗武脸色一变,跃跃欲试,又有些惆怅道: “昭和七年,不,民国21年,帝国在上海牺牲了几千名士兵,也没有将上海拿下,现在又要开始了吗?” “你懂什么?”高木嗤笑一声,傲慢地翘了翘嘴,道: “那时候帝国为了建立满洲国,遭到所谓国际联盟的反对,在沪海制造事端不过是为了转移国际视线罢了 这只是一场假战争,目的就是将列强的目光吸引到上海。” 他顿了顿,诡异一笑,神秘道: “而我高木洋介跟随芳子小姐,在田中将军的领导下刚好参与了这次事件,成功晋升中尉,水间君你可要努力了!” “是吗?”赵宗武神色一暗,想不到高木已经是中尉了,而他还是个少尉。 他目光闪动,脸上涌现出一丝好奇,随即淫笑道: “听说芳子小姐貌美如花,身段绝佳,高木君有没有.” 高木神秘一笑,舔了舔嘴唇,随即神色一凛,严肃道: “好了,水间君,我们都思念故乡可是我们是军人,军人就要服从命令。” “这次上海特高课将我唤醒为的是执行几件任务,其中一件需要你的协助,等做完这件事情你可以换个身份了,即便特务处审讯完林阿猪,再怀疑你,你早就消失了!” 听到任务,赵宗武也变得严肃,挑了挑眉,问: “什么任务?” “说起来也和你有关。“ “和我有关?” “你不才和支那的特务处打过交道吗? 呵呵,根据我们内线传回来的情报,这几次帝国精英的损失,和一个叫张义的人脱不了关系,所以上级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干掉他。” “张义?”赵宗武蹙了蹙眉,问: “什么时候行动?” “应该快了,上海的特工已经出发,他们一到,等内线传来消息,我们立刻行动,你将作为我的助手协助我,就像在中野学校时一样。”说着他欣然一笑,眼中闪光一丝憧憬,道: “水间君,这可是上海特高课和宪兵司令部都重视的任务。 只要成功,说不定凭此功勋我们就可以回到上海,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在虹口穿着大和名族的衣服,喝着清酒,吃着家乡的樱花糕点,搂着长崎温顺美丽的姑娘,惬意地享受生活了。” “所以,这次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高木起身,神色肃穆,目视着赵宗武,继续道: “水间君,这不是请求,是命令。” “哈衣。”赵宗武鞠躬应答。 …… 祝大家元宵节快乐万事如意好运常伴 097、跟踪(求月票) 赵宗武离开后,高木端着茶杯站在窗口,他假装漫不经心地吹着腾腾的热气,眼睛却向着窗外看去。 在他的注视中,赵宗武走了一段路,然后上了一辆黄包车,看到并没有人跟踪,他才松了口气。 他的眼神中有些惆怅,这不是针对他自己,而是对赵宗武,此人表现出来的傲慢和对特务处的轻视让他有些忧心忡忡。 一个冬眠了四年的间谍,他还会开枪吗? ‘四年,不短了,虽说卧薪尝胆,但也寸功未建,还想着回去?回去干什么,坐办公室吗?’ 高木嘴角泛出一丝冷笑,从加入中野特工学校的那天,他们的命运早就注定了,那就是为圣战努力,为天皇效忠。 在包厢又坐了一会,高木掏出一张钞票扔在桌上,晃晃悠悠地离开。 他漫不经心地盯了大厅的茶客几眼,见没人注视自己,随即敏捷地下楼离开。 他刚走,靠窗位置坐着看报喝茶的郑呼和戴上礼帽,缓缓起身跟了上去。 他手上提着一个公文包,脚步很慢,脸上忧心忡忡,神情还有些木然,似乎刚遭遇了生意上的失败。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手,他深知有些特工直觉极其敏锐,在了解对方的底线前,不敢贴身跟踪,他始终与目标保持着很远的距离,只是将他锁定在视线范围之内。 高木出了茶楼,先是走了一段路,从四川路到了武汉路,开始闲逛起来。 他神色有些阴沉,走了这么久的路,总感觉后边有人远远注视着自己,这是一种直觉,连他都说不清道不明。 高木猛然回首,目光盯在路人的脸上,希冀捕捉到异样的神情,然而他失败了,有些人看他和神经病一样,有些人行色匆匆,急着赶路,看都不看他一眼。 ‘错觉吗’ 高木蹙了蹙眉,他又走了几米,然后迅速闪身向着右边的一条小巷子走去。 因为他清楚地记得教官在讲授反跟踪学时所提到的一个重要细节: 如果你在大街上怀疑有人跟踪你,那就往商店、酒吧、旅馆里面走,或者上公共汽车,过一会儿再出来,如果那人也跟着你这样走一趟,那就能确定伱被人跟踪了。 所以,他不敢急于行动,而是点燃一支烟抽了起来。 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巷子里面静悄悄的,这里没有安装路灯,远处居民区映照过来的惨淡光线,只能依稀看清道路。 一丝冷风吹来,高木打了一个冷战,心底仿佛遭到了重重一击。 他心里莫名其妙的感到疑惑,到底是错觉还是职业的敏感性心理,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不过吃一堑长一智,自从飙出一句日语差点暴露自己的身份后,高木一直在检讨自己。 如今任务在即,他不允许自己出现任何的意外。 他从腿上摸出一把匕首,狰狞一笑,不管对方是不是跟踪自己,只要再次到了这里,宁杀错勿放过。 他将匕首藏在袖口,紧紧握着,然后佯装查看旁边电线杆上治疗脚气的小广告,同时斜眼查看后边的来人。 巷口不远处,郑呼和皱了皱眉头,从刚才的观察看,目标无疑是一个谨慎小心的反侦查高手。 在大街上走,有人流掩护,只要不是目光直视着对方,一般不会被对方发现,但此刻天色已晚,路上的行人并不多,尾随太久只会暴露自己。 而且对方突然拐进了一条小巷,此刻他已经不适合再跟上去了。 但他是一个情报员,情报高于一切。 谁知道目标躲在巷子里面干什么呢,万一是接头呢? 思忖了几秒,郑呼和微微一笑,躲在一个角落,打开了公文包。 这里除了合同之外,还有假发、高跟鞋、连衣裙。 他利索地脱下自己的衣服,快速将公文包中的女装穿上。 戴上假发,从包里面摸出一个滑轮打火机和小镜子,借着打火机的光线,瞄了几眼,微微叹了口气,时间仓促,扮演的有点粗糙了。 他皱了皱眉,找出口红抹了抹嘴唇,又拿出香水喷了一下,然后搓了搓脸皮,将公文包塞在一处石头后面,迈着碎步向巷子里面走去。 巷子里面,高木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他蹙着眉头,神色有些犹豫。 但不确定身后人的身份,他实在不放心。 他暗暗告诫自己耐心,一个高明的猎人最需要的就是耐心。 这时远处传来犬吠声,高木心里一凛,握住匕首,已经做好了出击的准备,但随后响起的高跟鞋的声音又让他微微不解。 他脑海中的画面像是电影回放一样,一帧帧闪过。 骑着自新车的男子车前还挂着一个煤油瓶。 那个皱纹沟壑纵横的白发老头一脸漠然。 从着手赶路的男人有些拘束猥琐,他转身的时候,那人像神经病一样瞪了他一眼。 等等还有一个拿着公文包一脸落寞的商人 似乎都是男人,没有女人. 就在高木暗暗回忆的时候,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已经能够清晰地听见高跟鞋摩擦地面的声音。 高木习惯地扶了扶眼镜,注视着走近的女人。 只见女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提着裙摆,加快步伐,小跑步地通过了巷子,似乎是担心男人对她做不好的事情。 高木看着女人消失在巷口,长长出了一口气。 从刚才眼神的对视,还是对方肢体动作透出的语言,都传递出一个明确的信息,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把他当成流氓猥琐男的惊惧女人… 高木冷笑一声。 ‘长那么丑,用得着担心受怕吗?我可对丑女没有兴趣,什么女人能比得上奈良的少妇呢。’ 他玩味一笑,将匕首收起来,从巷子出来,继续上了大路。 可他不知道的是,郑呼和摆脱他的视线,早就采取了补救措施。 他脱了高跟鞋,一路小跑,斜穿过另外一条巷子,绕到高木的前面,躲在墙角偷看着他。 出了巷子,高木在街边拦了一辆黄包车,直奔自己的目的地,大世界舞厅。 他远远地下车,看着疲倦的黄包车车夫消失在街头,躲在墙角,一边抽烟,一边扫视着周围。 夜色静谧,和其他地方人烟稀少不同,舞厅门口车水马路,一片繁华的景象。 他看了看表,八点一刻,然后压了压礼帽,向着舞厅走去。 到了门口,突然从台阶旁走过来一个拿着脏兮兮竹竿和破碗的乞丐。 他浑身脏兮兮的,散发着油腻发霉的味道,佝偻着腰将高木拦住,乞求道: “先生,行行好吧,给俺一点钱,俺都三天没有吃东西了。” 高木脚步一顿,故作绅士地从怀里掏出钱夹,点了几张零钱递给乞丐,笑道: “行了,拿去买点吃的吧。” 乞丐感激涕零,不断对他鞠着躬。 “谢谢您,您真是好人。” 就在高木毫不在意挥手离去的时候,乞丐却神情怪异地瞥了一眼周围,小声道: “他就在里面。” 高木只是点了点头,似乎没有听见乞丐的话语,一言不发地进了舞厅。 不远处,躲在墙角注视到这一幕的郑呼和眉头紧皱. (今日日更九千,歇歇……) 元宵节快乐! 各位书友、各位客官、各位大佬元宵节快乐。 给大家拜个晚年啦! 总之一句话,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财源滚滚! 感谢每一位收藏、投票、打赏的书友,感谢支持,鞠躬! 感谢平台、感谢我的编辑透明巨。 最后感谢我的榜一:战神大叔,一听就是一位猛男,祝大佬多发财,多泡妞。 最后,汇报下成绩,首订2000多接近3000,目前均订2500左右,还是有望冲击下精品的,感谢书友的支持。 明天本书下了三江,上新书强推,最后最后最后求月票求打赏。 好了,说多了又要挨骂,说的再多还不如多多更新,生产队的驴不停歇,开始码字啦! 大家有好的建议、意见,善意的想法都可以说下,感谢! 098、接头(求月票) 收到郑呼和的汇报,张义意识到高木无疑是一个老奸巨猾的高手。 而且此人还有帮手,郑呼和再厉害,双拳也难敌四手。 所以张义准备亲自出马。 因为身上有伤,所以他只是简单伪装,穿了一件白色内衬,黑色对襟褂子,头戴礼帽,将自己扮成了帮派分子。 张义从黄包车上下来,摸了摸别在腰间的驳壳枪,大摇大摆地走进大世界舞厅。 舞厅内音乐热烈,人声鼎沸。 音乐声混杂着说笑声和酒杯的碰撞声,声音嘈杂,各色人群穿梭其中,带着各自的目的。 张义目光从几个寻欢作乐的富家子弟身上划过,在摇曳多彩的灯光中,很快捕捉到了郑呼和的身影。 此刻他穿着一件名贵的西装,戴着金边眼镜,手里拿着雪茄,正和一个舞女搭讪。 他看见张义的时候,只是隐晦地点了点头,吐出一口烟气,手里的雪茄晃了晃。 张义点了点头,顺着他指的位置,很快就发现了目标的身影。 高木此刻正坐在吧台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调制的鸡尾酒,他抽着烟,时不时喝上一口。 旁边同样坐着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似乎都在喝寡酒。 张义叫了一瓶红酒,在一处幽暗的角落坐下,点上根烟,翘着二郎腿,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舞厅里面的各色人等。 尤其是高木。 这个人费尽心机地测试是否有跟踪者,然后来到这里,肯定不只是为了喝酒。 张义估计他是接头。 在他的注视中,只见伏在吧台上的女子又要了一杯白兰地,点上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突然坐到了高木旁边。 她一手托腮,一手捏着香烟,猩红的嘴唇淡淡吐着烟气,对高木抛了个媚眼。 见高木反应冷淡,女人翘起一只脚顺着高木的裤管撩了上去。 她舔了舔嘴唇,像一条发情的美人蛇。 高木偏头看了她一眼。 她身着一件时髦的立领旗袍,浑身上下散发着脂粉香气,脸上娇嫩得仿佛嫩豆腐吹弹可破。 不过高木只是笑了笑,隔着距离都能闻到对方身上的风尘味。 判断出对方的身份,他嘲讽一笑,从怀里摸出一张钞票扔了过去,嘴里说了句什么。 张义捕捉着他的嘴型,似乎是个“滚”字。 他不知道女人是不是高木的接头人,两人在演戏还是单纯的搭讪,静静注视着两人的动作。 下一刻,就见女人冷笑一声,翻个白眼,甩了甩大波浪头发,拿起钞票塞入坤包,又转身走向另一个男人。 两人似乎相谈甚欢,很快女人便挽着男人的手臂离开了。 ‘原来是一只寻找猎物的燕子。’ 张义摇了摇头,随即一想,又有些不放心,隐晦地给郑呼和打了一个手势。 见他尾随女子而去,才重新将视线定格在高木身上。 几分钟后,只见一个穿着白衬衫马甲,手里提着外套的男子坐在了他附近,中间隔了一个座椅。 高木似乎颇为警惕小心,在男子出现的那刻,微微侧头注意周围的动静。 在张义的注视中,只见高木又点了一杯酒,然后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他拿出火柴,滑了几次都没有点燃,有些恼恨地火柴扔到一边,然后靠近男子,拍了拍他肩膀,做出一个点火的动作。 男子似乎有些醉意,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银色的火机放在吧台上。 在他拿出火机的瞬间,一个信封和几张钞票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男子醉醺醺地弯腰想捡,却差点摔倒,旁边的高木手疾眼快,他笑着弯腰捡起,将钞票拍在了吧台上,信封却被他漫不经心地掌心一扣,滑入了袖口中。 不远处的张义端起酒杯,淡淡地喝了一杯,眯了眯眼睛。 如果不出意外,此人就是高木的接头人。 吧台位置。 有了借打火机、帮对方捡钱的插曲,两个原本陌生的男人突然间就有了交情,然后在酒保的注视下亲热地攀谈起来。 高木不动声色地摸了摸信封的厚度,微微皱眉,和马甲男子碰杯的同时,一脸的笑意,声音却透着阴狠: “数目为什么不对?” “柳才顺,柳副科长,不想你如花似玉的妻子受到伤害,就老老实实照我说的做…” 柳才顺似乎对高木极为惧怕,他瞥了一眼不远处调酒的酒保,刚想转身观察周围,就被高木低声呵斥了一句。 “不要到处乱看,喝你的酒,想说什么直接说,声音小点就好。” 听高木这么说,柳才顺面色复杂地点了点头,小口喝着酒,苦涩一笑,道: “现在我只能搞到三张,你又要的急,还必须是死人的,我上哪里去找。” “这我不管,明天中午之前,伱必须再给我搞到两张,不然就等着给你妻子收尸吧。”高木笑意盈盈,举起酒杯和他碰了一杯。 柳才顺脸色难看,握住酒杯的手抖了抖,他咬了咬牙,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作为金陵警察局最年轻的副科长,掌握户籍科,表面上风光无限,还娶了一位书香门第的千金小姐,可谓人生得意! 然而他内心的秘密却不能宣之于口,每过一天,他的煎熬就增加一分。 事情还要从他进警察局户籍科说起。 自从发现自己的上级张坤(第二章已被张义干掉)倒卖户籍证件开始,柳才顺知道自己窥见了发财致富的康庄大道,并顺利上了贼船。 户籍科里每年自然非自然死亡人的证件要注销不提,光是枪毙枪决的犯罪分子都有不少,张坤和柳才顺正是利用销毁证件的漏洞将证件偷出来,然后倒卖给需要的人。 对方只要将照片刮掉,贴上新的照片,就是再真不过的证件了。 柳才顺家贫穷了几辈子,父母省吃俭用,甚至是卖血才供给他上了高小,最后考上了警察培训学校。 因此他对钱财极度渴望,他才不管这些证件究竟卖给了什么人,是江洋大盗、红党还是日本人。 谁给钱就卖给谁,在他看来,同样的两张一百块钱,谁又能分出哪张是高尚,哪张是龌龊的呢。 随着倒卖的证件越来越多,两人已经不满足死人的证件,开始盗取户籍科的印信公章伪造证件。 财富滚滚而来,柳才顺也靠着出手大方,投其所好,成功抱得美人归。 然而这个时候,张坤竟然突然死了。 柳才顺担惊受怕了几天,见一切风平浪静,没人注意自己,不由暗暗窃喜起来,自己一个人继续干起了倒卖的勾当。 然而,不等他得意多久,高木突然找到了他。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张坤其实是特高课的暗探,而特高课同样掌握他的一切,并威胁他为特高课效力。 柳才顺虽然觉得干违法的勾当和做汉奸还是有区别的。 不过这厮本就是个金钱至上毫无底线的人,在他眼中只要是钱什么都可以出卖。 为了赚钱可以毫无底线,即便是出卖自己的良心、灵魂和一切。 把自己买给日本人,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价钱合适。 但高木根本不给他讨价还价的余地,直接绑架了他老婆。 就这样,柳才顺再次上了贼船,还多了一个代号:木头。 而他也像自己的代号一样,成了高木随意拿捏摆布的傀儡。 此刻面对高木的威胁,他只能苦涩地点了点头。 见柳才顺答应,高木高深莫测地一笑,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然后丢下几张钞票离开了舞厅。 这边。 郑呼和从厕所出来,将一个坤包递给张义,正是刚才那位“燕子”的包。 他小声道:“我检查过了,都是正常的钞票,没有发现问题。” “好。” 张义点了点头,目视高木离开的背影,神色凝重道: “你继续盯着他,小心那个乞丐,想办法弄清楚他住的地方。” 郑呼和没有说话,沉默着点了点头,神色有些跃跃欲试。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张义想起一句话,想要在狼窝里面待下去,就要比狼更像狼。 他对老郑是由衷的佩服。 作为一个潜伏在特务处的高级特工,不暴露已经是一种成功了。 因为大部分卧底都会有一种心理历程,那些直接接触甚至是参与的案件,从心理上说,甚至是对一个人认知、信念以及信仰的锤炼,很不幸的是,经不起考验的是绝大多数人。 你可以对和自己、组织无关的人下手,但对自己的同志呢? 杀还是不杀? 这是做卧底的悲哀,也是隐蔽战线的残酷。 扮坏人不像,会被坏人当叛徒收拾,可扮的太像,又会被自己人怀疑. …… 099、情报(求月票) 夜色深沉,居民区的灯光渐次熄灭。 月影掩藏在黑云中,金陵城下起了稀稀疏疏的小雨。 白日里为了生活忙碌的人们早就进入了梦乡,这个时候高木才返回了他在武汉路的公寓。 他谨慎小心地从黄包车上下来,疾步走入公寓楼,快速将自己隐藏在阴影中,默默观察了一会身后周围,见没有动静才返身上了楼。 看到门上做的小标签还在,高木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将门打开。 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厚重的窗帘拉上。 这个时候他才将灯打开。 高木的公寓干净整洁,似乎没有一丝人间烟火。 该有的一切家具布置都有,只是看上去怎么都像是摆设。 趁着烧热水的空隙,高木快速来到洗漱间用冷水洗了脸。 喝了酒,他的面容看起来有些倦怠,不过精神却格外亢奋。 热水好了,高木来到书桌前,依次摆开四个茶杯,全部沏了热茶。 杯中的茶叶升腾起伏,热气滚滚,高木脱下外套,拿出从柳才顺那里拿到的信封。 里面是三本证件。 这是柳才顺从警局偷出来的失踪死亡人口的户籍证件。 他将证件摊开,依次扣到茶杯上,然后端起剩下的茶水悠悠喝了起来。 证件在热气中熏了片刻,上面的照片湿润后,高木用一把刀片轻松剔了下来,然后从抽屉里面拿出三张照片依次贴了上去。 就这样,照片上的人代替了原来的主人,看起来天衣无缝。 高木在台灯下检查了完成后的证件,微微修饰,将它们压在一堆书籍下面,嘴角泛出一丝鬼魅的笑意。 距离高木公寓几百米外的茶楼包厢里面,张义放下望远镜,听着郑呼和的汇报。 “目标很谨慎,我只能确定他进了这栋公寓,具体住哪家哪户暂时不清楚” “不知道门房是不是他的人,我不敢套话只能等明天再确认他的身份” “已经做的很好了,老郑,辛苦了。”看着郑呼和有些失落和疲倦的脸,张义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老郑,你也辛苦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这个人就交给你了。” 顿了顿,他神色认真了几分,郑重道: “老郑,虽然你是情报科的人,不过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在调查谁?伱懂吗?” “明白,他们问起我就推到你身上。”郑呼和眉眼一闪,点了点头。 看着他离去,张义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然后看向猴子。 “股长,1组汇报,郑宗武离开茶楼后,先是去吃了一碗面,然后回去又打了酒,和酒肆的老板吵了一架,回去之后再也没有出门。” “2组汇报,那名乞丐先是回到了住所,乔装打扮后去了怡红楼,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来。” “柳才顺呢?” 在郑呼和跟踪高木的同时,张义跟踪了此人,相比于高木的奸诈老道,柳才顺就是一只菜鸟。 他喝的醉醺醺的,开着车差点撞到电线杆上,张义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他的住处,并弄清了他的身份。 现在监视的任务已经移交给手下的便衣。 “他回家之后就睡了,应该是真的喝醉了,我们的人在他家门口的垃圾里面发现了几个酒瓶,都是烈酒,还有安眠药的瓶子。” “也就是说他可能酗酒、服用安眠药?”张义眉眼微动,什么人酗酒服用安眠药呢? 不管他什么身份,精神压力一定很大。 张义想着,从兜里掏出一叠钞票,道: “同时监视四个人,兄弟们都辛苦了,你去给他们买点宵夜,犒赏下他们 同时告诉他们,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透露监视者的身份,哪怕是行动科也不行。” 现在是办案的关键时期,大家都很辛苦,尤其盯梢本来就是一件耗费心神的事,这个时候张义也不想给大家太大的压力,一张一弛,激励人心有时候比严厉要求效果要好,否则容易让大家产生负面情绪。 当然了,该奖励的奖励,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 都说人走茶凉,他现在已经离开了行动队,这些人还有多少忠心他也不敢保证。 如今监视任务才开始,日谍的具体行动他还不清楚,所以一切的线索和发现都需先归拢到他这里,然后他再权衡向王新亨汇报。 “是。”猴子郑重地点了点头,眉眼一笑,又道: “放心吧,老大,都是我们以前的队友,心向着我们呢。 组长杨文轩对他们呼来喝去,他们私下都不怎么待见,新的队长刘魁这会还躺在医院呢. 所以好几个兄弟今天找我打听呢,看看能不能调到谍参股去,他们都想跟着股长抓日谍呢。” “是嘛?”张义笑了笑,这倒是个好消息。 看来是时候去拜访下王新亨这个老壁灯了,当然是带着小黄鱼去。 不会送礼的下属,不是个好下属,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 谍参股那几个歪瓜裂枣,他还真的看不上,如果能调熟手过去再好不过了。 夜深人静。 张义让手下继续监视,自己来到隔壁包厢,拼凑了几张椅子做床,合衣躺下,闭目养神,开始接收今天的情报。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赵宗武,获得相关情报——赵宗武真实身份水间俊文,上海日本特高课成员,代号孤狼。】 张义早就怀疑他的身份,此刻看到这条情报只是冷笑一声。 【2、您今天见过顾植山,获得相关情报——顾植山,伪装身份金陵晚报记者,真名高木洋介,上海日本特高课成员,代号雪狼。 高木一日前收到日本上海特高课对你的特杀令,杀手已经在路上。】 ‘杀手已经在路上?’ 张义惊得浑身一个激灵,身下的“床”被震得分开,他直接从椅子上滚了下来。 “张股长,你没事吧?”隔壁包厢的便衣听到动静,立刻在门外小声询问。 “我没事。”张义镇定地应了一句,从地上爬起来,只感觉心跳加速,手心里冒出了丝丝冷汗,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他深吸了口气,平复着情绪,点上一根烟抽了起来。 必杀令?就是不知道要来几个人。 不过自己的信息又是如何泄露的呢? 想了半天没有任何头绪,张义摇了摇头,心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已经提前获得了情报,那就让他们有去无回。 他又看向下一条情报。 【3、您今天去过武汉街,获得相关情报——您的老熟人王乃器化名吴剑平,公开身份一心书店掌柜。】 ‘王校长,又让我找到你了。’ 张义笑了笑,思忖片刻,他准备给王校长一点惊喜。 (先去相亲啦,回来再更新) 100、惊喜还是惊吓(求月票) 一心书店。 王乃器揉了揉老寒腿,从床上爬起来。 这是当年过雪山时留下的后遗症,每逢刮风下雨就痛的睡不着觉。 拉开床头的柜子,将药瓶拿了出来,才想起药早就吃完了。 叹了口气,王乃器从床下找出一瓶白酒,喝了两口。 冷冽辛辣的劣等酒让他胃里像火烧一样,额头上冒出一圈细密的汗珠。 感觉身体舒服了一些,王乃器披着衣服来到门前。 雨依然没有停,这似乎预示着什么不详。 他蹙了蹙眉,明天去宝塔山的学生就要出发了,下这么大的雨,连雨衣雨伞都没有,这如何是好呢。 无声的叹了口气,王乃器刚想转身回去再睡一会,突然雨幕中射过来一束亮光。 他神色一凛,连忙蹑手蹑脚靠近门前,贴着耳朵倾听起来。 不远处似乎有汽车的声音,但隔着门和雨幕又听不真切。 但这已经足够让他胆颤心惊了。 作为联络站的负责人,这里就是他的安全区。 在选取这处地点的时候,还特意考察过,并没有发现谁家有汽车。 此刻深夜突然冒出的汽车,无疑挑动他的神经。 ‘暴露了?’ 王乃器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不单单老寒腿再次疼了起来,刚才喝下的酒水更是在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冷汗瞬间湿透了衣服。 他一边奔向床边去拿枪,一边拼命回忆这两天行动中的所有细节,想要知道到底是否留下了致命的纰漏。 但此刻额头冷汗直流,越是急于回忆,这份记忆就越不清楚。 甚至记忆中,还夹杂了很多想象的成分。 他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握着枪潜藏在了书架后边。 ‘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不是我出了纰漏,就是出了叛徒,今天就算死也要突围出去,给其他同志示警,希望一切来得及。’ 心里下定了决心,王乃器咬了咬牙,从袖口扯下布条将酸疼的右腿捆绑起来,利落的将手枪上膛,潜伏在阴影中。 他选的这里是个视线死角,可以看到门口,但门口看不到他。 一会只要门被打开,借着外面的光线,他就可以从容射击。 ‘要是有两个手榴弹就好了’ 王乃器想着,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让自己冷静下来,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门口。 近了,又近了。 虽然脚步声很轻微,但王乃器还是判断出有人在靠近。 突然门缝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将原本那丝惨淡的光线遮掩的再也不见。 ‘敌人在门口,好像是一个人?莫非是打前站的?’ 王乃器胡思乱想着,感觉自己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手心更是渗出了冷汗。 他忙不迭在裤子上搓了搓,屏住呼吸,做出射击的姿势。 下一刻就听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 虽然轻微,但却敲在了王乃器的心神上。 不是组织约定的暗号,那一定就是敌人了,没人会大半夜的来买书,再说了,他这里的书根本卖不出去。 “咯吱”门响了一声。 王乃器心说肯定是特务要将门打开了,他有心立刻射击,但想了想还是觉得等敌人进来再射击,这样把握大一些,于是沉默着等待。 但他想象中用刀或者用工具开门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似乎门缝被塞进了什么东西。 然后门再次被敲了三下,门外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 “王校长,好久不见!” 咯噔! 王乃器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变得惨白,要知道他现在可叫吴剑平。 敌人竟然知道他之前的身份 这说明什么? 说明敌人早就发现了自己,引而不发,只不过是等着将自己等人一网打尽罢了。 一瞬间王乃器眼圈都红了,他知道自己这样重新潜伏回来是冒着巨大风险的,虽然改名换姓、改头换面,但毕竟不是长远之计。 但为了找到美人鱼,完成组织上交给自己的任务,冒再大的险也是值得的。 但自己牺牲了无所谓,可其他人呢? 那些年轻稚嫩的青年学生,他们一个个青春激扬,他们才是祖国的未来啊! ‘不行,现在就要冲出去,趁着敌人还没有合围上来,突围出来,闹得动静越大越好,希望不远处的胡远山同志听到动静,引起注意,能够及时将那些学生转移出去。’ 这么想着,王乃器咬了咬牙,握着手枪小心地从书架后绕了出来,但到了门口,却发现外面静悄悄的,根本没有一丝动静。 他警惕地上前,侧耳在门口凝听了几秒,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除了雨声还是雨声。 这时候他突然感觉脚下擦到了什么东西。 想到刚才敌人往门内塞了什么东西,连忙蹲下来摸了摸。 似乎是纸,不,是信。 什么人送的信? 王乃器疑窦丛生,又在门口听了几秒,见还是没有动静,疾步走到书架后面,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颤抖着将信件打开。 看着歪歪烈烈像蚂蚁爬过一样的文字,王乃器握着信的手颤抖的更厉害了。 这字迹他太熟悉了,美人鱼。 这是美人鱼的字迹啊。 昨天胡远山还说根据打入特务处同志提供的最新情报,美人鱼疑似情报科组长王新年,此人已经死了。 但也有传言说王新年不过是替人背了黑锅,真正的美人鱼是谁根本没人知道。 ‘美人鱼怎么可能死了?’ 王乃器对此嗤之以鼻,他心中的美人鱼是一个老成世故,做事稳健而慎重,他圆滑地游走在敌人中间,智慧高超,行动敏捷、身手不凡.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啊’ 王乃器欣慰的笑了,想到上级交给他的任务,来不及看书信,他连忙打开门冲了出去。 只见雨幕中一个黑色身影一闪而逝,根本看不清长相。 王乃器刚想追上去,就见远处响起汽车发动的声音,车灯一闪,呼啸着穿过街头,只留下激起的水花。 ‘美人鱼,我是王校长啊,老王啊,你怎么就走了呢?’ 王乃器懊恼地叹了口气,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这才注意到门口放了一个包袱。 他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小心翼翼地拿起包袱重新回到了店里。 关上门,在门口凝听了一会,见没有动静,连忙提着包袱来到了卧室。 一盏油灯亮起,王乃器好奇地打开了包袱。 入眼的先是四把黑漆漆的M1911手枪,在灯光下泛着耀眼的金属光泽。 王乃器爱惜地摸了摸,这东西他只在首长那里见过,可比他的驳壳枪好用多了。 恋恋不舍地将手枪往下,王乃器打开一旁的红木匣子,掀开红布,露出一堆亮橙橙的小黄鱼。 “一、二” 王乃器手指颤抖,嘴皮哆嗦,数了半天终于确认是二十根小黄鱼。 他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这笔财富太大了,能帮组织解决很多困扰已久的问题,比如购买药品 呼呼呼,长吁了几口气,王乃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搓了搓脸颊,连忙将东西重新包裹起来。 动作做了一半,他又重新从床下拿出一个布袋子,将东西转移了进去,然后将木匣和包袱收拢到了火炉旁。 一会他就会将它们销毁。 虽然知道美人鱼是个谨慎小心的人,但王乃器还是不敢马虎,他不知道美人鱼从哪里弄来的武器和资金,但一定耗费了不少心血,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替美人鱼扫清隐患,哪怕只是一丝。 夜已经深了,屋外的雨越来越大,王乃器抱着布袋,拿着驳壳枪,久久不能入眠。 他不敢睡,他怕一觉睡醒发现这一切不过是做了一场梦。 虽然老寒腿越来越疼了,但他的心里是热活的。 …… 101、前奏(求月票) (抱歉,今天开会,晚了) 早上七点。 雨毫无征兆地停了。 天上乌云密布,没有一点太阳。 张义手里拿着几份早餐,走进茶楼包厢。 发现郑呼和已经到了,正坐在墙角抽着烟。 张义点了点头,将早餐放在桌上,看向顶着黑眼圈的猴子,问: “目标有动静吗?” 猴子道:“各个情报组刚汇报完情况。 郑宗武没有动静。 乞丐半夜才从妓院回来,我们已经弄清楚了他的身份。 赵开忠,无业,户籍资料显示他是山东济南人,24岁,去年来的金陵,因为小偷小摸被逮进去过三次,是个惯犯。 柳才顺暂时没有动静。” 说着他顿了顿,指了指远处高木所在的住宅,道: “目标刚才出来倒过垃圾,穿的是睡衣,按照您的吩咐,我们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张义点了点头,道:“先吃早餐吧,一会有得忙了。” 说着他看了一眼郑呼和,道:“老郑,人就交给你了。” 郑呼和沉默着点了点头。 八点钟,化名为顾植山的高木洋介出门了。 今天他穿着一件低调的灰色长衫,黑色皮鞋擦得一尘不染,手里拿着一个灰旧的手提包。 出了公寓大门,他点了一根烟,漫不经心地抽着,拒绝了两个主动上前的黄包车车夫,在烟卷即将燃烧完的时候他才晃悠悠到了垃圾桶边,将烟蒂湮灭,顺便瞥了一眼垃圾桶。 见刚才扔的垃圾还在,他微微一笑,然后伸手拦下一辆黄包车,施施然离去。 见微知著,通过一个人的生活垃圾可以分析出这个人的生活习惯。 高木洋介对这些事情一向很注意,涉及隐私的垃圾都要销毁,其他垃圾也要分开处理。 谨慎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在一处公园下车,将黄包车夫打发了,高木将手提包随手放在一处长条椅子上,然后开始了散步。 ’脱离生活经验的伪装和设计都是纸上谈兵’ 高木一边打着五禽戏,一边想着,早上来这里散步打拳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即便有人去调查也不会觉得突兀。 当然他来这里可不是只为了单纯健身。 健身只是为了让他来这里显得正常罢了。 运动完,高木一边呼吸着新鲜空气,一边观察着经过的人群,见没有人注意自己,他顺势坐在了长椅上,手伸下去在椅子下一摸,神色微动,不动声色地把粘着的纸条抓在手中,然后起身,提着包离开。 再次出现的时候,他已经到了供职的晚报。 办公间坐着几个人,显得闲散慵懒。 有人在吃早餐,有人在剪指甲,有人看报,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士在织毛衣。 “顾记者早” “早。” 高木矜持地点了点头,将几个随意横着摆放的椅子扶正,在座位上坐下,看向一个看报的年轻小伙。 “今天有什么新闻吗?” “大新闻啊。”小伙嗤笑一声,摊开报纸道: “现在什么事情都能上新闻,你看看这条,巡警帮居民找回宠物狗.” “警察局也是,那么多的抢劫杀人案都没有破获,这样的新闻也好意思登上报纸美化自己.这也忒不要脸了吧。” 高木对他的牢骚习以为常,小伙上个月钱包被偷了,去了警察局几次都被敷衍回来,想要在报纸上写一篇文章曝光警局的效率低下,文章写好了,却被编辑压了下来。 高木已经习惯了报纸上这种报喜不报忧的做法,毕竟对警局来说,破获的才叫案子,破不了的那叫机密,普通人能打听吗? “哦,是那家警局?” “还能是哪家,金陵警察局呗。”小伙一脸的怨气。 高木心下一动,笑着拿过报纸看了起来。 报纸正中位置登着一张照片,照片上金陵警察局副局长和一个巡警共同举着奖状,局长一脸正气,又显得平易近人,旁边的警员因为曝光灯根本看不起清楚。 下面写着几个大字,“警察局大力打击犯罪,提高居民满意度”。 高木笑了笑,对小伙道: “拿上照相机,我们也去采访一下,既然早报刊登了,我们晚报也不能落后嘛。” 小伙难以置信道:“顾记者,你也凑这个热闹?什么时候对这种猎奇的新闻感兴趣了?” 高木不以为然:“什么猎奇,上面喜闻乐见,老板姓爱看,又能提高报纸销量,何乐而不为呢,这是政治。” 说着拉着一脸闷闷不乐的小伙走了 下午时分。 几个监视目标的日常源源不断地汇报到了张义这里。 “目标化名顾植山,今天先去警察局采访了帮居民找到宠物的警员,中途去了一趟洗手间,那个时候在警局的柳才顺恰好也去了卫生间,两人应该是接头。” “中午,顾植山离开报社去吃饭,途中又遇到了扮成乞丐乞讨的赵开忠,除了钱,应该给了对方其他东西” “乞丐赵开忠和顾见面后,迅速离开,乔装打扮后,去了一趟火车站,接到了五个从上海来的青年,将他们安置在了旁边的百姓招待所。” “我们在火车站制造了一起抢劫案,对附近的旅社、招待所的住客全部进行了排查,这五人所持有的证件全部真实.” 张义笑了笑,这个乞丐倒是跑的勤快,看来是充当交通员的角色,干最危险的事情,而顾植山可以躲在幕后操控这一切,这五个人坐火车站来的人应该就是所谓的杀手了。 “这五个人现在在干什么?” “饭菜是通过前台叫的,从进去一直没有出来。” “顾植山呢?” “郑呼和还在监视,中午之后就再没有出过报社,晚报五点发行,这个时候应该是他们最忙碌的时间。” “赵宗武呢?” “还在书寓。” 张义点了点头,他真正在意的只有顾植山,或者说背后给他传递情报的人。 干掉一个人的前提和基础,首先要摸清目标的生活规律、住址。 他虽然不算行踪诡秘,但也不是普通人能够知道住处和行踪的,所以在张义看来向顾植山传递情报的人才是最危险的。 说不定就是潜伏在特务处内部的鼹鼠。 他思忖了片刻道:“抓人。” “队长,我们人手不够,是不是向科里汇报调配人手?”猴子道。 张义摇了摇头,玩味一笑,道: “谁说我们人手不够了,谍参股除了三个女内勤,不是还有十四个大老爷们吗?” “马上通知他们,钱小三带队,全部便衣带武器,到火车站集合,违者军法从事。” “是。”猴子应答一句,心里禁不住一个激灵,股长这是让这几人去送死啊,一个个疏于训练,都把自己当内勤了,还能开枪吗? 张义似乎知道猴子在想什么,不以为然道: “旧的不去,新来不来,如果因公殉职,也算死得其所。” 猴子打了一个寒颤,不寒而栗,似乎第一次认识张义的狠辣。 这时就听张义再次问道:“林阿猪关押在哪里?” “杀人案件,暂时羁押在警察局,由戴章修几人负责。” “好。”张义点了点头,道:“要抓人也要讲究方式方法,对招待所的几人采取强攻。” “赵宗武嘛,他不是乐意做热心群众吗?让戴章修通知他去警局作为审讯林阿猪的证人,我们的人扮成巡警在警局等着,他一到立刻抓捕。” “他会去吗?” “只要他还要扮演自己的身份,就一定会去,警察局又不是特务处,他的警觉性没有那么高。” “至于顾植山就交给郑呼和了。”张义拿起一份“金陵晚报”看了看,找到一个编辑的名字,道: “这个人叫张康,让老郑扮成警察,以调查他涉嫌杀人为借口,接近顾植山记得戏演的逼真点。” “乞丐也一样,他不是二进宫吗?以涉嫌盗窃的名义抓了他。” “那柳才顺呢?” “这个人”张义沉吟了片刻,道:“先不动他。” 说着他看了一眼手表,道: “现在是四点零一分,五点钟各处准时行动,行动一成功就抄了他们的家。” “是” 102、抓捕(求月票) 一场紧锣密鼓的抓捕行动徐徐展开。 五点钟,报社。 突然来了几个不速之客,是几位警察。 但谁也不以为然,记者掌握着舆论,才不在乎几个小警察。 所以办公间里大家该干嘛干嘛。 一个记者翘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斜睨了几人一眼,不耐烦道: “干什么的?出去。” 为首的人正是郑呼和,目光从办公间的众人身上掠过,在顾植山身上也不停留,他看着记者问: “张康人呢?” “找我们编辑有事?” 记者话音刚落,就见一个身穿长衫戴着老花镜的的中男人拿着几份报纸小样走了进来。 他皱了皱眉,疑惑地问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郑呼和盯着张康看了几眼,然后扯过来一个畏畏缩缩的汉子,问: “是他吗?” 汉子瞟了张康一眼,立刻兴奋道: “就是他,不会错,昨天他穿的就是这件衣服。” 不说张康,办公间的众人都是面面相觑又疑惑不解,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见郑呼和大手一挥,指着张康道:“涉嫌谋杀,带走。” 办公间响起一片哗然,谁也不相信老实巴交的张编辑会杀人。 “是不是搞错了?” “对啊,张编辑怎么会杀人,我听说他老婆给他戴绿帽子都.” “不能让他们带走张编辑,我们要看到证据.” 不管他们怎么议论,两名警察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 哪想张康根本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将报纸小样往警察脸上一丢,扯倒几个椅子,撩起长衫下摆,就准备拉开窗户往下跳了。 不过他显然小看了警察的身手,他刚将身体探出去,就被拽了回来。 不说两个抓捕他的“警察”,就是郑呼和也被这一幕搞得有些措不及防。 心里没鬼,你跑什么? 这个张编辑不会真的杀人了吧? 他上前一把捏住张编辑的下巴,厉声问:“昨天下午2点你在哪里?” “我没杀人.昨天下午我就在办公室。”张康兀自挣扎着,脸色一阵变幻。 “没杀人伱跑什么?是不是做贼心虚?”郑呼和冷笑一声,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然后皱眉继续问: “谁可以给你证明?” “他,他办公室的人都可以给我证明。” 顺着张编辑目视的方向,郑呼和看着几个拘束不安的记者编辑问: “他昨天下午都在办公室吗?” “这个.这个。”刚才还为老张叫屈的记者此刻一个个眉眼闪躲,支支吾吾起来。 毕竟刚才老张做贼心虚逃跑的场景历历在目,现在谁也不敢保证他到底有没有杀人。 “我可以给他作证。”就在郑呼和想着怎么引出顾植山的时候,他主动站了出来,一脸愤慨道: “我可以作证,昨天我还将一个采访稿交到了张编辑手里,那个时候刚上班一会,应该是两点,所以他根本不可能杀人.” 张编辑感激地看了顾植山一眼,嘴里说着“谢谢”,然后又瞪了一眼几个一脸汗颜羞愧的年轻记者,骂道: “人心不古啊!” “哦,是嘛?你叫什么?证件呢。”郑呼和上前一步盯着顾植山。 “顾植山,记者。”顾植山面不改色地从裤兜摸出证件,嘴角泛起一丝嘲讽: “给,我可是良民。” ‘你很快就不是了” 郑呼和心底冷笑,暗暗吸了一口气,接过证件的瞬间,突然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往自己怀里一拽,一脚踩在他的腿上。 眼见郑呼和突然动手,不说抓着张编辑的两人,其他几个警察同样在一众记者编辑目瞪口呆中扑了过去。 “这是干什么?为什么抓我?” 被按倒在地上的顾植山犹自挣扎叫嚣着。 可下一刻见郑呼和一脸冷笑地捏住他下颌,先是检查牙齿,然后直接让队员将他的长衫拔了下来,甚至是内衬都不过来时,他终于意识到不对了。 再看郑呼和将拿到手的衣服,摊在一边仔细检查,尤其是领口和袖口,顾植山脸上已经一片灰败。 这些人的手段手法,肯定不是警察,检查袖口领口牙齿是防止他暗藏毒药自杀啊。 ’究竟是什么时候暴露的?怎么暴露的?‘ 顾植山心底掀起惊天骇浪,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会以这样狼狈窝囊的方式落网。 间谍最好的归属就是某天被一颗不知道来自哪里的子弹击中脑袋。 顾植山沮丧焦灼地想着,仔细回忆这两天发生的一切。 大脑中光华闪烁,画面扑朔迷离。 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 暗巷中受惊的丑陋女子 舞厅中妖娆妩媚自来熟的妓女. 然后就是那次醉酒后找的那个红妁姑娘.还有那句该死的日语. ’不会吧?水间君不是说已经搞定了支那特工吗?林阿猪不是已经落网了吗?’ ‘莫非他们一直在演戏,从没有放弃对我的调查?’ ‘水间君这个蠢货,中了支那人的奸计.“ 懊恼、沮丧..高木痛恨不已。 脑海中浮现出教官说过的一句话: “有时候,毫无破绽才是最大的破绽,干我们这一行的,只能随时对所有人都保持怀疑,只要我们稍一松懈,就可能会落入万丈深渊.” 高木苦涩一笑,他昨天还大言不惭说关公也有败走麦城的时候,却不想他的麦城也到了 “堵上他的嘴巴,蒙上头,带走。“郑呼和冷笑一声,然后阴鹜的环视了一圈众人,道: “特务处办事,刚才冒犯了,不过今天的事情谁也不许泄露出去,否则后果自负。” 说着他斜睨了一眼旁边哀声长吁的张编辑,冷声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要是干了什么违法犯罪的事,就早点去警察自首,下次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这是他善意的忠告,他最担心这位张编辑是自己的同志。 张编辑神色黯然,微微颤抖哆嗦的双手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的郑呼和眉眼一闪,面无表情地留下一句“好自为之”就离开了。 “好,旗开得胜,不错!” 火车站旁的一间旅社。 挂断郑呼和的电话,张义淡淡一笑,回头看着十几个忐忑不安的手下,脸色再次冷峻起来。 有人跃跃欲试,有人面露不屑,大多数人忐忑不安。 钱小三弯着腰,谄媚笑道: “股长,这次抓什么人?红党还是日谍,这么大的架势。” 张义玩味一笑,锐利的眸子盯着他,冷哼一声,然后道: “抓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抓到人。 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是我来谍参股的第一场抓捕行动,我希望大家能全力以赴,子弹可不长眼睛 抓到了人,立功受赏不在话下,不过嘛,谁要是敢懈怠、偷奸耍滑,就别怪我辣手无情了。” “猴子。” “到。”猴子出列,敬礼,一脸凛然。 “你带几个人做监督,凡是后退者不管是谁,直接击毙。” “是。”猴子挺了挺胸,冷冽的目光从一众人脸上掠过,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钱小三。” “到。” “你来带队,突袭旁边的百姓招待所,201、201、203房间,该怎么做不用我告诉你吧?” “是,股长,保证完成任务。”钱小三敬了一礼,带着众人呼啸离去。 张义点了点头,看向猴子道: “其他人都是我们熟悉的队员,谁的视力最好,谁的方向感最强,谁跑的最快,谁的枪法最好,你一清二楚,好钢用在刀刃上,你去布置吧,天罗地网,不许飞出一只苍蝇。” “是。” 103、行动(求月票) “砰” 清脆的枪声划破天际。 “有枪--有人开枪了。” 百姓招待所外,路人尖叫着向远处跑去,一切都失控了。 乱世,听到枪声就跑已经成了老百姓的习惯。 打扮成黄包车车夫的张义此刻坐在招待所后面的一处阴凉下,关注着招待所里面的动静。 枪声开始连绵不绝的响起。 一个穿着贴身衣物画着浓妆的女人披头散发从招待所大门冲了出来,两条丰腴的大腿白晃晃的有些刺眼,她手里提着高跟鞋,一个踉跄踩空,在台阶上摔了个跟斗,翻起身来继续跑。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赤着上身的中年男人,他提着裤子,气喘徐徐地骂道: “臭婊子,还没有找钱呢。” 再后面是一个老板娘模样的肥腻女人,她手里拿着一把菜刀冲了出来,咒骂道: “那个龟儿子打枪。” 嘴里骂着,却比谁都跑的快,身上的肉哗啦啦抖动着,跑出几步突然看见自家儿子一脸好奇地盯着妓女白花花的屁股看,她跳过去就是一个耳光,骂道: “龟儿子,没见过女人屁股?才这么大就不学好,和你那个死鬼爹有什么两样。” 说着抱起儿子颤颤巍巍地跑了。 这时就听招待所里面突然轰隆一声,响起手雷爆炸声,然后是惨叫声,嘶吼声。 随即是更加激烈的枪声。 张义瞥了一眼二楼,只见一处房间黑烟滚滚,烟尘弥漫,心下不觉凛然! 视线不远处,只见一名队员正在熟练地往手枪里面填子弹,另一名队员麻利地把皮鞋鞋带打成死结。 猴子带着几人,顺着不同的方向闲逛,其实是把住了出入招待所的路口。 然后在不远处的屋檐上,还有几名队员已经占领了制高点。 张义瞥了一眼手表,都过去一分钟了,应该结束战斗了吧? 不然谍参股这十几人也太窝囊了。 他刚起身,就见一个身穿学生装的青年一脸狰狞地从二楼一跃而下,他在地上一个翻滚,一边对着窗口射击,一边逃跑。 这个时候他发现了张义,先是愕然,然后毫不犹豫地扬起手枪。 可惜他还来不及扣动扳机,就被一颗子弹击中胸口,猛然跌倒在地。 张义回头一看,就见屋顶上一个队员扬了扬手中的毛瑟98K步枪,对他比划出一个手势。 张义无语,到手的经验值不翼而飞 这时候枪声逐渐安静下来。 就见钱小三灰头土脸地跑了过来,他胳膊上中了一枪,血水已经从手指缝隙里面渗了出来。 “股长,战斗结束了.应该是鬼子,刚开始说着蹩脚的中国话,后来叽里呱啦骂骂咧咧的” “哦,你们是怎么进去的?” “我们先是冒充招待所的服务员,倒是骗开了一间房一个鬼子在睡觉,一个在拉屎”钱小三猥琐地笑着,继续道: “还有一间…我们本想开门进去,哪想才捅入铁丝,里面就叽里呱啦喊了一句,只好破门而入… 鬼子拔枪就打,还扔了一颗手雷. 最后一间.最后一间只好破门而入了,里面有两个鬼子还有一个妓女,都被乱枪打死了。” “哦,伤亡如何?” “我们死了三个人,伤了三个.”他见张义面露不愉,立刻解释道: “鬼子的枪法特准,虽然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这几人军事素养都不错,反击凌厉最致命的是那颗手雷,直接炸死一个,伤了两个” ’真够出息的,十四个人抓五个人还能死三个,伤三个,可见疏于训练到什么程度了’ 他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道:“上去看看。” 上了二楼,左手边就是日本杀手住的地方,三个房间两间连着,一间在对门,旁边又有窗户,不仅方便策应,还方便逃离。 此刻只见一间房子的门板早就被炸成了碎屑,墙上一个大大的豁口,冒着黑烟,房间内外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一片狼藉。 一众队员,有人喘着粗气,有人心有余悸的擦着汗水,有人捂着伤口低声哀嚎,还有人在断壁残垣里面搜查翻找。 张义目光迅速从一众队员身上掠过,暗暗寻找那三个刺头。 “周高发、金永华、李兰田呢?” “金永华被手雷炸死了,周高发中了一枪在房间呢,至于李兰田。”钱小三犹豫了一下,不忿道: “队长,这个老东西最鬼了,开始吆喝的最厉害,真正突击的时候竟然躲到了最后面,眼看任务成功,又冲到前面去搜查了.” 张义冷笑一声,跨进房间,就见周高发躺在地上,胸口血水汩汩流着,人已经晕厥过去了,似乎还有呼吸。 他暗笑,这个戴老板所谓的老乡倒是命大,他本想把这个刺头给解决了,不过现在人多不方便,于是对靠着走廊的几人道: “任务到此为止,你们马上送受伤的兄弟去医院,搜查的任务由其他人接手。” “是。” 五人连忙搀扶着三个受伤的离去。 这时他瞥了一眼假模假样翻箱倒柜的李兰田,问:“有什么收获吗?” 李兰田一个激灵,道: “报告.报告长官,目前只搜到几把武器,几颗手雷,还有证件和现金.” “行了,伱随他们去医院,将伤员安置好。” 见张义说的不容置疑,李兰田无奈,只好讪讪出了房间。 到了门口,他又犹犹豫豫道: “股长,按照规矩,要写结案报告的,另外搜查的物品也要登记在册,你看.” 张义冷笑一声,这和你有屁的关系,他似笑非笑道: “你的意思?” “属下的意思是,上报五成缴获,其他的我们队员分了,当然了.股长您肯定拿大头。” ‘你就这点出息?你觉得我会在乎这三瓜两枣?’ 他不屑一笑,喊道:“李兰田?” “到卑职在。” “行动之前我怎么说的?后退者军法处置,刚才我听人汇报,说你在行动中畏惧不进如今更是教唆我贪污缴获,你觉得该当何罪?”张义拔出手枪,义正言辞。 “这股长张少校。”李兰田不可置信地看着张义,心说这人是傻子吗?我这可是为你敛财,大家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他瞪了一眼钱小三,怒道: “钱小三你个狗东西,我什么时候畏惧不进了,我只是不忿你瞎指挥” “李兰田,你个老王八蛋,胡说什么呢?分明是你不服从命令” 见两人吵了起来,张义冷笑一声,呵斥道: “钱小三,钱副队长,军法无情,你还在等什么?” 钱小三先是愕然、不解,听到“钱副队长”几个字不由心花怒放! 再看张义阴沉的脸色,他神色一凛,知道这是要自己纳投名状了。 他犹豫了一下,立刻举起手枪,对瞪着眼、一脸不可置信的李兰田扣动扳机。 “砰” 李兰田直挺挺倒在地上,额头留下一个血洞。 “股长.” 下一刻,猴子带着几人冲了进来。 张义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道: “刚刚钱小三执行了军法,出手果决,又成功指挥了此次突袭,功不可没,即日起担任副队长。” 猴子心领神会,知道是张义借着钱小三的手将李兰田这个刺头处理了,他拱手道: “恭喜钱副队长。” 钱小三额头全是细密的汗珠,闻言尴尬一笑,连忙敬礼道: “多谢长官拔擢,钱小三以后唯股长马首是瞻。” “好说。”张义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正色道: “党国栽培,个人表现。” 104、新情况(求月票) 特务处。 张义在王新亨秘书的带领下进入办公室。 这老壁灯又换了一个新秘书,还是个女的。 俏脸秀丽,大波浪,身姿挺拔,穿着一身内勤尉官制服,一双笔直纤细的大长腿包裹在丝袜里面,颇为动人。 就是屁股有点大,不是张义的菜,屁股嘛,懂得都懂,要翘 特务处的领导用女秘书也是传统,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毕竟戴老板的甲室女秘书可不少. “云义来了,坐吧。”王新亨正靠在座椅上喝着茶,一脸严肃。 “科长这里哪有我的座位。”张义笑了笑,观察着老壁灯的表情,道: “我还是给科长汇报下今天的行动进展吧。” 王新亨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 “下午的行动,听说你们收获颇丰?” 张义有些讶然,谁告诉你的? 不会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吧? 他知道王新亨心里有点不满意,毕竟他只是行动前打了一个电话。 当时王新亨沉默以对。 领导的沉默有时候是默认、同意。 当然领导最终有没有同意还要看结果,结果好,那就是领导有先见之明。 张义挺身敬了一礼,然后拿出文件开始汇报。 “本次行动从线人提供消息,从妓女红妁被杀案开始. 共历时两天,共抓捕日本间谍三人,击毙日本间谍五人 缴获长短枪16支,手雷12颗,收音机改造的电台一部,角码本一本,证件钱款若干” 说着他将文件恭敬地递了上去,道: “具体数目这里有详细清单,请科长过目。” 王新亨笑了,他指了指办公桌上的香烟,压了压手道: “坐下,想抽就抽,要喝茶自己泡。” 气氛瞬间又融洽起来。 然后他正襟危坐,拿起文件浏览起来。 这回张义坐下了,他自己泡了一杯茶,慢慢喝着。 王新亨看的很快,他一边阅览,一边询问。 “三个潜伏在本地的日本间谍?突然又冒出来五位从上海来的间谍,这些人在策划什么阴谋?” ‘当然是来杀我的’ 张义心说。 不过没有情报来源,他不好解释,只好斟酌道: “虽然那五个死士被击毙了,但最重要的头目都在,进了审讯室就不怕他不交待。” “这倒也是。”王新亨笑了笑,继续浏览文件,忽然皱眉道: “三个,不,八个日本间谍就这么点钱?才五根小黄鱼?1万多法币?” 张义一笑,低声说道:“其实比这个多。” 从高木家里除了缴获到收音机改装的电台,还有五根小黄鱼、一万多法币。 赵宗武(水间)是个穷鬼,只搜到了几千法币。 倒是那位交通员,扮演成乞丐的家伙家里收获颇丰。 这家伙果然不愧是个二进宫的,家里光是小黄鱼就有二十根,还有古玩、字画等,也不知道从哪里偷的。 “哦?”王新亨眼睛一亮。 张义看了一眼门口,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 “一共缴获了15根,还有一些字画、古玩,卑职也不懂。” 少报的十根早就被他笑纳了。 王新亨眼睛更亮了,他坐直身子往前挪了挪,饶有兴趣道: “古玩字画?你就没有找人鉴赏一下?” 说着他瞪了一眼张义,懊恼地拍了拍大腿,道: “东洋鬼子处处学我们,处处学不像,他们哪懂得什么字画古玩。” 张义心领神会: “卑职也不懂,所以给它们找了个合适的收藏家,回来的时候,已经和十条小黄鱼一起亲手交给嫂夫人了。” “经手的人可靠吗?” “卑职事先就抽了出来,根本没有登记造册,在场的几人都是自己人,很可靠。” 王新亨呵呵一笑,满意至极! 他脸上红光涌动,从桌上抽出一根烟扔了过来,笑眯眯道: “想抽就抽嘛,在我这里不用拘束。” 张义毫不怯场,接过香烟,先帮王新亨点上,然后两个人便在办公室吞云吐雾起来, 王新亨靠在座椅上,翘起二郎腿,眉宇间微微得意,赞赏地看了张义几眼。 他很满意。 张义虽然年轻,但办事总让人放心。 会变通识时务,在工作上又能抓日谍出成绩。 一个能帮自己仕途上高升,又能帮他财源广进,后半生衣食无忧的下属,去哪里找? 他弹了弹烟灰,笑盈盈道: “看来伱在谍参股干的不错嘛? 当时何科长并不看好,毕竟你年轻,没有资历,也没有独立主持过工作的经历,还是我据理力争啊.” 张义听的牙酸,心下好笑,脸上恭敬道:“多谢科长厚爱。” 然后他脸上浮现出几分哀伤,惆怅道: “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卑职今天算是体会到了,为了抓捕5名日本间谍,谍参股竟然死四人伤三人,唉,都是党国的精英啊,太可惜了。” 说着他叹了口气道: “科长啊,现在谍参股人手不够,您可得给我补齐,不然到时候再抓捕日本间谍什么的,出了纰漏,这不是丢您的脸吗?” “行了,少给我打马虎眼,最多从你原来的小队调五个人过去,其他的等下个月来了新人再说吧。”王新亨摇了摇头,道: “这五个人还要你和杨文轩沟通好。” “多谢科长。”张义笑了笑,能糊弄过来五个人算不错了。 王新亨刚想再说什么,就见秘书敲门进来了,禀告说杨文轩求见,王新亨点了点头。 不一会杨文轩敲门进来了,看到张义在,他脸上有些意外,拱拱手道: “张股长,恭喜旗开得胜啊。” 说着他脸色变得不好看起来: “我手下那些兔崽子都兴高采烈,想要投奔谍参股去呢。” ‘这说明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我的能力和为人都比你强嘛,干着危险的工作,谁不想升官发财呢?’ 张义心里想着,没有接话,自顾自喝着自己的茶水。 杨文轩瞥了张义一眼,有些警惕,支吾了一会,犹豫道: “科长,我有点事想向您单独汇报。” ‘什么事还要避着我? 你杨文轩浓眉大眼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 我才离开几天呢? 再说了,我现在也算你的长官嘛。 莫非这家伙也找到日谍的线索了?害怕自己抢了他的功劳?至于吗?’ 张义心下腹诽,起身装作要回避的样子,道: “那科长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说着他心里默默数“一、二” 还没有数到三,就听王新亨笑呵呵摆摆手,示意张义继续坐着: “不必了,都是自家人。” 说着他看了一眼杨文轩道: “有什么事就说吧,如果是案子上的事,正好让云义帮你参详下,他在这方面可是行家。” “科长过誉,这还不是在您的领导下。”张义谦虚了一句,看向杨文轩。 杨文轩警惕地瞥了一眼张义,无奈道: “科长,张股长,刘魁发现了红党的线索。” ‘红党?刘魁都断胳膊短腿了,在医院也能发现红党的线索?’ 张义心神一凛,目光炯炯地静待下文。 105、谍报小组(求月票) “刘魁?刘魁不是在医院吗?” 王新亨比张义更惊讶。 杨文轩尴尬一笑,道:“是这样的.” 原来刘魁这厮在医院可没有闲着,他成功勾搭上了一个离婚的护士。 这护士招蜂引蝶不说,最喜欢八卦。 有一天护士推着坐着轮椅的刘魁在医院散步,遇到了一个年轻又貌美的女人,见刘魁贼眼乱瞄,护士便八卦起来。 护士说这女人我认识,还是我邻居,来医院几次了,都是看妇科病。 护士一脸嘲讽说这女人也不知道贪图啥,竟然嫁给了一个四十岁的老男人。 这男人只是一个编辑,就是个穷酸文人,长得不好看又没钱。 刘魁说,或许人家能写会说呢,现在不是一些女人就喜欢浪漫吗?文人骚客嘛。 女护士一脸不屑说,什么文人骚客,就是个太监。 太监?刘魁讶然。 女护士说,那女人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不可能吧?刘魁说,谁旁边睡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能不动心呢?这世上哪来的柳下惠。 难道男的真的是不能人道?刘魁又问,女人不是有妇科病吗?怎么还是黄花大闺女。 女护士一脸不屑说,就你那急色的模样,哪懂我们女人家的事情,妇科病又不是成了妇女才有,当然有些妇科病就是你们臭男人传染的。 然后女护士又道,有些妇科病很正常,少女时候就有,比如月经不调啊,可有些病结婚之后就好了,她还专门找女邻居的主治医生问过,医生告诉她邻居就是个少女。 刘魁说,鬼扯吧,真当我没有文化?她那主治医生难道是孙猴子变得不成?有火眼金睛? 即便是孙悟空也不行吧?他也只能认出是公猴女猴,对女人就不在行了。 女护士问为什么? 刘魁笑眯眯道,你们女人都是妖精,孙悟空要是懂女人,他就不三打白骨精了…… 女护士不理他,最后羡慕嫉妒说,长的漂亮有啥用,还不是守活寡.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刘魁于是对女护士的女邻居感兴趣起来。 杨文轩描述的绘声绘色。 完了他一脸嘲讽道:“刘魁本来是当笑话说给我听的不过” 说着他脸色一变,郑重道: “卑职原本也是当笑话听的,不过我们做特工的自然要多个心眼,以前我们抓捕的红党不就有加餐夫妻的吗? 这个我们特务处在东北也有,倒是不稀奇…不过我还是调查了这二人。” “女的叫方丽珠,22岁,目前无业。” “男的叫张康,40岁,是金陵晚报的记者。” “我又去警察局调出了他们的户籍底卡资料。” “资料显示方丽珠是一年前来的金陵,然后和张康结婚。 她的资料显示,曾经在上海纺织厂担任过一年的会计。” “可有意思的恰好在这里。”杨文轩得意一笑,道: “我拜托上海的同僚走访了那家纺织厂,厂里面确实曾经有一个会计叫方丽珠,可是这个人早在一年前就嫁给了一位南洋商人去菲律宾了。” “所以这个女人的身份有问题,她可能是冒名顶替。” “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于是卑职冒充巡警在她买菜回家的路上设卡检查,我观察后心里的疑惑豁然开朗.” “我特意注意到她的手,拇指、食指、中间都有硬茧,这确实是会计的特征… 不过她的中指侧面也有一块老茧,呵呵,一个会计就是睡着打算盘,也磨不到那个地方吧?” “只有一种职业符合她手的特征,那就是报务员。” “而且是一个经常发报的报务员,因为按键,中指内侧会和按键不断接触摩擦,从而形成老茧。” “所以她冒充顶替,给自己虚构一段会计的履历,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报务员的身份罢了。” 看杨文轩说的唾沫横飞,洋洋得意的样子,张义心里咯噔一下,他没想到自己忙着抓日本间谍呢,杨文轩背着自己走了这么远。 这位叫方丽珠的报务员无疑已经暴露了身份。 对了,这个叫张康的怎么这么随意呢? 张义心里苦涩一笑。 这就是隐蔽战线的复杂和危险,这一行就是在尖刀上跳舞。 伱根本不知道那天就暴露了… 你觉得你很小心,睡觉睁着一只眼睛,但别人不睡觉24小时盯着你… 张义适时露出一丝惊讶和佩服,道: “想不到杨组长心细如发,目光如炬,这都能被你发现。” 杨文轩谦虚一笑: “我那懂这个,这不是处里最近都在搞密码本的事吗?我和电讯科的赵友新聊了几句,倒是学到不少东西。” ‘赵友新?他的好基友王新年才死,你就和他勾搭在一起了?还聊了几句?这可不想聊了几句学到的东西。’ 张义心里腹诽,就听王新亨开口了。 “学以致用,好啊!”王新亨眯了眯眼睛的,神情振奋道: “文轩干的好,虽然我们特务处是军事情报部门,主要的目的是对付汉奸和日谍.但.” 他话没有说出口,但张义和杨文轩都心知肚明。 任何组织机构,哪怕是军队,都是为政治服务的。 对常某人来说,攘外必先安内,对付红党才是头等大事。 所以为了在老头子面前邀功请赏,一处二处更是绞尽脑明争暗斗,侵占对方的业务。 王新亨敲了敲桌子,目露奇光,道:“男的呢?” “我的人跟踪了两天,一直没有什么发现.不过”杨文轩顿了顿,得意一笑:“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他卖个关子,继续道: “男的叫张康,户籍底卡资料显示此人已经来金陵4年了,他曾经有过一段婚姻,资料显示前妻32年在上海死于日本人的混炸” “今天是周末,跟踪他的人发现他去了金陵下关附近的小学,在学校旁边徘徊了很久。 原本我们以为他是去接头,最后发现他注视的是一个男孩. 通过跟踪接男孩放学的妇女,我们顺利找到了她的家。” “女人叫张铁梅,本地人,38岁,在纺织厂上班。 我们调阅了她的户籍资料,资料显示他有一个失踪的丈夫,叫李文鲁,湖南人,是个木匠,四年前失踪。” “这刚好和张康来金陵的时间对的上。” “于是我们又调阅了李文鲁的资料,最后在失踪死亡人员里面找到了他。” “有趣的事,虽然名字不一样,照片也有差异,可根据户籍专家和技术科的比对鉴定,这两个人应该是同一个人,所以现在我可以确定,假扮夫妻的两人一定是一个红党谍报小组。” 王新亨赞许地点了点头,沉吟道: “你准备怎么做?” 杨文轩笑道: “窃听,这是第一步,既然是谍报小组,收发情报肯定要传递情报,只要我们放长线钓大鱼,肯定能掌握他的上级机关。” “很好,这件事情严格保密,所有参与跟踪监视的人从今天起不得回家,外出要两人一组,互相监视,直到行动结束。”王新亨神色一凛,严肃地看着张义两人,继续说道: “二位,可别忘了我们特务处还潜伏着一个美人鱼呢,王新年不过是个冤死鬼罢了,他死了一了百了,但事情可没有完。” “是。”张义二人郑重地点了点。 出了办公室,张义笑嘻嘻的和杨文轩闲扯了几句,但他的内心却远远没有那么平静。 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这不是必须要做,因为必须多少带着点权衡和选择的意味,应该却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可如今情报就他们三个人知道,如何做呢? 一旦情报泄露,不说救人,自己也暴露了. 106、高木(求月票) 晚上八点。 食为天酒楼。 夜幕下的酒楼高挂大红灯笼,顾客进进出出,个个衣装讲究,油光满脸。 这里的招牌菜是油焖大虾。 虾子新鲜个头饱满,烹饪的红亮喷香,皮肉糯软。 好食材,价格自然不菲。 不过今天不用客气,张义直接点了十份,其他的诸如红烧肉、鸭血粉丝汤、盐水鸭之类更是满满摆了两大桌。 在座的有原来行动队的人,也有谍参股的。 此刻一个个吃的满嘴流油。 只听一人咕哝着嘴巴说道:“今天那个叫张康的编辑明显心里有鬼,真应该抓回来审审” 一人不以为然:“抓他干什么,抓李逵不过是遇到李鬼罢了,我们是抓间谍,又不是抓杀人犯,让警察局的逮回去问问不就行了?” 张义听着两人对话,心里一动,看向旁边的猴子、郑呼和问: “怎么回事?” 郑呼和笑着解释了一遍,说道: “我们当时打着抓这个张康的幌子,不想此人拔腿就跑,估计干了什么坏事,心里有鬼。 当时忙着抓姓顾的,也就没想多事,现在想想确实是个疏漏,张股长要不我将此人抓回来问问? 这些文人,看着斯文老实,其实一肚子坏水,估计这会正在骂我们特务处的呢。” 看郑呼和说的风轻云淡,看不出一丝异样,张义心里暗暗思忖,想着怎么引导话题。 就听猴子一脸佩服道:“还是股长高明,随手在报纸上一指,就找到一个有问题的,这就叫明察秋毫。” 说着他绘声绘色将当时的情景描述了一遍,听的一众特务啧啧称奇,纷纷恭维说张股长心思缜密料事如神。 钱小三舔着脸,一拍桌子道: “股长,此人不会是红党吧?要不属下现在去将他抓回来?” 张义心说终于说到这个话题了,他心下暗喜,嘴上坚决道:“不用。” “这是为何?”钱小三疑惑不解,心说自己这个上司虽然年轻,但心狠手辣,面对一个红党嫌疑人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 其他人也讶然地看了过来。 张义瞥了一眼众人的神色,不置可否地笑笑,瞪了一眼钱小三,道: “干好自己的分内事。” 说着他端起茶水,嘴角故意露出一丝诡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这丝诡笑落在众人眼中就有些浮想联翩了。 钱小三心说,估计张股长早就发现此人有问题,今天不过是借着抓日本间谍的机会打草惊蛇罢了,这人说不定早就被监视起来了,什么在报纸上随手一指,不过是扯淡罢了,真有那本事去算命不好吗?何必干特务呢。 他暗暗窃喜猜中张义的心思,面上却装出惶恐的样子,扇了自己一嘴巴,连忙道: “是卑职多嘴了,卑职自罚三杯。” 张义暗笑,不动声色瞥了一眼郑呼和,见他正大快朵颐,情绪没有丝毫波动,似乎没有听见他们的谈话一样。 他笑了笑,倒了一杯酒,举杯道:“今天大家辛苦了,我敬大家一杯。” 随即给猴子使个眼色。 猴子从怀里掏出一叠钞票,道:“这是股长犒劳大家的,人人有份。” 见了钞票,大家双眼放光,一个个眉飞色舞,开始商量着今晚去哪里找乐子,早就将什么红党的忘了。 曲终人散,杯盏狼藉,张义端着一杯茶水站在窗前,看着郑呼和上了一辆黄包车,微微一笑。 他暗暗思忖着如何破局。 目前详细情报就他和王新亨、杨文轩三人知道,情报一旦泄露,奸细只能是他。 因此他不能轻举妄动。 即便他冒险以“美人鱼”的身份向王乃器传递了情报,王乃器和张康不是一条线上的,只能将情报层层上报,不说营救的时间够不够,万一这中间再出点纰漏,反而要坏事。 因此破局的关键不在入局,而是布一个更大的局。 凡事须动脑筋,走一步要看三步,还得留下三步的退路,这是张义如今做事的基本准则。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那是对于普通人而言,在张义看来,吃一堑至少要长出两智三智才行。 心里暗暗计较,看着猴子记完账,张义道:“回谍参股。” 郑呼和从黄包车上下来,径直走进了他家旁边的一家澡堂。 休息区中几个老人躺在塌上休息、看报、修脚,有一句没一句地拉着家长。 郑呼和目不斜视直接进了浴池。 一个鬓发灰白的老师傅笑呵呵地端着茶水迎了上来,问:“郑先生,好几天没来了,还是搓背吗?” 郑呼和点了点头,随后更衣走入水池。 浴池中水雾氤氲,郑呼和泡在热水池中,只露出一个脑袋,闭目养神,看起来颇为惬意。 老师傅替他搓着背,瞄了一眼周围,小声道:“你怎么来了?” 郑呼和闭着眼睛道:“有个人估计要出事,晚报的记者,叫张康,通知上面查查,看看是不是我们的人。” 想到张义那诡异的笑,他皱了皱眉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知道了。” 老师傅点了点头,叹气道: “最近听到的都是不好的消息,我们杭州出了叛徒,一个情报小组全军覆没,叛徒是电报员,手中私自保留了几份电报,其中涉及到金陵这边的人事安排,说不定火很快就会烧到我们这边这个节骨眼上” 叛徒的杀伤力永远是惊人的。 郑呼和神色阴沉了几分,问:“需要我做什么?” 老师傅摇了摇头,道:“潜伏就是组织交给你的任务,叛徒的事组织上会想办法,我们不能再做无谓的牺牲。” 顿了顿,他又道:“即便是我落在你的手上,伱也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听到这话,郑呼和沉默了。 隐蔽精干、长期埋伏、积蓄力量、等待时机听起来简单,可潜伏就意味着面临无数残酷的选择,包括对自己的同志举起屠刀 谍参股。 审讯室光线昏暗,几架刑具散发着金属夹杂血腥的刺鼻味道。 屋内除了张义和猴子,并没有其他特务。 对面是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高木。 他整个身上印满了鞭痕和烙铁的印记,血肉模糊,双手的指甲已经被拔了一半。 张义冷笑一声,走到他面前,贴近他血迹斑斑的脸庞,轻蔑说道: “顾先生,受刑的滋味不好受吧,我说过了,我对其他的情报不感兴趣,我只要一个名字,那个在公园给你传递情报的人。” 高木撑开沉重的脸皮,沉默着不说话。 莫名其妙被逮捕到这里,然后就是不停歇的刑罚,可直到如今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暴露的。 巨大的惶恐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此刻听到这话,他才明白自己的一举一动全部在对方的掌控之中,他就像个小丑一样自顾自的表演,偏偏还沾沾自喜。 见高木不说话,张义继续道: “哦,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张义。” ‘纳尼?’ 高木浑身颤栗,不可置信的看着张义,特高课和自己心心念念要除去的目标此刻就站在面前,而自己却变成了阶下囚。 ‘也不知道小林君有没有将情报传递出去,他应该没有暴露吧?只要帝国的死士收到情报,一定可以将这个恶魔除去,我高木也算为帝国尽忠了。’ “呵呵,顾先生可能还不知道吧,在你被逮捕的同时,赵宗武、赵开忠全部落网了。” 张义这话直接击碎了他所有的幻想。 “还有,你们从上海派遣来的死士全部死了,如果特高课知道是因为你的叛变导致他们惨死,你在日本的家人是什么下场不用我多说了吧?” “八嘎,卑鄙,帝国不会相信你挑拨离间的伎俩的。” 高木嘴里叫嚣着,脸上却闪过凄惶之色,这句话戳中了他的痛处。 捕捉着他的表情,张义继续道: “一个名字罢了,只要你交待了,我马上放你离开,还可以放出假消息,配合你通过特高课的调查和甄别,至于怎么圆谎,我想顾先生你这个记者应该比我擅长吧。” “是死是活全在你一念之间,想想自己的家人…… 唉,其实我对顾先生挺佩服的,要不是赵宗武那个蠢货露出了马脚,何以至此呢…我知道顾先生肯定不服,可惜没机会和你再较量一场……” 高木沉默了。 行走在悬崖边缘是每一个特工的常态,已经被捕,不管是什么下场,他都能坦然接受。 可家人是他的羁绊,而张义的提议更让他心烦意乱。 