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觉和白小小》 第981章 吐血 唐俏儿微眯惺忪黯淡的眸子,默默盯着唐樾看了一会儿,身子蠕动了一下,又把眼睛闭上了。 “要么,你把沈惊觉忘了。要么,你支棱起来,唤醒他对你的感情,让他重新爱上你。” 唐樾目光灼灼,如墨的眸底跳跃着两簇烈火,“你现在这个样子,在这儿荒废人生,有什么意义?!” “你真吵……” 唐俏儿把小脸深埋在枕头里,乌发铺满洁白的床单,更衬得她柔弱可怜的一小只,“你走啊……我想睡觉!” 长兄如父,唐樾看在眼里是既气愤,又心疼,更无奈。 解铃还须系铃人,别人怎么劝都是徒劳。 能解她心结的,唯有沈惊觉。 “大小姐,你饿了,可以让酒店大厨给你做吃的,想吃什么没有。为什么要吃泡面?” 林溯担忧万分,“吃多了泡面对身体不好。您想吃什么?我给您做。” “泡面好吃……爱吃。”唐俏儿嗓音闷闷的,倒还没有颓废到底,有问有答。 唐枫深谙他们这个小妹,就是个小作精,按正常套路出牌不行,得剑走偏锋。 于是他走到床边,俯身凑到她耳畔,如恶魔低语: “我查到这几天有谁接触谢晋寰了。” 几秒钟后,唐俏儿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坐而起,杏眸圆睁: “谁?!” “哎我……你身上这味儿!” 唐枫故作嫌弃地捏住鼻子,“这明天一早,保洁大婶进来就得当场报警,还以为是凶案现场呢。” 林溯觉得七少形容得太夸张,蹙眉失笑。 “你去把澡洗了,再好好吃点东西。按我说的做完,我就告诉你调查结果。” 这招果然管用。 唐俏儿麻利地从床上爬起来下了床,光着脚丫,摇摇晃晃地往浴室的方向走。 唐樾望着小妹的背影,眉宇越拢越紧。 只见,她微微含着胸,躬着腰,一双细弱的小腿轻轻地颤抖着。 “俏俏,你怎么了?”唐樾忙关切地问。 “我没事……我去洗洗,很快的。”唐俏儿轻轻地回答,细如蚊呐。 唐樾明显感觉她气息不对,心尖一紧,忙向她走过去: “俏俏,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大哥现在带你去医院。” “我没……” 下一秒,唐俏儿只觉胃部剧烈绞痛,仿佛有一只炸毛的刺猬在里面横冲直撞。 随即一阵痉挛,她猛地弯下腰,将一口殷红恶血吐了出来! “小妹!”唐樾和唐枫大喊一声,立刻冲了上去。 林溯吓得魂飞魄散,忙拿起手机拨了急救电话。 而倒在大哥怀中的唐俏儿,双眼昏黑,满口鲜血,一点点失去了知觉。 …… 今天,做了全面身体检查后,沈惊觉暂时达到了出院标准,可以回家静养。 吃过午饭,韩羡把一整套西装带了过来,一件件帮沈惊觉换上。 最后系领带时,他自然就想起,无数个阳光和煦的清晨,沈总的领带都是少夫人为他系的。 少夫人手巧,各种各样的款式她都会。 每每系好,沈总都要双臂环到少夫人身后,紧紧搂住她的后腰缠着她厮磨,深深地与她接吻。 那样美好的画面,以后,还会有看到的机会吗? 韩羡不甘心,嘴唇蠕动,“那个,沈总……” 沈惊觉不不语,微垂长睫,冷幽幽的星眸瞧着他。 就在韩羡鼓起勇气,想提唐俏儿的时候,从门外施施然走进来一抹穿白大褂的倩影。 “二少爷,今天你气色不错。” 慕雪柔笑眼弯弯,意态从容地走到男人面前,“恭喜你,康复出院。” 说着,她将藏在身后的一把奶白色的郁金香拿出来,双手到他面前。 沈惊觉眼底无波,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谢谢你,慕医生。” “沈老先生和沈董已经在来接你的路上了,两位长辈都很关心你。” 慕雪柔淡粉色的唇笑漪轻牵,“大少爷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所以,派我过来接你。怕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毕竟是医生,也好有个照应。” 沈惊觉嗓音低沉,容色淡淡,“大哥有心了。” 韩羡站在这个女人背后,默不作声,由上而下地打量着她。 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她,他总是觉得心里很不舒服,胸口压着块什么似的,不通畅。 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说不上来的怪异。 就在这时,韩羡的手机响了,是集团那边的来电,他不好耽搁,忙出去接。 此时此刻,病房里,只剩沈惊觉和慕雪柔二人。 男人转过身,面朝镜子,尝试着自己系领带。 然而,几分钟过去了,却还是一团糟,根本不得章法。 沈惊觉眉宇微锁,额角泌出一层薄汗,心急之下脱口而出: “俏儿,帮我。” 第982章 我和她,已经分手了 空气中,安安静静。 俏儿。 这两个字,慕雪柔听得清清楚楚,心中不禁警铃大作。 先生不是说,那种药可以扰乱一个人的情感系统,让他彻底忘却曾经对唐俏儿的一往情深,让他对曾经的爱人,不会再有任何留恋。 可他为什么还会提起那个女人?! 沈惊觉望着镜中孑然一身的自己,他微微怔忪。 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不需要任何人。 但莫名的,在他随口唤出“俏儿”的一刹,他只觉心中空了一隅,那里回荡着令他无法忽视的回响。 此刻,他还没有意识到。 念念不忘,才会有回响。 就在沈惊觉出神之际,忽然,一双白皙玉手轻轻拂过他宽阔的肩头,绕上他的脖颈。 紧接着,一阵淡淡幽香涌入他的鼻息。 他低头,对上慕雪柔盛满温柔的眼睛,如墨的瞳骤然一沉。 “看样子,二少爷对系领带不太熟悉。” 慕雪柔指尖轻轻绕着深灰色的领带,嗓音透着蛊惑人心的温柔,“让我帮你吧。一会儿沈董他们就要到了,看见了,多不像样。” 她穿着高跟鞋,但男人身材高大挺拔,她故意踮起脚尖,让他们彼此挨得更近,气息相融,鼻尖亦仿佛要贴合在一起。 沈惊觉眉宇微拢,薄唇刚启,门口传来一阵闷重的皮鞋脚步声。 他猛地抬眼,只见柳随风神情冰冷地站在那儿,将一切看在眼里。 从他的角度,沈惊觉和慕雪柔看着异常暧昧,如同接吻一般。 柳随风狭长的狐狸眸猛地一睁,浑身气血愤然倒涌,直冲上脑! “啊,柳医生。” 慕雪柔转过身,朝面色阴沉的男人笑得异常明媚,又无辜,“请不要误会,二少爷似乎对打领带不太擅长,我只是帮他一个小忙而已。” 柳随风唇角冷冽一牵,抬步径直夺到沈惊觉面前。 啪——! 下一秒,他扬手狠狠甩了男人一巴掌! 沈惊觉被打得侧过脸,冷玉般的肌肤上赫然一片五指印。 慕雪柔忙挡在男人面前,“柳医生!你怎么能无缘无故动手打人呢?!” “你最好给我闪开,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柳随风眼睑一压,舌尖抵了抵上颚,“再哔哔一句,我连你一起抽!” “你——!” 慕雪柔气恼得脸色一白,被柳随风近乎粗鲁地搪到一边。 “沈惊觉,你才醒来几天,你就迫不及待新人换旧人了?!” 柳随风气红了眼眶,怒不可遏,“脑袋出了点儿问题,把你的渣男体质给激发出来了?你特么是情感障碍,你不是失忆了吧?你难道不知道你女朋友是唐家大小姐唐俏儿吗?! 就算你对她没有爱意了,难道你做人的道德也没有了?你怎么能在自己有正牌女友的情况下光天化日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你特么是人啊?!” 慕雪柔深吸了口气,维持着温婉的仪态,“柳医生,你误会了。我只是帮二少爷系个领带而已,你未免太过敏感,小题大做了。” “他有手有脚,再不济还有韩秘书,轮得到你咸吃萝卜淡操心?” 人和人的磁场就是很奇怪,柳随风第一眼就对这个女人没有好感,觉得她很假。 加之他从唐樾那里听到了一些关于沈家的内幕,知道沈氏兄弟同父异母,存在竞争关系。而慕雪柔又是大少爷一党,让柳随风更是对她多了几分警觉。 “柳医生,我已经和唐小姐讲清楚了。” 沈惊觉薄唇抿出一道青白色的线,嗓音低沉,“我和她,已经分手了。” 柳随风脸色惊变,往后趔趄了半步: “你说什么?” 站在一旁的慕雪柔,看似不动声色的脸上,嘴角却几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 “我们分手了。”沈惊觉又重复了一遍,声色又冷了几分。 “妈的……你畜生啊你!” 柳随风猛地夺上前,狠狠揪住男人整洁的衣领,十指骨节绷得泛白,“俏俏为你荒废了青春,流了孩子,为你付出了那么多! 她心碎了,身子也熬垮了,就在一个小时钱前,她吐了血,被送进了icu!现在还在昏迷中! 你小子就算不爱,难道还没责任心吗?说不要她就不要她了,你特么失了智了?!” 为了不让俏俏难过,勾起她的伤心事,这些天他最大程度地逼着自己看淡这件事。 他知道周围的人着急、惶恐、烦忧,这些焦虑的情绪只会无限地投射在俏俏身上,只会让他更难受。 可只要是一路看着他们走过来的人,就会对那种失去所爱的切肤之痛,感同身受。 怎么能接受呢? 那样轰轰烈烈地爱过,现在说不爱就不爱了。怎么能承受得了?! 闻,沈惊觉剑眉深锁,星眸间涌动着复杂的情绪,甚至是匪夷所思: “她……吐血了?因为我?” “沈惊觉,你如果还算是个人,就去看看俏俏。” 柳随风狠狠抽了口气,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猛地撒开了他的衣领,“就算你没有感情了,你们曾经的回忆也存在于你脑海中吧?那是你曾经拼了命想要爱护的女人,你费尽了千辛万苦才和她走在一起。现在,你不要她了……你的心真的一点都不痛吗? 你难道就不怕有一天,自己追悔莫及吗?!” 说完,柳随风转身愤然离开。 追悔莫及…… 突然,沈惊觉眼前一阵恍惚,剧烈的痛意来袭,他的头瞬间仿佛变成了一个膨胀欲裂的气球,就快要爆破开了! “二少爷,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慕雪柔忙上前想要搀扶,却被满额虚汗的沈惊觉猛地扫开,“不用,没事!” 她双手尴尬地僵在半空,指尖不甘地一蜷。 …… 从病房出来,柳随风怒气冲冲地跑到阳台上,拨通了爱人的电话。 “随风。”唐樾嗓音依旧温柔缱绻,却隐隐透出疲惫。 “阿樾……我……” 柳随风本极力克制了情绪,却在听见唐樾醇厚声音的一刹,绷不住哭了出来,“我受不了了……我太心疼俏俏了!” “亲爱的,别哭。” 唐樾忙温声劝,声色微哑,“我知道你疼俏俏,我们都疼她。别担心,她是急性胃出血,现在人已经醒了。 医生说,她是过度伤心,过量饮酒,加上饮食不规律导致的。更何况,俏俏本来就有胃病,以前她在战场上抢救伤员,饥一顿饱一顿落下的毛病。” 柳随风不禁愕然,“俏俏……还上过战场?!” “l国战乱动荡那年,她在那里做过无国界医生,救助了不少百姓和维和部队的军人。”唐樾提及此事,语气里有心疼,亦有说不出的自豪。 “我的天啊……你们唐家的人心怎么那么大!l国政坛动荡,不光有战乱,还有不少恐怖分子烧杀掳掠。俏俏一个女孩子跑那么远的地方,每天水深火热,你们也忍心?!” 唐樾沉默了片刻,深吸了口气,声线隐隐发颤: “我们也舍不得,可她一心为了追随沈惊觉,他去哪儿,她就要跟他到哪儿。我们谁能拦得住她。” 柳随风脑中嗡鸣,大为震惊: “俏俏……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是为了沈惊觉?!” “惊觉,曾是维和部队的一名军人,曾被派遣去l国,执行重要任务。” 唐樾嗓音发紧,“俏俏完全是为了能够见到他,才申请去了l国,险些有去无回……” “沈惊觉配吗……那小子他根本不配得到俏俏的爱!” 柳随风漂亮的狐狸眸气得猩红,一拳砸在阳台上,“他醒来后,完全变成了个大渣男!他跟沈家大少爷身边那个姓慕的女医生暧昧不清,刚巧被我撞见。我特么给了那小子一巴掌,骂他不是个东西。他竟然说已经跟俏俏分手了!” 说着,他又流下泪来,哽咽得厉害,“阿樾,说真的……沈惊觉现在这个样子,他还不如死了干净!” “随风……” “俏俏眼睁睁看着他在她面前,却被拒之千里之外,甚至要忍受他去亲近别的女人……阿樾,那种从天堂坠入地狱的落差谁能承受得住?我真是后悔把他救过来,当初就该给他下点儿药,让他变成一个植物人,都比现在强千万倍!” “随风,别忘了,惊觉是为了俏俏才变成这样的。” 唐樾呼吸沉了沉,“命由天定。若他们还有缘分,惊觉一定会重拾对俏俏的爱意。若缘尽了,那这不失为一个最好的结局。 只要人没事,健健康康地活着,就好。” 柳随风掏出帕子,抹了抹泪,“等我忙完了……去医院看望俏俏。” “没关系,过两天再来也可以。正巧俏俏精神不太足,也需要好好休息。” “阿樾,后天你生日了。” 柳随风吸了吸鼻子,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婚戒,幸福的笑容溢于表,“你知道我这个人的,不像你点子那么多,老能准备别出心裁的惊喜。 你想要什么,你直说好了……” 唐樾低低一笑,隔着电话,仿佛都能感觉到他灼人的气息: “那,你后天不要加班了。” 柳随风眨了眨狐狸眸,“只是这样?” 男人声音又哑又沉,“然后,洗干净,等我。” “靠,我就知道!老王八蛋!”柳随风嘴上嗔着,脸颊绯红,心已飞到了他身边。 ……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慕雪柔独自开着白色法拉利,来到观潮庄园。 书房中,沈惊蛰端坐在桌前,正在专心致志地写着一行毛笔字: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字迹行云流水,矫若惊龙,潇洒而磅礴。 “先生,沈惊觉出院了。” 慕雪柔想起柳随风,气不打一处来,“那个姓柳的,实在碍事。今天在医院,他为了唐俏儿,扇了沈惊觉一巴掌,还推了我一把! 他算不算个男人啊他,什么不男不女的东西!” 沈惊蛰似笑非笑,又重铺了一张宣纸,“怎么,他打了我弟弟,你心疼了?” “不,我只是觉得,他闲事管的太多了。怕会乱了您的计划。” 慕雪柔眼神一片阴沉,“有这样的人在沈惊觉身边,一遍遍地刺激他,冲击他,我怕会激发他对唐俏儿的好奇,如此下去,真有可能将他潜意识里对唐俏儿的感情唤醒。” “今晚,你去联系一下这个人。” 沈惊蛰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资料,放在桌上。 慕雪柔忙走过去,拿起来看了下,眉心一皱: “云顶集团的成员?这个组织不是已经解体了吗?您找这个人做什么?” 沈惊蛰漆黑的眸微微一眯,“你再往下翻翻看。” 慕雪柔又翻了几页,当她看到资料照片中的男人,那张熟悉的面孔,震愕大惊: “柳随风?!他是云顶的人?!” “很像,是不是?我第一眼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也非常惊讶。” 沈惊蛰眼底泛起摄人心魄的幽冷光芒,透出浓浓的玩味,“但,他不是柳随风,他叫迟夜。曾是云顶的骨干成员,是当时身为云顶话事人的唐樾身边的左膀右臂,亦是他的初恋情人。” 慕雪柔满目崇拜,佩服得五体投地: “先生……您,您真是太神了,您怎么会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因为,我曾经企图瓦解,吞并云顶。若不是唐樾临危受命,力挽狂澜,云顶集团早已是我的囊中之物。” 沈惊蛰流露出一丝无奈,叹了口气,“唐樾棋高一招,那一仗,我甘拜下风。” 慕雪柔一声冷笑,“呵,但他不可能永远都赢!这把,您一定要让他输得惨不忍睹!” “当年,我以为迟夜会是唐樾的软肋,没想到,他心狠起来,连自己的情人都杀。” 沈惊蛰将毛病放置在笔架上,移开镇纸,拿起刚写好的字细细端赏,“这一次,柳随风,会不会是他的软肋呢? 我很好奇,所以,我想试一试。” 慕雪柔早已脱胎换骨,被他调教得比从前机灵太多,一点就通: “您的意思,我明白了。今晚我就去安排。” “辛苦了。” “为您做事,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慕雪柔深鞠一躬,退出书房。 沈惊蛰如霜似雪般苍白的面靥仿佛沉入寒潭般冷寂下去,他拿起打火机,将桌上刚写好字的纸张点燃,付之一炬。 