高木心里怦怦直跳,能活着谁愿意去死呢,可此人奸诈狡猾,他的话能信吗? …… 107、不好了(求月票) 见高木不说话,张义冷笑一声: “既然你不愿意,我只好去找郑宗武二人了,即便他们不知道联系人的情报,只要回到特高课,总有办法查清楚的。” “呵呵,中国有句话叫无毒不丈夫,就是不知道他们为了家人和自己的小命,会不会同样守口如瓶,你应该知道理论上没人能扛过刑讯。” “这二人还没有开始审讯,连伤疤都没有,回去之后只要一口咬定是你叛变了“ 高木神色阴沉了几分,他沙哑着嗓子问:“我凭什么相信伱?” 张义心下一笑,一本正经道: “我为刀俎,你为鱼肉,除了相信我,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们中国人向来讲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可不像你们日本人,披着虚伪的礼仪,满口的仁义道德,实则口蜜腹剑、反复无常,节操还不如一个婊子。” 说完他转身就走。 “等一下。”高木长叹了口气,一瞬间似乎苍老了几分,他一脸沮丧道: “我高木洋介可以和你合作,但是我有条件。” 张义皱眉:“什么条件?” “孤狼的信息只有我知道,她一旦被捕,特高课立刻就会知道是我出了问题,那个时候即便我回去了也没有好下场. 所以,我要一本美国护照,一张去往香港的船票,还有10万美金。” ‘口气倒是大,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真以为我会放你离开?痴心妄想。’ 张义心底冷笑,脸上故作为难: “护照、船票没有问题,但十万美金可不是笔小数目 实不相瞒,我都没有见过那么多的钱上面也不会同意的这样,最多1万美金,不行就算了。” 这番说辞倒让高木相信了几分,他咬了咬牙,道: “可以,不过我要先见到护照船票和钱。” “这就没意思了,高木君,没有孤狼的信息我如何信你?”张义耸了耸肩。 “好吧。”高木叹了口气,皱眉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没有照片,没有简历。” “不过她应该是女人。” “哦?” “因为每次去拿情报,我都会闻到香水的味道。” “很好,照片简历名字都不重要,有业绩就行.比如今天她向你传递了什么情报?” 情报是有时限性的,同样情报也有知情范围,知道她泄露了哪些情报,从知情范围入手,大致就能圈定嫌疑人。 半个小时后,张义坐在办公室看着高木的审讯记录,点上一根烟,开始接收今天的情报。 【1、您今天见过杨文轩,获得相关情报——杨文轩今天去了武汉路128号汇海公寓204,现正在监视张康。】 汇海公寓204?应该就是那位女护士的住宅了。 看来杨文轩很重视啊,竟然自己去监视了。 【2、您今天见过郑呼和,获得相关情报——郑呼和今天去大众澡堂见了金陵地下党负责人003,向组织汇报了张康的情况。】 张义点了点头,希望老郑他们的动作能快点 【3、您今天见过高木洋介,获得相关情报-——高木今天到公园取过情报,传递情报者为‘孤狼’,化名刘慧茹,真实身份吉野丰子,此刻她正在大江酒店和您的同事潘文成幽会。】 刘慧茹?潘文成? 张义想起之前的一条情报,同样是这两人在大江酒店幽会。 潘文成这个小白脸是行动4组2队的副队长,张义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但他完全有能力从总务科获得张义的住址,这就和从高木那里得到的情报对上了。 看来要搬家了啊,最好是多准备几间安全屋 他暗暗思忖,闭上眼睛,仔细回忆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从王新亨办公室出来,和杨文轩分别,到酒楼,再到审讯室,他都可以找到人证. 他没有见过张康,没有调查过他,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理由去泄露情报。 怀疑谁也怀疑不到他。 足够了。 希望自己的精心策划可以天衣无缝,最后有个完美结局。 他拿起电话给杨文轩家里打了过去,自然不在。 然后打给了办公室,依旧找不到他的人。 张义暗笑,又给王新亨家里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终于接起。 张义直接道:“科长,我是张义啊,大事不好了。” “不,我这边没出什么问题,我担心的是杨组长啊. 是这样的,刚才聚餐的时候大家说起一件事,我原本没在意,现在想想估计要出问题” 张义将郑呼和抓捕高木时发生的事描述了一遍,慎重道: “科长,万一此人起了警惕之心,一切都来不及了” 然后他装作心有余悸地道: “科长,您知道我刚才审讯高木审出什么结果了吗?有人竟然将我家的住宅泄露给了日本人,那几个从上海来的死士竟然是来杀我的” “确信.高木只交待她是个女人,但从情报泄密来看,这个人或者说她的同伙一定是我们特务处的 另外,我们处不是还有个一处派来的泥鳅吗?想想都让人惶恐啊对了,还有美人鱼” “对,我的意思是立刻实施抓捕 可杨组长找不到人啊.啊,联系方式在您办公室.科长那只能辛苦您了.好好好,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张义看了一眼时间,迅速驾车往特务处赶去。 到了中途,他稍微绕路,找到一处电话亭打给电话局总台,伪装了声音道: “给我接正元实业社。” “请稍等。”接线员给出回复。 片刻之后,那边响起盲音,张义知道电话接通了,等待了几秒,只听响起一个女声: “正元实业社。” 张义装作急切的样子,道: “汇海公寓204红党在接头,重复一遍,汇海公寓204红党在接头。” 说着不等对方回复,直接挂断电话,上车离开。 他相信一处不会对这个信息无动于衷。 张义到了特务处行动科,等了一会,才见王新亨姗姗来迟。 他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直接开门进了办公室,打开上锁的抽屉,拿出一本笔记本,找出电话拨了过去。 “嘟嘟嘟嘟”电话中传出盲音,一直没有人接听。 不用说出事了。 见王新亨面沉如水,张义问:“没有其他联系电话吗?” “只留了一个电话,说是监视点,鬼知道在哪里。”王新亨冷哼了一声。 “科长,知道电话可以打去总局问问地址,然后打给附近的警察局,让他们派人去看看,实在不行我的人马上赶到那里去。” “这倒是。”王新亨立刻给电话总局打了过去,报出电话,那边回复道: “您要的是武汉路126号清风茶楼。” 他刚想给警察局拨打电话,就见一个便衣慌张地跑了进来,道: “科长,不好了,刚才警察局来电,说武汉路爆发了激烈枪战.” 108、交火(月票加更) (感谢战神大叔2016和无心草原二位大佬的打赏,谢谢各位大佬的月票,鞠躬,加更一章) 汇海公寓。 在杨文轩的喘息声中,门上标着204房间的小木牌都有些微微颤抖。 他听着隔壁砸墙的声音得意一笑,长舒了口气,点上一根烟,脸色变得冷峻起来。 女护士郭月月浑身是汗,此刻闭着眼睛,微微喘息,口里还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地上、床上到处散落着皮带和衣物。 拍了女人屁股一巴掌,想着她刚才的狂野,杨文轩心说野花就是比家花香啊,他调笑道: “怎么样,不比刘魁差吧?” 女子娇媚地斜了杨文轩一眼,整理头发,靠在他肩膀上,摸着他结实的胸膛,嗔道: “那个家伙又粗怒,又猴急,哪有杨组长你懂情趣,再说了他腿都断了” “腿断了,还有手嘛。”杨文轩笑了笑,神色正经了几分,瞥了一眼隔壁房间,问道: “他们经常会砸墙吗?” “有时候.哎呀,你想什么呢,我可不是那种不三不四的女人,经常带男人回来。” 杨文轩脸色冷了几分,扯过衣服摸出几张钞票,扔在女人身上,冷冽道: “你应该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从现在开始伱要配合我监视隔壁两人,如果不小心露出马脚,可别怪其辣手无情” 女护士打了一个寒颤,裹了裹被子,脸色一阵变幻,红着眼圈怯怯道: “杨组长,你可不能提上裤子就不认” 杨文轩冷笑一声,斜睨了她一眼,道: “收起你那点小心机,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哼,不然别说你,那个叫王小宝的小男孩估计都活不了。” 女护士娇躯一抖,脸色惨白,知道自己这是引狼入室了,王小宝正是她和前夫的儿子,现在寄养在父母家。 “扑通。”她直接跪倒在床上,红着眼圈哀求道: “杨组长,杨先生,我都听你的,儿子是我的命根子,求求你.” 杨文轩瞥了一眼她丰腴的身体,见她楚楚可怜的样子,竟然多了几分风情,不由蠢蠢欲动。 他刚将女人压在身下,突然神色一凛,一个翻滚,从床上跳了起来,伸手摸向床头柜上的手枪。 女子刚想出声,就被他一把堵住嘴巴,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又顺手将床头灯关上。 只见门缝下光影一闪,随即锁芯一阵轻微的响动。 杨文轩脸色大变,这动作他太熟悉了,有人正在外面偷偷开门。 谁? 隔壁的红党?还是他们的同党。 还是说小偷? 不可能,那个小偷不是提前踩点,那有半夜正好主人在家的时候进来。 女护士的前夫? 不管是谁,杨文轩都不敢大意,暗骂监视的家伙是猪,竟然让人摸到这里来了,他扯过一块浴巾裹住身体,蹑手蹑脚持枪向着门口走去。 然而还不待他走出两步,“砰”一声,门直接从外面被踹开了,随即几只手电光束射了过来。 瞥见对方手上的枪,杨文轩不假思索,拔枪就打。 “砰” 一人应声倒地。 一开枪似乎捅了马蜂窝,对面也开始射击。 “砰”“砰” 接二连三的枪声响起,杨文轩猝不及防,肩膀中了一枪,一个踉跄,连忙扯过一把椅子遮挡。 “有枪,小心!” “只有两个人,抓活的。” 对面之人嘶吼着退出门口,在门两侧迂回射击。 一时间子弹横飞,火光四射,木屑乱飞。 屋内的女人更是尖叫连连,随即小孩啼哭声,野犬狂吠声,此起彼伏…… 杨文轩腿上又中了几枪,他躺在地上,感觉喉咙里面火辣辣的,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拖着鲜血淋漓的腿匍匐躲在沙发后边。 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冲外边喊话。 “特务处行动科杨文轩,外面的是什么人?” 从枪声判断对方同样用的是勃朗宁制式武器,所以来人不是一处的就是二处,因为红党一般用的都是杂牌武器。 此刻他已经顾不上抓红党了,再晚点自己命都没了。 “什么杨文轩,没听说过,爷爷一处的,接到线报这里有红党接头,你最好束手就擒,不然我们只能用手雷招呼了。”外面的声音比他更嚣张。 随即“砰砰”又是几枪。 “艹你大爷的,老子真是二处的,证件就在我兜里,快给老子停火。” “谁信呢?现在说你是二处的晚了,我们可是死了几个弟兄,打的就是二处的兔崽子。”这人话音刚落,随手又放了一枪。 子弹穿过沙发,击中了他肩胛骨,杨文轩闷哼了一声,浑身冷汗淋漓,眼前已经变得朦胧而不确定,此刻他已经无暇去想一处哪来的情报,他只盼望支援能快点到。 失去意识之前,耳边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随即便是更激烈的枪声。 心底响起一个声音,完了,完了。 张义和王新亨带人赶到现场的时候,就见一群人正虎视眈眈持枪对峙呢。 骂骂咧咧,灰头土脸,似乎每个人都憋着气,白忙乎了半天,才发现是自己人打自己人。 旁边还有一群悻悻看热闹的警察。 张义挥了挥手,道:“下了他们的枪。” 让手下将一群阴鸷的一处便衣控制,他指着行动科一个认识的便衣问: “怎么回事?” 这人哭丧着脸道:“不知道啊,我们在茶楼监视,看到几个鬼鬼祟祟的人进了公寓,本想上去查看,然后突然枪声就响了. 意识到不对,我们叫醒换班的一起去看,和他们撞上,黑灯瞎火的又不认识,就直接交火了” “后来呢?” “后来他们抓了杨组长,从他身上搜到了证件,才” 这人说着眼圈一红,瞥了一眼张义,又看向王新亨,委屈道: “科长,您可要给我们做主啊,我们杨组长身上中了六弹,血人一个,都快没呼吸了” “他人呢?” “被警察送去医院了。” “那你还不快去?”张义呵斥了一句,又问:“红党人呢,你们监视的人住在哪里?” 他这是明知故问。 便衣道:“住在203刚才一处的去看过了,人早就跑了” “行了,你去吧。”张义挥手,然后看向王新亨,请示道: “科长,您看?”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先搜查他们的寓所不是掌握了他们的证件吗?全城通缉。” 顿了顿,他阴狠一笑,道:“那个编辑叫什么?” “张康。” “对,张康,他不是有真的老婆孩子吗?派几个人去给我带回来。” “是。” 边走边说,一众人上了公寓二楼,只见楼道里面摆放着锅碗瓢盆,电线密密麻麻和蜘蛛网交织在一起。 203的房门敞开着,早被翻箱倒柜,里面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散乱的书籍、衣服。 “继续搜。”王新亨面沉如水,“一丝一毫,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是。” 便衣在屋子里面继续一通乱翻,很快就有了发现。 “报告科长,厨房水池发现还没冲干净的灰烬,像是烧毁的文件和照片。” “阳台花盆里面发现一把枪,没有子弹。” “衣柜里面有夹层,好像藏过电台,电台不见了.” 这时就听一人惊喜道:“有发现。” 说着他从一本书籍里面拿出一张取货单。 一张鼓楼街巴黎西点铺生日蛋糕的取货单,取货人的名字就是张康。 取货日期是明天。 张义心里一沉,心说这个叫张康的完了,感情用事,儿女情长… —— 109、合作(求月票) 从交火现场到办公室,王新亨都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党务调查处的人会知道特务处在监视张康呢? 他将从张康家里搜到的那张取货单放在桌上,蹙眉问: “云义,你怎么看?” ‘我能怎么看,反正不是我,肯定不是我’ 张义淡定道: “应该不是抓高木出的问题,虽然张康此人是红党,但卑职还是要说,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地下情工者,不管是心理素质、应变能力还是危险意识。” 他指了指桌上的取货单道:“卑职已经和杨文轩组长的手下核实过,按照明天,也就是7月8号这个日期,并不是张康‘夫妻’二人的生日,而是他儿子的。” “对一个消失几年的父亲来说,护犊心切,父爱如山,这都可以理解,但他是一个情报员,爱情亲情都是奢侈品,感情用事,只会害人害己。” “所以在卑职看来,问题还是出在我们内部。” “你说的对。”王新亨挑了挑眉,一脸阴沉道: “这件事情在我心里一直过不去,就像一个瘤子,让人越来越难受,越来越惶恐,所以当务之急就是将所谓的泥鳅挖出来。” “另外.”他顿了顿,一指桌上的取货单,道: “就是这个张康,即便他不去蛋糕店取货,我们抓了他妻儿,他总会现身的。” 说着他一声长叹:“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美人鱼红党真是无孔不入啊!” 张义眼中没有一丝波澜,附和道: “是啊,这个美人鱼到底是谁呢?属下真想要和他较量一下。” “网能捕鱼,却不能捕捉天上的鸟,这个美人鱼飞的比较鸟都快,比泥鳅还滑,不好抓啊!”王新亨叹了口气道: “算了,我们也别在这里庸人自扰了,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总有机会。” 这时便衣敲门进来汇报:“张康的妻儿抓回来了。” “走,去看看。” 张义心底微沉,面不改色地跟在后面。 到了旁边一间办公室,只见一对母子拘束不安地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女人四十岁模样,穿着一件淡色粗布旗袍,皮肤粗糙,穿的布鞋已经磨边起毛,看起来生活并不如意。 小孩七八岁模样,似乎还没有睡醒,此刻蜷缩在母子怀里打着瞌睡,既惊惧又好奇,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新亨根本没有和他们说话的兴趣,唤来一名便衣,问: “在她家里有没有留守的?” “有,有我们四个兄弟。” 王新亨点了点头,玩味一笑,问张义:“你觉得他这会在哪里?” 他就是张康了。 “应该找地方躲起来了,现在是宵禁,他们又出不去,再者按照他们的组织纪律,在没有确认安全的情况下,他们是不能回固定住处的,安全还是暴露,是去是留,估计要等他们的上级通知。” 王新亨点点头,又摇头说: “每一个藏着秘密的人都会不小心伤害到自己,或者伤害到家人,不是谁都拥有巨大的勇气和毅力的。” “有家的地方才会觉得安心,这是亲情,从张康的表现来看,他是一个顾念亲情的人,哪怕是违反他们的纪律. 现在的他惊惧惶恐,一个惊慌失措的逃犯最渴求的就是去到他觉得最安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哪怕是再看一眼,所以他肯定会回去.” 说着他嘲讽一笑,道:“或许不用我们刊登寻人启事,他就落网了。” ‘任何工作都是谋生之道,家才是永远的港湾,可这是对普通人而言,对一个特殊战线上的人来说,亲情是奢侈的。’ ‘他会回去吗?’ ‘不会,他是一个战士,他有纪律。‘ ‘可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战士,他已经违反过一次纪律了,或许还不止一次.'' 两个声音在张义心底响起,他的心逐渐沉了下去。 他看了一眼外面,下雨了。 似乎不是好预兆。 梅雨季节,空气中潮得都能拧出水来。 但更难受的是,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骨头深处正一点点往外滋长。 张义和王新亨沉默吃着早餐,他心事重重却不能表现出来,沉默中,只听见墙上钟表摆动的声音一次次敲响。 声音很轻,却敲在他的心底。 他的心茫然而忐忑. “铛” 八点的钟声响起。 王新亨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看向电话。 下一刻,电话像是约定好了一样疯狂地响起。 他兴致勃勃地接起电话。 “好,直接将人带回来。” 挂断电话,他得意一笑,道:“张康落网了,和我预料的一样,他去了儿子学校门口。” 张义心底最后一丝幻想被彻底击碎。 他将自己的情绪收拾干净,适时装作惊喜道: “这么快?看来这人是真蠢啊!” 王新亨嗤笑一声:“是挺蠢的,所以说人不能太高估自己。” 幽闭的审讯室密不透风,血腥味让人喘不过气来。 王新亨挥手让其他的人都下去,只留下一个看守。 他指了指被铐在审讯椅上的张康,道: “给他解开手铐,不要留下伤痕。” 说着看向梗着脖子的张康。 此刻他穿着一件短打,看上去有些落魄,早就没了文人编辑的清爽,他神色黯然,眼神游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新亨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交出伱的组织。” 张康双手怀抱,面无表情:“我没有组织。” “呵呵。”王新亨笑了。 “双手环抱,既是戒备,也是内心缺乏安全感,虽然你表现出来的是抗拒,可你说话的时候双手不自觉地做小动作,你的脚尖向内,微微抖动.你的肢体语言告诉我你很紧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张康脸色一变,不屑地偏过头去。 “我是叫你张康呢还是李文鲁?” “爱叫什么叫什么,随便。” 张康冷言以对,嘴上是这么说,可他的眼神骤然一变,一层细密的汗珠唰一下覆盖了他的额头,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身体止不住的开始颤抖。 “看看吧,这就是所谓的文人。”王新亨嘲讽一笑。 “我的苏联教官告诉我,审问是有技术的,地点、方式、用语、环境、气氛、缓急、节奏等等,但对一个赤脚医生施展这些有些大材小用了,呵呵。” 说着他瞥向张康,呵斥一声: “你不会蠢到以为我们什么都没有掌握就把你带到这里来了吧?” “都是干这行的,都是男人,你不想让你的老婆孩子看到你这副模样啊?” 张康浑身颤栗了一下,蠕动干裂的嘴唇,他放弃说话,微微摇了摇头。 “不招?呵呵,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别装了,你以为我们在诈你? 你有一个儿子,今年才八岁,明天是他的生日吧?看来你很爱他啊,都隐姓埋名了,还冒险给他买蛋糕。” 张康睁开眼睛,瞳孔骤变,颤抖道: “你们把他怎么了?我的事和他没有关系,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王新亨笑了: “你知道我想得到什么,她们现在就在楼上,一会你们就可以团圆,说不定还可以一起过生日,想想都温馨。” 张康全身颤抖,他双手紧紧抓着头发,半响,嘴里轻轻吐出几个字。 “我和你们合作。” “明智的选择。”王新亨得意一笑。 张义的心莫名一颤,一种无力感席卷全身,忙前忙后换来这么一个结果,可笑又可悲。 但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起伏,笑道: “张先生,恭喜你弃暗投明。” ……. 110、叛徒(求月票) 叛徒的杀伤力永远是惊人的。 张义面无表情地看着神情麻木的张康,很难揣测一个叛徒的内心世界。 背叛自己最亲密的人,需要的勇气真的比自杀的勇气少吗? 人性太复杂,他无法臆测。 他只觉得浑身发冷。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红党的地下组织一次次被摧毁,一次次重建,虽然组织越来越严密,大部分采用单线联系,不许发生横向联系。 但在下级尤其是基层,大多数人都是横向联系的,攻破一点就会满盘皆输。 他不知道这个张康到底掌握了多少,又会交待出什么东西。 “开始吧。”王新亨得意一笑,打开监听设备,示意张义做好记录。 “我叫张康.不,真名是.” 他刚说到这里,突然审讯室的灯泡忽明忽暗闪烁了几下,然后熄灭了。 审讯室内一片黑暗,只有巴掌大小的换气孔内透出一片惨淡的光线,人在里面根本分不清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 “怎么回事?”王新亨恼怒地从座位上起来,打开审讯室的大门问。 “科长,不知道,应该是停电或者保险丝烧坏了,属下马上去检查。“一个便衣答应一声,连忙跑了。 “你继续。”王新亨点上一根烟,对黑暗中的张康道。 “我” 张康刚说了一句,“咯吱”一声,厚重的审讯室大门再次开了。 一个黑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谁?”王新亨警惕地问了一句,拿出打火机照着亮。 “是我。”黑暗中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 光线中出现了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是刘老头 他的半张脸被火烧过,十分丑陋,负责看管审讯室的一道门和停尸间。 整个特务处没人把他当人看,他无儿无女,似乎连名字都没有,大家就叫他刘老头或老刘头。 由于常年和尸体、被打的不成人形的人打交道,老刘头最喜欢喝酒,甚至有点嗜酒如命。 但牢房、审讯室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都逃不过此人的眼睛和耳朵。 所有要犯的第一手情况他基本掌握,谁招没招供,谁叛变了,说受到什么程度的刑,各种情况如数家珍。 听到是他,王新亨情绪明显一松,皱了皱眉,呵斥道: “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嘿嘿,不是王副科长你让我进来的吗?” 老刘头的声音沙哑中带着一丝尖锐,听上去有些阴森,他挺了挺佝偻的腰杆,身影在黑暗中竟然高大起来。 “我什么时候让伱进来的?大清早的说酒话,滚出去,再不出去,信不信我毙了你。”王新亨勃然大怒,伸手去拔枪。 却见老刘头似乎没听见他的话,挪动了几步,倏地往黑暗中一蹿,直奔张康而去。 “警卫” 王新亨大喊一声,拔枪射击的同时对张义喊道:“拦住他。” “砰” 张义呆了一秒,连忙越过审讯桌,直奔老刘头而去。 但一切都晚了。 子弹穿过老刘头的肩膀,打的他一个趔趄,但丝毫没有阻止他靠近叛徒的步伐,只见他袖口一闪,一把尖刀寒光闪烁。 “嗤”一刀从张康脖子上划过,张康呆了几秒,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苍老丑陋的老头,双手下意识地捂住脖颈,嘴里咕噜着发出声音。 下一刻血水从他的指缝间喷涌而出,踉跄着向后倒去。 巨大的惊喜席卷张义全身,就像在黑暗中看见了光明。 不过此刻他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他飞起一脚将老刘头踹翻,连忙上去检查张康。 “砰砰” 王新亨对着老刘头连开几枪,嘴里骂道: “原来你这个老东西也是红党?” “嘿嘿。”老刘头中了两枪,却丝毫不在意,他蜷缩在地上,看着冲进审讯室的便衣,咧嘴一笑,从衣襟下扯出一个酒葫芦,抢在便衣抢夺前咕咕咕喝了几口,然后微微一笑,闭上眼睛。 下一刻,他的嘴角涌出大量乌血,头一歪,倒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来电了。 一个便衣跑进来道:“科长,刚才是保险丝断.” 看着审讯室内诡异的场景,他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王新亨看向张义,张义压抑着心底的窃喜,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道: “一刀毙命” “废物。”王新亨勃然大怒,对着老刘头的尸体连连开枪,发泄着自己的怒火。 “将这个老东西丢出去喂狗” “谁能想到啊,这个人特务处刚成立的时候就在了,比我的资格都老,竟然也是红党” 王新亨沮丧、窝火又无奈,神色变得黯然。 张义装作无可奈何地样子叹了口气,看向那张丑陋的脸,带着微笑的脸。 心底肃然起敬。 他是带着微笑走的,作为一名隐蔽战线上的老战士,他已无怨无悔。 他无儿无女,没有名字,死后身无长物,唯一能留给后人的,也只有那种对待事业的执著。 办公室内,气氛凝重。 行动科长何志远长叹一声: “红党无处不在啊。” 他瞥了一眼有气无力的王新亨,唏嘘道: “我刚给老板汇报,说我们抓到了红党.这下倒好,脸没有露出来,倒是把屁股露出来了。” “现在这个叛徒死了,他不回去,肯定会引起红党的怀疑,按照他们脱线失踪24小时就要准备撤离的原则,这个人又是在危险期…我估计他的上线、认识的人早就转移了…” 王新亨一脸惭愧道:“唉,谁能想到红党就藏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呢我承认失败,接受教训,但这件事没完,不把特务处的内鬼卧底清除了,以后” “这个老刘头不会是美人鱼吧?”何志远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坚决道: “他不是这个人影藏的这么深,突然暴露,一定有人给他出传递消息,查,顺藤摸瓜,杀他一个回马枪。” “说不定那个人就是隐藏在我们内部的美人鱼。” “是。”王新亨点了点头,又问:“您觉得让张义来查怎么样?” 何志远斟酌了几秒,点头道:“谍参股本来就是干这个的,他不是擅长抓间谍吗?那就让他查,其他部门我们管不着,但行动科再不能出纰漏了…” …… 111、鲶鱼(求月票) 张义办公室的门不断地推送开合,内情、外勤、军官络绎不绝地进进出出。 潘文成站在门外的走廊上,皱眉看了眼手表,一脸怨气道: “官大一级压死人。” 胡宁通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的位置现在很尴尬,组长杨文轩不待见他,和副科长王新亨也没有交情,虽然靠着给科长何志远送画盘上点交情,但县官不如现管。 说不定虎视眈眈的刘魁很快就会取代他的位置,现在又是查泄密的关键时期,他可不想因为发牢骚被抓住把柄。 潘文成见胡宁通没有开腔,自顾自说道: “好端端查什么泄密,这不是不信任我们吗?搞得人心惶惶的,还怎么干事?” 他话音刚落,突然办公室响起一声鬼哭狼嚎的求饶,声音异常刺耳。 下一刻,就见两名便衣拖着一个男人从房间里面出来,男人浑身瘫软,一个劲地嚎叫。 潘文成和胡宁通看到此人眼皮禁不住跳,这人他们都认识,行动1组的队长,上尉军衔。 听说是湖南人,走的是唐横的关系,想不到. 胡宁通皱眉道:“看来张义是拿到了尚方宝剑啊,一点都不怕事。” 潘文成冷哼一声:“什么查泄密,我看是公报私仇,这个人前不久才得罪了王副科长.” “是吗?”胡宁通一愣,却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想早点应付完今天的约谈,回去想办法调个外勤职务。 这时候就见猴子从办公室走出来道:“二位队长,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现在可以进去了。” 说着他一挥手,从后边走出一个便衣,手里拿着一个托盘,面无表情道: “请二位交出配枪。” 两人刚一迟疑,就见从门口出来两个卫兵,手上拿着德国MP18冲锋枪,似乎下一秒就会将他们打成筛子。 两人无奈,只好乖乖交出配枪,然后在猴子的引导下进入张义办公室。 张义正埋首在一堆文件中,待猴子禀报他才抬起头来,看向胡宁通和潘文成。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立正,敬礼。 “行动四组队长胡宁通。” “行动四组副队长潘文成。” 张义却没有让两人坐下,自顾自地点上一根烟,余光盯着两人看。 就在把两人看的头皮发麻的时候,他突然看向潘文成: “潘副队长,昨晚你在哪里?” 潘文成心底暗骂“好大的官威”,皱着眉头道: “昨晚?昨晚监视红党的行动我并没有参加.” 说着他嘲讽一笑:“谁让杨组长不待见我们呢,消息还是今天才知道的。” 他心底冷笑,老子没有参加行动,还能泄密?抓捕的红党死了,关我屁事。 却见张义敲了敲桌子,面无表情道: “我问的是昨晚你在哪里,没有问昨晚的行动。” 潘文成皱眉:“昨晚我在家里睡觉,这有什么问题吗?” “潘文成,撒谎可不是个好习惯,虽然我们每天生活在谎言中,可谎言是这个世界上成本最高的东西。” 张义的声音很平静,却不怒而威。 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胡宁通不自觉皱眉看向潘文成。 潘文成脸色铁青,不忿道: “我说了昨晚我在家里,我老婆可以给我证明。” “呵呵,我知道伱有一个老婆,是你乡下的表妹,你还有一个两岁的儿子,对了,你儿子脖子上还挂着一块白玉做的虎头.” 张义的眼里隐隐透着寒光,这话一出,潘文臣浑身一颤,尖声道: “你调查我?” “是又如何?”张义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这是科长副科长的签字授权书,我可以调查行动科的所有人,当然包括你。” “再给你一次机会,昨晚你在哪里?如果你说的结果不能让我满意,我们只能去审讯室了,你应该知道那些人的手段。” 潘文成浑身抖了一下,额头冷汗淋漓,颤声道: “昨晚我在大江酒店.” “名字.她的名字。” “我不知道.我找的是妓女” “呵呵。”张义冷笑一声,这可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为了掩饰情报来源的问题,他才做出这么一场戏,为的就是让潘文成主动招供,却不想此人油盐不进,他面无表情地拿起桌上的电话。 “将他的老婆孩子带过来,直接送审讯室。” “别动我儿子我说”潘文成颤颤巍巍跌倒在地上,嘴里发出因恐惧产生的沉重的嘶吼。 张义呵呵一笑,看了一眼旁边一头雾水的胡宁通,语气温和道: “胡队长,谢谢你的配合,辛苦了,为了保密,你还需要在隔壁的办公室待上几个小时。” “这是一个狠角色啊,果然能爬上去的都是心狠手辣的。”胡宁通心里想着,恭敬道: “应该的放心,卑职什么都不知道。” “但愿如此。”张义笑了笑,目送他离开,看着潘文成,道:“该你说了。” “她叫刘慧茹” 潘文臣娓娓道来,他被策反的过程没什么新奇的。 无外乎女间谍抓住他贪财好色的弱点,先是施展美人计,再带着她一起赚钱,然后让他提供一些无关紧要的情报,等他彻底陷进去后,直接亮明自己的身份,找他摊牌。 毕竟威胁利用远远没有主动配合的效果好。 刚开始,潘文成内心饱受煎熬,彻夜难眠,既害怕失去现在的生活和工作,又不敢向组织汇报。 又心存侥幸,自认为事情不会败露,一次次满足对方的要求,从胁迫到主动,彻底沦为间谍机关随意摆布的傀儡。 “这么说,我家里的地址也是你透露出去的?” “.是。” “那么泥鳅呢?这个代号熟悉吧?” “.这.没什么好说的,我是33年加入励进社才被派遣加入特务处的。” “励进社。”张义蹙了蹙眉,这年头果党内部小帮派林立,励进社就是二陈兄弟模仿复兴社成立的秘密小团体。 “你在日本间谍中的代号呢?” “鲶鱼。” “鲶鱼?”张义冷笑一声,鲶鱼是底层迅猛性鱼类,眼小,实力弱,全凭嗅觉和两对触须猎食,昼伏夜出。 但它有一个弱点,就是怕光,见光死,这个代号倒是和潘文成颇为契合。 “很好,潘副队长,现在就给你的情人打电话吧,约她在大江酒店见面。”张义笑笑,又道: “理由吗?就说有个叫顾植山的日本间谍被捕了。” 112、孤狼(求月票) 接到潘文成电话的时候,刘慧茹正在打麻将。 作为一个伪装成名媛的女人,她每日的工作就是交际,寻找猎物,获取情报。 这年头的名媛可不一起团购丝袜,上流社会的名媛、太太们奢侈的生活和追赶时髦的疯狂空前绝后。 她们热衷于游泳、打高尔夫,学习骑马。 旗袍更是她们不可缺少的装饰。 受到西方审美标准的影响,旗袍开始收腰,腰线较低,胸部、腰身、臀部的曲线开始突出,旗袍的下摆长度逐渐变短,摆线提高到了膝盖处,这样就可以露出纤细白皙的小腿。 中国人一向含蓄,不喜欢太触目的女子,不触目的美即削肩、细腰、平胸。 因为古代男人喜欢丁香小、乳、小巧而不丰腴,似有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寓意。 直到民国,中国的女性终于在波及全国的“放、乳”运动和去除裹脚中昂首挺胸。 刘慧茹偏偏就有一对凶器,在社交场合上无往而不利。 她从一辆黄包车上下来,压低自己的礼帽,躲避着行人的瞩目,迈着妖娆的步伐上了楼梯。 今天她没有出门,一直在等晚报通过隐秘的渠道刊登出行动成功的消息,但昨晚的晚报上并没有消息,刘慧茹心情忐忑,颇有些不好的预感。 不过她并不担心自己会暴露,她连高木的面都没有见过,即便高木行动失败,被捕叛变,也牵扯不到她。 想到这里,刘慧茹鬼魅一笑,凭借她在东北谍报处立下的赫赫战功,已经被誉为“帝国之花”的接班人。 她对这个称呼微微不屑,一个所谓的中国落魄公主也配这个名字? 总有一天她必将取而代之。 304房间到了。 刘慧茹从坤包拿出一面小镜子,检查了下自己的妆容,拿出眉笔和口红涂了涂,轻声敲响房门。 “咯吱”门开了。 露出潘文成的身影。 “亲爱的,你看起来不高兴,是不是又和太太吵架了?”刘慧茹观察着潘文成的神色,温言细语,透出几分日本女人惯有的温顺。 “没什么,正事要紧。”潘文成勉强一笑,环上她的腰,往房间里面走去。 刘慧茹长期混迹在男人中间,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瞬间便觉得察觉到他的异常,不但环着她腰的手微颤抖,似乎还粘着汗,她立刻小心戒备起来。 “好啊!”刘慧茹嘴上说着,脚步却是一滞,不动声色地观察了楼道几眼,手缓缓伸向坤包。 然后不待她有所动作,对面的房门突然开了,两个壮汉如狼似虎地扑了过来。 刘慧茹意识到不对,脸色大变,妩媚的脸庞瞬间杀机毕露。 她一把将潘文成推开,甩出坤包砸向两人的同时,伸手在发髻上一抹,尖利的发簪瞬间变成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 “嗤” 一名队员躲避不及,用胳膊去挡,直接被利刃割出一道血槽。 他痛呼一声,顾不上伤势,一脚踹向刘慧茹的腹部。 刘慧茹侧身一躲,利刃直刺男人眼眶。 就在这时,另一人飞起一脚,直接将她踹进了门内。 她在地上一个鲤鱼跃身,刚想起来,就被从沙发后面冲出来的张义一脚踹翻,这次不待她起来,就被几个从卫生间冲出来的大汉制伏。 “搜身检查。” 张义冷眼看着此女,她穿着一袭素白洁净的碎花旗袍,扎着传统的中国式发髻,秀美的脸蛋妩媚动人,身材高挑,旗袍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衬托的淋漓精致,味道缺少端庄优雅的气质。 但这样的女人放在哪里都是让男人趋之若鹜的尤物,怪不得将潘文成迷得神魂颠倒。 听到张义吩咐,几个便衣不敢大意,立刻仔细检查起来。 几人分工明确。 牙齿、领口、头发.这些是检查的重点。 “报告股长,牙齿有蛀牙,没有藏毒” “报告股长,领口发现夹层”这名便衣说着拔出一把匕首,直接将她的领口割了下来。 这个时候张义才上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孤狼,你好啊。” 刘慧茹冷笑一声,露出一丝蔑视。 此刻她嘴上塞着手帕,四肢被彪形大汉死死扣住不能动弹,头发蓬乱,领口敞开,但这丝毫不消损她的美貌,甚至还多了几丝风情。 张义冷笑一声,这个年代已经有了摄像机,正应该榨取完她的价值后,送她去拍电影,然后再出售给日本,赚来的钱再拿来抗日,也算物有所值。 天色渐渐阴暗下来,下起了潇潇细雨。 华灯初上,夜幕下的上海更加繁华璀璨。 日本宪兵司令部情报负责人加藤寿一正和特高课课长山本贤太郎坐在一起。 两人神色冷峻,带着一丝焦灼。 盖因他们派出去的五名死士过了一夜竟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就连接应他们的情报组都没有情报传回来,这实在不是什么好征兆。 加藤寿一心神不宁地挪动屁股,皱眉道: “还在等什么?现在不应该启用你的底牌孤狼吗?” 山本贤太郎看了他一眼,“加藤君,稍安勿躁,金陵的晚报在我们上海也有发行,我的人已经去买了,行动有没有成功,一会就知道了。” 加藤寿一只好坐稳。 时间一分分过去,半个小时后,终于一个穿曹长军服的士官走了进来,递给山本贤太郎一份报纸。 山本贤太郎接过报纸从中间夹缝中的广告看起,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加藤寿一眼底露出一丝轻蔑,低低地浅笑一声,惋惜道: “山本君,看来伱的清洁工们全部失败了。” 山本贤太郎顿时哑口无言,沉寂了一会,他冷笑道: “做情报工作的不是杀人就是被他杀,这有什么。” 说着他声色一凛,看了眼手表,唤来一名情报员,道: “准时给孤狼发报,我需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下完命令,山本贤太郎瞥了加藤寿一一眼: “加藤君,就等着看好戏吧,未来的帝国之花从来没让人失望过。” 加藤寿一淡淡道:“但愿如此。” 心里却阴暗地想着,你们不失败,只会显得我无能看来“影子计划”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113、审讯(求月票) 谍参股。 阴暗潮湿的审讯室,透着发霉和血腥的味道。 刘惠茹被铁链锁在审讯架上。 张义冷眼审视着这个貌美如花妩媚动人的女间谍。 “刘女士,我姑且这么称呼你,我对女性一向很尊重,但日本间谍除外。” “刚才你已经参观过我们的审讯室,合作还是对抗,你只能选一条。 当然了,对抗的结果也是遭受酷刑再求着和我们合作,何去何从,伱只有一分钟的时间考虑。” 刘慧茹甩了甩凌乱的头发,眼神变得犀利,她冷笑一声,不屑道: “你也知道我叫刘慧茹,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叫刘慧茹,我是中国人。” 张义嘲讽一笑,指了指她赤着的双脚,不屑道: “孤狼,演戏也要分场合,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有意思吗?” “你们日本人虽然和我们中国人外貌上没有什么大的差异,但要分辨你们其实很简单。” “你们的弹丸小国,四面环海,雨水多,所以你们日本人习惯穿木屐。 因此你们脚上的大拇指和其他四指的距离非常宽,大拇指内侧还会留下多年穿木屐留下的老茧。” “哦,对了,听说你们还发明了所谓的分趾袜和分趾鞋.所以我们就不用演戏了。” 刘慧茹被揭穿,没有丝毫的慌乱,她倔强地昂起头,一脸不屑。 “那又如何,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说着她望向审讯室透气孔的位置,那里透着惨淡的光线。 在她看来即便是特务处的审讯室又能如何? 她们每一个人都是身材美貌和智慧并存,从成千上万女性中挑选出来的。 从小就开始严格甚至是严酷的训练,从那种暗无天日的培训地基毕业的人,哪个没有自己的特点。 不要说刑讯和反审讯,就是被她们亲手杀死的自己人都不在少数。 所以,曾经的训练场才是让她感觉最恐惧的地方. 其他地方不值一提。 “很好,希望你的身体和你的嘴一样硬。”张义冷笑一声。 这些女间谍估计经过了严酷的训练和洗脑,为了任务,可以做出任何牺牲,不怕审讯也不出奇。 “用刑。”张义挥了挥手。 审讯室中只有他和猴子、钱小三三人。 猴子请示道:“股长,先从常规刑讯开始吗?” 张义摇了摇头,那些方法对待一般的女间谍或许有用,在这种顽固分子身上作用不大,一旦她扛过了刑讯,反而激发她的斗志。 他注意到这个女人一直在观察透气孔,无外乎想从那里的光线判断时间。 她一定和上级有约定的安全时限,时间对她重要,对张义同样重要,因此他不想浪费时间。 “总务科不是有一台制冰机吗?你们去借过来,或者搬送一些冰块来。” 世界上第一台压缩式制冷家用电冰箱在1910年已经在美国问世,使用电动机和压缩机共同工作的冰箱在1923年发明。 所以张义有时候觉得很神奇,好像什么东西都是20世界发明的,21世界只是将它们更科技化智能化。 “冰块?”猴子疑惑不解。 “还能做什么?让这个女间谍试试寒冰的滋味呗。”钱小三猥琐一笑,色眯眯道: “那一会可得把她的衣服都扒了,嘿嘿。” 张义笑而不语,淡淡道: “你们一会就知道了。” 刘慧茹听着几人肆无忌惮地谈论着刑法,眼中杀机毕露。 又颇为不屑。 冰块? 呵呵,别说冰块,雪地里面她都匍匐过,冰水里面憋气更是训练科目,东北滴水成冰的天气她都能适应,小小冰块又奈她如何? 半个小时后,六名便衣用铁撬托着三块半米方圆的冰块走了进来。 张义朝着刘慧茹阴森一笑,对钱小三道: “我看你跃跃欲试,接下来的工作就交给你了,扒了她的衣服,将她固定在冰块拼接的床上,让她感受下极致寒冰的滋味。” “你要是干的好,说不定以后还可以做我电影的男主角。” 张义一脸坏笑。 钱小三不明所以,笑道:“股长,那我不是出名了吗?干特工的出名可不是好事。” “又不能干一辈子特工,等抗日胜利了,我开个电影公司,你当我的御用男主角,每一个优秀的特工都是好演员,对你的演技我倒是不担心,就是你这身体” 张义瞥了一眼他挂彩的胳膊。 钱小三拍了拍胸口道: “放心吧,股长,不过是贯穿伤,半个月左右就好了,俺老钱的身体没问题。” 张义微微一笑,心说我怕你有一天扛不住啊! 两人说着话,刘慧茹已经被固定在了冰床上。 刚开始还一脸不屑的她,不过片刻,就变了脸色。 阴冷寒冷的气息,一点一点通过身体渗透进入皮肤,浑身先是一个寒颤,然后又冷又麻,最后即便是咬紧牙关,身体也止不住的哆嗦起来 寒冷融化的气息让阴暗潮湿的审讯室更加阴冷。 张义看了眼手表,坐在火炉旁,端着热茶,惬意地喝着。 他知道这种刑法其实伤害最大的还不是身体,而是神经。 时间越久,对神经的损伤就越大。 一般的寒冷都会造成血管收缩,影响血液循环,从而造成四肢未凉。 极致的寒冷会导致情绪紧张,诱发头痛、恶心、脑血管痉挛、脑哽塞、脑出血,肢体麻木、瘫痪、语言功能障碍。 “股长,她昏死过去了。” 张义冷笑一声,看了眼时间,不过才过了十分钟,冰块连四分之一都没有融化下去。 他面无表情道:“用冷水泼醒她。” 冰上加水,只会更冷,他倒要看看这个训练有素的女间谍能够挺多久。 “哗啦” 一盆混杂着冰块的冰水从她头上倾倒下去。 刘慧茹一个激灵,眼神涣散,浑身哆嗦着醒来,身体抖的跟筛子一样,皮肤上的寒毛已经结了一层淡淡的冰雾。 她感觉她的四肢已经麻木,明明能感觉到,却根本控制不了,而且她的胸口开始发胀,恶心、眩晕、缺氧,大脑窒息刺疼。 刘慧茹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此刻脑中只有一个声音,结束。 对,了结自己的生命。 可此刻她的四肢麻木,牙齿都止不住的哆嗦,别说自杀了,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她呆滞的目光看向透气孔那丝惨淡的光线,她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钟,或许一会她就会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 求饶? 不,她是未来的帝国之花,怎么能向一个中国人臣服呢。 她的命是教官的,是天皇的,她要为帝国的未来不惜一切。 可真的太冷了啊,这里比东北更冷,比训练营还恐怖可怕。 无边的寒意和黑暗袭来,她只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飘忽,身体越来越轻,最后意识陷入黑暗中。 “股长,她.她又昏死过去了。”一旁端着木瓢的钱小三禁不住打个寒颤,畏惧地看了张义一眼。 ‘太狠了,这种刑法虽然不会留下伤痕,但.估计一辈子都忘不了,俺老钱要是有一天落在这个魔鬼手中,还不知什么下场. 呸,乌鸦嘴,想什么呢,俺对张股长忠心耿耿.‘ 钱小三心思阴暗又胆怯地想着,就听耳边响起张义冰冷的声音: “继续,泼醒她,冷水不行,就用热水.不过别泼在脸上.” “哗啦”一桶热水倾倒在刘慧茹肚子上。 “嗤”一声,寒冰融化,水汽升腾,散发出一股腥臭,刘慧茹惨叫着醒来。 “说还是不说,如果不说,我们就继续,半个小时后,还有几个比这个好玩的游戏等着你。” 旁边响起张义冷森森的冷笑。 ’还要坚持半个小时?还有几个好玩的游戏.游戏‘ 刘慧茹呆滞的大脑迟缓地接受完信息,浑浊呆滞的眸子动了动,哆嗦着嘴皮,断断续续道: “我我说。” “迷途知返,很好。”张义从座位上起来,瞥了一眼钱小三,道: “给她一件衣服,然后直接带到问询室.小心点,别让她耍什么花招。” “.是.”被张义冷冽的眼神一扫,钱一三禁不住一个寒颤,立刻答应下来。 问询室中。 两个带着耳机监听做记录的便衣看着走进来的张义一个激灵起身。 他们两个刚才可是透过单向玻璃将整个审讯过程尽收眼底,看着张义是如何让一位桀骜不逊的女间谍从抗拒到屈服求饶的。 此刻被张义冷冽的眼神一扫,只觉一股从未有过的压迫感扑面而至,两人心惊胆颤。 张义瞥了一眼审讯镜就将二人的心思猜了个透彻,让人不能心服口服,那就让他惧你畏你,这也是好事。 他淡淡问:“从她家里搜到了什么?” 一人躬身禀告:“.有一台德国高频管收音机,已经改造成发报机,擦拭的很干净,应该经常在使用” “除此之外,还有最先进的德国造袖珍照相机手枪两支、手雷四颗,小黄鱼四根,美元2000,法币一万多再就是书籍.其他衣服什么的还在整理统计。” “在她家留守了吗?” “按照股长您的吩咐,在她家和附近都设置了暗哨,我们有四个兄弟在那里轮流监视.” “好,辛苦了,你们先下去吧。” “是。”两人恭敬一个敬礼,缓缓退出房间。 “等一下.”张义瞥了一眼问询室,又叫住一人道: “去找一块钟表来,可以悬挂的。” “是。” 十几分钟后,猴子和钱小三拖着瘫软无力的刘慧茹走进问询的,铐在椅子上。 无力瘫倒在审讯椅上,刘慧茹神色灰暗,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虽使裹着一件棉袄,还是禁不住打哆嗦。 此刻看着头顶白炽灯传出的光束,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就像一个在寒风刺骨的无尽海中遭遇了无尽孤独煎熬的旅人突然看见了灯塔,突然上岸了。 可刚才的经历此刻不用回想,就像一部无声的电影,每个镜头都是心中最深刻的独白,让她刻骨铭心,毛骨悚然。 张义看着眼神神情呆滞的刘慧茹,心说这个女间谍不会被冻坏脑子了吧? 不过瞥见她窥视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后,突然一亮的眸子,不由冷笑一声。 他敲了敲桌子,冷声道: “孤狼,我不管你是真招供还是演戏,现在开始审讯,我问你答,一旦你有迟疑,或者被我发现你有撒谎的痕迹,立刻送审讯室,求死简单,但生不如死的滋味你应该不想再体验一次。” 然后他示意猴子打开监听设备,开始问话。 “姓名” “刘慧茹吉野丰子。” “代号。” “.孤狼” “隶属情报组织。” “上海特高课。” “很好,说说你的履历。” “我是昭和6年从札幌特工学校毕业的.然后被派遣进入满洲.” “停。”张义直接打断,不屑道: “什么札幌特工学校,不就是妓女间谍学校吗? 实话告诉你,你不是第一个被我抓到的从这所学校毕业的女间谍 还有这里没有什么满洲,只有伪满洲,只有中国东北。” 吉野丰子浑身一颤,垂落的脸皮小心地瞥了一眼张义,眼神犀利了几分,似乎要将张义的模样刻在心里。 她面上虽然黯然伤神,可她的心里早已泛起惊天骇浪。 此刻他才觉得自己有点小看了这个中国特务处的特工,此人不仅心狠手辣,还对日本间谍的情况了如指掌,简直是帝国大敌。 因此她心里恨自己为何会中计被捕,同时暗骂高木这个废物,出动了几名死士竟然没有将此人杀死.不知以后还有多少帝国的精英会葬送在对方手中。 如果能够将此人铲除. 这么想着,吉野丰子再次忍不住偷瞥了一眼墙上的钟表。 张义心底冷笑,只当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继续”。 “我先是在满东北情报处工作,后来调入特高课,立下赫赫战.” “停。”张义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阴狠一笑,斥道: “什么狗屁赫赫战功,你的每一项履历和所谓的成绩都是对我们国家和人民的犯罪.认清你阶下囚的身份。” “还有,我对你在东北干的那些狗屁事没有一点兴趣… 现在从你到金陵的第一天说起,什么人给你安排的身份、工作。” “你第一个拉拢腐蚀的对象是谁?从他身上窃取到了身份情报这些一字一句都要说清楚。” 吉野丰子神色凝重,躲避着张义锐利的眼神,咬了咬牙,蠕动发青发颤的嘴皮,再次叙述起来: “我的证件是金陵大使馆安排好的,通过死信箱拿到手,具体是谁安排的我也不知道。” “死信箱位置。” “夫子庙街.” “继续。” “金陵警察局副局长.” “.” 随着刘慧茹的交待,问询室中变得安静起来,只有监听设备嗡嗡嗡的响动声和猴子沙沙沙的写字声,但张义的脸色却变得难看凝重起来。 有三种刑罚,坐冰、生孩子、蚂蝗澡 114、这不可能(求月票) 审讯室中。 张义拍了拍手,进来几名便衣,将从刘慧茹家里搜查到的收音机和图书全部拿了进来。 图书很快就恢复了原本的陈列模样。 张义看着桌上厚厚的一摞书籍,笑道: “吉野小姐,我猜你的密码本就隐藏在这些图书里面吧。” “作为密码本的书籍通常不会太显眼,即便别人偶然看见了也不会觉得奇怪,结合吉野小姐名媛的身份,应该是这本吧?” 说着张义从书籍里面抽出一本美国《飘》。 “这本书我刚好看过,用来做密码本刚好,密码已经有了,现在你需要交待出电台的频率、呼号、联络时间。” 吉野丰子不动声色瞥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心里冷笑不已。 这样正好借着特务处的手将自己被捕的消息传递出去,让特高课早做应对。 另外如果操作得当,还可以假戏真做,利用假情报布置陷阱,将这个自以为是的支那人引入彀中,彻底消灭。 她叹了口气,一脸佩服的看着张义,恭维道: “张义君果然是中国特工中的精英,明察秋毫,吉野佩服。” “告诉你也无妨,我们的联络时间是每天凌晨12点整,频率是九十六点三,呼号021,接收地址是上海201情报室。” “不过.”她顿了顿,蹙眉道:“现在已经十一点五十,如果不能” “这么说吉野丰子小姐愿意帮我们发报了?” 见鱼儿上钩,吉野丰子内心暗喜,面上装作无奈的样子,黯然道: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吉野愿意效劳,如果张义君相信我的话.不过,我有个条件。” “说。” “帮伱们发完电报,放我离开这里。” ‘痴心妄想。’ 张义心底冷笑一声,淡淡道: “那要看吉野小姐你的表现了。” “地下室信号不好,又没有天线,我们不如换个地方吧。” 说着他示意猴子、钱小三将吉野丰子带出去。 几人到了楼上的一处房间,这里早就等着几个工作人员。 吉野丰子目光从几人身上掠过,不动声色地瞥了几眼他们白皙修长的双手,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这一男两女,全部穿着军装,其中一名女子英姿飒爽,还是少校军衔,她不由多瞩目了几眼。 这几人有一个共同点,手上有老茧,手指微微有弧度,不是弹钢琴、打算盘的,就是报务员。 此刻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报务员无疑。 她心底暗骂张义奸诈狡猾,这是让报务员监视自己发报啊! 她暗暗猜测女少校的身份,同时心底有些羡慕,中国的女人竟然可以授予军衔,太不可思议了,这在日本是绝对不允许的。 如果有例外的话,有且只有一个。 那就是被称呼为“帝国之花”的川岛芳子,她被授予了陆军少佐军衔,主要是为了嘉奖其在情报战线做出的贡献。 但她是个中国人,一位落魄、苟延残喘的公主。 每每想到这个名字,吉野丰子都颇为不屑,一个靠着出卖自己国家利益的女间谍罢了,不以为耻反为荣,呵呵,以为自己攀上了土肥圆先生的高枝,就可以为所欲为? 笑话! 吉野丰子胡思乱想着,就听张义对女少校敬了一礼,说道: “姜股长,想不到是你来了。” ‘姜股长?’ 吉野丰子竖起耳朵,还想再听,却见张义二人走到了一旁. 张义也没有想到自己只是给王新亨打电话求援,让电讯科派个高手过来,来的竟然是姜一英。 这位在后世可是大名鼎鼎,成功破获了日本轰炸美国珍珠港的密电,从而晋升少将,成为军统唯一的女少将。 当然这件事情存疑,众说纷纭。 有人说是中统的迟步州,有人说是军统的姜一英,还有人说是魏大明。 最后一个是王鹏生,此人是军委会国际问题研究所中将主任,交通部次长,日本问题专家。 这几人在不同部门从事收集、破译情报工作,通过各种渠道、蛛丝马迹得出同样的结论也不出奇。 但张义还是倾向于姜一英和魏大明。 首先迟步州只是精通日语,既不是数学家,又不是电讯科班出身,对密码破译一窍不通. 而姜一英作为戴老板的家乡人,科班出身,是魏大明的得意门生,在日本南下作战时,姜一英是军统厦门站电台主任,掌握军统四大电台之一和南方以及东南亚所有电台,她有这个条件 当然此是后话。 此刻就听姜一英笑道: “早就听说特务处来了一位学弟,年纪轻轻,却屡立战功,可惜无缘一见。 刚才接到行动科电话,听说学弟需要帮助,我立刻主动请缨,说什么也要见识下学弟抓日谍的本事。” “呵呵,学弟虽然年轻,最近可是出尽风头,成了老板眼前的红人,很多从学校毕业的学妹都向我打听呢,看什么时候可以认识一下。” 之所以称呼为学弟,因为她和张义都是江浙警察学校毕业的。 不过人家学的是无线电收发和密电译电技术。 张义瞥了一眼姜一英,说话笑意吟吟,脸上却带着一丝矜持和傲气。 不过张义也是有城府的,他不动声色道: “学姐过誉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出风头可不是什么好事,我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人而不自知。 至于什么老板面前的红人更是无稽之谈,亲不亲家乡人,论关系哪比得上学姐。” “这倒是。”姜一英笑了笑,毫不客气道: “老板对老家人向来照顾。” 张义心里腹诽,他早就听说电讯科有个江山人的小圈子,平时工作说的都是家乡话,外人根本听不懂,牢牢将电讯科把控在手里。 他看了一眼手表,不想再浪费时间,岔开话题道: “一会就拜托姜股长了,除了监视此人发报,最好能掌握此人的发报手法。” 姜一英点了点头,指着另一位女报务员,道: “这个对别人来说困难,但我手下郭馨雅最擅长的就是这个。” “那就好。”张义点了点头。 看着报务员接过收音机改造的电台,迅速架设好天线,接通电源,打开旋纽开始调整电台。 张义找来纸笔写出一行电文,又对照密码本翻译成数字,将它递给吉野丰子,道: “现在可以开始了,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 他给猴子使个眼色,让猴子将对方的手铐打开,带她坐到电台前,看了一眼手表道: “还有1分钟时间,吉野小姐可以恢复下力气” “不用。”吉野丰子揉了揉手腕,目光瞥过几个注视她的报务员,不屑一笑,戴上耳机。 她看着面前纸上一串串密电码,不由蹙起眉头,这可不是特工必须背诵掌握的几千字的明码,除了几个经常用到熟悉的字码,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份电报的内容是什么。 “1124、1297一个是水字” 吉野丰子暗暗思忖着,心底冷笑一声,这些愚蠢的支那人即便掌握了通讯方式又能如何。 求证信号对答不上来,上海特高课自然知道她出事了,到时候就可以假戏真做 只听钟表响起十二点的钟声,吉野丰子刚想调整姿势开始发报,就见张义皱着眉头道: “蒙上她的眼睛。” 吉野丰子皱眉道: “张义君,不用这么小心吧,你编码的电文我根本不知道内容。” “谨慎是一种习惯,小心无大碍,呵呵。”张义笑笑,不容置疑地挥了挥手,道: “对一个报务员来说,睁着眼睛和闭着眼睛不是一样吗?放心,一会我会帮你念电码。” 吉野丰子微微不屑,心下更是冷笑连连,心说即便你再小心,还不是为帝国做了嫁衣,她想起中国的一句谚语,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 ‘愚蠢的支那人,等着上当吧。’ 看着钱小三找来一个眼罩给对方戴上,张义悄然靠近电台,不动声色地将电台频率调整了。 “开始吧。” 吉野丰子摸了摸按键,一边摸索熟悉,一边调整呼吸,开始呼叫上海特高课的电台。 整个办公室一片安静,只听见按键发出滴滴哒哒的声音。 张义假装不懂,问:“这是干什么?” 吉野丰子翘了翘嘴角,自傲一笑道: “我要先呼叫对方,等联系上后,对方会给出求证信号的问题,确认我这边没有问题,才会开始发送电报。” “好谨慎的方式,这一招委实高明。”张义冷笑一声,心说还好自己小心谨慎,同时又学到了一招。 不说发报人手法的问题,即便是有人掌握了对方的通讯方式和密码,如果不知道对方约定的求证暗号,一切都是徒劳不说,说不定还会掉入对方布置的陷阱。 “哦,你们的求证问题是什么?吉野小姐不会在这个问题上耍什么花招吧?” 吉野丰子冷笑一声,道: “张义君,你们中国人有一句话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果不相信我,又何必让我发报呢?” ‘用人无疑,唯才所宜?’ 张义心底冷笑,用人不疑也要分人,你们日本人就是披着羊皮的狼,虚伪狡诈,禽兽的话也可以相信? 他撇了撇嘴,道: “我自然是相信吉野小姐的不过信任是相互的比如吉野小姐刚才就没有告诉我你们的通讯方式还有安全验证。” “张义君现在不是知道了吗?”吉野丰子耸了耸肩,一副坦然的样子: “告诉张义君也无妨,我的上线01号会先向我问好,然后问我是喜欢喝咖啡还是喝茶?” “哦,你怎么回答?” 吉野丰子道:“每次求证的问题都不同.不过今天我的回答应该是:我喜欢红茶。” 张义蹙了蹙眉,暗道日谍狡猾,唤来一个便衣低语几句。 吉野丰子虽然蒙着眼睛,但耳朵灵光,听到张义的动作,不由笑道: “张义君,不会是派人去我家里检查我有没有喝红茶的习惯吧?放心,我还不屑在这件事上撒谎。” 说着她冷哼一声,继续按键呼叫。 张义本就是演给对方看的,此刻尴尬一笑,道: “我还是那句话,谨慎是一种习惯,有没有撒谎你自己清楚。” 顿了顿,他冷笑一声: “不过等特高发送来回电,是真是假,自然一目了然.呵呵,那个时候,如果我发现有人骗了我,她会有什么下场,吉野小姐心知肚明” 听到张义冰冷的话语,想到刚才遭受的刑讯,吉野丰子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那样的经历这辈子她都不想再试一次. 不过她相信特高课只要收到自己出事的信息,一定会想办法营救她即便不行也能拖延一段时间.到时候再和张义讨价还价。 心里想着,吉野丰子扶了扶耳机,倾听了一会,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狐疑问道: “张义君,你不会对电台动了什么手脚吧?为什么没人回音?上海特高课的电台可是24小时开机的。“ 张义冷笑,对姜一英几人使个眼色,道: “我有那么傻吗?错过了联系的时间,特高课必然产生怀疑,这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你继续发报就行。” 说着他拿起桌上的密电码,道:“我念你发,其他的事轮不到你来操心。” 吉野丰子嘴角微翘,似乎在嘲讽张义的鲁莽和无知。 不过她心下已经乐开了花,不管张义耍什么花招,如果没有通过特高课的安全验证,即便是发过去电报又能如何。 特高课很开就会判断出自己出事的情况。 “滴滴答答”的按键音回档在房间中,像一首美妙的钢琴曲,曲谱中充满了秘密。 几分后,电文发送完毕,吉野丰子眉头蹙的更深了,她不解地问道: “为什么一直没有回音?张义君,你肯定对电台动了手脚对不对,我呼叫的根本不是上海特高课的电台。” 说着她愤然道:“张义君,你应该知道,一旦过了约定的时间,特高课就会怀疑.马上开展甄别程序,即便是我再次发报,他们也不会相信的.” 张义看了姜一英手下那位叫“郭馨雅”的报务员一眼,见她点头,不屑说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吉野丰子讶然不解,愤恨道: “张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别忘了我们的约定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因为你的鲁莽和草率才导致失败.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这就不用你来操心了。”张义示意钱小三将她的眼罩取下,不屑道: “对了,我好像从未和你有过约定,吉野小姐是不是想多了?” “你”吉野丰子被气的脸色煞白,她遮挡眼睛适应着光线,然后瞥了一眼电台,冷笑道: “张义,你果然对电台动了手脚,这是.这是哪里的联络频道?” 她面上一副吃惊的模样,实则内心开心不已,只是她有点想不通,这个愚蠢的支那人忙前忙后到底为了什么? 此刻已经错过了联络时间,特高课自然猜测到自己出事了,这对张义有什么好处呢? “当然是我们特务处的频率,呵呵。”张义得意一笑,继续道: “吉野小姐,谢谢你刚才精彩的表演,现在该我们的人上了。” 说着张义将频率波长调整到上海日本特高课的波段上,对郭馨雅报点了点头。 她在吉野丰子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坐了下来,娴熟地开始操作电台,竟然用相同的手法开始呼叫起了对方电台。 吉野丰子目光呆滞,根本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个女人为什么会自己的手法.即便她可以模仿自己的手法,可已经过了约定时间 突然,她猛地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瞬间明白自己被骗了,时间,钟表,原来如此。 “八嘎!”吉野丰子愤怒地咆哮一声,不屑道: “张义,即便时间还来得及,你不知道我们约定的安全验证的答案,一切都是徒劳的,别做梦了.。” “哈哈哈哈,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吉野丰子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 张义冷眼看着她癫狂的模样,心说这女人不会真被冻坏脑子了吧? 他不屑地摊摊手,道: “吉野丰子,中国文化博大精深,你在妓女学校学到的那点不过只是皮毛,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兵者,诡道也。” “别以为自己很聪明,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你们今天安全验证的答案应该是绿茶吧?呵呵,这这个人喜欢反其道而行之。” 这话落在吉野丰子耳中,顿时让她大惊失色,她浑身颤抖,不可置信地看着张义,目光呆滞,颓然地倒在地上,嘴中喃喃自语:“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张义不屑,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办不到的事,并不等于所有人都办不到。 而他偏偏就是那个可以办到的! 115、电报(求月票) 上海,虹口。 夜色深沉。 日本特高课。 狭长、光线昏暗的走廊里面,突然响起清脆的皮鞋踏地声,是职业军人习惯性的脚步声。 皮鞋的主人四十多岁,身材瘦小,一脸阴鸷,三角眼上戴着一副平光眼镜,闪烁着狡黠、狡诈。 此人正是特高课课长山本贤太郎大佐。 他步伐轻快地走进标有201门牌的屋内。 这里是特高课的机要室。 此刻机要室内很多内勤人员都在忙着工作,有监听抄报的,有破译和翻译的. 看到山本贤太郎进来,一名少佐军官躬身一礼,兴奋道: “报告大佐,孤狼在呼叫总部。” 山本贤太郎眸光微动,点了点头,快步来到一部电台前,问负责监听抄报的少尉道: “大森少尉,你一直负责和孤狼的联系,熟悉她的发报手法,有什么问题吗?” 大森点了点头:“启禀大佐,没有发现问题。” 少佐脸色一变,狐疑道:“前辈,您是怀疑?…孤狼这些年一直没有出过问题,她的忠诚” 山本贤太郎脸色阴沉了几分,打断他道: “非常时刻,不许有丝毫大意,帝国派出的五名死士全无音信,高木也没有任何回信,这个时候我们必须谨慎一点。” “立刻开始信号验证和确认。” “哈衣。” 少尉一脸严肃,立刻在电台上操作起来。 一阵滴滴答答的按键声过后,少尉抄抄写写,递出一份电报。 山本贤太郎接过后瞄了一眼,从怀中掏出密码本,递给少尉:“立刻译电。” “哈衣。” 片刻后,山本贤太郎看着电报上的“绿茶”二字,长舒了口气,沉吟道: “立刻给孤狼发电,问问高木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随即按键声再次响起,电波在空气中来来回回,最后变成一条条电文。 密字第0210021号 发:021孤狼 收:上海特高课201室 “泥鳅汇报,高木酒后暴露身份,水间杀妓女红妁以掩饰,被特务处侦破,随即被捕,后叛变,供出高木,导致任务失败,高木还未招供请求指示。” 虽然电文简短,山本贤太郎还是迅速判断出事情的经过原委,这分明就是一起PC引起的无妄之灾。 “八嘎,高木这个蠢货,他这样的人也算帝国的军人?”山本贤太郎勃然大怒,狠狠将电报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他一生气,一众手下尽皆胆寒,不管是做什么的,全部停下手中的工作,起立肃穆地垂下头。 “大佐,出什么事了?”少佐小心翼翼地将电文捡起,一脸疑惑。 “都坐下,继续工作。”山本阴沉着脸,压了压手,三角眼闪着寒光: “你自己看。” 少佐连忙展开电文浏览了一遍,愤怒道: “高木应该切腹自尽.这个水间更应该千刀万剐,前辈,是不是立刻给内务省发报,对他们的家人开展制裁。” “当然。”山本贤太郎冷笑一声: “正所谓谨慎而严守秘密,机智而见识丰富、勇敢而不辞辛劳,这是帝国对特工的选拔条件,他们都是中野学校毕业的,经过层层遴选,我实在想不通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竟然比密书学校的那些家伙都不如。” “立刻给内务省发报,对他们的家人展开制裁。” 日军规定,任间谍者,其家庭会享受一定的生活保障,完成任务后还会颁发勋章、慰劳金,退役后安排职业。 如果在执行任务期间被杀,军方会在报纸上将他塑造成英雄大力吹嘘宣传,鼓动更多的人加入,并给其家庭大量的抚恤金。 但若是其投诚叛变,其家庭就会受到严厉处罚。 “我记得水间俊文有个出嫁的姐姐吧” “是的,他的姐姐嫁给了北海道的渔民,他们现在都在帝国的皮鞋厂工作他的父母和妻儿现在生活在东京。” “将他们家的女性全部送到华北去做慰、安、妇,男的送去朝鲜做苦力。”山本阴冷一笑,又沉吟道:“至于高木.” 少佐躬身道:“大佐阁下,高木还没有叛变.是不是通过鲶鱼,给他带话,让他自绝。” “不可,他一旦自杀必然引起特务处的怀疑.泥鳅现在对我们很重要,这样的人要用到关键时刻”山本沉吟半晌,眼中寒光闪烁。 “既然风车小组全军覆没.立刻给孤狼发报,让她做好扫尾工作以后的工作并入飞天小组,全力协助他们执行‘飞雪计划’。” “哈衣。”少佐点了点头,道:“阁下,接头暗号呢?” “1号死信箱,启用二类暗号,同时给飞天小组下发命令。” “哈衣。” 金陵,谍参股。 张义从郭馨雅手中接过电文,用密码本《飘》翻译出来,看到电报内容差点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先是特意准备了调快的钟表,然后又是演戏麻痹吉野丰子,又是算计,最后反其道而行之,绞尽脑汁,各种筹谋,总算赌对了一把。 当然收获也是巨大的。 这样相当于和上海日本特高课建立了一条情报通道。 只要“孤狼”的身份没有曝光,他就可以源源不断接受到特高课的“指示”。 从而料敌于先,谋敌在前。 “多谢师姐和这位郭小姐的帮助,感激的话就不多说了,改天请几位吃饭。” 收起情报,张义笑着拱拱手,一脸感激。 姜一英笑道:“今天算是见识了师弟的手段,果然名不虚传,将日本间谍玩弄于鼓掌之中。” “吃饭什么的就算了,我们也是奉命执行只是师弟以后再缴获密码本可要记得先给我参详下。” 见识了张义的手段,姜一英也客气了几分,说话和颜悦色。 “一定,一定。”张义敷衍了一句,刚想将三人送走,就见姜一英拉过郭馨雅,笑道: “师弟,我手下这位郭少尉不仅业务能力强,还做的一手好菜.追求她的人最起码有一个加强连,我看郭少尉刚才偷看你呢,这可是妾有意.” “股长,伱说什么呢”郭馨雅跺了跺脚,娇嗔一声,听到这话羞红了脸。 工作结束,刚才一脸严肃的郭少尉多了几分活泼。 ‘你这是拉郎配啊,我张某人这么受欢迎吗?’ 张义臭美了一下,打量了一眼郭馨雅。 一米七左右的身高,瓜子脸颇为俏丽,白里透红,健康又有光泽。 一双桃花眼单纯又魅惑,此刻有些娇羞躲闪,红润的嘴唇紧紧抿着,穿着一身内勤制服、高跟鞋,显得体态纤细修长。 民国出美人啊! “郭少尉,你好,多谢了。”张义笑着握了握手。 哎哟,美女的手微凉,柔弱无力,感觉真不错。 “你好,改天请张少校喝咖啡。“郭馨雅落落大方道。 “好的,有时间一定去,我送送几位。” 张义心说男女谈恋爱,最困难的便是开头,一旦起了头,后边就是男人们的天下了,那可就由不得女孩子了。 不过他一堆秘密不说,整天忙得不可开交,哪有时间谈恋爱。 干特工这行的,女人就是羁绊. “恭喜股长。” “股长,今天俺老钱算是开了眼界,以后您可要好好教教我。” 听着猴子和钱小三拙劣的马屁,张义淡淡一笑,心说,我教你你也要学的会。 特工这行和做演员一样,多少还是要靠点天赋的,然后就是生活阅历和历练。 但傻逼和牛逼只差一个字,高手和生手之间,只差一层纸,但学会和学不会之间,可是隔着一层山。 他笑笑道:“我现在去找科长汇报工作接下来有得忙,你们先去搞点吃的,犒劳下兄弟们,今晚再加个班。” “是。”猴子点点头,又问道:“吉野丰子怎么办?” “她?”张义玩味一笑,解铃还需系铃人,接下来的行动还需要这个女间谍的配合.但此人极不老实 “先羁押在审讯室,等我一会回来再审。” 他心说既然“坐冰”不能让她屈服,那只有让她好好尝试下剩下的刑罚了。 (晚点还有…) 116、招供(求月票) 夜色深沉,下起了潇潇细雨。 从王新亨家里出来,张义坐在车上闭目养神,他实在是太累了,累的想把自己的真实面目遗忘在金陵夜色的迷雾中。 一个人每天需要扮演多少副面孔?面对上级,面对手下,面对敌人.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老刘头,获得相关情报——老刘头今天收到郑呼和送来的酒,被唤醒身份。老刘原名郑天德,代号探针,红党特级特工,32年奉命打入特务处。】 探针? 探针、顶针,郑呼和和他是什么关系呢? 特级特工? 张义大吃一惊,这可是潜伏在敌方内部最高层次的特工了,只有在万不得已或者重大情况下才会被启动或者唤醒。 可见张康的危害。 特工分为很多种,技术特工,行动特工,战略特工. 有些只能被动接收情报,有些需要主动去获取情报 但最高层次的卧底对一般的情报是不感兴趣的,情报就放在哪里,你一旦碰触它,雁过留痕,总会露出蛛丝马迹,最后导致怀疑,以至于暴露身份。 这种高级特工都是各个组织的最高机密,或许只出现在传说中,普通情报员望尘莫及。 张义想到一些传说,在果党内部高层、各绥靖高层内部,甚至是潜伏在常申凯身边的女秘书这些人真正做到了大隐隐于朝,只有在决定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才发挥作右。 想到这里,张义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也许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沉默便是最大的敬意。 【2、您今天见过吉野丰子,获得相关情报-——吉野丰子三天前从金陵警察局副局长马启荣那里获得一张特别通行证,将它放在了夫子庙外的死信箱。】 看到这条情报,张义蹙了蹙眉,又是一条吉野丰子没有交待的情报。 日本间谍费尽心机搞到一张免检查的特别通信证是要运输什么货物出城吗?这张特别通行证如今又到了谁的手里呢? 【3、您今天见过郭馨雅,获得相关情报——郭馨雅系金陵城工委派遣打入特务处电讯科卧底,代号秋蝉。】 张义禁不住瞪大了眼睛,只能感叹红党无处不在。 他想起后世看到的一条解密信息,军统在重庆的时候,电报总台有一个部门全是红党,从台长到报务员,全部都是。 后来有个新调来的军统人员,觉得办公室气氛不对,工作中又被处处针对,后来主动调离了此地 【4、您今天见过王新亨,获得相关情报——王新亨今天参加了特务处高层会议,获得消息,情报科高级特工鱼鹰已经成功打入宝塔山红党内部。】 鱼鹰? 张义眼皮一跳,自己的层级还是太低了,坐不到上面的桌子,很多特务处的机密根本无法获知,看来以后要多找王新亨戴老板汇报工作才对。 他想起再过几年的军统“汉训班”特务案件,此案被称为边区反特第一案,一举破获了32个潜伏在宝塔山的军统特务,涉案人员之广、潜伏之深是前所未有的,甚至有些人已经打入了军委二局的技术侦查情报部门之中。 怎么获知鱼鹰的身份呢? 张义陷入了沉思。 回到谍参股,张义已经收敛了所有情绪。 