春雷动,蛰已醒。 六个字,化作跳跃的鬼火,映照在他眼底,似修罗,似地狱。 第983章 你们都没有错 因抢救及时,唐俏儿急性胃出血没有什么大碍,傍晚移送到普通病房静养。 唐樾寸步不离地照顾妹妹,工作狂唐枫更是向队里请了假,今晚留下来陪护。 唐栩和文蔷得到消息后也要来看望,被唐樾制止了。 他知道,现在的俏俏,痛心疾首,心力交瘁。面对他们,不过是苦撑精神,强颜欢笑。 她太累了,如今住院,反而是得到了一个休息的机会。省得她又一时想不开,作践自己。 “七哥……现在,你可以跟我说了吗?”唐俏儿虚弱地靠在床头,轻轻地眨了眨红肿的眼睛。 唐枫眼眶一阵湿热,嗓音闷然,“俏俏,你真是不听话。” “我一向不听话。” 唐俏儿蹙眉失笑,那抹笑依然很漂亮,却又苍白无力,“否则……我和惊觉,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大哥,七哥……你们不要怪他,好不好?他没有错。 是我……是我把惊觉给弄丢了。都怪我……” 话音未落,泪眼婆娑。 “我的俏俏也没错,你们都没错。” 唐樾一双温热布满薄茧的大掌抱住妹妹紧握的小拳头,他整个颤栗的胸腔被苦涩酸楚占据,心脏跳得滞重,“只是,俏俏,你能不能答应大哥。凡事,往前看。 你的人生不是只有惊觉,只有爱情。你还有父亲,我们这些兄弟姐妹。俏俏,如果你倒下了,我们怎么办?母亲冥冥之中,一定也不希望你从此颓废下去,你说对吗?” 母亲…… 唐俏儿如枯竭古井般的眸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她想起,当年的母亲,在森国深陷囹圄,又被官方追捕,一路颠沛流离,受尽磨难才逃出生天,才来到海门,与父亲相识,相知,相爱……然后结合。 才有了她。 承受那么多常人无法想象的苦难,母亲都顽强地活了下来,没有倒下。 如果,她就这样从此失魂落魄,萎靡不振。那她哪里配做母亲唯一的女儿。 她是唐俏儿,不是祝英台,朱丽叶。不是一个死了一个就要跟着去死。 更何况,惊觉还在。 不是她自己说的吗,他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好起来的……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好起来的。”唐俏儿干涩的柔唇开阖,一遍遍重复。 重复一次,唐樾心痛一回。 “我调查过,谢晋寰最后见过的人里面,有一个人,引起了我的强烈注意。”唐枫打破伤感的氛围,沉声开口。 唐俏儿娇躯猛地前倾,“谁?!” “沈惊蛰身边的私人医生,慕雪柔。” 唐樾眉峰一凛,唐俏儿亦眸光冷冽,兄妹俩异口同声: “是她?!” 唐枫神情凝重地点头,“在谢晋寰死的两天前,慕雪柔给看守所的犯人进行了一次慈善义诊。 然后没多久,谢晋寰便死于心脏麻痹。虽说没有证据证实,他的死就是慕雪柔干的。但在谢晋寰生前接触的人当众,她是有条件,且有可能做这件事的。毕竟她突然出现在看守所,实在过于突兀了不是吗?” 唐俏儿重新靠回床头,长睫低垂: “假设,真是慕雪柔做的。那么就等于,沈惊蛰,认识谢晋寰。是沈惊蛰派慕雪柔去处理掉谢晋寰,怕他到了法庭上,接受审判时,会交代出什么有的没的,引火烧身,于是杀人灭口。” 大小姐的脑洞向来很大,联想能力相当惊人。 哪怕只有只片语,蛛丝马迹,她亦能做出令人震愕的大胆猜测。 唐樾瞪大眼睛,“沈惊蛰认识谢晋寰?他们没有任何交集啊。” 唐枫也附和,“知道慕雪柔接触过谢晋寰后,我马上去查了她的身份资料。她确实和谢晋寰不认识,背景履历和谢晋寰也确实没有任何交集。” 唐俏儿:“可她为什么莫名其妙,要去做义诊?七哥你也说了,这很突兀。” “她不止做义诊,她还成了一名监狱医生,特别顾问。手续齐全,市里已经批下来,下月她就走马上任。” 唐枫眉宇深拧,“这里面确实有一定的巧合成分。俏俏,我也希望这么容易抓住凶手就好了,但抓人必须有直接证据,猜测绝对不行。” “沈惊蛰,离开盛京将近二十年,他在外面做什么,接触什么人,我们根本一无所知。但他却对我们这边的情况,一清二楚。” 唐俏儿摇摇头,捏住酸胀的眉心,不堪回首的记忆如潮涌来,“我被谢晋寰囚禁在玫瑰岛屿的时候,曾无意间,听见谢晋寰跟一个人通了电话,提及惊觉服用的那个药。 谢晋寰对他毕恭毕敬,叫他先生,可见幕后操控谢晋寰,让他控制谢氏,让他进行活人实验的人,就是这个先生。 他对药物颇有研究,而沈惊蛰……在m国也在生物制药方面,拥有很深的人脉。 这些……难道都是巧合吗?” 病房中,一阵令人心慌的静寂。 太过错综复杂,波谲云诡,唐枫脑子cpu有点儿不够用了,“俏俏,虽然我知道,坏人不会把俩字写脸上,但他做这些,有什么意义啊? 他可是沈氏家族的长子,沈董发妻所生,论身份,他比惊觉尊贵。他如今回到沈氏,若他想要,惊觉未必争得过他。他扯这么多幺蛾子出来干嘛啊?他想要权力、地位,回来直接争就完了。做这些不义之举,一旦玩儿摔了,那可是万劫不复,沉没成本太高昂了吧!” 唐俏儿阖上泛起血丝的眼眸,闷闷地喘息,“是,这也是我一直想不通的问题。” “话虽如此,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唐樾面色几分凝重,几分忧忡,“一来,沈大少爷离开沈氏太久,惊觉已经逐步控制了沈氏集团,在盛京也人脉颇广,又有沈老爷子支持,沈大少爷想夺权,很不简单。 若是以前,他还有凤家支持。但他母亲不在了,凤家大厦倾覆,他没有外部支撑,又失去了沈老爷子的青睐,处境肯定是雪上加霜。” 唐俏儿年轻,当年凤家倒台时,她还不记事呢,此刻不免好奇: “大哥,凤家败落的事,你了解吗?” 而此时此刻,病房门外—— 沈惊觉鬼使神差地走到门口,已经不声不响,站了快半小时了。 第984章 凤家过去 “凤家当年,是可以与如今的沈氏比肩的煊赫豪门。沈董的发妻,娶的是凤家二小姐,沈老爷子亲指的婚,是众所周知的商业联姻,听说两人结婚前都没见过几次面,根本没时间谈情说爱,也就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当年沈老爷子和凤家联姻,完全就是为了拯救当时被经济危机波及的沈氏集团。” 唐俏儿听着大哥的话,神情倒没什么波动: “豪门联姻,这是很正常的事。当初老万还想把阿槿嫁到谢家去呢。” “沈夫人膝下只有沈大少爷一子,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虽然算不上好,但当年也确实没有穿出什么飞短流长。毕竟,沈家借了凤家的势,沈夫人又为沈家添了儿子,沈董就算心里有意见,也绝不可能表现出来。 这样和谐的关系,直到沈大少爷四岁。” 唐枫跟听故事似的听得入神,唐俏儿亦然,忙问: “后来发生了什么?” 唐樾目光一沉,“有一天晚上,沈夫人在观潮庄园的湖泊旁,用猎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唐俏儿愕然瞠目,脊背炸开冷汗,“吞枪自尽?为什么?!” “卧槽!这沈夫人可真够猛的!” 唐枫大为震惊,“一般人自杀跳楼,割腕,吃安眠药,都不希望自己死得太痛苦。她竟然敢枪毙自己?她是真不想活了啊!” 唐樾俊朗的眉宇微拢,有些无奈,“其实,外界根本不知道沈夫人的死因。但架不住,咱们的父亲是个极八卦的人,当年他还有谢董那么个在瓜田上蹿下跳的朋友。所以哪怕沈家当时极力封锁消息,还是有人捕捉到了风声。” “沈惊蛰四岁那年……” 唐俏儿忽然眸光一闪,心尖抽紧,“那年,惊觉的母亲刚好怀孕,难道沈夫人自杀,是因为沈董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唐枫也不禁心惊,头皮发麻: “四岁的孩子,已经记事了吧?若沈惊蛰母亲的死,真是因为沈董在外面有了情人的话。那他长大了,岂不会为了母亲狠狠报复惊觉? 那他这次回来居心不良啊,惊觉可能有危险!” 唐俏儿心乱如麻,与七哥所想不谋而合。 “好像不是这么简单。” 唐樾眉目陷入沉思,低声开口,“我年少时,曾经爸提过一次,说沈夫人这个人很奇怪,似乎很不愿意见人,婚后沈董就没带她在公开场合露过面,私下她也极少出门,也没听说有什么关系要好的贵妇朋友,可以说,是非常的低调且神秘。 有一年,爸陪着妈去医院看病,还遇到过一次沈夫人。她看起来精神状态非常不好,面色惨白,眼神恍惚。只匆匆一眼,就从他们面前消失了,从此,再未见过。而那个时候,沈惊蛰才刚出生没多久。” “兴许,是有抑郁症之类的问题。” 唐俏儿抿唇思忖,“很多女性在产后调理不当,都会出现产后抑郁的症状。没准儿是一直都没治愈,加之后来沈董出轨,令她病情加重,才导致她最后想不开,走上绝路。” 唐樾:“这也有可能。” “可沈夫人自杀,这与凤家败落,又有什么关系?” 唐俏儿仍满目不解,“凤家不是还有沈夫人的兄长主持家业吗?” “因为,他卷入了好几起命案。” “等会儿!” 身为刑警的唐枫一听“命案”,dna动了,黑白分明的眸子一亮,“我好像听警局的老前辈提过,三十年前,凤家那个董事长,在国外杀了两个情人。回国后,奸杀了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女,还将其分尸,开着名贵的跑车出去抛尸块。被抓的时候,他脸上没有任何恐惧懊悔的表情,甚至还对着镜头露出诡异的笑容! 我前辈曾说,他几十年从警生涯,抓了那么多穷凶极恶的犯人。姓凤的那个男人可以说是变态中的变态了。” “是的,就是沈夫人的兄长所为。” 唐樾长叹了口气,提及这件事他心理生理双重不适,“凤董锒铛入狱后,凤氏集团群龙无首,最后被对家吞并,土崩瓦解,也就彻底落幕了。” 闻,唐俏儿胸腔里恶寒涌动,愤懑咬牙: “真是禽兽不如!” 门外,林溯拎着饭盒匆匆走过来。 见沈惊觉一动不动,像做冰雕一样伫立在门口,他震惊得手里的饭盒险些没摔在地上! “沈、沈总?!” 沈惊觉晃了个神,一寸寸转眸,漠然看着他,嗓音低沉,干涩,像很久都没有喝过水的人: “你们大小姐,怎么样了?” 林溯紧紧盯着眼前的男人,忽然被复杂的情绪撼动了泪腺,喉咙一哽: “大小姐……病了,病得很严重。您进去看看她吧,见到您,她一定会很高兴,病也会好起来的。” 他忙为他推开门。 沈惊觉薄唇紧抿,攥了攥修韧的手指,抬步缓缓走进病房。 男人的出现,令唐樾和唐枫内心一阵激动,但他们还是极力管理好表情,找借口离开了病房。 房间里,很快,只剩下唐俏儿和沈惊觉。 曾经,甜蜜亲昵,幸福美满的沈氏夫妇,此刻四目相交,却相顾无。 一种说不出的寂寥,凄凉,忧伤。 “听说,你吐血了。” 沈惊觉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站在床边,甚至都没有坐下来,疏离得像个客人,“我记得,你有胃病,但很久没犯过了,这次怎么突然这样了?” 唐俏儿鼻腔一阵酸涩来袭,被她生生忍了,轻轻勾唇,苦笑。 她有胃病,还不算轻。 以前常犯,后来不犯,是因为和他住在一起。 他每天悉心照顾她,尝试自己学着做药膳,调理她的饮食,不厌其烦地为她做合她口味易消化,养胃的食物。每天像看孩子一样,不让她偷吃冷饮,贪凉,所以她很久都没犯过胃病了。 离开了她,她心乱了,人生也乱得不成样子。 她早就被他宠坏了。 心智退化,生活能力退化,成了个完全无法照顾自己的小女孩。 但她知道,人不可能永远当孩子。 她得重新,成长起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病了?”唐俏儿长睫颤了颤,轻轻地问。 男人直不讳,“柳医生告诉我的。” “随风哥哥啊。”她强颜一笑,“我没事,现在好多了。” “那就好。” 然后,又是大段的沉默。 “沈总……” “唐小姐。” 心有灵犀般,他们同时开口。 唐俏儿不像样地笑了笑,“你先说吧。” “唐小姐,如果你是突发的胃病,我祝愿你以后,身体健康。日常,要好好照顾自己。 如果,你是因为我,才把自己糟害成这个样子。我希望你从此以后,停止这种愚蠢的,近乎自虐的行为。” 沈惊觉清冽的星眸泛着凉意,几分难明的情绪暗涌,“且不说,你这样做,我们之间的关系,不会有任何变化。 就算你想追求一个人,用这种极端的方式,也只会适得其反,令人反感。 第985章 惊觉,再见 唐俏儿呆呆望着他,冷峻料峭的面靥,像覆染皑皑银雪的高山。 她明明就站在他面前,却仿佛隔着,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他明知她爱着他,却在面前竖起不可逾越的坚冰,阻隔了她对他炙热、汹涌的爱意。 惊觉回到了三年前,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他也许,是在表达对她的关心。但他无法像以前一样,温柔、体贴,字字句句都宠溺地哄着她,为她着想了。 瞬间,灭顶的失落感,将她淋得彻底、狼狈、清醒。 “我胃病,一直都有,你也是知道的。” 唐俏儿迎上男人幽沉无光的眼眸,释然一笑,“你放心,从今天开始,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但,我想,这是我唐俏儿,最后一次,为你伤心了。以后,不会再做这种蠢事了。” 最后一次…… 她的嗓音,微微泛着哽咽,传入他耳蜗,却深深令他心脏为之一颤。 “那就好。”沈惊觉喉头紧了紧,莫名地觉得胸口空牢牢的。 像一样一样,将他的脏器从他身体里摘了出去,又塞满了棱角尖锐的石头,压得他喘不上气,闷得他无从宣泄这种异样的情绪,极度的不适。 “我的别墅里,还有一些你的东西。你有空回去找吴妈,把东西都拿走吧。”唐俏儿声音抑得极低,怕暴露自己太深的伤心,与不舍。 这几天,她不敢回去住,就是怕睹物思人。 整栋房子,到处都是他们缠绵,欢好的痕迹,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是他们一起去超市买来,一点点置办的,都是一对对的。 现在,生生拆散了。 她如何能见,怎么面对?她没办法了,只有尽可能地逃避。 沈惊觉嗓音淡凉,“不用了,丢掉吧。” 他不是奢侈浪费的人,且就算他不想去,也可以让吴妈整理,让韩羡代取。 似乎,冥冥之中,他也在逃避着什么,却说不清,道不明。 唐俏儿眼眶湿热,摒住内心摇摇欲坠的痛意,迎上他墨色翻涌的瞳孔: “我已经接受你不再爱我的现实了,以后,你只要健健康康,好好生活,就足够了。” 沈惊觉长睫微颤,仍是面无表情,“你也一样。” “我累了,要休息了。” 唐俏儿湿润的视线再次描绘着男人深沉凛冽的眉眼,随即,将纤柔单薄的身子慢慢缩回被子里,背对着他,蜷成可怜见的,一只苍白的蛹。 “不送你了。” 她喉咙像火烧一样,嗓音被胸腔里涌上来的酸涩,灼得又痛又苦。 沈惊觉薄唇微张,泛白的唇瓣嗫动,想说什么,却终究无。 就在他迈开步伐,准备离开时,唐俏儿的声音在他身后,柔弱地响起: “惊觉。” 沈惊觉猛然刹住脚步,宽厚的脊背一僵。 “再见……” 轻轻的哭腔,柔软易碎,却一纵即逝。 男人呼吸沉滞,紧攥的拳青筋彰显,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病房。 …… 从vip住院部出来,韩羡亦步亦趋跟在沈惊觉身后。 他目光幽邃,茫然,空洞,足下像灌了铅,一步一笨重地往前走。 “沈总,少夫人……她还好吗?”韩羡心里记挂着,忍不住关心地问。 可沈惊觉只顾着往前走,对他的话罔若未闻。 韩羡懊恼不甘,但他知道,感情上的是,谁都插手不了。 现在的沈总脑子又出了毛病,跟特么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似的。 这是生理缺陷,光凭一颗真心,如何能让顽石点头? 这一把,少夫人的追夫难度,是地狱级的。 沈惊觉失神地前行,眼前浮现的是躺在病床上那抹娇软可怜的身影,耳畔回响的是女人失望至极后,心如死灰般的告别: “惊觉,再见……” 他空洞的心脏,猛地一哆嗦,旋即整个人失重地往前一倾—— “沈总,小心!” 韩羡大惊失色,伸手想拽住男人,可已经来不及了。 魂不守舍的沈惊觉,一脚踩空! 整个人结结实实摔在三级台阶之下,刚好撞到左肩才愈合没多久的枪伤,痛得他闷哼一声,冷汗瞬然将西装浸透。 * 一晃两日过去,唐樾的生日到了。 昨夜,盛京下了入冬以来第一场雪,今天窗外枝头覆坠一层薄薄的浅白,犹如新蕊初绽的梨花,情致浪漫,格外的好看。 “柳医生,您订的白玫瑰到了。” 柳随风正埋头研究着沈惊觉的病历和片子,见小护士捧着一大束白玫瑰站在他面前,他才回过神来,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了。 “谢谢,放在茶几上就好。” 他弯起精致的狐狸眸,笑意明亮舒朗,白皙的面靥远胜窗外迷人的雪景。 “柳医生,您买的玫瑰好漂亮,是要送给谁呀?”年轻的小护士脸红红地看着柳随风,不禁好奇。 柳随风轻轻伸了个懒腰,澄澈的眼底映照出璀璨的光辉,清隽的脸庞泛起幸福的红晕: “我的爱人,他今天过生日。” 小护士一脸磕cp的兴奋,“是、是唐家大少爷吗?!” “除了他,还有谁?”柳随风笑得很甜,不遮不掩,坦率大方。 他的男人,天下第一帅,是他的心肝,他的宝藏。他都恨不得给他挂裤腰带上,走哪儿炫耀到哪儿。 低调? 他好不容易找到此生挚爱,如意郎君,那是低调不了一点。 “哇……!好浪漫!” 小护士双手捧住自己圆圆的脸,激动得快要冒泡了,“柳医生,你和唐大少爷一定要一直一直幸福下去啊!” 柳随风拉开抽屉,将早早就准备好的生日礼物,一只镌刻有他们两人名字缩写的名品腕表拿了出来,指尖轻轻拂过包装精美的盒子,眉眼浸透温柔: “谢谢,我们一定会的。” …… 柳随风拎着礼物,将玫瑰捧在怀中,匆匆来到地下停车场,向跑车的方向走去。 突然,一阵震耳的引擎轰鸣响彻在冰冷的空气中! 随即一道浓白炽光打在他身上,晃得他睁不开眼,下意识地抬起手臂遮挡。 眨眼之间,那辆黑色轿车,如暗夜鬼魅,迅猛而疯狂地向他驶来! 柳随风惊慌失色,想躲避,却已来不及。 手中白玫瑰,陡然坠地,皎洁的花瓣零零散落。 刺啦——! 一声炸穿耳膜的急刹响起,轿车在距离他只有一米的地方,骤然停驻。 柳随风胸腔激烈起伏,惊魂甫定的他,额角泌出冷汗,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的黑色轿车,车门开了。 一个身穿黑衣,面容轮廓硬朗锐利,浑身散发着恣意气息的男人走了下来,带着极强的压迫感,一步步走向他。 “你……你是……”柳随风定定瞧他,只觉眼熟。 男人踩到了白玫瑰的花瓣,脚步一滞,俯身将从花束中掉出来的贺卡拾起。 他冷冷垂目,盯着上面清秀干净的字: 世间虽有千般好,但唯你最珍贵 我会如永恒的光一般,不死不休地爱你 ——阿樾,生日快乐 “嗤。可笑,更可悲。”男人笑得戏谑,令人十分不适。 “还给我!” 柳随风愠意上涌,白皙如玉的脸颊透红,伸手来夺,却被男人轻而易举地避开。 “唐樾,他有那么好吗?你就这么爱他?” “管你屁事?你到底是谁?!”柳随风气愤地咬紧白牙。 男人似笑非笑,“b国,我们可有过一面之缘啊。” 柳随风重重一愕,终于想了起来,心中警铃大作: “你是什么人?是跟着我来盛京的吗?!” “你想知道我是谁,很简单。跟我走,我自然会告诉你。” 男人深深看着这张漂亮又熟悉的脸,补了一句,“放心,我发誓,我绝不会伤害你。” “不行,今晚我男人过生日,我得陪他。雷打不动,谁找我都没用。” 说完,柳随风弯腰拾起玫瑰,小心翼翼地吹去花瓣上的浮尘,转身欲走。 “我知道,关于唐樾的一切。而我知道的,你永远都不可能了解。” 男人歪着头,唇角邪肆地勾起,“柳医生,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吗 第986章 他对你,蓄谋已久 阿樾? 关于……阿樾?他永远不可能知道的事? 每一个字眼,都似妖冶绽放的罂粟,令他上头,上瘾,对他有着难以抵挡的诱惑力。 只因,他深深地爱着他。 而爱,亦是他被对方轻松拿捏的软肋。 “需要多久?我要赶着回去,为我爱人庆生。”柳随风最终还是动摇了,沉声问。 “很快。” 男人虚起阴沉的眼睛,侧过身,单手抄兜,做了个请的动作,“坐我的车,走吧。” …… 黑色轿车在夜幕笼罩的冬夜中疾驰,两侧霓虹靡靡的光影迅速倒退。 坐在副驾驶的柳随风搂着那捧白玫瑰,望向车窗外的目光犹疑而忐忑。 男人边开车,边用深邃不可测的余光,瞥着这张在男性中过度俊秀,漂亮,招摇的容颜。 “你叫什么名字?”柳随风再度诘问他的身份。 对此人的一无所知,让他没有一点安全感。 男人将耐人寻味的视线从这张脸上移开,目视前方,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一紧: “我叫,迟昼。白昼的昼。” 柳随风默念了一遍这名字,追问: “你和阿樾认识?你们怎么认识的?你跟他有仇,还是怨?” 迟昼不在看他,亦不再回答他任何问题。 一个多小时后,黑色轿车驶入一个荒芜的院落内,在一座废弃别墅前停下。 虽然,这里无人打理,已经颓败得看不下去,但柳随风却瞧得出来,这栋别墅若精心打理,那一定是个别有一番情致的房子。 复古欧式风格,他一眼见了,便心生喜欢。 迟昼挺绅士,率先下车,并为他打开车门。 其实,柳随风有一点后悔。 但已经到了这步,似乎后悔,也来不及了。 迟昼自顾自走在前面,柳随风跟在他身后,好奇地问: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怎么?唐樾从来没跟你提过,他在这里,有一栋房子吗?”迟昼脚步一顿,冷冷乜他。 柳随风眸光一凝,惊讶万分,“你说……这房子,是阿樾的?那他为什么要把这里荒废掉?” 迟昼咬牙,推开别墅厚重的大门: “因为,发生了一件事,他觉得这里的存在,对他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别墅里,所有的家具都用白布罩着,凛凉的空气中弥散着灰尘的味道,幽沉,阴郁,冷清。 柳随风身为医生,也有那么点洁癖,但他身处这里,却并不觉得脏。 相反,他莫名的,觉得很哀伤,时间和空间在这里仿佛凝固住了,透出一丝无处诉说的凄凉。 迟昼引领柳随风来到楼上一个房间,竟是一个私人影院。 柳随风知道,唐樾有看电影的爱好。 他们在m国的爱巢里,也有一个私人影院。不知多少个夜晚,两人靠卧在柔软舒适的沙发床上,柳随风满脸幸福地依偎在男人怀中。 聆听着英文电影里缠绵悱恻的台词,他们埋肩拥抱,深深接吻,做更多私密,又亲密的事。 而这里,和他们在m国别墅的那个房间,几乎一模一样。 “你到底要告诉我什么?” 柳随风耐心渐失,抬腕看表,“有话就赶紧说,我没时间跟你在这儿耗!” “柳医生,你喜欢看电影吗?” 迟昼无视他的心焦,邪里邪气地笑了起来,“我知道,唐樾喜欢看电影。 我这里有一部珍藏的片子,我想,他看到了,一定会非常的喜欢。” 音落,巨大的荧幕亮起,映照着柳随风白皙茫然的脸庞—— 环绕立体声音响,身临其境,回荡着暧昧亲昵的笑声。 一个,是唐樾,他马上就分辨了出来。 另一个,他不知,但声色温和,清冽动听。 “阿樾,你爱我吗?”男人含着笑问。 “爱。” 唐樾的嗓音低醇沙哑,带着一丝颤,饱含着浓烈的深情,“我爱你,爱你,永远爱你。” 他向来矜持,深沉,克己。 这样激烈,炙热,简直不像他。 “那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呢?”男人的话语,暗蕴伤感,不易察觉。 唐樾喘息沉沉,情动,亦激动,“我不许你说这种话! 你若死了,我陪你一起!” “不,阿樾,我不要你出事,我要你好好活着。 但,若真有那一天,我希望,你能永远记得我。” 柳随风浑身的血液霎时汇聚在胸口处,狠狠地,翻天覆地地冲撞着他的五脏六腑。 每撞一下,心上的碎痕,多一道,深一寸。 他颤抖的手忙扶住沙发,几乎要搂不住怀中的白玫瑰。 与此同时,荧幕上,出现了唐樾与另一个漂亮的男人,头挨着头,脸贴着脸的画面。 柳随风眼底泛红,呆呆地盯着荧幕上,那张与自己足有八分像的面孔。 但,哪怕再像,他也认得清,那个被唐樾亲吻,宠溺,示爱的人,不是他。 哗啦一声,白玫瑰掉在地上,窸窸窣窣,七零八落。 视频中的他们,俨然是恩爱的恋人。 而他,不过是他们幸福的旁观者。 这支视频,像记录生活的volg,是唐樾手持摄像机亲自拍下的。 而场景,就在这栋别墅内。 他们一起下厨,打扫院子玩闹,在阳台上吹风,惬意地碰杯欢笑……每一帧,他都是唯一的主角。 这一切,柳随风与唐樾也都做过。 曾经,那些记忆有多甜蜜,此刻,就有多残酷,整个房间都是炼狱,对他施以凌迟疾首般的酷刑! “柳医生,他跟你很像,对不对?” 迟昼望向荧幕中的男人,湿红的眼底布满血与恨,“给你介绍一下,他叫迟夜,是我的弟弟。 也是唐樾,曾经的恋人,曾经的挚爱。” “恋人……挚爱……”柳随风错愕盯着画面,倏然流下泪来,身子颤得止不住。 “但,我和迟夜不是亲兄弟,我们是在孤儿院相识,相伴长大的。我姓迟,但阿夜那时候却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他认我当哥哥,所以他随了我的姓氏。 他说,我是白昼,那他就是黑夜。所以,他给自己取名,叫迟夜。” 迟昼强抑心痛,看向神情僵白的柳随风,笑容逐渐变得残忍,“当年,阿夜顶着被世人不容的巨大压力,选择和唐樾在一起,又为了不让唐樾为难,死在了他枪口之下。 我的弟弟,尸骨才凉了几年,唐樾就迫不及待,新欢换了旧爱,把曾经口口声声说要爱一辈子的人抛在脑后。 更加可笑的,是他还找了你这样,一个可笑的替代品。他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深情,对我弟弟的感情特别刻骨铭心,所以才会找一个替身,以解相思之情?” 替身,替身,替身! 这两个字,像两把尖锐带血的匕首,朝柳随风近乎窒息的心房进行歇斯底里地屠杀! 他从未奢望过,唐樾一生只爱过他一个人。 但只要他是最后一个,就足够了,他的曾经他并不在乎。 可,他独独不能容忍—— 唐樾被他吸引,爱上他……是因为这张像极了旧爱的脸! “哈哈……有机会,我真想当面问问佛爷,您找了新人对阿夜公平吗?您找柳医生,做阿夜的替身,对柳医生公平吗?” 迟昼猖獗地大笑,笑出泪来,极度嘲讽,“不过我想,唐樾才不会觉得自己错了呢。那家伙,狂傲疯癫,薄情自负,他想要什么,都要不择手段地弄到手。 柳医生,我们佛爷对你,是蓄谋已久啊。” 蓄谋已久。 好一个蓄谋已久! 柳随风往后打了个趔趄,潮湿的眼底一阵红,一阵黑,整个人沉沉地瘫跪下去。 …… 时间分秒流逝,过了八点。 为了让柳随风在盛京生活方便,唐樾在环境清幽,离市中心不远,又私密度高的地段买了一栋四层高的别墅,作为他们的小家,亦是他送给柳随风的小礼物。 今晚,唐樾去买了两兜子的食材,又挑选了一瓶上好的红酒,亲自下厨准备晚餐。 虽然,是他过生日,但他做的菜,每一样都是柳随风爱吃的。 他从不考虑自己,心里,眼里,只有他的小狐狸。 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上桌,唐樾忙得满头大汗,却幸福感满满。 可左等右等,柳随风却还未回来。 他知道他是工作狂,忙起来会忘了时间,可今晚是特别的,他答应过他,绝不会加班。 唐樾不免担心起来,拿出手机,刚要打给爱人。 门铃响了。 他忙走到玄关处,打开门,门口站着的是唐俏儿和林溯,手里拎着蛋糕和礼物。 “大哥,生日快乐。” 唐俏儿清瘦的脸庞扬起温暖的笑容,她精神恢复得好些了,最起码,看起来好多了。 林溯也笑着送上祝福:“大少爷,祝您生日快乐!” “谢谢,快进来坐。” 唐樾心底一暖,随即担忧,“俏俏,你这么快出院,身体可以吗?” “早就没事了,我是钢铁女侠!随风哥哥在里面吧?” 唐俏儿像个顽皮小鬼,抻着脖颈,眨巴着水灵灵的眸子往里面瞧,“大哥,你放心,我和阿溯就是送个礼物,心意到了我们就走,决不当电灯泡,春宵苦短我懂~” “随风还没回。” “还没?!这都几点啦!” “我正要给随风打电话,不知道他是不是医院有事,耽搁了。”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唐樾垂眸看着屏幕,陌生的号码,令他眉心一紧。 莫名的,心尖随之一紧。 他按下接听键,贴在耳侧,嗓音沉沉: “你好,哪位?” “佛爷,生日快乐啊。”那边,传来男人阴冷,戏谑的声音。 第987章 你的心,早就空了 与此同时,一阵森森凛风,从唐樾面前刮过。 夜寂静,寒声碎。 佛爷。 久违的称呼,从遥远的雾谙云深,腥风血雨中幽幽传来,却令唐樾的胸腔间掀起震荡肺腑的惊涛骇浪! 这声音,有一丝熟悉,但他却一时想不起来,他是谁。 “你是谁?云顶的旧部?”唐樾立刻转身背对,嗓音压得不能更低。 “大哥……”唐俏儿看出他神情不对,心一下子提起。 “佛爷真是贵人多忘事。” 迟昼阴冷邪妄的声音,如毒蛇一般,一字一重地冲击着唐樾敏感的神经,“看来在我们佛爷心里,除了迟夜,没有一个人能入得了您高贵的眼睛啊。” “你是……迟昼?!” 唐樾思绪浮浮沉沉,尖锐的痛感从内心深处传来,涌动的夜色如同冷硬斑驳的墙壁,从四面八方,不断地向他逼仄压迫,仿佛要挤爆他颤栗的身体。 迟夜是他藏匿的旧爱,那道狰狞的伤始终在他心脏上横亘,碰都不敢去碰。 但,此刻他的惊慌失措,更多的是他察觉到了什么。 旧部突然打来的电话,没有按时回家的随风…… 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在四肢百骸疯狂蹿动! 迟昼一声寒笑,“实在不好意思了佛爷,耽误了你们小两口情意绵绵,二人世界。” “你和随风在一起?你想做什么?!”唐樾大掌狠握,青筋毕现! “我想,让柳医生看清你的真,面,目。” 迟昼笑声猖獗,亦充斥着透骨的愤恨,“阿夜已经被你害了,死不瞑目。我不忍心让柳医生这么好的一个人,再受你那卑劣的欺骗。 毕竟,看到柳医生那张脸,我就想到我那惨死的弟弟。我就忍不住,想拽他出火坑。” 唐樾满目猩红,脑中一根弦快要崩断了,“迟昼!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一直痛恨着我,但你有仇就冲我来,不要伤害随风!” “嗤,他对你而,就是个替身而已。在我面前,装出这副情深似海的样子,不觉得很可笑吗?” 唐樾听不得这么残忍的字眼,声嘶力竭地怒吼: “不……他不是替身,他不是!” 唐俏儿和林溯就在门口,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林溯不解其意,但深谙大哥过去的唐俏儿却瞬间意识到了什么,恶寒流窜,从头到脚! 迟昼笑声收敛,大吼,“他不是替身,那阿夜又算什么?! 你曾经口口声声说要陪他去死!现在怎样,有了新欢,就把阿夜忘了?你的所谓真爱根本就是一文不值的垃圾! 阿夜这辈子干过最错的事,就是tmd爱上了你!” “够了!” 唐樾浑身颤抖得止不住,戾气暴涨,似一只被镇压在神明之下的野兽,在牢笼中横冲直撞,爆发出压抑多年的兽性,渐渐变得嗜血而狂乱,“你再用‘替身’这两个字侮辱随风……我一定会杀了你!” “想杀,你就来杀吧。左右阿夜去世后,我活在这世上活着的每一天,都无比失味。” 迟昼嗓音含着阴鸷,“你的柳医生,此刻就在你与阿夜在盛京曾住过的别墅里。” “快点去找他吧。想必佛爷您的三十二岁生日,一定会令您终生难忘。” 说完,通话结束。 今夜下了雪,气温骤降,外面寒意侵人。 唐樾却连件外套都顾不上穿,直接冲出别墅,驾驶黑色跑车,眨眼之间从院落中消失! “大少爷!”林溯焦急呐喊。 唐俏儿心口重重一沉,“随风哥哥可能出事了!我们快跟上去!” …… 这一路,黑色跑车风驰电掣,闯了所有的红灯,引擎的轰鸣划破寂寥长夜,震彻每一条安静的街道。 唐樾紧握方向盘的左手骨节突兀泛白,右手一直不停地打给柳随风。 开始,还是能打通的。 到了第三遍,柳随风直接关机。 “随风……随风……不要吓我!”唐樾满额冷汗,吃力地气喘,几乎要濒临窒息。 此时此刻,他脑海中浮现的每一帧画面,都无比残酷血腥,令他无法承受。 他不敢想,如果失去了随风,他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可能,会天崩地裂,彻底坍塌,化作一片绝望的废墟。 唐樾喘着粗气狂奔入别墅。 里面,阴冷、黑暗、阒然无声。 