草草用过饭菜之后,再次来到了审讯室。 “吉野丰子,我们已经和特高课取得了联系,你的上级对你和鲶鱼的表现大加赞赏,呵呵,我真应该说声谢谢。”张义嘲讽一笑,继续道: “不过吉野小姐伱好像有点不老实,我说过你是不是真心投诚,我收到特高课的电报自然水落石出,现在事实说明,你是假投诚。” “我最讨厌别人和我虚与委蛇,心口不一的说谎话骗我,为了能让吉野小姐推心置腹的和我合作,我们只好接着审讯了。” “八嘎,张义,别以为你的阴谋诡计可以骗过特高级的眼睛,一时的蒙混过关罢了,你不知道下次信号验证的答案,你的所有筹谋都会暴露在帝国面前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吉野丰子一脸震惊,随即化作不屑和嘲讽。 张义不以为然地笑笑:“这就需要吉野小姐你的帮助了。” 说着他挥挥手,道:“用刑。” 话音刚落,两个凶相毕露的壮汉已经走了上去,将她从了审讯椅上夹了下来。 吉野丰子瞪大眼睛,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脸上被恐惧笼罩。 她扭曲着脸,狰狞恐怖地咆哮道: “八嘎,我是大日本帝国高级特工,你们不能对我用刑,否则.” “色厉内荏。”张义面无表情,挥了挥手。 吉野丰子被扒光衣服直接扔到了一个大大的木桶中。 她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张义又在耍什么花招,但只要不是用寒冰对付她,她都可以忍受。 木桶,这是让她洗澡?还是说在木桶下加火,准备焚煮自己? 支那人也太愚蠢了吧,木桶里面即便有水,也会燃烧起来吧 正在她疑惑不解的时候,就见两个便衣提着两个大桶走了进来。 直到两个便衣靠近,吉野丰子才看见了水桶中的东西,蚂蟥,也叫水蛭。 看着它们挪动的身体和身上的花纹,吉野丰子头皮发麻。 她知道蚂蟥喜欢吸食人血,仅仅是一条就可以吸掉大量的鲜血,更别说是两大桶了. 吉野丰子不寒而栗,浑身忍不住颤栗起来她想着蚂蟥缠绕吸附在她身上即便她可以侥幸逃过失血而亡的下场,但身体也会变得千疮百孔. 听着黏腻的声音从水桶中发出,吉野丰子只觉得头皮发麻,冷汗直流,瞬间瘫倒在水桶中,颤抖着道: “我招供我什么都说.” “你已经骗过我一次了,现在你在我这里没有诚信可言,所以你需要先支付点代价。”张义不为所动,对两个便衣点了点头。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黏腻缠绕的蚂蟥进入大的空间,开始探寻起来,身体跃跃欲试,等嗅到猎物后,集体变得疯狂,齐齐向着吉野丰子扑去。 哗啦啦,大桶中水花四溅,任由吉野丰子怎么躲闪,蚂蟥还是扑了上去。 “啊”随即审讯室中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 这就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密密麻麻的蚂蟥不仅是吸血,更大的是对人心理上的冲击。 只要瓦解了对方心理防线,她就不得不招。 果然,不到半个小时,面色苍白呆滞的吉野丰子就求着招供了。 117、抓人(求月票) 雨后的金陵天气正好。 经过昨夜的狂风暴雨后,上午终于转晴,天空变得湛蓝,如棉花糖般的朵朵白云,点缀其间,随着清风摇曳。 “雨打芭蕉闲听雨,道是有愁又无愁。” 天气好,金陵警察局的马副局长的心情更好。 想到昨夜书寓中的两个姐妹花,他心满意足地笑了,可不就是雨打芭蕉吗? 生活是如此惬意,硬要说愁的话,那就是如今年纪大了,有些力不从心了。 马副局长懊恼地摇了摇头,感叹岁月无常,男人年轻的时候,总会互相调侃“你行不行啊”,可到了一定年纪,突然大家就很默契地不说这些毫无意义的话了。 现在大家谈论的是认识了哪个大人物,能升什么职务,发了什么财,娶了第几房姨太太。 马副局长靠在座椅上,正惬意喝着碧螺春,办公室的门敲响了。 进来的是刑侦一处的处长陈三要。 看他抱着一个古朴的盒子神神秘秘地进来,马副局长更开心了。 这个陈三要为人出事和他的名字一样,要人要钱就是不要命,胆子大的出奇。 不过此人已经跟着马局长八年了,是心腹中的心腹,用起来得心应手。 “什么东西,搞得神神秘秘的?”马副局长在沙发上坐下,好奇道。 “嘿嘿,确实是好东西。”陈三要躬着身子,撅着屁股,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开,露出一块明黄锦绣。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一株個头饱满三尺来长的人参,喜道: “局长,卑职也不懂,听人说是千年人参,也不知道真假,您给鉴定鉴定。” “千年人参?”马局长嗤之以鼻,不过从个头来看,这株人参确实有些年头了,他拿在手上打量了片刻,压下心中的喜悦,沉吟道: “三要你是有什么事吧?” “局长果然明察秋毫。”陈三要恭维了一句,道: “是这样的局长,清风书寓前几天不是出命案了吗?现在人也抓了,嫌疑人阿猪也招供了,卑职想的是早点明正典刑,将事情了结了,人家书寓也好开门营业.这歇业一天,可损失不少银子呢。” 马局长心思一转,便知道人参的出处,肯定是那位书寓的女老板借陈三要的手送到自己这里的,想到那位老板娘风韵犹存的模样,马局长心里热火了几分,心说不就是一件杀人案件吗?用得着这么绕弯子? “既然证据确凿,人犯都认罪了,那就按规矩办呗,我们警察的职责不就是保护商户的安全吗?”马局长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见陈三要欲言又止,不悦道: “有什么话直说,你陈三要不是向来胆子大吗?今天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做小妇人状?” “莫非这件案子背后还有隐情不成?” “局长明见。”陈三要挪动屁股,恭敬道: “人犯虽然现在就关押在我们警察局,不过案子却是特务处什么谍参股办的。” 他一脸愤慨:“还有啊局长.他们越俎代庖不说,还莫名其妙安插进来三个巡警,一个个架子比我还大,属下这个处长竟然指挥不动,长此以往,属下的颜面威信何在?” “有这回事?”马局长皱了皱眉头,特务处自然威名赫赫,但什么谍参股他听都没有听说过,他沉吟问: “带头的是什么人?” “听说是什么新来的张少校,年纪轻轻的,架子贼大。” “张少校?”马局长不屑地笑笑,听都没有听说过。 别人怕特务处,他可不怕,这年头在金陵首府这种地方能做局长的哪个没有关系,不说自己背后次长的姐夫,就是特务处那位神秘的戴先生他也是见过几面的。 特务处一向讲究秘密运用公开,公开掩护秘密,戴先生手下的大特务周浩然做的就是内情司法工作,出任过公开机关警察局司法科科长,和他马某人称兄道弟,所以什么股长他压根不放在眼里。 他踱着步子来到电话机前,拔出一个电话,询问了几句,听说张义不过是个新进特务处的后辈时,更不以为然了。 重新回到沙发上,他惬意地呷了一口茶,道: “杀人案本来就是我们警局的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另外你说的那三个小巡警,我不管是谁安插进来的人,既然来了,就要遵守警局的规矩,实在不行就让他们滚蛋。” “是。”陈三要得到自己自己想要的答案,恭敬敬了一礼,压低声音道: “局长,老板说了,只要他们顺利开业,以后每个月上交的收益由三成变为五成.另外她们可是一直盼望局长您去现场指导工作呢。” “好说,好说。”听到上供变成了五成,马局长也是喜上眉梢,男人嘛,出来做官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为了权利?现在自己有权,书寓的老板不就低头了吗? 在马局长看来,在权利面前,资本一旦低下了那高傲的头颅,资本和权利就能永享鱼水之欢。 书寓这种地方就是万金油啊,一般心志不坚的男人进去,怕是不出三天就会身形消瘦,形容枯槁,后果不堪想象。 不过瞥了一眼桌上的人参,马局长再次意气奋发起来。 他翘了翘二郎腿,看着一脸恭敬躬身候着的陈三要,满意地点了点头,拍着他的肩膀道: “你办事我放心,东西呢还是送到我城外的宅子。” “对了,局长最近要退了,等我上去,三要你来接手副局长的位置自己人,用着顺手嘛.你回去后也准备准备,这两天我带你活动活动。” “是,多谢局座栽培。”陈三要更恭敬了,想不到自己也能坐上局长的宝座,不过听说要活动,他禁不住一阵肉疼,看来这次又要大出血啊。 不过俗话说得好,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等他坐上局长的宝座,自然可以十倍百倍地捞回来。 陈三要恭敬地给马局长添上热水,道: “局长,那卑职就按照您的指示办了?” “去嘛。”马局长心情正好,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 “是。”陈三要带上警帽,敬了一礼,徐徐退去办公室,正准备拉开大门,就见局长秘书慌不择路的跑了进来。 “马副局长,出事了。”女秘书满头是汗,一脸惶恐。 一声“马副局长”将马某人拉回了现实,他不悦地瞪了一眼秘书,暗骂这个秘书虽然长得俏丽,却是个没有眼力见的,说话不过脑子。 他一拍桌子,愤怒问:“出什么事了?” “戴修章戴修章带着特务处的人冲进来了.我们的人拦不住,马上就到您办公室了。” 陈三要脸色一变,又是这个戴修章,一个小小的巡警上跳下蹿的,真以为没人治他了? 自己还没有找他麻烦呢,他倒是自己送上门了。 什么特务处,局长都不怕,自己怕什么。 看了一眼局长,见他脸色阴沉,他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一摸腰间的配枪,不屑道: “都是废物吗?连几个人都拦不住,局长是他们说见就见的?” “局长,我去看看。”陈三要将手枪上膛,雄赳赳地出了门。 刚到了走廊,就见戴修章带着一行盛气凌人的便衣走了过来,途中遇到警察一个个战战兢兢识趣地让开。 “伱们是什么人?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陈三要扶了扶警帽,一手持枪,厉声质问。 张义根本没有正眼瞧他,对自己的狗腿子钱小三使个眼色。 钱小三趾高气扬地上前,像扒拉一根稻草似的将他整个人扒拉到了几步开外,看的戴修章暗暗得意,心说管你什么威风凛凛的处长,在特务处面前还不是不够看? “混蛋,你们要干什么?”陈三要刚想叫嚣,就被冲上去的两名便衣下了枪,按在了地上,顺手解下他的手铐,将他铐了起来。 一群人杀气腾腾直接进了副局长办公室。 马副局长马启荣此刻端坐办公桌后,一脸正气,他皱眉看着进来的几人,一拍桌子,呵斥道: “你们是什么人?” 张义轻蔑的瞄了他一眼,径直拉开桌前的皮椅坐了下来,问: “你就是马启荣?” “鄙人正是,你又是谁?”马启荣不屑一笑,年轻人好大的口气,好多年没有人敢于直呼他的名字了。 “特务处谍参股张义。”张义亮了亮证件。 “谍参股?呵呵。”马启荣冷笑一声,他刚打听过对方的根底,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上门了,来了又如何? 一个小小的谍参股还管不到他局长的身上。 他淡淡地喝了一口茶水,瞥了一眼戴修章这个满面春风洋洋得意的小巡警,暗骂小人猖狂,看我一会怎么收拾你。 然后不耐烦地挥挥手,道: “有什么事吗?如果是为了戴什么的事,免谈,警察局是什么地方,守护金陵首府几百万居民的安全,责任重大,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做巡警的。” 顿了顿,他不容置疑道:“不管他是谁安插进来的。” 说着将茶杯往桌上一搁,挥手道: “看在戴先生的面上,我就不和你们计较了,送客。” 张义讶然,心说咱们说的是一件事吗? 他嘲讽一笑,道: “马副局长,好大的官威啊,今天来可不是为了戴修章的事,有几个问题我要向马局长核实。” “呵呵,我洗耳恭听。”马局长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 “刘慧茹认识吗?” “谁?”马副局长皱了皱眉,想了半天才想起一个苗条的身影,他阴沉着脸道: “她?认识又能如何?不过是几面之缘,逢场作戏罢了,她出什么事了?” “认识就好,马副局长是否给她办理过一张特别通行证?” “这又有什么问题?商家需要,材料合规,手续合法,还轮不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马副局长不悦地挥了挥手,道: “要是没事,就出去,我还有工作。” “呵呵,既然马副局长承认就好。”张义冷笑一声,看了一眼虎视眈眈的手下,道: “都听见了?证据确凿,带走。” 看着如狼似虎冲上来的几人,马启荣终于有点慌神,他一把拉开抽屉,拿出一支勃朗宁手枪,怒不可遏,厉声道: “你们要干什么?别以为你们是特务处的就可以为虎作伥,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就让你” “电话还是去特务处再打吧,我给马副局长提个醒,勾结日本间谍可不是一件小事。” “什么日本间谍?胡说什么?你这是诬陷,我马某人为官清正,从不和日本人来往,什么时候和间谍勾结了?”马启荣被死死按住,犹自叫嚣。 “呵呵,刘慧茹刚被证实是日本间谍,马局长不仅给她办理了特别通行证,还向她泄露了不少警局的机密.算了,等进了特务处的审讯室,马副局长再慢慢想吧。” 张义嘲讽一笑,好奇地拿起桌上的盒子,见是一株年份久远的人参,不屑道: “公然在办公室接受贿赂,马局长你胆子不小啊?这也叫为官清正?特务处可是对警察局有指导监察之权的,不说勾结日本间谍,光是贪污这事,我都可以逮捕你。” 张义懒得和他废话,道:“堵上他的嘴巴,直接送审讯室。” 马局长虽然犹自挣扎,但他哪里是特务的对手,被铐上后狠狠来了几拳,立刻老实了。 “是。” 猴子看了一眼此刻战战兢兢满头大汗的陈三要,请示道:“股长,这个人呢?” “顺手牵羊,也带回去。”张义淡淡一笑,道: “给他们带上头套,动静小点,直接押解回去,我再见一个人。” 说着他坐在马副局长的办公椅上,对一旁忐忑不安的女秘书道: “还等什么?泡茶啊.对了,杯子要洗干净。” “是是。”女秘书战战兢兢跑了过去。 张义拿起电话,“转接户籍科,让柳才顺来副局长办公室。” 柳才顺这会正在办公室喝茶呢,他这几天的日子过的可谓煎熬,自从和高木接过头后,一直期待着对方能将她妻子放回来,可是几天过去了,高木人都不见了。 他心情忐忑地去报社探查了一回,却不想报社的人对高木闭口不谈,得不到回音的柳才顺心情更加沉重,心说高不不会被抓了吧?可如果他被特务处勘破身份抓捕,为什么不对自己动手呢? 柳才顺胆颤心惊,想跑又不敢,这几天靠着酒精麻醉,过的浑浑噩噩。 接到电话,听说是副局长召见自己,柳才顺浑身一个激灵,冷汗淋漓,心说不会是自己倒卖身份证件的事暴露了吧。 他慌乱地拉开办公室的抽屉,握住一把小巧的手枪,神色一阵变幻,最后咬了咬牙又将抽屉关上,又拉开旁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里面躺着二十根黄橙橙的小黄鱼。 ‘应该够了吧?’他心说,这可是他最后的积蓄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打不过就加入。 夹着盒子,一路惴惴不安小跑步上楼,路上碰见一群押解“罪犯”的便衣,他的心更忐忑了。 到了副局长办公室,他整理了妆容,长舒了几口气,敲响办公室大门。 “进来。” 柳才顺小心翼翼地推开大门,进门恭敬一个敬礼。 “卑职柳才顺参见” 话说到一半,他见办公桌后换了一个人,一时间怒瞪口呆,愕然当场。 “您是.” “特务处的,柳才顺?我是叫你柳副科长呢,还是木头?” 张义淡淡的声音,听在柳才顺耳中如同一颗惊雷炸响。 他浑身颤栗,面容呆滞,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心道完了,完了。 “哗啦”盒子跌落在地上,里面金灿灿的小黄鱼跳啊跳,都是都是。 “呵呵,柳副科长这是向我行贿?还是向你们局长?”张义笑盈盈地起身,来到惊慌失措的柳才顺面前,阴狠一笑。 “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应该清楚你犯的罪枪毙十次都够了,之所以不抓你是因为你还有用处” “记住了,从今天开始继续倒卖你的证件生意,不过卖给了谁,一笔笔给我记清楚了,另外,要是有日本人接触你,记得及时汇报我的人会时刻盯着你,所以千万别耍什么花招。” 柳才顺战战兢兢,磕头捣蒜,颤声道:“明白,明白,我一定按照.按照长官的指示做只是我老婆” “你老婆今晚就会放回来.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希望你心里有数。”张义冷笑一声,道: “跪着干什么,将东西捡起来。” “是是是。”柳才顺惶恐不安将小黄鱼捡起,刚想收起,却被张义接在手里: “既然是柳副科长的心意,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说着他又拿起桌上的人参径直走了。 回去的路上,顺便经过王新亨家,将人参和10根小黄鱼送了出去。 他暗暗思忖,接下来就是着手对付这个所谓的飞天小组了。 (今天正月二十五,过生日,本想请假的…算了,老老实实码字,不能辜负各位客官的信任…今天就一更了,明天以后尽量恢复两更,最少8000字,最后求个月票,感谢大家的支持!) 118、情报(求月票) “噔噔” “当啷当啷” 一阵拨浪鼓雨点般响起。 它的主人是一个货郎,或者说挑夫,他穿着灰色短打、布鞋,衣服上面还有几道深深的勒痕。 货郎戴着一顶破烂的草帽,脸庞狭长黝黑,布满深深的皱纹,鼻子有些扁平,眼睛不大不小却炯炯有神。 “卖豆腐丝了。” 饱经沧桑的货郎吆喝一声,声音沙哑粗粝,是一口地道的北方方言。 正午时分,天气正热,夫子庙外的街上行人并不多,货郎也不气馁,继续吆喝了几声,然后将挑担放在一棵树下纳起了凉。 他从兜里掏出烟丝和裁剪的报纸条熟练的卷了一支旱烟,吧唧吧唧抽了起来。 不远处的茶楼中,张义拿着望远镜注视着挑货郎的一举一动。 他们此刻正在监视吉野丰子交待的死信箱。 “股长,会是他吗?” 钱小三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在他看来,如果这位挑货郎是来投放情报的“信鸽”,那此人装扮的也太惟妙惟肖了吧。 张义瞥了他一眼,一早上的监视没有任何收获,大家都有些沮丧,情绪有些低落也可以理解。 他凝视着挑货郎,思忖道:“我们的工作就是怀疑每一个人。” 说着他偏头看向猴子,问:“你觉得呢?” “股长,我也觉得不像。” “哦?” “你看他刚才走路的姿势,基本上是一条直线,头都不回一下,如果我是接头的间谍,这个时候难免会有些紧张忐忑,起码会观察一下周围环境吧,看看有没有人在观察我。” “您看,他从坐在那里抽烟开始,就一直低着头,擦汗、喝水,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张义不置可否地笑笑,道: “别看他不抬头,说不定他的每一个毛孔都在观察周围。” “想要钓鱼,最重要的就是耐心。” 在他们说话的间隙,不远处一個穿着灰布短衫裹着围裙的卖萝卜大妈走了过来,她皮肤黝黑皲裂,嘴里叼着烟,吧唧吧唧抽着,活脱脱一个老烟枪。 到了豆腐丝的中年货郎面前,她双手叉腰,笑道: “老杨,你又来了?生意咋样?” “走街串巷,勉强糊口罢了,哪来的什么生意。”老杨挤出一丝笑意,道:“我还剩点,要不卖给你得了。” “我可没有钱。”大妈不屑一顾,然后掀开装豆腐的木桶看了一眼,踌躇道: “我还有几斤萝卜没有卖出去,换不换?” “嘿嘿,换,怎么不换,张大娘你吃我的豆腐能不能让我吃点你的豆腐.”老杨坏笑一声。 “呸,狗嘴吐不出象牙,就你?小胳膊小腿的,老娘一屁股坐死你,”张大娘从头到脚打量了老杨一眼,吐了一口吐沫,不屑地转身走了。 老杨讪讪一笑,继续埋头卷起了烟。 “卖豆腐丝了。”他一边抽烟,一边继续吆喝。 过了片刻,见实在没人光顾他的生意,老杨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起身,揉着肩膀重新挑起货担。 “股长,要不要跟上去?”眼见货郎进了死信箱所在的小巷,猴子立刻打起精神。 “不用,一会有没有东西我们去检查就行。”张义摆摆手,道: “让老郑一会远远跟着他,看他去了什么地方。” “钱小三,伱让人去查查那个大妈的底细,确定没有问题,然后旁敲侧击打听一下这个货郎的情况。” “是。” 张义拿起望远镜一丝不苟地盯着货郎的背影,微微蹙眉。 这样的货郎每日走街串巷,游走在乡村和小城之间,可能天一亮就出发,一天负重行动几十里路,在城里还好,交通和通讯相对便利,可以采取分段跟踪,但到了城外,路野空旷,根本没有办法跟踪。 而且这种货郎走街串巷,饿了就用担子里的货物向农家换晚饭菜充饥,天黑了就在农家柴禾草垛宿上一夜,吃的是百家饭,睡的是柴禾床,很难确定他的老巢。 但如果对方有特殊身份,却正好借着货郎职业的流动性和交际性,进行情报刺探、情报传递,甚至是发展情报人员。 所以对这样的高手张义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通过抓捕的日谍来看,他们的谍报工作历史悠久经验丰富,有着严密的人员培训体系和组织机构,也有系统规范的工作方法和技巧。 根据吉野丰子交待,除了各种间谍学校,日军一般会在下士官以下的新兵中挑选间谍培养对象。 三个月新兵训练期间,长官就开始着手考察、筛选,主要考察的一般是三种人,一种是模范兵,这种人受到法、西斯教育较深,对天皇效忠,比较忠实可靠。 一种是与日本军队关系深厚的商人子弟,第三种就是品性不良善,有前科的。 这些学员直接从新兵中挑选出来,不用真名只用编号,开展为期三月的严苛训练。 主要内容有精神训话、政治训话和技术训练三类。 技能训练的第一课就是如何打入国军内部,主要有“逃跑”、“掉队”、“轻伤”等方法。 第二课就是情报的获取方法。 最后就是间谍之间的联络和通信、包括暗号的使用、联络人的接头方法、情报的传递等。 就在张义思忖的时候,货郎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望远镜的视野中,他从巷子里面绕了一圈,再次上了大道,挑着胆子继续吆喝着,只不过步伐轻快了几分。 “股长,要不要去核实死信箱,看看有没有投递情报。” “不着急。”张义摇了摇头,一个“信鸽”就如此小心谨慎,谁知道他背后的间谍组织有没有派出“观察者”来监视情报投递取走的过程。 看着扮做商人模样的郑呼和远远跟了上去,张义问: “山下凉子在干什么?” 山下凉子就是红蔷薇,化名刘小玲的舞女,代号杜鹃的日本女间谍。 “她刚刚吃了饭,正在休息。” “让她去拿情报。” 这是张义早就想好的对策。 虽然吉野丰子选择了招供,貌似臣服,看起来老老实实,但张义对她压根信不过。 但仓促之间去那里寻找一个会日语的女间谍,即便是找到了,万一在接头的时候对方和她聊起家乡的话题,你如何应对? 语言可以学习,身份可以冒充,但人生履历、生活经历、生活方式以及一些生活习性和刻在骨子里的基因别人是很难冒充的。 “我去和她再谈谈。”张义冷笑一声,用她虽然不是上策,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当然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 张义来到隔壁的房间,就见红蔷薇正穿着一身旗袍,坐在椅子上抽烟。 她穿着当下最时髦的旗袍,浓妆艳抹,浑身珠光宝气,若是在舞池中翩翩起舞,必然让顾客们趋之若鹜、神魂颠倒。 见她一番捯饬,气色看起来不错,张义打量着她道: “外面再穿一件雪纺的长袖,手上戴上网状手套,将你的伤口遮掩严实了。” “你的任务很简单,一会是取情报. 重点是接下来的接头,最好的方式是获得对方信任,获取飞雪计划的内容. 如果对方一旦怀疑.我们只能抓人审讯当然这是下下策.” “我希望你认清自己的身份,合作还是死,你只能选一条. 不要企图逃走,我的人会随时盯着你,另外你即便逃回去,也是以叛徒的身份,什么下场你自己心里清楚。” 面对张义的威胁,红蔷薇弹了弹烟灰,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她面无表情道: “我可以替你们完成接头任务,但我不会帮着你对付我的同胞. 另外我希望你能履行自己的诺言,帮我打听我东北家人的状况.另外,任务一旦成功,我需要获得自由。” “自由?”张义冷笑一声,道: “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自由,自由永远是相对的,我只能保证你能够活着,这对你来说已经很奢侈了,不是吗? 另外,只要任务成功,作为奖赏,可以改善你牢房的居住条件和饮食至于其他的,就要看你能为我们做什么了。” 红蔷薇蹙了蹙眉,沉默了半响,将烟蒂湮灭,眼睛逐渐明媚,道:“好。”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希望你言行一致,若是阴奉阳违,我不介意浪费一颗子弹。” 张义看着这位貌美如花马上成为日本汉奸的女人,冷冷一笑。 几分钟后,红蔷薇从茶楼的后门离开,然后上了一辆指定的黄包车,在附近兜了一圈,下车后独自穿过设有死信箱的巷子,成功拿到了情报。 “明日下午三点凯司令咖啡馆。” 将情报收起,张义瞥了一眼红蔷薇,问:“记号做了吗?” 说来日本间谍确实狡猾,他们在巷子里面的墙上花了涂鸦,上面是个小孩头,旁边还写着小孩稚嫩的文字:这是狗蛋子。 “狗蛋”的头发一般是三根头发,如果投递了情报,头发就会变成四根,去掉情报后再将第四根头发擦去。 “做好了。”红蔷薇点了点头,冷漠道。 “那就好。“张义点了点头,对钱小三道:“送她回去。” 他目视红蔷薇,笑笑道:“开头不错,期待和你的继续合作,回去好好想想明天接头的事。” “我知道。”红蔷薇依旧一脸冷漠。 看着她迈着妖娆的步伐离去,张义唤来巡警戴修章。 “长官您好。” 戴修章点头哈腰地进来,此刻他换了一身崭新的巡长警服,腰间配上了驳壳枪,倒有几分威风凛凛的味道。 根据警局的规定,一般巡警是不配枪的,只有口哨和警棍。 戴修章属于火线提拔。 “知道让你来干什么吗?”张义从兜里掏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 “小的不知道不过小的这一身荣华富贵全系于长官,只是不是去送死,风里来雨里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义嗤之以鼻,敲了敲桌子,指着桌上的钱,道: “赏你的,最近干的不错.不过书寓那种地方以后还是少去为好。” “嘿嘿,小人明白。”戴修章讪讪一笑,又道: “长官这钱卑职不能要,上次你给的我还没有花完呢。” “一码归一码。”张义淡淡一笑,又从兜里掏出三根小黄鱼。 “长官,这是?”看见小黄鱼戴修章眼底一片火热。 “利用你的职务便利,拿它去收购或者入股几家黄包车车行 除此之外,街上的包打听、混混、三教九流都可以发展 我需要知道街面上的一切消息. 比如哪位客人比较奇怪. 哪家哪户的邻居突然暴富等等.凡是有用的情报都有赏赐,不过要是你办事不力,呵呵” 被张义锐利的眼神一扫,戴修章浑身一个激灵,连忙收起升官发财的得意,他可是见到过警察局高高在上的副局长被像死狗一样拖走的。 “放心,长官,小人一定将事情办好。”知道张义这是要布置发展自己的眼线,从而形成一张情报网络,戴修章急转脑筋,探寻问: “长官,是不是可以将卖报的、报馆的经理、交际花、其他巡警都收拢进来” “你能动脑筋就好,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去吧!”看到有便衣敲门进来,张义挥手让他退下。 “股长,查清楚了。”便衣解释道: “我们找了一个老巡警辨认,又找了附近的保长,已经确定卖萝卜大妈的身份,此人叫张阿娣,是个寡妇,现在带着一个女儿生活,靠卖菜为生,就是本地郊外人。” “确定了她的身份,我们的人冒充顾客,买了她的萝卜,旁敲侧击,终于打听出了那位货郎的身份。” “此人叫老杨,具体名字没人知道,据说住在郊外,每日走街串巷,卖豆腐丝营生。”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金陵的?” “据张阿娣说,老杨应该是三年前还是四年前就在了。 此人自称河北保定人士,说是从河北逃荒到了洛阳,然后辗转到了金陵。 此人说一口流利的北方方言,手艺不错,再加上能说会道,为人热情,从不斤斤计较,在附近老百姓中的口碑不错,大家都亲切称呼他老杨。” “知道了。” 张义点了点头,这当然是间谍的伪装面目,他的本来面目或者暗中在搞什么花样或许只能确定了他的老巢,在他的心理安全区域才能有所发现。 但此人三四年如一日,这份韧劲和毅力还是让张义感到可怕。 现在只能看郑呼和跟踪的结果了 119、跟踪(求月票) 监视盯梢无疑是一件斗智斗勇,让人耗费心神的事。 从出城开始,郑呼和这样的高手也变得力不从心起来。 看着挑着货胆优哉游哉,时而停歇攀谈,时而坐下抽烟的老杨,郑呼和无奈叹了口气。 城里面的跟踪相对容易一些,因为行人可以相对起掩护作用。 但人群对于跟踪者来说也是一把双刃剑,他们掩护你的同时,也在掩护被跟踪者,一不注意对方就可能混入人群消失不见。 郑呼和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牢牢记住目标的一切形态,包括容貌、身材、衣着、走路方式、甚至是气味 如果可以近距离观察,他还需要掌握目标更细微的特征,比如脸上的痣,手上的戒指或者伤疤等… 这样,即使目标为了防止跟踪,在行进的过程中不断改变了自己的装束,遮掩住自身一些明显的特征,但一些细微之处的特征往往容易因为匆忙而忽略,发现这些细微之处往往就成了确认辨识目标的关键。 可此刻出了城,四处空旷,路上的行人又稀少,再继续近距离跟踪只会暴露自己,郑呼和只好尽量找建筑物、电线杆、树木遮挡自己,迂回跟踪。 在跟踪之前他已经做了相应的准备工作,特别挑选了一双胶底布鞋,这种鞋子不易发出声响。 另外他还准备了一套简易的化妆工具,以应付随时随地快速变妆。 除此之外,他还携带了纸笔和特工专用的照相机,以便随时记录跟踪目标的情况。 但看着老杨再次坐在树下抽烟,郑呼和还是无奈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发现自己,但作为一个跟踪者最重要的就是胆大心细,此刻却不能因为害怕被目标发现而踌躇不前。 这个时候裹足不前或者犹豫不前,不说拉开和目标的距离,往往更容易被跟踪目标发现,因为一个人在紧张的状态下,更容易被发现不正常的地方。 “也不知道张义从哪里找出的日本间谍,太狡猾了。” 郑呼和躲在一个草垛后面,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将自己装扮成力夫的衣服扒拉下来。 他解下腰间的褡裢,从里面拿出最后一件乞丐装,迅速换上。 又拿出化妆工具给自己化了妆,将所有的工具掩藏在草垛中,然后在旁边的泥土中打了几個滚,用镜子照了照,才拿上破碗和竹竿从草垛后面出来。 此刻的他皮肤黝黑,浑身脏兮兮的,打着哈欠,摸着肚子,似乎是个才睡醒饥饿难耐的乞丐。 他拄着竹竿颤颤巍巍地走着,刚想走到老杨前面埋伏起来,却不想看到他靠近,老杨突然说话了。 “喂,乞丐,去哪里?” 郑呼和心里一动,面上没有丝毫波澜,他知道不管是不是对方的试探,这个时候更应该谨慎小心。 他揉了揉浑浊惺忪的眸子,麻木的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慌张,掏了掏耳朵,斜眼问: “你是哪个?叫我爪子?” 郑呼和这一口四川话让老杨微微皱纹,他扬了扬手上的香烟,继续问: “你不会说官话?我问你去哪里?” “撒子意思哦,你管老子去哪哈。” 郑呼和不屑一顾,上前一步用竹竿敲了敲老杨的木桶,摸着肚子问: “有吃的没得?” 老杨连蒙带猜,知道乞丐是问有没有吃的,他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心下已经做出判断,此人应该不是跟踪者。 因为就在从投递情报开始,老杨已经施展了作为专业特工必须掌握的反跟踪术。 他不断的改变方向,施展了听、停、看、转、回、叫、避等方法,对身后隐约怀疑的几个目标做了试探,确认都不是跟踪者。 此刻心底已经相对放松了。 不过该做的试探却不能少。 他指了着木桶道: “吃的?倒是还有一些豆腐脑,可这东西也吃不”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乞丐已经拿着破碗上前,一双满是污垢的手直接掀开木桶的盖子,看见桶底残留的豆腐乳,眼中冒着精光,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然后“砰”一声将破碗搁置在地上,直接将木桶倒过来,将里面残余的食物全部倒在了碗里。 桶底的食物颇多,顺着破碗流在了外面。 乞丐一点也不嫌弃,直接从地上抓起,塞到了自己嘴中。 看到这里,老杨心底最后一丝疑虑尽去,在他的注视下,只见乞丐端起破碗哧溜哧溜将豆腐乳吃的一干二净,完了舔了舔碗,一边回味,一边嘟囔着嘴问: “还有没得?” 老杨试探结束,对他没了好脾气,拍着屁股从地上起来,气势汹汹地抄起扁担,骂道: “行了,可怜你赏你一口吃的,还没完没了了是吧,滚开,爷爷要回家了。” 说着飞起一脚将郑呼和扮演的乞丐踹翻到田埂下,抄起扁担飞也似的跑了。 他一边跑,一边频频回头,只见乞丐一个狗吃屎掉在地上,半天没有翻起来,等了很久,才狼狈不堪地爬起来,抓着石头和土坯张牙舞爪地乱扔乱骂,老杨会心一笑,得意洋洋地上了路。 在他看不见的视角,郑呼和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骂骂咧咧叫嚣着尾随在了后面 又走出十几里距离,老杨回头见乞丐早就看不见踪影了,他冷笑一声,然后再次折返回来。 再走出几里,他轻车熟路进了一个村庄。 这可害惨了尾随其后的郑呼和,他先是绕路跑到了老杨前边埋伏,见这厮又绕了回去,连忙又跟了上去。 断断续续几十里路下来,让郑呼和吃尽了苦头。 再加上天逐渐黑了,光线昏暗,差点就跟丢了目标。 在他的注视下,老杨一路热情地招呼着行人,进了村尾倒数第二的一户人家。 过了一会,亮起昏沉的灯光,随着袅袅炊烟升起,院落中飘出诱人的饭菜香味。 郑呼和此刻蹲在老杨家院后的草垛中,极力掩饰自己的动静和呼吸。 闻着饭菜飘香,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这会是真的饿了。 但现在身上除了一口破碗和竹竿,没有任何吃的,郑呼和再次叹了口气。 时间一分分过去,就在老郑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突然老杨家的门咯吱一声响了。 “谁?谁在哪里?鬼鬼祟祟的,别以为我没有发现你,出来”不远处传来老杨的呵斥声,随即火折子亮起一丝光亮。 郑呼和神色一凛,浑身汗毛倒立,冷汗淋琳。 “被发现了?这厮一直在和我演戏?可为何现在才出声?难道他借着做饭的时间已经将家里的证据销毁了?” 郑呼和脸色大变,屏住呼吸,将自己掩藏在草垛中,狠狠抓住了竹竿。 如果真的暴露了,再考虑的就不是任务,而是自身的安全。 狭路相逢勇者胜,他会第一时间将对方制伏。 时间似乎凝固了,就在郑呼和准备匍匐出去,向目标发起进攻的时候,突然听见黑暗中响起一个讪讪的声音: “嘿嘿,老杨耳朵就是灵光,我都小心成这样了,还是被伱发现了.”来人嘿嘿笑着,吸了吸鼻子,得意笑道: “老杨,你的耳朵灵,我的鼻子同样灵光,刚才我可是闻到了猪肉的味道你这老家伙不老实啊,自己一个人吃独食。” “什么猪肉?扯淡呢,不过是我今天用豆腐换的一点猪油,咋了?就你李小四狗鼻子灵光闻见了?猪油已经被我吃了,洗锅水还在你要不要喝点?” “嘿嘿。”李小四尴尬一笑,本以为捏住了老杨的把柄,却不想被他轻飘飘化解了,悻悻道: “我这不是好久没吃肉了吗?还以为能在你家蹭顿饭呢?算了,我还是去王二麻子家吧,听说这家伙回来了,肯定带了不少好吃的。” “王二麻子回来了?就姐夫是保安团团长那个?”老杨眼中杀机一闪而逝,将背在身后的匕首缓缓收入袖口,眉眼闪动,好奇问道。 “狗屁姐夫,不过是保安团团长养的外室,还是第三房 不过王二麻子这厮确实靠着姐姐发财了,听说现在在保安团什么总务公干,还有城里人才买得起的自行车呢。”李小四压根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羡慕又嫉妒地抱怨了几句。 “哦,那人家现在也是公家人了?”老杨递出一根烟,故作叹息道: “小四哥,你和王二哥熟吗?能不能帮着引荐一下。” “怎么?你老杨你也要拍他的马屁不成?别看那孙子现在人五人六的,以前比我混的还惨”李小四不屑一顾。 “小四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都是乡里乡亲的,要是能帮扶一把,混个差事,哪怕是低声下气伺候人的活计,总比现在强吧,毕竟是给公家干事的,你想想”老杨口才极好,几句话忽悠的李小四频频点头。 “那就去见一见?” “不是见,是拜访你等一下,我去换身衣服,再将我家里那只老母鸡带上.” 两人说话的声音逐渐变小,随着一阵老母鸡的嘶鸣,随后响起锁门的声音,听着两人远处的脚步声,郑呼和才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长舒口气,从草垛中出来。 他在阴暗中等了一会,见周围没有动静,然后悄然翻进了老杨家。 办公室中,张义刚召集属下安排完明天“凯司令咖啡馆”接头的监视布置,就见钱小三一脸失落地走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张义疑惑,这厮不是带人去抄马副局长的家了吗?怎么这副表情。 钱小三郁闷地摊摊手,道: “股长,你是没看见,不说他家,光是从城外别院起获的赃物就装了满满两大车,可以说是蔚为壮观啊。” 张义皱了皱眉,这台词怎么这么耳熟呢? 他想想了,这不是余则成对吴站长说的话吗?他斜睨了一眼钱小三,心说这厮难道也是穿越的不成? 被张义一眼看的浑身一个激灵,钱小三放弃了装逼的机会,哭丧着脸说: “股长,你是没有看见,兄弟们都将赃物打包好了,正准备押送回来呢 谁知道这个时候突然来了宪兵.属下以为是卫戍宪兵司令部的,正准备和他们干一架,谁知道贾副官从车上下来了” “贾副官?”张义诧异。 “对啊,戴老板的副官贾副官。”钱小三悻悻道: “人家亮了证件,我也没有办法啊,只能眼睁睁看着赃物全被他们拉走了。” “别院的被拉走了,他家的呢?”张义郁闷了,自己本想顺手牵羊,哪知道人家戴老板才是运筹帷幄啊。 呵呵,财帛动人心。 “他家里的?”钱小三懊恼地摇了摇头,叹息道: “家里的一样,全部搬空了,来的是什么稽查队的,说是奉了什么次长的命令。” 这是被分赃了啊,赃物都分了,看来马副局长背后的靠山直接放弃他了。 张义叹息一声,可惜了啊! 猴子瞥了一眼钱小三,不屑道:“还是你小子手慢了,平时看着挺机灵的,没想到关键时刻掉链子。” 钱小三闻言一笑,一张油腻猥琐的脸上浮出几分得意,对张义挤眉弄眼,又斜睨了一眼猴子,故作神秘道: “股长,卑职有事私下禀报。” “说吧,都是自己人,有话直说。”张义吹着热茶不以为然道。 钱小三无奈叹了口气,心说看来猴子才是股长的心腹啊,想要短期内取而代之有些不现实,只能从长计较了。 “嘿嘿,我的手可不慢。”钱小三对着猴子得意一笑,对张义恭敬道: “股长,当时察觉到情况不妙,卑职特意留了个心眼,将一些珠宝黄金字画塞到了沙发下面等会就去拿出来,这些东西是卑职孝敬股长的。” ‘哎呦,我的小心肝.’ 张义惬意地喝了一口茶水,只觉得满口留香,他认真打量了钱小三几眼,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厮猥琐的面孔下竟然隐藏着这么有趣的灵魂。 这厮莫非也懂斯蒂庞克理论和玉座金佛原理? 人才啊! 张义此刻懒得计较这厮本来就心存孝心还是赃物出了纰漏糊弄不过去了才拿出来,还有没有额外的私藏。 他面不红心不跳,淡淡道:“行,一会开我车去,直接装后备箱里面。” “是。”钱小三恭敬一礼,挺胸昂首离去了。 张义看着他的背影,心说这厮看着挺灵光的啊,既然通晓人情世故,以前怎么没有混出来呢? 想到他之前走的是郑副处长老婆的关系,张义只能感叹提着猪头找错了庙门。 戴老板说的好啊,做特务工作,收集情报,并无一定技巧,而在善于做人做事,洞察人情世故。 这年头讲究裙带师生老乡关系,洞察人情世故,就是要抓住“裙、办、师、财、干”五字秘诀。 裙就是裙带,办指的是说客,古代就是张仪苏秦一类的人物,如今就是驻金陵或者驻地方的办事处,这些人个个是千里眼顺风耳。 师自然是师爷参谋智囊,财自然是钱了。 张义思忖着,细细体会,越想越觉得妙,懂得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便无往不通,无往不利,无往不胜了。 …… 120、情报(求月票) 夜色沉郁。 谍参股。 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油腻气息的郑呼和正在给张义汇报工作。 “我在他床铺下面发现了金陵日报、晚报,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杂志、香烟、小日用品等” “在衣柜上面又发现了一个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有些人不知道身份,但一些是失意的政客、在野军阀、无聊文人,还有一些地痞流氓,每个人的名字下面都有这些人最近生活状况的简述.” 张义替他茶杯中添上水,两人对视一眼,神色都变得凝重。 老杨或者说日本人关注的这些人或者说群体恰好是果党弃之如敝履的存在。 不爱者弃之如敝履,爱者甘之如饴。 “这是在提前遴选汉奸啊!” 张义冷笑一声。 可以想见,这个化名老杨的日本间谍,正是打着卖豆腐丝的幌子,利用买卖的流动性和交际性,背地里干着刺探情报、发展情报人员的勾当。 日本人狼子野心啊,竟然提前布局如此之深,如此之远。 张义可以想象,一旦中日爆发战争,这些动摇分子首先会站起来替日本人摇旗呐喊,到处煽风点火搞破坏,到时候后患无穷。 而且他估计像老杨这样的人绝对不止一个,或许是成百上千個… 一份份情报通过他们的手进入间谍组织,这些信息再通过各个渠道雪花一样飞出去,经过辨别、分类、归类后,开始变成一个个猎物,最后变成一颗颗定时炸弹。 日本鬼子和汉奸一个是侵略,一个是助纣为虐,他们都该死,但汉奸比日本鬼子更可恨。 张义杀气腾腾道: “对这个老杨的监视级别提高,全天24小时不间断监视,我要知道他究竟去了什么地方,接触了哪些人说了什么话” “老郑,一事不劳二主,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至于人手,我再给你配几个你还有什么需求都可以提出来。” “好。”郑呼和虽然知道这此事困难重重,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灯光下他疲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慎重和坚毅。 情报工作向来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作为潜伏在特务处的“顶针”,郑呼和一直提醒自己要时刻清醒,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而像对付日谍和汉奸这样的事,不仅是他的职责,也是“顶针”的职责,即便是呕心沥血他也要做好。 除此之外,他对张义这个一直盯着日本间谍的特务处新秀也暗暗好奇,一直在观察他。 老郑端着茶水喝了一口,踌躇着刚想说句什么,就见钱小三一脸讨喜地走了进来。 他将车钥匙递给张义,瞥见郑呼和在,微微诧异: “老郑你也在啊,正好。”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递了过去,笑道: “股长说了,人人有份。” 不待郑呼和拒绝,他已经躬身到了张义身边,小声道: “股长,东西已经全部放在您后备箱里面了。” “干的好,你办事我放心。”张义随口赞赏一句。 这话听的钱小三心花怒放,他忙前忙后还不是为了讨得这位的欢心和信任吗? 刚想表几句忠心,就听郑呼和道: “张股长,要是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好,老郑慢走。”张义低头看着文件,示意钱小三送送。 话音刚落,张义抬头又看了一眼郑呼和,刚才他总感觉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脸上,让人浑身不自在。 但他抬头的时候,就见郑呼和用手捏着信封,疲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惊喜。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张义望向远处漆黑的夜空,心里叹了口气。 都不容易啊,老郑要在狼窝扮演“狼人”的角色,就必须逢场作戏,得了钱财还要伪装出惊喜。 估计此刻在他心中张义已然成了一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又贪财的后进青年,在心里已经打上了叉号。 张义不以为然,咱可是一颗红心向太阳。 他今天故意不加掩饰地让钱小三将财物放在自己车里,就是故意为之。 他希望通过手下的嘴巴将这一消息散播出去,完善自己“贪财”的人设。 一个没有缺点和把柄的人,上级怎么能放心使用呢。 这年头果党的官员大部分腐败奢靡,即便前线战士浴血奋战,后方的达官显贵依旧过着勾心斗角、流连欢场、灯红酒绿的生活。 一个人太过清廉,得到的往往不是赞扬,而是无端的猜忌和怀疑。 就比如杜余明就怀疑郭XX是红党,原因很简单,他家里的沙发打着几个补丁 从谍参股回到家附近,张义将汽车停在一个偏僻的角落。 从车上下来,躲在树后小心接观察周围没有人,才打开后备箱将钱财全部拿了出来。 他回家后先筛选了一番,用一块不显眼的布巾将十根小黄鱼包起来,换了一身衣服,做了伪装后,又从床下的角落摸出一个假的车牌,再次出了门。 到了停车的地方,观察片刻后迅速拆下车牌,换上假车牌,驾车消失在夜色中 一心书店。 王乃器看了一会书,早早上了床,却没能睡着。 自从上次他将“美人鱼”提供的财物和武器上交组织后,上级胡远山慎重考虑后,立刻向宝塔山做了汇报,取得同意后,立刻调整了王乃器的工作。 他如今依旧是一心书店的掌柜,除了向胡远山汇报外,不与组织的任何一条情报线发生单向、横向联系,他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持和“美人鱼”的继续联系,发展他,吸收他 为此王乃器和胡远山还制定了一个叫“回娘家”的计划 工作一下子清闲下来,反而让王乃器无从适应。 他可是知道最近那位杭州的叛徒已经被引渡到了金陵,说不定很快又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这个时候组织最急迫的任务就是清除叛徒,王乃器也想出一份力,但 王乃器摸出怀表看了一眼,心里默默算着时间。 记忆中,上次“美人鱼”是半夜来的,或许他也不自由,毕竟战斗在敌人心脏之中,又要费心费力的为组织筹集经费和武器,工作该多么艰难困苦啊! 王乃器很想立刻见到这位让他、让组织念念不忘的同志,好好握着他的手说一声: “同志,你辛苦了。” 可. 又瞥了一眼窗外黑漆漆的夜色,王乃器叹息一声,今晚估计他不会来了. 他刚将床头的油灯湮灭,准备睡了,突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王乃器心神一凛,连忙摸向枕头下面,一把摸空,他才想起将枪藏在书籍里面了。 他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蹑手蹑脚从床上下来,缓缓向着门口走去。 他的心忐忑不安。 他盼望是“美人鱼”来,又害怕是其他不明身份的人出现。 就在他将手枪拿在手里,小心戒备的时候,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一声重,两声轻。 王乃器听着熟悉的敲门声,压着嗓子惊喜道:“是美.是梅先生吗?” 外面没有应声,只见一道黑影一闪而逝。 王乃器连忙上前靠在门上凝听,却没有丝毫脚步声,等了一会,才隐约听见汽车远去的声音。 他连忙小心将门打开,入眼所见,门槛处放着一个“包裹”。 王乃器小心拾起,探头打量了下外面,见一切安全,立刻将门关上。 来到内室,他将油灯打开,露出包裹里黄橙橙的小黄鱼。 ‘又是十根,美人鱼哪来的这么多的钱?难道他在特务处总务科工作?这些钱都是他挪用的?’ ‘这可不好,虽然组织上经费紧缺,但万一被发现,反而害了美人鱼’ ‘下次要好好叮嘱一下。’ 王乃器思忖着,突然看见小黄鱼旁还有一个折叠纸条,立刻捡起来打来。 “特务处情报科高级特工已经打入宝塔山,代号鱼鹰。” 潦草几字,透露出的信息却让王乃器心惊胆颤,浑身一个颤栗。 这样一个身份不明的特务潜伏在宝塔山不说获取什么情报,如果此人肆意搞破获,比如投毒、暗杀 后果不敢想象! 王乃器如临大敌,他将纸条塞入嘴中吞咽掉,又仔细检查了包袱,见实在没有其他发现,立刻将布巾丢入火炉中毁尸灭迹。 他重新找了一件旧衣服将小黄鱼包起来,检查了手枪子弹,神色凝重地出了门。 今天一定要将情报传递出去,这个情报早一点传回总部,说不定特务处的卧底就能早一日落网. ’美人鱼应该不是总务科的,有可能是特务处高层可到底是谁呢?‘ 王乃器思绪万千,消失在黑夜的迷雾中 盛夏的夜晚闷热难耐,窗外还不时传来知了聒噪的声音。 张义将窗户关上,简单洗漱后,躺在床上,开始接收今天的情报。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郑呼和,获得相关情报——郑呼和今天在郊外祭奠了他的父亲--代号探针的郑天德 郑呼和在回家的途中将您奖赏的钱款交给了他的上级并向上级汇报——张义心狠手辣、附炎趋势又贪财,和敌人是一丘之貉,不建议作为发展目标考察。】 看到前半截情报,张义沉默了半响,心中涌起无限敬仰。 后半段情报,却让张义差点笑出声来,心说老郑伱武断了啊,咱可是一颗红心向太阳的好青年。 像郑呼和这样潜伏在敌人内部的同志,除了步步小心谨慎,谨防暴露身份外,还要在艰险的环境中尽他所能为组织创造价值,建立功勋,另外就是默默观察、考察、发展志同道合的同志 【2、您今天见过老杨,获得相关情报-——老杨真名小林信一,上海特高课高级特工,飞雪小组成员,毕业于北平“密书学校”。】 小林信一?飞雪小组成员? 张义冷笑一声,心说终于抓到这个神秘小组的马脚了,希望今天下午红蔷薇在接头中能钓到大鱼。 他思忖,所谓的“密书学校”应该是日本人培养间谍的学校,既然在北平,就应该找机会将它彻底摧毁。 【3、您今天去过夫子庙死信箱,获得相关情报-——青野大介今天也去过那里。】 青野大介? 张义心神一凛。 今天安排完对“老杨”的跟踪监视后,他包括手下并没有离开,依旧盯着死信箱,怕的就是有“观察者”在暗中监视情报的投递和传输,却不想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为了防止暴露,他和手下全部远远盯着,对每一个出入死信箱所在巷子的路人进行观察、分析,有可疑的立刻重点关注,暗中跟踪监视. 张义原来是想安排人在巷子两侧对出入人群拍照,这样即便有漏网之鱼,以后也能按图索骥,有迹可循。 虽说特工专用的照相机不会像记者的相机一样有镁光灯闪烁,但距离太远拍不清楚,距离太近容易暴露 因此这个想法被张义否决,却不想. ‘青野大介,此人是个高手啊!’张义懊恼地摇了摇头,心中又涌出无限斗志。 【4、您今天见过钱小三,获得相关情报——钱小三今晚趁着夜色再次潜入马副局长外宅,拿走了私藏的钱物。】 ‘这个狗日的钱小三,言行不一、口是心非、两面三刀人前是人,给你笑脸,背后是鬼,张牙舞爪.’ 张义冷笑一声,看来还要好好敲打一番才行。 在职场办公室混,原则之一,不能唱反调。原则之二,不能表现的比领导聪明。原则之三,就是要拍领导马屁。 钱小三这厮似乎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一件没干,那么找个什么理由收拾他呢? 嗯?左脚先迈进办公室算不算?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张义早早来到副科长王新亨家,顺便蹭了一顿早饭。 此刻他在吃,王新亨已经顾不上吃早饭了。 他拿着一个放大镜正一丝不苟端详着张义拿过来的字画。 “我可是听说,满满两大车赃物啊,那么多东西,真是可惜了. 这个马副局长干什么不好,非要贪污受贿这赃物越多,死的越快,我们也是替他减轻罪责啊!” 听他长吁短叹,又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张义心说可惜是可惜,但戴老板都动心下手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他脸上却装出几分懊恼,叹气道:“哎,要是卑职亲自去,再下手快点说不定.” “是啊,老板下手太快了。”王新亨一副牙疼的模样,叹气道: “我可是听说了,光是金条就有几大箱.尤其是他还藏有齐先生的《百鸡图》、《百荔图》、《百虾图》.” “唉,这些珍贵的文物,就应该由合适的人来收藏,他一个警察局副局长五大三粗的哪懂什么收藏.”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张义吃着包子,心中腹诽。 王新亨鉴定完字画,端着茶水谈起了公事。 他沉吟道:“红蔷薇这个女人能信任吗?” 张义点头道:“科长明察秋毫,这个日本女人自然信不过. 不过卑职已经做了相关布置,安排了后手 即便此女耍什么花招,只要接头人出现,他就逃不走。 即使达不成预期目标,但只要抓到人,进了审讯室,就由不得他了。” “这倒也是,你安排了后手就好。”王新亨点了点头,又想说些什么,突然客厅的电话急促嘶鸣起来。 他皱着眉头上前接起,突然脸色一变,挺直腰杆,恭敬道:“是,我马上到。” 张义见他挂断电话脸上阴云密布,起身后小心问道: “科长,出什么事了?” 王新亨踌躇犹豫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道: “刚才是贾副官的电话告诉你也无妨,情报科前段时间派往宝塔山一名特工突然被捕了 消息是他的助手发来的,电报刚发了一半就没有下文了,估计也是凶多吉少啊,问题是红党怎么会知道他的身份又突然动手呢.” “处座怀疑是我们内部泄露了情报.”王新亨神色阴沉。 “会不会是这位特工露出了什么马脚?” “不会,电报说昨晚抓了很多最近到达边区的人,这说明他们的情报并不详细,现在说不定还在甄别,反而是这个发报的直接暴露了身份问题不是出在那边,就只能是我们这边走漏了消息。” “说不定是情报科泄密了消息,他们要安插卧底,要运作安排,从金陵到陕北这一路上知情人肯定不止一个.”张义心里暗笑,心说王乃器行动够迅速,估计那边收到电报,连夜就行动了。 “不会。”王新亨不容置疑道: “据贾副官说,电讯科昨晚侦测到一个红党消失已久的电台所以问题还是出在我们这边。” “那还等什么?只要电讯科锁定电台方位,我们就可以按图索骥,抓人甄别。”张义心底咯噔一下,脸上不见丝毫波澜,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要是能锁定电台位置就好了。”王新亨懊恼地叹了口气,道:“红党很狡猾,发报时间很短,根本无法确定” “说不定又是这个美人鱼在兴风作浪” 他神色肃然,皱眉道:“情报科这边是杨科长一手安排,据说连副科长包鸿飞都不知情.所以问题应该出现在上次的高层会议上可这样一来问题就严重了。” 特务处高层潜伏着一个红党卧底,问题能不严重吗? 估计这会戴春风已经暴跳如雷了。 …… 121、接头(求月票) 特务处,情报科。 科长杨荣和副科长包鸿飞阴沉着脸坐在一起。 “科长,是不是西北站那边出了问题?” 包鸿飞小心试探道,毕竟他是情报科的二把手,向红党派遣特工这样的大事,他竟然是在会议上才闻听的,这让他感觉有些憋屈。 杨荣面沉如水,瞥了他一眼,缓缓道: “你也不要多想…这件事情,老板制定计划,我奉命执行” “此事的运作,根本没有和西北站发生任何关系. 用的也是江山籍的特工,他们携带最先进的冰棍电台、金条和美元,以进步学生的身份先是到了延安,在城里建立了站点 最后和投奔红党的青年学生一起混入了所谓的边区事情进展的很顺利,鱼鹰甚至亲眼看见了‘匪首’. 没想到啊,这个时候竟然出了纰漏,功亏一篑。 他们的行动竟然如此迅速.现在报务员被抓了鱼鹰估计很快也会被甄别出来.渗透计划算是彻底失败了。” “现在好了,立功不成,反而成了红党开展宣传战的活靶子,丢人现眼啊要说没人泄密那才叫见鬼了。” “所以科长您怀疑消息是在会议上通报后才泄密的?可当时参会的人都是.”包鸿飞说不下去了,要是特务处的高层里面都有红党的卧底,那还谈什么机密。 “这些人应该没有问题,可谁能保证他们身边的人没有问题呢? 你可不要忘了徐增问手下的钱秘书,他一个人顶得上一个团前车之鉴在前,如今再次重蹈覆辙.”杨荣咬了咬后槽牙,一脸痛心,垂头丧气道: “走吧,大肥猪不怕宰,躲是躲不过去的老板还等着呢。” 包鸿飞看了眼手表,悻悻道:“能躲一会是一会.我还有工作向科长汇报呢。” “哦?”杨荣意兴阑珊。 “科长啊,我们情报科的郑呼和一直在张义那边帮忙,每天忙忙碌碌的,也不知道忙些什么. 这个人口风也紧,硬是问不出东西.但属下好奇啊,于是我让人收买了张义的一個手下.得知他们今天下午有行动.” “据说还启用了一个早就被捕的日本女间谍.我估计是接头任务所以属下的意思是” “你是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杨荣眼前一亮,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又沉默了。 领导的沉默有时候就是默认,只是不想承担风险罢了。 包鸿飞心知肚明,继续道: “科长,你放心好了,这件事情由我亲自指挥,到时候将那人秘密解决了.情报的来源也好找只要抓捕成功,他张义只能吃个哑巴亏。” 说着他叹息一声,道: “这样做是有点卑鄙.可科长,再由着行动科这样折腾下去,我们情报科就真的没有存在感了” “好,你看着办。”杨荣终于点头了。 凯司令咖啡店对面的聚贤茶楼。 张义站在虚掩的窗户后边用望远镜注视着进出咖啡店的每一个人,此刻他甚至觉得每个衣冠楚楚的顾客都各怀使命。 少倾,他放下望远镜,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红蔷薇,道: “你可以出发了,记住,这周围都是我的人,所以别耍什么花招。” 红蔷薇漠然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拿起坤包起身下楼。 她从茶楼的后门出去,上了指定的黄包车,然后在附近兜了一圈,才在咖啡店前下车,付过车资,进入咖啡店,在侍者的引导下坐在了靠窗的位置。 她点了一杯咖啡,一边小口酌着,一边翻阅桌上的明星杂志,显得慵懒随性。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张义微微点头,然后看向猴子,慎重道: “通知下去,都给我打起精神,今天的任务很简单,就是确定接头人的身份,然后跟踪监视.” “是。”猴子郑重点头,又道: “放心吧,股长,我们的人都在外围,全部做了仔细伪装,即便对方是个老练狡猾的老手,也发现不了。” “但愿如此吧!”张义想到那个狡猾的青野大介,不得不打起十分精神,全力以赴。 他看了一眼手表,对猴子道:“你现在以顾客的身份进去和我们的人做好策应.一旦出现意外,立刻控制现场。” 害怕引起日本间谍的怀疑,张义并没有将咖啡店的人员更换或者控制,谁知道对方有没有提前做过功课呢,万一此人是这家店的老顾客,一旦发现陌生的服务生,必然引起警惕 加上猴子,他也只派了两个人进去。 时间一分分过去,张义再次看了一眼手表,一点五十五分。 他将目光定格在一个拿着杂志闲庭信步进入咖啡店的中年男人身上,他戴着礼帽,微微侧身脸,根本看不清面孔。 ‘这个人有反跟踪意识’ 张义在心中给他定义,拿起望远镜一丝不苟地盯着他。 男人进了咖啡店,在另一处角落坐了下来,先是点了一杯咖啡,然后转身去了卫生间,出来后继续抽烟喝咖啡,丝毫没有接头的迹象。 张义微微皱眉,眼看时间到了一点五十九分,不由焦灼起来。 他不知道是日本间谍发现了咖啡店中的异常还是根本就没有来,只能先将怀疑的目标盯起来。 就在他疑惑不解的时候,突然几个青帮打扮的男子出现在视线中。 几人一脸桀骜不逊地进了咖啡店,面对迎接的服务生,粗暴地将他推倒在地,然后在吧台的位置吵了起来。 一种巨大的不详感觉瞬间缠绕在张义心头。 这几个地痞流氓出现的也太巧合了吧? 他正思虑着如何应对,就见那名中年男人疾步走出咖啡店,上了一辆黄包车,匆匆离去。 “盯住他。”张义连忙下令,不管此人什么身份,进进出出始终看不见他的脸,行事诡秘,身份一定有问题。 看着两个手下应声而去,张义又拿起电话拨了出去,下令让外围的监视小组策应,然后疾步下楼向咖啡店而去,他急需弄清楚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他进了咖啡店,瞥见红蔷薇依旧坐在位置上懒洋洋看着杂志,微微放心。 转头看向猴子,他和另一人此刻正持枪和两个便衣对峙在一起,中间地上战战兢兢蹲着刚才那几个一脸嚣张的流氓。 里面的伙计慌成一团,还有一个老外说着蹩脚的中文在一旁叫嚣着要报警,周围的客人大多数一脸恐惧,或围观,或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了。 “怎么回事?”张义摸出手枪,示意手下将咖啡店控制,然后杀气腾腾走到几人面前。 猴子指着对面的两名便衣,愤然道: “股长,就是这两个家伙,说他们是情报科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们看见流氓进来捣乱,暗中掀起衣角亮出手枪威胁他们离去.这些流氓倒是屈服了,可.可那名中年男人察觉到不对,也跑了。” “情报科的?”张义诧异万分,情报科是如何知道自己的行动的? 有人泄露了情报? 他心底冷笑,面无表情地看向这二人,挥手道: “下了他们的枪,直接送审讯室。” 不怕神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般的队友! “张股长,你想干什么?我们可是奉了包科长的命令,前来抓捕日谍的。 实不相瞒,刚才那位中年人我们已经盯了很久了,今天一路跟踪他来到这里,本以为他要接头谁知道伱们也在这里.大水冲了龙王庙.” “你倒是尖牙利嘴不过别拿包副科长来压我.不管谁来也掩盖不了你们二人鲁莽行动导致任务失败的事实”见此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张义冷笑道: “任务失败了,自然需要有人来承担后果希望你进了审讯室还是这副说辞” 说着他一脚将一个战战兢兢的流氓踹翻在地,道: “这几人说不定就是日本间谍派来故意扰乱我们视线的将他们一起带回去。” 见张义来着真的,情报科的两个便衣终于神色大变,刚想反抗,就被张义身后几个手下扑上去缴了枪控制起来。 “带走。”张义目光阴沉的扫视了一圈咖啡店中的顾客,见他们一个个衣冠楚楚,想必都是有社会地位,便吩咐猴子道: “检查一下他们所有人的证件,登记在册,然后全部放了.有嫌疑的再暗中监视。” “是。”猴子凛然应声,瞥了一眼张义冷峻的脸色,小心道: “股长,要不要找画像师描摹刚才那个中年人的画像.”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钱小三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他瞥了一眼场中情景,脸色再次一变,凑到张义身边道: “股长,刚才那个中年男人失踪了.“ 迎着张义冰冷的眼神,他打了一个寒颤,继续解释道: “此人上了黄包车走出一段距离,突然迎面驶来一辆汽车,他迅速换了车,等我们追上去的时候,司机和他早就消失了.” “黄包车车夫呢?” “黄包车车夫被我们控制了,可此人交待,那人不但给他加了钱,还出示了警察证件.让他协助办案,所以这厮才那么卖命” “知道了,安排人给他画像…再通过车牌号,找到那辆汽车的主人。”张义淡淡道,不管黄包车夫有没有看清此人的长相,不管目标有没有化妆,现在只能死马权当活马医了。 但不管怎么说,今天的任务是彻底失败了。 高手过招胜负只在毫厘之间。 张义可以想见,一只“惊慌失措”的猎鸟逃过猎人的围捕,后怕庆幸的同时,肯定会变得更加小心谨慎,或许会飞入丛林再也消失不见。 世间最煎熬的不是绝望的时候,恰恰相反,而是你觉得希望已经靠近的时候,又给你当头一棒。 失败会让人变得患得患失,心情心态发生潜移默化的变化。 张义从一众手下脸上掠过,捕捉到的全是沮丧焦灼还有愤怒。 相对而言,张义除了微微失落,没有丝毫的气馁,反而越挫越勇。 他仔细回想了事情的经过,在心底检讨总结了经验、教训,迅速收敛心情。 比起抓捕日本间谍,情报泄密的问题才是最亟待解决的。 122、杀鸡儆猴(求月票) 谍参股审讯室。 不到一分钟,几个流氓已经交待的干干净净。 为首四人在鱼龙混杂帮派林立的大上海混不下去,就想着回到老家金陵,组建了自己的帮派。 人称“梅林杨谢。” “梅、毒、淋病、阳、痿、早泄。” 排行老大的就是“梅毒”梅强。 这几人本事是没有的,苦也吃不了,发财的主要渠道就是偷鸡摸狗,吓唬普通老百姓。 今天刚出门在街道上游荡,就遇到了一个持警察证件的便衣,几人本以为干的那些破事被发现了,谁想便衣直接给了几人一笔钱,让他们去凯司令咖啡厅捣乱。 “股长,果然不出您所料,根据几人的描述,此人当时带着墨镜,说的是金陵本地话.根本无法画像” 这个结果在张义的意料之中,只是他没想到这个日谍竟然如此奸诈狡猾。 “收拾一顿直接送看守所,让他们好好体验下什么是帮派。”张义不屑地挥挥手,然后看向对面情报科的两人。 这二人如今已经被扒了上衣,捆绑在审讯架上,一脸阴鸷狰狞,不过他们颤抖的双脚还是暴露了内心的惶恐。 “两位应该是第一次来我们谍参股的审讯室吧?没关系,既然是自己人,我会让他们手下留情的。” “张义,你想干什么?我们要见到包科长” “张义,别忘了你的身份,你难道想和我们情报科对着干不成.” “色厉内荏。”张义对二人的威胁充耳不闻,淡淡挥了挥手,端着茶杯,看起了好戏。 “啪” “啪” 两個审讯便衣挥动手中蘸水的皮鞭专挑人容易感到疼痛的部位,不由分说就抽了上去。 一阵鬼哭狼嚎的惨叫声瞬间回荡在审讯室中。 数鞭之后,两人已经皮开肉绽,神色萎靡,颤抖着开口了。 “我说.我说,我们是奉了包副科长的命令,跟踪吴松林到了咖啡馆的.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啊。” “你不是说监视那名逃走的日本人很久了吗?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呢?” “不不不,那是包副科长让我们那样说的他说只要我们发现了接头目标.跟踪找到了他的老巢,情报来源的问题自然可以解决” “包副科长?哪个包副科长?” “就是包鸿飞包副科长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包鸿飞事先就认识目标,让你们出现在现场就是故意破坏接头的?” “这这不可能包副科长只是想立功.不,是抢功,他应该没有胆子勾结日本间谍.”两人听到张义如此赤裸裸构陷的话,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如果他们真这么说的话,更可能活不了。 张义也觉得这个想法太扯淡了,有些站不住脚跟,不过大家都撕破脸了,那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即便不能给他定罪,也要给人留下怀疑的种子。 接着他再次反复盘问了二人几遍,见他们确实交待不出什么,才让二人签字画押。 “将审讯记录和监听记录送王副科长过目。”张义吩咐一句,然后看向钱小三: “吴松林呢?” “按照您的吩咐,今天参加行动的人全部禁闭在会议室,吴松林也在。”钱小三神色黯然,吴松林可是他的手下。 “抓人吧。”张义挥了挥手,又补充道: “让谍参股的人全部过来,也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是怎么审讯犯人的.包括内勤。” “是。”钱小三打了一个寒颤,知道张义这是要杀鸡儆猴了,小心翼翼地敬了一礼,忐忑不安地走了。 几分钟后,随着一阵咆哮声和叽叽喳喳议论的嘈杂声,谍参股的所有人全部进了审讯室,待看清审讯室中的场景后全部安静下来。 唯有一个声音还在叫嚣着。 “干什么,凭什么抓我?我要见股长.我要见科长.” 吴松林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可包副科长给他保证过,根本不会出问题,即便是出了问题,也会保自己无事,将他调到情报科. “你见谁也没用,上刑。”张义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懒得和这种吃里爬外的人废话。 吴松林被架在寒光闪闪的审讯架上终于慌了神,他浑身哆嗦,哀求道: “股长,我错了,卑职只是一时冲昏了脑子被包副科长蛊惑. 他说和我交个朋友我能不听吗.股长饶命,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保证下次不敢了.” “是吗?他许诺了你什么好处?给了伱多少钱?” “他五百五百美元。” “五百美元就收买了你?你可真够廉价的… 就因为你,导致任务失败,所有人的心血付之东流…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特务处的家法你应该记得,吃里爬外是什么下场我就不多说了。” 张义嘲讽一笑,这个吴松林是加入特务处两年的老人了,到现在还没有活明白。 干特务工作的第一原则就是不要相信任何人,有时候即便是对自己也要怀疑。 情报工作本身就非常特殊,它的特点就是怀疑一切。 作为情报人员,不能相信任何人,要和任何人保持一定距离。 第二,在特务处是没有朋友的。 朋友代表着信任,可交朋友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潜伏”中的陆乔山不就是和老余交起了朋友,然后被余则成送上了绝路吗? 所以宁可有利益上的交换,不能有感情上的付出。 第三,不要感情用事,毕竟小命只有一条。 “钱小三你来用刑,你可千万别告诉我,说你胳膊受伤无法施刑。”张义看着一旁忐忑不安的钱小三,直接点了他的名。 “是。”钱小三浑身一个激灵,脸色涌出一丝狠厉,道: “放心吧股长,对待这种吃里爬外的家伙就要不择手段。” 说着他拿起铁鞭就抽了上去。 “啪” “啊” 带有倒刺的铁鞭每抽一下,就会带起一片血肉迷糊的皮肉,几鞭下去,吴松林已经皮开肉绽。 审讯室中响起凄厉的惨叫声,听的人毛骨悚然。 张义的目光从一众股员身上掠过,没有人敢和他对视,尽皆胆寒。 其中一个女内勤更是双股颤栗,猝不及防地倒在了地上。 “诸位,都看见了吧,这就是吃里爬外的下场。 我希望大家引以为鉴,以后做人做事,三思而后行,千万别干一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毕竟小命只有一条。” “是。”众人颤声回答。 眼见杀鸡骇猴的效果不错,张义刚想再说点什么,就见猴子走了进来。 “股长,郑呼和刚刚打来电话,老杨已经落网…” 张义心说终于听到一个好消息。 …… 123、审讯(求月票) 一个小时后,张义在审讯室见到了那位化名“老杨”的日本间谍。 此刻他被吊在审讯架上,真实面目终于显露出来。 此人身材矮小,却强壮有力,虽然蓬头垢面,眼睛里却闪烁着桀骜而狂野的狰狞和不屑。 张义冷笑一声,淡淡道: “老杨,姑且这么称呼你。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军事统计局特务处谍参股股长张义,或许你听说过这个名字,抓你到这里来的原因你心知肚明,所以我们就不走那些过场了,合作还是严刑拷打后再招供,你选一条。” 老杨一张三角眼寒光闪烁,他咬了咬牙,阴冷的目光盯着张义仔细打量了几眼,似乎要将他的模样刻在心底。 然后他不屑地吐了口唾沫:“八嘎,小林信一愿意领教阁下的高招,作为大日本帝国的军人,死都不怕,还怕区区审讯?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有什么花招都使出来吧!” 小林信一闭上眼睛,嘲讽地笑笑。 不过他的内心却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波澜不惊。 郑呼和等人的突然出手,让他猝不及防。 被成功制服后,他才认出抓捕自己的竟然是昨天扮成乞丐的家伙,巨大的惶恐袭上心头,让他浑身颤栗。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暴露的,中国特工到底监视了他多长时间,如果他投递的信件落入中国特工手中,那飞天小组必将迎来灭顶之灾 “开始吧,十八般酷刑轮番来一遍,让老祖宗教教小日本什么才是审讯,别以为偷学了一点《孙子兵法》的皮毛,就觉得自己了不起,可以出来做间谍了。” 张义收敛笑意,挥了挥手,立刻有两个满脸阴森的壮汉上前,将他架下来捆绑在木桩上,然后用带着倒刺的铁鞭直接抽打起来。 小林信一虽然做好了充足准备,毕竟他可是尽历过审讯和反审讯训练的,可此刻铁鞭抽在身上传出的疼痛还是让他身体剧烈痉挛抽搐,以至于惨叫起来。 “啊啊啊” “怎么样?小林信一,不,我应该称呼你为小林君? 呵呵,这道开胃菜还不错吧?”张义上前,和颜悦色地说道: “这才是第一种,接下来还有烙铁、竹签、灌辣椒水汽油、打气.” “小林信一,你想想,烧红的烙铁可是有几百度的高温的,靠近你的衣服都会燃烧起来,这要是贴在伱的皮肤上,即便你的皮肤再粗糙,恐怕也会灼烧起来.” 小林信一脸庞一阵扭曲,他睁开赤红的双眼,凶光闪烁,然后咬了咬牙,梗着脖子侧过脸去,再次闭上了眼睛。 “不招?呵呵。”张义冷笑一声, “啊啊啊。” 小林信一再次痛苦嘶吼起来,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浑身战栗,两只拳头紧紧握在一起,指甲直接掐入了肉中,浑身大汗淋漓… 小林信一简直痛不欲生,他从没想过刑法的滋味会是这种感觉,这和他在学校审讯室中的体验根本不一样。 当初为了不在身体上留下伤痕,便于潜伏,他们直接体验的是最大电量的电刑,他小林信一可是昏厥过去第一个清醒过来的男人。 可今天面对中国特工的审讯他竟然无能的惨叫出来,这是耻辱。 ‘耻辱’ 小林信一内心咆哮着,作为一個高级间谍,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被捕。 因为他对自己的专业和谨慎极其自信。 在密书间谍学校,他们除了学习特工技能外,理论课上教官还组织观看间谍题材的电影。 小林信一对电影中跟踪者一见目标回头就赶紧低头伪装系鞋带或者买东西的情节嗤之以鼻,在他看来这样的电影都是把观众当傻子糊弄的。 一个跟踪者被目标甩脱还算好的,要是被对方反跟踪,不说任务失败,很可能丢了性命。 再说了,黑灯瞎火的,哪来的卖东西的小贩? 小林信一将自己的质疑和建议写到了毕业论文中,得到了教官的高度赞扬,所以他是以下士官(曹长、军曹、伍长)以下的身份进入培训学校,却是唯一一个以军曹军衔毕业的学生。 跟踪盯梢监视脱身的技术钻研无疑是一件耗费精力心神的工作,但小林信一却乐此不疲,他太喜欢这份工作了。 更是在小林信一的建议下,密书学院的教官开展了黑色行动。 即随即选取一位学员,指定他在特定的地点投递情报或者接头,确认自己是否遭到跟踪,在发现有人跟踪的情况下,如何用看似不经意的方式摆脱盯梢,安全抵达指定地点。 而教官和评分委员会在暗中监视学员的表现,任务结束后,还会不断总结交流经验。 所以小林信一内心向来矜持自傲,但猝不及防败在郑呼和手中,让他的自信心遭到了沉重打击。 此刻感受着身体上痛入骨髓灵魂的窒息感,小林信一觉得自己的意识就像飘荡在孤海上的小船,随时会陷入黑暗,随时崩溃。 他清楚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不然等他的精神崩溃,心理防线失守,那个时候只能做一个叛徒,成为对方手中的傀儡。 他绞尽脑汁让自己平静下来,大脑中快速幻想构建出另外一副画面。 那是他在学校高台上领取奖章受到表扬的高光时刻,同学教官都在为他鼓掌,引他为傲。 这么想着,小林信一油腻血污又丑陋的脸上竟然涌现出一丝微笑。 “股长,这个小日本竟然在笑,不会被我们打傻了吧?”一个用刑的便衣诧异道。 “不是被打傻了,是你们用刑太轻了,他还有时间思考。”张义冷笑一声,道: “不用竹签了,直接灌辣椒水和汽油。” 他估计小林信一这样的高级间谍说不定学习训练过精神转移法,其实很简单,就是麻痹自己,脑中想着开心的事,从而转移注意力,以期扛过酷刑。 “是。”张义平淡的声音落在二人耳中,两人浑身一个激灵,他们刚才可是见过股长是如何对付自己人的,这要是审讯不出结果,还不知道怎么处罚呢。 二人对视一眼,狰狞笑着扔掉手上的铁鞭,直接将小林信一拖下来捆绑在了一块门板上。 但施刑者精于此道,把控火候,自然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啊啊啊” 小林信一连连惨叫,他感觉这种刑法虽然没有铁鞭带来的疼痛直观,可他的肠胃被火辣辣的辣椒水刺激,刺痛难熬不说,肠子似乎都痉挛缠绕到了一起,似乎下一秒就会爆肚。 张义冷眼看着浑身哆嗦犹自咬紧牙关的小林信一,没有丝毫的怜悯,对付这种日本死硬分子,就是要不择手段,他冷笑一声,道: “小林信一,你不想生个孩子出来吧?机会给你了,你不珍惜,我们也无能为力啊. 对了,我们有位同事叫刘魁,他精于修蹄子,用来对付你们日本禽兽再好不过了,可以他在医院,不过我也学了一招半式,不过可能手艺不是那么好.所以一会还请小林君多多担待。” 说着他吩咐手下拿来钳子,对着小林信一就招呼了上去。 “啊”一阵惨绝人寰、毛骨悚然的惨叫声中, 小林信一浑身抽搐,汗水已经湿透了他油腻的身体,他感觉眼前一片模糊,肚子和大脑都要炸裂开来。 小林信一自诩是武士中的佼佼者,从严苛中的间谍学校脱颖而出,他踏上中国领土前的誓言是: “不要命、不要名、不要钱、满怀不平、野心,郁愤丛积,远离故土,会看到大和樱花和旭日国旗在辽阔的中国大地高高飘起。” 正是抱着这样的野心和毅力,他小林信一才能在中国蛰伏如此之久,屡立战功,他觉得世上没有什么困难和痛苦能让他屈服,可此刻,那种痛入骨髓灵魂的窒息感,让他对自己的信心产生了怀疑。 他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还有什么酷刑,自己还能不能挺住,此刻一副场景回荡在他脑海中。 那是在新兵训练快要结束的时候,伍长带着中队长找到他了。 中队长是少尉军衔,可对他这个二等兵客气至极,脸上带着从未见过的笑容,更是直接称呼他为小林君。 如此礼遇自然让小林信一受宠若惊,因为按照日语习惯和日本等级以及军队传统,上级对下级是不会称呼为“君”的。 热情的寒暄过后,中队长直接问他是否愿意做间谍。 小林信一自然不愿,中队长直接变了脸色,拿出他的履历。 他入伍前因为盗窃进入过少年刑务所服役,中队长以“恢复名誉”和国内家人的处境为条件胁迫他加入。 小林信一无能为力,只能答应下来,但心底他对这个中队长恨之入骨。 但从进入间谍学校开始,小林信一发现自己太适合这份工作了,并且乐此不疲,所以他时常想起那位中队长的面孔,感激已经压过了仇恨。 他甚至幻想有一天自己升到中尉军衔,看着中队长在自己面前毕恭毕敬敬礼的画面,想想都有趣。 可现在. 痛.痛入骨髓,痛入灵魂。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已经快要凝固了,他的大脑快要窒息了 眼见中国特工根本没有停止用刑的想法,小林信一懊恼的从支离破碎的幻想中挣扎出来,脸上闪过凄惨之色,颤抖着道: “我愿意合作。” 什么武士道精神,什么不要命、不要名、不要钱、满怀不平,什么狗屁的野心,统统见鬼去吧,他现在只想让对方停下来,好好歇息一下。 夜幕降临。 金陵南城的一处院落中。 封闭的屋子之中,闪烁着幽暗的光线。 两个身穿单衣的男人盘腿对坐着。 只见一人低头行礼,心有余悸道: “前辈,今天实在是太凶险了.要不是您提前准备了后手,或许现在我们已经落入了中国特工手中。” 想到在中国特工的追捕之下他们不得不狼狈弃车,辗转了多个地方确定安全后才回来,男人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恐惧和惶恐。 他不解道:“前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我们飞天小组一直运行安全,这次” 坐在他对面的男子闻言冷笑一声,眼中寒光闪烁,冷哼一声道: “蠢货,问题出现在接头时,肯定和死信箱有关,除了我们,知道死信箱的就只有孤狼一人.” “您是说孤狼被监视了?是她将支那特工带到了接头现场?” “不然如何解释?我担心的还不是这个,我怕的是孤狼早就被捕,和特高课联系的根本不是她本人你别忘了,风车小组可是全军覆没了。”男子一脸阴沉,思忖了片刻,又道: “现在马上评估损失,切断和孤狼的一切联系.另外,小林信一” “前辈,小林前辈一向善于伪装,他不可能暴露的. 您不是去过死信箱现场吗?情报的交接并没有问题,出问题也是在孤狼身上,她不可能知道小林前辈的隐藏身份.” “有时候没有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小田君,凡事多往坏处想,我的直觉告诉我事情正往不可估计的坏处发展.” 想到哪天去死信箱窥探,总感觉有一双阴鸷的目光在暗中注视自己,男子就不寒而栗。 直觉很重要,一个优秀的特工,除了要有技术有演技,一定要有神通和直觉,再加上一些运气,不然会死的很惨。 “从今天开始,小组成员全部蛰伏起来,相互之间不得联系. 一会我会向上海特高课汇报.你的任务就是向小林君发出危险警示记住了,一旦发现预警地附近出现行踪诡异的人,不用向我汇报,立刻自行撤离,离开金陵” “是。”男子郑重点了点头,又犹豫道: “前辈,那飞雪计划呢?” “我会向总部汇报,请他们重新物色人选替代孤狼的位置执行前期任务你就不用再过问了,回去吧。” “是。”男子起身,恭敬地做了一个鞠躬礼,转身离去。 空荡的房间中,留下的男子目光森然,一动不动。 (熬夜码的,明天,不,今天又要去相亲,回来的早就继续码字…唉…) 124、信鸽(求月票) (上一章被审核删除了几百字,不过不影响阅读) 上海的夜,下着小雨,阴冷,潮湿。 特高课课长山本贤太郎大佐端正坐在办公桌后,一张三角眼寒光闪烁。 半个小时前,他和宪兵司令部情报负责人加藤寿一在日本驻上海宪兵司令部佐藤将军的办公室经历了一场暴风骤雨般的咆哮。 此刻他的脑海中还回荡着佐藤那张因气急败坏而扭曲的脸庞。 “这是耻辱,是特高课的耻辱,更是上海情报机关的耻辱。 为了一个区区张义,我们已经损失了五位死士,风车小组更是全军覆没,现在好了,特务处的人竟然通过电台和特高课取到了联系,将你们玩弄于鼓掌之中 这个消息一旦传到东京,那些政客只会质疑诋毁你们特高课的谍报能力,他们同样会认为我这个上海方面的负责人是饭桶。” 山本贤太郎回想着佐藤阴沉的目光,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站在办公桌前的几名情报员,拿起桌上两份内容迥异的电报。 一份是“孤狼”发来的,内容说今天下午的接头中,出现了意外,特务处的特工同样掌握了接头地点,她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不敢确保有没有被监视。 一份是飞天小组的负责人蝮蛇发来的,内容同样说下午的接头任务出了意外,并怀疑是孤狼那边出了纰漏,更坏的结果是孤狼已经被捕,甚至背叛了帝国. 虽然山本贤太郎和佐藤、加藤寿一都倾向于相信第二份情报内容的真实性,但一個被帝国从小培养灌输忠诚思想的死士,一个屡立战功的高级间谍,竟然背叛帝国,还是让山本难以置信。 “特务处张义” 山本咬牙切齿地念叨着这个名字,愤怒地将一张从江浙警察学校搜集来的张义的照片撕的粉碎。 照片上的张义年轻稚嫩,甚至有点呆板,看不出有丝毫特殊的地方。 可就是这个人,一次次将帝国蛰伏的特工挖出来,对特高课的情报战线造成了无法估量的损失,还让他山本贤太郎因此蒙羞。 看着撕碎的照片上那双眼睛此刻正盯着自己,似乎在嘲笑自己的无能一样,山本又狠狠地踩了几脚。 这番失态落在几名属下眼中,更让他们胆颤心惊。 果然,山本的怒火还没有发泄完,他径直走到几名下属面前,一个巴掌接着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几个手下不敢反抗,即便被巴掌扇倒在地上,起身后立刻毕恭毕敬地低头侍立。 “给监狱打电话,让他们将羁押的那几名特务处和红党的嫌疑人全部秘密处理,这些顽固的中国人都是帝国未来统治的绊脚石,应该统统杀掉。” 山本贤太郎发泄着怒火,三角眼闪过一丝狡黠狡诈,又补充道: “让我们的人冒充他们的亲友将他们埋葬了,然后去给他们哭坟还有,再去他们生前活动的地方,将事情宣扬出去,然后守株待兔,将前去祭奠的人通通给我抓起来。” “哈衣。”一名手下脸上涌现出一丝残忍的笑意,恭维道: “还是大佐阁下高明,这回特务处和红党的人必将落入我们的陷阱。” 山本贤太郎不以为然地笑笑。 “他们抓我们一个人,我们就杀他们十个百个,总有一天必然将那些反抗分子通通消灭。” “大佐英明。”几名手下异口同声的恭维起来。 山本贤太郎一通发泄,心情似乎愉悦起来,他思忖了一会,命令道: “马上派夜莺去金陵,一是调查孤狼叛变的问题,第二就是协助飞天小组执行‘飞雪计划’。” “哈衣。” 谍参股。 审讯室。 “哗啦”一盆冷水将折磨的面目全非,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小林信一浇醒,然后带上手铐和脚镣推搡着坐在审讯椅上。 见他一脸凄惶之色,张义也不管此人是不是伪装,直接开始了审讯。 如果他不能老实交待,更多的刑罚还等着他呢。 “姓名” “小林.信一” 一脸麻木的小林信一撑开沉重的眼皮,嘴里像火燎过一样,断断续续发出沙哑的声音。 “来历.代号情报小组的名称” “上海特高课,代号蜥蜴,隶属于飞天小组。” “蜥蜴?”张义哑然失笑,蜥蜴不就是一种变色龙吗? 它们通过调节色素细胞来改变光的折射来实现变色,以适应周围环境。 变色龙号称伪装大师,可以很好的隐藏自己来捕获猎物。 想到小林信一将一个卖货郎扮演的惟妙惟肖,这个代号倒和他颇为契合。 “你在情报小组中的职务或者说分工” “我我负责情报的收集和对目标的筛选和初步侦查” 一个间谍小组开展间谍活动,首先需要明确目标和任务分工,在分工的过程中,会考虑到各人的实际情况和能力,以确保每个人能够在其擅长的领域发挥最大的价值。 张义点了点头,继续问:“除了你,飞天小组还有哪些成员?” 小林信一突然迟钝了一下,张口结舌了半响,眼见张义拿起了桌上的钳子,才犹犹豫豫道: “具体我也不知道我只见过‘信鸽’,就是交通员至于飞天小组的负责人我只知道他的代号叫蝮蛇.” “你没有见过他?” “见过.不过只有两次,每次召见他都会选择一间幽闭的密室,我根本没有见过他的真实面目。” 张义皱了皱眉头,据他所知,间谍小组的协调和运作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需要几人保持高度的保密、信任度,通力合作,才能产生效率。 除了确定目标、任务分工、建立情报的共享机制、传输机制,还需要建立对危机情况的预警和应对能力,除此之外需要有效的监督。 但这个飞天小组的负责人在内部都如此注重保密,还是让他有些意外。 “既然你们情报小组中已经有了信鸽,为什么在死信箱投递情报的是你,而不是他?” “这个.对内联系和对外联系是不一样的,信鸽.” “是吗?”张义玩味一笑,道: “小林君,看来你在飞天小组中的地位有点低哦,干的是最幸苦最危险的工作,还不能得到负责人的信任. 现在伱被捕了,你猜他们在干什么?说不定他们正在吃香的喝辣的呢。” 这话戳中了小林信一的痛处,他是密书学校毕业的,但其他几人却是“中野学校”毕业的,两者天然存在竞争和不信任感。 他何尝不想跃居几人之上,但他是军人,军令如山,只能服从。 对张义挑拨离间的话,他不置可否,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张义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叫来猴子,在他耳边密语几句,继续问小林信一: “说说那位信鸽吧?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在什么地方见到的他。” “还有,一旦危机来临,你们小组中有人被捕或者遭遇危机,你们会采用什么样的预警机制?” 小林信一沉默了,他知道只要他开口,信鸽距离被捕就不远了。 知道了一个人的长相和大致的活动范围,那个人等于失去了半条命。 即便他伪装了相貌,但一个人的身高、体态却不会有大的变化,只要特务处扩大搜索范围,工作细致点,目标就逃不了,暴露只是时间的问题。 见小林信一缄默不语,张义并没有着急,审讯要讲究火候,一味的严刑逼供有时候效果并不佳,他点上一根烟,示意钱小三将审讯室的门开了一道缝隙,这才淡淡道: “小林君,看在你配合的份上,我也告诉你两条你不知道的信息。” “第一,你投递情报沟通的孤狼,早就被我们逮捕,她现在为我们工作。” “第二,你应该看过情报的内容在今天下午凯司令咖啡馆的接头中,孤狼配合我们抓到了一位飞天小组的成员,是一位中年人他现在就在隔壁。” 张义话音刚落,似乎在验证他说的是事实,审讯室门缝中突然传来几声惨叫声,还夹杂着几句日语的谩骂声。 小林信一听到惨叫声,耸拉的眼皮突然跳动起来,眼睛狐疑地转动着,似乎在判断信息的真假。 只听张义继续道: “小林君,你是我抓捕的第一个密书学校的特工,比隔壁那位中野学校的刚毅多了. 可你我都是军人,应该知道军令如山的道理,我接到的命令就是摧毁飞天小组,所以我会不择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你体验过刑讯,应该知道理论上没有人能扛过去. 所以一旦他交待了,你就会彻底失去价值,没有价值的人只有死路一条.你们两人中间只能活下来一个.该怎么选择你自己看着办吧” “中国有句话说,临死之人,总会贪生,临刑之际,总有断肠之语言,你能保证他不会招供吗? 再说了,你都招供了,为何不干净利落彻彻底底全说了,只要你配合我们.接下来我们就会派医生给你医治伤口否则你的伤口一旦感染,即便你不说,你觉得自己能活多久.” 这番话听的小林信一瞠目结舌,他的神色一阵变幻,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门缝传来的声音,想判断出声音是不是自己上级的。 但下一刻张义将大门关上,审讯室再次陷入安静。 安静的有些让人窒息。 小林信一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张义,希冀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丝蛛丝马迹,然而他失败了。 他的呼吸不由急促起来,心跳加速,太阳穴处的脉搏疯狂跳跃起来。 就在这时,就听猴子去而复返,他看都不看小林信一一眼,一脸兴奋地走到张义身边,耳语了几句。 张义的表情变得精彩起来,下一刻他拿起文件夹怜悯蔑视地看了一眼小林信一,径直向外边走去。 “突突突” 小林信一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疯狂跳跃起来,眼前一片模糊,脑中更是一片空白,焦灼沮丧窒息的感觉直接让他奔溃,对手的可怕恐怖让他一筹莫展,如果他不说,等待他的必将是伤口溃烂而亡 ‘好死不如赖活着,不,像狗一样偷生,只有活着,才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啊” 眼见张义就要走出审讯室的大门,小林信一痛苦地抓住头发,嘴里发出一阵嘶吼,嘶哑着嗓子道:“我说.我全说。” “晚了。”张义冷笑一声,盯着一脸痛苦的小林信一道: “对方已经答应招供,你现在才说,是不是对他太不公平了? 中国人讲究一言九鼎,可不像你们日本人大礼小义、满嘴鬼话。” 张义一脸不屑,故作为难地摇了摇头,眼看小林信一的嘶吼越发沉重,才踌躇道: “除非你说的内容比他更有价值.比如你们日本间谍的培训体系、计划、组织结构、工作方法、技巧、教材等等.” “我知道,我知道,特务工作文件、宪兵实务教案这些我都知道.我愿意全部招供.”小林信一嘶吼着,拖拽的手铐和脚镣哗啦啦作响,神情惊恐亢奋。 张义皱了皱眉,迟疑了片刻,道: “你先交待出那位信鸽,我们会和隔壁那位交待的情报比对验证,如果你们交待的一致,你才有资格说其他的.” “是是是。我说.”小林信一脸色煞白,哆嗦着嘴巴,脸上表情复杂至极,激情、傲气、懊悔、惊惧、憋屈、痛苦,所有的所有最后都化成了无奈。 “他的代号叫壁虎,具体见过他几次我忘了. 但其中有两次他穿衬衫马甲,戴鸭舌帽,他的身上有油墨味对了,他当时穿的是皮鞋,鞋尖上有油墨留下的污渍.” 张义目光微微闪动,立刻判断出这个人要么在报社工作,要么就是印刷工人。 他继续问:“时间地点。” “地点.地点在武汉路的一处菜市场那天我刚好去采买大豆制作豆腐第二次在夫子庙旁边.” “很好,预警机制呢?” “一旦出现危机,所有人都会切断联系 按照规定,他会在我每天入城路过的新城公寓二楼朝南的阳台上放置一盆玫瑰花我看到后要立刻停止工作,进入冬眠 如果风声不对,我可以随时撤离。” “再描述下他的形貌” “他一米六高.消瘦塌鼻子.嘴唇上留着胡子,会说上海话 对了,他的耳朵后边之前有个痦子,后来为了不给人留下印象,做手术割除了.” 张义听着他的描述在心里不断描摹信鸽“壁虎”的形象,然后点了点头,吩咐门外的便衣拿来纸笔让小林信一交待其他的情报,自己则转身出了审讯室。 旁边的监听室内,一个带着耳机的画像师见张义进来,连忙起身,将刚刚描摹好的画像递了过来,张义瞥了一眼,和他想象中的大致相近,立刻对猴子道: “通知所有队员集合,准备抓人。” “是。”猴子凛然应答,又躬身请示道: “股长,高木怎么办?这厮咆哮说我们说话不算数” “说话不算说?对一个恶贯满盈的日本间谍讲什么诚信?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刚才为了击碎小林信一的心理防线,张义特意将高木拉出来再次暴揍了一遍。 他不屑一笑,道: “让他消停一会,实在不行就关小黑屋,让他也将日本间谍的培训体系写出来” 对高木的死活他毫不在意,因为情报科的搅局,他不但损失了孤狼和特高课联系的渠道,还失去了将飞天小组一网打尽的最好机会。 眼看事情逐渐回到原本的轨迹上,当前的任务就是抓捕信鸽,将飞天小组神秘的面纱层层拨开。 125、卧底(求月票)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张义的思绪打断,电话通知他前往洪公祠一号开会。 张义心神一凛,预感到今天的会议不同寻常。 他吩咐猴子和钱小三执行搜查抓捕任务,自己则驾车前往洪公祠。 黑夜如幕降临,点点星光闪烁,寂静的夜晚里,只有微风轻轻吹拂着树叶的声音。 张义脑海中闪过“鱼鹰”、“包鸿飞”、“泄密”几个字眼,翘嘴一笑,狠狠踩下油门。 张义赶到洪公祠一号的时候,却不想和包鸿飞在走廊不期而遇,两人无声地对视一眼。 包鸿飞装作意外的样子,道: “张义你也参加会议?唉,忘了,如今你也是股长,年轻得志啊,不像我蹉跎了半辈子,跟着老板如今才在这特务处有一席之地。” 说着他语重心长道: “老弟,我一直很看好你,只是人心险恶啊,你年轻得志,又屡立奇功,难免遭人嫉妒,这次我手下的人就是被人怂恿想要抢夺你的功劳,你说这事干的,实在是太卑鄙无耻了。” “我知道之后勃然大怒,狠狠教训了几个人…算是替你出气了,老弟,我那两个人现在可以还给我了吧?” ‘老壁灯’ 张义暗骂一声,心说官场可真是个修炼的好地方,身居高位的那個不懂点厚黑学,听听,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说的好像和自己没有丝毫关系一样。 ‘人心险恶?我看你的心思最险恶!’ “是啊,人心险恶,多谢包副科长的关心。”张义一副受教的模样,拱了拱手,又道: “人嘛,这事我还真做不了主,案情我已经上报给了王新亨科长,他还没有批示呢,要不您请示一下领导?” 包鸿飞脚步一滞,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心里冷笑连连,在他看来,已经够给张义面子了,没想到这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情报科和行动科之间的龃龉还少吗? 抢夺功劳的事又不是第一次发生,老板那次不是站在情报科这边,这是由情报科的地位所决定的。 作为特务处成立最早最受重视的部门,掌握着最大的资源投入和话语权,天然凌驾于其他部门之上。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情报科就是出主意的,而行动科就是打手。 我出主意伱干活,成了功劳大头是我的,失败了,那是你活该,我还要骂你一声废物。 用流氓点的话说,别人犯事,我能收赃;我要犯事,有人顶缸。 但张义的出现无疑于打破了一贯的传统和平衡,眼看行动科像风筝一样扶摇直上,情报科不得不考虑收紧手中的绳子,最好是让它折戟沉沙。 眼见张义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包鸿飞冷笑一声,眼神充满玩味,道: “老弟,要低头做事,更要抬头看天,视角不能太狭小,否则就没有高度,不具全局性,我们不能拘泥于只抓捕日本间谍,要知道红党才是党国的心腹大患。” 他意味深长道:“你一心扑在日本间谍身上,知道的人觉得你是国仇家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愿意对红党下手呢,这样可不好…” ‘警告还是威胁?你怎么不直接说我是红党派来的呢?‘ 张义心中微微一震,这是第一次有人提出这个问题。 他心底冷笑,压抑着心中的杀机,告诫自己越到关键时刻越要冷静,这个时候你越解释反而越让人觉得可疑。 他漫不经心道:“这种话包副科长你也信?不会是包副科长你传出来的吧?” “对了,您这么一说,我也想起一件事,据你们情报科那两人招供,当天你派他们去凯司令咖啡就是为了干扰日本间谍接头… 另外,我听说包副科长当年去东北执行任务,九死一生才逃出生天,可其他人都死了…就您一个人回来,不会是日本人故意放你回来的吧?” 说完他一脸怀疑地看向包鸿飞,似乎在等他解释。 “无稽之谈!荒谬可笑!”包鸿飞一张老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咬牙切齿说出几个字,脸上像是笼罩了一层寒冰,沉着脸道: “张股长好手段,哼,骑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说完狠狠瞪了张义一眼,转身进入会议室。 ‘这是被戳中痛处了?呵呵,你说我同情红党,我就说你有日本间谍嫌疑…果然,能打败魔法的永远只有魔法。‘ 张义不屑一笑,跨进了灯火通明的会议室。 此刻会议室中几个科的正副科长头目基本都到了。 王新亨、何志远正和情报科科长杨荣像斗鸡一样互啄,杨荣明显落于下风。 “老杨,你们情报科有点坏规矩了,谁的案子谁负责,不说提供帮助,竟然还使用拉拢收买胁迫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自己人,有这心思,怎么不用在一处和红党身上?我们行动科可是很久没收到你们情报科的情报了。” “自己没本事不说,还老想摘桃子…” 杨荣被王新亨这话数落的老脸通红,他恼怒地瞪了一眼刚刚坐下的包鸿飞,让他解释。 包鸿飞道:“王副科长,误会了吧,这件案子的确是你们行动科的事,我们可没有抢功的想法,不过嘛…” 说着他瞥了一眼张义,继续道: “不过嘛,我也是担心谍参股经验不足,抓人杀人自然是你们的拿手好戏,可跟踪监视盯梢我们情报科才是专业的…” “专业?进来几个流氓就摸枪了?然后还惊吓到了前来接头的日本间谍,导致行动功亏一篑,这叫专业?我看是饭桶吧!”王新亨不屑一顾。 包鸿飞愕然,这个情况他根本没有掌握,外围负责策应的几人见现场乱了,自己人被张义的人抓了,做贼心虚,立刻就撤了… 见他这副表情,王新亨更加不屑,嘲讽道: “搞情报你们情报科情报不通,搞行动你们又行动不便,这可能就是情报科最近接连失利的原因吧。” “哦,对了,还有泄密…” “好好的一个特工才派出去几天啊,结果现在成了红党的阶下囚,在他们的蛊惑下,还不知道交待多少秘密呢。 对了,人还是小事,关键是他们携带的冰棍电台,这可是魏科长的心血,要是被红党破解了,以后潜伏的地下党组织人手一个,我们还怎么抓他们?” “是啊,你说这事办的。”何志远接过话头,神气十足道: “包副科长情报不通…不过要说杨科长行动不便也不对,我听说老杨刚换了个新秘书,有模样有身段…老杨估计也是力不从心吧?” 这话引得看热闹的其他人哈哈大笑,一个个眉飞色舞。 “老杨,新秘书什么学历?不会是海外归来吧?” “对啊,老杨,什么时候带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 “……” 杨荣听着这些冷嘲热讽的话语,怒火中烧,刚想反驳几句,就见何志远放下茶杯,悠悠道: “身份审查过嘛?可别是红党派来的卧底。” 他环顾四周一圈,一脸严肃道: “在座的诸位,大家都知根知底,谁也不会把情报泄密给红党,可身边人呢?尤其是老杨你的秘书,她一来,情报就泄漏了,这也太巧合了吧?” 不得不说何志远这话有些杀人诛心。 看大家将怀疑的目光再次投注到自己身上,杨荣怒不可竭却又坐卧不安。 他很想解释新来的女秘书是自家侄女,可卧底的情报只有他和戴老板知道,他原本将泄密的源头指向参加上次会议的众人,却不想何志远一句话就让他无可辩驳… 而其他人为了脱身巴不得把黑锅甩到他身上… 怎么办? 不是他这里出的问题,难道是戴老板自己泄密了? 杨荣精神恍惚,什么时候情报科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难道查不出泄密者,就让自己侄女来背锅? 可如果戴老板也是这样认为呢? 水至清则无鱼,老板为了平衡,为了内部安定,查不到泄密者,说不定就会快刀斩乱麻,找个替死鬼出来。 杨荣黯然神伤,思忖了一会,却是眉毛一挑,心底闪过一丝狠戾。 官场规则,莫论潜与显,利益始终居于第一位,其余一切皆是由此而生、因斯而长。 为了利益,可以忍受天下难忍之事,宽容所有难容之人;为了利益,可以认贼为友,也可以认友为敌。 他的根基在特务处,在戴老板的信任… 不过…杨荣阴冷地环顾了一圈四周,连连冷笑,这些人他记住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尤其是何志远、王新亨,嗯?还有张义。 ‘对,就是这个家伙,自从他来到行动科,情报科就没安生过…如果说何志远王新亨是煽风点火杀人诛心,那张义这个祸害就是助纣为虐!‘ 张义突然感觉一道阴冷的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不用抬头,就知道是杨荣,暗骂这个老壁灯肚子里又冒什么坏水呢?老子招惹你了? 但他知道,自己确实像包鸿飞说的那样,有些太锋芒毕露了。 马洛斯的需求层次论说,除了温饱一类的生理需求,人总是有更高层次的精神追求,比如权力、地位、尊重、名声等等,当这种追求受挫的时候,就可能引起一个人心理的失衡。 你的优秀和周围格格不入的时候,你就需要警惕了。 官场或者说职场,很多时候并不能按常理、常情思维。 有时,情感、友谊、利益、利用等等,很难说得明白、分得清楚。 敌人、朋友之类也并非一成不变,而是随时可能相互转化。 张义心中打个寒颤,像他这种性情,古代闯荡江湖倒还可以,立足特务处恐怕还需大力改变。 ‘藏拙!!!’ 张义在心中默默念叨,自省自警!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只听门口响起皮鞋踏地的声音,随即就听贾副官道: “处座到!” 众人立刻屏息凝神毕恭毕敬地起身肃立。 下一刻穿着少将制服的戴春风手扶腰间配枪一脸冷峻地走了进来。 他冷冽的眼神扫视了众人一圈,大马金刀地坐下,怒目圆睁: “吵吵吵,吵够了吗?你们还有没有一点军人的样子?团体即家庭,同志即手足。我一再强调,无论是谁,进入我们的团体,就要争做无名英雄,你们呢?” “不说同仇敌忾,守望相助,一个个争权夺利,勾心斗角,还记不记得特务处有家法二字?” 戴春风一发火,整个会议室瞬间鸦雀无声,众人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 一番疾言厉色的斥责过后,他得意一笑,缓和语气道:“都坐下吧。” 见大家坐下,戴春风扫视一下屏息等待的众人,面色凝重道: “甲室刚刚收到宝塔山的电报,已经确认鱼鹰被捕,他是被所谓的边区保卫处侦查科侦破…另外…” “另外,一处的小瘪三干了一件蠢事,导致我们几名外围的壮士被捕…” 众人面面相觑,一脸的不可思议,鱼鹰失联,被甄别出来只是时间的问题,可一处出了纰漏,怎么又和特务处扯上关系了。 戴春风面色凝重地讲述起来。 原来一处,党务调查处派遣了一名特务伪装成“中、央报社”的记者潜入边区,检查“反红”方针的执行情况,不想却被边区保卫处获悉情报后秘密抓获。 保卫科的科长审讯后,生出一个大胆的奇招,他拿着报社记者证,大摇大摆地造访边区果党各县党部,每到一处,声称授命巡视,要求对方报告工作情况。 一些特务自然不信,但有些人却将他供为上宾,毕恭毕敬将搜集到的红党情报以及潜伏于边区的特务名单恭敬呈上,还详细介绍谁谁谁立了什么功劳,让特派员回去在徐增恩面前美言几句,以期早日调回金陵… 结果就是导致一处的两个潜伏小组暴露被抓捕,被捕之后有人为了立功,又招供说他见过一个特务处的兄弟,现在是你们哪里的炊事员… 就这样,特务处的潜伏特工也暴露,暴露一个就牵连了几个… 这…… 看众人面面相觑的样子,张义瞥了一眼张眉怒眼的戴春风,心里想的却是,戴春风从哪里得知的如此详细的情报,莫非除了鱼鹰外,他还有其他的卧底? …… (抱歉各位客官,电脑主板坏了,搞得人焦头烂额,估计它知道今天发稿费,也学会罢工了?生产队的驴也不敢这么做吧?唉,这章下班去网吧码的…主板坏了,说要什么芯片,修理要从深圳订货,心累,只好去网吧码字…) 126、抓捕(求月票) 众人的窃窃私语被戴春风一个冷冽的眼神止住。 只听他继续说道:“就在昨晚,电讯科监听到了红党电台秘密发报的信息” 说着他看向魏大明。 魏大明轻咳一声,道:“处座,诸位同僚,我们昨晚监听到红党一个消失一年的神秘电台发报的信息,落款署名雨花台,现在正在想办法破译电报内容。” “雨花台?”众人面面相觑,各自诧异,杨荣皱着眉头,率先问道: “魏科长雨花台赵广华不是早被一处破获抓捕了吗?怎么会又冒出来一个?” 他眼见魏大明眉头紧锁,面露不悦,连忙解释: “大明科长,我不是那个意思,您亲自监听肯定错不了我的意思是会不会是红党在故意混淆视听?” 雨花台赵广华是前任金陵地下党负责人,在一年前的大搜捕中被党务调查处逮捕,随后被枪决,金陵地下党几乎全军覆没。 “这我就不知道了”魏大明摇了摇头,“代号可以变,电台可以更换,但报务员的手法我很熟悉,还是曾经雨花台的报务员,是个女的,手法干净利落,很专业。” “会不会雨花台不是一个人的代号,而是一个小组?或者新任的红党负责人继承了这个代号?”行动科科长何志远若有所思道,说着他又补充道: “当时抓捕的人里面好像没有报务员,电台也被销毁了” 大家听到这话,都是若有所思,继承代号的事在情报战线上很常见,当然叛徒的代号除外。 ‘雨花台?莫非是金陵地下党负责人胡远山的代号?’ 张义暗暗猜度。 这时就见戴春风得意一笑: “雨花台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特工小组,赵广华死了,就会有新的红党加入,这是影子从宝塔山传来的信息,是从红党高层那里得到的,情报绝对可靠。” ‘影子?’张义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却掀起惊天骇浪。 这才抓捕了“鱼鹰”,怎么又冒出了一个影子?看来自己猜的没错,戴春风果然还有其他的卧底。 此人能够从红党高层那里获知消息,想来地位一定不低,不然解释不了他的情报那么详实。 可如此机密,戴春风为何要在这里说出来? 不怕泄密?是“影子”的身份无懈可击还是说戴老板又在酝酿什么新的阴谋? ‘沈之月?’ 张义想起一个名字,随即又否定了,按时间来算,这个时候沈之月应该还在复旦大学读书呢,他是先通过同学加入红党,被捕后才加入后来的军统,然后奉命打入宝塔山。 此人被捕后,为了免受刑罚,编造了一个国党高官亲戚的身份,抓捕他的特务果然不敢动刑,只好层层上报。 戴春风听说后,一查之下,发现此人身份作假,却没有生气,反而带着猎奇的心态亲自审讯了此人,他见此人胆大包天,有做特工的天赋,又是名校毕业,起了爱才之心,亲自劝说对方加入了军统.当然这是后话。 此刻莫说张义,其他人也是一头雾水。 戴春风却是处之泰然,他转头看向情报科杨荣: “最近有没有金陵地下党活动的情报?” 杨荣有些哑然,还是毕恭毕敬道: “除了之前他们组织转移学生,这几天没有收到任何可疑报告.” 顿了顿,他恭维道:“这说明我们在老板的带领下,打击有效.” 但显然他这个马屁拍到马蹄上了,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戴春风生生打断,他冷哼了一声,道: “没有可疑活动报告,这一点就很可疑,你认为红党会老老实实待着什么都不做吗?还是说他们准备放弃金陵了?” 被他冷峻的眼神一扫,杨荣不寒而栗,他知道老板这是在借机敲打自己,说明他对情报科的工作已经很不满意了。 杨荣坐卧不安,战战兢兢起身,道: “处座,您放心,会议一结束属下就发动所有的人手” “行了。”戴春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他坐下,环顾了一圈在座的诸人,马脸变的严肃阴沉: “诸位,今天的会议内容,是我特务处最高机密,绝对不能泄露出去,如有违者,别怪我不念旧情,按军法处置。” “好了,多的话我就不说了,红党和日本间谍都是我们打击的重点,事关特务处荣耀,我希望诸位摒弃前嫌,放下成见,同心协力为党国效力,谁要是再干争权夺利的事,一律按家法处置,哼,官棺管,我能给你高官厚禄,同样能让你加木为棺.” “是。“ 迎着他阴森的目光,众人纷纷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齐声应是。 “好了,包鸿飞和张义留下,其他人散会。” 听到自己名字,张义做出哑然、惶恐的样子,看了一眼何志远和王新亨。 何志远不置可否,端起茶杯直接走了。 王新华亨给张义一个安定的眼神,点了点头,示意有事一会再说。 张义点了点头,他估计留下他二人应该和自己抓了情报科的人有关,此刻反而显得心平气和,惶恐不安不过是装出来的。 最先召见的是包鸿飞。 半个时候后,他一脸志得意满地从戴春风办公室出来,笑道: “张老弟,哈哈,之前的事是老哥的错,我对不住了 改天给伱赔罪,老板说的好啊,以后我们还要摒弃前嫌,通力合作才对。” ‘见风使舵.’ 张义在心中暗骂一声,此人前倨后恭,他不知道对方在搞什么把戏。 但官场和商场一样,没有永远的敌人、对手,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同盟,一切分分合合都以利益为基础,完全取决了现实需要。 尽量不结仇,但一旦结仇那就是你死我活,需要先下手致对方于死地,不然打蛇不死,自遗其害。 他和包鸿飞自然没有到这种地步,不过看他志得意满的摸样,张义猜测要么处座给此人许诺了什么好处,或者就是得到了其他重要任务,是什么呢? 张义不敢细想,打起精神进入戴春风的办公室。 房间里面光线昏暗,戴春风坐在阴影处,疲惫地揉着眉心。 张义正犹豫着如何开口,就见他喝了一口茶水,淡淡道:“将情报科的人放了。” “是。” “接头人跑了,这个所谓的飞天小组还能一网打尽吗?” “卑职正组织人手对信鸽展开搜捕,只要抓到他,飞天小组的其他人员就不远了。” 戴春风不置可否,他拿出一块手卷擦了擦鼻子,瞥了一眼张义,又道: “我不管你抓什么人,一定要证据确凿。” 张义故作不解。 戴春风又道:“北海的事听说了吗?” 张义点头。 日本间谍无孔不入地肆虐中国大地,有些直接明目张胆,自然引起广大爱国之士的极大愤慨。 所以处死日本间谍的案件也时有发生。 广西北海就发生了一件震惊全国的诛杀日本间谍的事件,幕后策划是大名鼎鼎的十九路军将领翁赵恒。 此人粤军出生,从班长一步步做到了中将指挥官,先后进入日本陆军学校和法国航空学校深造,可谓有勇有谋,早在第一次淞沪会战时,他率领三千部下拼死抵抗日寇,在十九路军和第五军的联合下,打的日军三次换帅。 后来翁赵恒加入桂系,驻扎在广西北海。 一上任他就听说辖区内有个为虎作伥明目张胆的日本间谍。 此人是个中国通,不但在当地娶妻生子,经营着一家药店,暗中从事间谍勾当,还勾结当地流氓混混欺压老百姓,可以说民愤极大。 于是翁赵恒决定除去此人。 但日本仗着兵强马壮对中国咄咄逼人,屡屡制造摩擦企图找到借口派兵侵略,杀个间谍简单,但日本人能善罢甘休吗?处理不好就是一件严重的外交事件。 所以不能在明面上动手,只能秘密来。 于是在一天黑夜,几个彪形大汉突然闯入此人的药店,干净利索将对方击杀,将现场伪装成黑道截杀的样子。 但小日本自然不会这么善罢甘休,借着此事,将军舰开到了北海,扬言要登陆调查此事。 翁赵恒自然针锋相对。 威逼不成,日本人又转向果党政府施压,政府自然一口咬定此人死于仇杀,日本方面也没有找到有力证据,最后以中国方面向其家属赔偿3万元抚恤金告终。 听着解气的同时又让人觉得憋屈,但张义知道这就是现实,弱国无外交。 所以戴春风才说要证据确凿。 见张义心领神会,戴春风缓和神色道: “整个特务处年轻一辈我最看好的就是你和沈西三,所以做事的时候一定要深思熟虑.行了,你回去吧。” “多谢处座关心,属下告退。”张义挺身一礼,缓缓退出房间。 他心说,戴老板这回也不给俺签张支票鼓励一下,几句轻飘飘的话可收买不了人心啊。 再说了,忠诚不等于盲从,更不是愚顽,做人行事得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而忠诚本身同样须保持原则和底线。 咱可是一颗红心向太阳的. “老板。”看到张义离去,贾副官走入办公室。 “都安排好了吗?” “所有人的电话全部在监听中,办公室包括家里的另外已经启动了所有不在编的内情外勤.他们的行踪都有人盯着” “这件事情要办的隐秘一些,不能漏出任何蛛丝马迹。” “是,您放心,我已经下了封口令,即便他们被人发现或者被捕,也会一口咬定是一处的人或者是督查科的。” “但愿如此。”戴春风颓然靠在座椅上,显得有些忧心忡忡,一想到在特务处高层中潜藏着一个红党卧底,就让人不寒而栗。 他大张旗鼓地召开会议,故意泄露“影子“的消息就是为了再次试探,只要问题不是出在他最相信的这些人中间,其他的反而都是小事。 “那个人会行动吗?”贾副官忧心道。 “很多时候你知道的越多,尤其是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麻烦就会像魔怪或幽灵一样盯上你。”戴春风悠悠叹了口气,笃定道: “我相信他会,即便不是他亲自出马,身边的人也会露出马脚。” “所以盯好了,只要他露出蛛丝马迹,立刻逮捕,宁可错杀也决不能放过。” “是。”贾副官听着老板阴森的语气打了一个激灵。 从洪公祠一号出来,张义驱车赶到武汉路的一家川菜馆。 他一边埋头吃着准备好的饭菜,一边听猴子和钱小三的汇报。 打扮成饭馆小厮的猴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笔记本,汇报道: “根据股长您的安排,我们抽调了50个可靠的巡警,在我们的人带领下,分成十组,先后排查了二十一家报社,13家印刷厂和作坊,终于找到了所谓的信鸽。” “刘彦明,男,诚友印刷厂主管,身份证件登记底卡显示,他今年26岁,户籍地址是山东德州,在上海有过当印刷工人的履历. 此人会说上海话和金陵本地方言,待人友善热情,在印刷厂的口碑很好.” “此人未婚,不过有个女朋友和他住在一起,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睡了…” 猴子指了指远处黑漆漆的一片民居建筑。 张义点了点头,问:“有没有什么办法将他诓骗出来?” 虽然可以直接破门而入,但为了不必要的伤亡,最好是想办法还是将此人诓骗出来,谁知道他家里藏着什么武器呢? 万一此人狗急跳墙,一颗手雷引爆,那可什么线索都没了。 此人可是抓捕“飞天”小组其他人的敲门砖。 不但要抓到人,最好还是活捉! “这个…”猴子还在思索,一旁的钱小三得意一笑,躬身道: “股长,属下有个主意。” “说。” “是,属下是这样想的,行动之前我们的人先埋伏在周围… 然后让红蔷薇扮成妓女去敲门讨要嫖资…她本来就是舞女,扮演这个角色还不是手到擒来?” “只要他开门,红蔷薇就揪住他不放,到时候我们的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将他制服!” “红蔷薇万一不对他出手呢?”猴子问。 钱小三不以为然道: “那可由不得她,再说了,我们不说对方是日本间谍,她怎么知道我们对付的是日本人。” “行了,就这么办。”张义打断两人,没有其他的好办法,先按照钱小三说的办,到时候根据现场情况,再随机应变…… 127、监视(求月票) 一张弥天大网已经对“信鸽”刘彦明开始收紧了。 刘彦明这个时候还没有睡,他蜷缩在被窝里面,听着女友平缓的呼吸声,心里却没有一丝安定,反而生出几分烦躁。 墙上的钟表滴滴答答地走着,更让他烦躁。 刘彦明下意识看向床底偷偷收拾好的包裹,那里面有金银细软。 他今晚已经在小林信一每天通过的地方放置了警示的玫瑰花,其他人也通知到了,本应该撤离的,但他在放置玫瑰花的地方远远监视了很久,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再者作为货郎,小林信一扮演的货郎不可能晚上出来活动,所以关键还是明天,明天只要小林信一不出现或者在那里出现任何风吹草动,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撤离。 这么想着,他再次看向女友。 燥热的夏天她只穿着贴身衣服,侧身睡着,让她的身体轮廓显得有些玲珑诱惑 压下心底的燥热,刘彦明脸上浮现出一丝残忍的冷笑,那处房子是用女友的身份租的,为了自己的安全,一旦撤离,他会不犹豫的将身边这个女人杀死,毁尸灭迹。 即便等他们查到的时候,他已经在上海快活了。 心里想着,刘彦明重新躺好,准备睡觉了。 但这个时候,“砰砰砰”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粗鲁的砸门声。 刘彦明下意识一个激灵,差点从床上跳起来,他压抑着心底的悸动,右手缓缓摸向床板隐秘处的手枪,冰冷的枪柄传来的却不是安全感,而是陌生恐惧。 作为一个间谍,他自然接受了严格的训练,可自从来到金陵后,他已经几年没有开枪了。 此刻,手枪握在手里,只觉得沉甸甸的,他不知道再次开枪的时候还能不能保持在培训学校时候的水准。 这个时候他对女友的怨念更多了一层,找她本来就是为了更好的掩护身份,但因为有了女人,在家里很多工作反而做不了 ‘这个时候敲门的会是谁呢?’刘彦明下意识想着,敲门声不对,显然不是自己的上级 敲门声停顿了几秒,再次粗暴地响起,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清脆,已经引得隔壁的狗狂吠起来。 他将手枪拿出别在腰后,既然敲门的不是上级,无论门外的人是谁,对他来说都是未知的危险。 刘彦明蹑手蹑脚到了卧室门口,紧紧地靠在门上,屏住呼吸,用力倾听着外面的动静,他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外面未知的危险不说,他又害怕女友突然醒来发现自己的“窘迫”和手枪那样无疑提前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谁呀,大半夜砸门,还让不让人睡觉,烦死人了。” 突然床上的女人抱怨一声,手在旁边摸了个空,一个激灵起来,下意识大喊一声: “彦明,彦明。” “我在呢。”刘彦明压抑着心底的怒火,将腰后的手枪掩饰好,找到灯绳,将屋内的灯打开,装作开门查看的样子,道: “也不知道谁在砸门,说不定是醉汉我去看看,你继续睡吧” 他话音刚落,就听门外再次响起砸门声,这次声音更大了一些,同时传来怒骂声。 “刘彦明你个王八蛋,还钱,你以为老娘是白睡的不成?” “开门,再不开门我报警了。” 门外的声音似乎带到醉意,有些含糊不清,但同样肆无忌惮。 “报警“两个字下意识的让刘彦明回避,同时他绞尽脑汁在想到底是哪里来的野女人,又是如何找到自己家的? 他虽然去过不少妓院,有时候是因为生意往来,有时候却是去找刺激,但他每次都是给了钱的. 会不会是特务处已经掌握了自己的身份,故机找个女人哄骗自己出去好抓捕自己? 这个想法涌现出来,就吓了他一跳,他打了一个寒颤,不寒而栗,难道是货郎小林信一出事然后供出了自己? 但他又下意识地否决了这个念头,即便特务处抓捕了小林信一,他不可能这么快就叛变吧? 怎么办?如果是特务处的人,此刻门外说不定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即便他冲出去,现在是宵禁时间,他也插翅难逃。 脸上闪过一丝狠厉,瞬间他已经有了拼命的打算。 “彦明,怎么回事?伱背着我去哪种地方了?”床上的女人突然愤怒地翻身下床。 “开门,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狐狸精” 女人张牙舞爪地扑上来,和刘彦明撕扯起来。 ‘要坏事。’刘彦明下意识想着,现在还不是杀这个蠢女人的时候,他压下心底的杀意,面上敷衍道: “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不过是生意场合逢场作戏罢了,也不知道是哪来的疯女人,估计是找错人了。” “找错人?即便是重名,但她都找到你家了啊?难道还能认错?”愤怒让女人显得格外躁动,她放开刘彦明就要开门出去,找外面的女人对峙。 “愚蠢的女人。”刘彦明脸上一片阴霾,眼中寒光闪烁,即便不开枪,他都有几十种办法将面前这个躁动多事的女人解决。 可万一万一自己的怀疑错了呢? 小林信一没有出事,自己杀了人,即便毁尸灭迹,女友失踪后,她的家人肯定会报警,警察肯定会怀疑自己,即便自己的身份天衣无缝,但被警察盯上,他的行动也没有以往自由了,如果放弃这个身份,又要耗费巨大的精力和时间 刘彦明正在思虑,就听隔壁传来谩骂声: “刘彦明,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大半夜的怎么那么多破事呢?听说你还是什么主管,每天衣着光鲜,人五人六的,没想到背地里这么不堪?你可知道有两种债不能欠?” “赌债,欠了赌债,会输掉人品,欠了妓债,只能说你没有德行。” “是啊,没想到小刘是这种人.” 听到隔壁附近传来的议论和嘲讽声,刘彦明脸色阴沉,他知道不能再这样僵持下去了,不然即便没事,以后他在这片也要被指指点点,不利于潜伏。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女友,心底闪过一丝果决,一脸正气道: “对峙就对峙,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说着他将一个手电筒塞到女友手中,看她出门,立刻扒开床底的一块地砖,从里面拿出一颗手雷踹在裤兜里。 一旦情形不对,不能突围出去,就只能玉石俱焚了,但临死他一定要拉上几个垫背的. 此刻女人刚到院中,却不想大门哐当一声开了,三个人直接破门而入。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旗袍,醉醺醺却依旧风情妩媚的女人,借着光线,刘彦明打量了女人一眼,见她身上掩饰不住的风尘气息,微微松口气的同时,却更加疑虑,因为这个女人他根本就不认识。 再看女人身后的两人,身体强壮,孔武有力,一副青帮打扮,此刻站在女人身后,分明就是打手。 “你是谁?凭啥说我家彦明欠了你的”女头刚一开口,就被旗袍女人一把拨在了一旁,然后她娇叱着上前直扑刘彦明。 “你个死鬼,说好了来找我,结果欠了钱不说,人也消失不见了要不是我和警局的黄警官认识,还找不到你的人呢。”女人扑上来直接一把扯住他的领口,一通撕扯。 ‘你他妈到底是谁啊?’ 刘彦明愤懑异常,见两个打手模样的人根本没有上前的意思,他心中稍微安定,警惕地瞥了一眼黑漆漆的门口,刚想将女人推开,却见她突然鬼魅一笑,手中出现了一支针管,直接扎在他的脖颈处。 ‘上当了。’刘彦明浑身一个激灵,眼中杀机毕露,一把拔出手枪,刚想上膛,只见女人手腕一闪,就握住了枪口,力气大的惊人。 ‘这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女特工。’刘彦明诧异地想着,刚想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觉得脑中传来一阵眩晕感,似乎浑身都在失去力气. ‘绝不能这样下去’刘彦明心里想着,立刻放弃手枪,摸向裤兜中的手雷。 “叮”一声,手雷的保险栓被扯掉,看着面前女人错愕的表情,刘彦明得意异常,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 他快别人更快,就在他得意的时候,只见两道身影直接扑了过来,一人抓住他的手腕,一人用匕首割他的裤子。 ‘快爆炸,快,让这几个支那人都为我小田一郎殉葬吧,哈哈哈,天皇万岁!’ 他狰狞笑着,气势却是越来越弱,眼前开始模糊,意识消散 余光中只见一个打手胆颤心惊地将手雷掏出来扔向了旁边,手雷直接在空中爆炸,“轰隆”一声,爆炸波直接将几人掀飞. “快,检查一下,送医院。”朦胧的意识中,刘彦明看见大批人手呼啸着冲了过来,可他没有一丝力气阻止. “凉子小姐,干的不错,谢谢你协助我们抓到红党。” 看着从地上爬起来灰头土脸的红蔷薇,张义一脸真诚地道谢,然后不等她回答,便挥手让几名手下带她回去,笑到: “明天记得找一家日本馆子,让凉子小姐品尝下家乡的美食。” 张义冷笑一声,看向场中:“人怎么样?” “股长,他们两人距离手雷太近了,虽然没有外伤,但现在还在昏迷中.” “立刻送医院。”张义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被搜身后捆绑起来的刘彦明,他显然也受到爆炸冲击,嘴里泛出一丝血迹。 “他就不用了,直接带回去,开始审讯,只要不死,什么手段都可以用。” “现在开始搜查。” “是。”猴子点了点头,又指了指不远处此刻瘫倒在地骂骂咧咧的刘彦明女友,问: “股长,她怎么办?” “抓回去,再仔细查查她的身份,确定和日本间谍没有关系,再让她家里来赎人。” “是。” 经过半个小时的搜索,将刘彦明家里翻了个底朝天,也只搜到黄金钞票和枪支武器,没有电台和密码本。 这也符合他“信鸽”交通员的人设,毕竟他不是报务员。 见没有其他发现,张义吩咐留下两人看守,其他人全部撤离。 回去的车上,一天紧张的摸排终于有了结果,几乎没有伤亡就抓捕了目标,大家都有些兴奋,但张义脸上却看不到丝毫波澜。 这个所谓的信鸽是找到“飞天”小组其他人的导火索,但说白了还是一个小角色。 他的目标还是这个小组的负责人。 此刻张义在后座上闭目养神,接收今天的情报。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包鸿飞,获得相关情报——戴春风已将从杭州来的红党叛徒移交给了情报科包鸿飞,现在安置在金陵路223号安全屋,“黄雀计划”已经开启。】 从杭州来的红党叛徒? 张义只是听人说起,影影绰绰听说有个“包袱”被移交到了总部,但此人的下落、姓名却一概不知,可见他的利用价值极高。 现在此人被移交给了包鸿飞,怪不得他那么得意,看来这是要大干一场啊。 还“黄雀计划”?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呵呵,等我通知了王乃器,让你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2、您今天见过戴春风,获得相关情报——戴春风已经开启了甄别计划,你已处于监视中。】 这条情报让张义不寒而栗,他本以为和戴春风的见面,能获得“影子”的情报,却不想 那么监视自己的是什么人呢?从未启用过的内情外勤还是说督查科的人。 督查科是特务处内部监察机制,用特务监视特务。 这些人被安插在每一个部门、外勤单位或者站区,挂一个职务不大的官,不安排具体业务,主要职责就是在暗中监视本单位的特务工作,一旦发现有人有越轨行动或者有越轨行为,可以直接向戴老板报告。 但时间长了,此人的身份就会暴露,大家都像防贼一样防范着他,督察有些名存实亡。 但后来有人又向戴老板建议,开启秘密督察制度,以科室为单位,每个人轮流担任一周的秘密督察,以监视和举报本单位的“违法违规”行动,督查项目五花八门,小到迟到早退,大到失职泄密、“同情红党”、“反、动言论”等等。 所以有时候除了督察本人,你根本不知道监视自己的是谁。 当然这项制度后来在毛齐五手中再次被发扬光大。 张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猴子和钱小三,心说这两人不会是秘密督察吧? 或者还有自己看不见的监视者. 如果不能发现并且摆脱监视,他又如何将情报传递出去呢? 128、叛徒(求月票) 【3、您去过凯司令咖啡店,获得相关情报-——日本间谍青野大介今天同样去过那里,他的真实身份是金陵警察局下关分局刑侦处大队长。】 青野大介?刑侦处大队长? 张义皱了皱眉,他对此人格外重视,知晓此人是个高手,但想不到此人竟然隐藏在警局局中,还是个中高层。 【4、您今天见过下属李勇生,获得相关情报——李勇生今天被贾副官召见,奉命监视谍参股。】 张义心下一凛,这个李勇生原本是行动队的,是他从王新亨那里讨要过来的五人之一,这几天正奉命调查特别通行证的事情,却不想 贾副官身兼督查科科长的职务,他的身份在外就代表着戴春风,所以他知道李勇生拒绝不了,说不定还巴不得靠上去呢。 但即便是摆脱了此人的监视,谁能保证暗中还有没有其他监视者呢? 夜色如墨,月明星稀,点缀着广阔的黑暗。 深邃的夜色中,万籁俱寂,郑呼和家中亮起一盏油灯。 郑呼和与自己的上级,那位给郑呼和搓背的老者坐在一起。 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三个杯子,一杯是酒,其余两杯是茶。 老者端起茶杯,红着眼圈道:“来,以茶代酒,敬老郑一杯。” 郑呼和沉默着端起茶杯,碰了碰酒杯,将茶水祭奠在桌子上,揉了揉赤红的眼圈,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收敛了情绪,他一脸严肃地看向自己的上级。 “老陈,半夜登门,有事吧?” 听着郑呼和带着怨气的质问,老陈讪讪一笑,他理解郑呼和的怨气,毕竟红党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谁的亲人牺牲了不难过,但工作还得做啊。 做情报工的,无能为力的时候更多,眼看着自己的同志牺牲,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情绪比内疚更折磨人。 而郑呼和潜伏在敌人心脏中,每天伪装自己和敌人打成一片从而赢得信任,每天可以谈笑、拥抱的朋友,都是敌人. 这样的人是孤独的,老陈心里有些愧疚,又有些欣慰和佩服。 老郑,不,小郑虽然嘴上抱怨,但关心的还是任务。 老陈故作严厉地瞪了他一眼,佯怒道:“我就不能来你家看看?” 但迎着郑呼和那张冷峻的脸,他尴尬一笑,恢复了严肃,叹了口气道: “还是叛徒的事。” “此人知晓的一些人事安排,组织上已经做了重新考虑,该转移的已经转移了。 但叛徒现在被转移到了金陵,他的上级又牺牲,我们也不知道他还知道什么.上面有不好的预感,如果此人该交待的都交待了,根本用不着特务处这么重视.”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郑呼和,道: “叛徒叫王天明,32岁,是个报务员.他老家的家人都消失了.现在上面最怕的就是他认识金陵这边的人.” “金陵这边有个情报小组的报务员和他一起在上海培训过,已经隐藏起来,但这条情报线很重要,负责为江南地区筹集药品,一时半会根本找不着报务人才,他一走,工作就要停滞下来,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将叛徒除掉。” 看着杀气腾腾的老陈,郑呼和放下照片,摇了摇头:“我没有见过,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顿了顿,他蹙眉道: “按照流程,这样的人应该会先交到情报科手里,但. 不过,今天特务处突然召开高层会议,或许会通报此人的情况,科长杨荣和副科长包鸿飞一定掌握这个情报.” 老陈道:“敌人越是把他藏的严实,越说明这个人的重要性,所以当务之急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此人,不除掉此人,迟早还要出事。” 郑呼和沉默了一会,果决地点了点头: “我会想办法找出来,但需要时间。” “好,我等你消息。”老陈点了点头,又叹息道: “你在敌人内部,我们又无法配合伱,只能靠你自己了记住了,一切小心,一旦有暴露的风险,马上撤离” “知道了。”郑呼和漠然地点了点头。 同一时间,王乃器也接到了同样的任务,找出叛徒。 但他只能寄希望于“美人鱼“,根据上次的情报,他和上级分析,美人鱼应该是特务处高层,最起码是副科长、科长这样的职务,或者就潜伏在高层身边,不然他得不到那样的情报。 王乃器已经从上级那里知道宝塔山那边已经逮捕了“鱼鹰“,充分说明“美人鱼”情报的可靠,可同时他心里又有些担心,情报一旦走漏,特务处势必会追查泄密的途径,不知道美人鱼能否安全过关。 另外王乃器现在急着联系上对方,期望从他那里获得叛徒关押的地点,可眼见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依然没有“美人鱼“的踪迹,只好在心里默默为他祈祷安全 张义这个时候正端着一杯热茶,站在窗口,漫不经心地吹着升腾的热气,眼睛看向远处如墨的黑夜。 耳边响起鬼狐狼嚎的惨叫声。 此刻审讯室中正在审讯刘彦明。 钱小三走过来躬身道: “股长,此人是个死硬分子,已经尝试了各种刑罚,还是不招,要是再审讯下去估计会被折磨致死.” “用电刑,死了就死了,活该。”张义冷笑一声,他现在已经知道了接头人青野大介的身份,只要找个合适的理由,掩饰情报的来源,就可以抓人甚至是摧毁所谓的“飞天小组”,所以死一个交通员根本不重要。 顿了顿,他又道:“将李勇生找来,他查了几天特别通行证的问题,还没有一点线索吗?” “是,我马上打电话。”钱小三点头道。 几分钟后,李勇生到了办公室。 张义知道此人原本有任务,基本看不见人,今天突然出现在谍参股,看来和贾副官的召见有关,这么卖力吗? “卑职李勇生参见队长。”他叫队长这个老称呼,显得亲热些,以示他在张义当队长的时候就追随左右了。 什么人该怎么称呼,也是有点门道的,比如戴春风,下属一般称呼为处座,戴老板,戴处长,或者戴先生、戴主任。 称呼里面往往就能反映出远近亲疏和背景,不够资格你是不能乱称呼的。 张义可以称呼一句“戴主任”,因为戴春风是警察学校每个班的班主任。 比如“潜伏”中余则成因为是青浦班的,就可以称呼为“学生则成见过主任”,而拙劣的马奎因为只给毛齐五开过车,属于打手一般的人物,面见戴春风时激动又紧张,“尊敬的戴局长”硬是演练了无数遍,结果人家戴春风根本就不认识他,见也不见。 瞥见钱小三撇嘴,张义心说自己手下现在也分成几派了啊,果然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 他没有去纠正李勇生的称呼,直接问道: “特别通行证查的怎么样了?” 李勇生道:“属下几人盯了死信箱几天,没有发现可疑的人靠近. 于是换了一种思路,我们在城门口和交通要道布置了人手,见有人使用特别通行证就暗暗留意,今天终于发现了编号128的特别通行证。” “既然有发现,为什么不汇报?”张义立刻厉声问道。 “这卑职想要汇报的,只不过股长一直不在,属下也找不到您的人.所以.” 这个理由貌似可以说得通,但张义心下冷笑,你怕是和贾副官见面去了吧?一时激动将汇报的事情忘了? “说说吧。”张义面无表情,没有丝毫波澜。 “是,特备通行证掌握在一家盛有广告公司的手中,今天他们一共出城了两辆卡车,不知道车上拉的是什么东西. 不过属下等人从侧面查了下这家公司,他们主要为‘仁丹’药品生产包装和广告标语,表面上没有问题。” “至于他们公司的负责人赵氏兄弟,我们还在调查中.” “仁丹?、广告?”张义听到这个名字暗暗皱眉,点了点头道: “先侧面了解一下二人的身份背景,切忌打草惊蛇。” “是,卑职领命。”李勇生点了点头,又道: “属下告退。” 张义心说,这个时候你不应该瞥一眼在场的钱小三,然后欲言又止,说有事单独汇报好表示下忠心吗? 不过看他的样子,分明没有“坦诚布公”的想法,张义心底冷笑,挥手让他出去,他倒要看看这个李勇生如何监视谍参股,如何监视自己。 不说拉倒,虽然真话有时候比谎言更让人失望。 在特工这个行当,说谎话也是一种能力,谎言当道的时候,真话是比谎言更加可怕的存在,张义既想让他说,又害怕他说。 ‘算了,不该知道的坚决不知道,不该触碰的雷区坚决不触碰,不该趟的浑水和深潭坚决不趟,不然只会让别人觉得你越位擅权。’ 理顺了思路,张义反而释然了,身边有这么一个监视者,反而能证明自己的无辜和忠诚,何乐而不为呢? 一旁的钱小三察言观色,狠狠道: “股长,此人查到情报不及时通报,居心叵测,我建议对此人处分或者隔离审查。” “算了,口头训诫就可以了。”张义瞥了钱小三一眼,这个时候他可不想多事。 他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心说不知道其他的监视者在哪里,另外包鸿飞想必已经开始行动了吧? …… 129、黄雀计划(求月票) 包鸿飞确实已经开始行动了。 此刻他正坐在金陵警察局户籍科的办公室中。 叛徒王天明正畏畏缩缩地站在他旁边,低眉顺眼。 办公室的门敲响,进来一个精干的便衣,说道: “科长,全金陵的户籍警察除了一人请假未在职,其余全部到齐了。” “请假?理由核实了吗?”包鸿飞挑眉。 “核实过了,家里办丧事,已经两天没有上班了。” “那就好,走吧,我们现在去看看。” 叛徒拘谨问:“包科长,我已经供出了此人的名字画像,如果此人没有跑,你们直接描摹出画像,全通通缉就好了,为何要.” “为何要如此费心劳力?”包鸿飞替他说了出来,他鼻子哼了一声,不屑道: “你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失败吗?做情报工作的讲究于无声处听惊雷,可是伱们太躁动了,所以失败是必然的。”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叛徒王天明,对进来的手下颔首,道: “树义,你给他解释下。” 这人正是情报科一组组长曹树义。 他蔑视地看了一眼叛徒,解释道: “在你从杭州出发的那刻,我们情报科的人已经在出城的各个交通要道布置了人手,严查出城的人群。” “要是一般的人可以乔装打扮,更换证件,或许可以蒙混过关,可是报务员他的特征在手上,电台报务员的拇指、食指、中指因为职业,都会生出老茧,尤其是中指内侧因为不断和按键接触,会产生特殊的老茧呵呵,你们红党就那么几个报务员,人才金贵,不至于为了逃命将自己的手砍了吧?” “实话告诉你,就在这两天有类似特征的会计我们都抓了四个,按照科长的意思,宁可抓错,也不能放过,所以你那位老相识,肯定还在城内,毕竟有句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按照你们红党的原则,这个人应该已经停止工作,被隐藏了起来,或许现在就躲在某个安全屋等待上级的通知呢,风声过去要么转移,要么继续出来工作,我想后者的可能更多些,毕竟他们现在的注意力在你的身上。” 叛徒王天明听着曹树义的话,下意识缩起手,摸索着自己手上的老茧,浑身一个哆嗦,畏惧地看向包鸿飞。 “放心,你的安全我可以保证,只要你听话。”包鸿飞瞥了一眼百叶窗,叮嘱道: “不要开窗。” 然后叫进来两个便衣陪他,门口又安置了两个警卫,才和曹树义一起出了门。 他们到了会议室,这里黑压压站着100多名神色各异的户籍警。 包鸿飞嘴角翘起一丝冷笑,走上主位,直接说道: “恭喜各位,来的都是精英,接下来几天你们都不能回家了” 这话一出,下面嗡嗡嗡响起一阵议论声。 包鸿飞冷笑连连,暗骂一声乌合之众。 他拍了拍手,会议室门口直接冲进来四名全全副武装手拿冲锋枪的卫兵,咔咔咔一阵清脆的枪栓声响起,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众人,会议室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声。 “好了,现在应该没人有异议了吧?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包,隶属于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特务处情报科。” “大家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帮我找人。” “你们都是干户籍警的,这个工作应该很简单,呵呵,只要谁提供线索,重重有奖,不过谁要是敢知情不报,包庇者和案犯同罪,杀。” 包鸿飞杀气腾腾地说着,从腰后拔出手枪,干净利索地上膛,拍在桌下上,冷漠地扫视了一圈众人,然后将叛徒供出的画像下发了下去。 “都给我看仔细了,这个人叫朱顺义,30岁上下,或许他的户籍证件上不叫这个名字. 但不管怎么变,他都是个男人,他的相貌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好了,现在开始,要是对这个人没有印象,我们就去楼下的户籍资料室。” 金陵警察局户籍科有一个巨大的房间,里面像图书馆一样,立着一排排专门存放户口底卡的木柜子。 这里看起来和中药店里面存放药材的斗柜很像,上面全是小抽屉,每个小抽屉上都贴着标签,写着一个姓氏。 户籍科就是用这种办法,将金陵几百万人口的户籍底卡按照姓氏存放在了一起。 他话音刚落,就听一个年轻的户籍警说道: “长官,我说了,今天可以离开吗?我明天约好了和对象一起见她父母的。” 包鸿飞眉眼一闪,不置可否,审视着这位年轻的户籍警,道: “说说看。” 这人皱眉思索道:“一年前我做过人口普查,现在又专门办理户籍,管理片区内1023家住户.” “说重点。”包鸿飞直接打断他。 “是我对这人有点印象 看起来有些面熟.对了,具体叫什么我忘了,不过做人口普查的时候见过他 半年前他和妻子又带小孩来上户籍.只要我回去查阅下,马上就能找到。” “你确定?” “确定。” ‘这么简单?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包鸿飞讶然失笑,原本为了保密,他准备情报科自己干的,但情报科就那么点人手,想要从几百万浩瀚如烟的身份信息中找出一个人来何其艰难,不说看的眼花缭乱,时间上也等不及。 专业的事情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办理,于是包鸿飞找来了所有的户籍警,只要将这些人全部控制,就不怕泄露消息。 至于这个人会不会存在于户籍资料中的问题,包鸿飞根本不用考虑。 红党组织粗放发展的时候,还有假证件,现在他们越来越专业,按照他们地下情工“普通化、职业化、社会化”的要求,这些人会主动登记户籍证件,以应付检查,即便有假证或者重复身份,那也一定是通过警局签发的,可以查询到的。 他不想大张旗鼓地去搜捕,而是要不动声色地将人找出来,顺便放出叛徒被内奸清除的假消息,让地下党放松警惕,让这个朱顺义重新出来工作。 有了他的户籍资料,知道了他的住处,知道了他的工作,就能知道他的活动范围,顺藤摸瓜,监视跟踪,就可以掌握他的上线。 他不仅要朱顺义这个人,还要挖出他所在的情报小组,甚至是更多 这就是他的黄雀计划。 但现在却有了意外之喜。 他看着年轻户籍警问:“你叫什么?是哪个分局的?” “丁鲁愚,武汉路分局。” “很好,你可一点都不愚笨,这是大智若愚啊。”包鸿飞赞赏地笑了笑,叫来两名便衣,吩咐道: “你们马上去武汉路分局,将他们那里的户籍资料全部搬过来。” “长官,这.”户籍警欲言又止。 “稍安勿躁,既然户籍资料分局有,总局也也应该有备案吧 我知道排列组合、存放的方式不一样对吧?没有关系,先找找,等那边资料拿过来再说。”说着他瞥了一眼神色各异的一众户籍警察,道: “各位,听到了吗?现在你们全力配合丁鲁愚警官,把人给我找出来。” 在枪口的注视下,谁也不敢有异议,纷纷在便衣的带领下去往资料室。 重新回到办公室,包鸿飞喜上眉梢,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竟然还有意外之喜。 他目光炯炯地看向曹树义,饶有兴趣问: “接下来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曹树义思索了一会,道: “如果他说的不错,这个人我们已经基本掌握了.”说着他看了畏缩的叛徒一眼,继续道: “我们放出假消息,他们不一定信,半信半疑的多.但现在我们掌握了他的身份信息,还有他的老婆孩子” “小孩子最娇贵了,而且容易得病,感冒咳嗽是家常便饭,所以属下的意思是一拿到身份信息,就去走访他家周围的医院诊所,找出小孩的就医信息,说不定我们会得到另外一个地址” “你是说?”包鸿飞笑了笑。 “你说的不错,即便他们再小心谨慎,平时办事不留下真实地址,但小孩子的性命金贵,有时候需要医生上门看病,他们不敢拿孩子的命来赌博,所以就医信息上留下的一定是真实地址。 即便和他的户籍资料上的地址一致也没有关系,只要我们找到他老婆的工作地址,找到他只是时间的问题。” “科长高见,此人已经是板上钉钉,插翅难逃。”曹树义恭维了一句。 包鸿飞笑笑,突然又眯起了眼睛,慎重道: “红党无孔不入,谁知道这些户籍警里面有没有他们的人呢,所以.在我们抓人之前,他们谁也不能离开。” “是。”曹树义点头。 包鸿飞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想了想又道: “你手下那个郑呼和在干什么?” “郑呼和?”曹树义不知科长怎么突然问起了郑呼和,据实回答道: “还在张义的谍参股忙活呢。” 包鸿飞皱了皱眉,听到张义这个名字就暗暗不爽,他不悦道: “这个老郑,身在曹营心在汉啊,人缘好本事高,但本质上是个孤僻骄傲的,哼,我向他打听他在张义那边忙什么,他竟然说保密,岂有此理..这次的事情就不要让他参加了,知晓都不行。” 顿了顿,他又问:“姓张的羁押的我们情报科的人放了没有?” “已经放回来了.不过受了酷刑,去医院医治去了。” 包鸿飞听得直冒火,脸色阴沉道: “这个姓张的够狠啊,对自己人都来这一套,那些落在他手中的日本间谍什么下场可想而知,日本人估计对他恨之入骨真希望那个.” “真希望那个日本间谍背后给他来上一枪,将这个祸害解决了。”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怅然叹了口气,目光转向畏畏缩缩的叛徒,问: “你说,你那个老朋友现在在干什么呢?” 叛徒王天明眼眸空洞,张口结舌:“这” 包鸿飞得意一笑:“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们这对老朋友就可以团聚了.” 夜色如墨。 一位中年男人远远从黄包车上下来,顺着墙角躲避巡警的注意,快速来到一家书店门前。 几声富有节奏的敲门声过后,一个留着平头的小伙子警惕地将门打开,中年男人闪身而入,随即大门快速关合,将一丝灯光遮掩在屋内。 书店不大,几个书架上堆放着密密麻麻的书籍,另外一个小伙子坐在旁边仔细擦拭着驳壳枪。 中年男人瞪了他一眼,道:“收起来。” 然后问平头小伙:“他情绪还好吧?” 平头小伙小声道:“有些焦躁,忧心忡忡,还是担心家人和孩子,说小孩前两天发烧,现在还没有好呢.” “知道了。”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径直走到书架后边,推了推书架,打开地上的一扇活动地板,从木梯下去,进入一间密室。 密室空间狭小,里面坐着一个男子,正是包鸿飞苦苦寻找的朱顺义,不过他现在的名字叫李道才。 看到中年人下来,李道才立刻起身,焦躁不安地问道: “组长,外面情况如何了?” 中年男人见他赤红着眼睛,满脸疲倦,皱了皱眉,道:“沉住气。” “出入城区的各个关卡都有便衣检查,你现在走不了,先躲藏一段时间再说. 放心,组织上已经启动了我们所有打入敌人内部的同志,正在找叛徒的下落,相信很快就有结果。” “太好了,这个叛徒。”李道才骂了一句,又急切问道: “我老婆和孩子呢?” “今天我让人去看了,小孩已经去了医院,高烧已经退了,放心吧。”中年人点了点头,神色严肃了几分,道: “道才,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你是一个报务员,任何时候都应该保持冷静和理智.你要相信组织。” “对不起,组长,我会注意的。”李道才愧疚地低下头。 中年男人又道:“现在好好想想,你还有什么弱点.你撤离的时候还有没有留下什么纰漏.敌人说不定已经在搜捕你的下落,我们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弱点自然就是老婆孩子了,李道才张口结舌,不知该怎么说. 中年男人宽慰道:“等孩子好点,组织上会想办法将他们转移出来.这个你不用担心.” 说着他叹了口气,道:“希望能将叛徒快点除掉..” 130、深海(求月票) 第二日正午。 洪公祠一号。 