瞬间,所有埋葬的记忆汹涌如洪般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 唐樾五指攥住衣襟处,死命压着起伏的胸膛,却抑不住那阵如同围剿的剧痛。 自从迟夜死后,他再未踏足这里一步。 所爱之人,死在了他最爱他的时候。 这种锥心刺骨的杀伤力,没有体会过的人,一辈子都理解不了。 可现在,哪里是悲伤的时候。 唐樾一遍遍嘶声呼唤柳随风的名字,一间间屋子找寻。 直到,他跑上二楼,看到私人影院那里亮着灯,他心脏狂跳,飞奔而入。 “随风!”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柳随风一人,目光呆滞地坐在沙发上,脚下凄然地散落了一地白玫瑰。 荧幕上,仍然反复放映着唐樾与迟夜亲密的视频,只是没有声音。 柳随风直勾勾瞧着,毫无血色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丝笑。 是在,嘲笑自己。 “随风……别看,别看了!” 唐樾没有办法关掉屏幕,便只能以身遮挡他的视线,“迟昼是冲着我来的,不要被他影响!不要信他的话!” “就算,他九十九句是假的,但有一句是真的。” 柳随风掀起红肿的眼帘,看定男人被汗水浸透的俊容,笑得支离破碎,“你的此生挚爱,是他,不是我。” 唐樾心中狠狠一恸,“不是……” “其实,你的心……早就空了,早就随那个人而去了。” 柳随风声音拖得很长,像翻山越岭,长途跋涉,走了好久好久的路,受尽折磨后的筋疲力尽,“他是你的此生挚爱,是你连命都不要,去爱着的人。 而我,只是你漫长人生中,一针慰藉你心中伤痛的镇痛剂,一个徒有其表的替代品。 你吻着我,抱着我的那些夜晚,一定心里念着他,脑中想着他。你也一定很庆幸,有生之年还能找到一个,和他长得如此相像的人,而这个人,刚巧又爱惨了你。 只可惜啊……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非云也。假的,永远都是假的,你骗不了你自己的心。” 唐樾眼眶蓄满泪水,不停地摇头,心脏痛得他快要承受不住。 “我柳随风,不做替身。让我做别人的影子,那我宁愿去死。” 话音方落,柳随风从身后拿出一支白玫瑰,眸光冷绝地抬起手—— 底部被刀子削得尖利的花茎,从他白皙细腻的脸颊上狠狠划过! 留下,一道狭长,狰狞的血痕! “阿樾,你瞧,我还像他吗?”他笑着问。 “随风!不要!” 唐樾瞳孔震颤,伸手去夺的一刹,柳随风又往自己脸上划一道。 血红的叉,是完美白瓷上两道令人心痛至极的碎痕,血腥,苦痛,浓烈。 柳随风笑出了泪水,“说啊,这样的我……还像他吗?你还想要吗?” “不要这样……随风,求你!” 唐樾猛地跪在他面前,双手紧紧扣住他的腕子,曾经一身傲骨,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自尊全无,哭着苦苦乞求,“我求你……不要伤害自己,你冲我,怎样都无所谓! 你恨我吧!打我……杀了我!可你别伤害自己,别用这种方式……” 他爱他入骨,没有任何报复,比他折磨自己,更令他绝望。 “你在心疼我吗?” 柳随风失笑,眼泪混着血,挂满两腮,“不,你心疼的不是我。你是在利用我,救赎你自己,弥补你内心失去爱人的巨大遗憾。 可是,你获救了,谁又能来救救我呢?” 他闭上眼睛,手中白玫瑰无力地坠下去,“唐樾……我们分开吧。” 第988章 我错了,大错特错 洁白的玫瑰,花瓣上一滴一滴,沾染的鲜红的血珠。 我们分开吧。 五个字,柳随风嗓音甚至轻飘无力,却把唐樾铜墙铁壁般的心凿得分崩离析,目不忍睹。 “柳随风……我不许你离开我!” 唐樾浑身筋骨都在颤抖,墨沉的眼底,前所未见的嗜血般的风暴席卷而起,“我知道我爱的人是谁!你从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柳随风……别离开我……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 他彻底慌了。 哭着哀求,又发狠地强留。 软硬兼施,手足无措,无论怎样他都接受,只要他深爱的人不要再离开他! 第一次,他苦苦撑住了。 再一次,就是逼着他发疯,去死! 唐樾呼吸粗沉,通红的眼底布满偏执,他张开强悍的双臂想要抱眼前已经碎掉的人。 身子前倾,左眼瞬间传来刺痛—— “别碰我!” 情绪失控的柳随风,又拿起一支玫瑰,尖锐的花茎从唐樾左眼划过! 好在,他上一秒刚好闭了眼睛,否则,这一下必会划破他的眼球,甚至刺瞎他的眼睛! 柳随风愕然看着男人贯穿左眼的一道血痕,整个人暂时从痛苦中挣扎而出。 他慌了神,手哆嗦得厉害,本能地想要关心他。 但,狠狠地,生忍了,只嗓音沙哑地开口: “唐樾,你马上去医院……” 唐樾哪里顾得上自己,一滴血淋漓划过煞白的脸庞,近乎凶狠地将人往怀里拢: “那你答应我……别和我分开!” “唐樾,我承认,我还爱你。可事到如今,我却无法说服自己,继续和你在一起了。” 柳随风目光空洞,任他抱着,却失去了曾经全部的热烈,“哪怕强行继续这段感情,以后生活在你身边的每一天,我也只会觉得,自己在扮演着另一个人。 你对我的爱,失去了最初的纯粹。而我想要的,偏偏就是那一点纯粹。” 说着,他弯起狐狸眸,嗓音哽涩,“你和他,真是令人羡慕的一对。是我借了他的光,才得以与你有过这样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 唐樾,已经足够了,我们,就到此为止……” …… 当唐俏儿和林溯赶到时,柳随风已经离开了。 而空落的房间,唐樾高大英挺的身躯仍然保持着跪地的姿态,躬起的腰身投射下一片凄凉的暗影。 唐俏儿心脏重重一沉,往后退了半步。 眼前的男人,还活着,却仿佛成了残酷战乱践踏后,剩下的残垣断壁。 “大小姐,大少爷和柳医生到底怎么了?!”林溯问了一路,却撬不开唐俏儿的嘴,心急如焚。 唐樾是总裁时,他在他身边辅佐了几年,何曾见过这男人如此崩溃落魄的模样?! 唐俏儿深深呼吸,强稳情绪,“阿溯,你在外面等我,我和大哥单独聊聊。” 林溯蹙眉点头,只能退一步,守在门外。 看着大哥颓废的样子,唐俏儿眼底泛起水汽,一步步走到他身边。 她弯下腰,将散落一地的玫瑰一支支拾起。 直到,她拾起那张贺卡,看到上面饱含深情的告白与祝福,她再也忍不住,长睫一抖,泪水洇湿了清隽的字。 随即,一阵滔天的愤怒,直冲肺腑。 她唐俏儿,什么都能忍,唯一不能忍的,就是有人,动她的亲人! 更何况,今天,是她大哥的生日。 在这个重要的日子,闹出这么一出大戏,往人的心窝子里捅最硬,最狠的刀子! 这无疑,是戳了她最痛的逆鳞! “大哥,从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既然相爱,就要给予彼此绝对的信任,坦诚的不光是你们的身体,还有你们的心,决不能有一丝隐瞒。尤其是感情方面。” 唐俏儿缓缓跪下来,与唐樾并肩,嗓音闷哑着开口,“我相信,大哥你是深爱着随风哥哥的。但你也不得不承认,你曾被他吸引,也是因为,他有一张酷似你旧爱的脸。 大哥,你一早就该告诉他的。然而你并没有,而是隐瞒至今,让对你深信不疑,全情投入的随风哥哥遭受了如此强烈的打击。 他怎么可能撑得住?他怎么还能留在你身边?他是骨子里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堵上一切跟你在一起,你却从一开始,就骗了他……” “随风不像阿夜……除了一张脸,他们一点都不像……” 唐樾始终深埋着头,声音苦涩,暗哑,低弱,“随风其实并不温柔,他任性,骄纵,顽劣,很爱发脾气,有时候比小女人更无理取闹…… 可是,我就是爱他……挡不住地爱着他。” 唐俏儿用力闭了闭眼睛,止住泪水。 柳随风很多时候,像性转版的她自己。 而大哥对随风哥哥的感情,正像惊觉曾经对她,若非疼爱入骨髓,何以如此宠溺,包容。 “俏俏……我错了,大错特错。” 唐樾宽阔魁拔的肩狠狠耸动,“我的确是被随风的容貌吸引,可我爱的……是他的灵魂。 可是,我又惧怕随风会因为我和阿夜的曾经,离我而去……所以我不敢对他坦诚,我羞于启齿,我想给他一场完美的爱情。 是我错了……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唐樾哽咽得说不下去,死死攥着的那支玫瑰,根根利刺扎穿了他的掌心。 唐俏儿稳住心神,低声问: “大哥,你来这里前,接到了一个电话。是谁打给你的?” “迟昼……他是阿夜在孤儿院时,认的哥哥。但两人情如血浓于水的亲兄弟,都是我在云顶做统帅时,核心的部下。” “这个人,一直都在暗中纠缠着你吗?” 唐樾摇摇头,“自从阿夜去世后,我将云顶解散。他就再也没出现过。” 唐俏儿眉心一紧,疑窦暗生: “早不出来,晚不出来,非要等到今天?就为了,让你过一个‘难忘’的生日?” 她越想越觉得吊诡。 大哥和随风哥哥的恋情,当年公开,闹得满城风雨,还冲上了微博热搜。 这个迟昼估计早就知道大哥找了个跟他弟弟无比相似的恋人,他隐忍一整年毫无动作,偏偏在这时候,大费周章地爆发出来。 仅仅只是为了,给他死去的弟弟出一口恶气吗? 她总觉得,不会如此简单! “大哥,具体的,过后再说,你受伤了,我先送你去医院。” 唐俏儿上前去搀扶唐樾,但她才大病初愈,身子骨也没强哪去,怎么扶得起男人厚重的身躯。 “俏俏……我要随风。” 唐樾满眼血泪,看着唐俏儿,左眼的伤痛得他睁不开眼睛,“我谁都不爱了……我只爱随风。我要他回来……” “大哥,先去医院!” 唐俏儿看着他脸上的疤痕,心痛如绞,“随风哥哥那边,我去跟他好好谈谈!他也是爱着你的,他也一定舍不得离开你!” …… 唐樾执意要跟唐俏儿一起去找柳随风,但被她强行制止。 一来她担心大哥眼睛的伤势,二来现在这个情况,他们实在不适合见面,彼此都需要冷静一下,否则关系只会雪上加霜。 林溯陪唐樾去医院,唐俏儿尝试联系柳随风。未果。 盛京太大,她就算发动人找也杯水车薪,更怕随风哥哥想不开做傻事。 情急之下,她联系了四哥。 一小时后,白烬飞给她反馈: “柳医生人现在在盛京机场候机大厅,他买了红眼航班飞往m国,飞机还有一小时起飞!” 唐俏儿一秒都不敢耽搁,驾驶跑车,直奔盛京机场。 暗夜幽沉,哪怕开着大灯能见度也远不如白天,加上刚下了雪,路况不佳,超速行驶十分危险! 但,唐俏儿管不了那么多了! 为了大哥,无论如何,她今晚都要把随风哥哥拦下来! 阒然空荡的高速公路,唐俏儿心跳如擂鼓,车速飙到180,甚至更高。 她车技了得,哪怕路面情况不好,她也有信心在飞机起飞前赶到机场! “随风哥哥,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们!” 她口中低喃着,心脏紧揪着,狠狠揉了揉酸胀湿热的眼睛。 突然,一道冷冽白光,在她后方晃了晃。 唐俏儿心中疑惑,看向后视镜。 然而,后面却只有一望无际的公路,什么都没有。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轿车如猎豹般猛地从她右侧蹿了上来,并猝然向她靠拢。 唐俏儿愕然瞠目,立刻急打方向盘! 嘭——! 第989章 俏俏 唐俏儿火红色的跑车右侧,遭到强烈撞击! 好在,整条高速公路,只有他们一黑一红两辆车,若这时候有辆大车经过,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妈的!”唐俏儿咬牙,秀额冷汗密布,忍不住爆粗。 只要不傻,就能看出来,这辆车就是在故意别她! 唐俏儿齿关紧扣,将油门一脚狠狠踩到底,随即往左猛打方向盘。 又是咣的一声,车门相抵,摩擦出惊心动魄的电光石火! 借着这一片激烈的火光,唐俏儿侧过汗涔涔的脸庞,望向那辆暗夜魔鬼般的黑色轿车。 可惜,车窗玻璃贴了防偷窥膜,四周又漆黑一片,她根本看不清开车的人是谁! 但,刹那间,唐俏儿就反应过来。 这辆车,一路尾随她去机场,又在她快抵达机场时撞击她的车。 目的,只有一个—— 阻挠她去机场,找随风哥哥! “混蛋!姑奶奶我跟你拼了!” 唐俏儿一声怒吼,杏眸仿佛要冒出烈火,发狠地再次向黑色轿车撞了上去! 凛冽的寒风中,砰砰的撞击声令人心惊肉跳! 驾驶轿车的人,似乎是没想到这看似柔弱的女孩居然如此刚强,这么有种,一时竟没有再对她进行攻击。 眼见飞机起飞时间逼近,唐俏儿无意再跟他纠缠,再度狠踩油门,正准备一骑绝尘时—— 又一声震彻天际的巨响! 坐在车厢内的唐俏儿感受到猛烈震荡,前档玻璃应声裂开,裂得她什么都看不见! 四面车窗玻璃全部暴裂,玻璃碎渣四溅纷飞,如寒冬凌厉的冰凌,划破了她脸颊细腻的肌肤! 下一秒,唐俏儿头痛欲裂,眼前天旋地转。 整辆红色跑车被撞得侧翻过去,若无围栏挡着,跑车很可能滚下斜坡,车内的人多半凶多吉少! 唐俏儿眼前一片一片地昏黑,耳畔刺耳嗡鸣,全身每一寸骨头都像裂开一样疼。 “惊觉……惊觉……” 破碎的车厢里,她侧躺在冷冰冰的面上,眼尾大颗大颗的泪珠滚下。 这一刻,向来矜贵骄傲,明艳飞扬的大小姐,脆弱到了极点。 在她最脆弱,无助,绝望的时候,她本能地想到了沈惊觉。 可很快,她就在阵痛中清醒。 没有了。 没有惊觉了。 曾经为她出生入死,遮风挡雨的惊觉,再也不会有了。 唐俏儿大口大口地喘息,声嘶力竭地哭着,吼着,纤细的手指扒着地面,一点点地往车外爬。 突然,她眼前出现了一双黑色皮靴。 隐隐,有一丝熟悉的感觉。 唐俏儿停止了哭泣,想抬头看清眼前人的面容,却痛得全身都像散了架,怎么也抬不起头来。 黎焕看着女孩努力爬出一半的身子,比地面上的雪花更加单薄、纤弱。 他不禁锐利的眉宇一拧,弯下劲瘦的腰身,将地上已经筋疲力尽的唐俏儿打横抱起,拢在怀里。 “放开我……我要去……找……随风哥哥……”唐俏儿闭上眼睛,却无法控制夺眶而出的泪水。 黎焕垂目看了眼表。 柳随风的那班飞机,已经起飞。 他的任务,完成了。 可不知为什么,他的心脏依然沉甸甸的,说不出的憋闷。 “随风哥哥……不要……离开我们……”唐俏儿遭遇车祸,被撞得神志模糊。 可即便如此,她仍然还在喃喃呼唤着柳随风的名字,哭着求他不要走。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女孩。 唐俏儿靠在男人胸口,痛苦地呻吟,泪水浸透了他的衣襟,温热的一丝丝触感,驱散了他胸腔内深不见底的森寒。 “俏俏……”黎焕唇瓣微张,脱口而出。 清清楚楚地,呼唤女孩的小名。 然而,唐俏儿已经昏迷,没有听见。 黎焕抱紧受伤的女孩,一步步走向自己的车子。 俏俏…… 他再度默念这名字,不知为什么,他脑中一阵剧痛,前所未有的强烈情绪在胸腔里澎湃汹涌,难以克制。 黎焕咬紧牙关,看着怀中遍体鳞伤,头破血流的唐俏儿。 他的心,亦疼得快要碎裂开一般,鲜血横流。 …… 与在森国时手段一致,黎焕拦截下唐俏儿后,将她送到离这里最近的医院进行抢救。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没有离开,而是仍然潜伏在医院里。 凌晨,医院天台上。 “阿焕,事情办得很好,我现在正赶往医院,你可以从那里离开了。”沈惊蛰声色一如既往的随和,清越,透出满意的意味。 猎猎寒风吹打着黎焕挺拔毅然的身躯,他拢起衣领点燃一根烟,背对凛风将手机贴在耳侧,嗓音低沉,涩然。 “先生。” “嗯?” “这一回,唐小姐险些没命。” 黎焕腮骨一咬,沉声,“是不是,下手过重?她毕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沈惊蛰似笑非笑,“阿焕,你心疼她了?” 黎焕瞳孔暗缩,立刻回答:“不,但我出手没轻没重,我怕哪一次会操作失当,真的伤到她。 说到底,唐小姐也是您在意的人,不是吗?” 那边一阵静默,只剩呼啸而过的风声。 “我相信你,你做事有分寸,尤其,是对她。” 黎焕皱紧眉心,心中情绪莫名。 先生的话,太耐人寻味。 “你知道,唐俏儿为什么是我的在乎的人吗?”沈惊蛰突然问他。 这么多年,黎焕与先生的关系,就是主人与下属的关系,先生会关心他,会跟他交流,但绝不会向他透露半分心事。 先生的心房,是千年暗室。 无人能够靠近,靠近者,必被吞噬。 “因为,我弟弟深爱着她,而她,也爱着惊觉。” 沈惊蛰笑了出来,一声一声,裹挟了冬风凛冽,钻心刺骨,“她的爱,唤醒了惊觉爱的能力,是救赎惊觉童年阴影的光,给他晦暗的人生带来一片光明。