戴春风挂断电话,眉宇间浮现出一丝满意。 包鸿飞报告,他们已经通过医院找到了红党报务员李道才的老婆和孩子,现在已经监视起来,就等着李道才露面了。 而且他们对外放出消息,说叛徒王天明被情报科的内奸击伤了,现在正在金陵医院抢救。 但其实真的叛徒完好的待在安全屋里面,医院的不过是情报科的人假扮的,为的就是吸引红党来锄奸,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就是黄雀计划之黄雀。 “希望有个好结果。”戴春风喃喃自语,看向贾副官,问: “监视的情况如何?”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贾副官躬身从怀里掏出一个笔记本,说道: “情报科的杨科长昨天回去就将他的女秘书打发去了内勤,然后下班后直接回了家,办公室和家里的电话都是正常的公务往来,我找人仔细分析过了,没有什么暗语之类.” “至于包副科长,昨天去了警察局,一直待到半夜,然后直接回了办公室.同样没什么异常.” “电讯科在魏大明科长的带领下正全力破解电报.” “总务科.” “总务科就不用说了。”戴春风挥手打断。 负责总务的是他的表妹夫,也是他的发小,虽然他对表妹不待见,但妹夫是心腹中的心腹,如果连他都不能相信,特务处就不用干了。 “是。”贾副官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行动科的何科长昨天回家就去书房欣赏他的字画了. 今天早上去了一趟古玩市场,买了两块砚台古董店的老板我们调查过了,没发现问题” 戴春风神色阴沉下来,冷哼一声道: “上班期间公然玩忽职守,他胆子可真大啊.内里没货,还附庸风雅,和谁学的,我看他换个清水衙门养老算了。” “行动科的秘密督察是谁?这样的事为什么不汇报不举报?”戴老板冷笑一声。 “算了,管他是谁,既然他不称职,就发配去东北。” ‘还不是和老板你学的?’贾副官内心腹诽,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让何科长去清水衙门他才不愿意呢,有职有就权,有权就有实惠,才会滋生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人脉资源,才有钱财供养自己的家人和自己吃喝玩乐,你换个清水衙门试试? 贾副官察言观色,见老板并没有真生气,心里了然,只要何科长能让行动科稳定运行出成绩,谁在乎他干什么。 特务处的领导班子无非四种组合形式、四种效果。 强强组合,正职、副职争着做主充当老大,互相不服,丛生内耗。 弱弱相配,全套班子都是脓包,整个单位一盘散沙,工作根本无法开展。 正弱副强,主政者压不住阵脚,副职动不动就犯上作乱,同样出不了成绩,比如上海区行动队的队长赵理彪就是这样的副职,天天幻想着当副站长副区长,和主官对着干。 但赵理彪作为特务处“四大杀手”之一,同样是老资格,老板只有发电斥责。 而最后一种正强副弱的班子,时时事事体现一把手的江湖老大地位,于是风平浪静,诸事顺当。 何志远科长看似什么事都不关心,但行动科却偏偏掌握在人家手中,王新亨也不越轨,只能说人家领导手段高超,这样的人却不能去苛责什么。 “王新亨呢?” “王副科长昨天下班就回去了,今天去医院看望了手下的杨文轩和刘魁,然后一直在办公室.” “张义呢?” “张股长昨晚散会后直接回了谍参股,忙着审讯日本间谍,一晚上都在单位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今天上午他和电讯科的郭馨雅约会去了” “什么?”戴春风怒目横挑,刚才听说张义彻夜没有回家,一心忙着工作,他欣慰的同时还准备表扬几句,顺便打个电话慰问下,结果. 本以为特务处除了何志远这个老油条,大家都在卖力工作,没想到自己极为看好的张义也学会偷奸耍滑了,日本间谍还没有审讯出结果,“飞天小组”还没有一网打尽,他还有时间约会? 年纪轻轻的懂什么风花雪月。 “郭馨雅?是不是姜一英手下那个电报员,江山籍的?” “是。” “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勾搭.联系上的?” “据属下所知,是上次张义需要电讯人才冒充孤狼和日本特高课联系,两人才相识的,据说是姜科长做的媒。” “一英?”戴春风不置可否,继续问道: “今天谁给谁打的电话?” “是郭馨雅给张义打的电话然后他们去了咖啡店,又去了一家西餐厅” “然后呢?” “然后.然后张义就送郭馨雅回了鸡鹅巷,张义没有入内,直接回到了谍参股。” “监视的人有没有什么发现?” “没有,就是正常的喝咖啡和吃饭,中途除了服务员,没有和陌生人接触.服务生现在在我们的监视中,没有任何异常。” “会不会是他发现监视了?他们有没有下意识逃脱监视的举动?” 迎着戴春风锐利的眼神,贾副官肯定道: “不会,这次派出的人手都是甲班毕业和没有在总部出现过的外勤高手,监视中并没有发现目标脱梢的举动。” “但愿如此。”戴春风松了口气,却又说道: “一旦场面拉开,是高手还是庸才,是忠诚还是叛徒,是人是鬼,终会露相的。” “继续监视。”戴春风冷着脸吩咐了一声,敲着桌子道:“给张义打电话,他不是让日本间谍编写培训手册、运作计划吗?让他滚过来见我。” “是。” 贾副官离去,戴春风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目蕴寒光。 他打开保险柜,拿出昨晚“影子”从宝塔山发来的情报。 上面只有六个字,“闻听,查无此人。” 这话的意思是说影子同样听说过“美人鱼”这个代号,但具体的信息他也没有掌握,或者说这个人根本没有备案在册。 但特务处的泄密确确实实证明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或许他的级别足够高,只有少数的几个人知道。 张义从汽车上下来,突然眼皮一跳,只见一道反射光从谍参股二楼一闪而逝。 他估计有人正拿着望远镜观察自己,不用说,肯定是李勇生这个“督察“在监视自己。 ‘技术不怎么过关啊!’ 张义心下冷笑,不动声色地点了一根烟,佯装根本没有发现,丝毫不做停留,低着头面无表情地进了办公楼。 到了办公室,他泡上一杯茶闭目养神。 所谓的约会,说是约会,其实是一场情报刺探。 张义心说看来红党为了弄清叛徒的下落,启动了在特务处的所有卧底。 连郭馨雅这位金陵城工委派遣的卧底秋蝉都行动起来了。 虽然她的问话很委婉高明,明面上是为张义打抱不平,暗讽情报科包鸿飞不干正事,就知道抢夺情报,但话里话外话题都落在包鸿飞、情报科身上,想要诱导他不经意间说出几句有用的情报。 张义讶然失笑。 别说这个情报要不是系统,他本不应该知道,即便他掌握也不能泄露出去。 不过好的一点是他终于确定自己被跟踪了。 一共四个人。 咖啡店外面那个黄包车车夫。 西餐厅隔壁桌吃饭的中年商人。 他回来路上送报纸骑自行车的邮递员。 还有一直远远坠在自己车后,在交叉口分道扬镳,换了个车牌又追上来的黑色道奇。 这些人虽然装扮的惟妙惟肖,但还是逃不过张义的火眼金睛。 他不动声色,佯装没有发现,因为他知道逃脱才是掉入对方的陷阱圈套,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按部就班、不动如山。 这些人身在暗中,只要自己不出谍参股,他们就拿自己没有办法。 如今需要对付的只有谍参股内部的李勇生。 这么想着,张义拿起电话,道: “李勇生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挂断电话,听到敲门声,却是郑呼和来了。 张义心下微动,心说不会又是来刺探情报来的吧? 他面上不露声色,道: “老郑伱来的正好,我们又发现了新的目标,需要你的支援啊。” “是吗?” 郑呼和讶然,别人几年也抓不到一个日本间谍,但张义是一个接一个。 但心下却微微苦涩,他今天在情报科待了很久,一直留意叛徒的消息,但科长杨荣和副科长包鸿飞就待在办公室,他又没有合适的理由去面见。 而组内熟悉的人手竟然都消失不见了,自己就像被孤立了一样,偌大的金陵他上哪里去找这些人的下落。 上面又说了不惜一切代价,如果他在张义这里再打听不到消息,那就只能铤而走险了。 但听张义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给自己安排任务将自己打发出去。 他正踌躇着如何开口,就见又有人推门进来,是李勇生。 张义直接问李勇生:“赵氏兄弟监视的怎么样了?” “四个兄弟正在外围监视呢。”李勇生一脸忐忑道。 “你为什么不去?”张义冷眼看着他,神色阴沉。 ‘我要是去了,还怎么完成贾副官交待的任务。’李勇生内心暗忖,面上支吾道: “卑职早上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就去医院或者请假休息。”张义懒得听他解释,命令道: “你马上和老郑一起去现场,除了监视,还要对目标开展跟踪。” “是,属下去办公室吃了药就去。”李勇生老实答应下来。 “老郑,你也去吧。” 张义挥手让两人出了办公室。 等两人离开,张义迅速来到门口,用力贴着门凝听起来。 外面响起两道脚步声,一个在楼道中渐走渐远,一个是下楼的声音。 他心里微微一动,李勇生所说的“吃药”估计是回办公室打电话向贾副官汇报。 他冷笑一声,轻柔地将办公室门打开,警惕地观察了下周围,然后下了一楼,快速进入卫生间。 卫生间此刻没人,张义戴上手套,从兜里摸出一支钢笔,在窗口位置望着郑呼的背影扔了过去。 见钢笔砸中郑呼和,张义快速闪身藏了起来,他刚想离开,突然门口响起脚步声。 张义内心狂跳,立刻闪身进入茅坑,将隔档拉上,屏住呼吸。 这时候就听来人一边解裤子,一边小声抱怨道:“唉,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是李勇生。 张义心底冷笑,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索性李勇生只是在隔壁撒了尿,然后就走了。 此刻外面的郑呼和莫名其妙地捡起钢笔,神色微变,警惕地观察了下周围,又瞥了一眼厕所的窗口。 他有心前去查看,又有些踌躇,突然听到脚步声,心下一凛,连忙将钢笔收起。 低头点了一根烟,在抬头的时候已经云淡风轻,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不过看着提着裤子出来的李勇生,郑呼和内心一惊。 钢笔是从厕所扔出来的,而李勇生这个时刻从厕所出来他到底是什么人? 是自己人暗中给自己传递情报,还是说此人已经发现了自己卧底的身份,用这个来试探自己。 郑呼和暗叫不妙,如果是试探,那自己收起钢笔的那刻就落入了敌人的陷阱中。 不管钢笔里面装的是什么,它本身都是无害的,你不碰他,它就没用,你一旦触及到它,你的危险就来了。 但现在钢笔已经被自己收起,无论里面是什么,他都要先看一看,万一是自己人传递的情报呢? “老郑,你等一下,我去开车。”李勇生招呼着,看不出丝毫异常。 看他进了车棚,郑呼和又拿出一根烟,借着点烟的机会,快速检查了钢笔。 果然,在笔芯中缠绕了一圈纸张。 他将纸张打来,只见里面歪歪斜斜写着几组数字。 摩尔斯电码。 郑呼和眯了眯眼睛,根本不用密码本他就翻译了出来。 因为这是常见的2500字的明码,每一个特工都必须掌握,要是连这个都默诵不了,根本不可能毕业的。 电文是一个地址,金陵路223号,落款是深海。 “深海?”郑呼和思索着,看向了驾车出来的李勇生。 莫非李勇生也是组织安插在特务处的同志?还是说这是敌人对自己的一次试探. 郑呼和没有答案。 此刻张义端着茶杯站在窗口,沐浴在阳光中,看着郑呼和和李勇生离去的背影笑了笑,眯起了眼睛。 太阳真好。 在张义看来,郑呼和只要验证了情报的真假,即便是怀疑李勇生,怀疑谍参股,也不会怀疑自己。 即便现在怀疑,等叛徒除去,情报科开始调查泄密,情报知情权限和范围也会为自己证明,他压根就不知道。 他本来就不知道嘛。 ……. 131、“吴站长”(求月票) 太阳暖洋洋的,在这种氛围中,什么都不用去想,身心在阳光下是自在舒适的,所有的烦恼、压抑以及不快,都像水汽一样蒸腾、挥发,消失的无影无踪。 张义驾车来到洪公祠一号。 接受完检查,在贾副官的引导下进入戴春风办公室。 今天戴老板的办公室难得拉开了窗帘,显得明媚敞亮。 除了坐在沙发上阅读文件的戴老板,旁边还坐着一个三十上下的中年人,脸庞白皙,浓眉大眼,高鼻阔嘴,长相普通,但两只眼睛炯炯有神,有些儒雅斯文。 张义挺身敬礼,只听戴春风鼻孔里哼了一声,指着旁边的中年人介绍道: “这是吴敬中,从苏联回来的情报专家。” ‘吴敬中?不就是以后天津站的吴站长吗?’ 张义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惊讶异常,他记得吴敬中有公开的记录还是抗战时期和沈西山在临澧班当高级教官,后来才辗转在兰州当了西北区的区长。 可那个时候西北区已经成了小站,权利并没有想象中的大。 吴敬中虽说以通晓人情世故见长,在子女的回忆录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每次吴敬中去香江出差,回来的时候身上都要穿五六件高级西服,然后将其转送给上级同僚。 吴敬中和沈西山都是戴老板家宴席上的常客,可以嬉笑怒骂的存在。 但戴老板一死,毛齐五上台,他直接靠边站了,又因为他和做局长的郑明远有交情,更是遭到疯狂打压,军统已经没了他的立锥之地。(吴做过中苏情报合作所副主任,郑是主任。) 吴敬中好投奔了他在苏联的同学,常凯申的公子小常,跟着小常在北平搞了一年多的中苏外交。 然后在小常的推荐下,才当了保密局天津站站长。 可这个时候已经47年多了,吴在天津待了不久,在解放前,更是弃城逃到了金陵,直接被毛齐五下狱,逃亡弯弯的时候又被押解过去。 后来又是靠着同学小常的关系才被赦免,出狱后做了一个商人,他在香江等了八年,也没有见到老婆子女说起来命运也是悲惨。 张义看着面前的老吴,敬了一礼,道:“行动科谍参股张义。” 他不知道吴此刻是什么军衔,但估计是个少校,当培训班教官的时候提拔的中校,小站的站长就是上校,去天津的时候才是少将。 老吴同样敬礼,热情洋溢地伸出手道: “哎呀,原来您就是张股长,久闻大名,我虽然在苏联留过学,但在你面前可不敢称呼专家。” ‘专家还是可以称呼的,又不是砖假。’ 张义在心里笑笑,这年头同样崇洋媚外的厉害,吴是“海龟”,还是果党和红党培养特工的摇篮—莫斯科中山大学毕业的,他的培训经历和背景都让他成为一位在情报和特务领域备受推崇的专家。 “吴先生,以后还要多向你请教才是。”张义笑着说。 他心想,自己这才扮演了一回“深海”,就和吴站长这个“峨眉峰”见面了? “行了,你们两个少在那里互相恭维了。”戴春风哼了一声,看向张义,道: “伱不是让日本间谍编写他们的培训手册、运作计划吗?拿给敬中看看,他现在在编写教材,看看有没有参考价值。” “是。”张义点了点头,将随身携带的文件递给吴敬中。 看戴春风马脸拉长,横挑鼻子竖挑眼,对他不满意至极,张义心说我又哪里惹你戴大人生气了,有话咱直说不行嘛? 就听戴春分问:“飞天小组查的怎么样了?还有他们的飞雪计划又是什么阴谋诡计?” ‘我哪里知道?’张义心下腹诽,老实回答道: “还在审讯中,应该快了。” “应该?这不是一个情报官员应该说的话,既然没有审讯出来,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戴春风又发作了。 “是,卑职告退。”张义装作惶恐的样子,敬个礼连忙退去。 看着张义落荒而逃的背影,吴敬中问:“戴先生,这是.” 戴春风此刻眉宇间涌出一丝得意,笑到: “玉不琢不成器,鞭打快牛,有些人就是要时刻敲打才行。” “那是,那是。”吴敬中连连颔首,回味着戴春风的驭下手段,起身给戴春风茶杯里面添上水,两人继续聊了起来。 张义从洪公祠一号出来,驾车走了不远,便见一辆汽车远远坠在了后面,心知跟踪监视的人又出现了。 他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驾车直接到了下关附近的监视点。 远远将汽车停下,上了一家茶楼。 见李勇生和郑呼和都在,张义直接问: “调查的如何?有什么动静吗?” 两人对视一眼,郑呼和道: “赵氏兄弟今天一直待在家里,具体在干什么,属下等人也不知。” “外围调查呢?” 李勇生:“我们查了二人的户籍资料,这二人都是来自山东青岛,具体履历不详,估计需要青岛站同僚的配合才行。” 张义不置可否,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余光瞥了一眼郑呼和,见他神色如常,也不知道将情报传递出去没有。 但这就不是张义该操心的事了。 如何在公共场合留下秘密暗号,比如路灯电线杆上的粉笔印,漫不经心的观察者即使看见了,也不会特别留意,但间谍会明白这表示在某一时间地点碰面。 如何做到“擦肩而过”,将信息或物品交给他人而不被发现。 如何“间接传递情报”,即不直接接触,而将信息或物品置于某一地点,让对方拾取,这是每一个情报员应该掌握的技能… 他想到那位“飞天小组“的负责人日本间谍青野大介就潜伏在下关分局,也不知道和同样活动在下关的赵氏兄弟有没有关系,正思忖着想出一个一石二鸟的计谋,将这伙人一网打尽,此刻却不能打草惊蛇。 想到“仁丹”这两个字张义就觉得头皮发麻。 在医学发达的现代,应对中暑的方法多种多样,但在民国,却没有那么多办法,此时大街小巷布满了一种叫“仁丹”的解暑药广告。 所以你在大街上随便问一个人,有什么解暑的好办法,得到的答案也只有仁丹。 此刻仁丹在中国民众的心中,仁丹就是神药。 中国民众将其奉为解暑神药,每遇身体不适,就会吃上几颗,和后世我们在家中常备藿香正气液的作用相当。 此药火,倒不是说它的疗效真的有那么神奇显著,而是以低廉的价格俘获了人心。 一包大包装420粒的售价九毛钱,而小包装的只需要一毛钱。 这个价格确实让人心动,因此一经推出就风靡全国。 日本起初只在中国的重点城市,如金陵、上海、北平、沈阳、山城、成都等地设置专卖店来贩卖。 但其低廉的价格和良好的功效一路畅销后,势力开始逐渐深入农村,几乎快要覆盖全中国了。 仁丹火,其广告更是极具特色,广告上有一个身穿西装大礼服的大胡子绅士,胡子尤其显眼,带着浓浓的日本风味。 这种胡子也被称呼为仁丹胡。 但张义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份广告,一种解暑药那么简单,这种长方各有不同,颜色也有差异的广告后面,蕴含的却是军事秘密,或者说军事密码。 当两撇胡子两边上翘时,说明此路畅通无阻,当胡子左边下垂时,说明左边的路不通,当胡子的右边下垂时,说明右边道路不通,当胡子两边都下垂时,说明死路一条。 而没有八字胡的纯文字广告,暗号又蕴藏在仁丹字体上,字体的横折竖弯钩都表示不同的军事含义。 所以这根本不是日本人好心为国人送来的解暑良药,他们拿着从中国台岛偷来的药赚取国人血汗钱的同时,已经为日军的侵华提前准备指路牌了。 从一个小小的广告牌,就可以看出日本人的狼子野心。 同样,也说明日本的间谍工作非常成熟,他们每次成功的行动背后,都隐藏着精准而隐秘的谍报准备,用心程度让人不寒而栗。 李勇生和郑呼和见张义脸色阴沉,以为是对自己工作不满意,一时间忐忑不安。 李勇生更是惴惴不安,张义出现他自然开心,这样就可以完成监视任务,但万一哪天发现自己监视他,明着不能把自己怎么样,暗中给自己穿个小鞋.比如让自己强攻日本间谍的据点,那可真成炮灰了 压抑的气氛中,只见张义挥了挥手道: “继续监视,切勿打草惊蛇,有情况立刻汇报。” “是。”两人齐声应答。 张义离开监视点,又回到了谍参股。 刚到办公室,猴子前来汇报。 “股长,刘彦明愿意招供了。” “是吗?”张义不知道他是真招供还是假招供,说道:“走,去看看。” 到了审讯室,就见刘彦明被绑在立柱上,整个人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浑身布满了鞭痕和烙铁的印记,血肉模糊不说,双手甚至是双脚的指甲已经全部被拔去了。 再看他那张变形的脸庞,估计是拔了牙齿,下颌上颌贴在一起,四方脸直接变成了椭圆,眼神呆滞麻木,动都不动一下。 张义瞥了一眼猴子和钱小三,心说这二人学的都是什么玩意,下手也太狠了吧。 虽然对对本间谍要狠,但我们审讯的目的是得到情报,刑罚是手段,不是目的。 钱小三猥琐一笑,尴尬道: “股长,下手是狠了点,电刑直接昏厥过去两次,给他打了一针镇定,接着用刑,本以为他还要嘴硬呢没想到还是挺不住。” “还能说话吗?”张义让人将刘彦明放下来,看他蜷缩成一团,像被剥皮的猴子一样,不由皱眉。 “一定可以。”钱小三肯定地点了点头,“哗啦”一盆热水泼了过去,刘彦明浑身哆嗦,呜呜呜惨叫着醒了过来。 他没有牙齿的嘴皮像怪兽一样上下蠕动,“我招,我什么都招.” 张义嗤之以鼻,早日今日何必当初。 他懒得和他废话,直接道: “我问你答,将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是明白。” ……. 132、这不可能(求月票) (上章被审核删除了一千多……) 对刘彦明,小田一郎的审讯只持续了一个小时。 按照惯有的打乱时间顺序,重复询问已经问过的问题,掐头去尾跳跃式提问等方法,张义把能用的办法都用上了,虽然中间有情绪的起落,但总体来说进行的十分顺畅。 此刻“飞天小组“的脉络已经彻底暴露在张义面前。 据小田一郎交代,飞天小组一共七人。 除了他这只信鸽(代号壁虎)负责传递情报外,还有已经被抓捕的“老杨”小林信一(代号蜥蜴),他主要负责情报的收集、分析、监视和观察目标人物。 除此之外还有章鱼、螳螂、乌贼、叶蛙,以及他们的负责人蝮蛇。 听听,这些代号所属虽然不是变色龙,也是自然界善于隐藏自己的动物。 而他们同样分工明确,有人负责钱款经费、有人负责情报分析,有人负责发报,有人负责杀人,充当清洁工角色。 看着面前的问询记录,张义却迷惑起来。 虽然小田一郎的供述很多可以和小林信一的供词对上,看起来严丝合缝。 但他只是交通员,负责传递情报,知道的内容并不多,他甚至连“飞雪计划”是什么都不知道。 或许他曾经参与“飞雪计划”的某个环节,但不知全局,也只是管中窥豹,雾里看花。 而且此人每次被蝮蛇召见,都是在密室中,他连蝮蛇的真实身份和面目都不知道。 而他见过的几人也被他通知彻底蛰伏起来了。 这些人的画像确实可以描摹出来,但一旦下发警局,蝮蛇必然知道,即便是不下发蝮蛇所在的下关分局,谁又能保证其他分局没有他们的人呢? 而且抓捕小田一郎那么大的动静,此刻这些间谍说不定藏得更深了。 下通缉令未免有些太大张旗鼓了。 张义想了想,道:“给戴修章打电话,让他的黄包车人马全部动起来。” 猴子点了点头,去打电话,钱小三思虑道: “股长,卑职有一点浅见。” “哦,说来。” “信鸽小田是突然被捕的,即便其他人被通知蛰伏转移,但飞雪计划要执行,他们就不得不工作,或者找新的补充人手来替代他们完成任务. 他们一定会想到小田被捕后,一旦招供,我们会通过画像来查找他们,暴露只是时间问题,所以他们一定会更换住处而他们仓促撤离,说不定会留下什么遗留物品.比如垃圾” “垃圾可以暴露出一个人的很多问题,掌握了它们,说不定我们就可以掌握他们经常去过的地方,比如饭馆、杂货铺、洗衣店、旅社、银行、图书馆、车站等等.” “然后呢?” “然后.卑职还没有想好。”钱小三尴尬一笑。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小三。”能想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 张义赞赏地看了他一眼,道: “飞天小组组织隐秘性强,说不定他们互相之间的生活轨迹没有重复的地方,这一点在小田的供词中可以得到佐证,他每次去传递情报,都要去不同的地方 但他们仓促暴露,有人要接替他们的工作,势必要去这些不同的区域联络活动所以只要盯着他们经常去的地方,发现一个不属于这个区域的人同时出现在其他人去过的地方,那么这个人就很可疑.” 每个人都有心理安全区和舒适区,如果没事是不会其他地方的。 但想要找出这样人,工作非常繁复,甚至可以说庞杂艰巨,又需要耐心细致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找到这些人的户籍身份,确定他们的住址、工作区域,才能通过走访,描摹出他们的行动轨迹。 “等找到他们再说吧。” 黑夜寂静。 郑呼和拖着疲惫的身躯从黄包车上下来,瞥了一眼远处还亮着灯的澡堂,在巷口的面摊上坐了下来。 这是一处很普通的面摊,一张布顶棚,六七张带着油腻的旧桌子,几条长凳,炉火一生出来,这再简陋的面摊就可以经营了。 这会儿食客很少,只有几个黄包车车夫和苦力坐着吃面。 郑呼和要了二两面条,一边吃,一边观察周围的动静,见没有人尾随跟踪,吃完面转身进了澡堂里。 老陈似乎已经等了他很久,压抑着激动,假装寒暄,将他带到了澡堂中。 关上门,老陈握住他的手,激动道:“事情成了。” “我们的人通过侦查发现那处院落有人进去,还有专人送饭,检查的非常仔细估计是关押叛徒的安全屋.于是锄奸队直接杀了进去.” 郑呼和问:“有没有伤亡?” 老陈轻蔑一笑,道:“来的同志都是从上海过来的,几个人都在红队干过,杀几个情报科的还能有伤亡?” “那就好。”郑呼和点了点头,又问: “对叛徒审问了吗?他到底交待了什么?” 老陈神色一黯,道:“敌人比我们想象的快,他们已经监视控制了报务员的家属,我们却无能为力现在只能想办法营救了” 郑呼和眉头紧锁。 “敌人在暗中,他们在明,一旦他们发现叛徒被清除,只会更加丧心病狂,他们” 他说的很平静,但言语间却有一丝悲壮。 老陈没有说话,沉默着叹息了一声,他认识郑呼和三年了,从郑呼和归属到他这条情报线上,便是他唯一的上级。 他比郑呼和见过更多的惨淡和温存,残酷和幸运。 地下工作就是这么残酷,无能为力的时候是多数。 “钢笔可以还给我了吧?” 老陈点头,摸出钢笔递给他,低声问道: “这个深海到底是什么人?” “我还想知道呢。”郑呼和低沉一笑,将钢笔直接扔到了下水道里面,一切痕迹湮灭。 “有可能是组织上安插在谍参股内部的卧底.可他是如何知道你的身份的?”老陈有些忧心忡忡道。 郑呼和的身份除了他,只有金陵地下党的负责人知道,即便是宝塔山只有一两位知情者,根本没有登记在册,因为郑呼和是从红党国际这条线转过来的。 他的身份突然暴露,即便“深海”是自己的同志,那也意味着危险。 不该知道的不要知道,这句话可不是说着玩着。 一个人知道一件事和不知道一件事,下意识的举动和说话思考方式是不一样的,有些东西可以伪装,有些却是伪装不了的。 有时候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下意识的一句话已经暴露了自己. “这样吧,等这事情结束,我让上面查查,最近你不要再轻举妄动了” 郑呼和沉默着点了点头,潜入水雾氤氲的浴池中. 包鸿飞翘脚坐在办公椅上,挂断电话,显得洋洋得意。 等了一天没有等到红党报务员露头,他已经等不及了,刚刚他电话叮嘱早报的总编,明天的早报头版头条要将寻人启事刊登出来。 这哪里是“寻人启事”,分明是一封威胁勒索信,或者说催命符。 他不信等报务员看到报纸,知道自己的家人被控制了,他还能坐的住?只要是个人,谁又没有牵挂和软肋呢。 这么想着,包鸿飞忍不住哼唱了几句京剧。 “先到咸阳为皇上” 这个时候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包鸿飞心情愉悦地拿起电话,懒洋洋道: “喂,伱好,哪位?” “包鸿飞。”电话里面传来戴春风怒不可遏的诘问。 “处座。”包鸿飞一个激灵从座椅上弹了起来,扯过电话线,毕恭毕敬地挺身而立。 “金陵路223号是不是你们情报科的安全屋? 半个小时前那里有枪声,警察局将电话打到了特务处总台,你的电话为什么打不通?还有杨荣呢?” 包鸿飞知道肯定是总台找不到自己将情报上报到甲室,戴春风反过来找自己了。 “处座,那里确实是情报科的安全屋,红党叛徒就关押在那里. 一个小时前我还打过电话,一切正常.再者知晓情报的都是我的心腹,情报不可能泄露!” 包鸿飞说的斩钉截铁,但额头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把你的头从脚后跟拿出来再仔细想想,废物。”啪一声电话挂断了。 听着戴春分怒火中烧的声音,包鸿飞浑身颤栗,一时间神思恍惚。 他用袖口擦拭着额头的冷汗,慌手慌脚地开始拨打电话。 然而,连续打了几个,都没有人接听,他颓然坐下,一脸的不可置信,嘴里喃喃自语: “这怎么可能” …… 133、谣言(求月票) 一夜无话。 张义难得回家睡了个好觉,洗漱完毕,出门坐在了巷口的面摊上。 一口大锅热水翻滚着,冒着浓浓的白气,看着简陋,倒也充满了平实的味道。 旁边几个食客呼哧呼哧吃的热火朝天。 “来二两面。” 女老板起身抓了两把面条下锅,然后拿过一只碗,舀了一勺猪油,一勺咸菜、辣椒油,浇了一勺热汤,最后从锅里把滑溜爽利的面条捞出来,放进碗里,撒上葱花,一碗面条就好了。 张义挑着面条,拿醋的时候不经意观察了下四周,微微奇怪,今天监视自己的人怎么突然不见了? 是戴老板觉察到自己的忠心,将监视的人撤回去了? 张义笑了笑,不以为意,管他呢。 吃完面条,他驾车来到谍参股。 见猴子和钱小三在那里窃窃私语,他问: “什么事?” 钱小三幸灾乐祸:“股长,听说了吗?情报科抓的红党叛徒死了。” “是吗?”张义漫不经心道: “不是说被情报科内奸打伤了吗?没抢救过来?” “唉,股长,那是老消息了,是他们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 昨晚红党的人袭击了情报科的安全屋,将叛徒和情报科的人一起收拾了。” “真的假的?”张义适当表示出惊讶,然后故作茫然: “红党是如何知道叛徒关押的地址的?” “有卧底呗。”钱小三微微不屑,“大家都在说呢,这事是包鸿飞副科长一手在处置,用的人都是他的心腹,现在出了事,肯定和情报科脱不了干系。” 说着他故作神秘道: “股长,你说这事也太巧了吧?有没有可能包副科长才是那个传说中的.美人鱼?” “慎言。”张义沉下脸来:“包副科长虽说和我们不是一个部门,那也是长官,背后议论长官,犯大忌。” 钱小三表情一滞,又道:“股长,这可不是属下臆断揣测,是流言不,谣言,无风不起浪啊,今天早上这个消息就传开了。” 他一脸深沉道:“谣言是遥遥领先的预言,很多人相信谣言,是因为谣言背后紧跟着的是真相。” 张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钱小三一脸坦诚:“股长啊,不管这谣言真不真,只是大伙盼着是真,大伙盼着的事就假不了… 虽然你们上层避而不谈,但我们都知道在我们特务处上层隐藏着一个红党卧底美人鱼,这就像一个石头一样压在大家心里,多膈应啊,有这么一个人在,什么消息红党都提前知道了,大家还怎么干事” 猴子也叹气道:“是啊,股长,这年头,谁不相信谣言才是傻瓜,很多真实的故事,都是从谣言开始的。” ‘你看我像傻瓜吗?’ 张义心底冷哼一声,他不知道谁搞出来的谣言,恰好是包鸿飞出事的时候,胆子也太大了吧? 对手?政敌? 他瞥见猴子和钱小三正在偷瞄自己,暗骂一声“操”。 这段时间似乎就自己和包鸿飞有矛盾,难道大家觉得谣言是自己散播的? 他虽然乐见包鸿飞倒霉,但把他扳倒,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 张义不以为然,迷信自古以来便已存在,而谣言的天性就是自我繁殖。 但谣言失去上头的重视,谣言便是无用,谣言得不到当事人的回应,就失去了生存土壤。 这事的决定权在戴老板那里。 “什么叫伱们上层?”张义冷着脸,指了指猴子和钱小三,道: “上层是上层,我们是我们,说好听点,我们是特工、特务,说不好听点我们就是蝼蚁,有那闲心议论是非,还不如多抓几个日本间谍。” “昨天戴老板召见我,又过问了‘飞天小组’的问题,可见老板的重视,所以当务之急,还是抓日本间谍,此是职责,更是国事,我等自当殚精竭虑,忠勇向前。” 说着他瞥了一眼桌上的电话机,心说自己这办公室不知道装了多少窃听器,希望自己这番话传到戴老板耳中,看看,别人都忙着议论谣言呢,只有张义一心忙着公事,大大的忠心啊。 猴子和钱小三听着张义冠冕堂皇的话心里腹诽不已,面上连忙称是。 “行了,你们让手下的人和戴修章手下黄包车车夫一起全力搜寻那几名日本间谍的线索,我们现在去会会赵氏兄弟。” “是。” 下关分局。 张义翘脚靠在局长厚实的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已经摆了一套茶具,茶壶里面冒着腾腾热气。 张义惬意地拍了拍沙发,自己坐下去的时候软硬程度和靠背的弧度刚刚好,皮质柔软,比自己办公室的座椅舒坦多了。 他端起茶杯闻了闻,笑道:“这可是极品龙井啊,张局长好享受啊!” 好享受的张局长大腹便便,穿着质地上乘的白衬衫,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白白胖胖,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不过此刻面色有些不好看,不时擦着额头的汗水。 听到张义的话,他谦恭一笑: “长官要是喜欢走的时候给您带上两罐,这龙井是我一个亲戚送的。” ‘这话听着有些熟悉呢?’张义心说,似乎每个当官的都有一个种茶的亲戚。 这话无非是暗示他不收礼,不收礼吗?是不收不熟之人的礼罢了。 毕竟送礼可是一门学问,也可以说是一门艺术。 “不好吧?”张义皱了皱眉,又拍了拍屁股下的沙发,漫不经心道: “这质地就是好啊,也不知道哪里能买到。” 张局长嘴角抽了抽,心说你也太贪得无厌了吧?这套沙发可是从上海运来的,据说是进口货,一套上千大洋呢。 不过他瞥了一眼张义身后两个哼哈二将,再想到张义这个名字,和自己曾经的上司,那位这会已经在金陵监狱的马副局长,立刻舔着脸道: “这沙发确实不错,是一个商户上门推销的,我就试用一下,长官要是喜欢,一会我让他也给你送一套。” “那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张义故作沉吟,又蹙眉道: “一套的话,是不是.张局长,你这是在害我啊。” ‘什么意思?’张局长疑惑不解,你敲诈我一套沙发怎么就叫我害你了? “我有了这么舒坦的沙发,可.可我的上司王副科长、何科长,甚至是戴老板他们可没有啊,这要是有小人进谗言,这不是害我是什么?”张义一脸为难。 ‘我看你就是那个小人吧?这已经不是贪得无厌了,这是无耻至极。’ 张局长心底吐血,但戴老板这几个字还是让他心底一阵抽搐。 他脸上愈发恭敬了,带着一丝隐隐的羡慕: “张股长您和戴.戴先生很熟?” “主任工作繁忙,不过我经常汇报工作,关系嘛,还可以。” ‘你都称呼主任了,那就是戴老板的学生,心腹了,怪不得年纪轻轻就是少校了。’张局长心里腹诽,感叹人和人之间的差距。 他都四十岁了,还要在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面前卑躬屈膝,看着滑稽,但这就是官场现实啊。 不过为了把这个煞星早点送走,又想到送沙发说不定还能搭上戴先生的梯子,即便是吐血他都豁出去了。 张局长:“要是戴先生喜欢,别说一套,就是十套,砸锅卖铁,卑职也愿意啊,那张少校一会走的时候留个地址?” “好。”张义这才眉开眼笑,伸手邀请道: “张局长,坐啊,你这样站着,不显得我不尊老嘛。” ‘你现在知道了?’ 张局长内心怒火冲天,脸上却不敢显露,恭敬接过张义递过来的茶水,踌躇着问: “不知张少校今天过来有何公干?” “抓日谍。”张义简明扼要。 “日谍?”张局长刚坐下的屁股突然弹了起来,他一脸诧异,好不容易稳定心神,连连摆手: “张少校,这鄙人可以保证,我们警察局别说日本间谍,就是异己分子都没有” “张局长,你慌什么?我什么时候说你们警察局有日本间谍了?”张义压压手,让张局长坐下。 “这不是涉及到一件案子吗?人手不够,所以借用下你们警局的人手。” 张局长长舒了口气:“这我们警局人是多,不过都是三脚猫的功夫,抓日本间谍是不是.” “不过是让他们帮着搜查围捕,又不是冲锋陷阵,张局长何必谦虚呢 快让你手下的精英出来吧,要是案子成功侦破,你张局长也脸上有光不是。” “原来是这样卑职马上打电话。” 几分钟后,两个穿着警服的中年人出现在办公室中。 张局长介绍道: “这位是刑侦处长王野云。” “这位是刑侦处大队长高剑夫” “二位,这位是特务处谍参股张少校。” 王野云、高剑夫二人连忙正了正警帽,挺身敬礼。 张义瞥了二人一眼,王野云一脸阴鸷,高剑夫一脸和善。 “鄙人特务处张义,刚才你们局长可是把你们一通好夸,说你们精明能干呢。”张义笑了笑,起身回个礼,又道: “让你们二人前来,就是帮助我们监视抓捕几个疑似日本间谍的可疑分子,从现在开始你二人听我指挥 二位,打电话叫人吧,一定要用信得过的,不然消息走漏,你们难辞其咎。” 张义说的轻描淡写,但眉宇间涌出的杀意还是让二人不寒而栗。 “是。”见二人受宠若惊的敬礼,刚想出去打电话,张义指了指桌上的电话,道: “就用这部,人也不用多,十个够了。” 他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二人,尤其是高剑夫这个青野大介,见他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心底冷笑,演戏嘛,就看你演到什么时候。 说着他重新坐下,打量着张局长,意味深长道: “张局长,今天的事可要保密啊.对了,可别忘了你答应的事。” 张局长心神领会,忙道:“卑职懂,这件事情,天知地知,您知我知,不会让其他人知道。” “不,天知地知,我知,你也不知。” “是是是。“张局长一个激灵。 很快二人打完电话,王野云恭敬道: “张长官,刑侦处十名精干的队员已经在楼下集合完毕,都是身家清白,家里有老有小的。” “好,刑侦处果然能干。”张义赞叹一会,然后拱手道: “张局长,后会有期,有时间再来拜访你。” “后会有期,随时恭候长官大驾光临。”张局长皮笑肉不笑。 “呵呵。”张义笑了笑,挥手道:“出发。” 几人鱼贯下楼,看着楼下集合好的穿便衣的警察,张义报出茶楼的位置,让王、高二人带他们出发,这才看向猴子和钱小三,严肃道: “日本间谍让他们和郑呼和监视,你们的任务就是监视他们。” “股长,您怀疑这些警察有问题?” “谁知道呢?”张义故作茫然,又道: “我们的工作就是怀疑一切,赵氏兄弟在下关经营了这么久,不可能不和官面上的人打交道,谁知道警局有没有他们的人呢?” 钱小三和猴子神色一凛,又有些不解,既然害怕消息泄露,又为何用警局的人呢? 难道股长有更深的考虑? …… 134、赵氏兄弟(求月票) “特务处怎么会跑我们这里来抓日本间谍?没有发现可疑分子啊。” 听着处长王野云的话,高剑夫面色毫无波澜,淡淡道: “日本间谍狡猾狡诈,可不是那么好抓的。” “处长,一会由我带着兄弟们冲在前面,你居中指挥就好了。” “也好,你办事,我向来放心。”王野云笑笑,瞥了一眼后视镜中张义的车,又叮嘱道: “一会让手下的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别让特务处的小看了我们。” “放心吧,处长,他们能抓日本间谍,我们也能抓。”高剑夫瞥了一眼后视镜,心底却隐隐不安起来。 他担心的是自己的几名手下,虽然他们已经更换了住址,蛰伏不出,但一旦特务处掌握了他们的画像,暴露只是时间的问题。 是不是暗中通知他们撤离金陵? 可是“飞雪计划”已经启动,尤其是上海特高课派来的“夜莺”今天就到了,他已经暗中通知“章鱼”去车站接人,这个关口.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尤其自己现在分身乏术. 即便是老奸巨猾,一向稳操胜算的青野大介此刻内心也不免焦灼起来。 32年以前,他长期混迹于北平、天津等地,不仅会说流利的官话,还会说上海、杭州等地方言… 32年第一次淞沪会战后,他被派往金陵潜伏,运作进入警局后,多次立功,坐上了刑侦处大队长的位置。 利用这个身份,他出入于酒楼、旅馆、妓院之中,既交接果党上层人物,又和当地的地痞流氓及各种商贩打得火热,不动声色刺探了大量有价值的情报。 而这一切的背后离不开谨慎小心四个字。 ‘如果一会遇到的是帝国的潜伏特工,我要对他们出手吗?’ 青野大介知道,大部分卧底都会有这样一种心理历程,那些直接接触甚至参与的抓捕,甚至是对自己人的杀戮,从心理说,甚至是对一个人认知、信念的锤炼,很不幸的是,经不起考验的是大多数。 那他呢? 放走目标,他会受到怀疑,甚至是暴露身份… 活捉目标,进了特务处,可能会暴露更多的帝国特工…打死他,要如何下手 张义在后面的车上闭目养神,翻阅了更新后的情报,见没有什么参考价值,便收敛情绪,思忖着如何对付赵氏兄弟。 汽车远远停在路边,张义对猴子和钱小三点了点头,拿出一张地图,思忖道: “赵家兄弟住在一起,他们的院子相对低洼,我们的人已经在茶楼设置了瞭望点,这里、这里,是两家旅社,让警察局的人去,高剑夫、王野云各带一个小组,记得让他们穿便衣,你们分别盯着,别让他们耍什么花样。” “是。”两人点头称是。 吩咐完,张义下车走入茶楼。 见李勇生和郑呼和正在监视,问道:“有什么动静吗?” 李勇生:“报告股长,从昨天到现在他们一直没有出过门。” 他见张义皱眉,又解释道: “他们家中有老仆二人,是一对夫妻,女仆今天早上出门买过菜.” 郑呼和道:“我跟踪了她,买的是大米、猪肉、蔬菜,按照食量计算,足够四个成年人吃两天了。” “他们公司的货物还在运输吗?” “工厂还在生产,但运输停了.” 好像没什么不对,但张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是这二人察觉到被监视了? “他们二人之前的生活有什么规律吗?” 李勇生和郑呼和二人摇头。 张义思忖道:“查,他们不动,不等于别人不动,他们的电话不是在监听中吗? 就从电话记录入手,从电话总局找出他们近半年的通话记录,然后逆查,看看他们都和什么人来往,去过哪里,做过什么.” “还有他们的生活垃圾,我要知道他们喜欢吃什么,用了什么.” “这样的事情,不用我吩咐,伱们早应该做好的.”张义说着蹙起眉头,看向二人:“二位都在忙什么呢?” 李勇生和郑呼和二人心中有鬼,被说的面红耳赤。 郑呼和还好,毕竟他只负责跟踪,李勇生听着张义轻描淡写的话,心中一个激灵,连忙道: “股长,我马上安排,不过人手” “这里由我亲自监视,工厂不用盯着了,让他们去查电话.至于翻垃圾,一个人应该够了吧。” “是,够了。”李勇生知道这是让自己去翻垃圾了,心说报复来的这么快?可他没有漏出马脚啊? 但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只好恹恹地走了。 张义拿起望远镜,居高临下地看着远处的院落。 这是一处古朴的老式庭院,墙上布满了苔藓和爬山虎,显得幽静神秘。 一个提着水桶的老仆进了厨房,转瞬又出来,从柴房抱起一堆柴火走了进去,片刻后烟囱冒出袅袅青烟。 显然他们在生火做饭。 但正屋的门紧紧闭着,窗帘半开,根本看不见里面的动静。 ‘一天一夜了,是只老鼠也应该出来活动一下了吧?’张义皱眉想着。 ‘会不会他们有地道,人已经跑了?’ 想了想,张义又觉得不可能,附近有他们的人守着,除非他的地道挖的足够远 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如果对方不出来,那只能进去抓人了,本想通过他们抓到背后的大鱼,没想到这二人这么沉得住气。 这个时候,电话响起,张义将望远镜递给郑呼和,然后拿起电话。 是王新亨。 原来是青岛站那边查到赵氏二人的资料了。 半个小时后,张义拿到了二人的资料。 说来也巧,这二人在青岛也是小有名气的汉奸。 1914年10月31日,日本和他的干爹英国共同攻打了由德国控制的青岛,11月7日结束战斗,作为获胜方,日本从此占领了青岛。 赵文浦、赵玉浦二兄弟在此地出生,32年前后开始为日本人卖命。 赵文浦分别在日本“三友洋行”和“同和油坊”担任业务员,私下负责搜集经济情报。 弟弟赵玉浦在德贸布庄担任经理,该布庄是日本宪兵队经济班所设的特务据点,后来此人又到“三友洋行”旗下分公司“锦丰号”担任经理,除了帮日本人收购搜刮粮食外,还从事特务活动。 特务处青岛站本想对此二人下手,结果消息走漏,二人人间蒸发。 却不想改头换面,又开始在金陵活动了。 张义原本以为二人是日本间谍,却不想是两个汉奸。 但两个汉奸即便再被信任,参与“仁丹广告”这样具有战略意义的情报工作,他不信背后没有日本间谍的干预。 或许这个人就隐匿于幕后。 日军攻占一个地方后,沦陷区受日伪政府统治,因此汉奸的数量是巨大的。 对待如何处理汉奸的问题,红党这边提出主动和被动分类归罪,也就是将积极投身于日伪工作和由于生活环境的原因、被骗、被迫,不得已和日伪合作的人,分开对待。 但果党、特务处则将汉奸的身份高低作为处罚的标准。 但不管怎样,赵氏兄弟都属于积极投身卖命的铁杆汉奸,罪大恶极,这样的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张义正思忖间,就听郑呼和说道: “他们出来了” “刚才老仆将做好的饭菜端进了房间,他们应该刚吃过饭” 张义接过望远镜,就见一个中年人正坐在门口的藤椅上喝茶,另一人在院中散步,哈切连天,似乎是才睡醒的样子。 见两人确实都在,张义松了口气,调转望远镜,看向右侧的旅社三楼,高剑夫正在那里监视,那么他会向二人示警吗? …… 135、诡异(月票加更,求月票) (感谢大家的打赏推荐票月票,鞠躬感谢!) 阳光明晃晃的,有些刺眼。 张义从茶楼下来,在隔壁的香烟店铺买了一盒老刀牌香烟,叼在嘴上,一边观察周围的动静,一边走向路边阴凉处的一个乞丐。 乞丐戴着一顶破草帽,脸上用破布蒙的严严实实的,身上穿着一件大号的脏兮兮的对襟外套,他蜷缩在墙角,袖筒和脚用破布包裹着,手上戴着手套。 刚一靠近,一股油腻恶臭的味道扑面而来,几只苍蝇更是被吓的飞走。 “.股长。”乞丐抓了抓油腻纷乱的头发,恹恹说道。 这乞丐自然是李勇生扮的。 张义将抽了半截的香烟递了过去,见他蹙眉犹豫,不由低声斥责: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流浪儿童靠着捡别人丢弃的烟屁股卖给卷烟厂生活,还嫌弃我?我没扔在地上就算好的了。” 李勇生不吭声了,接过香烟贪婪吸了几口。 看着他脏兮兮的脸,张义赞赏道: “勇生啊,扮演的不错 不过,你见哪个乞丐戴手套? 乞丐是最底层的弱势群体,但他们同样有团伙,他们结伙、排外. 越是社会底层,说话的方式越简单,垃圾在他们眼里可是宝贝,他们是直接用手刨的用手抢的,抢不过就用拳头说话.” “我们对付的是什么人?凶残至极的日本间谍,要是让他们发现你的伪装是假的,而伱恰好落单,等待你的是什么,你应该心里清楚吧” 该敲打的时候要敲打,该提携帮助的时候要帮助,张义分的很清楚。 虽然坐在阴凉中,李勇生头上的冷汗还是止不住往下流,他颤抖着将手套去掉,然后在泥土中搓了又搓,直到满手污渍才停了下来。 但迎着张义锐利的眼神,连忙又将手腕搓了又搓。 “行了。”张义皱了皱眉,道: “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 记住了,每一个优秀的演员都是一个善于观察生活的人,一个每天风吹日晒饥寒交迫的乞丐是什么样子的,你要好好观察,但不是现在.” 他瞥了一眼李勇生旁边的破布袋子,问:“有什么发现吗?” 李勇生慌忙点头,瞥了一眼周围,从布袋中掏出几个可口可乐瓶。 这年头的可乐瓶是玻璃的。 27年可口可乐进入中国市场,第一个译名叫“蝌蚪啃蜡”。 搞笑呢?扯淡嘛不是,蝌蚪都啃蜡烛了,谁知道是什么玩意,是敢喝。 后来中国代理商见产品卖不出去,于是改名可口可乐,听着喜庆,销售一下就起来了。 看见日本汉奸还喝可乐,张义倒是不奇怪,毕竟这个时候,可乐是有钱人才能消费的起的。 特务处的食堂偶尔也会出现,听说空军特供可乐。 张义点了点头,李勇生又从袋子里拿出两个女儿红的陶瓷瓶,道: “残留味道还很浓,应该是昨晚喝掉的。” 张义瞥了一眼陶瓷内壁的湿润程度,点了点头,心下微安,原来两个汉奸是喝醉了,自己还以为他们发现了监视呢。 接着李勇生越掏越多,手纸、牙线、瓜子皮、水果皮、骨头残渣、巧克力包装锡箔纸. ‘看来这两个狗汉奸的日子过的很安逸啊。’ 张义心说,毕竟在青岛每天担惊受怕,害怕特务处的报复,到了金陵,谁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替日本人卖命,估计赏钱不少,日子自然过得滋润体面,毕竟要维持他们老板的身份。 但同样说明,这两个狗汉奸好逸恶劳,贪图享受,铁了心的为日本人卖命。 通过垃圾分析着两人的生活习惯和习性,张义突然看见郑呼和在茶楼窗口招手,不觉皱眉。 一定是出问题了。 即便他们用望远镜,窗户都是虚掩的,以郑呼和的谨慎小心他轻易不会做出这么粗鲁的事. “马上归队。”张义留下一会话,立刻赶回茶楼。 张义到了茶楼包厢,见郑呼和一脸焦急不解,沉声问:“出什么事了?” “好像有点不对。”郑呼和将望远镜递给张义,解释道: “赵家兄弟一个喝茶,一个散步消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突然两人都回屋了.” “然后又过了几分钟,他们将仆人也叫了进去” “看起来正常 可他们将窗帘全部拉上了,门窗紧闭,仆人进去都几分钟了还没有出来.这.” 张义听的直皱眉。 就听随后赶来的李勇生嘿嘿一笑: “股长,你说他们会不会.卑职听说日本人向来变、态,他们又是日本汉奸,和鬼子在一起久了,说不定也粘上了恶习.你说他们会不会.” ‘什么鬼?’ 不说张义,郑呼和也是一脸不解,但看着李勇生一脸坏笑,一副男人都懂的架势他也皱起了眉头. “大白天的不至于吧?” 张义阴沉着脸,“会不会是他们发现了我们的监视?现在准备逃跑,正和老仆安顿交代后事呢.” “不会。”李勇生斩钉截铁道。 “卑职刚才捡他们丢的垃圾的时候很小心,肯定没漏出马脚。” 他眼珠子飞快转动,看向郑呼和,被郑呼和一盯,又躲闪开来,思忖了几秒,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 “我知道了,我们这里肯定不会出问题.那就是警察监视的那两处暴露了” “股长,这些警察虽说是干刑侦的,但别指望他们破案,金陵、碎尸案到现在还没有破呢他们就抓抓毛贼,那懂什么监视啊!” 他越说越快,最后笃定道: “一定是他们暴露了。” “行了。”张义冷哼一声,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指了指桌上的电话道: “给猴子和钱小三打电话,看看他们那里有没有什么异常。” 然后他拿起望远镜注视着安静诡异的院落,果断道: “再等几分钟,如果他们还没有动静,直接攻进去抓人。” 管这两个狗汉奸在屋内干什么呢,等抓到人什么都知道了,审讯过后,自然能挖掘出他们背后的大鱼。 这么想着,张义不自觉地瞥了一眼高剑夫所在的旅社方向,心说希望这个青野大介不要让他失望才好。 几分钟后,两处的电话信息都传了回来,监视处一切正常,谁也没有越轨的举动。 张义眉头皱的更深了,他冷笑一声:“攻进去。” 一名便衣蹑手蹑脚走到赵氏兄弟的院落大门前,趴在门缝里面往里看,但什么都看不见,他又侧耳贴在门上凝神听了听,院落里面安安静静,什么动静都没有。 他回头看了张义一眼,懊恼地摇了摇头。 张义点了点头,一挥手。 两个便衣立刻蹲下,手搭脚手架,一个便衣踩上去,两人往上一送,对方已经轻轻趴上墙头,然后跳跃下去,迅速观察了院落内动静,将门打开。 “咔咔咔“响起一阵开关保险,退出弹夹,检查子弹,又重新上膛的声音,一众便衣戒备地持枪,交叉掩护,鱼贯而入。 原本还兴致勃勃的一众警察这下终于发现二者之间的差距了,看他们从容不迫的样子,有人表情兴奋,有人稍显紧张,还有的双腿已经打颤了。 张义瞥了一眼为首的王野云、高剑夫,淡淡道: “你们跟在后面,注意警戒。” 说着他给猴子和钱小三二人一个隐晦的眼神,二人心领神会。 进了院落,很快就到了正屋门前。 李勇生首当其冲,双手持枪,蹑手蹑脚靠近门口,在门缝观察了下,没有任何发现,又侧耳凝听了几秒,突然嗅了嗅鼻子,眉头紧锁。 他又在门缝中仔细观察了几秒,然后果断闪身退到张义身边,神情凝重道: “股长,什么都看不见,但有血腥味。” 张义面无表情:“破门。” “是。”李勇生急促呼吸了几秒,闭着眼睛,冲上去一脚将门踹开,立刻后退。 “砰”一声厚重的门开了,李勇生第一个冲了进去,然而他身形呆滞了几秒,一脸恐惧地又闪身退了出来。 他这番表现看的大家面面相觑,张义也是眉头紧锁,心说这厮也是特务处的老人了,怎么大惊小怪的。 他冷哼一声,持枪走了过去,然而一看之下,张义也是脸色大变 诡异,阴森。 这是张义的第一感觉。 屋内的地上躺着两具尸体,是两个老仆人的,看上去是一刀割喉,鲜血此刻还在汩汩流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然而最诡异的是,正屋的房梁柱上并排悬挂着两个人,正是张义在望远镜中看到的赵氏兄弟。 这两个人是吊死的,脖子悬挂在绳圈里面,脚下是踢倒在地的凳子,两人的死相诡异,表情狰狞恐怖,看起来死前经历了痛苦的折磨。 “将窗帘拉开。” 张义吩咐了一句,诡异的尸体,浑浊血腥的空气,封闭漆黑的空间,太诡异了。 这显然是一起密室杀人案,但凶手不可能是别人,就是不知道赵氏兄弟为什么要自杀 太阳透过玻璃折射进来,惨淡的光线驱散了阴霾,但屋内的气氛更加诡异了,大热天的,让人后背发凉。 一众便衣特务还好,几个好奇的警察靠上来瞥了一眼,就忍不住在旁边呕吐起来。 “李勇生,老郑,你们勘察现场。”张义吩咐了一句,就听王野云收起手枪,谦恭道: “张长官,这是凶杀案,要不让我们看看?” 说着他指了指身边的高剑夫道: “高队长精于刑侦,破获了几起杀人案”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李勇生打断,他嗤之以鼻道: “这件案子有什么好勘破的,分明是这两个汉奸先杀了老仆二人,然后互相下不去手,最后只能自杀,问题的关键不在他们怎么死的,而在他们怎么知道被我们监视了。” 张义面无表情,但心底却冷笑一声,这个李勇生话真多,谁让你告诉他们是汉奸不是日本间谍的。 果然。 就听一脸阴鸷的王野云讶然道:“汉奸,不是说日本间谍吗?” 不过他随即又释然了,估计特务处有其他消息渠道,他皱眉说道: “我们一直在监视中,根本没有看见有人向二人传递情报.死者有可能是自杀,但也有可能是他杀” “既然他们和日本间谍脱不了关系,说不定暴露后被日本间谍灭口了也说不定,卑职听说日本有一种忍者,可以隐身,飞檐走壁,甚至可以穿墙” 越说越神奇了。 张义心底冷笑一声,还他妈忍着,你怎么不说神龟呢. 就见郑呼和蹙眉道:“忍者我也听说过 日本确实有,不过那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忍者都是贵族费尽心血,千里挑一才培养出来的,身手估计很厉害,但什么隐身、飞檐走壁就夸张了,纵身术我见过,轻功不过是想象中的。” “再者说了,即便日本现在还有忍者,估计也是寥寥无几,不可能为了两个间谍跑到中国来吧?” 张义瞥见高剑夫听到是汉奸的时候,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但眼皮却是跳了跳,他心下冷笑,不动声色道: “行,既然王处长都这么说了,就由你们警局抛砖引玉,也让我看看高队长的手段,你们一起去搜查吧。” 说着张义率先走入屋内,仔细勘察房屋的布置和残留的痕迹。 在张义的注视中,高剑夫从兜里掏出一副白手套戴上,他先是检查两个老仆的伤口,又检查了他们的口腔,脸色冷峻道: “应该是直接杀死的而不是死了之后再动刀” 李勇生嗤之以鼻:“这有何难,检查他们口腔是否有异物就可以知道.” 高剑夫没有反驳,一脸沉重地说道: “凶手很残忍,估计是捂着他们的口腔悍然下手,两人都没有发出声音.” 张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的表演,心底冷笑连连,心说你一个日本间谍还会关心两个中国老仆的死活,入戏也太深了吧? ‘要不是知道你们飞天小组像老鼠一样一直在暗中行动,要不是知道你的身份,我差点了信了。’ 卧底卧底,卧着卧着把自己老底都忘了的多的是。 他指了指吊在空中的两具尸体,道: “将他们放下来,仔细检查一下。” 在几人合力之下,赵氏兄弟的尸体被放了下来。 高剑夫上手检查了一番,蹙眉道: “有些诡异,死者看似是自杀,可他们的脖子被扭断了.这到底是他杀还是自杀会不会是传说中的密室杀人.” 张义赞赏地看来他一眼,笑道: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高队长果然让人刮目相看,想不到你对密室杀人也有涉猎?” 高剑夫一副受宠若惊地样子,谦恭道: “张长官过奖了,卑职因为职业的因素喜欢看些这方面的.” “原来如此。”张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不错,你这种人才在警察局屈才了,回去之后我就向你们局长要人,把你调到我们特务处。” 说着他看了一眼搜索痕迹的王野云: “王处长不介意吧?” 王野云一脸艳羡,连连道: “不介意不介意.长官,您我看您看我够不够资格。” 刑侦处虽说威风,他这个处长也当得实惠,但哪有特务处威风,去了特务处即便不能混个一官半职,但出门在外,见官大一级。 想到自己那位威风赫赫的局长说不定都要向自己敬礼,王野云态度更加虔诚了,立刻挺直腰杆给张义敬礼,恭敬道: “卑职王野云见过长官。” 说着他扯了扯高剑夫的袖子,后者也是一个激灵,连忙敬礼,道: “以后还需长官多多照顾。” 张义心底冷笑,面上如沐春风,笑道: “好说,什么照顾,互相学习罢了。” 就在这时,只听郑呼和突然道: “股长,有发现。” 说着他找来一个扫把,用打火机照明,趴在床下一阵忙活,最后捡起一个东西。 是一个残破的单筒望远镜。 看见这个东西,张义终于笑了,不过他脸上却没有丝毫波澜。 反而蹙眉道: “这么说,我们在监视观察汉奸的同时,他们也在瞭望观察我们?” …… 136、败露(求月票) “这么说,我们在监视观察汉奸的同时,他们也在瞭望我们?” 张义这话一出,李勇生立刻跳出来道: “股长,我早就说了,他们这些所谓的刑侦抓抓毛贼还行,哪懂什么监视.一定是他们没有用好望远镜,光线折射过来让汉奸发现了。” 顿了顿,他突然一脸阴鸷地盯着王野云、高剑夫道: “不会是你们两个故意给对方传递信号吧?要不然我们监视的好好的,两个汉奸怎么会发现?” 王野云、高剑夫脸色一变,立刻反驳道: “这怎么可能,不说我们使用望远镜的时候很小心你们的人也在现场,怎么可能” 他们二人看向猴子和钱小三,一脸希冀: “二位可要给我们作证啊.” 猴子和钱小三二人一脸阴霾,面面相觑,他二人专门在监视这些警察,现在出了问题 难道有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耍什么花招向汉奸传递情报不成? 两人怀疑的眼神立刻落在王野云、高剑夫二人身上,手不动声色摸在了枪上。 王野云、高剑夫二人胆战心惊,又愤怒又憋屈,求助看向张义。 张义目光从几人脸上掠过,面上没有丝毫波澜,他拿着单筒望远镜走到门口透过镜片看了看,皱了皱眉。 茶楼处于正中位置,两处旅社分别在左右,三个制高点成品字形,虽然角度不同,但可以清晰看到赵氏兄弟的院落。 而赵氏兄弟处于他们的监视中,根本没有机会坐在门口用单筒望远镜瞭望,所以. 张义又拿着单筒望远镜进了正屋,站在了窗户后边,他在这个位置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视角,可以看见旅社的窗户. 而这间旅社正是高剑夫等人的监视点。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怀疑,张义却是不动声色,看向高剑夫问: “高队长,你们在那间旅社监视,有没有发现什么情况?” 高剑夫神色平静,做思考状,蹙眉道: “我们在窗户左右各设置了一个监视点,每三人一组轮流监视.我和这位侯长官是一起的,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啊,长官,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我只是问问。”张义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随即看向王野云,道: “伱带警察看守这里,我们去那处旅社看看。” “高队长,带路吧。” “唉,好。”高剑夫点了点头,除了疑惑,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张义隐晦地朝猴子、钱小三使个眼色,两人心领神会,暗中做出戒备。 众人很快就到了旅社301房间,此刻还有一个警察在这里看守。 张义拿过此人的望远镜,对准焦距分别在窗口的两边看了看,此处居高临下,距离赵氏兄弟的院落直线距离在800米左右,但望远镜下清晰可见。 “你们谁在左边,谁在右边?” 留守的警察说:“长官,我和两人在左边,高队长和侯长官还有一个兄弟在右边。” “中间一直没有换过位置?” “没有啊。” 张义又看向高剑夫:“高队长,是这样吗?” 高剑夫一脸镇定: “是这样的,长官,有什么不妥吗?我先监视了一会,然后就让其他人监视了,卑职特意叮嘱,大家都很小心的。” “知道了。”张义点了点头,又站在右边的窗口观察了半天,玻璃干干净净并没有留下什么传递情报的痕迹,他用手摸了摸,外面还有灰尘,不像打扫过的样子。 张义又将视线定格在“”形窗户的上边,因为视角仰角和身高的关系,人要是不站高或者攀上去,是看不到赵氏兄弟的院落的,但在低处却可以观察到这里。 但如果有人通过玻璃传递情报或者信息,他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张义思忖着,踱着步子在房间内观察起来。 这是一间敞亮却简易的房间。 入门右手的位置是个简易的卫生间,门口放着木架子,上面是洗脸盆毛巾,旁边放着热水壶。 一张大床、床头柜,然后就是一个高大的衣柜。 衣柜是三开门,左中门上镶着两面巨大的穿衣镜,目测柜子在两米左右。 张义注视着柜子上的玻璃,衣柜和窗户正对着今天天气很好,视野清晰,赵氏兄弟完全可以通过望远镜透过窗户玻璃最上边看到衣柜上的穿衣镜. 但此刻穿衣镜高处和中间位置都被擦拭的干干净净,根本没有丝毫痕迹. “将旅社老板找来。” 张义吩咐了一声,然后便等在隔壁房间门口。 等了一会,一个肥胖的穿着长衫的商人出现了,他擦着额头的汗水,战战兢兢问:“几位老总有什么吩咐?” “把门打开。” “是是是。”老板不明所以,老老实实将门打开了。 张义再次看见了衣柜和穿衣镜,只不过这间房里的穿衣镜却只擦了中间位置和底部。 “每间房都有衣柜和穿衣镜吗?” “是”老板点头,张口结舌道: “旅社三楼之前是长包房,都有衣柜的.二楼就没有.” “将三楼其他房间都打开。” “.是。” 张义依次将三楼的几间房全部看过,心里顿时有数了。 重新回到301房间,他问那名看守的警察:“你们都照过镜子吗?” 警员不以为然:“对啊,我们都照过,男人也要照镜子的嘛。” “哦,”张义笑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以理解。” 他看向高剑夫:“高队长也照过?” “是啊,这里的穿衣镜这么高,还真是少见。”高剑夫一脸平静。 “可这就奇怪了。”张义指着镜子道: “这个镜子高两米,我们大家的身高都在一米七左右,即便镜子上有污浊灰尘,照镜子的时候也不用将镜子顶上都擦干净吧?” 他环视着几人:“你们谁擦过镜子?” 警员蹙眉想了想,指着高剑夫道:“高队长好像擦过。” 张义呵呵一笑:“高队长是这样吗?” 高剑夫挑了挑眉,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镜子不干净,看着膈应,我就擦了擦。” “你没有强迫症吧?” “什么强迫症?没有。” “问题就在这里,一个人照镜子的时候,如果镜面模糊,会下意识地擦干净,可他只会擦自己影像所反映的范围,不用将镜子全部擦干净吧?可是有人将整个镜子都清理干净了,你不觉得有点欲盖弥彰吗?” “说不定是打扫卫生的人擦的呢。”高剑夫假惺惺一笑。 “我刚刚看了其他的房间,同样的位置并没有擦拭,这说明清洁工个子不高,也没有借用工具” “哦,我想起来了,是我擦的,我只是觉得不顺眼罢了,这能说明什么问题。”高剑夫身体一僵,脸色微变,目光闪动。 “呵呵,前后言行不一”说着张义脸色一变,动若脱兔,快如闪电,直扑高剑夫而去,同时大喊道:“拿下。” 两人之间不过三步的距离,瞬息即至,眼见张义拳头迎面而来,高剑夫拔枪已经来不及了,他微微闪躲,倏地从袖口滑出一把尖锐匕首,直刺张义喉咙。 一边还手,他一边大喊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特务处行动出了纰漏,还想让我们警察局背锅不成?” “王小二,还不开枪。” 叫王小二的警察目瞪口呆,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之间特务处的长官就对自己队长下手了,他下意识地摸到了腰间的驳壳枪上。 但见下一秒,只听砰一声,不远处的猴子枪口一抬,他已经手腕中弹,惨叫连连。 枪声响起的同时,钱小三几名便衣直接扑上去,开始围攻高剑夫。 此人一米六七左右的身高,仗着手中有匕首,左右腾挪,狠辣无比,一时之间竟然占了上风。 张义冷笑一声,躲避着匕首的锋芒,顺势扣住此寮手腕往后一带,紧接着上前一步,狠狠一拳击打在他太阳穴上了。 高剑夫闷哼一声,满脸狰狞,他摇了摇头,全然不顾左边之人的攻击,左边袖口一甩,手中竟然又出现了一把匕首,狠辣地朝着张义的手腕刺来。 张义只能松手,后退一步。 此刻,左边的攻击到了。 高剑夫被猴子和钱小三飞起一脚直接踹到了墙角。 众人刚想扑上去将此人按住,却见他翻身在墙上一踩,借力跃起,挥舞着两把匕首呼啸而来。 李勇生拿起一个椅子隔档着直接扑了上去。 这个时候,高剑夫却突然收住匕首,做了一个假动作,后退一步,腾空跃起一个旋风腿,直接将几个便衣踹飞在地。 张义退后一步,冷眼旁观,见此人用的功夫除了中国功夫,还有柔道和军拳的味道。 电光火石之间,竟然将围攻的几个训练有素的便衣击倒,身手确实了得。 张义冷笑一声,高手对决往往是瞬息时间决定输赢,俗话说三步之内,人快,三步之外,枪快。 此刻却给了他机会。 他直接拔枪边后退边对着高剑夫连连射击。 “砰”“砰” 两枪击中此人大腿,他一个踉跄直接跌倒在地上。 其他人见状,直接扑了上去。 却不想高剑夫竟然咬牙切齿,满脸狰狞地站了起来,两只匕首呼啸而出。 两个便衣躲闪不及,只听嗤嗤一声,胸口的衣服已经破了,血水飞溅。 “操!”李勇生怒骂着,直接拎着板凳冲上去砸到了他头上。 “咔嚓”一声,板凳四散开来,木屑飞溅,高剑夫额头血水直流。 瞬间,猴子和钱小三冲了上去,按住此人的手腕,李勇生直接抱住他的腰,几人铁拳雨点一般地击打在高剑夫身上。 “检查他的袖口、领口,牙齿。” 张义吩咐着,冲上去一把捏住他的下颚,却见此人凶相毕露,挣扎着摆动头颅,狠狠咬了下后槽牙,然后诡异又释然地一笑,彻底放弃了挣扎… “掰开他的口腔。” 张义愤怒骂着,几人手忙脚乱一通忙活,才掰开他咬合的嘴巴,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只见他的一颗牙齿已经碎开,流出白色粉末状的药粉。 下一刻高剑夫突然抽搐了几下,嘴角和鼻孔突然溢出黑血,瞳孔也失去光泽… …… 137、黄金(求月票) “毒药是封存在牙齿中间的,这样的技术目前只有德国苏联和日本掌握。” 郑呼和检查了高剑夫的牙齿说道。 张义点了点头,一般的特工为了防止生俘,用衣服带毒的方式,一般是缝合在衣领和袖口,有些高明的,将毒药缝合在假纽扣里面,或者佩戴藏有毒药的项链等首饰。 牙齿带毒可没有那么简单,很多人被口腔条件限制了,除了牙齿完好没有蛀牙,还必须有咬合牙,才能咀嚼隐藏的毒药。 如果口腔条件不过关,硬要带毒,吃饭的时候时候一个不小心,可能自己就把自己送走。 特务处的牙齿带毒技术是将毒药做成假牙,遭遇危机或者自绝前用舌头顶开或者咬碎,但这只限于执行任务时,一般时候是不带的。 但高剑夫所用的技术显然更加高明,直接将毒药缝合在牙齿里面,并不影响日常的生活,这需要极其精密的材料和技术,是间谍战的新突破 张义还在思忖,就见郑呼和拿过一张纸,说道: “我刚刚问询了那名警员.得到了这个。” 张义看了一眼,这不是数字或者摩尔斯码,反而像是小孩的涂鸦。 “什么东西?” “我原本也以为是涂鸦,但仔细看了看却发现是日语的片假名。”郑呼和指着涂鸦解释道: “这两个涂鸦连起来像是一个女人发型的剪影,但它的日语含义是逃。” “想不到老郑你对日语也有研究?”想到自己那可怜的日语,张义不禁多看了郑呼和几眼,心说老郑就是个活字典啊。 郑呼和叹了口气道:“我是在苏联留的学. 日俄战争期间,日本派出了很多夜莺,接连策反了苏联军官,在间谍战争中打的苏联毫无还手之力,所说苏联人对日本格外重视.” 张义冷笑一声,狗屁的日俄战争,日俄大战竟然在中国的领土上,清政府竟然可笑的选择了中立。 日本海军在马海峡击溃了沙俄调来增援波罗的海军舰队,沙俄惨败再加上国内革命爆发,内忧外患,再没有获胜的可能。 在美国人的调停下,战争结束,但日本从此加紧了对中国东北的侵略。 他看了一眼脸色青紫死的不能再死的高剑夫,心想此人手段如此诡秘,利用在场监视的其他人不懂日语,竟然想出这样传递情报的方法。 要不是赵氏兄弟没有将单筒望远镜毁尸灭迹,说不定他根本不会暴露。 但赵氏兄弟为何要如此决绝呢? 竟然选择了自杀,即便逃不脱,也可以苟延残喘的活着 不知道他得知自己救的是两个汉奸的时候有没有懊悔,他这一死倒是一了百了. “对不起股长,此人应该是日本高级特工,又潜伏在警局这样的重要部门,说不定背后还有情报小组,现在人死了.”猴子一脸懊悔,“谁知道此人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传递情报.” “行了,吃一堑长一智。” 这还是张义遇到的第一个在牙齿带毒的高级间谍,一个悍然赴死的人爆发出来的力量大的惊人,如果不能提前防范,又如何掰开他紧咬的牙齿。 他懊恼地摇了摇头,有些失落,却没有失望。 高剑夫是死了,其他人不知道此人就是青野大介,是飞天小组的负责人,还以为是独立运作的特工呢,但张义在失落的同时,又有些窃喜,至少让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暴露了出来,他收敛情绪,道: “立刻将其他警察全部控制了,马上对赵氏兄弟和高剑夫的住处展开搜查,另外将他们的广告公司查封,控制所有人。” “是。” 王野云这位刑侦处长还在做着加入特务处的美梦呢,突然就被一众如狼似虎的便衣控制,惶恐不安又摸不着头脑,心说不会是特务处任务失败,直接让他们当替罪羊啊,战战兢兢道: “张长官这是干什么?” 李勇生早就看这些警察不顺眼了,不屑道: “干什么?刚才已经查明,你们刑侦处大队长高剑夫系日本间谍,就是他向两个汉奸传递的情报,哼,我们现在怀疑你们中间还有共犯。” “什么?高队长是日本间谍,这怎么可能?”王野云一脸的不可置信,狐疑地看了几眼张义,又在人群中搜寻了几眼,问:“他人呢?” “死了,服毒自尽。”李勇生一脸嘲讽,故意掰开他的口腔检查了下,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伱的手下是日本间谍还是想想自己的下场吧。” 王野云脸色瞬间惨白. 在一阵翻箱倒柜的嘈杂声中,赵氏兄弟的住处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但除了一些现金外,只有一台收音机,莫说电台密码本,就是连小黄鱼都没有发现。 这显然和赵氏兄弟二人奢侈的生活不符,这年头虽然也有往银行存钱的习惯,但大部分老百姓还是信不过银行,宁可将钱兑成粮食或者埋起来。 “莫非东西在他们公司或者匿名存在了银行?” 众人议论纷纷,却见张义突然在台阶上坐了下来,抬头看了看天气,问: “前两天下雨了吧?” “下了,还是暴雨,这个季节下雨不是很正常嘛?” 众人不以为然,这能有什么问题。 张义却笑着指了指地面: “你们看地上的水痕。” 众人不解其意,盯着地面看了半天,根本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见郑呼和蹲下身子仔细观察,张义问: “老郑,有什么发现吗?” 郑呼和蹙眉道:“有些奇怪,为什么院子中间没有水痕,而周围有水痕?” 他走到院落中间位置踩了踩,恍然大悟: “这里没有积水,没有水痕,说明土壤渗水快,土壤稀松,下面的土壤应该被人翻动过。” 张义点了点头,挥手道:“开始挖吧。” “是。”众人点头,纷纷恭维道:“股长明察秋毫。” 李勇生对“每一个优秀的演员都是一个善于观察生活的人”这句话又有了更深的理解,看着张义面无表情的脸,心下佩服至极,心说怪不得人家是股长呢,自己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众人从赵家找出铁锹,又从隔壁借来锄头等工具,立刻让几人警察挖掘起来。 很快就挖出一个一米多深的大坑,可里面什么都没有。 “继续。”见他们累的满头大汗,张义却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 几个警察满脸怀疑,一脸的不情愿,但被特务处的人注视着,只好老老实实继续挖了起来。 随着继续挖掘,院子里面的土越来越多,眼看大坑已经两米深了,警察翻土都有些吃力,别说他们,就是一众便衣也开始怀疑起来,这里真的埋藏了东西? 但这是股长说的,为了股长的面子,别说掘地三尺,就是十尺也要挖下去啊。 其实此刻连张义自己都陷入了沉思,莫非自己判断有误? 不过还好,这时只听“咔嚓”一声,一名警察惊喜道:“有东西。” 于是土翻的更快了。 很快在几人合力之下,从深坑中拉起一个油布、布匹层层包裹的大箱子。 打开层层包裹,一个黑漆漆的箱子显露出来。 猴子从兜里掏出环形针,将锁打开,扯开油布,不由惊叹一声。 只见里面全是码的整整齐齐的小黄鱼,黄橙橙的,在太阳下金光闪闪。 不少人双眼泛光、呼吸都急促起来,眼中全是贪婪。 张义留意着众人的神色,冷笑一声,财帛动人心啊。 他悄然摸了摸手枪,面无表情道:“倒出来,看看下来是什么。” “是。”猴子一个激灵,看着众人炽热的眼神,暗暗皱眉,立刻将黄金倒了出来。 显然大家想多了,黄金只有两层,再下面是一扎一扎的钞票和一些金银珠宝。 最底层又是一个油纸层层包裹的铁盒子。 里面装的却不是黄金,而是“仁丹”广告的雕刻模板和几盒胶卷。 张义眯了眯眼,他不知道胶卷里面是什么内容,但想来很重要。 “将胶卷立刻送回去冲洗。” …… (晚点还有一更…) 138、得加钱(求月票) 张局长正惬意地喝着茶水,就见特务处的一众便衣呼啸着冲了进来。 他脸色铁青,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心说还没完没了了是吧?自己好歹是个局长,即便你们特务处的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 这年头出来做官的,谁没有点背景靠山,真要是把他逼急了 瞥见最后进来的张义,他吐了一口浊气,沉声问道: “张少校,又出什么事了?” 他暗道才把这个煞星送走,这才多长时间,怎么又来了。 张义没有搭理他,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将上膛的手枪往桌上一放,然后定睛看向张局长。 “又出什么事了?” “就在刚刚,在抓捕日本间谍的过程中,你们警察局的高队长暗中和日谍通风报信,被揭穿后服毒自杀 我要是记得不错的话,几个小时前,有人在这里信誓旦旦的保证说警察局不可能有日本间谍张局长,现在怎么说?” “高剑夫?”这三个字从牙缝里迸出来,张局长脸色阴沉,一脸的不可置信。 “不会是弄错了吧?” “证据确凿,你们警局的人当时就在现场,怎么可能弄错,张局长,估计伱得和我们走一趟了。” “这误会啊,长官,即便高剑夫是日本间谍,和我也没有关系啊,我最多就是一个失察之罪.”张局长搓着手,极力克制着紧张,但慌乱的眼神还是暴露了他的虚弱和无力。 ‘要不是没有直接证据,我还用得着和你废话?’ 张义冷笑一声,不痛不痒道: “好像是没有关系,不过高剑夫能够一路高升到队长的职务,除了能力出众外,肯定也是通晓人情世故的,我就不信张局长没有收过他的礼物?” “没出事之前那叫人情往来,现在嘛,呵呵,这就是通谍的铁证啊。” 张义说的轻描淡写,张局长却是不寒而栗。 高剑夫的礼物他不但收过,还不止一次,这. 张局长刚才还挺直的腰杆瞬间弯了下来,他舔着脸让自己更谦卑一些,偷瞄了张义一眼,搓着手,低声道: “张少校,能不能私下说几句话。” 他见张义沉默,瞬间心领神会,沉默就是暧昧,暧昧就是偏袒,就是不知道这回要付出什么代价了,张义的心狠手黑他可是领教过的。 见张局长如此上道,张义收起手枪,对手下道: “你们在外面等我。” “是。” 看见人都出去了,张局长长舒了口气,唉声叹气道: “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星夜赶科场。少年不识愁滋味,老来方知行路难啊 张少校,特务处高高在上,您是不知道基层的难处啊,虽然我才当上这个局长半年,可每天如坐针毡啊” 张义嗤之以鼻,你还算基层?收礼物的时候怎么没觉得难呢? 张局长见张义不说话,又叹息一声,颤颤巍巍走到办公桌后的保险柜前,打开柜子,一阵摸索,端着一个红木盒子走了过来。 “张少校,卑职的一点心意,请笑纳。” 张义掀开盒子瞥了一眼,见是十根小黄鱼,不置可否,问道: “这个高剑夫是谁提拔的?” 张局长皱眉道:“是以前的副局长安置进来的,不过这人去年去妓院死在了女人肚皮上” “现在想想这事有些蹊跷,怕不是被日本间谍给灭口了吧?” ‘马后炮’ 张义冷笑一声,“哦,那你呢?收了高剑夫多少好处?” “这个.这个”张局长擦拭着额头的汗水,张口结舌道: “总共加起来就十根小黄鱼,分几次送的。” “是吗?”张义瞥了一眼红木盒子,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要是刚才说不定我就收了,但现在我不能要了,张局长的罪名可不小啊。” “在党国干事,张局长总有一两个说的上话的朋友吧,这个时候还是提前疏通一下的好,不然” “这个.”张局长眉头紧锁,“我是田副署长提拔的,但还望张少校手下留情啊。” ‘内政部田副署长? 手下留情,我已经手下留情了啊,要不是你才上任半年,暂时没有发现问题,不然早待在特务处监狱里面了。’ 这这头果党官场流行一条规则,和黑道江湖差不多,曾被青帮大佬“杜月生”总结为“吃两碗面”。 一碗是场面,一碗是情面。无论何时,只要能顾全大局,讲个情面,大家都会高看你一眼,于是往往抬手,放你过去。 因为果党的事从来都不会公事公办,公事私办时往往离不开两个字,那就是恩怨。 有恩有关系的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有怨的那便是小事闹大,甚至是无事闹事。 张义敲了敲红木盒子,沉吟道: “手下留情可以.但就这点东西,上下打点的话.” 意思很明确,得加钱。 “行。”张局长嘴角抽了抽,咬牙切齿。 心说算了,就当交个朋友吧,他以往都是谁管用就把谁当朋友,不管用了就把人当草鞋,最后就只能光着脚了 于是又从保险柜里面吐血拿出二十根小黄鱼。 坐在王新亨办公室的新沙发上,张义将装着二十根小黄鱼的红木盒子往茶几上一放,汇报了案情,惭愧道: “科长,这回失算了,抓了个日本高级间谍,还死了。” 王新亨掀开红木盒子看了一眼,不以为然地摆摆手,道: “是有点可惜,不过死了就死了吧。” “一个偷鸡摸狗的间谍罢了。”他叹了口气,道: “什么是间谍?我们老祖宗称之为间,西方术语才叫间谍,我们有些人喜欢称之为无间道。这是佛教用语,指的是无间地狱,凡入地狱者永不超生,永不轮回。但间谍自己不知道,还以为自己能够游走在人鬼之间。” “这个日本人倒是刚烈,呵呵,死了就死了吧。”顿了顿,他又问道: “飞天小组还没有消息吗?” “还在找。”张义点了点头,继续道: “属下已经启动了所有的探子,即便他们蛰伏起来了,总有冒头的时候.” 王新亨点了点头,表情严肃了几分,道: “广告母版那些我已经看了,日本人狼子野心,在商品贸易的背后还在下这么一盘大棋,居心叵测,可以想象,中日一旦开战,我们所有的一切在他们面前都将不设防。” 他看了一眼手表,道:“胶卷已经交给技术科加急冲洗,我们现在就去找老板汇报工作。” “是。”张义点了点头,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情报科包副科长那边如何了?我看报纸到处都是寻人启事,还没有抓到红党?” “谁知道呢。”王新亨嗤笑一声,“也不知道谁放出来的风声,说包副科长是潜伏在我们特务处的红党卧底” “这话不过是谣言罢了,反正属下不信.” “那可未必。”王新亨意味深长道: “怀疑只需要一瞬间,而打消这个怀疑却需要漫长的过程” …… 139、汇报(求月票) 戴老板的办公室似乎永远拉着窗帘。 张义和王新亨到了的时候,就见他穿着睡衣坐在办公桌后面看文件,不时用手绢擦擦鼻子。 头发湿漉漉的,似乎才洗过澡。 张义早就听说戴老板最喜欢的就是洗澡,只要有条件,每天早晚都要洗,有时候中午也要洗。 张义甚至在想,一天洗三次,不怕脱皮吗? 所以他的洗澡间装修十分讲究,从墙到地面必须铺有雪白的釉面砖,地上还要铺设毛巾,防止洗澡的时候摔倒。 张义记得后来时任山城卫戍司令部稽查处副处长的沈西山(局本部科级),就是因为帮戴春风解决了成都戴公馆洗澡间的踏脚板。 让戴老板洗澡的时候可以踩在木板上,而不至于摔倒,从而让戴春风发现了他的总务才能,立刻超常提拔为局本部总务处处长,当时沈才28岁,成为军统最年轻的少将。 张义小心观察了他一眼,长发梳成大背头,似乎才刮完胡子,脸色铁青,加之两道又粗又黑的剑眉和炯炯有神的眼睛,给人一种干练果断又望而生畏的感觉。 “老板,还是开灯吧,这样对眼睛不好。”王新亨望着桌上的一盏绿色台灯,一副关心的口吻。 张义心说,对啊,戴老板你长着一副马脸,鼻子本来就不好,眼睛再坏了. 戴春风轻哼了一声,对贾副官挥了挥手,翁声道: “有什么事吗?” 灯光开启,张义注意到戴老板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副徐先生画的骏马。 心说戴老板果然迷信,由于天生了一副马脸,信奉面貌主动物大富大贵的命相说法,所以非常痴迷徐悲鸿先生画的骏马。 张义偷瞥了几眼骏马图,心说要是戴老板挂了,他正好可以将这幅画卷走 王新亨此刻小心组织语言将赵氏兄弟以及“仁丹”广告的情报汇报了一遍,郑重道: “老板,日本人狼子野心,此事必须加以重视。” 戴春风冷峻的黑脸上看不上任何表情,他敲着桌子沉吟了片刻,从抽屉里面拿出几把钥匙,对贾副官道: “你去把甲子号004案卷的材料拿过来。” “是。”贾副官接过钥匙,小心看了张义和王新亨一眼,见戴春风摆手,知道不用规避,这才走到办公室书柜前按动一个隐秘的机关,倏地一声,书柜弹到了左边,露出一道厚重的铁门。 贾副官拿钥匙将铁门打开,里面似乎是一间完全封闭的暗室,没有窗,亮着一盏盏长明灯,隐约可见挨墙放着一溜大保险柜。 ‘原来秘密都在这里啊!’ 张义心说,这里面不知藏了多少机密,收集了多少人的隐私,要是公布出来,估计整个民国官场都要震上三震。 说不定里面就藏着“影子”的情报 不过,在戴春风眼鼻子底子,张义不敢细看,只是偷瞄了一眼,就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实本分的样子。 但戴春风显然没想放过他,他阴冷一笑,道: “张义,你很缺钱吗?我听说伱刚从警察局那里敲诈了三十根小黄鱼?” ‘我艹,姓张的老壁灯告状了?还是有人偷偷打了自己小报告?’ 但自己手下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小黄鱼的数目啊,所以肯定是张局长这老东西向他背后的田副署长打小报告了,然后田副署长又告状到了戴春风这里 ‘谁不缺钱呢?’张义心说,估计我那点钱都不够你买手绢的。 他一脸坦诚道:“是的,这个张局长手下出了日本间谍,可见他平日疏于防范,即便和日本间谍没有关系,也难逃失察之罪. 关键此人竟然厚颜无耻向手下行贿钱在卑职这里,卑职从来没想据为己有,想着给谍参股添置几辆汽车以后行动也便利些。” 他说的一本正经,心下却暗暗诅咒这个张局长,心说我放你一马,你竟然给我来这套,看我不找个理由收拾你. 完了,他瞥了一眼王新亨,心说老王够意思吧,没有把你卖了,小黄鱼大头可在你那里。 王新亨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扯淡。”戴春风冷哼一声,“谍参股需要汽车不知道给总务打报告?” 张义心说,我的戴老板您老人家坐着说话果然腰不疼,总务有钱吗?紧着你花是够了,可是其他人呢?打个报告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批复。 “是,卑职领命,回去就打报告这钱” 他心中腹诽,我靠本事挣的钱难道还能退回去不成? 戴春风冷哼一声,没有说话,毕竟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不影响大局就好,再说张义贪财也是好事,至少他不会跑到红党那边去 见戴老板默认了,张义内心暗暗一笑。 贪财,这是他给自己打造的人设。 在特务处这座八卦炉里面厮混,必须练成几层功夫。 第一层就是不露声色,这是基本功,又是必修课,比如你初来乍到,为了使别人看不出你的态度,摸不清你的底细,最好的办法就是多听少说… 第二层就是该露则露,这是坐到相当位子的人才能具备的本事。 因为到了这个层次,和你打交道的往往已是高层或者高手,该有的态度要有,该露的底细也得露,讲究的是分寸拿捏,随时忖度。 到了第三层便是随心所欲不逾矩了。 在特务处能做到第三层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跟着戴老板草创特务处,一路摸爬滚打的元老随从,这些人举动皆成职业,言行无不中矩,大浪淘沙,走了多少人,却少他不得。 只要他们不威胁到戴老板的地位,想干什么干什么,比如情报科杨荣,行动科何志远等等。 还有一种,便是像郑明远、唐横这种,一个是特务处副处长,一个是书记长,虽然胆小怕事,又被戴春风直接架空,但二人因为有军事才能,在老头子心中还有地位,所以戴春风虽然不待见他们,但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这个时候就见贾副官拿着资料从密室中走了出来,戴春风目视张义和王新亨道: “你们看看。” 两人好奇地接过,见是西川省发来的情报。 原来早在六月份,西川省政府就向警察局下发了密令。 大意是说有相关人员在广元黄冈镇多处险要位置发现日本人出没。 其中诡异的是,这些日本人虽然说着蹩脚的汉语,却特意穿着中国老百姓的衣服,然后到处涂刷仁丹广告,如果是一般的城镇也就罢了,但放到险要位置,意味就有些不一样了。 命令还特意提到,这些日本人除了给雇佣的农民留下大洋外,又立刻前往各处涂刷广告的地方拍照。 那么他们涂刷完广告后,又为什么要拍照呢? 另一份密令道出了答案。 原来8月份,西川警局又发现日本间谍六人以买卖仁丹的名义,在成都一带活动,但实质上他们携带的却是最新的照相机四处拍摄成都地区的各处地形地势。 第三份情报显示,日本人不仅仅在西川活动,在湖北、江苏武进、昆山、山东等地的险要地势都出现了形迹可疑的行动。 而日本人将绘制好的广告用照相机记录下来,就是为了帮助以后来此地的日本人能够清晰准确的辨析地点,顺利展开行动。 他们使用价格不菲的油漆涂刷广告不过是为了让广告能够承受刮风下雨的侵蚀而保持长时间的醒目,以后好充当路标的角色,方便日本人走街串巷,大肆搜索中国军民. 张义和王新亨看完情报面面相觑,显然特务处或者说上层早就知道了日本人的阴谋诡计,但却引而不发. 为什么呢? 无外乎两个理由,一则果党忙着对付红党,没时间关心这样的“小事”,第二他们惧怕日本人,害怕引起外交纠纷,从而给日本人找到进攻的借口。 金陵作为首府还好,日本间谍还在偷偷摸摸干,其他地方已经不加掩饰了,这和清政府时期,日本间谍打着学习名义公然在东北搞测量有什么区别. 不说如今政府内部充斥着大量的亲日派,就是不亲日的大多数何尝不是对日本人不以为然或者说心存幻想,以为日本一个弹丸小国占领了东北都消化不了,根本不会全面开战. 看来不到亡国灭种,有些人的春秋大梦是不会醒来的。 张义只觉得深深的悲哀 他又想到,想要铲除日本人的阴谋,只靠当局的一纸命令是不行的,而应该搞一场轰轰烈烈的“反日爱国、抵制日货”的全民运动,搞一场刷到哪儿就涂抹到哪儿的行动,彻底消除遍布全国的“仁丹”广告。 只要全国民众上下一心,团结一致,就可以化解这场危机。 戴春风似乎知道张义和王新亨在想什么,他面无表情地道: “行了,这件事情我知道了,我会汇报给校长” 顿了顿,他又说道:“马上是委座五十大寿,他老人家要去中原古都洛阳、长安、济南、太原、兰州等地巡视,为的就是和各方军政大员进行会谈,进行军事上的秘密部署,催赶东北军和十七路军对红党发起攻击,然后集合数十万中、央军完成对红党的最后一击,这个时候就不要添乱了。” 说着他冷笑一声道:“至于日本人 等上面解决了红党,中日之间必有一战. 自从九一八以来我们签订了淞沪协定、塘沽协定,日本人没有一天不得寸进尺,我们只能忍辱负重.再不打就只能亡国了. 但我们中国有两个不亡的道理,一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一是哀兵必胜,这是在中国五千年历史文化上被证明过的,否则,猪吃饱了等人家过年?” 张义面上恭敬称是,心里微动,还五十大寿,还巡视各地,巡视倒是巡视了,就怕你巡视之后就回不来了,按照时间,那件事快要来了。 不过戴春风能说出这番话还是让张义刮目相看,不过想想也是,人家戴春风怎么说都是江山才子,高中省高的,不过被开除了 任何组织、军事都是为政治服务的,这样的大事张义参与不了,个人很多时候都是无能为力,但不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先抓先杀几个日本间谍再说,时局马上就要变了。 到时候自然有自己的用武之地。 那个时候希望自己没有懦弱,而是带着理想、勇气、坚定和无畏,无论对手多么强大,都能聆听并遵从内心的声音,毫不犹豫地前行,遇神杀神遇魔杀魔,直至到达胜利的终点。 “是。”张义和王新亨敬礼准备告退,就听戴春风慢悠悠道: “在两个汉奸哪里缴获的黄金和钱款马上上交总务,不得私扣!” 闻言,张义差点一个踉跄摔倒了地上… ‘TMD,谁又打老子小报告,那可是100根小黄鱼、100万法币,还有金银珠宝…’ …… (大家有没有好书推荐啊,历史或者仙侠,我现在就看两本,晋末长剑和玄鉴仙族,有没有爱好相同的?) 140、情报(求月票) “股长,缴获已经登记在册,只登记了80根小黄鱼,80万法币,金银珠宝都没有登记。” 回到谍参股,猴子笑嘻嘻地递上一个小册子,其他人也是眉开眼笑,毕竟辛苦几天了,大家都有点盼头,不是谁入这行,都是为了前程的。 现在就等着张义来切割这块蛋糕了。 “唉。”张义意兴阑珊地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股长,这事?我和兄弟已经说好了,大家都没有意见,按照老规矩分。” “算了,老板已经知道这事了.全部上交总务吧.我做主,你们每人可以从金银珠宝中挑选一件,变卖了贴补家用。” 张义这话一出,一众特务瞬间炸锅了。 “艹,老板怎么知道的?肯定是有人打小报告。” “对,有内鬼。” “刚才谁单独行动了?你们有没有看见?” “靠,这不是断兄弟们的财路吗?” “是啊,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别让我知道是那个龟儿子干的,不然我肯定打他黑枪。” 张义端着茶杯,从一张张愤怒地脸上掠过,最后停在了李勇生身上。 前一秒还在同仇敌忾的李勇生赶紧将头埋了下去,仿佛低着头就能将自己藏起来。 看引起了众怒,李勇生才意识到,从刚才偷偷报信的那刻开始,他已经在后悔了。 虽然他是秘密督察,但缴获被截留这事是老传统了,只要你不做的过分,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便是戴老板也不能说什么。 这回他显然捅了马蜂窝。 “李勇生,伱刚才不是出去吃药吗?是不是你小子打的小报告?”钱小三阴冷地目光盯着他。 李勇生支支吾吾道:“我是真的去吃药,肚子不舒服我真没有打小报告谁打小报告,谁不是人。” 说着,他求救似的看向张义。 “行了。”张义搁下茶杯,这事闹大了,打的就是贾副官和老板的脸了,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赵氏兄弟的电话查的如何了?有没有发现可疑目标?” 李勇生心情复杂地拿起一份文件,汇报道: “已经在电话总局调阅了他们近三个月的呼叫被呼叫记录,发现和三个电话来往密切。” “一个是他们广告公司的财务,一个是印刷厂的厂长,还有一个是怡红院的” “哦。”张义只是淡淡应了一声,李勇生更加忐忑了,上级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恰恰是最容易放大下级弱点的时候。 “广告公司和印刷厂的人都抓了吧?有没有发现可疑分子?” “广告公司13人,印刷厂34人,全部都抓了,目前分别关押,还在核实他们的身份。” “好。”张义思忖着,两个汉奸应该办不了这么大的事,他们背后肯定潜藏着真的日本间谍,说不定就在广告公司和印刷厂内部,另外这个所谓的怡红院. “先分开审讯,没问题的就放了,采取常规手段,监视一段时间,确定没有问题再说。” “至于怀疑目标,要是常规审讯没有结果,也放了,设点监视,流动跟踪、网络控制.” “至于怡红院也一样,找出那个接电话的人,除了这些手法,可以建立拉拢收买内线,在内部监视。” “是。”几人点头,猴子皱眉道: “可是股长,要是这样的话,我们的人手根本不够用.” “我们人手不够,可以交给行动科,刘魁和杨文轩不是快出院了吗?正好给他们找点事干。” “是。” 将众人打发出去,张义端着茶水站在窗口,看着盛夏的晚霞,天边被夕阳映的红彤彤的,极其绚烂,但并不使人觉得温暖。 或许是白天的太阳太过盛大辉煌,最后的绚烂反而给人一种孤寂的感觉。 【今日情报已刷新】 张义躺在床上,点开情报面板。 【1、您今天见过赵氏兄弟,获得相关情报,赵文浦原名赵基,代号黑猫。 赵玉浦原名赵础,代号柴犬,二人隶属于日本参谋本部第八课,“青铜”情报小组成员,他们的上线是隶属于参谋部本部第七课的狐狸和白狼。】 狐狸、白狼? 也不知道这二人如今潜藏在什么地方… 张义冷笑一声,这个所谓的参谋本部第七课也称中国课,很多针对中国的阴谋诡计就是出自这个课。 比如“杉计划”,也叫《法币谋略工作计划》,它的工作内容就是破获中国的法币制度,扰乱国内经济,利用伪币抢购中国物资. 【2、您今天见过高剑夫,获得相关情报。】 【高剑夫真名青野大介,日本内务省特高课高级特工,代号蝮蛇,飞天小组负责人。】 【飞雪计划,即策反计划,目标国军少将黎忍涛。】 黎忍涛?对方虽然是个少将,但张义根本没有听过他的名字,也不知道在那个部门。 【今天“章鱼”已在车站接到“夜莺”,“夜莺”今天在中央图书馆偶遇了黎忍涛。】 摸清目标的全部生活规律,是干掉目标的前提和基础,策反同样如此。 看来对方已经掌握了目标的行动规律。 策反行动已经开始了? “夜莺”听上去就是一个美艳动人的女间谍,说是偶遇,不如说是艳遇,黎忍涛这位国军少将面对一位投怀送抱的美艳女子,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青野大介昨日昨日去了长安路回宁巷信仁牙科诊所。】 青野大介去牙科诊所肯定不是看牙,那么是去接头?这个牙科诊所是他们的情报站点? 【青野大介在武汉路226号有一处安全屋。】 怪不得在此人的住处一无所获,原来是有安全屋… 张义盯着情报面板上不断闪烁的情报,精神振奋,系统这是给青野大介开了个专场啊,信息量大的吓人。 但章鱼已经露头了,其他的螳螂、乌贼、叶蛙又藏在什么地方呢? 用个什么办法将他们一网打尽呢? 现在他们的负责人已经死了,他们之间又如何联系呢? ……. 141、抓人(求月票) 戴修章心情忐忑地进了张义办公室。 发现这里和自己之前来时的摸样又有不同,除了办公桌、书柜、保险柜,客厅正中又陈设了新的黑皮沙发。 屋子的一角还放着一台唱片机,沙发旁边的角落上放着几分报纸,一切显得整齐有序。 “参见长官。”戴修章恭敬地敬了礼。 张义放下报纸,瞥了他一眼,见他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皮鞋油光锃亮,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越来越越像个商人了。 “戴警官最近日子过得不错嘛?” “全托您的福,张长官的厚恩.” “怎么,莫非你还要来世衔环结草以报?客套话就不用说了,我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这个.正在找。”戴修章一脸紧张。 “你手下现在有多少人?” “现在有三家车行,124名车夫,另外有巡警、包打听、报摊主、交际花、地皮流氓.差不多有200多人,这是账本和名册。”戴修章说着递上一个账本。 张义摆摆手,若有所思道: “三教九流,触角可以伸向社会的各个阶层.人是不少,但一天过去了,我让伱找的几个人连个影子都没有,说不过去吧?” 戴修章刚想解释就被他打断: “戴警官,别忘了你的立身之本是什么.我给你三天时间,要是还找不到人,你就回去继续当你的铁路巡警吧。” 张义说的轻描淡写,戴修章却慌了神,200多人是不少,可想从金陵几百万人中找出几个人何其困难. 他刚想解释几句,迎着张义冷冰冰的眼神,只好压下想说的话。 张义自然知道这事很困难,但人不逼自己一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再者,找人这事和破案一样,你逼得紧他就破得快,你逼得不紧他就破得慢,你不逼,有些案子一百年也可能破不了。 “.是。”戴修章苦涩应下,心里打定主意要把这件事情办好.再让他回去当铁路巡警,他打死都不愿意 张义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都说人在不同的位置上,所表现出来的智慧、能量、水平是完全不一样的,你可不要让我失望才是.” “还是那句话,大案靠线报,小案靠举报,发动你手下的人手.希望我今天可以听到好消息。” 打发了戴修章,张义思忖了一会,特务处对军队有监督监察权,黎忍涛的资料说不定在督查科资料室就能找到,但贸然去找只会让人怀疑,而且查一个少将,需要戴春风的批条才行。 想了想,他唤来猴子和钱小三,道:“你们跟我出去一趟。” 两人也不问什么事,闷头跟在后面。 上了汽车,猴子才问:“股长去哪里?” 张义道:“长安路信仁牙科诊所。” “股长,您不舒服?我认识一个牙科医生,要不去他那里看看?”钱小三一脸殷勤。 “行了,开车。”张义也不解释,看牙不过是次要的,他主要是去侦查。 半个小时后,汽车就到了目的地长安路回宁巷。 张义让两人在远处等待,一个人下车走入巷子。 他瞥了一眼牙科诊所的招牌,转身进了一家杂货铺,买了包烟,几句闲聊,已经打听到这家信仁牙科诊是一周前开的。 看了下周围环境,张义便立刻意识到这家店有问题,更不用说青野大介也来过这里。 通常来说,闹市区房价高,但牙医又不是饭馆茶楼,根本用不着那么大的门面,租金又不贵,完全没有必要开在居民巷里,再者这家店招牌很小,开业的时候也没有放鞭炮,似乎不想让别人知道一样。 既然是出来做生意,哪有不广而告之的,如果真有这样的人,那对方的目的肯定不是为了钱,不赚钱做什么?慈善吗? 这么想着,张义搓了搓脸颊,然后捏着右脸,一脸痛苦地走进诊所。 诊所很小,也没有其他店员,只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医生穿着一身白大褂,戴着平光眼镜,端着一杯热茶坐在桌子后来。 “医生,快给我看看,牙疼的不行。”张义呲牙咧嘴地坐了下来,不断地吸凉气。 “牙疼可不是小毛病啊。“医生上下打量了张义一眼,从兜里掏出一副手套戴上,又从抽屉里面拿出一个小巧的手电筒和勺子一样的工具。 “张嘴,我给你检查一下。” 张义皱着眉头张口嘴。 医生:“牙齿看起来没问题.不过牙龈有点红肿,好像有点上火,这样吧,我给你开一副药。” “有没有效果啊?”张义捂着腮帮子,质疑道: “现在骗人的大夫可不少,别花了钱,没有效果。” 医生一边收拾工具,一边无奈地笑道: “医生哪里会害你你要是信不过,可以去大医院嘛。” “行,快开药吧。”张义皱眉挥挥手,看着他在药柜前忙活,假装掏钱,从椅子上起来,仔细打量这家小店。 店铺狭小,也没有什么设备,药柜的后边有道门帘,后面似乎还放着床。 他目光又从医生身上掠过,一米六左右的身高,头发花白,却没有一点老态,反倒是精神矍铄,身上透出一种难言的气质。 显然在这个年龄阶段的老人身上很难见的,但医生嘛,平时注意饮食保养,养尊处优,看起来要比一般人年轻,这个很正常,但张义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目光从此人肩膀、腰杆、有些外八字的脚上划过,眸光微动,不动声色地接过纸包的药,爽利地付了钱,又道: “帮我倒杯水吧,现在就吃。” 医生没有说什么,从旁边找出一个杯子,打开暖和盛了水,递给张义。 “小心烫。” “多谢多谢。”张义将水杯搁置在桌边,又顺势坐下,不动声色道: “大夫您贵姓?听你口音是东北人?” “老朽姓张。”医生叹了口气道: “是东北人,嗨,这东北不是被小鬼子占了吗?我们都是跟着张少帅南下的。” “哦,原来是这样,怎么没去长安?好多东北人都跟着少帅在西北,哪里有老乡照顾,日子也好过点嘛。” “老朽就是个牙医,又不会治疗跌打损伤,去了也没有用 再说了,如今家里人死的死,散的散,就剩下老朽一个人了,找个地方养老也不错。” “是啊,都是小鬼子造的孽,总有一天要将这些畜生赶出去。”张义气愤说着,胳膊不小心碰到了桌边的水杯。 “小心!”水杯掉下的一瞬间,医生下意识地迅速伸手接住了,似乎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样,他的手微一停顿,还是将水杯放回了原位。 “张医生好身手啊!”迎着张义惊讶的眼神,张医生假惺惺一笑: “嗨,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学了几招防身的招数.见笑了,小哥不是这附近人吧?做什么工作的?” “这身手可不常见啊。”张义感叹着,故作神秘: “我?我是私家侦探.说白了,就是帮人抓小三,嘿嘿。” “私家侦探?这个职业很吃香啊。”医生眉眼一闪,仔细打量了张义几眼。 “混口饭吃,还是没有你们医生受人尊敬啊。”张义不动声色,继续闲扯。 这年头社会环境负责,私家侦探确实是一门吃香的职业,出入社会各个阶层,身份神秘。 张义知道他从事的是特工职业,有时候即便你伪装的再好,不说在人群中鹤立鸡群,但还是会让他的生活带有职业色彩。 如果不是长期培训模仿扮演,在与人交往的细节上不经意就会漏出特工的一些行为来,如果对方是一名精明的职业特工,说不定就能通过这些细微之处识破自己的身份。 但私家侦探这个职业的神秘性和特殊性其实和谍报有些类似,所以用这个职业掩饰刚好。 张医生假惺惺一笑,僵硬的身体瞬间松弛了下来,心底想着刚才他不应该反应那么快,听说张义是私家侦探,终于松了口气,装作好奇的样子问: “今天也是抓捉小三?” “不,今天是捉鬼。”张义开着玩笑,指了指诊所墙上一副仙风道骨的画像,问: “这位是?刚说到捉鬼,你这里不会挂的是钟馗的画像吧?” 医生脸色一沉,气愤道: “话可不能乱说.我店内挂的是行医人的祖师爷,孙思邈孙仙人。” “抱歉,是在下不学无术。”张义歉意地拱拱手,假装思考,问道: “孙思邈是不是三国时期给曹操看病那个?” 听到这个问题,医生明显一愣,皱眉道: “不对,那是华佗,孙先生是.是唐朝人。” “哦,对对对,唐朝人,我听说他还给唐玄宗看过病呢,李白还给他写过诗。”张义不动声色道。 “那是,孙先生人称药王,即便是皇帝,生病了也要找他。”医生卖弄道: “孙先生就是长安人士,他的墓地就在陕西,真想有天能去祭拜一下。” ‘你怕是没有这个可能了’ 张义心底冷笑一声,你一个医生信誓旦旦说自己挂着的是祖师爷,连祖师爷是那朝人都不知道,也好意思出来招摇撞骗? ‘看来你功课没有做足啊!’ 孙思邈生于西魏,历经隋唐,仙逝于高宗李治年间,什么时候给唐玄宗看过病了。 此刻,不说有系统的提示,张义通过试探,已经确定这个所谓的牙医有问题,肯定是日本间谍假扮的,或许还是“飞天小组”的成员。 他不动声色地起身,道:“好了,我回去先吃药看看,要是有效果,我再来找你。” “放心,老朽的药不说药到病除,肯定是有效果的。”医生满脸堆笑。 “但愿如此。”张义笑笑,走出几步,回头见他拿出就医记录在上面写写画画,挑眉道:“你不送送我?” 医生皱着眉,犹豫着起身,敷衍道:“您慢走。” 将张义送到门口,他便准备回去了。 却听张义突然说道:“桥豆麻袋。” 医生脚步一滞,身体僵硬了瞬间,佯装没有听到,快步向店内走去,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暴露了,而这个找他看牙的人绝对不是侦探那么简单。 “逃。”一瞬间,医生已经做出了决定。 但张义显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快步上前,向此人后领抓取。 听到动静,医生猝然回头,脸上和煦的笑意再也不见,阴郁地脸上杀机毕露。 倏地,从他袖口滑出一把2号手术刀,直取张义咽喉。 张义皱眉闪过,一把扯住此人手腕,锁住他的虎口,狠狠一拽,在他弯腰的瞬间,一脚踩在他的腿上。 “咔嚓“一声,医生颓然倒地,脸上青筋爆跳,冷汗淋漓。 张义却不给他起身的机会,狠狠一记手刀砍在他后脑上,在他昏厥的同时,从胸前后背扯过他的两只手,上下一扣,用手铐铐起来,立刻检查了他的口腔。 此人虽然是个“牙医“,牙齿相对整洁,但还是有蛀牙,不管够不够得上带毒的条件,张义都不敢大意,扯过一块抹布塞上。 然后又仔细检查此人的衣领和袖口。 扯开他的白大褂,内里穿着一件白色汗襟,张义摸了摸领口,终于在靠近下巴的位置发现了一个夹层。 他用匕首小心割下来,扔到垃圾篓里面,这才悠悠出门给猴子和钱小三打个手势。 两人慌乱地赶过来,看到躺在地上的老医生,面面相觑,“股长这是?” “本来要看牙的,结果捉了一个鬼。 鬼画张皮往身上一批就能装一辈子人吗?是人是鬼,总会露出马脚的。”张义淡淡装了个逼。 “股长心细如发,明察秋毫。”两人嘴上恭维着,心里在想肯定是戴修章传递的情报,不然股长就是再厉害,也梦不到这里有日本间谍吧? 警察讲证据,特务讲怀疑,知道答案去找过程和一无所知去找答案能一样吗? “股长,这个日本间谍潜伏在这里干什么?您既然发现了他,为什么不顺藤摸瓜” 张义心知肚明,但该演的戏还是要演,蹙眉道: “这厮潜伏在这里,肯定是为了监视什么人,先搜查吧.顺便找出这片的户籍资料,看看有什么重要人物。” “是。” …… 142、招供(求月票) “在他的诊所除了望远镜、照相机,并没有搜到其他间谍工具,但我们对附近的居民户籍做了初步筛查,怀疑他的监视对象应该是黎忍涛少将。” 特务处行动科,张义正给副科长王新亨汇报工作。 “黎忍涛?”王新亨挑了挑眉,讶然道: “这可是一个冉冉升起的年轻将领。” “科长认识此人?” “32岁的少将想不认识都难他29岁就已经是陆军少将了。”王新亨感叹一声,娓娓道来。 黎忍涛是云南人,家境富裕,从小聪明好学,16岁考上了华清大学。 在校期间刻苦学习,但看到国家日益衰落,军阀混战,感叹百无一用是书生,于是果断弃笔从戎,学习军事。 他先是公费进入和西点军校齐名的美国弗吉尼亚大学,毕业后又辗转去了德国,在德国陆军参谋大学选学了当时特别冷门的化学兵专业。 当时距离第一次世界大战过去并不久,在同盟国和协约国的作战中,毒气战已经出现,且威力巨大,虽然后来签订的“日内瓦公约”中禁止使用化学武器,然而效果有限。 战争就是摧毁和掠夺,谁会把一纸条文放在眼里。 正是有感于毒气战的可怕,黎忍涛认为中国必须了解化学武器,而且日本一直在秘密研制毒气弹等化学武器,所以中国也应该有。 学成归国之后,黎忍涛在金陵军政部任职中校参谋,而他一贯养成的勤奋和灵活,迅速引起了军政部长何敬之的注意,后者主动请黎忍涛吃饭拉拢他。 然而两人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尤其是何某人对日本人卑躬屈膝的态度,更是让黎忍涛不齿。 31年,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爆发,日军开始侵略中国,得知消息的黎忍涛立刻向何某人上书,请求组建化学兵、特种兵兵种,积极应对日军威胁。 然而等来的却是何某人的一通训斥,认为他太年轻了,根本不能从整体上正确看待中日关系。 这年头,一般提的问题不会解决,但提问题的人,一定会被解决。 何某人对黎忍涛的一再请求不厌其烦,迅速让他靠边站。 但作为一个强硬派,黎忍涛显然不会这么屈从,他立刻联系了几个和他一起留学德国的同学,又找到一些在军政部任职的正派同事,通过明争暗斗,终于在33底才让何某人不得不同意组建陆军化学兵部队。 但一个师的建制最后生生变成了一个团,而且对外不能称化学部队。 何某人给出的原因是不能刺激中日关系,于是对外宣称陆军大学学兵大队,由黎忍涛任大队长兼教官。 不管上级怎么看,黎忍涛却是认真负责,完全是按照备战来训练的,所有学员除了进行补兵训练外,还要学习化学兵器、化学药剂、化学战术等。 在他的严格管理下,训练效果明显,在京杭道进行的一次大规模军演中,战斗一开始,数百化学兵戴上防毒面目,潜伏对方阵地,释放了瓦斯弹和烟雾弹,没有准备的对手混乱一片,瞬间战败。 担任评判的德国上、将对黎忍涛的指挥才能和军事素养大加赞赏,外国人都说好了,能不好吗?常某人、何某人十分欣喜,黎忍涛因此晋升少将。 但也就这样了,谁让你不是黄埔毕业的,不是嫡系呢,果党不重视,但日本人却已经悄然盯上了他。 “这么看来日本间谍是想通过对他的监视,掌握他的出行习惯,然后策反他?”张义明知故问。 “美人计?”王新亨笑了笑,道: “你是不了解这个人,这个人有些另类,除了在部队训练士兵外,不赌博,不去烟花场所,空余时间就在家陪老婆孩子” ‘确实有些另类。’ 张义心说,这年头果党的官员除了个别,别说是好官了,有些甚至连好人都算不上。 这些人总是拿效忠党国做幌子,玩弄权术,中饱私囊,其实他根本不爱他的党国,甚至连国都不爱,他在乎的只有利益还有他自己。 “科长您的意思是说他不可能被策反?” “那也未必。”王新亨皱眉道: “哪个男人不好色,万一 再者什么初心都是虚的,人性也是凉薄的,一根金条敲不响,两根呢?或者对方拿出更好的东西呢?即便他本人忠诚如一,但他的家人呢?” 张义点了点头,被自己家人或者亲人拉拢下水的还少吗? 有些案子,看案是案,案子就是案子,可有些案子不是案子,而是人情世故,高级阶段,案子依旧是案子,但案子的背后是人性的挣扎。 “那科长的意思呢?” 王新亨没有回答,沉吟了一会,反问道: “你觉得伱今天抓的日本间谍背后什么人?” “属下觉得他应该属于‘飞天小组’的成员,他们不是有飞雪计划吗?说不定就是为了策反黎少将。” “哦,为什么这么说?” “直觉。” 王新亨思忖道:“直觉?直觉往往是人在突遇敏感事物时,灵感在瞬间爆发多少次事后证明,自己就是凭借直觉未雨绸缪,化险为夷的。” “一个优秀的特工确实要有直觉和运气这种特殊的本事。” 顿了顿,他沉吟道:“这样吧,马上对这个假医生审讯. 另外我向老板汇报一下,让郑副处长给黎忍涛打个电话,郑副处长同样在德国留过学,他们应该有共同话语,我们先和黎忍涛接触一下.” “是。”张义点了点头,这样最好,毕竟是个少将,牵一发而动全身 谍参股的审讯室在地下,越往下走光线越暗,通道内阴暗潮湿,一路能听见滴水声和老鼠窸窸窣窣跑过的声音。 气味实在不敢让人恭维,毕竟审讯室的犯人都羁押在这里,吃喝拉撒都在这里解决,能不臭吗? 一点都不夸张,这里就是人间地狱,进来的人早死早超脱。 过了最后一道铁门,张义见到了被夹在审讯架上的张医生。 此刻他花白的头发耸拉在额前,早前的矍铄神采荡然无存,浑身血迹斑斑,惨不忍睹。 “还没有撬开他的嘴?”张义看了眼时间,都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猴子尴尬地摇了摇头,道:“这个人滴水不漏,一口咬定他就是从东北来的医生张世平,其他的什么都不说。” 张义嗤笑一声,医生还在身上藏氰化钾? 有些间谍被捕后只会承认自己的伪装身份,根本不会交待自己的组织,有些会承认自己的身份,但其他的一概缄默不言。 有些间谍的心理素质好到让人吃惊,有些甚至会事先编造好口供,反复默诵,然后用口供将自己说服了,他本人都相信这段口供的真实性,所以一般的审讯根本不起效果。 但这个张世平是吗? 张义思忖着,从他的表现来看,怎么都不像心理素质过硬的人,否则也不会在自己面前露出马脚。 “行了,你们都下去休息吧,我来审。” 张义挥挥手,让其他人都出去,他点上一根烟,将桌子下的监听器关掉,然后踱步来到张医生面前。 他淡淡抽了几口烟,直接捏开张世平的嘴,将烟蒂丢了进去。 “嗤嗤”,一股烧焦的味道飘过,张世平惨叫着醒来。 他浑身颤栗,眼皮疯狂跳动着,撑开沉重的眼皮,咪咪了眼睛,等适应了光线,才看清周围的样子。 呆滞的目光看清面前张义的时候,他突然狰狞一笑,“呸”吐了一口血水。 张义躲闪开来,靠近他血迹斑斑的脸庞,嘲讽道: “张先生,你虽然是个医生,但你是牙医,治不好自己的心病,你知不道你今天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张世平眼中一片阴郁,但没有张义想象中的震惊,轻蔑一笑: “别费尽心机了,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不管你怎么用刑,我都是张世平,是从东北来的医生。” “是吗?你是医生,其实我也是医生。” 见张世平一脸不屑,张义悠悠道: “其实我是个心理医生。” 说着他用手指戳了戳张世平的伤口,见他龇牙咧嘴的样子,缓和语气,推心置腹道: “我知道你是日本间谍,说不定还接受过什么效忠天皇、武士道的精神训话,但你现在被捕了,你的天皇不会来救你的,所以人一定要识时务,这个时候什么都是虚的,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最实在 对了,你可能不知道吧?你为之效忠的天皇其实只是个一米五不到的小矮子” “八嘎####@@@。” 这话成功激怒了张世平,他眼中闪烁着疯狂,咆哮道: “该死的支那人,不可污蔑神圣的天皇陛下……等我们大日本帝国占领支那的那天,你会跪倒在我脚下忏悔.” 张义不屑地笑了笑。 一直以来日本天皇被塑造成了神,是供人膜拜的,所有的信息高度保密。 声音和形象都不会轻易示人,大多数日本人根本没有见过天皇本人,甚至连他的声音都没有听过。 所以45年8月15日,天皇宣布投降诏书的声音,被日本人美其名曰“玉音放送”,其实是普通日本人第一次听到天皇的真实声音。 至于他到底长什么样子,没有几个人见过。 所以当他们的美国爸爸的代表麦克阿瑟和天皇的合照一经公布,日本明众看到天皇矮小单薄猥琐怯懦的尊容,心中神的形象瞬间就坍塌了 “张医生,何以如此愤怒?是不是你也很好奇天皇的形象?”张义淡淡道: “我说过了,我是心理医生,我刚才从你的眼睛里分明看到了质疑. 都说人的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语言是心灵的折射,微表情更是心灵的容颜,通过你的眼神,我现在已经能猜到你在想什么。” “怎么,不信?可我从你的眼神里面读到了飞天小组还有飞雪计划对了,还有夜莺,她是不是已经和黎将军偶遇了?” 听着张义悠悠的话语,原本对所谓心理医生嗤之以鼻的张世平突然身体一震… 呆滞的眸子惊愕一片,眼神瞪的溜圆,似乎要从眼眶中飞出,身体似乎遭到雷击一样,浑身颤栗起来,嘴巴喃喃自语: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随着他歇斯底里的嘶吼,嘴巴越张越大,最后想要呼喊,却一个声音都发不出去,面部肌肉瞬间变得僵硬,只剩下急促的喘息声… “没什么不可能 我刚才从你的眼神中读到了青野大介,他的代号叫蝮蛇 对了,你们前几天才见过面 恩,你在担心其他人的安全?放心,不管是螳螂、乌贼、叶蛙,他们很快就会和你团聚的,我猜你的代号应该是章鱼吧?” “另外你可能还不知道,在小林信一和信鸽小田一郎的帮助下,我们早就抓捕了你的上级蝮蛇青野大介,你的隐藏身份就是他交待的,不然谁会注意到你?” “至于青野君,他此刻应该已经拿着美元黄金,带着家人登上了去往夏威夷的轮渡” 张义见他眉毛扬起,双手捏紧,指甲渗入肉中犹不自知,既震惊又愤怒,继续循循善诱: “所以,张医生,还是说了吧,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了的烈士,很难有活着的英雄. 即便你不为自己着想,想想出卖你们的蝮蛇,他现在正在快活呢,难道你不想复仇?” “可想要复仇,你总要出去吧?只要你交待了你知道的一切,你便可以离开了. 这根本不是背叛,权宜之计罢了,我想特高课都不会怪罪你的。” “你的诊所现在由我们的人看守,你完全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甚至可以帮你放出风声,说你逃走了. 回去之后,只要你供述出蝮蛇叛变的罪证,说不定你会成为特高课的功臣。” 见张世平浑身颤栗,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张义冷笑一声,拔出手枪,干净利落地上膛,厉声道: “该说的我都说了,是选择复仇和我们合作,还是继续死硬下去,我给你三秒钟时间考虑。” “3。” 听着手枪保险栓开启的声音,张世平猛然睁开眼睛,急促地呼吸,嘴里喉咙里火辣辣的,似乎呼吸都带着血腥气,妻子、儿子的脸,在他眼前依次掠过,然后是蝮蛇那张温和背后透着阴冷阴鸷的脸 “1。” 眼见张义已经抬起手枪,手指扣动扳机,张世平感觉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自己的喘息声被无限放大 “砰”一声,子弹擦着头皮呼啸而过,张世平身子瞬间呆滞,嗅着浓烈的火药味,他眼中闪过凄惶之色,然后是疯狂的仇恨,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嘴唇颤抖道: “我合作。” …… (感冒发烧,昨天欠一章,好点补上…厚脸皮求点月票,各位QQ阅读的读者,没有断更,因为有延迟,QQ那边要晚点) 143、弥天大网(求月票) “股长,这就招了?” 看着张世平,或者说“章鱼”内村光良的招供记录,猴子目瞪口呆。 这个让他束手无策的死硬分子在股长手中不过半个小时就交代的一干二净,难道这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差距? 张义自然不会说自己是靠着作弊才击破了此人的心理防线。 他看着审讯记录,挑了挑眉。 在“信鸽”小田一郎被捕后,“飞天小组”的成员立刻蛰伏起来。 但他们想要干事,就必须联系,但此刻没有信鸽传递情报,青野大介亲自下场无疑增加了暴露的危险,所以他采取的方式很简单,那就是通过在报纸上刊登寻人启事传递信息。 这种方式很传统,同样很冒险。 虽然因为战乱和通讯方式落后的问题,在报纸上刊登寻人启事是最直接的方式。 但此刻原先在各大城市秘密进行的邮电检查已经转为公开的活动,并挂出邮电检查所的招牌,由调查统计局三处主管。 报纸上的内容同样在他们的监视中,一个不小心就会暴露。 但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很多情报就隐藏在公开的信息中,你不知道密码,根本发现不了。 最常见的中文密码编写方式就是汉字互换,将几百个常用的汉字选出来,按照一定的拼音规律排列组合,收件人看到情报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方式解密就可以了。 而飞天小组的联络方式也很简单,就是通过寻人启事或者招租的方式,如果有人去查,这处房子确实是招租的,但对方解密出来的联系地址却又是另一个。 “马上安排人去晚报上刊登招租启事。”张义看了一眼时间,吩咐一句,然后就出了审讯室。 如果内村光良没有撒谎,今晚他就可以将“飞天小组”的残余几人一网打尽。 这边张义刚到了办公室,就见戴修章一脸兴奋地走了进来。 张义有些讶然,早上才敲打过,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张长官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找到那几人的踪迹了?” “不是,不过按照您的吩咐,大案靠线报,小案靠举报,我让手下的人发动自己身边的人举报,还真发现一条线索. 应该是真的日本间谍。” “日本间谍?” 虽说群体的力量是无限的,比如那些“某阳群众”,但那是一个总称,很多知情者不愿透露身份,借用这个名称罢了,真以为群众什么都知道? 真实的情况往往相反,群体是不明真相的,是后知后觉的。 再者,一个间谍只要不是出来活动,他的着装和行为举止和社会上的普通群众没有什么区别,不是谁都有一双慧眼可以在人群中一眼辨认出谁是间谍的。 见张义不信,戴修章振振有词道: “张长官,举报间谍的可不是普通老百姓,是个政府职员。” “政府职员?他人现在在哪里?”张义有些意外,莫非戴修章这厮真的瞎猫逮住死耗子了? “就在外面。” “我给门卫打个电话,你去把他领进来。” “是。” 几分钟后,张义在办公室见到了这位叫郭文奇的政府职员,他的身份是金陵电话局预算科副科长。 郭文奇三十五六岁,脸色白皙,看上去忐忑又有些激动。 “郭科长,就是伱发现了日本间谍?”张义递上一杯茶水,上下审视了他一眼,又道: “郭科长,方便我看看您的证件吗?” 见他脸色一变,张义笑道: “职业本能,你别介意。” 郭文奇无奈摇头,从怀里掏出证件。 张义接过来看了一眼,对猴子点了点头,猴子心领神会。 张义相信要不了多久,郭文奇的详细资料就会摆在自己面前。 “郭科长,抱歉,您现在可以说了。” “是这样的. 昨天,我下班回家顺路在杂货铺买烟,遇见了一个人,他在那里打电话,我看此人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 本想和他搭讪,但那人很快就走了.” “后来回到家里,我想了又想,最后翻开我留学时的毕业照,才想起那个人好像是我大学同学. 虽然十几年未见,他和那时候不一样了,可他右手有六个手指,这件事情我印象很深”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斑驳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上的人都穿着黑色的学生装,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日本京都帝国大学经济学三班毕业留念,日期是日本大正九年。 郭文奇指着照片最后一排角落里一个消瘦的身影道: “就是此人,他叫田野浩成,有个中文名叫赵浩成。” “日本京都帝国大学经济学? 郭科长,即便那人真的是你同学,可在金陵的日本人很多,你为何一口咬定他是间谍呢?” 郭文奇气愤道: “就凭他是日本人,你们没有去过日本,根本不知道日本人的狼子野心.” “愿闻其详。” 张义做出一个邀请的动作,虽说日本全民皆谍,他还是想听听这个日本留学生口中的日本 郭文奇叹了口气,道: “我是湖南耒阳人,1916年中学毕业考上庚子赔款的留些生,东渡日本.” 郭文奇进入日本京都帝国大学后,有一天去图书馆查阅资料,结果看到了一段触目惊心的文献记录。 郭文奇的家乡是耒阳深山的一个小村子,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和外界相通,买日用杂货要走十几里山路才能去镇上。 他们村子虽说贫瘠,但村子地下却蕴藏着一种优质无烟煤,燃烧时无臭无烟,燃尽只留一点白灰。 因为交通阻塞,信息闭塞,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此地出产无烟煤,别说他们这个地方,就是所在的镇,在民国地图上都找不到。 但郭文奇此刻却在图书馆里面翻阅到了自家小村子的详细记述. 他十分吃惊,本乡人都不知道的村子,为何会出现在日本图书馆的文献里面? 他翻着报告继续阅读下去,发现在文中详细记述了他家村子里那座小山上的优质无烟煤矿 郭文奇只觉得头皮发麻,震撼万分,可见日本对中国的企图谋求是多么的根深蒂固,多么的用心良苦而谋划深远. “触目惊心。”张义只能这么说,他相信不单单是郭文奇的家乡,中国其他的地方早就被人渗透成了筛子. 他想起有位学者在日本战败后出访日本后写下的一篇文章: “今日中国是战胜国,却并不强,日本是战败了,但到它国内看看,尽管贫穷,尽管残破,但无形中总使你感到它有一股气。” 这“一股气”是一声断喝,更是一记警钟,警醒国人永远不可轻心日本人的狼子野心。 铭记和面对历史,一方面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弱国无外交、落后就要挨打的道理,另一方面也再次提醒我们,时刻保持对某些境外敌对势力间谍情报活动的严密防范,勿忘国耻、警钟长鸣,坚决守护好先辈们浴血奋战换来的和平安定。 所以别说打仗,即便是不打仗,日本间谍都是不会休息的 “这样吧,郭科长,您这张照片先留在我们这里. 另外那个杂货部的位置需要你帮我们写下来” 虽然张义现在还不能断定郭文奇所说的同学一定是日本间谍,但既然有了线索,肯定要调查。 安排画像师根据郭文奇的描述画像,张义看着猴子递上的郭文奇的身份资料,倒是和他本人叙述的一致。 他沉吟道:“一会派两个兄弟暗中跟着他。” “股长,您怀疑此人?” ‘我谁都怀疑’ 张义瞥了一眼猴子,心说你这是什么脑回路,瞪了他一眼: “万一他这位同学真的是间谍,肯定接受过特殊训练,郭文奇能发现他,对方不会发现他吗?” “为了防止身份暴露,你觉得他会不会对郭文奇下手?让你安排人就是为了保护他。” “是,我马上去安排。”猴子心神一凛,谁知道间谍会不会狗急跳墙呢。 张义看着郭文奇留下的杂货铺地址,思忖了一会,道: “叫上几个人,打扮成青帮人模样,我们去一趟这里。” “是。” 诚信杂货铺。 杂货铺提前打烊了,因为店内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不,是一群不速之客。 张义将门关上,看着面前的老板娘、老板,还有他们五岁的儿子,笑盈盈坐下,从兜里掏出几颗糖递给小孩。 小孩年纪小又好动,看到糖果口水不自觉流下来了,刚想接过糖果,就被老板娘低声训斥了一句: “不许拿别人东西。” 小孩有些不解,皱着眉头钻进爸爸的怀抱,偷瞥着张义和他手中的糖果。 看的出这对夫妻很紧张警惕,男人低眉顺眼瞥了一眼张义,刚想说话,就被老板娘瞪了一眼,她挺直腰杆,有些委屈道: “几位大爷,我们的保护费刚向猛虎帮交过,你们这个” 张义讶然失笑,虽然他们都是黑色对襟外褂,黑色布鞋,青帮人打扮,但没那么凶神恶煞吧,真看起来像收保护费的? “老板娘误会了,我们可不是来收保护费的。”张义将糖果塞到小孩手中,努力让自己和善一些: “昨晚有人在你这里打过一个电话,还有印象吗?” 老板娘听说不是收保护费的,明显松了口气,但依旧警惕,她蹙眉道: “每天打电话的人多了,这我哪里记得住。” 张义笑道:“附近一公里处就有一处公用电话亭 所以来你这里的应该是附近的居民或者商户.说不定你还认识。” “这个人对我很重要,他欠我一笔钱所以,我希望二位好好想想。”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道: “俗话说借钱容易还钱难,又说站着借钱,跪着讨债,你们是做生意的,应该明白这话的意思,所以帮帮忙,要是我找到这个人,少不了二位的好处。” 老板娘瞥了一眼钞票,瞬间热情了几分: “哎呦,这个理解,我之前是怕惹麻烦,既然您不是坏人,那我就说了” “那个人看着是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吗?”张义从怀里掏出描摹的画像,“看看,是这个人吗?” “好像有点像但具体在哪里见过,真的想不起来了。”说着她又瞥了一眼桌上的钞票,目光闪烁。 张义心底冷笑,这个女人有点贪得无厌了。 他想起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不能相信他们的纯洁,一种是小姐,一种是商人。 心底冷哼一声,张义又从兜里掏出几张大额钞票,往桌子上一丢,道: “这是误工费,既然你们见过那个人,就帮我们将他找出来,到时候必有重谢。” 老板和老板娘一脸惊喜,兴奋地连连搓手: “先生,我们现在就开始找,一条街一条街找.” “好,找到给我打电话。”张义写下一个电话。 出了杂货部,张义摇了摇头,要不是怕打草惊蛇,他哪里会和她们废话. 金陵下关火车站。 各色布棚遮盖的摊位缤纷满目,酒肆、饭馆、赌场和妓院沿街林立,小偷、地痞流氓和黑市贩子无所不在,看上去一片繁华。 一个戴着口罩的中年人佝偻着背从一条巷子出来,每走几步都要咳嗽几声,似乎是得了痨病,临近的行人下意识一脸惧怕地躲闪开来。 中年人一路咳嗽着来到一个报纸摊前,从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币: “给我来份晚报。” 卖报的摊主是个光头中年人,看他这幅摸样,同情道: “王哥,又来看寻人启事?我帮你看过了,根本没人找你的你那兄弟估计” “看看我心里舒坦些,我快不行了.唯一的期盼就是临死前再见我兄弟一面。”中年人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似乎嘴巴里含着痰。 摊主道:“算了,你看吧,我就不收你钱了,你的钱留着治病吧.”说着递过来一份报纸。 “那就谢谢小哥了。” 中年人拱了拱手,接过报纸,盯着中间的夹缝看了又看,最后失望地叹了口气,将报纸还给摊主,失落地走了 看着他落寞凄凉的背影,摊主叹息一声:“可怜人啊.” 旁边一位顾客好奇道: “这谁啊,得了痨病,怕是离死不远了.” “你是说王大哥啊,可怜人,几年前就在这里了.” 两人的议论中年人自然听不到,他一路咳嗽,步履蹒跚地拐入巷子,进了一处低洼的院落。 将大门关上,他突然神情一变,凝神贴耳在门上听了一会,见没有动静,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和得意,佝偻的背瞬间挺直,他拿下脸上的口罩,又从嘴里吐出一枚铜钱,露出一张苍白阴鸷的脸庞。 他的代号叫“螳螂”,是“飞天小组”的清洁工之一。 他快步走入屋内,从抽屉里面拿出纸笔,在上面写下一个地址,然后不断地排列组合,写写画画,很快一个新的地址出现了。 “袁记茶楼403。” 他知道这是“蝮蛇”发出的召见暗号,定睛看了一眼,然后将纸张揉碎吞入嘴中。 接着他从床下的箱子找出一件长衫换上,又给自己贴上胡须和眉毛,对着镜子做出一个小心讨好的笑容,配合他眼里的狡黠奸猾,一个奸猾商人的形象跃然纸上。 每一个高明的间谍都是一个化妆师,或者说魔术师。 化妆术是在特工日常中必不可少的技能,无论是侦查还是跟踪、监视,或者打入某些场所,都会用到。 而一个特工想要在较短的时间内快速化妆,需要遵循两个原则,一是改变自己原有的衣着和打扮以及五官面目明显部位,二是有选择的使用假发、假胡须、眉毛等等. 中年男人对自己的化妆很满意,他站在镜子前面照了照,然后从床下翻出一叠钞票,分出几张揣入裤兜,然后将其他的藏在贴身内兜里。 做完这一切,他翻起床底的几块活动砖,从里面拉出一个黑色盒子,里面是一把勃朗宁手枪、几颗手雷和几份证件。 他从证件中拿出商人身份的那张,犹豫了一会,又将盒子放了回去,然后从床底翻出一个特质的刀片衔在口中,仔细端详了一圈屋内的布置,然后看着外面的天色,毫不犹豫地出门了。 接头暗号发出后,同样的事情在金陵不同的地方上演… 他们就像机器上的几只齿轮,平时若即若离,基本没有联系,此刻却在某种号召下,在这个关键点,咬合在一起,向着同一个方向奔去. 他们不知道的是,一张弥天大网已经向他们张开…… 144、一网打尽(求月票) “不管是跟踪反跟踪,监视埋伏还是打入某些特定的场合,都要不同程度地用到化妆术” “一般在化妆的时候,必须准备两套风格、款式、档次截然不同但均适合目前环境的服装. 记住了,脱离生活常识的设计和伪装都是扯淡 一个乞丐可以出现在咖啡店外,但他不可能堂而皇之的坐在咖啡店内享用咖啡” “虽然反差大的化妆能起到很好的隐藏本来面目的效果,但一定要符合实际 现实生活中,普通人的观察力受到心理上的影响,很难发现伪装后的同类,但我们面对的是训练有素的特工” “除了化妆要符合环境,你的表情、眼神、行为举止、说话的语气都要符合你打造的人设” 袁记茶楼,一张弥天大网已经布下。 一场紧锣密鼓的抓捕行动即将上演。 茶楼的所有人员,从老板、掌柜、会计到小厮已经全部换成了谍参股的便衣,张义正在进行最后的训话。 他看了一眼手表,望着外面的天色,道: “目标很可能也做了伪装,所以之前的画像有可能没用.你们各司其职,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 说着他看了一眼扮演“蝮蛇”青野大介的郑呼和,郑重道: “老郑,虽然此人喜欢藏头露尾,目前只见过‘章鱼‘,但他说话的声音和语气是伪装不了的,所以等他们一到,第一套方案失败…我们立刻开始抓捕行动,伱靠的最近,首当其冲,一定要小心。” “放心,我虽然是搞情报的,但也是经过搏斗枪械训练的,对付一般的特工没有问题。”郑呼和双眼炯炯有神,随即问道: “张股长,你这些理论是从什么地方学到的,有些和我在莫斯科学到的一致.” “当然是看书,学习同事,也学习敌人。”张义丝毫不慌张,振振有词道: “我们是什么人?特工、特务或者叫情工,这个职业,在国统区和敌占区是不一样的。 可能是案牍劳形,平庸一生。 可能是披星戴月,奔波忙碌。 可能是经济拮据,穷困潦倒。 可能是枪口刀剑,明枪暗箭。 可能是生死一发,以血铭誓。 甚至还可能是背叛誓言、身负罪孽。 这个职业它和舒适、安逸、轻松、美好等等没有任何关系,如果形容他,只能用辛苦、忙碌、枯燥、危险、曲折、湍急等字眼 但如今国家积贫积弱,饱受屈辱,我们又在对付日本间谍,将来或许要面对更多凶残狡诈的敌人,每个人都需要尽快学到本领,武装自己,强大自己.” 说着他冷峻的目光从一众兴奋、紧张、或者毫无波澜的便衣脸上掠过,突然笑了笑,道: “有句话说知识就像内裤,看不见但很重要,关键时刻可能救你一命. 呵呵,猴子你好像穿的是红色内裤,怎么?是本命年?” 这话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大家纷纷看向聚精会神听张义说话的猴子,眉开眼笑。 张义见开了个玩笑,气氛没有那么紧张了,笑笑道: “好了,都打起精神来,把进洞房的精神头拿出来,各司其职,迎接我们的客人.谁他妈的都不要受伤. 只要今晚的行动成功,我亲自给他请功.另外,翡翠楼摆下酒席,不醉不归。” “是。”众人浑然应答,全都正色起来。 黑夜,灯火阑珊。 “螳螂”扮演成的中年商人从黄包车上下来,闲庭信步进入一家杂货部。 他买了一包老刀牌香烟,然后隐身在暗处的电杆后面,一边抽烟,一边默默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其实他刚才已经坐着黄包车绕了一圈,但小心无大碍,特工一旦出来执行任务,半条命就不是自己的。 香烟泛出的星火在黑夜里扑闪迷离,映照在他那张原本狡黠奸猾的脸上,他微微一笑,此刻有点庆幸今晚没有带枪出来,不然刚才路遇巡警检查就已经露相了。 虽然他闭着眼睛都可以将他们解决,但 想到那两个原本一脸正气的巡警在自己递上钞票后,顷刻间变化的态度,他微微有些不屑,以小见大,这个腐朽的国家已经没救了。 以后这里的矿产、黄金、土地、美女都是大日本帝国的. 还有,还有几个黄包车车夫在拉客的间隙鬼鬼祟祟地人群中搜索着什么,他凑过来瞥了一眼,不出意外有自己的画像,但那又怎样,我就站在你的旁边,你认不出来,能怪我吗? 只能说你是废物. 这就是中国特务处的实力? 不过尔尔。 早晚要将他们一网打尽,杀个干干净净。 这么想着,他微笑的脸庞逐渐变得冷漠,冷森的杀气在脸上弥漫开来… 一支烟抽完,中年商人目光警惕地从附近的擦鞋匠、黄包车车夫、卖糖葫芦的商贩身上掠过,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望了一眼远处的茶楼… 茶楼灯火通明,它的后面是无尽的黑暗。 黑暗就像一双无形的手,把人紧紧勒住,压抑和痛苦会让你马上窒息. 望着无尽的黑夜,中年商人不禁打了个冷颤,脸皮跳了跳,他皱了皱眉头,还是径直走了过去。 上了四楼,在小厮的带领下,他佯装找位置,默默观察着这里的布置… 大厅中间坐着十几个茶客,有人寒暄闲聊,有人蹙眉下棋,有人侃侃而谈,对他的到来谁也没有留意。 中年商人瞥了几眼靠街开启的窗户,心里默默点了点头,找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招呼小厮道: “给我来一壶六安瓜片。” 见小厮记下,他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 “这六安瓜片是四川泸州的?” 小厮笑道:“客官您肯定记错了,此庐州非彼庐州。 六安瓜片是安徽六安出产的名茶,庐州是古称,唐代被称为庐州六安茶,明朝开始称六安瓜片,为上品、极品,清朝成为朝廷贡茶。” “哦,原来如此,看来确实是我记错了.小哥真是博闻强识,哈哈。”中年商人呵呵一笑,眼底的一丝忧郁全然散去。 “您过奖了,茶文化博大精深,小的知道的不过是皮毛而已,您稍等,我马上给您上茶。”小厮谦恭地笑笑,转身走了。 “好的,多谢。”中年商人拱了拱手,抽出一根烟,借着点烟的机会,又细细打量了几眼小厮的肩膀和走路的姿势,见没有异样,微微松了口气。 很快茶上好了,中年商人一边喝茶,一边瞄着门口的位置。 不一会儿,另外两人也到了。 一男一女。 是乌贼和叶蛙。 两人坐到了他的旁边,喝着茶,借着下棋的由头,三人寒暄着坐到了一起,看上去像是拼桌的陌生人。 乌贼是另一位清洁工,他同样是商人的打扮。 此刻两人正在对弈,别人看上去似乎彼此之间透着疏离,此刻一个个蹙眉思考着下一步怎么下… 但他们互不交错的目光,只是训练有素的默契。 叶蛙坐在旁边,好奇地看着他们在棋盘上厮杀,眼睛却一直在观察着茶楼的一切风吹草动。 乌贼:“有什么问题吗?” 叶蛙虽然是女人的摸样,但她说话的声音却很粗狂: “没有,从出门到茶楼,我看见过的人都装在脑子里了,没有发现重复出现的。” 螳螂挑了挑眉:“人的记忆是最不可靠的东西,或许别人也做了伪装呢?小心无大碍。” 叶蛙不屑地冷哼一声:“你应该相信一个职业报务员的记忆力。” 乌贼用犀利地眼神瞥了两人一眼: “我们总是演绎着一个又一个谎言,有时候,我都怀疑自己得了妄想症 螳螂说的对,我们是应该小心些 蝮蛇一直神秘莫测,自从信鸽出事后,更是诡秘,这次召见我们,到底是什么事?” 说着他脸色一变,道:“章鱼怎么没有来?” 叶蛙玩味一笑,沙哑道:“谁知道呢,或许他和夜莺在一起呢,那可真是个美人呢。” 说着她脸上一变,低声道:“发暗号了。” 其他二人侧目瞥了一眼,只见403包厢的灯光突然熄灭了,然后灯光重新亮起,如此反复两次。 三人小心地环顾了一圈周围,然后向着包厢走去。 旁边的包厢里面,屏风后面,张义正戴着耳机仔细听着。 咚咚咚.叩门声响起,三重两轻。 然后响起开门的声音… 此刻张义的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 按照“章鱼”的交待,蝮蛇以前都是藏头露尾,从未显露过真面目… 每次密室召见,都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但他的声音几人肯定熟悉,郑呼和一会说话会不会漏出马脚呢? 如果第一套方案不行,那就必须执行第二套方案,非要动手不可了。 虽然他们想了很多计谋,但好的计谋,环节不宜太多,各个环节之间的依赖性也不能太强。 因为任何环节都有不可控因素,一旦某个环节没有按照计划进行,整个链条就崩溃了。 所以最主要的还是考验一个人随机应变的能力。 此刻403包厢内,门开了又闭上,郑呼和一脸平静地站在茶桌旁,目光深邃地望了几人一眼,沙哑着嗓子道: “都坐吧。” “前辈请。” 听到这个声音,张义突然松了口气,默默在心里赞叹一声。 但事情究竟如何发展,还要看接下来郑呼和的表演。 此刻耳机里面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诸位,情势危急,飞雪计划失败了,根据上海方面的指示,你们马上撤离金陵。” “前辈.” “这是三张今晚最后一趟班次的火车票,你们立刻出发,等到了上海,自然有人联系你们。“ “前辈,那你呢?” “执行命令。” “是。” “我奉命继续潜伏,不知和诸君何日再能相见,今日特意买了帝国的清酒,离别之际,我们满饮此杯,以壮行色。” “嗨。”三道低沉的声音响起,随即是杯盏叮当的碰击声。 张义在旁边听得暗暗好笑。 这三个日本间谍在外面估计都是奸诈狡猾,做事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的,此刻在上级面前又恢复了低眉顺眼躬谦顺从… 随即他又蹙起眉头… 虽然他们用的是最先进的提纯后的麻醉液,但酒杯就那么大,实际饮用量并不大,再说麻醉效果也要几分钟. 但拖得越久,郑呼和暴露的风险越大 在他的倾听中,只见屋内响起椅子拉扯的声音,随后是开门声 然后只听柜子响动,从内到外响起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随即是呵斥声、搏斗声 随着“咔嚓”一声似乎是隔壁包厢的门破开了,接着又传来一声痛呼惨叫声 一分钟后,场面逐渐安静下来 张义出门一看,只见三个日本间谍此刻已经躺在了地上,个个鼻青眼肿,旁边散落着假发、假胡须 有的队员手拿注射器,有人此刻正在搜身,还有一个便衣撕扯下衣服将鲜血喷涌的手背包扎起来. “受伤了?”张义看了此人一眼。 “对不起,股长,本来将这厮按倒了,可他突然从嘴里吐出一把刀片. 要不是属下用手背挡了一下,估计此刻”他一脸惭愧又后怕。 “马上去医院检查下。”张义拍了拍此人的肩膀,然后看向地上的“三头肥猪”,冷笑一声道: “真实的谎言最能令人入瓮,呵呵,直接带回去,立刻审讯,然后想办法找到他们的住址。” 忙碌了这么久,都在铺垫这一天,终于将所谓的“飞天小组”一网打尽了… 145、空城计(求月票) 行动科副科长王新亨办公室的气氛很融洽。 这会他没有坐在办公桌后,而是和张义坐在张局长送来的沙发上。 他敲着二郎腿,惬意地靠在靠背上,看起来像是两个朋友在闲聊。 “老板才打电话问飞天小组的调查进展呢,想不到你这里就取得突破了。” “这次主要是手下的兄弟得力,尤其是情报科的郑呼和表现突出,这才能将日本间谍一网打尽。” 王新亨意味深长道:“你想将功劳送给情报科?” 张义小心组织措辞道: “科长,不是情报科,是郑呼和,属下想的是能不能将此人调过来. 另外这次猴子和钱小三等人也表现突出,卑职想.” “将郑呼和调过来?”王新亨挑了挑眉,沉吟道: “也不是不可以,现在倒是个机会.” 顿了顿,他又道:“你可能还不知道,情报科的包鸿飞即将出任华北区的副区长。” 张义心说这是从哪里跌倒从哪里爬起来啊。 33年初,日本为了建立所谓的“伪满洲国”,开始向热河进攻,为了稳定华北局势,常某人急需华北的情报,这个时候特务处才成立了华北区。 由副处长郑明远兼任华北区区长,统一组织华北地区各省市的特工力量,对外以军委会北平分会上校参谋的名义作为掩护。 然而郑明远的胆小怕死在特务处是出了名的,根本不愿意北上,后来在常某人和戴春风的逼迫下才硬着头皮在古北住了两天,将情报组和电台布置好后,就匆匆跑回来了。 后来因为天津站负责人王天林和北平战负责人陈恭树合力暗杀了汉奸张敬尧,王天林坐上了华北区区长的宝座。 “新的副科长是谁?” “费同则。” 张义心里暗暗皱眉,这个人是党政科的副科长(下设侦防股、航检股、红党股、经济股,核心是红党股),现在出任情报科副科长,戴春风又有什么意图呢? 另外谣言对包鸿飞没有影响? 说没有影响是不可能的,他这个副区长的职位有点发配的味道.但并未失去戴春风的信任。 有句老话说的好,叫做“远观忠,近观敬。”把人派往远处,观察他的忠心,而把人放在身边,看他是否有规矩。 反过来说,放到远处的人,一定要是忠心可靠的,而留在身边人,一定要有规矩。 当然戴春风到底是怎么想的,谁又知道呢? 按照圈子的逻辑,什么是核心圈子,如果要排序的话,先是自己亲戚,然后是自己老乡,接着是自己门生,最后才是自己提拔的人. 同样的,伱想打入某人的核心圈子,就必须按照这四重关系去规划. 他面上波澜不惊,沉吟道: “科长,如今飞天小组基本覆灭,后续的审讯和搜查卑职的意思是交给行动科杨文轩、刘魁来收尾” 这是张义早就考虑好的事情,毕竟功劳和好处不能一个人占绝,干什么事情都不能吃干抹净,有好处的时候要给别人分一杯羹,这样才不会接下仇怨,等你失势时别人才不会落井下石… 这是为人处事的哲学,江湖有云:“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你吃肉来我喝汤。” 王新亨深深看他两眼:“行,刚好他们也闲着。” 说着他叹了口气道:“云义啊,还是你让人放心啊。” 张义一脸谦虚:“您过奖了,卑职取得点成绩,还不是在您的领导之下。” 王新亨眉眼闪动,笑了笑,从旁边拿过一个请帖,道: “郑副处长已经给黎忍涛打了电话,今晚你应该能见到他。” “刚好你也去这个地方见识一下。” ‘什么地方?’ 张义一脸狐疑地接过请帖,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大字:金陵饭店。 “黎忍涛的出行很有规律,除了在部队训练士兵,周六下去准时回家陪伴老婆孩子,星期天是固定外出,去中央图书馆借阅欧美军事书刊” “他是一个很低调的人,每次去图书馆都是便装,只带一名警卫员” 听着钱小三的汇报,张义淡淡点了点头,有固定出行规律,这就给了“夜莺”接触他的机会。 “今晚他为何会参加这里的酒会?” “是内政部一位德国留学同事举行乔迁宴” “哦”,张义点了点头,望着不远处灯火辉煌的金陵饭店。 衣着光鲜的达官贵人、名媛淑女进进出出,打扮得体的绅士在谈笑风生,大腹便便的官员在和摩登女郎调笑谈情,衣着统一的服务生端着香槟美酒穿梭在人群之间,鲜花、美酒,香气四溢,纸醉金迷。 这里似乎是另外一个世界,和他的工作不怎么沾边,但谁知道这样的纸醉金迷下影藏着怎样的凶险和阴谋诡计呢。 张义整理了下衣服,瞥了一眼猴子胸前的照相机: “我先进去,你们想办法混进去,注意留意和黎忍涛接触的每一个女人,找出夜莺” “同时要注意,还有没有人在暗中窥视.” 毕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万一不只有一个夜莺呢? 张义出示请柬进入华丽的宴会厅,只见西式的取餐台上摆放着各色佳肴,一众衣着光鲜的官员绅士门正在不远处的露台上闲聊,一旁的贵妇淑女们做倾听状,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气氛热烈。 张义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香槟,找了个隐蔽的角落,一边吃饭,一边观察着人群。 很快他就在人群中找到了黎忍涛,他的旁边站在一位白衣黑裙、留着齐眉短发,一副清纯学生摸样的女子,她身材高挑,此刻正热情的说着什么,而黎忍涛似乎有点不耐烦和敷衍。 ‘夜莺?’ 张义暗暗打量了几眼,美女的武器往往不是手枪、匕首,而是他们如花似玉的容颜,柔情似水的眼神、玲珑凸凹的身姿 人都是有欲望的,有时候是女人,有时候是金钱,有时候是权力 所谓“无欲则刚”,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呢? 而欲望一旦膨胀、失控或者突破底线,就很可能酿成灾祸 张义端着酒杯,闲庭信步,缓缓靠近黎忍涛。 “郭小姐,我很忙,马上要回部队,另外请不要再给我的家人送礼物了。” “哎呀,黎将军,小女子只是爱慕将军这样的英雄,将军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呢?” 回答她的是一声冷哼和沉默,黎忍涛对这个萍水相逢的美女充满了警惕. 对面的郭小姐表情也冷了下来,她先是在图书馆邂逅搭讪,没想到黎忍涛对她这样的美女不冷不热,对她跳舞、喝咖啡的邀请全部以家中有妻子等待为理由拒绝了。 一开始郭小姐以为此人是个假正经,毕竟男人欲情故纵的手段她见识多了。 但接连两次都碰壁后,她意识到这是个不解风情的家伙,于是她将注意打到了他的家人身上。 除了主动上门拜访外,还给黎忍涛的夫人买了很多礼品… 只是她没想到,黎忍涛回家之后很少谈及工作上的事情,他的家人对他的工作根本不了解… 而她的热情,更加引起了黎的警惕,叮嘱门房,这个郭小姐以后不得入内。 这让一向以美貌著称,在男人这里无往而不利的郭小姐备受打击,今天借着酒会本想进一步接触,却不想. 张义内心暗笑,快步走上前来,招呼道: “原来忍涛学长在这里这是嫂夫人?看着不像啊?莫非忍涛学长才回国,也学会金屋藏娇了?” 张义这位不速之客让两位当事人齐齐皱眉。 “你是?” 黎忍涛打量着张义,既然叫自己学长,估计也是德国留些生,但他对这个年轻人没有半点印象。 “忍涛学长贵人多忘事啊,我们还在德国陆军参谋大学图书馆聊过军事呢” “是吗?”黎忍涛蹙眉思索,似乎有这么一回事,但在图书馆和他聊天的人多了 “学长可否借一步说话?”张义一边做出邀请,一边冷眼看着“郭小姐”: “这位小姐,我们黎师兄家有贤妻,你就不要白费心机了.那边” 他指了指露台上几个大腹便便的官员道: “郭小姐可能对他们的胃口” 郭小姐气的脸都绿了,冷哼一声,踩着高跟鞋走了. 看见“粘人的狗皮膏药”终于走了,黎忍涛一脸感激道: “多谢学弟了,我实在是应付不来女人.对了,学弟是哪一级的留学生?” “黎将军,重新认识一下,特务处谍参股股长张义。”张义笑着伸出手。 “特务处?你们在监视我?”黎忍涛脸色一沉,警惕地环顾周围。 “怎么叫监视呢?郑副处长应该给黎将军打过电话吧?”张义靠近一步挡住他的视线,低声说道: “黎将军,别找了,来的就我一个人现在我们不应该热情的叙旧吗?郭小姐可在不远处注视着我们呢!” “郑明远?”黎忍涛嗤笑一声,不过脸色倒是缓和了下来。 张义理解他这种态度,毕竟特务处副处长郑明远说是去德国留学,实则是被戴老板架空打发出去考察,考察什么,考察德国法西斯的特务建设 “你们也怀疑这个郭小姐?”黎忍涛沉吟着,又道: “罢了,你们不找我,我也要找你们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女人估计是冲着化学部队来的。” “不过你们放心,部队的机密她什么都没有得到。” “我自然信得过将军的为人不过我倒是希望她能够得到。”