她的哥哥,成了他的朋友,她的亲人,亦成了他的亲人。 仅仅,只是因为,他有了唐俏儿。” 黎焕眼前一阵恍惚。 恍惚间,他看到一个个身影,有男有女,围绕在他周围。 他感觉好熟悉,可却叫不出他们的名字。 “惊觉三生有幸,拥有了别人穷极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 沈惊蛰仍然笑着,但,笑声渐冷,像尖刀在割他的耳膜,“可是,他又凭什么得到这些呢? 为什么,得到这些的人,不能,是我呢?” “先生……” “所以,我要唐俏儿彻底离开他,我要他身边从此,空无一人。” 第990章 怀疑的种子 昏迷中的唐俏儿,被黎焕送入医院后,立刻被推进抢救室。 在被抢救之前,她其实还有一丝朦胧的意识。 她感觉那个穿着黑色皮靴的男人,一路都抱着他,送她进医院,一直送她进抢救室。 他身上凛冽寒凉的气息,是那么的令她熟悉。 可唐俏儿痛得要死了,她脑中被伤痛折磨得一片一片的昏黑,根本余不出一丁点来考虑其他。 在惊心动魄的抢救中,唐俏儿做了一个梦。 与其说梦,倒不如说,是她将从玫瑰岛屿至今发生的一切,那些零零碎碎,看似毫无关联的线索,又在脑海中重新串联了一遍。 她隐隐觉得,随风哥哥离开,只是一个开始。 她决不能再让身边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 所以,哪怕她只剩一丝意识,感知,她都不允许自己停止思考。 从m国的rc研发所,到药物试验,到谢晋寰,到与五哥一模一样的黎焕,到谢晋寰疑似滥用药物在狱中丧命,再到惊觉被药物损伤了大脑,失去了情感能力。 乃至今日,大哥曾经的部下突然冒了出来,毁掉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并阻挠她去机场拦住随风哥哥出国…… 这里面,一定有联系! 眼前,医生护士的身影在她朦胧不清的视线中忙忙碌碌,焦急的声音回响在耳畔。 她沉沉阖上眼睑,闪烁晶莹泪光的长睫细颤。 唐俏儿! 振作起来! 你一定能想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你一定行的! 咕咚一声—— 她感到浑身冰冷,仿佛浸入深不见底的寒潭,一沉,又一沉。 就在她感到几乎窒息的时候,仿佛就要跌入死神怀抱的时候,她隐约听见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唐俏儿?唐小姐?俏儿……” 俏儿…… 外人,叫她大小姐,亲人叫她俏俏。 只有惊觉,只有他,才会叫她俏儿。 唐俏儿狠狠地抽了口气,猛地睁开泛红的眼眸! 然而,映入她视线中,那张冷白,俊朗,温雅的面靥,却再度令她的心沉入冰海之中。 不是她心心念念的人。 而是,沈惊蛰。 “太好了,唐小姐,你终于醒了。” 沈惊蛰坐在轮椅上,守在她的病床边,墨色暗蕴的眸深深瞧着她挂着血痕,瘦削惨白的小脸,疼惜之色溢于表,“怎么样?哪里疼?我已经叫全盛京最好的外科医生往这里赶了。 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 唐俏儿湿润的眼珠微微晃荡,虚弱,澄净,很惹人怜: “你刚才……叫我……什么?” 沈惊蛰目不转睛盯着她漂亮的杏眸,嗓音温沉: “俏儿。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唐俏儿不语,但眉心却微拢。 显然,很排斥。 沈惊蛰察觉到了她的抵触,轻轻一笑: “抱歉,我记得,俏儿这是惊觉对你独有的称呼。这是属于你们两个有情人之间的亲昵,是我失了分寸。 但请你信我,我是无心之失。” 唐俏儿心口狠狠一刺,眼眶湿红。 有情人……她和惊觉,还算一对有情人吗? 沈惊蛰继续耐心地向她解释:“是医生告诉我,患者昏迷时,最好是有人可以在她耳边呼唤她的名字,坚持喊一喊,兴许可以换醒她。 以后,你不喜欢,我不叫了。但我是真的担心你,想你早点醒来。” 唐俏儿冷抬了下唇角。 她心中有沟壑,眼里存山河,从不在意这些小节。 “沈大少爷,你……为什么会来?”唐俏儿浑身都痛,挣扎起身,却起不来。 “先不要动。” 沈惊蛰忙按住她,低声劝道,“医生说,你非常的幸运,身上没有骨折,但却有不少皮外伤,而且还有一定程度的脑震荡,这些都不容小觑,要好好调养,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唐俏儿执拗,目光锐利,“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沈惊蛰淡淡挽唇,从容应对: “我的私人医生,慕小姐的别墅在这附近。我来找她时,忽觉身体不适,她送我来医院诊治。刚巧,碰见你被送来抢救。” 刚巧?唐俏儿心口一沉。 别人说的,也许她会信。但这个男人的话,信不得。 “我昏迷了……多久?” “还好,一天一夜。” 沈惊蛰倾身,靠近,声色温和,“我不知道你家人的电话,但我通知了爷爷,他把你出车祸的事告诉了唐董。别怕,你的亲人们已经往盛京这边来了。” 唐俏儿神情一愕,挣扎着想起身,又被他摁住: “我没事……我可以出院了!” “我知道,你怕家里人担心,尤其是你父亲。” 沈惊蛰神情充满担忧,眸光深不见底,“但是,唐小姐,你终究是个女孩子,独自在外面闯来闯去,家里人该多担心你。 你放心,我之所以现在才联系爷爷,让爷爷通知唐董,是因为你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沈大少爷,我的事……你管得太多了!”唐俏儿贝齿一咬,情绪明显起了波动。 她吃力地强撑颤抖的娇躯,翻身就要跳下病床。 不成想,她的双腿根本使不上力气,整个人失控地向下栽去。 “小心!” 沉磁,关切,焦急的声音,在唐俏儿耳畔响起。 下一秒,她便结结实实跌进沈惊蛰怀中,男人蛰伏在西装下,肌肉线条流畅,鼓胀的双臂顺势将她搂紧。 丝丝缕缕的药物味道,涌入她的鼻息,伴随着一阵隐晦异香。 熟悉……很熟悉…… 这是那一次,继她帮沈惊蛰拦住了险些滑坡的轮椅之后,两人第二次产生肢体接触。 比上次,更紧密。 “唐小姐,你现在还不能随便走动,好好养伤吧。”沈惊蛰低下头,深深望入她潮湿的眼底,嗓音明显哑了几分。 男人端肃的身躯坐在轮椅上,唐俏儿坐在他腿上,头靠在他挺括的胸膛,听得见他钝重,稳健的心跳。 这画面,暧昧不清。 但,唐俏儿却目光幽冷,面色柔弱,内心却镇定非常,且更添狐疑。 她自己也是医生,懂外科,还懂点中医。 一个常年靠服药控制病情,得过脏器衰竭的人,心跳会如此沉稳,有力? 且不说脏器衰竭有多难恢复,就算他养好了,一个十几年与轮椅为伴的人,他四肢肌肉线条怎会如此明晰,紧绷。 她甚至清楚感受到,自己的两瓣臀,被男人凸起的大腿肌肉抵着。 她小时候坐过哥哥们的大腿,长大了只坐过沈惊觉的。 虽然沈惊蛰将一身肌骨藏匿在深沉的西装革履之下,但她仍隐隐感觉—— 这男人的身材,与惊觉相比,并不逊色多少。 太不正常! “唐小姐,你想继续躺在我怀里,还是想躺回床上?” 沈惊蛰见她呆在他怀里乖得很,弯起清润的眸子,嗓音低低沉沉,“我倒无妨,怎样都随你。只是怕你,靠着不舒服。” 唐俏儿心尖抽紧,晃了个神,身子刚一动—— 病房门开了。 第991章 与沈大公子初相见 “俏俏!” 急匆匆步入病房中的,是唐俏儿的父亲唐万霆,还有唐家的三位太太,大哥、二哥。 原本,挺着孕肚的唐槿也嚷着要过来看望,被大家强摁在家里,由林溯照顾着。 眼见她被沈家大少爷抱在怀里,众人目瞪口呆,空气中一片寂静。 “爸爸……” 唐俏儿水汪汪的眸子一震,在沈惊蛰宽阔的胸膛上挣扎几下,却起不来,动不了,羞赧地红了脸。 更像一对欲语还休的小情侣。 沈惊蛰轻轻勾唇,不疾不徐地从轮椅上站起身,将她平稳地放在床铺上,又贴心地帮她盖上被子。 众人错愕,面面相顾。 唐家虽在海门,但也是顶级豪门,盛京上流圈子里的瓜他们也如数家珍。 更何况,二十年前的绑架案,闹得满城风雨。更知沈家大少爷在那起绑架案里受到巨大的身体床上,后半生都要倚靠轮椅生活。 没想到,他竟然能站起来,且看着与常人无异! 就在这时,慕雪柔匆匆赶回,刚好看见沈惊蛰照顾唐俏儿的画面。 她瞳孔愕然一震,捏皱了手中的诊断报告。 跟随先生这么久,他清贵、禁欲、优雅,看似温润淡泊,实则如谪仙一般,拒人千里,你连他的指尖都无法触及。 可,就是这样高不可攀的男人,却对唐俏儿万般温柔,关怀备至。 她知道,她不该妒忌。 可妒忌就是人类的天性,她再怎么压抑,也无法无视它的存在。 “唐董好,三位太太好。” 沈惊蛰身姿宛如青竹,腰腹一弯,楚楚斯文,“沈家长子,沈惊蛰,见过四位长辈。” 唐万霆神色复杂,但还是理解性地点了点头,当回应。 “大少爷!”慕雪柔找准时机,匆忙走到男人身边。 步履匆忙,她的肩从唐栩肩头撞了过去。 唐家的男人,哪个不是练过的,不练身手,也练身材。 唐栩肩膀也是硬邦邦的,慕雪柔撞这么一下,骨头缝都疼,下意识烦躁地乜了他一眼。 这一眼,恰与唐栩明亮犀利的眸光相碰。 不知是不是多年检察官从业经验,令他有着超于常人的洞察和直觉。 他隐约觉得,眼前这个样貌陌生的女人,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一个人,容貌可变,声音可改。但有一样,变不了—— 眼神。 唐栩眉宇微拢,心底留了个疑影。 “大少爷,请您快坐下。” 慕雪柔忙跑过去,搀扶着沈惊蛰坐回轮椅上,满目担忧,“您的身体虚弱,还是该多注意些的好。” 沈惊蛰淡然挽唇,“无妨。” “俏俏啊!我的乖女儿!” 唐万霆上前紧紧握住唐俏儿布满伤痕的小手,心疼得英挺的身躯止不住颤,被柳敏之紧紧搀着,“怎么样?告诉爸,哪里还疼?” “俏俏,好好的,怎么出车祸了?你不知道我们得到消息急成什么样!你爸他都……” 柳敏之眼底含泪,险些说漏了嘴,被老万一个眼神怼回去。 但,唐俏儿清清楚楚看在眼里,心里更惭愧,更自责,更难受了。 “爸爸……对不起,让您和三位姨妈,还有哥哥们……担心了。” 说着,她忍不住,眼圈红了,簌簌落泪。 这眼泪里,也有委屈。 曾经,与她并肩而立,患难与共的人不在她身边了。 以后,刀山,她自己闯,火海,她自己跳。 再没有一道温柔又坚定的声音,会在她耳畔响起: “俏儿,别怕,我在。” “臭丫头……你都二十六了,你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点儿心呐!”唐万霆嗓音沙哑粗粝,怨由爱而起,纵横捭阖的大佬也要流泪了。 “大哥,俏俏车技了得,怎么就出了车祸?!” 唐栩心焦得嗓音发紧,看向身边面无血色的唐樾,“听说,是在去机场的途中。这几天晚上天气那么差,她一个人跑去机场做什么?” 唐樾长睫濡湿,心脏像被凿穿了般,深深悲恸。 唐栩察觉到他神色极差,忙关切追问: “大哥,你怎么了?” “俏俏……去机场,是为了追随风。”唐樾麻木地语着,喉咙里是强烈的血腥味。 唐栩愕住,心口一沉,“嫂子去机场了?俏俏又去追?到底出什么事了?” 唐樾再说不出一个字,高大的身躯颓然一震,几乎站立不稳。 随风离开了,小妹为了他的事,出了车祸,遍体鳞伤。 口口声声说,要守护好他们的自己,到最后,毁了所有…… 唐樾黯然转身,脚步踉跄着,离开病房。 唐樾顿觉不妙,立刻追了出去。 空荡荡的走廊上,唐樾面壁而立,额头抵在冰冷的墙上,一下一下地用力撞击。 与此同时,夺眶而出的泪一颗颗砸下去,洇湿在地面,一圈又一圈。 “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唐栩从不见大哥如此失态,慌了神,忙上前拽开他,双手紧扳住他颤抖的肩,“到底出什么事儿了你说啊,咱们兄弟一起想办法!” “没有随风了……” 唐樾额头磕出一片赤红,目光恍惚,潦倒而破碎,“他……和我分手了。走了。” 唐栩难以置信,狠狠抽了口寒气。 …… 病房里。 看了唐俏儿最新的检查报告,唐万霆和三位太太悬着的心才稍稍落定。 “沈大少爷,多谢你出手帮忙。不然我女儿孤零零在医院,还不知会出什么岔子。”唐万霆虽然对进门时看到的那暧昧的一幕心中困惑,但人家毕竟帮了他的宝贝疙瘩,不表示感谢不成体统。 “唐董客气了,叫晚辈惊蛰就好。我在这家医院检查身体,才碰见了唐小姐。” 沈惊蛰一张英俊的脸庞是雕工精湛的羊脂玉,谦逊一笑,温雅绝伦,“我和唐小姐有缘分。” 唐万霆抿了下唇。 他女儿若是单身,这话听听无妨。 可俏俏已有良配,这话听着,不免别扭了。 唐俏儿沉了口气,瞥向沈惊蛰,巧了的是,沈惊蛰亦眉眼温和地睨她,两人视线相交,气氛落在唐家人眼中,就变得十分微妙。 “来时我们听说,肇事者把俏俏送到医院,就跑了?不闻不问?!” 江簌簌怒不可遏,“什么没人性的东西!他就算不想负责,也该出面跟我们道歉,讲清楚! 就这么灰溜溜逃跑,这也是肇事逃逸好不好!我们唐家不差他赔的仨瓜俩枣,但得给我们家属一个交代啊!” 柳敏之银牙一咬,眼眶仍红着,“三妹,你知足吧。若真没人性,他撞完人怎么还会把人送到医院里?管都不管,那才吓人。” 楚柔秀眉愁蹙,“查一查监控吧。俏俏遭了这么大的罪,一定要把那个人抓住,不能就这么算了。” 江簌簌亦附和,“对!不能就这么算了!我派我们南星的人去查,三天内必把那个家伙给揪出来!” “俏俏,惊觉呢?你都这个样子了,他作为你男人,怎么能不守在你身边呢?”唐万霆心急地问,对此前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见女儿昏迷一天一夜,照顾在她身边的不是她的爱人沈惊觉,而是沈家大少爷沈惊蛰,他实在有些看不懂了。 唐俏儿心脏骤然停滞,强自隐忍,乌黑眸底那丝痛楚才没有流露而出。 就在她思考着,怎么向父亲遮掩时,慕雪柔在这时故作讶然地开口: “唐董,您难道还不知道吗?我们二少爷,和唐小姐,已经分手了。” (p.s:大家,中秋节快乐~) 第992章 阿桓! 慕雪柔此一出,如同晴天霹雳,杀了唐家人一个措手不及! 唐俏儿猛地打了个寒颤,结了血痂的手指攥紧了被单。 “你说什么……惊觉和我女儿分手了?!”唐万霆满目错愕,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慕雪柔:“千真万确啊,这件事,唐家的几位公子也都知道。不过看来,您是真不知道。” 楚柔差点没哭,连连摇头,“不可能的……怎么会……” 柳敏之身子一颤,难以置信地瞠目,“分手?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分手?他们小两口感情那么好,怎么可能?!” 慕雪柔眨动的眼睛藏匿一丝阴鸷: “这个,您不该问我,得问我们二少。因为我们听说,分手是他提的……” “去你妈的分手!就是拿把枪顶在惊觉脑门儿上他都不可能对我们俏俏干这种事!” 江簌簌直接破了大防,怒火冲顶,直指慕雪柔看起来一派无辜的脸,“你tm哪儿混的?少在这儿道听途说,挑拨离间! 你这女人要对惊觉存了什么不该有的歪心思,姑奶奶我撕了你的嘴,掰了你的胯!” “四太,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您跟我吼什么?不觉得有失长辈风范吗?” 慕雪柔眼尖噙着薄戾,咬牙嗤笑,“更何况,连唐小姐本人都接受的现实。您要真是心疼她的长辈,就该尊重她的选择,而非迁怒于他人。” “妈的……!”江簌簌已经要冲上去抽她了,二太三太硬拉住了。 沈惊蛰如墨的眸冷冷一沉,嗓音寒彻,低斥: “雪柔,你住口!不可以对唐小姐的亲人无礼!” 慕雪柔立刻低眉顺眼,往后退了一步。 唇角却几不可察地上扬,有种画骨描皮的森冷。 就算挨了一顿臭骂又怎样?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是刺激唐家人,挑起他们对沈惊觉负面情绪。 “是我……和惊觉提的分手。” 唐俏儿已经难受至极,眼见家人们为她和沈惊觉的事闹得不可开交,她更是筋疲力尽,心如刀绞,“您们不要怪惊觉……我和他分开,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没有错……” 柳敏之噙着泪追问:“俏俏,好好的,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就在一个月前,森国,谢晋寰劫持了唐小姐。”