张义意味深长道。 “什么意思?” “这个郭小姐是日本间谍,派她前来自然是对将军施展美人计.我们为何不顺着他们的意图,瞒天过海,给她来一出空城计呢?” “空城计?你的意识是说让我故意将情报泄露给她?” “对,只不过是假情报 我对化学部队不懂,但我了解到将军手下只有一个团,我们为何不夸大其词,让日本人‘知道’中国化学兵实力强大 除了金陵,其他的地方还有几个团.装备先进,有德国最先进的武器,甚至是一直在接受德国专家的指导.” “日本人得到这个情报,一定会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在防范化学武器上,光是给几十万官兵配发防毒面具,就是一项不小的花费吧?” 黎忍涛听的很感兴趣,不过还是蹙眉道: “他们能相信吗?” “兵种诡道,这就看黎将军您的演技了. 比如在您去图书馆的时候,公文包里恰好就装着化学兵的机密资料” “如果只是从文件和资料中体现出来,这个没有问题.”黎忍涛兴致勃勃地说着,突然神色一黯,道: “据我所知,日本已经有了几万的化学兵,可偌大的中国,一个团的编制还不能配齐中日一旦开展,后果不可想象” 张义也叹了口气.很多事情就是这么无能为力 看着黎忍涛在警卫员护送下上了吉普车扬长而去,一无所获的郭小姐摆脱一位大腹便便的猥琐男的纠缠,懊恼地上了一辆黄包车。 “股长,怎么办?要不要抓人?” “先不急。”张义沉吟道: “跟着她,找到她的住处,对她24小时监控。” 这个所谓的“夜莺”既然是为了获取情报,那她一定有情报传输的渠道,这个才是张义最关注的。 至于说电台发报,基本不可能,如果不是十万火急或者条件限制,没有一个特工会冒着暴露的危险长时间发报 如果真到了这一步,那一定是情报非常关键,抱着必死的决心干的. …… 146、光荣任务(求月票)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章鱼’内村光良,获得相关情报——内村光良的情妇居住在武汉路居安巷28号。】 看到这条情报,张义冷笑一声,这个老东西果然没有交待干净 但他既然连自己的组织都出卖了,为何会留着所谓的情妇呢?莫非在这里还隐藏着什么机密? 【2、您今天见过王新亨,获得相关情报——王新亨收到杨文轩、刘魁送来的小黄鱼十根。】 杨文轩、刘魁? 这才出院就活动起来了? 自己给他们二人白白送了功劳,怎么没见他们给自己送礼呢? 【3、您今天见过郭小姐郭禅英,获得相关情报-——郭禅英代号‘夜莺’,真名绿川幸子,日本上海特高课特工。】 绿川幸子?呵呵。 办公室中,张义闭目养神,思忖着情报,就见猴子敲门进来,说道: “股长,内村光良这个老东西吵着要见你呢。” “是吗?”张义嗤笑一声,这个老东西,不会把自己随口说的话当真了吧? 真以为进了特务处的审讯室还能出去? 对特务处的特工而言,入了特务处的门,都是站着进来,躺着出去,更别说一个日本间谍了。 “走,看看去。” 张义招呼着,下了地下室,走进密不透风的审讯室。 “张桑,我都听到隔壁的动静了,想必你们已经抓到了螳螂他们 那么,现在是不是可以兑现你的承诺,放我出去了?”内村光良耸拉着脑袋,血迹斑斑的脸上一脸不忿。 “当然可以。”张义笑着让人给他松开锁链,见他目露欣喜,突然皱眉问道: “对了,内村君,伱是不是还有什么没有交待的?” “没有了内村光良一愣,信誓旦旦道: “你们中国有句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该说的我都说了” “是吗?不该说的呢?”张义冷笑一声,悠悠道: “你在金陵潜伏的时间可是不短,就没有女人或者说存款? 你们飞天小组的成员各司其职,有人是报务员,有人是清道夫,你这个负责经费管理的,就没有偷偷挪用点经费?” “没有.张桑,挪用经费,这是绝对不允许的。”见张义一脸不信,他又悻悻道: “若说存款,其实也有一点的,被我存在了下关的三和银行。” “只要我顺利到达上海,我一定写信告知你账户名.” ‘三和银行?’张义思忖着,这里难道是日谍的一个资金周转站? 压下心里的怀疑,他继续道: “我不信你们飞天小组的经费全都花完了 另外,如果一个男人有不得不说的秘密,一定会说给自己最为信任、知己的女人,呵呵,在保守秘密方面,女人有时候往往比男人更靠得住。” “内村君,不要再犹豫了,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能活着已经不错了,人可不能太贪心啊……你不会想带着自己的女人和钱款远走高飞吧?” 内村光良浑身一颤,他深深看了一眼张义,有时候他真的怀疑这个中国人是否真的有读心术这种传说中的技能,他是如何知道自己还有女人的? 原本他是想着回特高课的,但一旦回去,必然要接受严格的甄别程序… 他这把老骨头能不能挺下来都是未知数,所以他就想带上情人和钱款远走高飞. “你犹豫了,看来你真的有情人”张义冷哼一声,面露杀机。 “对不起了,内村君,不是我说话不算数,是你自己不老实。” “来人,将他铐起来,继续审讯。” “慢!”内村光良大叫一声,一脸凄惶之色,他犹豫了一会,突然垂头丧气道: “我确实有个安全屋.那里住的是.我的情人她虽然也是日本人,但绝对不是间谍这个我保证,我发誓!” “千万不要轻易发誓,”张义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轻易许诺,往往容易招来怨恨;轻易发誓,往往容易受到天罚…” “很好,说吧,说出地址,你就可以离开了。”张义示意猴子: “打电话订一张明天去上海的火车票。” “是。”猴子半信半疑,转身走了。 张义又让其他便衣出去,从内村光良手中接过他写下地址的纸条,瞥了一眼,见和系统给出的一致,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审讯室大门,道: “你可以走了。” 内村光良直愣愣地看着张义,双眼先是茫然,然后一个激灵,快步向门口走去,他一边走一边频频回头,就怕张义突然反悔… 张义笑眯眯地看着他,见他一步跨出审讯室的大门,突然掏出上膛的手枪,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让你发誓,现在天罚到了!” “砰”、“砰” 两枪,子弹穿过他的后背,内村光良踉跄倒地,死不瞑目。 听到动静,便衣和卫兵迅速持枪冲了进来。 张义淡淡的挥挥手:“日本间谍试图越狱,已经被我击毙,将他的尸体拖出去.” “是。”几人见怪不怪,拖着尸体走了。 处决内村光良一来他掌握了一些张义的秘密,万一此人以后又被审查 二来,张义也想杀几个npc赚点积分,好提高自己的能力… 猴子从阴暗处走了出来,看着地上的血迹,心道果然,股长嫉恶如仇,怎么可能放日本间谍离去呢 为什么内村光良就信了呢? 是他傻吗?不,想要苟活,你就必须信,有时候你自己还得说服自己信。 这么想着,他掏出手枪对着审讯室内又开了一枪,然后收起手枪,恭敬道: “股长,属下无能,一时不察,被内村光良抢夺了手枪幸亏股长出手果断,才将此寮击毙.” 哎呦,张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样首尾都补全了,即便是有人来查,也说不出什么… 谁不喜欢这样心思灵巧,又积极主动勇于担当责任的属下呢? 用着顺手不说,心里也舒坦啊。 “吃一堑长一智吧。”张义厚着脸皮挥挥手,又问道: “李勇生那边有进展吗?” “已经确定在妓院接电话的是一个叫莺花的妓女,钱小三已经协助他去抓捕了。” “妓女.”张义思忖着,这是日本人最常见的手段。 妓院三教九流汇聚,各种消息四通八达,十分便于情报收集。 所以一肚子坏水的土肥圆在特高课成立后,想到日本妓女多,而中国鸦片流行,于是在中国的各大妓院安插了许多特高课的间谍。 这些间谍靠着出卖色相刺探情报的同时,还经营着一项副业-——贩卖、鸦片,此举既可以为特高课解决经费问题,也让策反拉拢的目标染上烟瘾,便于控制。 可谓一箭三雕。 张义虽然对他的手段很不屑,但谁都无法否认,此人确实是个劲敌. 或许自己很快就会遇到… 这时候只听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就见李勇生和钱小三押解着一个颇有姿色的女犯人走了进来。 她头发蓬乱,领口敞开,脸上还有几个巴掌印,看起来似乎经历了一番挣扎,不过倒是丝毫不消损她的美貌. “报告股长,日谍嫌疑人莺花带到。”李勇生精神抖擞地立正敬礼。 “好,人就交给钱小三审讯吧。”张义凝神看着日谍,让人将她带下去。 他思忖片刻,注视着李勇生,笑盈盈道: “勇生,干的不错嘛?这精气神。” “股长过誉了” “别谦虚嘛?现在就有一项光荣的任务交给你。” “什么任务?”不说李勇生,其他人都是一头雾水。 张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我刚才说了,在保守秘密这方面,有时候女人往往比男人靠的住” “很多情况下,越是信誓旦旦保守秘密的男人,其口风之松往往胜过妓女之裤腰带倒是那些表面叽叽喳喳的女子,颇堪托付机密” 李勇生总觉得股长这话在隐射自己一时间忧虑、忐忑起来。 只听张义继续说道: “所以,想要获得一个男人的秘密,最佳途径就是找到他信任、知己的女人,而获得秘密的唯一办法 呵呵就是将这个女人弄上床” 说着他掏出内村光良写下的纸条,道: “这是章鱼留下来的,那里不但有他的情人,说不定还有其他的机密你现在去,找到她,想办法弄清楚。” 李勇生眼皮好似被灼了一下,全身一个激灵,张口结舌,不解问: “股长,您让我去审讯她?” 一旁的钱下三恭敬地从张义手中接过纸条,塞入他手中,嗤笑道: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股长让你去你就去 都说了,让你将她弄上床,征服她,只要你能做到,让这个女人顺从你,爱上你,她比男人更容易迷失自己、受到蛊惑,情报还不手到擒来? 这样的机会,兄弟们羡慕都羡慕不来,你还不情不愿的” “是啊,李勇生,这可是为国争光.” “对啊,抗战从我做起” 在一众特务起哄笑声中,李勇生嘴角抽了抽,表情惨然地走了. …….. 147、死亡眼神(求月票) 一夜无话。 第二天张义刚到办公室,就接到那家杂货铺女老板的电话,说他们找到人了。 那位在他们店铺内打过电话的人。 郭文奇在日本的同学,田野浩成,他有个中文名叫赵浩成,右手有六根手指的男人。 杂货铺老板夫妻二人在拿到张义的误工费后,直接关门歇业,满大街的找那天打电话的人。 老板娘总觉得她在哪里见过此人… 终于,在她从自己店铺一直找到两条街外的吉祥米店时,终于想起来,前段时间她还买过这里的大米,打电话的人正是这家店的老板。 不过他现在叫宋文彬。 半个小时后,张义在对面的茶楼默默注视着这家米店。 远远望去,这就是一家普通的米店,简单的招牌,门口还挂着一个“长期收购大米”的半旧不新的牌子,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这个时候,只见老板出来了。 他手上提着一个水桶,拿着一块抹布,将门口的招牌摘下来,用水吹洗了一遍,然后用抹布擦干净,重新又挂了上去。 片刻后,他又拿着一把扫帚出现了,晃晃悠悠清理着门口的卫生,时不时地揉腰,小心抬头观察着周围。 ‘暴露了?’ 张义凝神蹙眉,此人拿着工具,看不清是否是六根手指,但相貌倒是和郭文奇、杂货店老板描述的一致,他问身边的猴子: “负责跟踪郭文奇的人什么发现吗?” “没有,郭文奇照常上下班,他的身边并没有发现行踪诡异的人。” “告诉他们小心一点,别没发现对手把自己给暴露了。” 他说着调整望远镜的焦距,想要看清这位宋文彬脸上的每一个毛孔。 张义总觉得此人有些不对. 如果不是郭文奇那边出了问题,就是老板娘夫妻慌慌张张找人暴露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此人极其小心,此刻在做日常的安全检查. 但这又不对,如果他是一个极其谨慎的间谍,在郭文奇发现他的那刻,他一定也发现了对方,那么为了自己的安全,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人灭口. 或许他真的没有认出郭文奇,毕竟过去20年了,郭文奇也是因为他的特征和照片才慢慢回忆起来的。 最后还有一种可能,马上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所以他格外重视安全 “钱小三那边还没有回信吗?“ 张义皱了皱眉,钱小三负责的是另一处的监视。 即宋文彬打出电话的目的地,一家裁缝铺,昨晚从电话总局查到通话记录,就已经监视了起来。 “他们留了监视点的电话.昨晚和今天早上通过一次话,一切正常.现在应该才换岗.” 张义思忖着,这个点裁缝铺也应该开门了才对。 “给他再打个电话,问问裁缝铺那边有没有动静。” 张义吩咐了一声,突然凝神看向望远镜。 只见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商人模样的男子,他走的很从容,却很缓慢,一路到了米店门口,他警惕地观察了片刻,似乎是确认周围安全,这才进了铺子。 他在柜台位置寒暄了几句,然后和老板进了内屋,柜台的位置被一个伙计模样的男子接替。 张义定睛看了几眼,突然眉毛一挑,视线轮廓中又出现了另外一个中年男人。 他大概三十左右四十的样子,一脸憨厚相,穿着一件半新的蓝布长衫、布鞋,晃悠悠在街上走着,似乎对什么都好奇,眼里透着稀奇,像一个突然进城的乡巴佬。 “股长,接电话的兄弟说,裁缝铺的老板出门了,似乎有人同样在监视他,钱小三已经跟上去了” “用的是什么跟踪方式?分段跟踪技术吗?” 张义连忙问道。 如果裁缝铺的老板就是刚才进入米店的男人,他被跟踪监视,此刻出现在街上的这个蓝布长衫男人. 此人哪是什么乡巴佬,分明就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高手,工于心计,极善伪装的高手 那么他是什么人? 是日本间谍派出的安全评估者,还是说特务处或者党务调查处的人? 有这么一个高手在,钱小三等人的跟踪监视会不会暴露? “他们有两辆汽车,四辆黄包车,采用的是分段跟踪技术.” “马上给监视点再打电话,不,给股里打电话,再派几辆车来,所有公用电话留人蹲守,随时报告情况 另外让戴修章手下的黄包车车夫过来几个,帮着监视” “另外,让郑呼和也过来,准备贴身跟踪” 猴子见张义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心神凛然,连忙去打电话去了。 他回来见张义一直注视着蓝布长衫男人,此刻此人正和一个卖烤红薯的小贩攀谈,一副囊中羞涩的窘迫摸样,似乎在和小贩讲价,小贩一脸的不情愿。 拿着望远镜看了几眼,猴子小心问道: “股长,您怀疑他?这个人” “看起来很普通是吧? 永远不要贸然去怀疑一个人,既然怀疑了,就不要轻易放弃,这话听着矛盾,但我们干的就是矛盾的活儿.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就是靠着怀疑一切才能活着,不是吗?包括怀疑自己。” “即便他是特工,在我们的分段跟踪技术下,他也无所遁形。” “要重视技术,但不能太依赖技术,毕竟技术是人总结出来的,是套路就有漏洞.而人外有人.” “再者,虽然分段跟踪技术不易被发现,但却不能近身. 贴身跟踪是一门技巧,你说,到底要依靠多少人才能在不暴露的情况下完全盯住目标人物的所有生活细节?” 他指了指远处的蓝布长衫男人道: “他长得那么憨厚,本身就有欺骗性,这才是真正的‘大智如愚‘,俗话说,用心为上,用脑次之,用具的为下,做到无迹可寻,把技术变成艺术,才算得上高手中的高手。” “假做真是真亦假。” “不懂。”猴子一脸茫然。 “那你是没读过红楼梦,男人还是要多读书才是。”说着张义话锋一转,蹙眉道: “你知道我现在最担心什么吗?” “您是怕这个蓝布长衫男人是日本间谍派出的安全员?” “不。”张义摇了摇头: “一个狙击手最怕的是瞄准镜中出现另一个瞄准的身影,我现在最怕的是我们监视别人的同时,自己也被人监视了。” “这”猴子浑身一个激灵。 张义刚想说话,就见蓝布长衫男人将烤红薯拿在手里,贪婪地吃了几口… 在小贩的催促下,他假模假样的在裤兜里摸了半天,才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钞票塞到小贩手中,然后在小贩的白眼中,转身离去了,此刻他的步伐突然变得轻快起来。 见此人拐弯消失在街头,猴子立刻问道: “股长,要不要跟上去?” 张义拿出地图,注视了片刻,用手指着地图上公用电话亭的标注: “将人交给钱小三他们,让在电话亭留守的兄弟马上离开 如果他要打电话.等他打完,立刻给电话总局打电话查询呼出的电话号码 密切监视此人的一举一动,如果他有脱梢的迹象,立刻逮捕他。” “是。” “另外.通知弟兄们准备行动。”张义说着拔出手枪,利落的将子弹上膛,压下保险。 “股长,是不是再等等等裁缝铺的老板出来” “不等了,如今情形不明,大鹅等不来,不能让鸭子也飞了,一会先控制了伙计,直接突进去。” “是。” 猴子点了点头,一挥手,顷刻间,茶楼包厢响起一片开关保险,退出弹夹,检查子弹,重新上膛的声音。 米店的伙计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走了进来,偷瞥了一眼店铺后方,故意大声招呼道: “客官您好,来点什么?” 客人似乎并未察觉他奇怪的举动,踱步到店内几个敞口的米袋前,伸手鞠起一把大米,搓了搓,又放在鼻翼下闻了闻,皱眉问: “伱这是新米吗?” “那当然了,客官,这个季节都是新上市的新米,旧米早就出售完了 您手上的正是江南的稻花香” 伙计看他认真的摸样,警惕性逐渐放下,上前热情的介绍起来。 “这个也是稻花香?” “这个是”伙计刚想说话,就见顾客突然转身,一把捏住了他的喉咙。 伙计浑身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瞬间的窒息感让他脸庞涨的通红,刚想伸手挣扎,就见一记手刀狠狠劈在了他的脖颈。 然后,他头一歪,瞬间失去意识。 出手的自然是张义,他见内屋的门紧闭着,似乎有稀稀疏疏的声音传来,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挥挥手。 下一刻店铺两侧突然进来几个矫健的持枪大汉。 他们交叉掩护,脚步轻柔了走了连来。 一个便衣打头,蹑手蹑脚靠近门口,凝神听了几秒,点了点头,突然退后一步猛地踹在门上。 “哐当”一声大门浑然而开,灰尘灰烬四处飘散。 “砰”“砰” 几名便衣刚冲进去,突然就响起了枪声。 只听一声惨叫,然后便是巨大的呵斥声和踹门的声音。 张义听着动静,皱眉进去一看,只见先前来的那位裁缝铺老板此刻已被两个魁梧的便衣牢牢扣住,另外一名便衣正在搜身。 此人额头冷汗直流,一脸痛苦,手腕滴着血,地上还躺着一把驳壳枪。 屋内的一道暗门紧闭着,米店的老板早就消失不见了,门似乎被从外面锁上了,便衣正在撬门。 几脚下去,只见尘土飞扬,门却依旧稳稳当当,几个便衣直接退后几步对着一个地方开枪。 “砰砰砰” 几声枪响之后,一名便衣对着透出光线的弹孔飞起一脚,浑然踹出一个大洞。 他伸出头和手摸索了几下,大门瞬间开了。 然而门刚一打开,就见猴子和两名便衣带着残忍而惊喜的眼神押着一个胳膊、手腕中枪的一脸阴鸷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正是米店的老板。 “股长,这厮倒是溜得快,正好被我们打了个埋伏。” 张义瞥了一眼他被铐住的双手,大拇指的位置一根短小突兀的第六指赫然在目,就像鳄鱼的分趾一样。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带走。” 张义蔑视地看了他一眼,有这么明显的特征还出来做特工? 中年人被张义蔑视的眼神灼了一下,浑身一个激灵,直愣愣地看着张义,双眼茫然. 直到刚才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暴露的. 此刻他明白了,是那个电话。 因为公用电话被人占着,他等了又等,最后为了赶时间才去了杂货部,可他故意绕了几条街的. 没想到. 但此刻懊悔已经来不及了,他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众人押着两人从米店出来,不,是三人,还有伙计,他是被铐起来拖着的。 刚出米店,突然就见两辆黑色轿车急促刹车,左右将米店堵了起来… 汽车后面,又从脚踏车上下来几个穿着黑色中山服的精干男子 “咔咔咔”一阵子弹上膛的声音,然后亮起清一色的M1911手枪。 张义这边的便衣自然不甘示弱,纷纷亮出自己的勃朗宁。 一时之间,两伙人凶狠地对峙起来。 “特务处抓捕红党,你们是什么人?把枪放下。” 对面一个小头目开口了。 ‘这台词怎么这么熟悉呢?’ 张义讶然一笑,这不是自己抓人经常用的口号吗? “巧了,特务处抓捕日本间谍。”张义冷笑一声,朗声道。 这话一出,对面的便衣面面相觑。 刚才说话的小头目皱着眉头,一脸阴鸷戒备地走上起来,阴冷一笑: “这么巧?行动科的?没有见过啊. 少废话,出示证件,别以为你们人多我们就不敢开枪.” “呵呵。”张义笑呵呵一笑,将自己的证件掏出来,见此人伸手想夺,躲闪过去,挑眉道: “你的呢?你说你是特务处的就是特务处的?我还没见过你呢。” 头目连连冷笑,从怀里掏出一个证件,晃了晃,问: “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党政科,汤汉冲,上尉军衔。” 张义和煦笑着,展开自己的证件,微笑的脸庞渐渐变得冷漠,阴森的杀意在脸上弥漫开来。 “我的你看清楚了吗?” “这”头目脸色一变,张义的证件上写的明明白白,谍参股股长,少校军衔。 “啪” 下一刻,一个干净利落的巴掌抽在他的脸上。 “见到长官不知道敬礼?谁让你大呼小叫的?说话?” 汤汉冲被张义猝然一把巴掌直接打蒙了。 他直愣愣地瞪着张义,呆滞了几秒才回过神来,先是愕然,然后眼里闪烁着仇恨的凶光,被张义冰冷的眼神一扫,浑身一个颤栗。 然后他踉跄着站稳,立正后一个敬礼,苦涩道: “情报科汤汉冲见过.张少校。” “错了,工作上不看军衔,只看职务,你是上尉,应该是老人了,应该知道特务处职务服从的规矩吧?”张义轻描淡写道。 “.”汤汉冲嘴角抽了抽,心底暗骂张义无耻,刚才你比军衔高低让我给你敬礼,现在. “张股长。” 汤汉冲捂着红肿的脸颊,咬了咬牙,突然指着不远处的黑色轿车道: “我们科长就在车上,张股长是不是给他一个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张义一脸茫然,然后皱眉道: “不对吧?你拿的是党政科的证件,怎么冒充情报科的?特务处可是有家法的。” “这有什么?我们科长刚调到情报科。” 汤汉冲说到科长,突然又硬气起来了。 “科长?杨荣杨科长在车上?” 汤汉冲闻言一滞,冷哼道: “.是我们费科长。” 费科长就是情报科新的副科长费同则了。 “请吧张股长,我们科长子在车上等着呢。”汤汉冲冷笑一声,你不是喜欢拿军衔压人吗? 好,马上见到费科长看你敬不敬礼,哼哼,这一记耳光老子记下来,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费副科长刚上任就出外勤,吾辈楷模啊。”张义挑了挑眉,一脸佩服,然后蹙眉道: “不对吧?情报科最近和行动科没有什么合作的案子啊? 再说了,你们情报科的职责是情报,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抓人了? 抓人为什么不通知行动科? 戴老板训诫,团体既家庭,同志即手足,要我们团结一致,没想到你们却在背后捅刀子.” “你”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这不是倒打一耙吗? 分明是自己情报科盯住的目标,现在怎么就成了背后捅刀子了? 但人家说的也在理啊. “你什么你这就是我的态度你要是自己做不了主,就去车旁请示下。”张义漫不经心地说着,随即看了一眼手表,冷冽道: “我马上要回去向老板汇报工作,莫非你要拦着不成?“ “这”汤汉冲张口结舌,一脸难堪,狠狠盯着张义看了几眼,然后小跑步到车旁汇报了去。 隔得远,张义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见车窗的帷幔、玻璃降下,露出一张阴晴不定的脸。 他微眯着眼睛漠然看了张义一眼,然后拉上帷幔,汽车掉头扬长而去。 ‘死亡眼神?你以为你是李达康啊…’ 张义撇了撇嘴。 汤汉冲悻悻一笑,又冷哼一声,挥手道: “收队。” 张义淡淡地看着他们,心里却有个巨大的疑问。 自己分明抓的是日谍,为什么情报科说他们是红党? 自己喊口号那是为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但这个费同则之前可是党政科的人,这个案子的线索估计是他带到情报科的,难道他们也搞错了? 一个巨大的疑问瞬间萦绕心头… 148、交易(求月票) 谍参股,审讯室。 一阵鬼哭狼嚎的惨叫声中,钱小三又押解着三人走了进来。 两男一女。 一人正是刚打完电话就被逮捕的蓝布长衫中年人,其他两人都是在裁缝部抓到的。 男的二十几岁,面皮白皙,戴着一副近视眼镜,此刻被塞着嘴巴,神情激动。 女人三十出头,穿着件凡士林旗袍,倒是颇有姿色,此刻头发蓬乱,一脸不屑。 钱小三瞥了三人一眼,指着戴眼镜的年轻人小声道: “股长,这厮叫李果远,被捕的时候没有丝毫反抗,一直叫嚣他是自己人” “这个女的叫潘亚楠,是裁缝部的女老板,和之前离开的武朝林是夫妻,户籍资料显示,两个都是从山东来的,半年前开的裁缝部” “至于此人.”他最后一指蓝布长衫中年人,脸色变得怪异: “被我们击中迷走神经,才刚刚醒来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不过属下通过电话总局查了他打出的电话,号码是情报科的” 迷走神经便是颈部左侧的一个位置,重击之后,人会立刻丧失意识,完全失去反抗能力,即便你将他扛回家,他也不会醒来。 “是吗?”张义挑了挑眉,“这么说一次抓了两个自己人?” “店内搜查有收获吗?“ “没有。” 两人小声嘀咕了几句,张义瞥了一眼蓝布长衫中年人,见他一脸阴鸷,正在默默观察自己,指着女老板潘亚楠: “把她的嘴巴放开。” “说吧,你是干什么的?现在说还来得及。” 潘亚楠战战兢兢,一脸悲愤道:“老总,凭什么抓我,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买卖人” “从山东来的?” “是,逃难出来的。” “看过《水浒传》吗?” 潘亚楠不解地摇了摇头:“我我不识字。” 别说她,钱小三猴子几人都是面面相觑。 猴子心说,股长早上才问自己有没有看过《红楼梦》,现在怎么又说起《水浒传》了? “哦。”张义玩味的笑笑: “潘女士你和武朝林真是夫妻?假身份吧?” “怎么可能,老总,我们有结婚证的,民国” “行了,别狡辩了。”张义不屑地打断她,嘲讽道: “没看过《水浒传》,评书戏曲民间小调总听说过吧? 潘金莲和武大郎的故事总知道吧? 尤其水浒传写的是山东大地的故事,在那片土地上至今源远流长,津津乐道,伱不可能没有听说过。” “小女子就是个文盲.” “你可不是文盲,即便你是,你的家人都是? 受到水浒传的影响,潘武两姓不通婚,这是几百上千年的传统,你的家人也不知道?” “所以你们的身份是假的,估计你也不是中国人吧?”张义上下审视着她,不屑道: “日本间谍?想要扮演中国人,功课需得做仔细了。” 潘亚楠脸色瞬间一变,犹自抗辩道: “我们不是山东本地人” “带下去,大型伺候。” 张义懒得和她费口舌,看她被拖下去,让人将剩下两人的嘴巴取开。 “二位,还不说自己的来历,和她一个下场。” 他话音刚落,李果远立马道: “兄弟,误会了,自己人,你们怎么就不信呢?” “谁是你兄弟,这是谍参股张股长,你小子老实点。”钱小三扬起巴掌,呵斥了一句。 “是,张股长,卑职也是党政科,不,现在是情报科的情报员,奉命打入红党内部” 他说到这里,旁边的蓝布中年人冷哼一声,他连忙收声,叫嚣道: “我要见费科长。” “将他拉下去,先关押起来。”张义指着蓝布长衫中年人,冷哼一声,接着看向李果远: “这里没有什么费科长你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那就只能大型伺候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李果远神情一阵变幻,张口结舌,最后无奈了叹了口气道: “我真是情报科的上个月.” 原来这厮奉费同则的命令,伪装成失业的进步青年,先是在报纸上写“进步文章”,然后在红党活跃的区域,在茶楼、酒馆、饭馆,高谈阔论,大肆发泄对政府和时局的不满情绪,以此来吸引地下党的注意。 而蓝布长衫的中年人则是扮成顾客在暗中监视,观察其他顾客的表情和行为举止。 为了假戏真做,随后李果远更是被警察局抓捕关押,半个月出狱后,他“不思悔改”,继续在报纸上写文章,经常出入茶楼酒肆。 功夫不负有心人,很快就有人和他接头了。 这人便是裁缝部的老板武朝林。 武朝林劝解他低调些,李果远却是丝毫不知收敛,吹嘘自己进过牢房早就将生死看淡了 于是两人推心置腹,李明亮谈失业后的苦闷、谈理想、谈志向、谈追求、怒形于色地发泄对政府的不满。 武朝林和他大有相恨见晚之意,了解到李果远居无定所后,为了给他节省开支,更是邀请他搬入了自己的裁缝部。 到了这里,武朝林很快就向“对政府极度不满,渴望追求进步的失业青年”李果远透露了自己的身份,他是红党地下组织成员,并表示组织上很快就会对他开展考察。 李果远神情振奋,在武朝林的劝解下,从此低调下来,但情报却是源源不断地传到了党政科费同则的手中。 费同则采取放长线钓大鱼的计策,等着将武朝林背后的红党组织一网打尽。 而今天正是武朝林向上级汇报,考察李明亮的日期。 长衫中年人丁善发一路尾随跟踪,就是为了发现红党的秘密交通站。 然后便是后来的事情了 张义听得心里直皱眉头,暗道党政科这些人为了破获红党真是挖空心思地施展阴谋诡计,但 见张义在沉思,李明亮急切道: “张长官,我敢肯定武朝林背后肯定是红党组织,再不抓人他们就跑了.” “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张义冷笑一声,他现在也有些迷茫,本来是去抓日本间谍的,结果 虽然米店的掌柜宋文彬和伙计马玉忠现在还没有招供,但从他住处搜集到的十几本进步书籍和一本红党支部组织纲领却是做不了假的。 日本红党?还是说加入红党的日本人? 他知道日本也是有反战人士的,日本红党也有,情报战线上出名的有中西功以及“佐尔格小组”. 但这些人都是抗战后期才出现的,他们都是活跃在日本东京、东北、上海,本身都是有掩护身份的 现在冒出来一个日本人“宋文彬”.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宋文彬”这个所谓的红党同样是假冒的,也是在钓鱼 这个李果远上了梁山,想找李逵,却遇到了李鬼 张义思忖着,刚想去审讯室亲自审讯,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响起,门卫通报王新亨来了,还有情报科的副科长费同则。 费同则四十岁上下,身材粗壮,脸色黝黑,显得精明干练,腮帮子上的络腮胡子刮得干干净净,有着两撇浓黑的眉毛和一双让人望而生畏的眼睛。 此刻他翘脚坐在沙发上,审视了一眼张义,瞥了一眼王新亨道: “老王,你说还是我说。” 王新亨皱了皱眉,不满道: “还是先听张股长的汇报,情况不明,你就向老板打小报告 再说了,你们情报科的职责是监视、获取情报,抓人的事情为什么不通知我们行动科?” “老费,虽说你新官上任三把火,想要在情报科站稳脚跟,急于求成,但规矩就是规矩,谁也不能越轨. 你要是这么干,即便官司打到老板跟前,我依旧这幅态度” 费同则脸色阴沉,冷哼一声:“好,我倒要听听张股长的高见。” 他将“股长”两个字咬得非常重,一副不屑的摸样。 张义不以为然,笑着给两人茶杯添上水,沉吟道: “事情是这样的.” 随着张义讲述,王新亨脸上的表情逐渐精彩起来,费同则一张老脸阴沉地能滴出水来。 “这么说确定宋文彬是日本人了?”王新亨见张义点头,看向费同则,意味深长地笑笑: “老费,急于求成了吧?” “虽说抓的目标一致,但情报来源显然不同,所以根本就不存在协助你们情报科一说,这是我们行动科自己的案子” “至于他们是红党还是日谍假扮的,只有审讯之后才有定论” “当然,这事也不是不可能,前段时间在北方,就有日本人” 王新亨凯凯而谈。 日军使用间谍,除了利用间谍直接获取情报外,还常常上演“伪装”的戏码。 即,选择合适的人伪装成坚定的红党成员,伺机建立一个伪红党组织,吸引真正的红党加入,在不知不觉中扩大它的间谍网。 前段时间,在东北,在掌握不少红党及其抗日武装的情报后,日本宪兵队派遣出一人伪装成红党,成功诱导了一名红党,并且以此人为中心在当地建立了一个伪红党组织,四处活动,召集了不少抗日分子。 一个月后,伪组织获取了本地红党县高官的信任,误以为这个组织是真正的地下组织,结果导致整个当地组织都被暴露,损失惨重。 “可见日本人奸诈狡猾,伪装深思熟虑。”王新亨心有戚戚然。 费同则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这有什么,情报战线向来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我们情报科缴获的日军文件中明确写出: 吾人对红党须不断地研究练磨,把握其实体及动向,以崭新卓拔的创意功夫计划检举覆灭之施策,造出拔本塞源的成果. 此项之先决条件,必须有周密之谍报实施” “从这个方面来说,日本人同样认为红党才是大敌,所以当务之” “行了,老费,你不用说那么多,不管如何,此事和你们情报科没有关系一会将你自己的人领回去就行了,其他的事情有我们行动科。”王新亨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处座的意思是你们行动科协助我们.” “此一时彼一时。”王新亨淡淡地挥挥手,“去审讯室。” 费同则表情更冷了… 审讯室。 最先审讯的米店伙计马玉忠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依然什么都不肯招供。 猴子拿出资料,禀报道: “马玉忠,湖南人,24岁,去年到的金陵,先是在纺织厂做工人,后来因为闹薪被开除,三个月前应聘到米店.” “他有一个在女朋友,是纺织厂的女工。” “湖南人向来以不怕死出名 我们搞革命的时候,都是广东人带头,江浙人出钱,湖南人流血。”王新亨一把捏住伙计的下巴,挑眉道: “这个人不会真的是红党吧?还是觉得自己真的加入了红党?算了,给长沙那边打电报,核实一下他的家庭情况,然后” 他冷笑一声,道:“将他那个女朋友带来,他以为这样不招就行了?拳头打在自己身上是疼,但打在别人身上才是真正的不能承受之痛。” 伙计一听这话,瞬间痛哭流涕,彻底崩溃了。 “我说,不要为难我的家人和女友.” “我是红党.老板宋文彬介绍我加入的组织.” “还有呢?” “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看吧,家人对谁都是牵绊,没有考虑好,千万不要学别人搞什么革命。”王新亨嘲讽地笑笑,看着张义道: “他说的应该是真的,一个伙计,还是新来的,掌握不了什么情况也正常,现在我们要去会会那位日本朋友了。” 另外一间审讯室中,裁缝部的老板武朝林在遭遇连番的酷刑后,终于交待自己是红党的事实,并供出宋文彬是他的上级。 但这样的结果张义自然不信,让人将宋文彬带了上来。 哗啦一盆冷水下去,被绑在审讯柱上昏厥过去的宋文彬再次醒了过来。 他整个身上布满了鞭痕和烙铁的印记,血肉模糊。 他撑开沉重的眼皮,适应着光线,半响才看清这里是另外一间审讯室,自己身边站在另个凶狠的赤身壮汉,手里拿着铁鞭。 对面的桌子后面坐着两个,一人抽着烟,一个在拿笔记录。 他认出抽烟的那人就是今天抓捕自己的领头人,默默叹了口气,头颅无力地垂落下去,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田野浩成,说吧,别说什么自己是红党的鬼话糊弄人,这话骗骗你的伙计还行,骗我你还差点火候.说出你来中国的目的,还有为什么伪装成红党” 被一口叫出真实身份,田野浩成全身一个激灵,脸上惊惧一闪而逝,然后沙哑着嗓子,故作茫然地问道: “什么田野浩成,我叫宋文彬,是中国人。” “呵呵,我就不找你在日本京都帝国大学的同学当面指认了。”张义嘲讽一笑,拿起桌上的一盒牙线,道: “你不是个高明的间谍,手上有六个手指这么明显的特征不说.” “这是从你的卧室搜出来的,牙线,中国人习惯用牙签,牙线这玩意有人用,但那是上流社会,你一个小老板,还用得着牙线? 这个牡丹牌的牙线不便宜吧?这是你在日本生活养成的习性吧?一个人想潜伏很容易,想长期潜伏却不简单,尤其是一个人的生活习性是很难改变的.” “说吧,如果你不说,我们只好继续用刑了。” 沉默。 田野浩成眉眼闪动,神情严峻地思索着。 “用刑吧。”张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等等。”他话音刚落,就听田野浩成喃喃自语: “我承认我不是一个优秀的特工,在接受任务时,我就感到了迷惑,因为我只是通过了简单的训练,如果说唯一的长处,那就是中国话说的好. 可我的同伴们都鼓励我,他们用轻松的语气告诉我这是一趟令人愉快的旅行 我们随身携带着许多当地人喜欢的小礼物,糖果、卷烟、电筒、胶鞋,还有数目可观的法币.只要给他们东西,老百姓就很信任我们.我们一路南下,到了金陵” “说重点,你嘴里的我们是谁,除了你,还有什么人” 田野浩成表情一滞,故作茫然道: “我说了吗?哦,我说的是武朝林,也就是松下.” 张义冷笑一声,对他的话不置可否,继续问道: “你的来历,代号?” “满洲保卫局,代号锯齿。” “伪满洲保卫局?”张义思忖着。 日本在华建立的情报机关数目庞大,除了满铁、伪满洲保卫局,还有华中、华北等派遣军参谋部情报科,宪兵队,警察署下的特高课… 此外还有以机关、公馆命名的,比如后来的松、竹、梅、兰机关,儿玉机关、岩石公馆、六条公馆等等,还有伪政府控制的各种情报局、委员会 “你来金陵的目的?” “自然是打入红党内部 执行长期潜伏计划以期未来将他们一网打尽。”田野浩成说着,脸上闪过一丝狰狞和凶残,他笑了笑,眼珠子狡黠地转动着,说道: “败在阁下手里,我心服口服,不过我愿意和阁下做笔交易,只要你们能放我离开毕竟他们才是你们的生死大敌。” 张义面无表情,心说这厮莫非真的掌握了红党的地下交通站不成? 他装作感兴趣的样子,问道:“什么交易?” 果然,田野浩成幽幽道: “红党接头的消息。” 张义的心被灼了一下,他故作不屑道: “就你?你能知道红党接头的消息?” 田野浩成笑道:“如果接头的另一个人是我呢?” 他得意洋洋道: “我故意透露自己有无线电灯管的消息,那是电台最重要的部件. 前几天我的店铺附近出现了几个陌生人,然后有人找我高价收购了它,我估计他们是红党。” “就在昨天,我收到了后天见面详谈的消息,他们想要更多的零件.” (不好意思,感冒发烧晚了…) 一路写来,我也发生了不少写作上的瓶颈,但无论怎么样,我都坚持每天写一点上传,因为只要一天放弃,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最后人思想松懈下来,太监也就产生了。 一部作品,不管好坏,只要写了出来,在我的心里,就已经不是单纯的好玩,而是一种责任,对自己的责任,对读者的责任。正是这种责任压在我的心头,使我觉得有些沉重。 最后感谢所有的读者大佬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包容鼓励,鞠躬感谢…最后求个月票… 149、审讯(求月票) 张义嗤之以鼻:“红党是穷,电台是紧缺,但他们又不傻,你一个米店的老板拥有电台零件,他们就不怀疑?” “他们当然不傻,和我交易的时候,那人明显乔装打扮了.”田野浩成不以为然道: “我虽然只是个米店老板,可来买米的是什么人?附近的住户有钱人都去买精米和白面了” “电台受到政府严格管控,除了黑市,我自然搞不到,可我有位顾客,他的钱都给小孩治病了,家里等着米下锅呢,所以他只能将坏掉的电台抵押给了我.” “这东西即便是坏的,也有点引人注目,于是我将它拆解了我想那些人肯定调查过了。” “哦,然后呢,你准备怎么做?” “中国话说一回生,二回熟,现在他们应该对我是比较信任的. 原本我的计划是,在第二次交易的时候,将电台零件全部免费送给他们,并且退还第一次交易的钱款,向他们表达我的崇敬之心只要他们对我感兴趣,总有一天我就会打入他们。” 张义深深了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得意,心说这厮要是按原计划实施,说不定阴谋还真能得逞. 他不置可否,问道:“你想怎么交易?” 田野浩成挑了挑眉毛,眉眼闪烁: “为了保证我的安全,交易的地点需要放在日本驻金陵领事馆的门口,或者知会我方外交人员在场.” 张义不屑地冷笑一声,这厮倒是聪明,一旦日本驻金陵领事馆介入,以日本人的尿性,必然提出引渡,上面迫于压力,很有可能会同意将人交出去,到时候说不定竹篮打水一场空 “田野君很聪明啊。” “呵呵,为了我的安全,我总要多考虑一点.”田野浩成摸索着下巴,意味深长道: “有时候,一条路走不通,前面是悬崖,回头来也没有退路,就得有闭着眼睛往下跳的勇气,胆子大的人跳下去后,才有可能被一棵树接住。” 张义似笑非笑道:“原来田野君还懂哲学,我也有一句话送给伱。” “什么?” “善泳者溺于水,善射者坠于马,一个人往往要在他的长处栽跟头。” 田野浩成皱了皱眉,思索着这话更深的意思。 张义冷笑一声:“我看你是聪明过头了,以至于皮痒了,我这个人最讨厌交易,尤其是和日本人。” “六耳猕猴都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别说你这个六指间谍了。” 他对两个一脸凶蛮的打手挥挥手道: “继续用刑,就从他的六指开始。” “支那人你们可不要后悔.” 看着两个一脸阴森的壮汉坏笑着靠近,田野浩成终于慌了神,再次叫嚣起来。 张义置若罔闻,点上一根烟,淡淡地吸着,看着两人用刑。 两个施刑大汉显然领会了张义的意思,他们解开审讯室房梁上两根专门用来吊人的麻绳,拴在田野浩成的两个大拇指上,其中一个就是他突兀出来的第六指。 栓好绳子,轻轻一拉,田野浩成立刻被吊离地面,只有脚尖刚好着地。 便衣将绳子往固定的钩子上一挂,开始用带着倒刺的铁鞭抽他。 田野浩成整个身体被悬空,全身的体重都落在了两个拇指上,不出一会已经全身大汗淋漓,更不要说还有铁鞭加成。 “啪啪。” 每一鞭下去,都带起一片血肉… 很快,本就血迹斑斑的田野浩成浑身血水直流… 他浑身颤栗,身体上的肌肉和血管、青筋交缠成扭动的蛇,惊恐的脸上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嘴里发出因为疼痛和恐惧产生的沉重的嘶吼。 坚持不了一会,他就昏死了过去。 “继续。”张义面无表情道。 “是。” 两人将田野浩成放下来,泼了一盆冷水上去。 见他清醒过来,再次将他吊了起来,同样是脚尖着地,不过这次又用麻绳将他的脚固定了起来,这是为了防止受刑者踢人。 一个壮汉按住他的身体,一个壮汉带上一副特制的皮手套,对着田野浩成的肋骨徐徐用力挤压了下去。 如果说刚才的“吊麻绳”只能让表皮疼痛,不会伤及内脏,那么此刻的“炒排骨”无疑对准的是内脏。 但此刻田野浩成被固定在地上,身体的重心不用手指承担,反而不容易昏厥过去,对审讯更加方便。 这种刑罚就是通过肋骨对内脏挤压,然后上下移动。 挤压已经很痛苦了,再上下摩擦起来滋味可想而知。 田野浩成身体痉挛,血迹斑斑的脸呲牙咧嘴皱成了一团,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颤抖着嘴唇: “八嘎,支那人,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张义知道这厮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示意两个壮汉再加把劲,上前一步,幽幽道: “田野君,何必呢,你效忠的天皇,伪满洲保卫局的上司们,此刻正吃香的喝辣的…他们并不知道你英勇殉国,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你只会成为一具腐烂的无名尸体,不,或许你会成为我们特务处狼狗饱餐一顿的资粮。” 田野浩成苍白没有丝毫血色的脸上闪过凄惶之色,似乎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只剩下呆滞麻木失去光彩的眼眸无神地转动着 悲伤、无助、犹豫彷徨、悲哀、挣扎. 看上去痛苦不已,但张义不会有丝毫的心疼和怜悯,对待这些侵略者和他们作下的孽,就是要十倍百倍的偿还回去。 田野浩成此刻确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想起出发前同僚们故作轻松的语言,想起长官鼓励期许的眼神和话语. 然后是他温顺贤淑的妻子惠子,还有他可爱胖嘟嘟的儿子大雄. 此刻他多想结束这痛苦的审讯,然后再好好睡上一觉,但一旦他做了叛徒,他的家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于是他心下一横,双目紧闭,嘶吼道: “你们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张义有些意外,一个半路出家的特工能挺到此刻已经很了不起了 不过既然你不招,那就只能继续了。 “把他放下来,先把他碍眼的六指剪掉,然后把他的指甲全部给我拔了.如果还不招供,那就将手指全部剪掉” “是。”两个壮汉对田野浩成诡异一笑,一人按住他的手,一人拿过一把锋利的剪刀。 “咔嚓”一声,他突兀出来的六指就滚落到了地上,断指到了地上犹自跳动着脉搏。 “啊啊啊!”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响起,让人毛骨悚然… 田野浩成那张麻木不仁的脸因为疼痛直接扭曲了,他嘶吼着,挣扎着,拖拽的锁链呼啦啦作响。 眼看两名壮汉又拿着又细又尖锐,烧的通红的铁签走了上来,他抖成筛子一样的身躯突然因为恐惧大口大口的干呕起来.几乎把五脏六腑都吐了出来 “招了吧?何必呢? 对一两个坏人的背叛,如果是建立在帮助更多人的基础上,你不觉得这种‘背叛‘很值得吗? 你我都是干这个行当的,特工本来就不是一个高尚的职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工作的本身就是背叛,背叛自己的亲情世故、背叛了人性,甚至有时候背叛了自己,做一切心里并不情愿的事. 只要你招了,马上就可以享受医疗、食物,还可以好好睡个觉” 田野浩成抬起污秽的脸庞,双眼茫然,表情凄惨,他沉默了一会,苦笑一声,眼里充满了悲惨和绝望: “我还有选择吗?我.愿意招供。” “这就对了,恭喜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张义满意地笑笑,说道: “快把我们的田野君放下来,给他一杯热水。” 几分钟后,经过简单的包扎,田野浩成被带到了审讯椅上。 他双手颤抖着端起一杯热水,深深将头颅埋在杯口,任由热气冲刷着扭曲的脸庞,似乎这样能给他带起一丝温暖。 “说吧,田野君,我问你答,你只有一次机会。”张义冷冽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 “你的出处、来历。” “华北派遣军参谋部情报科,毕业于北平‘密书学校’。” “是吗?你不是说自己是伪满洲保卫局的吗?怎么又成华北派遣军参谋部情报科的了?” “那那是我们提前设计好应对审讯的 满洲保卫局大部分人都是中国人,这样即便我被捕. 只要日本人的身份不暴露,就不能将我定为间谍.” 张义蹙了蹙眉,什么狗屁满洲保卫局,分明是一两个日本人带领了一群摇尾祈生的狗汉奸,这些人面对日本人卑躬屈膝,对中国人比日本人还凶残 “你来金陵的目的还有你的同行者还有什么人?” “我我一路南下,就是为了执行潜伏计划,打入红党,实施渗透.” “我的上司告诉我说,只有我这样对职业一知半解的才能取得他们的信任.太过专业和警觉.反而会被怀疑.” 田野浩成小心吸了一口热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思索着说道: “我们是结伴南下的,除了松下、森雅,还有” 张义见他犹豫,呵斥道:“还有什么人?” “还有织田.织田信秀,因为我们都是江户人,所以才结伴南下。” “其他人呢?” “其他人我真的不知道,我们在学校只有编号,没有名字,相互之间不得透露自己的身份。” “织田信秀去了哪里?和他一起的还有什么人?” “还有田中、山口. 好像是去河南,我们是在山东靠近河南和江苏的地界分开的.” “他们去河南的目的?执行什么任务?”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不过织田信秀之前在驻屯军他据说是幕府时期织田信长的后代. 想要重续祖上辉煌,一向野心勃勃,此去河南,肯定要做出大事出来的。” 张义思忖着,织田信长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他这个所谓的后代野心勃勃,想做大事. 听到这里,张义的心还是忍不住狂跳了几下.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这么一个疯狂的家伙到底会干出什么事情来呢? 他继续问道: “你们在金陵的上线,怎么和你们总部联系?” 田野浩成犹犹豫豫道:“我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只知道他姓王… 每次见面的地点都在秦淮附近的一家日本料理店,中间有幕帘遮挡,我没有看到过他的真实面目,店内的侍者称呼他为王桑.” “你们什么时候见面?” “每个月的初一、十五。” 掐头去尾,跳跃式发问,如此反反复复三次,疲惫不堪的田野浩成再次昏死过去,张义见暂时问不出什么,才出了审讯室… 审讯室隔壁的监听、观察室内,王新亨拿下头上的耳机,忧心忡忡又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 “日本人狼子野心,间谍层出不穷。” “这个田野浩成打入红党也就罢了. 那个织田信秀跑到河南去搞什么鬼把戏,要是和当地的汉奸流氓勾结起来,再出一个徐冠九,我们特务处丢人就丢大了。” “徐冠九?” 看张义疑惑,王新亨蹙眉解释道: “这人是个汉奸,那是34年的事了” 原来九一八之后,日军先后向华北、华中、华南地区派遣了大量的间谍,这些人中不仅有日本人,还有大量卑躬屈膝的汉奸卖国贼。 这个徐冠九就是伪满洲汉奸中的佼佼者,他的目的地是金陵。 此人到金陵后,迅速收买拉拢了一批汉奸流氓,肆意窃取政府的各种政治、经济、军事情报。 最可怕的是,此人竟然在金陵秘密组建了一支地下武装力量,妄图配合未来日军的进攻。 在这期间,为了向日本主子邀功,更是在金陵城内制造了许多起爆炸、暴、乱事件,严重扰乱城内治安。 特务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伙人一网打尽。 所以王新亨想起这个名字就头疼。 他翻看了几眼审讯记录,忧虑道:“山雨欲来风满楼,我们现在就去找老板汇报。” “另外,审讯继续,让他交待出和红党的接头地点…” “是。”张义点了点头,提议道: “要不让郑呼和来审吧…他是情报科出身,对审讯也擅长…” 王新亨不置可否:“这个你决定,我只看结果…” 张义点了点头,心说老郑看你的了… …… 150、拦路虎(求月票) 火车轰隆隆地向前飞驰,张义端着一杯茶水望着车窗外匆匆掠过的房屋、树木沉思。 和王新亨给戴春风汇报完工作后,他已经接受命令,连夜出发坐在了从金陵去往开封的火车上。 民国的客车车厢实行等级制,分为头等车、二等车和三等车。 三种车厢舒适度、待遇、票价差别迥异。 头等车最舒服,设备豪华,座位宽大,地下铺着地毯,化妆室、卫生间一应俱全… 用一句话描述就是:“椅子是鹅绒铺的,你一坐下去,周身密贴,软绵绵地,把你拖住了。” 二等车装饰略逊于头等车,但也是软垫椅,座位较为宽敞。 三等车最为简单,车座是硬板,而且极为逼仄拥挤。 张义等人化妆便衣出行,不想引人注意,本想买个三等座。 但向车站工作人员询问票价,人家“初则仰首望浮云,俨若惘闻”,再问,则说,那不是有字吗?你瞎啊! 火车站里面,不仅工作人员知道看人下餐碟,连外面搬运行李的脚夫也一样,对头等二等座的旅客卑躬屈膝,对三等车求助的旅客不理不睬。 最后张义被逼无奈,将特务处的证件一亮,刚才还一脸冷漠的工作人员立刻战战兢兢地起身,笑的和花儿一样,恭恭敬敬地递上车票,最后还没有收费 此种情形真的让人一言难尽 夜幕降临,他闭上眼睛开始接受情报…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田野浩成,获得相关情报-——田野浩成三天前和王久瑞在日料店见面,王久瑞化名,真实身份真田武太,日本驻金陵大使馆武官。】 真田武太? 张义思忖着,此人是日本驻金陵大使馆武官的武官,估计是个虚职,暗中从事的应该是情报工作。 正好可以借助大使馆的通信渠道将田野浩成获得的情报传递给华北派遣军,就是不知此人手下还有几个像田野浩成这样独立运作的情报小组 另外日本驻金陵大使馆的领事须磨,此人早就在情报系统中出现过.可谓老奸巨猾。 【2、您今天见过戴春风,获得相关情报——特务处已在日本驻金陵大使馆安插了甲级特工。】 甲级特工? 张义心神一凛,如果能够将自己人送入日本领事馆,直接接触一手的情报信息,确实是对日情报的一大胜利。 于无声中惊雷,细微之处见真章。 但日本人奸诈狡猾,又格外谨慎小心,即便是招聘杂务工限制条件也极其严格。 首先伱要有至亲在金陵,以此作为人质。 二是必须不懂日文,不会说日本话,这是为了防止情报泄密。 三要老实勤快相貌端正。 第四本人和家人不能在国府中任过职、当过兵。 但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特务处还是经过层层运作,将情报人员送了进去。 这样的情报人员,按照戴老板一贯的操作,那就是“只蛰伏不启用,待战时见奇效。” 一夜无话。 火车轰隆隆飞驰着,临近开封,不说景色,气候也变得迥异起来。 金陵的秋天持续闷热,而开封则干燥凉爽。 从车水马龙、人潮涌动,每天见证离别和重逢的火车站出来,张义就瞥见两个便衣举着醒目的牌子探头探脑。 牌子是写着:“接金陵电报局工程师张超先生” 张超自然是张义的化名,这是他的公开身份。 张义估计甲室的电报已经发到了开封,到了地方上,自然要先拜访下地头蛇。 开封站的站长是刘仪舟,此人32年在老上级特务处副处长郑明远的推荐下加入特务处,又因为他和戴春风是黄埔六期的同学,所以极得信任。 在特务处干了一段时间后,被派到了开封。 此人除了是开封站的站长,还兼任HEN省保安处副处长,负责监视地方杂牌军的活动情况。 刘仪舟和担任过HEN省主席的果党实力派人物刘茂恩是结拜兄弟,背靠此人和戴春风,他在河南混的风生水起。 脑海中把刘站长的信息过滤了一遍,张义对猴子和钱小三使个眼色。 “让弟兄们分开找旅店休息,吃完饭后在警察局集合。” “是。” 两人点点头,抬了抬头上的礼帽,不远处七八个假装等人徘徊的便衣收到信号,立刻悄然混入人群中消失不见。 张义这才上前来到两名便衣前,亮出证件,笑道: “让两位兄弟久等了,行动科张义。” “开封站行动队赵长水。” “开封站行动队朱智甲。” 赵长水、朱智甲都是三十出头的样子,长得魁梧壮实,看起来一副精明的模样。 赵长水笑道:“张股长,久仰大名,我们金长赫金队长已经在开封招待所摆下酒席款待诸位。” “这怎么好意思?” 张义笑笑,这厮嘴上说着久仰,却没有一点久仰的意思,他心说,看来我的名声还不够响亮啊,什么时候混到让站长恭恭敬敬来接站,那才算有排面。 “应该的,你们是总部来的,到了地方上那就是钦差,我们能做的就是让你们吃好喝好。”说着他接过张义手上的行李,目光从猴子和钱小三身上掠过,笑道: “张股长就三个人?真是轻车简从啊。” “所以此次公干要你们地方上多多协助才是。” 朱智甲笑道:“中,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车就在旁边,我们现在出发?” “中。”张义也是入乡随俗了。 几人边走边寒暄,很快就到了路边两辆高大的凯迪拉克旁,四名身穿黑色中山服的壮汉一脸阴鸷地守在旁边。 ‘卡迪拉克,这么好的车?’张义心神震动。 戴春风虽然酷爱豪车,但因为老头子号召节俭,他也不敢大出风头,日常用的都是别克、道奇。 没想到到了地方上,别人一个行动队用的都是凯迪拉克,果然,山高皇帝远,我就是大爷。 河南先后被皖系、直系、西北军、中央军控制,中原大战后,似乎没有割据河南的大军阀,这是因为河南虽然是文化经济及政治上拥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可缺陷也很明显,那就是地势平坦,除了豫西,几乎无险可守,但大军阀没有,小军阀却不断。 连年的征战导致河南民不聊生、千疮百孔,大量的百姓不得不逃离这片战乱之地选择到外地谋生。 河南财政向来是拆东墙补西墙,再加上黄泛区更是历朝历代都头疼的问题,老百姓的日子可想而知。 此刻看着行动队的架势,他真的不知道是隆重欢迎呢还是给自己的下马威。 张义想想便了然,他们自己治下出了日本间谍,自己没有发现,被金陵的发现了,怎么都是脸上无光。 这么想着,他对这次开封之行不由忧虑起来。 日谍还没有找到,自己人的掣肘似乎已经接踵而至。 汽车一路行驶,很快就到了招待所。 行动队队长金长赫带着二三十个大小特务在门口迎接,声势惊人。 金长赫三十上下,长着一张三角眼,看人的时候明明在笑,却给人一种阴森凶残的感觉。 简单寒暄过后,在金长赫的带领下进入宴席。 只见华丽的圆桌上满满都是河南名菜。 “这是豫式黄河大鲤鱼、由红烧黄河大鲤鱼、清蒸、糖醋” “这是鲤鱼培面.” “这是拔广肚” “这是汴京烤鸭.” 众人分宾主坐下,先是一位总务科科长详细介绍了各色菜品佳肴,众人这才开餐。 金长赫给张义左边安排了一位美女特工,一副学生模样打扮。 长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樱桃小嘴,肌肤白皙,身材姣好,心思也是玲珑的,在金长赫的暗示下频频向张义敬酒 张义只好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去了几次厕所。 酒过三旬,只听金长赫道: “刘站长外出公干,他拜托我一定要招待好总部的兄弟。” 他一双深邃的眸子盯着张义,意味深长道: “总部发来密电,让我们协助张老弟查间谍,可间谍姓甚名谁我们都不知道.” “治下出了日本间谍. 虽然我等向来兢兢业业,无愧于心,但也心有戚戚,此事更是关乎开封站的颜面.张老弟有什么线索可千万不要藏着掖着” “只要抓到了日本间谍,自然是大功一件,到时候黄金美元,少不了兄弟的好处” “不过日本间谍向来奸诈狡猾,凭张老弟三人恐怕也是捉襟见肘,有心无力啊. 河南这个地方很麻烦.老弟你可千万不要做没能力负责的事。” 这是示好,也是警告和威胁。 张义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假装听不懂他的话外之音,附和道: “是啊,日本间谍藏头露尾,行踪诡秘,确实不好找,兄弟我也是盲人摸象,无从下手,但职责在身” 顿了顿,他嘬了一个热茶,沉吟道: “兄弟我虽然掌握了一副画像,但茫茫人海,却哪里找日谍的踪迹,金兄是地头蛇,能否帮我引荐下本地的警察局负责人。” 听说有一副画像,金长赫三角眼里闪过一丝亮色。 但听到要引荐警察局局长,他为难道: “此事虽说简单,但.开封的警察局长可不买面我们特务处的面子.” 张义讶然:“还有这事?” 即便警察局局长不是特务处的人,但特务处对它有监督权和指导权,不说生杀予夺,只要特务处下达的命令,谁不是老老实实配合,不想此处 “对了,这位也姓张,说起来还是张老弟的本家,不过此人给省主席做过秘书,又是果党委员,在委座那里也是挂得上号的,根本不卖我们面子. 算了,一会你见到他就知道了.” 金长赫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他是开封站行动队队长,还兼任警察局侦缉队队长,但对名义上的上司警察局长也是有苦说不出 半个小时后,张义见到了这位警察局张局长。 此人不是特务处的人,向来对特务处插手警察局的事很反感,但明面上又不敢得罪戴春风,表面对特务处的安排唯命是从,但事情却是能拖就拖,从不办理。 张义和金长赫进入办公室,一进屋便能看见高大敞亮的拱形玻璃窗,白色纱帘半掩着,显得幽静私密。 红木地板上铺着一块棕色羊毛地毯,深绿色厚窗帘,黑色皮质沙发,处处透着气派,张局长穿着质地上乘的衬衣,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靠在皮椅上发呆。 他四十岁出头的样子,中等身材,身体和神态丝毫看不出有半点军人的味道,反而大腹便便,像个大奸商。 张义通报了姓名,他半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眼张义,懒洋洋问道: “金陵来的?” 张义皱眉道:“是。” “有啥公干吗?” 张局长说话的时候还是半眯着眼睛,嘴里叼着一根粗壮的雪茄,既不抽,也不拿下来,似乎就是为了装X。 雪茄黏在他厚厚的嘴唇上,看上去有些滑稽。 这种傲慢的态度让人极其反感,张义压抑着火气,心说你比戴春风还牛逼啊。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毕恭毕敬道: “特务处行动科来开封公干,抓捕日本间谍,还望张局长能够支持,派出巡警配合我们的工作。” “日本间谍?”张局长嗤之以鼻,“我治下哪来的日本间谍,胡说八道。”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喷出厚重的烟气,不耐烦道: “即便要协助你,那也要看到特务处发给我的公文,懂吗?”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懂不懂规矩,去去去,出去,我这还忙着呢。” 说着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张义心底冷笑,有你这样的警察局长,开封的治安可想而知… 他心说,要是让我查出来警察局里面有日本间谍或者日本奸细,非要让你这个老东西好看。 人说人生有两种悲哀,一种是心灰意冷,一种是踌躇满志。 此刻张义算是体会到了,踌躇满志刚想大干一场,却到处都是拦路虎。 所以人啊,什么时候都得靠自己。 …… 151、跟踪(求月票)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此刻张义和手下正坐在开封街头的一处面馆里。 一碗热气腾腾的炒面片被端到桌上,上面浮着一层红油,看起来分外诱人。 他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挑起一大口,面片是手擀的,劲道有嚼劲,入口即化,让人回味无穷。 吃完面条,他到柜台递出一张大额钞票,老板笑着接过,在手上搓了搓,噼里啪啦打了几下算盘,将钱收入柜台下的抽屉,然后递过找零: “您的钱,请收好。” 张义却将钱推了过去,在老板不解的眼神中道: “打听点事。” 看着憨厚老实的老板突然脸色一变,警惕地看了看门口,又上下打量了几眼张义,冷着脸道: “你找错人了。” 张义表情不变,又从怀里拿出一张钞票递出去,压低声音说道: “马三爷,以前干过绺子,断眉,少一根手指,不会认错的,我可是打听了很多人才找到这里的。” 马三爷眉头紧锁,断眉跳了又跳,他狠狠啐了一口,骂道: “我都金盆洗手几年了,那个龟儿子把我卖了” 说着他脸色阴沉下来,手缓缓滑向桌子下面。 张义轻轻撩起衣襟,露出枪套,冷声道: “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这里都是我的人,你敢将刀拿出来,下一秒就会被打成筛子。” 马三爷瞥了一眼此刻吃着面一个个面色阴鸷的便衣,讪讪一笑,挪了挪手,从桌下拿出一个烟斗,点燃火柴,吧唧吧唧吸了几口,苦涩一笑,道: “长官,一看伱就是吃公门这碗饭的,就别难为小的了.我真的不做这门生意了。” 说着他将钱推了过来。 张义一把按住他粗糙干燥的大手,笑道: “好,我信你一回,你不吃这碗饭了,总知道谁还在吃这碗饭吧?我要消息灵通的。”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各有各的路数,他不信打探不出信息。 马三爷皱眉想了想,道: “有个春风照相馆,老板叫郑三. 此人原来是孙殿英手下的排长,姓孙的跑了之后,上山做过绺子现在明面上开个破照相馆,暗中还在从事情报营生。” “多谢了。”张义拍了拍他的手,转身离去。 马三爷看着张义等人离开,眉头蹙了又蹙,然后狠狠一咬牙,对收拾桌碗的婆娘道: “快收拾东西,天黑了就走。” “去哪?” “废话那么多,逃命,去哪。”说着起身又是作揖又是赔笑,将几个客人打发走,立刻挂出打烊的招牌。 春风照相馆。 一阵“咔嚓”、“咔嚓”快门按动的声音,张义挑起门帘,就见一个油头白面的中年人正给一对情侣拍照。 “妥了,三日后来拿照片。” 他一边招呼情侣,一边收拾拍照器材,看见张义,热情道: “先生里面请” 话说到这里,看见张义身后几个壮实的大汉,突然脸色一沉,连忙让伙计出去,沉声道: “几位有何贵干。” 张义扯过一把椅子大咧咧坐下,似笑非笑: “郑三爷,什么时候改行了?” 中年人一愣,笑道: “客官,您认错人了吧?我叫春风,刘春风。” 张义也笑了:“只要你不叫戴春风就好.” “郑三,在姓孙的手下干过排长,做过胡子,现在做包打听的买卖.” 说着瞥了一眼对方手中的照相机: “德国货,不便宜啊,这要拍多少张照片才能赚回来? 你哪里来的本钱?不会是当年和姓孙的一起在慈溪和乾隆的墓里面捞到什么宝贝了吧?” 郑三脸色大变,他低着头一边收拾器材,一边缓缓后退靠近柜台。 张义哪会给他机会,直接拔出手枪指着他: “别动,我就打听点事,你要是敢乱动,保不准它就走火了” “大爷,你到底是哪条道上的,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罪过罪过。”郑三小心将照相器材放下,连连作揖,腰弯的像个虾米。 “大爷,小人现在是改头换面,重新做人,您可千万别砸了我的饭碗,包打听的活计我早就不干了.” 他的话随着张义从兜里掏出一沓厚厚的钞票戛然而止。 “您这是什么意思?” “在你的情报圈子里面听说过日本人吗?” 郑三狐疑地盯了张义几眼,皱眉道: “太君.不,日本人? 大爷,日本人可凶着呢,他们的消息谁敢打听. 我有个老表在东北就因为吃了一口白面,一家人都被杀了,他中了三刺刀,肠子都流出来了” “你去过东北?” “没有,没有” “那你从哪里知道表哥的情况的?” “这我也是听说.我在北平学照相技术的时候听说的。”郑三讪讪笑着。 “叫日本人为太君,你不会是汉奸吧?”张义眉宇间涌现出一丝杀意。 “扑通”郑三直接跪倒,磕头如捣蒜,他颤颤巍巍道: “大爷.我说实话,我就是从东北逃出来的 在那边那个老百姓不举着太阳旗说日本人的好话,苟且偷生,都是为了活着啊.” “这么说你不愿意做日本人治下的顺民才逃出来了?” “那是,咱虽然当过兵,做过土匪,坏事干绝,但还是有血性的,怎么能给日本人当狗卖命呢” 张义不置可否,让他起来,继续问道: “日本间谍听说过嘛?或者谁和日本人走的近,或者有人最近突然发家了” “这日本间谍?我想想。”郑三思虑着,偷瞄了一眼张义手上的钞票,眼底火热。 顿了顿,他问道:“大爷,您到底是做什么的?” “警察。” “警察?”郑三念叨着,突然眼前一亮。 “有个叫赵有德的,之前也是警察,这人之前和日本慈善堂的浪人勾勾搭搭,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发家了,买了汽车还娶了两个老婆” “后来这个家伙突然就消失了,有人说他因为刺探情报被抓了.不过前段时间这家伙又出现了。” 所谓的日本慈善堂或者乐善堂,表面上打着销售药品的幌子,实际是日本人贩、卖、鸦片和刺探情报的场所,用鸦片荼毒中国人,赚的钱款又源源不断成了日军的军费。 “赵有德?日本浪人?”张义蹙了蹙眉,这倒是一条线索。 “还有呢?” “还有.没有了,不过小人可以帮您打探一下。”郑三将钞票接到手中,态度更加谦卑了。 “不用了。”张义笑笑,上下审视着此人,冷哼一声道: “我希望我们今天的谈话能够保密,不然” “明白,明白。”郑三连连作揖,躬身将张义送了出去。 “留两个兄弟秘密监视此人。”出了照相馆,张义吩咐道。 此人提供的情报要验证,同时张义对他也信不过。 这样一个人,用谢若林的话说,“现在两根金条放在这儿,你告诉我哪一个是高尚的,哪一个是龌龊的?” 这些情报掮客,往往都是唯利是图的,现在他可以为了钱提供情报,说不定转瞬就会将张义卖了。 花了两个小时,终于打听到赵有德的住处,位于郊外的一处四合院,围墙又高又陡,常人难以攀爬,除了听见狗吠,还隐约可见巡逻的壮汉。 张义一时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他现在拥有田野浩成提供的织田信秀、田中、山口三人的画像,但茫茫人海想要寻找三个藏头露尾的日本间谍何其艰难。 现在警察不能用,这边特务处的人不能信,剩下可用的就只有黄包车车夫但这些人没有经验不说,还容易走漏消息 他思忖着下一步如何行动,就听猴子说道: “股长,人出来了。” 张义拿起望远镜瞄了一眼,只见四合院的大铁门打开,从里面驶出来一辆黑色的道奇轿车。 “跟上去,看看这个家伙要去哪里。” “是。” 为了不引起开封站的注意,他们提供的两辆汽车此刻犹自趴在旅社楼下,张义他们开的车是自己租来的。 弊端就是车行提供的车半旧不新,谁也不能保证什么时候会坏在路上。 而且此刻处于郊外,路上行人和车辆本就少,跟踪容易暴露目标。 见张义在思考,钱小三建议道: “股长,与其害怕打草惊蛇,不如给他来个打草惊蛇。” “如何做?” “撞车。” 张义想了想,这确实是个好办法,撞了车至少可以确认车上坐的到底是不是赵有德。 “好,加速。” 张义吩咐一声,钱小三驾驶汽车突然加速,从侧道上冲了上去,半刻钟后追上并撞上了前面的汽车。 “砰”一声,前车猝不及防,直接被撞到了土埂下熄火。 下一刻只见汽车上连带司机下来三人,全部保镖打扮,握着驳壳枪就冲了过来。 “他妈的,会不会开车?” “找死是不是?” “骂谁呢?小瘪三。” 他们快,张义这边更快,几个便衣疾步上前,利落地下了三人的枪,拳打脚踢将三人控制起来。 这时候,前车后座才弯腰下来一个三十左右的中年人,他脸色白皙,看起来有些阴柔,穿着一身笔挺的西服,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 他蹙着眉头看了一眼现场,然后拱手道: “鄙人赵有德,这河南地界上黑白两道也有点面子,不知几位是哪里来的好汉?要是缺钱花” “狗屁赵有德,没有听说过,什么黑白两道,吓唬谁呢?开个车和龟爬一样,挡道了知道不?”钱小三趾高气扬地呵斥了一句。 张义从车窗探出头来,一脸不屑: “行了,和乡下的小瘪三废什么话,让他们赔钱,少爷我还赶火车呢。” 张义操着一口上海话,奚落了几句,然后将车窗的帷幔拉上。 赵有德满脸阴霾,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阴沉着脸从钱包拿出一叠现金。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张义等人也不啰嗦,直接扬长而去,溅起一路尘土。 半个小时后,赵有德的车才姗姗来迟入了城。 他直接停在了一处公用电话亭前,从兜里掏出一个电话本,骂骂咧咧地打了几个电话。 很快他的周围就聚拢了一群手持短棒、刀刃的地痞流氓,中间还夹杂着不少巡警。 在赵有德一番描述,又散出一叠钞票后,这些人化作几波呼啸离去。 这一切都被躲在茶楼中的张义等人看的清清楚楚,这厮肯定是吃了亏,咽不下这口气,现在想着报复呢。 不过张义等人早就改头换面,车也还了回去,并不担心被别人发现。 在他们的注视下,赵有德让保镖开车离去,自己却上了一辆黄包车。 张义思索了几秒,对猴子耳语几句,然后对其他人下令道: “跟上去。” 张义说着从茶楼下来,伸手招过蹲在墙角的黄包车,一指前面的黄包车,对车夫道: “前面那辆车,我朋友,跟上去。” “好勒,您坐好。” 黄包车卖力地奔跑着,在张义的视线中,前面的车左突右拐,最后拐过一个繁华的十字路口,等张义坐的车跟上去的时候,对方已经消失了。 “停车。” 张义站在繁华的街头,仔细回想着刚才的所有细节,视线落在一个大拇指翘在布鞋外面的车夫身上。 此人正坐在原地休息。 张义连忙跳下车,上前几步,摸出一张钞票递出,问车夫: “老表,你刚才拉的人呢?” “刚下车。” “那人是我表哥,我这也追不上他,他往那个方面走了?” 车夫笑嘻嘻地接过钞票,想也没想,直接指出一个方向: “往那边去了,具体我就不知道了。” 张义看着他指出的方向若有所思,赵有德应该是中途换车了,这是隐藏行动轨迹的必要手段。 那么他去了哪里呢?又有什么行动呢? 张义思索了片刻,跳上黄包车,指着方向道: “这边。” 黄包车夫点点头,再次奋力奔跑起来。 几分钟后,张义远远看见一个身影从黄包车上下来,正是赵有德,立刻道: “停车。” 他将车上的雨棚扯了扯,遮挡住自己,远远的观察着赵有德。 只见他停在一栋公寓楼下,下车后,将车夫打发走,警惕地四下看了看,然后闪身进了公寓楼。 张义眯了眯眼睛,将黄包车夫打发走,快速顺着街边跟了过去。 他边走边将外套脱了,将内衬反过来,灰色的西装瞬间变成了青色的。 然后从兜里摸出一个鸭舌帽搓了搓戴在头上,又在嘴巴上沾了小胡子,摸出镜子照了照,奔跑着跟了上去。 …… 152、搜查(月票加更) 公寓楼高六层,外观看起来很华美。 张义一路小跑,到了公寓门口,快速吸了几口气,调整呼吸,手插在兜里,哼着小调走了进去。 进了大厅,楼道里面安安静静,早就没了赵有德的身影。 张义快速来到楼梯口,趴在地上凝神听了几秒,楼梯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但具体在几楼并不好判断。 张义思忖了几秒,立刻轻手轻脚地上了楼梯,每上一层,他都停下脚步倾听一下。 突然,楼上的脚步声消失了。 此刻他在三楼,根据脚步声判断,赵有德应该在五楼或者四楼。 但. 想了想,张义从兜里摸出一叠名片,大摇大摆地走上了五楼。 刚上五楼,就见赵有德嘴里叼着一根烟,站在楼道口。 张义面不改色,谄媚一笑,递出一张名片。 “先生,私家侦探,抓小三,有没有需求?” 赵有德面沉如水,瞥了一眼名片,并没有接过,他上下审视了几眼张义,然后冷哼一声。 张义讪讪一笑,转身上了六楼。 到了六楼,他面不改色心不跳,轻声哼着小调子,从601房间开始,给每间门缝里面塞一张名片。 间隙,他突然感觉背后似乎有一道目光注视着自己,但张义丝毫没有波澜,佯装没有发觉,继续塞着名片。 等他恰好转身的时候,那道视线突然消失了。 张义心底冷笑,下了五楼,继续塞自己的名片。 505门口,张义刚将名片塞进门缝,门瞬间开了。 露出赵有德那张阴柔又阴沉的脸。 “先生,您住这里啊,要不考虑一下? 电话24小时畅通,风雨无阻,抓不到小三的罪证不收任何费用。” 赵有德一声不吭,厌恶地看了他一眼,砰一声将门关上。 张义讪讪一笑,继续埋头塞名片。 五楼完了是四楼,直到将这栋楼塞完,张义才吹着口哨迈着轻快的步伐出了公寓,然后进入对面的一处住宅区 505房间中,赵有德神情有些疑惑,又有些严肃,他点上一根烟,回想着刚才的撞车和发名片的侦探,敲了敲桌子,从垃圾篓里面捡出名片瞥了一眼。 快速来到窗户前,他盯着张义的背影消失在建筑后,思索了一会,拿起桌上的电话,摇动把手: “给我接88****。” 电话里面响起一阵忙音和嘈杂的声音,随后只剩下忙音,赵有德知道电话转接了过去,静静等待着。 片刻,电话那边响起一个粗狂的声音:“诚信私家侦探,你好。” “打错了。”赵有德迅速挂断电话,脸上再无疑惑。 他不知道的是,开封电话局接线中心,值班经理战战兢兢地放下电话,叮嘱接线员道: “再有人叫这个号码,直接接到我办公室。” 接线员小声道:“经理,那会串线” 经理不耐烦道:“串线就串线。” 说着他讨好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握着手枪的猴子和他身后两个一脸冷漠的便衣。 “长官,您交待的事情肯定办好。” “但愿如此。”猴子冷冷一笑。 半个小时后,看着赵有德拿着一个公文包出了公寓楼,拦下一辆黄包车扬长而去。 躲在对面的张义对汇聚到身边的便衣道: “两个人跟上去,宁可更丢,也不要暴露。” “是。” “其他人跟我走。” 张义一挥手,带着几人直奔公寓而去。 到了公寓门口,一人扮做路人警戒,其他人分开进入公寓。 很快就到了505门口。 到了这里,不用张义吩咐,几人分工明确,有人警戒,有人望风,有人埋头开锁。 一名便衣瞄了一眼锁芯,掏出一枚弯曲的环形针,在锁芯里面捅了捅,只听“咔搭”一声,门锁已经被打开了。 几人迅速聚拢,从随身携带的布袋里面拿出脚套穿上,快速进了屋内,马上开始搜索房间的各个角落。 他们的动作小心轻柔而利索高效,房间里面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沙发、沙发下面、床头柜、抽屉、衣柜. 一名便衣小心将衣橱上的头发丝拿下来,一件件缓缓扯过衣服,见没有发现异常,正要关上,突然目光落在夹层一件厚重的棉衣上,他小心翼翼地将棉衣拿开,露出后面一个小巧的保险柜。 便衣小声道:“在这里。” 张义快步走了上去,只见这是一只德国生产的保险柜,上面不仅有刻度还有钥匙孔。 他蹙眉看向一名叫吴丁亚的便衣: “能不能打开?” 小吴凝神看了几眼,道: “股长,我试试,但需要时间。” “这最多有两次机会,给你五分钟。” 张义抬手看了眼时间,他不知道这保险箱有没有自毁程序,一旦连续输错三次密码,保险箱启动自毁程序,必将前功尽弃 “是。”小吴慎重地点了点头,从脚下的布袋里面掏出一个听诊器摸样的工具,开始工作。 然而就在这时,就听楼下突然喊道: “张超先生,张超先生,你家人喊伱回家呢!” 张义脸色刷地变了,他知道这是楼下放风的发出的紧急撤离的暗号,说明赵有德突然又回来了。 他定了定神,临危不乱,沉声道: “马上恢复,迅速撤离。” “是。”众人神情凛然。 几分钟后,506的房门刚刚合上,楼道里面响起脚步声。 张义躲在门后,凝听着脚步声在505房口停顿下来,脚步的主人似乎有些踌躇或者在观察什么,停顿了几秒,随即响起钥匙开门的声音,张义不由松了口气。 他又听了几秒,见505的门重重关上,这才回头看向屋内。 一对赤身的男女此刻胆战心惊地半蹲在床头,保持着怪异的姿势。 男人二十几岁,长得秀气英俊,看上去像个小白脸。 女人三十几岁,颇有些雍容华贵的气质,像个阔太太。 几名便衣,有人捂着他们的嘴巴,有人用无声手枪对着他们。 张义挑了挑眉,也不知道刚才这女人高亢的一声喊叫有没有引起赵有德的怀疑。 他瞥了一眼自己刚才塞进来的名片,此刻被撕碎扔在地上… 他目光从两个战战兢兢的男女手上划过,见女人带着戒指,男人双手空空如也,笑了笑道: “偷情?小三还是妾室?” “现在放开你们的嘴巴,谁要是敢发出半点声音,小心你们的狗命。” 两个人被堵住嘴巴,呜呜呜点头如捣蒜,男人还好点,女人又羞耻又恐慌,身子不停地哆嗦。 张义让一个便衣从床尾扯过两人的衣服让他们披上,心说这两人大白天的玩的有点花啊! 男人扯过一件衬衫快速穿上,穿反了都不知道,他战战兢兢道: “你们是吴院长派来的吧?兄弟,别动手,我有钱。” 说着看向女人。 女人颤抖着钻入被子中,快速扯过一件丝绸睡衣将自己包裹起来,大口大口喘了几口粗气,才战战兢兢问: “你们是老吴派来的吧?刚才看到名片我就怀疑了。” 她竖起柳眉,冷哼一声: “那个老东西在外面沾花惹草他能找,老娘为什么不能找?” 说着她逐渐恢复神态,从一旁的床头柜拿过一个坤包,横眉道: “他给了你们多少钱,我双倍给你们但今天的事情不能泄露出去。” 她似乎一口断定张义等人就是“吴院长”派遣来抓小三的。 张义撇住快抑制不住的笑,点了点枪口,让她小心将坤包带看,见她拿出一个长条状的钱包,这才说道: “雇主是谁我不能透漏,不过价格可不低。” “多少?“女人蹙着眉头从钱包拿出一叠钞票。 “十根小黄鱼。”张义直接道。 “这个老东西看来没少私藏.” 女人啐了一口,掂量着手里的钞票,眉头紧锁,沉重脸用力将胳膊上的一个翡翠玉镯扯了下来,冷哼一声: “这是以前宫里流出来的,即便是拿到当铺,也值几根小黄鱼” 戴手镯有辟邪和好运的寓意,张义对此不了解,不过看这枚手镯质地饱满、庄重正气,似乎有些价值。 他冷哼一声接过,随手揣入口袋,然后看着两人眼巴巴透出希望的眼神,对便衣使个眼色。 下一秒,两名便衣直接拍出两记手刀,将两人拍晕过去。 “将他们捆绑起来,嘴巴堵上。” 张义心说真是无巧不成书,难道侦探行业这么吃香?以后改行算了。 他摇了摇头,轻手轻脚地来到门口再次凝听起来。 不一会,再次响起505关门的声音。 张义听着脚步声走远,靠近窗户,躲在窗帘后面一直等到赵有德露头,看着他上了一辆黄包车,才对身后的便衣挥手: “行动。” 153、兵不厌诈(求月票) 505的房门再次被打开。 几名便衣戴上脚套悄然进入。 “出来吧。”张义淡淡招呼了一声。 话音刚落,小吴吴丁亚匍匐着从床底爬了出来,他一边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说道: “股长,目标刚才回来又开了一次保险柜,应该是刚才忘记拿什么东西了” “辛苦了。”张义点了点头,道: “开始吧。” “是。”小吴长舒了几口气,努力将心跳和呼吸调整到最佳状态,拿着听诊器一样的工具上前。 他凝气静神,戴上手套将工具放在保险柜上,戴上“听筒”,一边小心拧动密码刻度,一边凝听保险柜内部齿轮转动的声音。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这个时候最忌发出声音打扰。 只见他竖着耳朵听了几秒,往右转动三圈,对准了第一个密码停下。 听了听,然后往左转动两圈,即在第一个密码的基础上,再次往左转动两下。 这个时候,小吴突然停下来,闭上眼睛,似乎在思考。 突然,他挑了挑眉目,又小心向右转了一圈,将刻度对准了第三个密码。 只听“咔嗒”一声,保险箱内部齿轮严丝合缝地聚合到了一起,显然是密码对了。 小吴长出了一口气,小心用袖子擦拭着额头的汗滴,然后从脚下的布袋里面掏出一枚镊子和一根特制的环形针。 他先是拿出手电筒仔细观察了下锁芯,然后将镊子和环形针别入锁芯,一抽一拉,只听“咔嚓”一声,然后拉动手柄,保险柜终于开了。 屏气凝神观察了半天的张义此刻也长出了口气… 夸赞了小吴几句,让人将他扶到一边休息,顺便将床下的痕迹遮掩起来,然后才定睛看向保险柜。 保险柜分为三层,下面一层整整齐齐码着黄橙橙的小黄鱼,看数目最起码有50根,旁边还放着两叠美元和三沓法币。 上层横竖放着七八个文件袋。 中间一层,是几把勃朗宁、驳壳枪和几枚手雷。 张义瞥了几眼,然后退后一步挥挥手。 三名戴着手套的便衣上前,先是拍照,然后小心翼翼检查文件袋的封口和线绕扣以及线圈的缠绕顺序。 很快便衣在地上摊开一个白毛巾,然后将打开的文件有顺序的摆开,一一拍照。 张义看了几眼,这些文件分别是来自陕西、山西、河南一带的军事及其经济情报,其中还有一些军队驻扎和训练的照片。 他心想看来这个赵有德没少刺探情报,据郑三所说此人曾在长安被捕,那么他又是如何出来的呢? 买通看守还是有日谍或者日、奸暗中策应,不得而知 “赵有德。”张义念叨了一句,司马光在《资治通鉴》说: “才德全尽谓之圣人,才德兼亡谓之愚人,德胜才谓之君子,才胜德谓之小人。” 用粗俗、不准确的说法翻译这话,德才兼备是正品,有德无才是次品,无德无才是废品,有才无德是危险品。 赵有德这个数典忘祖、卖国求荣、狼狈为奸的狗汉奸,无疑是后者,这样的人就应该明正典刑,杀一儆百… 十几分钟后,固定证件的环节做完,将保险柜、衣橱、房间内恢复成原样,所有人缓缓撤离。 “砰” 505房间的大门关上,房间里安安静静的,似乎从来没有人来过 刚从公寓楼出来,就见一名扮做黄包车车夫的便衣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跑过来。 “股长,目标进了一家茶楼包厢,我们的人在大厅盯着,害怕打草惊蛇,不敢靠近” “包厢里的客人应该是先到,暂时不知道是什么人” 张义思忖了片刻,506房间那个小白脸和贵妇还在控制之中,一旦她不回家或者长时间消失,哪位“吴院长”肯定会派人来找。 这两人偷情显然不是一天两天,事情既然发生,就有迹可循,或许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到时候必然引起赵有德的怀疑.总不能杀人灭口吧。 他想了想,立刻做出决定,问: “茶楼那边有公用电话吗?” 便衣道:“距离茶楼200米有一处公用电话,我们的人在附近守着。” “好,通知他们,想办法弄清楚和赵有德接头的人,对新的目标展开跟踪监视” 顿了顿,张义冷笑一声,道:“至于赵有德,立刻秘捕。” “是。” 赵有德从一辆黄包车上下来,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走出一段距离,刚想招手换车,突然一辆黑色轿车飞快地驶了过来。 汽车猛然一个急刹车,停在他的面前。 赵有德愣了愣,蹙眉瞥了这辆车一眼,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前后车门敞开,三个面无表情的便衣壮汉已经从车上跳了下来。 三人两前一后,将他围在了中间。 他刚想有所动作,就感觉后背被枪口抵住了。 “赵先生,得罪了。” 前面一人说着蹩脚的河南话,赵有德心生警惕,疑惑地注视着两人,“你” 他话还没有说出口,突然感觉自己颈部被重重击打了一下,瞬间失去意识。 他身前的两名便衣将他扶住,从裤兜掏出一个黑色粗布头套将他套住,直接将他拖到了车里。 车门拉上,汽车扬长而去 路上,零零散散的行人愕然地看着这一幕发生,尤其是那位黄包车车夫,此刻还踮着脚尖寻找被汽车挡住视线的客人,可等汽车驶离,哪里还有客人的踪迹,他只好懊恼地叹了口气,拉着车继续奔跑起来。 汽车上了路,左突右拐,很快驶入一条小巷停下。 司机从驾驶室下来,警惕地观察了几眼周围,然后将后备箱打开,摸出准备好的车牌,快速给汽车换上,然后再次扬长而去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赵有德感觉有人在掐自己的人中,此刻头上还戴着布套,一切都是黑暗的。 周围除了轻柔的脚步声,安安静静的,根本分辨不出自己在哪里。 他缓缓动了一下身体,才发现他此刻坐在一把椅子上,双手被反铐着。 人的视觉在受到影响的时候,听觉往往会变得格外敏锐。 安安静静的房间中,此刻连脚步声都听不见了,赵有德竖起耳朵,屏气凝神倾听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突然门口传来断断续续的谈话声。 “开封特务处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 “.” “特高课” 说话声音有些朦胧,又断断续续的,但“开封特务处”和“特高课”这几个字眼还是让他的心像是被火灼了一下,忍不住砰砰砰跳起来。 他快速判着绑架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人,可此刻大脑像是被涂了浆糊一样,一片稀稠,根本没有头绪… 突然,只听门口一人又说道: “どうも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非常感谢)。” 这句诚恳的日语飘进赵有德的耳中,他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作为一名汉奸,赵有德也会几句简单的日语,有时候在和日本人说话的时候,他还故意说出来,看着日本人赞赏的神情,他就暗暗得意。 绑架自己的是日本人?所以他们才会谈到开封特务处,谈到特高课,他们是特高课的人? ‘太君,绑错人了啊,我虽然不是特高课的,但我也是为华北派遣军效力的,刚才我还和志贺君在一起谈笑风生呢'' ‘不对,自己和志贺接头的时间地点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特高课的人是怎么知道的?’ 赵有德努力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一幕幕,先是撞车被敲诈、然后有个鬼鬼祟祟发名片的,然后 一幕幕画面在混沌的脑海中闪过.又迅速被排除 莫非是志贺君故意将接头信息透露给了特高课的,可为什么呢? 难道是特高课为了测试自己的忠诚? 太君,我对大日本帝国的忠心天日可鉴,你们抓错人了啊! 赵有德内心嘶吼着呐喊着,身体挣扎着 突然,有人上前粗暴地扯掉他的头套和塞在嘴上的毛巾,然后“啪”一束强光打在他的脸上。 赵有德下意识地用手挡住眼睛,过了几秒,不见动静,他才挪开手悄悄张望。 他胆战心惊的眼珠子胡乱张望着,努力地观察周遭的环境。 这是一处房间,厚重的窗帘被紧紧得拉上,房间空荡荡的,此刻自己就坐在正中的椅子上。 他根本判断不出这是哪里,时间过去了多久。 他眯着眼睛看向强光照射过来的地方,那里摆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像审讯室一样的布置。 椅子上似乎坐着两个人,一人正在抽烟,一人像是记录员。 刺眼的强光让他根本看不清楚对面两人的长相。 此刻突然就听一人说道: “赵先生,想不到啊,你居然是果党的人。” “果党”这两个字如同一颗惊雷一样在他心间炸响,赵有德张口结舌,下意识解释道: “太君误会了,我以前确实是果党的警察,可我早就投靠了大日本帝国,这点志贺君可以给我作证,我的情况他都掌握,我要见志贺君.” 说着他僵硬的脸颊颤了颤,“伱们到底是什么人?” “为了抓你,我们一路从天津到了长安,又到了开封… 有人说你在长安被捕后,出卖了帝国的利益,被中国的特务处策反,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协助他们将帝国的特工一网打尽. 你知不知道金陵特务处的人已经到了开封,开封站的特工也已经行动起来了。” 这话听的赵有德浑身一个激灵,他连忙辩解道: “误会了啊,我在长安被捕那只是被警察局抓了罢了,我什么都没有交待,志贺君花了三根金条就将我保释出来了” “是吗?那为什么金陵特务处的特工会来到开封? 帝国潜伏在金陵的特工为什么会被捕? 这一切都说明我们中间出了内奸,那个内奸就是你对不对? 中国话说,心在曹营身在汉,对不对?” 对面男人的话越来越快,语气越来越重,一句接着一句地问。 赵有德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此刻无心去纠正对方那句“心在曹营心在汉”说错了…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感觉自己快窒息了,一旦日本人将他定义为内奸,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别说他在郊外的老婆,就是他在乡下的父母估计也难逃厄难,日本人是彬彬有礼,但他们翻脸不认人的时候,平时有多礼貌,发难时就有多凶残。 “今天你是不是在郊外发生了一起车祸,车祸的另一方是什么人? 是不是金陵特务处的特工? 你们故意伪造车祸,实际是接头传递情报对不对? 还有,为什么在你刚才接头的茶楼出现了身份诡异的人,他们是不是中国的特工? 他们是你故意带来的对不对?” 男人的话如同擂鼓一样在赵有德的耳朵里面炸响,他瞪大眼睛,浑身颤栗,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从你投靠帝国的那天开始,你的一举一动就在我们的监视之中,你真的以为我们会相信一个中国人的忠诚吗?不要以为你不说,我们就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真的忠诚大日本帝国啊!我不是内奸。我要见志贺君,不,我要见他背后的织田太君.” 赵有德突然嘶吼起来,拖拽着屁股下面的椅子疯狂地挣扎着,情绪激动到不能自已。 “情报战线上有句话说,错杀,有时候是另一种保险… 赵先生,赵桑,既然你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那么为了帝国特工的安全,我们只能采取行动了.” 男人说着挥了挥手,一名便衣走过来将挣扎的赵有德一脚踹翻在地,然后将狼狈跪倒在地上的他像死狗一样拖起来,旁边两个便衣拿过来一个盛满冰水的水桶。 说话的男人走过来,从后面一把扯住他的头发,厉声质问道: “再问你一遍,说出你的代号,接头地点,还有你向他们传递了什么情报?” 赵有德有苦难言,没有做过的事情他怎么说,想他对日本人忠心耿耿,虽说一开始是为了钱,但那也是情报换取的,他出生入死,到头来却被无端怀疑. 要是当时没有没有可此刻已经上了日本人的贼船,还能反正吗? 他脑子疯狂运转着,咬牙切齿地吼道: “我要见织田太君” “用刑。” 下一秒,他被便衣直接摁到了冰冷的水桶里面。 “哗啦啦” 冷冽刺骨的冰水呛入他的口腔,让他根本无法呼吸。 赵有德毕竟做过警察,见过审讯犯人的场景,他知道这种刑罚,只要时间稍久一点,不是鼻孔肺部被呛出血水来,就是呼吸窒息。 感受着胸口腹部的涨痛和大脑传来的窒息感,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时如日,不,是度秒如日。 他拼命挣扎,却又无济于事,终于在他感觉马上要窒息的时候,他被拽了出来。 “你真的不是特务处打入帝国的卧底?” 赵有德胸口剧烈起伏,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还不待回答,再次被按倒了水中。 窒息感再次传来,赵有德此刻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孤魂野鬼一样,飘荡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下一刻灵魂就会熄灭。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大脑、胸腔如同针扎一样,又痛又涨,似乎下一刻就要爆炸,他再次被拉了起来。 按住他的便衣再次将他拖拽到了椅子上,此刻赵有德已经没了挣扎的力气,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啪啪”几声稀疏的掌声响起,赵有德愕然又艰难地抬头,就见阴暗中以及旁边的便衣纷纷鼓起了掌。 “赵桑,恭喜你,通过了测试,不亏是帝国看中的勇士,我会向华北方面反馈你的忠诚估计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去帝国本土深造了” 赵有德又惊又恐,惊喜的是他通过了忠诚测试,终于不用再受煎熬了,也可以苟存性命,但去日本. 他虽然是个汉奸,虽然他不承认,但这年头投靠日本人的汉奸去日本叫做“镀金”… 从日本回来的,那个不是得到位高权重的职位,可若是真的去了日本,那可不再是“落水”,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汉奸,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赵有德张口结舌,却又不敢抗辩,就听黑暗中的男人再次说道: “既然你不是内奸,那是谁泄露了我们的情报呢?难道是志贺?” 狐疑地声音落在赵有德耳中,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他清了清沙哑的嗓子,刚想假意给“志贺”辩解几句,就听那人再次说道: “将你今天和志贺接头的情况说一遍. 不,从你长安回来说起,要详细一点,一个细节都不能漏过 你们传递了什么情报,这些情报还有什么人知道,志贺当时是什么表情,他有没有什么异常,统统说出来.一会我们就找他对质。” 这人说着挥了挥手,一名便衣提着一台钢丝录音机放在桌子上,按下按键,机器立刻发出沙沙的声音。 赵有德知道录音开始了,他说的话估计会成为和志贺对质的“呈堂证供”,不由蹙眉思索了片刻,小心组织语言叙述起来。 “我是七月,对,七月16回来的,然后” 随着赵有德沙哑的声音响起,房间中再次沉寂下来,除了机器,只有记录员写字的声音。 赵有德这一说就是两个多小时,他绞尽脑汁,说的口干舌燥. 当然他说的很详细,每次在哪里见面,传递了什么情报,志贺给了他多少钱,又给他下达了什么任务,志贺当时是什么表情,什么语气. “啪啪”又是一阵掌声响起,不过这次比之前热烈多了。 听着日本人热烈的掌声,赵有德也有些得意,这无疑是对自己叙述的肯定。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小心道: “太君,能不能让我喝点热水.另外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急什么。”说话这人呵呵笑着起身,伸了个懒腰,对便衣道: “去,把窗帘拉开。” “哗啦”窗帘拉开,慵懒的阳光照射进来,赵有德眯了眯眼,看了一眼审讯桌方向,他满脸的难以置信,眼睛瞪得溜圆,整个身体仿佛僵住了一般。 他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睛去看,就见那人皱着眉头撕下嘴上的假胡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这.这不操着上海口音骂自己小瘪三小赤佬的公子哥吗? 完了,完了,这些人肯定是特务处的。 赵有德啊,赵有德,你他娘的到底干了什么… “砰”一声,赵有德直接一头栽倒到地上,昏死了过去 …… 154、得而诛之(求月票) “哗啦” 赵有德再次被从冰水中拖了出来。 这次他没有任何反抗,他缓缓地低下头,手无力地垂下,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离。 面容灰暗阴郁,双眼失神,满脸的绝望和凄惨。 他知道了他完了,刚才他的话确实是“呈堂证供”,不过不是用来和志贺对质的,而是他投敌做汉奸的罪证。 他亲手将自己的罪证交待了对方手中。 “汉奸人人得而诛之。” “啪”,审讯桌上冰冷带有杀机的言语飘进耳中,赵有德“扑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 他虚弱地喘着粗气,颤声道:“长官饶命,我愿意反正.我愿意反正。” 可他等了很久,却没有等来想要的回答。 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抬头,就见张义拿着一根烟站在那里,他沐浴在阳光中,挺拔的身材气场很足,似乎不怒而威,他的眼神里面有一种深邃的光,此刻正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他。 赵有德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磕头如捣蒜,但回复他的答案却是冰冷的几个字: “拉出去枪毙,不,扔在粪坑里面溺死.抄家,将他的家人全部抓起来。” 话音刚落,两个便衣便像拖死狗一样叉起了他。 “不,不不,我还有用长官你听我说”赵有德痛哭流涕,哀求着,直接抱住了便衣的大腿。 “汉奸人人得而诛之。你既然有做汉奸的勇气,为何没有面对死亡的勇气?”张义的声音很冷,透着刺骨的寒。 赵有德下意识地想给自己辩解几句,可.他确实做了汉奸啊,证据确凿. 张义用事实给他上了一课,什么叫兵不厌诈,此刻. 尽管内心不愿意承认,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想过做汉奸的下场,无外乎被枪毙或者在日本人的庇护下耀武扬威,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可现在这个时间点被直接拉到了现在而且他想过的死法很多,从来没想过死亡还可以如此具象化,粪坑里面溺死. 只要想想,他都觉得头皮发麻,想要呕吐 一瞬间他跌倒在地上,脸色煞白,浑身的冷汗瞬间湿透了衣服,脑海中电闪雷鸣般闪烁着他这短暂的一生. 父母慈祥的面孔,从大山深处考入县城,又进入警官培训学校时的得意,官场上懵懂的不如意,还有和日本人在一起花天酒地的喧嚣和快意. 激情、懊悔、惊恐、憋屈、痛苦、痛恨、悔恨、凄惨,此刻所有的情绪混淆在了一起。 他越想越恐惧,越想他越想苟活着 突然他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把抓住便衣的腿,嘶吼道: “我要检举,我要检举,何家荣,警察局刑侦处的队长他和日本人勾结,向日本人供应鸦片” “还有,还有他们处长张全胜,他也是参与者.”赵有德喘息着,绞尽脑汁想着 “不够。”淡淡的声音飘了过来,只见张义摩挲着钢丝录音机,按下几个按键,一阵沙沙地声音响过。 咔,再次按下按键,录音机里面响起一段声音: “明天下午两点,中牟县土匪头子宋要武的参谋长樊同贵将来.” 自己的声音飘荡在耳中,赵有德下意识想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他颤声道: “长官,饶命,明天下午宋要武的参谋长樊同贵要来接头,领取日本人的委任状和差旅费.如果我不去,他们必然怀疑.” “就是我给他们牵线搭桥的,我不去,他们肯定怀疑.” “那可是一千多号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啊,他们不仅要合谋实施暴、动,破获铁路抢劫列车.还要炸开黄河谋划黄河以北各县的独立.” “只有我,只有我可以帮你们将他们一网打尽.” “就凭伱干的这些事,碎尸万段都不为过,粪坑溺死也是便宜你了.” 张义冷笑一声,捕捉着赵有德情绪和神态的变化,他想起一句话,想要玩弄你的对手,就要不断给他制造希望,一个又一个美好而且近在眼前的希望。 突然,所有的希望像是美丽的泡沫一样砰地一下破灭了,于是他的心瞬间就会从山顶坠入谷底。 这个时候,你再哪怕扔给他一根骨头,他也会像狗一样将它叼起来。 “你行吗?”张义淡淡的声音落在赵有德耳中,此刻无异于听到天籁之音,让他飘飘欲醉。 “我可以的.我可以的,我不但可以稳住樊同贵,我还可以将宋要武诓骗过来。” “是吗?我很怀疑你的能力。” “不,长官请您相信. 我毕竟也是高小毕业.从小聪明过人的.演戏的话绝对没有问题不过是一个土匪头子。”赵有德磕头如捣蒜,信誓旦旦保证。 “你是个聪明人,但就是聪明过头了”张义嘲讽地笑笑,挥手道: “你先去隔壁好好想想怎么演戏吧.” 他相信赵有德可以做到,一个人只要被利欲熏了心,就能够变得聪明,绞尽脑汁地想出你预料之外的高招,但同样要防止这种人凶残的反扑. “股长,和赵有德接头的那人三十出头,商人打扮,出了茶楼,先是回了乐善堂,片刻后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又去了通商巷9号的‘中国文化研究所’。” “他待了一个小时才出来,出来之后直接回了乐善堂。” “中国文化研究所?” 张义挑了挑眉,日本人玩不出什么新花样,这个所谓的文化研究所应该是他们的秘密间谍机关,打着研究文化的幌子,暗中刺探军情,从事间谍活动。 不过开封军警宪特的力量显然不如金陵,所以他们有点明目张胆。 想必织田信秀就藏身在这里。 此人果然野心勃勃,竟然在开封编织出这么一张大网,既刺探情报,又贩、毒,还勾结土匪密谋实施暴动 若要将这些家伙一网打尽,靠自己这十几人显然是不行的。 “对这家研究所立刻展开监视”张义沉吟道: “马上给甲室和行动科发报。” “是。” 电报要发,特务处开封站也要沟通,首先明天下午接头要用的监听设备就要借用… 但这些人能相信吗?可用吗? 张义陷入了思索… (月票加更,求月票…呜呜呜)) 155、情报(求月票) “股长,甲室密电。” “还有一封是行动科的。” 旅馆中,张义接过便衣手中的电文,掏出贴身收藏的密码本,一行行对照,将电报译了出来。 “张超: 来电悉知。 案情重大,已向委座上报,钧令豫皖绥靖主任刘择机处理,另,豫站仪舟可信任,吾已责成其协助尔等,余事汝可相机处理,待吾亲理。 甲室申歌电,沈沛霖。” 这就是电报的内容。 张超自然是张义的化名。 豫皖绥靖主任刘就是刘质(音同)。 豫站仪舟说的是开封站站长刘仪舟。 申歌即是九月五日。 电报字字如金,民国时期的电报用地支代月份,用韵母代日,申代指九月,歌指的是五日。 沈沛霖就是戴春风的化名。 戴老板自从江湖算命先生推算他命中缺水忌土的忌讳后,终身笃信不移。 26年投身黄埔开始,就用“笠”、“雨农”等名和字来补命中不足。 所以成为特工之后,更是用了一些诸如汪涛、江汉清、涂清波、沈沛霖、洪淼等洪水滔滔的代号,总之是水越大越好… 电报的内容翻译出来就是案情很重大,已经上报了委座,委座下令让行署主任刘质看着处理,开封站的刘站长能够相信,可以找他协助,另外你先按照自己的思路办理,其他的事情等我过来亲自处理。 看完了戴春风的电报,再看行动科王新亨的,内容很简单,他已经带人在路上了。 张义沉默着重新审视了两遍电文,然后拿出香烟、火机,先点上烟,然后将电文点燃销毁。 看着电文燃烧的火光在烟灰缸里面翻滚熄灭,他长长舒了口气,又踌躇起来。 上面重视是好事,但情报被这么多人知道了,万一泄露了怎么办? 另外,就算开封站的刘站长可以信任,那么他的手下呢?可以信任吗? 半个小时后,张义带着猴子来到了汇鑫商贸公司。 这是特务处开封站秘密办公的地方。 他在办公室中终于见到了“外出公干”的刘站长。 此人四十上下,长着一张锥子脸,看起来有点凶恶,偏偏留着光头,看起来像个陀螺,有些滑稽。 这和张义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据他掌握的情报,此人家庭富裕,是个学霸,一路从县城考入北平师范大学,然后又考入留欧预备学校学习英语,后来弃文从武,上了黄埔军校。 这样的人应该多少有点文质彬彬的书生气质才是,却不想面相如此凶恶。 刘站长热情洋溢地笑着伸出手: “张股长对吧?哈哈,早就听雨农兄说起你来,是我们特务处新进的英才,闻名不如见面,果然是一表人才。” “刘站长您客气了,卑职不过后进末学,哪能在您面前称什么股长,你叫我张义或者云义就行了。”张义谦恭道。 虽然刘站长笑的很热情,但脸上朝伱笑,心里就在朝你笑吗? 面对这种城府极深老奸巨猾的大特务,张义不得不打起精神仔细应对。 秘书上了茶,刘站长挥手让她退下。 他先是打量了几眼笔直坐在沙发上,不卑不亢的张义,又瞥了一眼躬身站在一边的行动队队长金长赫,端起茶杯嘬了一口,说道: “处座的电文我已经收到了,十分震惊啊,日本人狼子野心,想不到已经渗透到了我眼皮子底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他说着叹了口气,“虽说我刘某人内心坦荡,可出了这样的事情,毕竟难辞其咎,如今处座又要驾临你说说.” 说着他拍了拍张义的手,意味深长道: “老弟,这件事情上你可要帮我.” “刘站长,您是我的前辈,你我怎能以兄弟相称?”张义佯装惶恐,连忙起身。 刘站长毫不在意地摆手道: “这有什么?一码是一码,那位张少帅不是校长的结义兄弟吗?他又是处座的结义兄弟,校长可是我们的师长” “总而言之,这件事情上,老弟你可一定帮我.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放心,案件的侦办自然是以你为主,毕竟你是总部来的嘛,此事就这么定了。” 他一拍沙发,铿锵有力的说道: “你刚才不是说借监听设备嘛?党国大业,别说是设备,要人给人,要钱给钱,就是要我这条命,我也丝毫不含糊,不但是我,我相信我的同仁们,都会。” 说着他瞥了一眼行动队长金长赫。 “金队长,事情就交给你办了,一定要让总部的兄弟满意。” 金长赫杵在一边,神情阴郁,他手下的人跟踪监视了张义等人一天,什么消息都没有得到。 借出去的汽车还趴在原地未动,属下汇报一切正常,结果呢. 他内心窝火,有苦难说,刚才就被站长狠狠训斥了一顿,此刻僵硬的脸上挤出尴尬的笑,拍着胸膛道: “张股长,站长都说了,有什么需要兄弟做的,你尽管吩咐,行动队鞍前马后,随时听从你的调遣。” “金队长太客气了,说什么调遣,后续的行动还需要你多多帮助和支持。” “应该的,职责所在。” 两人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张义见刘站长看上去有些乏了,又端起了茶杯,心知这是送客,连忙起身道: “刘站长,卑职就先告退了,后续的行动会知会金队长。” 刘站长端着茶杯,虚抬了下屁股,一脸客气道: “那就多谢了,老弟。” “金队长,替我送送张股长。” 不一会儿,金长赫去而复返,恭敬地侍立在刘站长身边。 刘站长之前的乏力疲倦一扫而光,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他冷峻的脸上泛起一丝阴沉的笑: “长赫,让你去协助,你可别真的去协助,即便不能争夺到案件的主办权,主动权也要掌握在我们手里.” “你的人要随时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将线索掌握在我们手中,时机一旦成熟,我们这边直接先下手。” “是。“金队长躬身应答,又踌躇道: “站长,这样一来,要是张义向老板告状” “哪有什么?”刘站长不以为然地笑笑,神情变得郑重: “我这个老同学虽然念旧,但.喜怒无常,翻起脸来不认人.他现在要来,我们要是拿不去什么有用的东西,恐怕这一关不好过啊.” “是,属下明白了。” 带着监听设备回到旅社,张义问留守的钱小三: “赵有德怎么样?” “刚洗了热水澡,睡着了。” “这厮倒是心大。”张义冷笑一声,对他动用水刑就是为了不在身体上留下痕迹,让他老实配合接下来的接头任务。 “给他准备一身衣服,让他好好想想明天的接头任务.另外将他的家人监视起来。” “是。”钱小三应答一声,拿过一张准备好的市区地图摊在桌上。 张义走到地图前,俯身看着,找出土匪头子宋要武的参谋长樊同贵和日本人接头的四海酒楼的位置,用铅笔圈了圈: “从地图上看,这里交通便利,四通八达,背后还有个菜市场,人员复杂,他们可进可退,日本人将接头地点选在这里,也算费尽心思。” 他注视着地图道: “纸上得来终觉浅,觉知此事要躬行,具体情况的还要我们去实地查看.” “另外,从现在开始,秘密监视这个楼楼的一切行动. 从迎客的伙计、跑堂的小厮、前堂、后厨、掌柜老板这些人的身份信息背景都要先核查清楚.” “等一切调查清楚后,马上布置包围监视监控任务。” “开封站行动队的人会协助我们,但关键的还是要靠我们自己。” “是。“猴子和钱小三神情凛然地点了点头。 夜幕渐渐笼罩开封,可许多人还没有停止忙碌。 躺在旅社的床铺上,张义闭目养神,接收今日的情报。 【今日情报已刷新】 【1、您今天见过赵长水、朱智甲,获得相关情报,赵长水、朱智甲此刻正在监视你。】 张义淡淡地笑笑,这个情况他早就掌握了。 此刻起身拉开窗帘的缝隙,就见旅社不远处的马路上趴着一辆汽车,车窗似乎开着,有星星红点在闪烁,不用说有人在抽烟… 他摇了摇头,开封站行动队的人素质堪忧啊,一辆汽车长时间趴在那里不说,还抽烟,是个傻子都知道有问题. 【2、您今天见过金长赫,获得相关情报,金长赫此刻正在蓬莱阁洗浴按摩。】 张义呵呵一笑,金队长是真的潇洒啊,也不知道技师漂不漂亮? 【3、您今天见过警察局张局长,获得相关情报——张局长今晚夜宿在海马公馆。另,张局长今晚去过郊外的别苑,将二十根小黄鱼交给了情妇。】 这是张局长的公馆?还是说他金屋藏娇的地方? 又是公馆又是别苑的,张局长玩的有点花啊? 二十根小黄鱼? 也不知道他这处别苑能不能装“满满两大车赃物”. 想到今天在办公室见到此人傲慢、盛气凌人的姿态,张义就冷笑一声。 自己手下的处长和队长给日本人供应鸦片,他知道吗? 这种人高高在上,神气得很,其实是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 都是头顶上长疮,脚板心流脓,坏透了的家伙。 有人如此形容这样的人: “一身猪、狗、熊,两眼官、势、钱,三技吹、拍、捧,四维礼、义、廉(无耻)。” 【4、您今天见过赵有德,获得相关情报——赵有德的小老婆赖爱鸾本名吉本多香美,是日本人安插在赵有德身边的奸细,负责监视赵有德的一举一动。】 吉本多香美?日本间谍? 看到这条情报,张义一个激灵从床上翻了起来。 一语成谶啊! 他今天才吓唬赵有德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中,却不想. 赵有德知道吗? 虽然对赵有德的家人已经布置了监视,赵有德这样的人一天不回家也正常. 但凡事就怕万一,很多事情就是百密一疏导致功亏一篑。 所以. 这么想着,张义立刻来到了关押赵有德的房间。 赵有德正在屋内睡觉,突然房间的灯开了,他迷糊用手遮挡了下光线,忽然一个激灵翻了起来。 就见张义站在门口,一双深邃的眼神凝视着他。 赵有德身体颤了颤,那锐利的目光让他浑身发冷,就像死亡在阴暗的角落窥视他一样。 他忐忑不安地从床上跳下来,腰弯的像个虾米一样,恭敬又谦卑,战战兢兢问: “长官,有什么事您吩咐,我已经想好了怎么将土匪头子宋要武诓骗过来” 张义不置可否,直接问道: “听说你有两房妻妾?” 赵有德一愣,连忙道: “启禀长官,一个是乡下的小脚女人,大字不识一个,又蠢又笨 至于小妾爱鸾她原本是浣花院的姑娘就是妓女倒是颇有姿色” 说着他偷瞥了一眼门口的守卫,搓着手上前一步,谄媚地笑道: “虽然是个妓女,不过颇有情趣 长官您要是有那方面的需求,我这就让她来伺候您 她要是敢说半个不字,我抽死她服侍您那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打住吧,我可对你的女人不感兴趣。’张义心里腹诽着,挥手打断他: “这么说这个爱鸾是妓女出身了?你应该知道日本人习惯在妓院安插间谍你能保证她不是吗?” 张义想起一个段子,如果你遇到一个人,你们聊得很投机,和他聊天,如沐春风,你觉得你们很有默契,找到了知己,其实是对方的智商、情商都远远高于你,而且有向下兼容的能力。 “你以为的巧合,说不定不过是别人精心设计的结果。” “这不会吧?“赵有德瞪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张义,双眼茫然,他苍白的脸色闪过一丝不可置信,还有恐慌、痛苦和狰狞。 “为什么不会呢?难道你认为日本人很信任你?”张义淡淡地看着他,直接说道: “你不是要反正吗?现在就是机会。” “这”赵有德脸上的表情慌乱又异常复杂,他知道张义这是让他递投名状了。 “要不明天?现在宵禁,城门都关闭了。”赵有德支支吾吾道。 “城门关了还可以开嘛。”张义呵呵笑着,指了指窗户,道: “你看马路边,那里有辆车,是特务处开封站的,他们可以带你出去。” “等你办完事,他们又会将你送回来的。” 赵有德拉开窗帘,惨白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看上去有些阴森,他急促地喘息着,在张义锐利的眼神注视下,终于咬牙点了点头,跌跌撞撞向门外走去。 几名便衣前后将他夹在中间。 感谢大家的支持,晚点还有一更 年龄增长,身体一直不好,十七八岁的时候,熬个夜包个宿第二天神采熠熠,现在熬个夜,第二天萎靡不振…写书又是个消耗人的工作,有时候真的扛不住…谢谢大家的信任和支持 156、监听(月票加更) 经过一夜的商讨和早上的勘察,接头地点四海酒楼的信息已经基本掌握。 此刻一场紧锣密鼓的监听或者说抓捕行动已经开始布置。 张义看着面前一张手绘的四海酒楼的平面示意图,沉声道: “酒楼一共三层,一楼大厅的位置只能放下十张桌子,虽然接头时间是下午两点” “但不能保证没有来吃饭的老百姓,所以在一楼的人不能多” “记住你们扮演的身份,是去吃饭的客人,给我扮演的惟妙惟肖,普通老百姓是什么样,你们就是什么样即便发生什么突发情况,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轻举妄动。” “我们布控的重点在二楼,那里有包房,也就是雅间.”说着他看了一眼拘谨胆怯躬身站在一旁的赵有德。 “到时候由你将志贺和织田信秀引导进入我们安排好的包房 当然了,为了以防万一,其他的雅间把人给我安排满了,让他们别无选择。” “是”赵有德恭敬的应下,昨晚已经纳上了投名状,此刻他别无选择。 “将腰杆挺直了。”张义拍了拍他的肩膀。 “以前是什么样子,今天就是什么样子,毕竟伱是掮客,是土匪头子眼中日本人眼前的红人,该嚣张跋扈就要嚣张跋扈” 赵有德尴尬一笑,唯唯诺诺地应下。 “我们的重点是接头所在包房的隔壁,一旦开始抓捕,直接从两边包抄.到时候一楼的兄弟守住楼梯” “另外,就是三楼,楼顶不用管,我们的人在旁边的茶楼和旅社上面埋伏控制制高点. 一旦交火,迅速压制他们的火力”说着他看了一眼一脸沉思的开封站行动队队长金长赫,郑重道: “金队长,你的人埋伏在菜市场和外围,同样的,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轻举妄动,否则直接按内奸处理” 被张义锐利的眼神一扫,金长赫莫名有些惶恐,他心里冷哼一声,面上慎重点头道: “放心吧,我们一定做好配合.目前你的计划除了我和站长,我手下的人都不知道…” “但愿如此,戴老板马上就到了,是露脸还是露屁股,希望大家心里有数,任务要是出了纰漏,谁也跑不脱到时候.呵呵,别怪我辣手无情。” 张义杀气腾腾地说着,不怒自威,锐利的眼神带着怀疑、质疑从每一个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金长赫的身上。 众人心神凛然,金长赫浑身也是一个激灵。 下午一点三十,微风,暖阳。 四海酒楼春字号包厢,张义看着监听设备调试完毕,对猴子点了点头。 猴子进入旁边的兰字号包厢,拍了拍巴掌,又小声的说了几句话。 这边张义调试了一会耳机上的转纽,里面滋滋啦啦的噪音逐渐消失,那边猴子发出的声音清晰无误地传了过来,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注视着餐桌道: “既然要演戏,就要演的真一点,马上叫一桌菜上来,该吃吃,该喝的喝.” “是。” 让人招呼招呼小厮上菜,张义从二楼下来。 只见一楼大厅里面伪装成顾客的便衣此刻分别坐在餐桌前,有人在埋头吃饭,有人在点菜,有人已经划拳斗酒了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从酒楼出来,转身上了对面的一处茶楼。 这里同样是一处监视点。 他小心地拿起望远镜透过虚掩的窗户观察着酒楼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 随着时间临近,只见赵有德出现在视线中,他嘴上叼着一根烟,在酒楼门口踱步。 几分钟后,四人出现在张义望远镜的视线中。 为首一人正是赵有德描述和已经被便衣跟踪监视的日本浪人志贺。 他穿着一件灰色西装,戴着黑色礼帽,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 在他的侧首,是一个二十几岁三十模样的消瘦男子。 张义调整望远镜的焦距仔细观察此人,发现正是田野浩成供述画出画像的织田信秀。 他比画像看起来要年轻精干些,同样穿着灰色西装,不过却戴着一顶白色礼帽。 他腰杆挺直,不像一般的日本人那样罗圈腿,虽然行走间有所掩饰,但脚步沉稳,步伐轻快,还是能看出身上军人的痕迹。 二人身后跟着两个打手模样的男子,都是黑色对襟外罩,白色内衬,穿着布鞋,一脸阴鸷。 其中一人手上提着一个灰皮箱子。 到了酒楼门口,志贺和赵有德靠近低声说着什么. 而织田信秀则是谨慎地扫视着酒楼周围的动静,身后的两个打手,警戒地站在身后。 然后四人在赵有德的带领下进入了酒楼。 张义没有动,端着望远镜一直观察着。 几分钟后,从另外一个方向走过来三人。 为首一人四十岁摸样,长得魁梧彪悍,他穿着一件黑色短打,戴着一副圆框墨镜。 张义仔细观察,发现此人似乎只有一只耳朵。 在他的身后,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 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他穿着一件粗布长衫,对一只耳说了句什么,然后从兜里摸出烟斗自顾自点着吧唧吧唧抽着… 一边抽烟一边捋着下巴处稀稀疏疏的胡子,小心观察着周围的动静,眼睛闪烁着狡诈狡猾。 张义知道此人就是土匪头子宋要武的参谋长樊同贵,是土匪窝里的二把手,师爷军师的角色。 余下一人似乎是跟班,二十出头,此刻一只手插在衣襟里面,警惕地环顾四周。 樊同贵呵呵笑着,拍了拍跟班的肩膀,似乎是让他不要紧张,随后三人上了酒楼。 织田信秀四人在赵有德的带领下上了二楼,到了兰字号包厢门口… 赵有德刚要推开包厢的大门,却见织田信秀突然脚步一滞,他神色凛然地环顾了周围一圈。 赵有德恭敬小心地问:“织王老板?” 织田信秀却没有搭理他,他沉思着走到春字号包厢门口,竖耳凝听了几秒,突然将大门推开。 哗啦一声,随着包厢大门打开,里面四个吃饭喝酒的商人露出不解疑惑然后愤怒的眼神,同时把他瞪着。 织田信秀连忙拱手,一脸歉意道: “不好意思,走错包厢了。” 他脸上挂着谦恭歉意的笑,小心帮忙将包厢的门合上,过程中却仔细观察着几人的衣着、表情。 接下来,他用同样的方式再次查看了秋字号包厢,没有发现异常,这才转身进了兰字号包厢。 几分钟后,赵有德在包厢门口将后来的樊同贵三人迎了进去。 一只耳一马当先,他先进去环视了一圈包厢,然后才侧身退后一步… 参谋长樊同贵这才上前,目光落在织田信秀身上,双手一握,右边拇指压左边拇指,拱手道:“王老板?” 织田信秀目光在一只耳粗糙阴鸷的脸庞停留了几秒,然后对着樊同贵点了点头,拿下帽子,双手交叉,弯腰行了一个标准的日式鞠躬礼。 “樊先生,你好。”织田信秀说出一口流利的豫州话,让樊同贵不由挑眉。 然后几人在赵有德的招呼下分宾主坐下。 简单寒暄过后,就听织田信秀说道: “宋要武宋先生没有来,实在是遗憾。” 樊同贵眉眼一闪,捋着胡须说道: “总瓢把子有事,下次应该能见到。” 织田信秀点了点头,面带微笑: “樊先生已经和赵君和志贺君沟通过,我相信你们应该能感受到我的诚意,同时我在这里也代表天津总部向你们表达诚意。” 樊同贵呵呵一笑,慢腾斯礼地端着茶水喝了一口,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看了一眼赵有德,说道: “莫说空话,既然要做并肩子,总要让我们看到诚意才行。” 织田信秀搞不懂“并肩子”是什么意思,听了赵有德的翻译,才知道是朋友的意思,他呵呵一笑,拍了拍巴掌。 身后的跟班拿过箱子,放在桌上。 织田信秀打开,只见里面躺着严严实实一层法币,最少二十万,法币上面是20根小黄鱼,旁边还有四把日本南部手枪。 樊同贵瞥见黄金眼底闪过一丝火热,他拿起一把南部手枪掂量了下,嫌弃地丢下,摇头道: “这鸟枪不顺手,还不如我们的花条(花枪)和小黑驴(洋枪)。” 看到樊同贵轻蔑的眼神,志贺面露不悦,身后的两个跟班直接低声骂了句“八嘎。” 织田信秀却是面色不变,挥手止住两人,笑呵呵道: “这不过是见面礼罢了,只要宋要武先生和他的手下能忠心为大日本帝国效力,黄金武器自然不在话下。” 樊同贵皱眉道:“这可不是一个人挂注(入伙)那么简单… 我们有2000多号兄弟,吃喝拉撒可不是个小数目… 再者和果党作对,点子扎手不说,万一出点岔子,可不是进大院子(监狱)那么简单,毕竟是杀头的买卖… 你们答应给我们的蔓子(枪)和非子(子弹)什么时候可以齐活?” 按照双方原先的约定,日本这边除了提供经费,供应枪支弹药帮宋要武武装队伍外,还要帮助其组建和训练民团…… 而宋要武这边要接受日本人的领导,并允许日本人进入他们的队伍,另外还要组建无线电培训班。 但宋要武所谓的队伍不过千百号人,此刻却谎称2000多号兄弟,那么就要提供两千多支长枪.这显然是狮子大开口。 织田信秀暗暗恼怒,心里冷笑连连,面上却没有丝毫波澜… 他心说只要自己的手下进入他们的队伍,探查清楚土匪的虚实,自然有办法将这支队伍控制在手中… 他笑意盈盈说道:“武器装备没有问题,除了长枪,还有手榴弹、机枪…三天后,第一批五百支长枪就可以到货…” “不过到时候我希望能看到宋要武先生…” “这个自然。”樊同贵捋着胡须点了点头。 “那好!”织田信秀说着从怀里郑重掏出一张委任状。 “任命宋要武义士担任豫州混成旅旅长。” 文件用中日两种文字书写。 “恭喜宋旅长,也恭喜樊参谋长。” 这次樊同贵和颜悦色地伸出双手,恭敬地接过了委任状。 两伙各怀鬼胎和阴谋诡计的团伙终于勾结到了一起。 还不待他有所动作,就见一个日本便衣拿出一个照相机,“咔嚓”按下快门。 “这是?”快门一闪,樊同贵下意识眯眼皱眉。 “留作纪念罢了。”织田说着上前搭住他的肩膀,咔嚓咔嚓又是几张照片。 “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织田突然变得严肃: “那么,按照你们山上的规矩,既然入伙了,就是你说的挂注,你们是不是该纳投名状了?” 樊同贵脸色一变,看两名日本便衣已经掏出抢对准了他,讪讪一笑: “这个自然,不就是炸毁铁路和黄河大堤嘛,等我们踩好盘子,马上行动。” 织田却是玩味一笑,眼中露出一抹冷酷和残忍: “三天,要是三天还不能成功,刚才的照片就会出现在报社和中国特务处的桌子上…樊参谋长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吧?” 隔壁包厢中,张义戴着耳机耐心倾听着双方的谈话,他本以为面对织田的威胁,樊同贵要反抗,或者来个黑吃黑,双方火拼一场,但…… “这事我们答应了…咱们干的就是杀人越货、强取豪夺的买卖,乱世之中有奶就是娘,谁给钱给武器我们就跟着谁干,有枪有人有地盘说不定哪天招安了,咱也是正规军……重新认识一下,我就是宋要武。” 耳机中响起一个粗旷的声音。 张义心神一凛,原来“一只耳”才是带头的。 果然土匪就是土匪,泯绝人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要指望他们能有什么良心… 再者善恶定性要看动机和结果,这和良心没有关系…… 不过既然带头的宋要武都来了,正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张义拿下耳机冷笑一声,吩咐道: “通知下去,等他们一出门直接动手!” …… 157、交火(求月票) 交易完毕,宋要武、樊同贵和跟班在日本人彬彬有礼的送别下出了包厢的门。 机警的跟班手揣在怀里,一脸戒备地走在最前面。 樊同贵提着沉重的箱子紧随其后,一手捋着稀稀疏疏的山羊胡子,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笑意。 宋要武粗狂的面容上倒是看不出什么表情,但一双锐利如鹰的双眼却也扫视四方。 突然他表情一变,面容变得阴森,但还不待他开口提醒,就见一楼大厅闲散坐着的客人突然从怀中或腰间拔出了手枪。 “砰”“砰”“砰” 枪声响起,火光闪烁,枪口喷涌出炽热的火焰,弹壳轻轻跳跃,射击的瞬间,最前面的伙计首当其冲… 他胸口连中两枪,血雾飞溅,他身体一个踉跄,然后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樊同贵被这猝不及防的发难打的有些懵,他呆滞了几秒,一把扯下了几根胡子都没有发觉,颤抖着手刚想要摸枪,手腕和腿就各中了一枪。 “砰”他一个趔趄直接跪倒在楼梯上,落地的瞬间,被箱子拖拽重心,惨叫着又狼狈翻滚了几层台阶。 土匪头子宋要武反应最快,察觉到异常的第一时间,他已经警觉地撩起衣襟,顺手抽出两把速射驳壳枪。 速射驳壳枪也就是德国毛瑟出产的速射型驳壳枪,俗称“二十响”。 这款枪配备了20发大容量的弹匣,其在近战战斗中的表现和冲锋枪不相上下,是弥补火力短缺的最佳选择。 双枪在手,宋要武面露狰狞,目光犀利而狠辣,看上去十分凶狠。 他一抬手,砰砰砰,一梭子子弹喷涌而出。 便衣或躲闪,或找掩体反击,火光四射,子弹擦着头皮呼啸飞射… 倏地,一个躲闪不及的便衣大腿上中了一枪,子弹贯穿而过,他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血水直流,痛的龇牙咧嘴。 旁边的一名便衣一边开枪还击,一边试图将他扯到椅子后面,宋要武看到这一幕,表情更加凶狠狰狞,双枪交叉射击。 砰、砰、砰、砰 双方你来我往,宋要武肩膀中了一枪,协助便衣的队员胳膊上也中了一枪,倒地的便衣腿上又中了几枪,血雾升腾,他已经绝望了。 就在这时,楼梯口一个便衣突然冒头射出一枪,直接击中宋要武胸口,噗,火星带出一团血雾。 宋要武面露痛苦,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他咬牙扶住楼梯扶手,鹰眸环顾四周,单手握枪还击,想着逃离出去。 然而就在这时,“砰砰”,从身后传来两枪。 子弹直接贯穿了他的脊背,从胸口穿透而出,宋要武一个踉跄,身体哆嗦着抖动起来,他张了张嘴,血水从他的口鼻呛了出来。 扑通一声,他倒头从楼梯上栽倒了下去。 这个时候,一手抓着皮箱,蜷缩在楼梯上的二当家樊同贵才颤抖着将手枪摸了出来,还不待他有动作,就被一人狠狠踩在手脚下,然后一记手刀被打晕了过去。 楼下开火的同时,楼上的战斗也打响了。 春、秋两间包厢的门猛然被拉开,几名便衣直接冲了出去。 左右两人各拿着一颗手雷,拉开手环,在手上停顿了几秒,然后从左右猛然踹开兰字号包厢的大门,将手雷直接扔了进去。 只听里面传来一声惊呼,然后是嘈杂的脚步声和夹杂着日语的谩骂声,随即响起破窗的声音。 “轰隆”两声巨响如同两道惊雷,瞬间撕裂了空气,包厢摇晃,门窗哗啦啦碎裂,桌椅碎裂中响起几道毛骨悚然的惨叫声。 随着爆炸声响起,房间内旋起怒吼的狂风,从房间席卷周围,整个楼层似乎都在晃动。 烟尘稍散,便衣掩着鼻口,交叉掩护,直接对着屋内射出一轮子弹。 “砰砰砰” 烟雾弥漫,灰尘木屑横飞,又是一道惨叫声响起,随即响起还击的枪声。 于此同时,酒楼后窗也响起枪声。 张义站在包厢二楼的窗口拿着望远镜观察,只见手雷爆炸的瞬间,织田信秀和志贺破开窗户,从二楼一跃而下。 酒楼后面靠近菜市场的大街上,一个挎着香烟箱子游走叫卖的小贩. 路边拿着灰布毛巾擦拭汗水休息纳凉的黄包车车夫 报摊前抽着烟佯装看报纸的客人. 这些在外围戒备的开封站行动队便衣看到此景立刻放弃掩饰身份亮出手枪冲了过去。 几人持枪从几个方向向着二楼跳下的二人包抄了过去。 “不许动,放下枪!” 志贺似乎崴了脚,此刻一脸痛苦地揉着脚脖子拖行,听到呵斥声,他立刻摸出枪准备还击,却见早就起身的织田信秀抬手间“砰砰”两枪就将两个持枪靠近的便衣打死。 然后一边呵斥志贺,一边调转枪头对准了第三人。 此人看着两个同伴倒地,猝不及防,愕然中慌乱地开出一枪,却没有击中,随后两道枪声接连响起。 “砰砰” 织田信秀和志贺同时开枪。 一枪击中男子胸口,一枪直接从此人眉心贯穿,他满脸不可置信地倒了下去。 窗口,看着这几人表现的张义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他对开封站行动队的表现彻底失望了。 也不知道这些家伙有没有抓过日本间谍,对面凶残的敌人,真把手中的家伙当烧火棍吗?还是不敢对日本人开枪? 也不知道刚才那人临死之前有没有懊悔. 他抬了抬望远镜,对着不远处屋顶上占领制高点的便衣挥了挥手。 这边干掉了拦截之人,织田信秀脚步不停,他警惕地环顾左右,向着抱头鼠窜的人群开出两枪,然后抬手一枪将一个骑着自行车惊慌失措的青年打死,一把将他扯开,冲着志贺喊了一声,跨上自行车就准备逃离现场。 然而,这个时候枪声响起。 一枚子弹呼啸着瞬间追上了他,从他的脊背穿过,飞溅出一团血雾… 织田信秀用力蹬着自行车,脸上庆幸得意的表情还没有收敛,突然脸色一变,直接从自行车上栽倒了下来。 另一边,奔跑中的志贺被一枚从天而降的子弹击中胸口,就像突然被绊倒一样,砰一声摔倒在地上,他的脸贴在石板路上,几颗牙齿伴着血水从口腔溢出,他狰狞地挣扎了几下,然后突然抽搐着死去。 兰字号包厢里面一片狼藉,一个缺了半截胳膊的日本便衣扑在地上,一脸的狰狞,身下渗出一滩血水。 窗口的位置同样躺着一个日本便衣,胸口布满了弹洞,他瞪着双眼,一脸的惊惧和不可置信,血水汩汩流着。 然后就见灰头土脸、衣衫破碎、狼狈不堪的赵有德颤颤巍巍地从包厢的角落爬了起来。 他抹了一把脸上被爆炸物划破流出的血水,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战战兢兢上前,谄媚道: “张长官,幸不辱命.” 他努力让自己笑的更谦卑更恭顺一些,因为他知道一个失去价值的人,一个没有价值的人,是低到尘埃里的,就像丧家之犬一样,而丧家的狗迟早要被人杀了的… 张义暗道这厮命大,竟然没被手雷炸死。 当然手雷和手榴弹直接的杀伤力并不大。 手雷在铸造的时候一般会在弹体上铸造数条纵横的凹槽,将弹体表面分割成无数个小块,爆炸时碎片四散开来,才能达到最佳杀伤效果。 “辛苦了赵先生。” 张义拍了拍他的肩膀,心底冷笑,还没到处决这个狗汉奸的时间,先让他多活几天. 他让一众便衣拍照取证,又下楼慰问看护了伤员,刚思忖着下一步行动,就见开封站行动队的队长金长赫一脸阴郁地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几个便衣,其中两人叉着满头大汗,身体有些抽搐的织田信秀。 织田信秀胸口渗着血水,他一脸狰狞,细长的眼睛向外鼓着,像毒蛇一样闪着寒光。 “八嘎,我是大日本帝国的人,你们” “把他的臭嘴给我堵上。”金长赫窝火地朝他啐了一口,然后对张义道: “戴老板已经到了。” 来的这么快? 张义蹙了蹙眉,瞥了一眼街上已经出现的巡警,沉吟道: “今天这么大的动静,肯定引起各方面的注意,为了保险期间,马上包围织田信秀等人的老巢” 金长赫皱眉道:“这样.这样不好吧? 他们住在通商巷,不说他们的身份,那里还有日本浪人,一旦展开大规模抓捕,必然惊动日本领事馆.到时候.” “还是请示上峰后再做决定的好。” “什么身份?他们是日本人不错,但他们伪造身份,冒充中国人,又从事的是间谍勾当,如今证据确凿,现在不抓人,难道等着他们将证据销毁不成?” 张义冷哼一声。 他当然知道金长赫说的有道理,尤其在如今的局势和当下的环境下… 不说有些人色厉内荏惧怕日本人,就是按照官场的处事哲学来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恐怕此刻有些人已经害怕事情闹大了之后,引得日本大使馆出面干预,然后果党上层妥协施压下来,最后需要自己承担责任。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万一”金长赫悻悻道。 “行了,出了什么事,由我来承担。” 张义直接打断他,冷眼审视着此人,这个人已经不是能力的问题,瞻前顾后,怕这个怕那个,现在放任日本人,不说违背自己的职责和良心,更是在作恶。 行善不一定有好果子,但作恶的效果立竿见影。 一旦日本人得到消息,销毁了证据,以小日本虚伪阴险狡诈下作无耻的尿性,说不定还会颠倒黑白,倒打一耙。 这是小日本的传统手艺了,历来都是这么干的,先用舆论欺骗公众,瞒天过海搞偷袭,然后造成既定事实 只要给小日本一点机会,他们就会褪去“文明”的虚伪,露出恶心变态的嘴脸和狰狞嗜血的獠牙。 张义唤过钱小三耳语了一句,然后锐利的眼神扫视众人,下令道: “马上控制织田信秀所在的中国文化研究所,入内搜查,胆敢拒捕反抗的,直接开枪。” “是。” 通商巷9号。 外面挂着一块“中国文化研究所”的牌子,实际这里是织田信秀以此为掩护建立的特务机关。 这里是一个二进的院落,外面只有一个雇佣的门房看守,但入了二进的院落,门口就有两个身穿短打一脸阴鸷的壮汉巡逻看守。 此刻这里很是热闹,时不时有化妆成行商、医生、风水先生、和尚的各色人等进进出出。 这些人虽然装扮不一,身份不同,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身体健硕,孔武有力。 不用说,他们都是脱去军装,乔装打扮,伪装身份,刺探情报的日本间谍。 院落左厢的一处房间里面,两个精干的男子此刻正在工作。 这二人便是田中、山口。 田中将间谍搜集的情报一一归拢整理,从中筛选出极具价值的,立刻誊写出来交给山口。 而山口再翻译成电码,直接用电台发送出去。 此刻随着山口按动电键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一封封情报通过电波飘向远方。 山口发完一封电报,得意笑道: “豫州:鸦片2元一两,每亩交税15元,每亩鸦片收入30-100元,每亩小麦不超过30元。” “所以鸦片才是征服中国人的武器,军方说的对,中国只要有40%的人吸食鸦片,那么它必然永远沦为大日本帝国的附庸国。” 他得意洋洋地笑着,揉了揉手腕,刚想休息一会,就见田中又递了几份情报过来: “抓紧时间,在织田君回来之前完成工作,不然又要被他训斥.” 山口点点头,脸色一肃,挥动拳头,嘴里念念有词: “不要命,不要名,不要钱,满怀不平、野心,郁愤丛积,远离故土,会看到大和樱花与旭日国旗在中原大地之巅高高辉耀的那一天。” 听到这话,田中同样一脸亢奋的挥动拳头,背诵起来。 就在这时,突然正屋中的电话疯狂嘶鸣起来。 田中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织田君怎么还没有回来?” 说着话,他快步走向正屋,接起了电话。 刚听了几句,田中的脸色就变得错愕凝重,他惊慌失措地冲向了厢房。 “快,销毁文件。” 他顾不上解释,颤抖着手从床下扯出一个脸盆,刚打燃火机,就听见前门传来呵斥声和枪声,然后便见大批手持短枪的便衣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 …… 156、拿下(求月票) “砰” 钱小三一脚将田中踹翻在地,身后几个便衣扑上去将他和山口控制起来。 “股长,显然有人通风报信。”钱小三将几份还未烧尽的文件抢救出来,递给张义。 张义看了几眼,又拿起一旁散乱的文件,这里面不仅有豫州各地的军事地图,还包括各地驻军军队的数量及其变动情况. 各地的交通情形、建筑、电话、电报等各种设备配置 当地的天然资源、银行及商业情况 民众及其果党内部对待日本人和抗日的态度、观感、情绪反馈. 各地官员的品性性格爱好 总之这些情报范围涉及军队、风物、民俗、地理、物产、矿藏、工商、社会、政治等众多领域,范围之广,情报之精细入微,看得张义头皮发麻。 这些情报文件没有一份是文人的纸上谈兵,都是服务于侵略战争的暗门杀器。 可以想想,日本人从全局宏观到专门分类掌握了当地的政治、经济、社会、军事等等全部情况,一旦开战,这一切对他们来说都是透明的. 这时候外面的枪声和搏斗逐渐停止了,猴子汇报道: “股长,击毙一人,其他十三人包括门房全部控制.” “好。”张义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先拍照保存固定证据,然后将这些人全部带回去另外马上派人去电话局查查,刚才有没有人打电话进来”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张义皱眉问: “怎么回事?” 一名便衣跑进来道: “股长,门外来了几十个持械持刀的日本浪人.当地的警察也来了还有记者,围观的群众、学生.” “日本浪人?”张义冷笑一声,道: “走,去看看。” 通商巷9号外一片喧嚣。 几十个一脸阴鸷透着凶狠的日本浪人穿着和服踩着木屐,手拿长刀棍棒试图冲击进来,不过在便衣黑洞洞的枪口逼迫下,却也有点进退不得。 旁边是一群穿着黑色警服手拿警棍的警察队伍,不过他们不是来阻止日本浪人的,他们拦截的对象是外围的记者、学生、群众. 很快有人一队全副武装配有钢盔钢枪的宪兵整齐有序的走了过来。 皮靴落地有声。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场面也是越来越骚乱。 记者照相机的闪光灯更是咔嚓咔嚓闪个不停。 看着张义出来,尤其是他身后的便衣押着两个鼻青眼肿一脸丧气被堵住嘴巴的青年,人群更加喧哗。 为首的几个日本浪人叽哩哇啦嘀咕几句,齐齐向前一步,挥动手中锋利的钢刀。 “放了我们的人,这里是大日本帝国的地盘。” “你们的地盘?这里是租借?这是领馆区?你又是什么人?” “我的大日本帝国侨民。”为首的浪人一脸嚣张,操着一口蹩脚的汉语。 “砰”张义直接对着他脚下连开两枪,一脸不屑: “日本侨民?有拿着刀的侨民?我看你就是强盗。” “退后,谁再敢靠近一步,立刻击毙。” 张义说着一挥手,身后出现两个手持冲锋枪的便衣,屋檐上更是出现几个端着长枪占领制高点的便衣。 日本浪人不想张义竟敢开枪,退后一步犹自色厉内荏地叫嚣道: “八嘎,伱敢污蔑我们大日本帝国的侨民,今天要是不放了我们的人,谁也别想从这里走出去.” “是吗?你们的人?”张义冷笑一声,扯过田中和山口,拿出他们身上的证件,扬手展开: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他们的身份信息上写着杨兴亮、黄荣华,都是从北平来的。” “是你们日本人吗?你们日本人什么时候换祖宗了?” “这“几个日本浪人气势为之一滞,即便心知肚明,可此刻却失去了主动权。 领头的两个浪人脸色难堪,嘀嘀咕咕几句,还想胡搅蛮缠,就见一个西装革履,脖子上挂着照相机的记者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咔嚓咔嚓给田中和山口二人拍了照片,朗声道: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抓这两个手无寸铁的同胞?还殴打他们,是不是存在草菅人命?我们记者有知情权。” 被这厮一煽动,后面也挤进来几个记者,纷纷叫嚣: “对,我们要知情,我们要报道” “你又是什么人?”张义冷眼看着这个煽风点火的家伙。 “我是记者。” “记者证。” “我是清河报” “我说了记者证。” 张义声色俱厉地呵斥一声,他注视着这个迈着罗圈腿,眉眼闪烁的家伙,侧头问其他的记者: “本地有清河报吗?” 其他几人对视着摇了摇头,看他们这位同行的眼神也变得狐疑起来。 “罗圈腿”怏怏不乐,迟疑着从兜内摸出一张记者证,再次气势汹汹道: “我是大日本帝国朝日新闻的记者.” “你是日本记者为什么冒充清河报的?” “罗圈腿”左顾右盼,直接回避了这个问题,反而一本正经道: “我们日本记者也有新闻采访权” “你最好是记者,而不是打着记者名目从事间谍勾当的”张义嗤笑一声,对着后面一挥手,两人便衣走了上来。 一人手上抱着电台。 一人手上拿出一份电报文稿。 张义指着电台和文稿,正气凌然道: “特务处奉命抓捕间谍和汉奸,经过缜密侦查,一举捣毁间谍窝点,现场抓捕‘汉奸’15人.涉及到的情报触目惊心” “诸位,这些间谍狼子野心,不但窃取我军事、经济情报,还勾结土匪要炸毁铁路、黄河堤坝,简直丧心病狂.” “轰” 张义话还没有说完,围观的学生和群众瞬间炸锅了,什么军事经济情报的先不说,炸毁铁路和黄河堤坝那还了得? 人群瞬间暴怒了。 “汉奸人人得而诛之。” “打死间谍,杀死汉奸。”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将小日本赶出中国.” 在几个情绪激动,额头青筋爆出的学生带领下,群雄激动,口号迅速喊了出来。 随着口号轰然响起,人群更加激动了,他们杀气腾腾,迅速向着巷子里的日本浪人冲了过去。 一瞬间,拦截的警察被他们逼得步步后退,宪兵迅速拉开枪栓和学生对峙起来。 一名军官更是直接拔出手枪将枪口对准了为首学生的头上。 “谁也不许乱动。” “狗日的,你还是不是中国军人,将枪口对准自己人,有这力气为什么不北上抗日?” 为首的学生尽管面色苍白,紧紧咬着后槽牙,还是一把抓住枪口,激动地斥责着。 “对,抗日,打小日本。” 受这名学生鼓舞,后边的学生和群体更加激动激奋了。 “咔”军官面不改色地按下保险栓,手指扣在扳机上。 “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一声大喊从外面传来。 就见大腹便便的开封警察局张局长陪着几个官员摸样的人走了进来,身后还带着几位记者。 他一把握住军官的手枪,让他闪开,斥责道: “怎么能对学生动枪呢?告诉你们刘司令,要抓,要杀,先冲我来。” 说完,他转身,一脸正气地对学生说道: “同学们,我是警察局局长,有我在谁也伤害不了你们,警察局就是匡扶正义,保护人民的财产安全的.” “同学们都回去吧,这里不允许聚集,你们当前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 请大家放心,不管是间谍还是汉奸,我们都会处理好的。” 完了,他和颜悦色地问带头的青年学生: “你叫什么?” 学生感激又激动道: “局长,谢谢你为我们做主,我叫李伟。” “李伟?好样的,国家就需要你这样的进步青年。” 张局长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我在,没有人敢欺负你们。” “谢谢局长。” “张局长好样的!”学生们激动又佩服。 张局长笑呵呵地摆摆手,身边还有一个秘书摸样的青年捧着笔记本,似乎在记录他的讲话。 随行的记者更是咔嚓咔嚓的拍照,胶卷就像不要钱一样闪个不停,似乎要将局长大人一心为民的光辉形象记录下来。 假模假样劝解了几句学生,张局长小声问秘书: “记下来了吗?” 秘书道:“都记下来了,我马上通知报社。” 张局很满意,仰首伸眉: “照片一定要挑选一张最正面的,发新闻的时候一起登出来。” 说着他又瞥了一眼为首的那位学生,挑了挑眉,砸吧着嘴说道: “私下调查下这个带头的李伟,这种人留着就是个祸根,找个理由将他关起来,最好查查他和红党有没有关系。” “哼。”他轻蔑地哼了一声,“这种人监狱会教育他怎么做人。” 吩咐完秘书,他整理着衣服,快步走到几个官员面前,摇头叹息一声: “现在的学生都被惯坏了,这些人手高眼低,就会唱高调,他们哪懂什么国家大事。” 他伸手邀请道:“八谷秘书,王秘书这边请。” 八谷就是日本领事馆大使川越茂的秘书。 这次被紧急派过来处理善后事宜。 而王秘书则是豫州省主席的秘书,代表国民政府。 八谷一身笔挺的西装,领口上扎着黑色领结,他扶了扶眼镜,彬彬有礼道: “还要多谢张局长您的通知,大日本帝国一定会记得这份友谊。” “应该的,我也是为了区域的稳定,毕竟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张局长漫不经心地说着,表情却有些谄媚。 旁边的王秘书不露声色地听着二人谈话,一言不发。 几人很快就到了张义面前,张局长首当其冲,他颐指气使地一指张义: “又是你? 你们特务处抓人为什么不通知我们警察局? 马上将抓捕的日本人全部释放,不然引起两国外交上的纠纷,别说你,就是戴春风也吃不了兜着走。” 张义蔑视地看了这个家伙一眼,心说吃不了兜着走的怕是你吧? 他故作茫然道: “日本人?什么日本人? 再者我们特务处行事还要通知你们警察局?张局长是不是搞不清自己什么身份?” “你”张局长气急败坏,冷笑道: “猪鼻子里插葱,装什么装,你敢说你抓的不是日本人?” “还真不是,我抓的是从事间谍活动的汉奸。”张义说着拿出山口和田中的证件,扬了扬,道: “他们可都是中国人。” “这”几人心知肚明,却是有苦难言,张局长看了一眼八谷,见他脸色阴沉,又瞥向王秘书。 王秘书依旧是一言不发。 “呵呵,不好意思了,张局长,特务处抓捕间谍,谁都不得干涉,你有什么异议,可以直接找戴处长。” 说着他冷哼一声,直接朝天开了一枪,厉声道: “所有人子弹上膛,押解犯人和证据回去,谁要敢阻挡,按间谍同谋处理,直接开枪。” “是。”一众便衣浑然应声,咔咔咔响起一阵子子弹上膛开关保险的声音,闻者色变。 看着一众便衣气势汹汹地将身份神色各异或晕死或挣扎的“汉奸”押解出去,张局长大腹便便的肚子颤了几颤,神色突然变得阴郁起来。 旁边的王秘书嘲讽一笑,有时候跳的太快太起劲不见得是好事。 …… 开封站,站长办公室。 刘站长原本的真皮座椅上现在坐着戴春风。 刘站长和王新亨则是恭敬束手侍立在一旁。 听完张义的汇报,戴春风冷峻的黑脸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他拍着桌子道: “干得好,有理有据,不卑不亢,证据确凿,又掌握了主动权,我看这回日本人怎么说。” “处座过誉,职责所在罢了,要是没有处座您相机处理的钧令,卑职也没有这个底气 另外,这次行动中,开封站给与了我们非常多的支持,尤其是行动队的兄弟,更是英勇无畏” 听张义这么说,刘站长喜笑颜开,不露声色地给张义一个感激的眼神。 “处座,另外,根据汉奸赵有德的检举和供述,开封站警察局刑侦处的队长何家荣、处长张全胜长期向日本浪人提供鸦片,数目巨大” “还有,据说警察局张局长也参与其中另外根据在电话局的调查,在我们抓捕前,张局长办公室曾向日本领事馆打出一个电话。” “哼。”戴春风冷哼一声,张眉努眼,杀气腾腾道: “这个姓张的以为背靠省主席,又是果党委员,我就拿他没办法?” “这回他自己撞到了枪口上,就别怪我不客气。” 话音刚落突然传来敲门声,刘站长的秘书探头探脑地进来,还没有说话,门就被推开,大腹便便的张局长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远远笑道: “戴老板来豫,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句,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他说的热情又谦卑。 但戴春风显然不吃他这一套,看到他的瞬间,脸色阴沉到几乎发紫,讥讽道: “张委员不是带着记者正忙活吗?还有空来我的特务处?” 张局长讪讪一笑: “这些新闻记者成天在这个衙门、那个公馆卖弄风情文采,百依百顺,不是粉饰太平,就是造谣生事 不过这些人也不能小觑,毕竟他们长着几张嘴,要是被有心人利用,后患无穷.该笼络的还是要笼络。” “不过您戴老板神龙见首不见尾,自然不需要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张局长是半个上层人物,掌握和上层人物说话的精髓,不能凭空说,凭空说人家只会觉得别扭,但不妨依据一个事实做出相当的夸张,人性的弱点使人乐意接受这种夸张。 张局长既道出了自己带着记者美化自己的事实,又顺便拍了戴春风的马屁,即便是他才来拜见,姓戴的也挑不出什么刺来。 然而,只见戴春风一挑眉毛,厉声道: “拿下。” …… 这个案件即将结束,马上开始新的,另外节奏会稍微快点,当然也会写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