沈惊蛰深谙现在的唐俏儿已经没精神解释,所以他直接开口。 “劫持?!”唐万霆,三位太太,都是眼前一黑! “几位,不要担心,危机早已过去。唐小姐被我弟弟,安然无恙地从谢晋寰手里救了出来。” 说着,沈惊蛰沉郁地叹了口气,“只可惜,在对峙过程中,惊觉中了谢晋寰的奸计,服用了损伤大脑的药物,导致他失去了情感功能。所以……” “你不要再说了!” 唐俏儿眼眶愤然湿红,挣扎着想起身,男人却在这时将宽厚温热的掌心轻轻落在她肩上,深深睇着她急红了的小脸: “所以,他决定和唐小姐分开。毕竟他们,还没领结婚证,一切还能转圜。我弟弟虽然不爱唐小姐了,但他心地纯善,唐小姐还年轻,他不愿耽误她的后半生,所以做此抉择。 这就是他们分手的原因。” 唐俏儿紧紧盯着男人淡泊沉定的面靥,眼底晶莹越聚越多。 他说的,句句属实。 可此时此刻,他有必要当着她父亲的面,把这一切都残忍地在老人家面前摊开吗? 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她父亲早已认定了沈惊觉,已把他当成亲儿子看待。 如此打击,怎么接受得了? 三位太太完全无法消化这个噩耗,互相看着彼此,如鲠在喉。 “惊觉……现在情况如何?”到底是唐万霆扛住了,反而担忧惊觉安危。 不是说的,是真心当他如同骨血。 沈惊蛰眸色幽暗几分,唇角微勾,“我弟弟现在无恙了,请您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唐万霆口中喃喃,老父亲看着女儿,却心疼得无以复加。 可是,他的俏俏怎么办? 他这最疼爱的宝贝女儿,天生的痴情种,她这辈子就认定沈惊觉了,走不出来了。可沈惊觉现在已经不爱她了。 留在原地的那个人,惨不忍睹。 就在这时,一名护士敲门走进来: “沈先生,请您过去复查。” “好的,这就过去。” 慕雪柔双手握住轮椅把手,沈惊蛰向唐万霆告辞,彬彬有礼,“唐董,我想,您一定有很多话想跟唐小姐说,我就不打扰了。 这家医院的医疗水平也很不错,且我请了许多知名外科专家过来,明天一早就给唐小姐会诊。若您信不过,您也可以为您女儿转院,我可以帮忙联系,这些,都不是问题。” 唐万霆沉了沉呼吸,“多谢了。” …… 沈惊蛰离开后,唐万霆令三位太太也退出了病房,想和俏俏单独谈谈。 “那个姓慕的丫头究竟什么来头,我真是越看她越不顺眼!” 江簌簌只手叉腰,气得狠狠跺脚,“这也就是万霆在这儿,要不然我早抽她了!” “听说,她是沈大少爷的私人医生。”柳敏之从手包里抽出帕子,轻拭眼尾泪珠。 “私人医生?” 楚柔虽是个不声不响的,但心思却极细腻,记性也很好,“我听照顾我女儿的小赵说过,她特别喜欢美甲,但由于职业原因不可以美甲。她们院医生连涂指甲油的都没有,那个姑娘,指甲明显偏长,虽不夸张,却也算出格了。” 柳敏之和江簌簌两位,一个顾着伤心,一个顾着吵架,全然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楚柔蹙紧眉心,“沈家什么门第,沈大公子是沈董长子,千尊万贵养大的。他身体又不好,怎么会轻易让这么一个看起来很不专业的医生接近沈大公子呢?多少有点奇怪。” “呵,明着是医生,暗着谁知道是什么。” 江簌簌扯唇冷笑,“我记得我小时候,我父亲那些个同僚老登,身边养保姆的,养按摩师的,养围棋老师的,养特么干女儿的,五花八门的名头,结果到头来都是裤裆里那点事儿!” 楚柔:“不过,那沈大公子看起来挺正派的……” 江簌簌:“沈光景的儿子,能正派哪儿去?” 楚柔:“…………” 江簌簌反应过来,忙补了句,“惊觉除外!” 柳敏之垂目暗思,忽然问,“阿樾和阿栩呢?” 两位太太都说没看到。 “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找找他们兄弟俩。” 柳敏之说是找两位少爷,其实是想顺便一个人静静,透透气。 她们姐妹三人,爱着俏俏的心难分伯仲。 但她到底是最早来到唐家的,可以说是从小看着唐俏儿长大,真心当她是亲生女儿。眼见俏俏遭遇车祸,又经历分手,她心如刀割,一时半刻都无法平复情绪。 柳敏之顶着通红的眼圈,一步一滞地独自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 她是医学世家,又是生物制药集团的董事。她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药,能够离间如此深爱着彼此的一对有情人。 那东西,根本不可以称为“药”,而应该称之为毒! “柳则之……”柳敏之忽然想起正在狱中服刑的兄长。 那个男人,虽然后来从商,但年轻时却是生物制药领域的高材生,为柳氏开疆扩土立下汗马功劳。否则她父亲也不会把家业交付给毫无血缘的这位义子。 也许,惊觉的事,他能有点看法…… 突然,柳敏之猛毒刹住脚步,呼吸不稳,整个人重重一颤! 不到百米处的阳台上,倚靠栏杆,伫立着一个身着黑色皮衣,挺拔凌厉,眉眼沉酽寒冽的男人。 男人扬起下颌,锐利的脖颈线条,锋锐而冷感。 他正吐着烟圈,神情透出一丝说不出的怅惘、消沉、孤独。 “阿桓……” 柳敏之用力眨动眼睛,心口剧烈一痛,浑身颤抖着,激动地呼喊,“阿桓!” 第993章 只愿他平安 这声饱含情绪的呼唤,响彻整条走廊。 自然,黎焕也听得清清楚楚。 他微微一怔,与数米之外满眼蓄泪的中年女人四目相交。 莫名的,心脏跳得沉钝,滞重,连呼吸都伴随着一丝不可名状的晦涩情绪。 就像,他眼睁睁看着遍体鳞伤的唐俏儿,从侧翻的车子里爬出来时,沉闷的心情如出一辙。 “阿桓……你是吗?阿桓!” 柳敏之向来是矜贵端庄的性格,此刻却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早已失态,“阿桓……是妈妈啊!你还活着……你竟然还活着!” 妈妈……? 黎焕怔怔望着朝他走近的女人,心跳像骤然按下了空格键,夹着香烟粗粝修长的手指,轻轻一颤。 下一秒,剧烈的头痛令他神思回笼。 他将烟头碾灭在阳台上,如闪电般从柳敏之面前迅速消失! “阿桓!”柳敏之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结果不留神重重摔在地上,磕破了双膝,又痛又伤心,一时爬在地上,根本起不来了。 而此时此刻,一墙之隔的另一个阳台上—— 黎焕听着女人悲伤凄切的哭声,深深抽了口气,浑身肌肉紧绷着压抑头痛,眼底激起一片猩红。 …… 病房中,唐家父女俩,久违地说着体己话。 “爸……您别担心。” 唐俏儿身子裹在宽松的病号服里,小小的一只,小脸雪白得像轻轻呵口气,便会融化般虚弱,却还用力朝老父亲笑着,“我没事的,刚开始,确实很伤心,现在……已经都过去了。” “你和惊觉……过去了?” 唐万霆紧攥着女儿冰凉的手,目光焦灼,“你是爸的亲闺女,你心里怎么想的,我会瞧不出?我只是老了,不是傻了,更不是瞎了!” 唐俏儿哽咽,“爸爸……” “唉!我横竖是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东西,留着这张老脸也没什么用了!” 唐万霆愁容叹息,把牙一咬,“明天,我就去沈家,找惊觉好好谈谈,看看你们小两口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你们那么相爱,一路走来千辛万苦,爸都看在眼里。爸不信什么药,什么情感障碍……他还活着,心脏还跳着,我不信那小子说不爱就不爱了!” 他是爱过的,他知道,刻骨铭心的爱,只会随生命的结束而停止。 唐家祖上出仕入相,连沈光景都略逊一筹,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他这辈子,只求过一次,就是向唐俏儿的母亲求婚。 这第二次,要给沈惊觉了。 “爸,不必了,我已经想通了。” 唐俏儿强抑内心酸楚,笑得涩然,“惊觉现在的情况,还是以养病为主。而且他大哥回来了,沈氏集团怕又有变数,他要全神贯注在家族斗争上,我不想去分他的心。 其他的,随缘吧。” “傻孩子……你曾在沈惊觉身边委屈了整整三年!你们现在好不容易在一起,你又要为他重蹈覆辙!你是爸的心头肉,爸哪里舍得你这样伤害自己,作践自己!” 唐万霆痛心疾首,“你什么都为他考虑……你怎么不想想自己?惊觉不爱你了,你以后怎么办? 他说好了要护着你,他护着什么了?!” 这话,过火了。 可老万也真是心疼女儿,口不择了。 “爸,惊觉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所以他对我做什么,我都不怪他……” 唐俏儿轻轻笑着,“从今天开始,我只愿他无病无忧,岁岁平安。其他的,不重要。” 突然,病房门开—— 柳敏之在两位太太的搀扶下,发丝凌乱,脚步不稳地走进来。 唐万霆从不见她如此潦倒,心下一慌,忙走过去搀住她颤抖不止的身子: “敏之,你怎么了?” “万霆!” 柳敏之一声震颤肺腑的呼喊,哭着扑在爱人怀中,泫然,“我看到阿桓了……我们的儿子,阿桓!我看到他了!” 唐万霆心脏一震,错愕,“怎么可能……阿桓已经、已经去世多年了啊!” “二姐,你是不是忧思过度出现幻觉了?” 江簌簌担心柳敏之精神状态,“五少是空难去世的,那架飞机上当年可是无人生还,全部坠海。这是官方已经确认的事实啊。” “阿桓是我的儿子!我怎么可能看错?!” 柳敏之哭得止不住,“我刚才在走廊阳台那边,看到一个穿着黑皮衣,抽烟的男孩子……他和阿桓长得一模一样!天底下怎么会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唐万霆内心情绪翻涌,但他怕只是空欢喜,于是只能冷静地开口: “敏之,也许,只是巧合……” “不是巧合!” 唐俏儿坐直了柔软的身子,目光灼灼,“敏姨没有看错,就是有一个男人,和五哥长得一模一样! 我认识他,他叫黎焕。我在森国被谢晋寰控制在玫瑰岛屿的时候,跟他有过交集!” 唐家人惊愕万分! “俏俏!那他是阿桓吗?!”唐万霆追问。 唐俏儿咬紧贝齿,一阵缄默。 她在沉思:为什么,这个时候,黎焕会出现在医院里? 只有一种可能。 那晚,开车撞她的人,是黎焕。送她来医院的人,也是黎焕。 可她昏迷后睁开眼睛,第一个看见的人,竟会是沈惊蛰。 谢晋寰,黎桓,沈惊蛰…… 唐俏儿突然如梦初醒一般,浑身一怵! 一个看似毫无联系,却细思极恐的想法,跃入她的脑海! 她,不信巧合。 所有巧合,内在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俏俏,你说啊!” 柳敏之急红了眼睛,“他是阿桓吗?阿桓没有死……他幸存了,是不是?!” 唐俏儿深深呼吸,眼眸一亮,“敏姨,你刚才说,见到他的时候,他在走廊抽烟? 他是抽完离开的,还是抽着烟走的?” “兴许……是我的出现吓着了那孩子。他把烟碾灭后就匆匆离开了。” “敏姨,您让大哥二哥,快去那个阳台上找找,找到那个他抽过的烟头。” 唐俏儿心跳加速,感觉那片笼罩在她面前,波谲云诡的迷雾,似乎弥散开了些许,“然后,拿着烟头,去跟五哥的dna进行比对! 是不是五哥,一测便知!” …… 黎焕双手抄在皮衣口袋中,俊容沉郁地独自行走在医院地下停车场里。 回想起那个自称是她母亲的女人,他心脏一抽一抽地隐痛,脑中混乱不堪,头绪全无。 “黎焕!” 黎焕猛地抬头,只见慕雪柔脸色冰冷地走到他面前,“你怎么还在这里?先生不是告诉你,送唐俏儿入院后,你就必须马上离开吗?!” 男人眸色一缩。 前天夜里,他送唐俏儿入院后,不知怎么,心一直悬着。 他怕自己出手太重,怕那女孩进了急救室就出不来了。所以他没走,在暗中,守着。 但这些,他不可能跟慕雪柔讲。 在他眼里,这个女人,是蛇,是蝎,是披着人皮的冷血动物,独独不是人。 他岂会跟她交底。 “守着先生,毕竟唐家的人都来了。”黎焕敷衍,眼神冷冽。 慕雪柔一时情急,脱口而出: “就是因为唐家的人都在,你更不该出现在这儿!” 黎焕上前一步,嗓音沉沉,“什么意思?” 慕雪柔本对男人心存狐疑,结果自己失,慌得她打消了疑虑,忙解释: “唐俏儿不是省油的灯,你又在白烬飞面前露了脸。如果被唐家人发现你在医院,很容易让他们联想到,唐俏儿的车祸跟你有关。 这会儿先生也在医院,你们同时出现,唐俏儿可能会怀疑你跟先生的关系,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黎焕薄唇成线,不。 “你快走吧,开我的车走。”慕雪柔催促。 “不用。” 黎焕冷淡回绝,与女人擦肩而过。 “对了,你没有在医院留下什么痕迹吧?”慕雪柔心思细腻,追问一句。 黎焕忽然想起了,那个被他仍在阳台上的烟头。 但,他没有多想,只因这些年,他为先生做事,从未在犯罪现场留下过任何证据。 所以,警方dna库里没有他的记录,就算丢了一根烟头,也不会查出什么。 “没留。” 说完,男人背影落拓,孤傲,扬长而去。 第994章 她爱他,还是更爱自己 翌日一早。 沈惊觉在睡梦中骤然醒来,不知为什么,惊出一身冷汗。 他呼吸窒闷,将肌肉精壮的身子探出被子,拿起床头的手机,眯眸查看—— 竟然,有2o几个未接来电。 都是爷爷打过来的。 自从出院到现在,不知是不是后遗症的问题,沈惊觉每到夜晚头部就会隐隐作痛,已经三四天彻夜未眠。 昨晚,他觉得再熬下去会撑不住,于是服用了安眠药,才一觉睡到大天亮。 沈惊觉揉着酸胀的太阳穴起身,刚想给爷爷回拨过去,门外传来韩羡的声音: “沈总,您醒了吗?” “什么事?” “沈老先生来了,请您下去说话。” 沈惊觉洗漱后换上一套笔挺考究的黑色西装,边往客厅走,边给柳随风打电话。 虽然,上次在医院柳医生给了他一嘴巴,两人闹得很不愉快,但不知是不是情感功能障碍的缘故,他并不在乎这些小节,他只想让自己的身体恢复正常水平,不要影响正常工作。 但,他连打了三遍,柳随风手机都是关机状态。 沈惊觉眉宇沉了沉,揣回手机。 客厅里,沈氏父子都在,气氛说不出的压抑。 “爷爷,爸。” 沈惊觉先行礼,随即淡沉的黑眸转向沈南淮,“爷爷,您找我,有事吗?” 爷爷心急如焚,“惊觉,小小出事了!” 男人容色漠然,不辩情绪,“唐小姐,她怎么了?” “她出了车祸,你现在马上跟我去医院,看看小小怎么样了!”沈南淮几乎一夜未合眼,眼底一片乌青,心急如焚。 韩羡吓得脸色一白! 他家少夫人,可是妥妥的车神,突然发生车祸,保不齐就是因为沈总,心力交瘁地分了神,才出了事故! 沈总一从少夫人身边离开,她的人生,全都乱了。 “伤得很重?”沈惊觉深邃幽沉的眼底,微澜稍纵即逝。 “我给唐董打了电话,小小出了抢救室,目前也醒了。可我听说她的车整个侧翻,她身子骨那么单薄,能受得住吗!你现在就跟我过去看看!” “她有好几个哥哥,又有家人在身边,不差我一个。” 沈惊觉嗓音压低,落下眼睫,“更何况,我现在的身份,去看望她,不合适。” 听了这话,韩羡脸色更白,心拔拔凉。 “沈惊觉!你在说什么胡话?那可是小小啊,你拿性命来宠,在我面前一次次哭着说想求她回到你身边的小小啊!你怎么能这么绝情?太让我心寒了!” 沈南淮怒红了眼睛,气得拐杖用力杵地,“你脑子得了病,怎么连人性都没了?小小曾为你付出多少,你却连去探望都不肯……你还算是个人吗?!” 沈惊觉胸腔一阵鼓动,眸色疏离,幽冷: “爷爷,我们已经分手了。我若处处留恋,当断不断,只会让她更痛苦。” 沈南淮刚要驳斥,沈光景在这时冷声道: “爸,惊觉和唐小姐分了就分了吧,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 沈南淮胸口气炸,“你——!” “之前,是因为他们相爱,在一起患难与共,我说不出什么。可现在惊觉已经不爱唐小姐了,您又何苦为难惊觉,强扭的瓜不甜。” 沈光景深吸了口气,是豁出去的态度,冷目灼灼,“而且,我觉得,唐小姐其实根本没有多爱惊觉。 也许,她爱,但我觉得,她更爱的,还是自己。若真爱一个人,怎么舍得一次次放他以身犯险?怎么舍得让他去做那么危险的事? 她任性妄为的时候,就没想过惊觉也有惦念着他的亲人吗?他若有好歹,我们又该怎么办?她想过一次没有?” “你……唉!”沈南淮鼻腔酸,喉咙堵。 也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反应迟钝了,他一时无从反驳。 沈惊觉腰身挺拔地站在那儿,像一座岿然不动,散发冷冽寒意的覆雪高山。 然而,听了这些话,他心底某处却隐隐一刺,垂在身侧的十指,微微蜷曲。 看着沈惊觉无动于衷的样子,沈南淮身子颓然靠在沙发上,满目失望。 一切,怎么能就这样回到原点呢? 连他都受不住这个结果,小小如何承受得住?! 沈光景沉声,“惊觉,你上午还有例会,现在该走了吧。” 沈惊觉不露声色,转身,大步流星往外走。 …… 唐俏儿身体还在恢复阶段,整整一上午都昏昏沉沉地睡着,早餐,午餐,都没吃。 下午,她才幽幽醒来。 见大哥、二哥和七哥正守在她身边,被沈惊觉伤凉了的心涌上丝丝暖意。 “俏俏,好些了吗?”唐樾嗓音闷哑,捏了捏她手得快要皮包骨的小手。 唐俏儿看着大哥俊雅无伦的面靥,一夜之间,仿佛饱经苍凉,心里受不住地疼起来。 “大哥,你呢,你还好吗?”她轻轻地问。 “还好。”唐樾僵硬地勾唇。 他哪里好了,简直糟糕透了。 “大哥,这里交给我们哥几个,你快买机票去m国,把大嫂追回来吧!” 唐栩大手摁在唐樾肩上,“你们那么相爱,经历风风雨雨,我不信别人挑拨几句你们就完了!” 唐樾阖上沉重的眼睑,摇了摇头。 他深谙,自己这次犯下的错,是罪不容诛了。 随风那么骄傲,那么爱惜自己的人,不惜用自残的方式和他了断,是彻彻底底地跟他决裂了。 还追得回来吗…… 唐俏儿看出大哥心事,软语相劝,“先让随风哥哥一个人安静一阵子,也好。有时逼迫太近,会适得其反。” 见气氛僵凝,唐枫话锋一转: “俏俏,那根烟头,我已经拿去局里,委托鉴定科的同事为我做dna对比了。过两天就能出结果。” 医院只能进行血液样本dna比对,无法给实物进行化验。 好在,他们老唐家人才辈出。 “太好了!只要结果一出来,就知道黎焕到底是不是五哥了!”唐俏儿心中燃起希望,这是这段时间来唯一能让她开心起来的事。 大哥和二哥并未见过黎焕,不知那张脸所带来的震撼,但唐枫却心潮澎湃: “如果……如果五哥真的还活着,那咱们一家子,才算真的团圆了!” 唐俏儿杏眸含泪,点了点头。 “如果……你们说的那个男人,真是阿桓,那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又为什么会跟谢晋寰扯上关系?又为什么见到俏俏一丁点都记不起来了?” 唐栩焦急地诘问,“要知道,阿桓可是个内心很醇厚善良的人,就算他因事故失忆,又怎么会像换了个人似的,一点儿曾经的影子都看不着了?” 二哥的话,令唐俏儿陷入深思。 倘若黎焕真是五哥,那他即便失忆,又为何性情大变? 难道…… 突然,敲门声响起。 唐栩忙走到过去,刚一开门,他便克制不住地沉下脸来: “沈大少爷?” “唐二少。” 沈惊蛰坐在轮椅上,膝上放着一只保温饭盒,微扬下颌,笑看着他,“唐小姐醒了吗?” 唐栩眼神划过一丝警惕,“你有事吗?” 男人笑得淡而不厌,“我带了点自家熬的粥和小菜过来,想让唐小姐吃一点。很清淡,很滋补,对身体有益。” “不用了,我妹妹她……” “是沈大少爷吗?” 出乎意料的,唐俏儿柔柔的声音在这时飘了过来,“请他进来吧。 第995章 难以抵挡的攻势 三位哥哥皆是一惊。 虽然,唐俏儿神色清淡,但语气明显柔和了许多。 没有了那种,除了哥哥们和惊觉之外,将所有男人拒之千里的冷漠,疏离。 难道,一场车祸,也让小妹大彻大悟,变了性情吗? 唐栩牙关一咬,只能放男人进门。 “多谢。” 沈惊蛰眉眼微弯,笑靥如春风拂面,操控电动轮椅来到唐俏儿面前,将保温饭盒放在床头。 唐俏儿抿了下苍白的唇瓣,“沈大少爷费心了,但我现在不怎么饿。” 沈惊蛰清雅的眼底泛起柔和的光,笑道: “早饭没吃,午饭也没吃,唐小姐当真不饿?” 唐俏儿杏眸一睁,“你……怎么知道?” “我就住在你病房隔壁,一直都在等你醒来。” 沈惊蛰低眉轻笑,有些难为情,“我知道,你不缺人照顾。我留下,一来是为了复查方便,二来也能多一层照应。 我已经聘请全国最好的外科医生会聚盛京,准备给唐小姐你进行专家会诊。你放心,我会让你恢复如初,往后漫长的岁月,不会让你有任何后遗症的困扰。” 唐家兄弟面面相觑,眼神耐人寻味。 闻,唐俏儿淡声谢绝,“谢谢,不过我觉得没什么必要。因为我本人就是外科医生。” “我知道,唐小姐就是外科界大名鼎鼎白神,但俗话说的好,医者不能自医。” 沈惊蛰唇角散开轻松的笑意,低醇的音色,迷人,蛊惑,“唐小姐,我知道你能力很强,很厉害,是独当一面的女神。 可就算如此,你有时候也该让自己歇一歇,停一停。给别人一些机会的同时,也不该把自己逼得太紧。 我知道,你很累了,那就借着住院这段日子,什么都别想,好好休息一下,行吗?” 唐俏儿长睫颤动,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若是意志不坚,普通的小女人,被沈惊蛰这样家世显赫,又温柔体贴的男人一撩拨,轻而易举就会被攻破内心防线。 而在这亲和力之中,他还比别人多了一样——分寸感。 不会太殷勤,也不会太谨小慎微,恰到好处的示好,令人身心舒畅,不由自主地想跟他亲近。 恍惚间,唐俏儿想起了曾经的谢晋寰。 为了得到她,先是以朋友的身份靠近,渐渐展露想要得到她的意图,而每一次接近,他都能给自己找到合适的,甚至让她难以推诿的理由。 两个人的手腕,有异曲同工之处。 只是谢晋寰最后没能沉住气,急功近利,甚至为了伤害她,不惜一次次伤害她身边的人。 唐俏儿与他接触,就是因为她已经怀疑上了他。 可这大少爷实在太过神秘,她对他几乎一无所知。 所以唯一行而有效的方式,就是走进他,融入他。 “大哥,你们先出去吧。”唐俏儿沉下呼吸,神情不露一丝破绽。 唐家三兄弟没法,只能离开病房。 门外,唐枫忧心忡忡,摸着后颈: “小妹对这沈大少爷很不一般啊,除了惊觉,她对哪个男人说话这么温柔过?” “妈的,最不想看到的事儿还是发生了!” 唐栩怄火,扶额,“现在惊觉跟小妹分手了,小妹内心肯定是最脆弱,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沈惊蛰这会儿趁虚而入,胜算大.大的有啊! 俏俏要是一下子没顶住攻势,内心防线崩塌了,那惊觉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无了?!” 唐枫心头猛跳,瞠目,“不会吧!小妹爱惨了惊觉,他们之间经历了那么多,岂是随便一个男人就能介入得了的?” “怎么不能?” 唐樾眸色幽幽暗沉,倚靠在墙壁的硬挺身躯几分颓唐,“一个人的感情,哪怕再深刻,慢慢煎熬,受尽冷漠,渐渐也就淡了,散了,放下了。 当年,俏俏也很爱惊觉,但最终不也下定决心跟他离婚了吗?” 兄弟俩知道,大哥刚经历失恋之痛,现在想法,难免悲观。 “咳咳……退一万步来讲,沈家大少爷看着,不像对咱们小妹起了色心吧?” 唐枫思维跳脱,又一语打破僵凝的氛围,“再说,他那副身体,常年服药,还坐着轮椅,病恹恹的。 那方面,他行吗?小妹可是被惊觉滋养过的女人,受得了这么个棺材瓤子?” 唐樾:“……” “沈惊蛰是身体不好,不是特么太监了。” 唐栩朝他翻了个白眼,“更何况,我媳妇有句名。” 唐枫:“什么?” “检验男人好不好色的方法就是探探他的鼻息。如果还喘气,那就说明好色。” 唐樾,唐枫:“…………” “所以沈惊蛰他多个二饼?小妹那么优秀,那么漂亮,他能不动心?我不信!” …… 病房中。 沈惊蛰打开饭盒,盛出一小碗温热的粥,又摆了几样精致的小菜在床头。 唐俏儿笑得很敷衍,“谢谢你,但我现在确实没什么胃口。” 沈惊蛰不,只是将粥碗端到她面前。 清香的,熟悉的味道,涌入唐俏儿的鼻息,她瞬间眼睛一亮: “这、这是……” “吴妈亲手为你熬的,菜也都是她做的。” 沈惊蛰唇畔的笑,如清波,温柔漾开,“怎么样,现在有点胃口了吗?” 唐俏儿心尖颤了颤,嗓音微哑,“你怎么会……” “不要忘了,我也是沈家的少爷,从小在观潮庄园长大。吴妈刚来的时候,是照顾我的女佣。后来惊觉和他母亲来了,吴妈就被我父亲安排,去找顾惊觉的衣食起居。” 沈惊蛰耐心地端着粥碗,眼神那么真诚,“所以,她不光是看着惊觉长大的,也是看着我长大的。请她煮一碗粥,这个面子,我还是有的。” 唐俏儿睁着圆润乌黑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盯着男人。 “抱歉,我不该麻烦她,她毕竟是惊觉的人,也曾照顾了你很久,和你关系很好。” 沈惊蛰何其聪睿,她一点情绪的波动,他都了然于胸,“你放心,下次,不会了。” 不知为什么,他明明没做什么。 可她越听他这么说,他越是把自己的姿态放低,她心里就越是隐隐发慌。 唐俏儿抑住内心暗涌的情绪,缓缓抬起手,接过粥碗。 可她身子还很虚弱,刚端起碗,手便止不住颤。 险些跌落的一瞬,沈惊蛰忙扶住她的手,两人肌肤相触,男人掌心微凉的触感,令她不禁打了寒噤。 她忽然就想起了惊觉。 惊觉的手,宽大,浑厚,粗粗剌剌的。 可他气血热,掌心总是温烫的,她老是喜欢摆弄个没完,到了冬天,更是她爱不释手的暖炉。 然而,那份温暖,不再有了…… 唐俏儿倏地被撼动了泪腺,红了眼圈,只觉脏腑间拧着,扎着,翻覆着,疼。 沈惊蛰深瞧着她,微微眯眸,不由分说执起勺子,舀了一勺粥,递到她轻颤的唇间: “你就当我是个照顾你的男护士,别想太多,养好身子要紧。” 唐俏儿深深呼吸,在被下攥紧了自己的裤子。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沈惊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淡淡扬声: “请进。” 病房门开,熟悉且沉稳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走进房间。 亦一下一下,踏在唐俏儿柔软的、颤栗的心坎上。 沈惊觉手捧一束纯洁的百合花,俊容沉肃,出现在她噙着泪影的视线中。 然而,下一秒,唐俏儿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稍稍倾身,将沈惊蛰喂过来的勺子纳入口中。 沈惊觉愕然,捧着鲜花的大掌不觉收紧。 一阵晦涩的情绪闷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第996章 桥归桥,路归路 “惊觉?你来了。”沈惊蛰面露讶色,端着碗的手还停在半空。 沈惊觉神思回笼,低唤,“大哥。” “既然惊觉来了,我再留下,不合适了。” 沈惊蛰轻轻放下碗,朝唐俏儿笑得很体贴,“唐小姐,记得吃饭,养好身体。我不多打扰你们了,告辞。” “不用了!” 唐俏儿忽然一把拽住男人的手臂,强忍鼻腔酸涩,令自己看着与寻常无异,“等我喝完粥,你再走吧。” “可是……” “沈总来了,沈大少爷你留下,我不觉得哪里不合适。” 唐俏儿蓦地看向直挺挺站在那儿的沈惊觉,扬唇弯眸,久违的明媚,蛰了他的眼睛,“沈总,和自己的亲大哥见面,你也不会觉得哪里不合适吧?” 沈惊觉薄唇微动,“不会。” 唐俏儿笑了笑,“那就好。” 曾经,爱得轰轰烈烈,深入灵魂的恋人。 此刻,却比离婚夫妻更疏离。 沈惊觉胸腔微微鼓动,走到唐俏儿面前,双手送上百合花束,嗓音低沉,神情不辨喜怒: “爷爷让我过来看望你。” 唐俏儿低敛眼睫,接过他手中的花束。 却不成想,下一秒,她却狠狠将花丢在沈惊觉脚下,杏眸怒睁: “出去!” 沈惊觉腮骨咬紧,“……” 沈惊蛰瞳孔微微一缩,俯身刚想捡起花束,唐俏儿冷硬的声音在他头顶上方响起: “带着你的花,从我面前消失……马上!” 沈惊觉似是被猝不及防的冲击撞了下胸膛,低头盯着脚下的百合,整个人微微一颤。 搏动的心脏上,像被一根极细的针戳了一下,源源不断的,悄无声息的,鲜红的血液从这不易觉察的小孔流淌而出。 原本饱满的心脏,一点一点地塌陷下去,无论如何稳住呼吸,都无法将心房完全撑起来。 “唐小姐,注意身体。”沈惊蛰见唐俏儿额上一片虚汗,双颊酡红,眉宇微紧,低声劝道。 “说爱不起来的是你,说要分手的统统都是你!那你就该说到做到,从我的生活里消失得干干净净!” 唐俏儿喘息着,吼着,眼底一片猩红,“现在还假惺惺地过来……干什么?我稀罕你的怜悯吗?我需要你的同情吗?! 沈惊觉……我唐俏儿是什么很贱的人吗?两年前被你抛弃了一次,这回又第二次……你觉得我还愿意看见你这张脸吗?你是不是觉得我没了你,人生就会一团糟……你是来看我活得有多悲惨,是赶着来看我的笑话的吗?!” 无限的苦痛、心酸、委屈……如炙热的岩浆般喷涌而出。 太难过了,所以哪怕字字都是不由衷,她也演得入木三分,直击人心! “唐俏儿……”沈惊觉嗓音干哑,唤了声她的名字。 可喉咙里像扎了一千根钉,他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原本,他拒绝了爷爷,不愿过来探望。但最终,在内心某种晦涩情绪的驱使下,他还是改变了主意,订了花过来见她一面。 “你应该记得,我喜欢玫瑰的吧?” 唐俏儿说着说着,委屈的泪忍不住溢出眼尾,“你明明知道……我一直都钟爱玫瑰,却偏偏送我百合。 沈惊觉,我在你心里,早就不重要了……你又何必勉强自己。这样,你不好过,我也厌恶得很。既然要断,那就断得干干净净。” 她向来骄傲,决绝,往前走,绝不回头。 此生唯一一次心软,义无反顾,是为了他。 沈惊觉俊容渐白,星眸氤氲的情绪,暗沉,复杂。 沈惊蛰眼神幽幽的,俯身拾起地上的花束,操控着轮椅来到茶几旁,将百合花一支支插在花瓶里。 “扔了,可惜。其实还是很好看的。”他背对着二人,唇角耐人寻味地勾起。 见唐俏儿闭上眼睛,沈惊觉声音沉哑,“那你好好休息。” 说完,他转过身,步履机械化地朝门口走去。 “沈惊觉。”她叫他。 男人步子一顿,没回头。 “从今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再没任何关系了。” 唐俏儿攥紧的纤细十指,指尖快要将被单扎破,声色却清冷,果决,“你不用再勉强自己,过来见我了。我也不会……再想见你了。” …… 从病房出来的一路,沈惊觉只觉脚步轻飘,像踩在棉花上,毫无实感。 他头痛得一下比一下强烈,视线一阵模糊,一阵清晰。 ——“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女人绝情的话语,在耳边不断的回想,扯得他神经作痛,脑门布了一层冷汗。 “惊觉。” 背后一道温润的声音传来,沈惊觉驻足,回眸。 沈惊蛰坐着轮椅来到他面前,微微一笑: “我想跟你单独谈谈。” 沈惊觉牢牢攥紧手指,强忍痛意,“好。” 兄弟二人来到天台上。 午后,阳光明媚,但到底入冬了,冷冽的风还是顺着领口、袖口往里钻。 沈惊觉是军人出身,身体素质强悍惊人,却不知为什么,他此刻觉得周身涌动寒意。 “嗯……盛京的空气真好。还是回家的感觉好。”沈惊蛰深深呼吸,却不知是不是呛了口冷气,他闷闷咳了几声,脸色亦苍白些许。 “大哥,你想跟我说什么?” 沈惊觉站在他身侧,如墨的眸望着远方,“这里风太大,你身体不好,还是该注意保养。” 沈惊蛰捂住胸口,“惊觉,你还关心大哥吗?” “当然。” 沈惊觉顿了顿,声色沉沉,“当年是你牺牲了自己,助我逃出生天,我才幸免于难。这份恩情,我不会忘记。” 沈惊蛰蹙眉,失笑,“只有恩情,没有兄弟情吗?” 男人薄唇一抿,“小时候,除了爷爷,大哥对我最好。” “我不是在道德绑架你,我只是希望,我这次突然回来,不会让你产生困扰,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还能一如往昔。” 沈惊蛰轻轻喘了口气,语气很诚恳,“虽然,我们不是一奶同胞的兄弟,但你也是我的亲兄弟,我从来没有想对你不利的心思。” 沈惊觉容色冷漠,“大哥,既然是亲兄弟,那你有话就直说吧。不用跟我绕弯子。” 一阵森寒,彻骨的风,呼啸而过。 “惊觉,你和唐小姐的故事,落幕了。真令人惋惜。” 沈惊蛰扬起清白如玉的脸,望着他,逐字逐句,“如果,我想跟她有个开始,你会介意吗? 第997章 他还没放下她 沈惊觉深暗的瞳孔,不可遏制地一阵动荡。 随即,他的脑仁深处疼痛陡然加剧,像有什么东西在脑袋里横冲直撞,要把他的脑壳都撞开了一样! 俏儿…… 脑海最深处,悠悠荡荡,他听见自己,在呼唤这个名字。 “惊觉?惊觉?你没事吧,你看起来气色很差。”沈惊蛰关切地问。 他舌尖狠狠划过齿列,用力闭了闭泛红的眼睛: “没事。” “我之所以告知你,就是怕日后,我正式追求唐小姐,你看在眼里,心里会不舒服。虽然你们现在已经分手了,但毕竟之前,也真心相爱过。” 沈惊蛰清眸微弯,“我不想让你觉得,这是横刀夺爱。我也希望我不会被任何人影响,光明正大地追求自己心仪的人。” 沈惊觉头痛得眼前昏花,怕被对方发现,于是草草结束谈话: “我已经跟她分手了,大哥想怎样,跟我无关。” 他转过身,刚迈开腿走了两步,倏地又僵住,忍不住问: “大哥,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沈惊蛰背对着他,惬意地眯起眼睛,仰望天空,“具体什么时候,我记不清了。也许,是我第一次对你产生羡慕之心的时候,我羡慕你能够拥有一段,如此纯粹的感情。 直到刚才,我看到唐小姐在我面前落泪了,我便更加坚定了,追求她的想法。 我想对她好,我舍不得见她流泪。” …… 从天台下来,沈惊觉迈着僵滞的脚步,走向停车场。 那些吸入肺腑的寒风,化作尖锐的冰凌,扎得他的血肉之躯说不出的疼痛。 他头痛欲裂,喘着粗气,举步维艰。 他的心,分明跳着。 伸手一摸,却只觉中空。 突然,沈惊觉再也支撑不住,英挺魁拔的身躯猛地向前栽去—— “二少爷!当心!” 他眼前昏黑,猝然扑入一个充盈着馨香的怀抱里。 “二少爷,你怎么样?是头疾发作了吗?”慕雪柔张开双臂,顺势搂住男人劲窄结实的腰身。 沈惊觉耳畔嗡鸣,呼吸粗沉,抬起沉重的眼皮。 却只能看到眼前女人,一个朦胧的轮廓。 此刻的慕雪柔,身穿着白大褂,乌发利落地梳了一个马尾辫。 与沈惊觉记忆深处,那个他一直苦苦寻觅的身影,巧合地重叠在一起。 “小……白……” 话音未落,他阖上眼帘,昏迷了过去。 “二少爷?二少爷?”慕雪柔轻轻唤他,眼底一阵寒光闪过。 …… 深夜。 沈惊觉在医院晕倒,情况稳定后,被送回观潮庄园,此刻还在房间里睡着。 由于吴妈回来了,慕雪柔抽出身来,回到沈惊蛰处。 “真没想到,这药竟然会导致如此严重的头疾。” 慕雪柔委身跪在茶几旁,手法熟练地展示茶艺,一声冷笑,“说真的,我也算从小跟沈惊觉一起长大的人,我还真是鲜少见到他有如此落魄,狼狈的时刻。倒是开了眼了。” 沈惊蛰骨节分明的手指捻起袅袅白烟升腾的茶杯,声色平和,浅淡: “阿焕当年空难,导致失忆,为了压抑他的情感,我也只是给他吃了一颗黑色的而已。可我弟弟却敢一口气连吃三颗,这种魄力,也真令我叹服。 要不是他身体素质过硬,生抗过去了。一般人服用了这药,很大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慕雪柔暗惊,“那他会经常发作吗?” “目前,只会在受到精神刺激后才会发作,但渐渐头疼会变成常态,只能靠药物维持,甚至产生极强的依赖性。” 慕雪柔:“这……不就跟吸毒无异了吗?” 沈惊蛰露出讳莫如深的笑意,“我的弟弟,天生的痴情种。没想到,三颗药吃下去,他竟然还没放下她。 今天,我当着他的面,表露出我要追求唐俏儿的意图,他表情波澜不惊,但现在瞧着,这件事还是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 看来,药不能停啊。” 慕雪柔见他从她进门时便一直面带笑意,忍不住试探: “先生,我瞧您心情都不错,是有什么好事吗?” 男人轻笑,“也许,唐俏儿已经慢慢,试着放弃我弟弟了。” “放弃?会这么快吗……唐俏儿当初爱沈惊觉,可是爱得死去活来的,会不会……” 沈惊蛰打断她,忽然幽幽地问:“雪柔,你会爱人吗?你懂什么是爱吗?” “我……”慕雪柔哽住。 她待在沈惊觉身边那么多年,虽然一直都伴随强烈的目的性,但那男人如此俊美、优秀,她不动心,也是假话。 只可惜,那时,她还是更爱自己。 直到,流落到m国,举目无亲,受尽欺负,花光积蓄流落街头,被几个外国佬拽入恶臭熏天的街角,险些遭到轮流侮辱。 是先生拯救了她,给她新身份,给她重生的机会。 她曾是沈惊觉的“救赎”,而先生,是她的救赎。 她觉得,她是会爱的,只是她爱的从不是沈惊觉,而是先生! 于是,她跪在男人足下,扬起娇红的小脸,满目崇拜地仰望着他,痴痴开口: “我会爱,是您教会我的!” “是吗?” 沈惊蛰瞧着她,欲笑不笑,“我自己都不会的事,我是怎么教会你的呢? 不过没关系,药物都有临床试验,感情,亦有。” 他深沉的眸氤氲暗潮,溶于夜色,“我的弟弟,不是给我做了例子吗?就在唐小姐身上,验证一下吧。 第998章 她终于做回了自己 虽然唐俏儿身上还有伤,走起路来也一瘸一拐的没恢复好,但她不允许自己瘫在病床上无所事事。 于是,又休养了一周后,拄着拐杖,左脚打着石膏,强行出院了。 出院当天,她没通知父亲和敏姨他们,但大哥,二哥和文蔷,加上林溯一起来接她,仍然令她心里倍觉温暖。 “俏俏,你和惊觉真的就……”文蔷挽着唐俏儿不盈一握的手臂,泪凝羽睫。 “嗯,结束了。” 唐俏儿柔柔地一笑,语气听上去很释然,“我们热烈又真挚地爱过一回,足够了。没有遗憾了。” 文蔷急红了眼睛,“怎么会没有遗憾呢?你和他这么久,他都没有向你求婚,都没有补给你一个万人艳羡的盛大婚礼……他明明还亏欠你那么多,怎么能说不爱就不爱了?!” “阿蔷,就算惊觉曾经亏欠我,这两年来,他多次为我出生入死,也已经还清了。” 唐俏儿用力抑住情绪,浅浅勾起的唇角浮起一丝苦笑,“这一回,是我欠他的。让他好好生活,不让他困扰或压力,就算是我对他的报答了吧。” 文蔷不甘心,抬头用求助的目光看着自己男人。 唐栩薄唇紧抿,一脸愁容,只是摇头。 这时,敲门声响起。 唐樾走过去,拉开门,见白烬飞一身风尘仆仆站在门口,登时眼眶一热,神情恢复了些许神采: “老四,回来了。” “大哥,抱歉,我来迟了。” 白烬飞轻轻喘息,心焦地问,“俏俏呢?好些了吗?” “能来就好,俏俏只是现在左脚还打着石膏,其他地方的伤都恢复的差不多了,不用太担心……” 话音未落,唐樾赫然看到—— 一个面孔陌生的清秀女孩,默默走到白烬飞的身后,羞涩地微微低着头。 但,却给他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阿烬,这位是……” 白烬飞含笑回眸,牵起女孩的手,将她轻轻带入怀中,大掌温柔地揽在她腰侧,凝睇着她的目光,满溢柔情: “大哥,这是舒颜。” 唐樾难以置信的目光一遍遍勾勒这张翻天覆地,焕然一新的脸庞: “舒颜……你是舒小姐?!” 舒颜难为情起来,白皙的脸颊泛红,轻轻点头。 “阿颜!” 这时,唐俏儿在二哥两口子的搀扶下一跳一跳地走过来,杏眸间激动的光芒闪闪。 “唐小姐。”舒颜见她行动不便,忙迎上去。 两个女孩的手,紧紧相握。 “这是……你曾经的模样?”唐俏儿眼圈红红,几乎要喜极而泣。 舒颜绯唇微张,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真美……真好看!” 唐俏儿抬起手,颤抖地轻抚她的脸颊,“你能够真正地做回自己,我真的……由衷地为你高兴。” 难怪四哥这段日子不见踪影,原来是陪着爱人去做整容手术了。 “我找的,是全世界数一数二的整形医生。” 白烬飞走过来,与舒颜并肩,两人深深对视,仿佛要融入彼此的眼眸,“本想百分百还原阿颜原本的模样,但因为之前她整得过于彻底,甚至改变了骨相,所以就算是神医妙手,也只能恢复百分之八十。” 唐俏儿惊叹,“天啊……百分之八十就这么美了,百分之百还不得上天和嫦娥肩并肩!” 众人笑起来,气氛难得变得活跃。 “就算不能回到最初的样子也没关系,只要我能有一个新的开始,就很满足了。”舒颜笑意粲然,眉眼间少了曾经那种具有冲击力的美感,却增添了清雅柔美,充满了曾经少有的明媚与活力。 “其实,你什么样,我都爱……不用吃这份辛苦。你动刀子,我心疼。” 白烬飞低头,情不自禁吻住她小巧的唇珠,轻轻厮磨,“但,我还是想尊重你的决定,任何,只要你想,我便支持你。” 舒颜眼含热泪,踮起脚尖,回应他的吻。 虽然正值凛冬,但女孩却迎来了她苦苦期盼了十余年的春天。 唐俏儿在林溯的搀扶下上了车,车子刚刚发动,她手机就响了起来。 “吴妈!”她立刻接听,语调轻快。 碍于沈惊觉的关系,回国后直到现在,她都没敢跟吴妈主动联系,怕她担心,焦虑。 “少夫人,您还在医院住着吗?”吴妈忧心地问。 “今天刚出院,放心,我一切都好。” “少夫人……”吴妈默了默,低声问,“您……见到我们大少爷了?” 提及沈惊蛰,唐俏儿敏锐的神经一紧,“见到了,我住院的这段日子,他就住在我隔壁的病房休养身体,常来看望我。” 吴妈辞闪烁,“啊……” “吴妈,你有事要跟我讲吗?” “少夫人,要不,您回盛京家里一趟,我有点话想跟你说。” …… 劳斯莱斯停在私人别墅门外。 唐俏儿腿脚不便,加上回到曾经与沈惊觉的爱巢,怕触景生情,她便没有下车,而是让吴妈出来,两人在车内说话。 很快,吴妈从别墅里匆匆走出,上了车。 “少夫人!我好想你!”两个女人抱了抱彼此。 唐俏儿笑靥温柔可人,“我也是呢。” 一阵关心过后,她正色地问:“吴妈,你急着见我,是因为沈大少爷的事吗?” 吴妈严肃地盯着她,用力点了点头,眉心笼起愁绪: “少夫人……大少爷又是在医院守着您,又是特意找我,煮粥给您吃,他到底什么意思呢?” 林溯忍不住嗤了一声,“司马昭之心,还能什么意思,想追求我们大小姐的意思呗!” 吴妈牢牢攥住她的手,心急如焚,“少夫人,您千万不能跟他在一起……不!是您千万不能跟他走得太近啊!” 唐俏儿心中越发好奇,“吴妈,沈大少爷有什么问题吗?” “他、他……” 吴妈内心万分纠结,终是为了她的安危,把心一横,“我觉得……他精神有问题!” 第999章 他有精神病? 此一出,车厢里的气氛,如同数九寒冬般森冷,凝固。 唐俏儿与林溯心惊肉跳地对视一眼,随即她忙问: “吴妈,你说的精神有问题……是什么意思?” 吴妈眼匝的肌肉微微颤抖,似乎陷入了极令她不适的回忆,她用力抽了口气后开口: “我在沈家,已经干了快三十年了,现在还在观潮庄园里的佣人,除了管家和沈董身边的祝秘书之外,已经没有多少像我工龄这么长的老人了。 我刚来沈家时,被安排去服侍沈夫人和大少爷。不过我不是他们的贴身佣人,只是跟在领班佣人身后,洗洗衣服,做点儿粗活,就是端茶倒水这样细致的活儿,当时还轮不到我做。 刚开始,我以为是沈夫人嫌弃我是村里苦出身,嫌弃我粗手笨脚。后来我发现,沈夫人的衣食起居有专人照顾,都是她从凤家带来的亲信,沈家普通的佣人很难近得了她的身。” 林溯不禁困惑,“这是为什么?这沈夫人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儿要瞒着沈家人吗?” “难道,沈夫人真有精神疾病?”唐俏儿想起之前和哥哥们的推测,眼神一暗。 吴妈拧紧了眉,“确切地说,是沈夫人……她完全就是个疯子!” 唐俏儿和林溯不可置信:“疯子?!” “虽说沈夫人有专人照顾,且她一直独自居住在观潮庄园后身的别院里。可到底也算在眼皮底下,日子久了,哪里瞒得住?听说最严重的一次,沈夫人发起疯来,六亲不认,扑上去把送饭的佣人脸皮都咬下来一块肉,鲜血淋漓的,相当骇人!” 林溯震愕瞠目,“这哪里还是人啊?这简直就是……” 他没好意思说那个字。 “这是很严重的精神病。沈夫人那个阶段,已经是自知力丧失、幻觉妄想,且伴随冲动暴躁的倾向。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唐俏儿无可奈何地叹息,听见这些事,她内心很悲凉。 本来就疯疯癫癫,又被丈夫彻底厌弃,最后失控地吞枪自尽,也就能理解了。 “这件事,我是签过保密协议的,沈夫人也已过世多年,我本来打算一辈子瞒着的。” 吴妈忧心忡忡,把唐俏儿的指尖都握红了,“可现在,我必须把我知道的统统告诉您! 大少爷他估计是随了他母亲了,虽然看起来很正常,但他有潜在的暴力倾向,比她母亲更可怕!” 唐俏儿神情凝重,抬手轻抚吴妈紧绷的脊背,“吴妈,你知道了什么,是吗?” “那是二十多年前……我们少爷刚来沈家没两年的时候。有一次,轮到我当值,去别院给沈夫人送晚餐。” 吴妈脸色煞白,恐怖血腥的记忆,涌入脑海,“好死不死的……我亲眼看到……大少爷,他在虐杀后院的野猫! 边用匕首扎小动物的尸体,边在那儿特别开心地笑!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那个笑容,吓得我都走不动道了!” 林溯猛地打了个怵,光是想想那画面,都觉得头皮发麻! 唐俏儿心脏亦骤然抽紧! 沈惊蛰……虐杀动物? 若不是吴妈亲口所,她根本无法将那个温润如玉,雅人深致的男人,与丧失人性,残暴不仁的形象联想到一起! “在观潮庄园被他糟害过的小动物,又何止有那么一只!后来管家私下还纳闷地吐槽过,说隔三差五就能在后花园的花圃里挖到小猫小狗血淋淋的残肢! 可见,他不光把他们杀了,还把他们给肢解了!” 吴妈瞪大眼睛,仍然心有余悸,“少夫人,您说若是一个心智健全的正常人,他会干出这种事吗?他怎么下得去手啊!” 唐俏儿蹙眉,绯唇紧抿,一时陷入压抑的缄默。 沈夫人癫狂,沈惊蛰虐杀动物,还有凤家的继承人,沈惊蛰的舅舅,亦杀害了自己的情人,手段极其残忍…… 瞬间,一个细思极恐的念头涌上她心头—— 难道……凤家的人,个个都精神不正常? 而沈惊蛰也遗传了母亲的精神疾病,所以才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 “沈惊蛰……真不正常?” 林溯木怔地摇了摇头,难以置信,“可是,他看起来一点毛病都没有啊,情绪稳定得一批!” “所以这才是我最害怕的,我怕他这些年一直在伪装自己,压抑自己的本性接近少夫人……我怕他图谋不轨,我怕他会伤害您!”吴妈急得五内如焚,眼眶都湿红了。 “虐杀动物,说明沈大少爷有暴力倾向,生性冷血,甚至存在反社会人格。但,眼下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有精神疾病。” 唐俏儿平复一下心绪,目光深忖,微动,“不过,精神疾病,确实是有一定遗传几率的。不光沈夫人,我想沈夫人的兄长,或多或少,也不太正常。” “大小姐,我想起来了!我好像听我父亲提起过。” 林溯双目一睁,“当年凤家长子凤律川的杀人案,是我父亲同僚办理的。当时一审判了他死刑,二审上诉,他的律师递交了他有精神疾病的诊断报告,所以改判了无期。 咱们盛京司法系统对犯人是否有精神病有严格的鉴定和检测流程,凤律川能逃过层层监督和检查,只能说明一件事,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精神病!” 唐俏儿低垂睫羽,默认了林溯的想法。 “总之少夫人,您一定要离大少爷越远越好!俗话说的好,三岁看老,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二十年不见,他一朝回来怎么可能老实本分,他指不定憋着什么阴谋,才突然杀回来……” 吴妈说着,啪地一拍自己脑门,“糟了!他会不会跟我家少爷抢继承人的位置?他那么癫……不会对我家少爷下手吧?!” 虽然这只是莫须有的推测,但唐俏儿的喉咙却瞬息像被扼住一般,难以呼吸。 半晌,她目光灼灼,毅然,看着吴妈: “若是如此,那我反而更不能躲着他了。” 吴妈和林溯双双错愕:“为什么?!” “若他回来,安分守己,我也不会怎样。但若他对惊觉包藏祸心,我也绝不会纵他。” 唐俏儿微微扬起下颌,幽沉的美眸如午夜的镜湖,却暗蕴着不可预测的力量,“他回到沈氏,一切行动,肯定会瞒着惊觉,及沈家其他成员。但他若有意接近我,加之我向他抛出橄榄枝,为表诚意他也未必事事瞒我。 就算他有意隐瞒,我要不接近他,就对他一无所知,摸不清他在谋划着什么,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能退缩。” “可是少夫人!这太危险了!” 吴妈从韩羡那里听说了他们分开的事,心疼她疼得快要哭出来,“现在,少爷那个样子……不能在您身边护着您。您一个人可怎么办啊?您不能再去涉险了!” 唐俏儿用力挤出一抹释然的笑,强压着不断涌上心头的酸楚: “我从来没有想过一辈子依靠惊觉,而且没有人能让我依靠一辈子。人从始至终,能倚仗的,只有自己。” 话音刚落,她手机响起,七哥打了进来。 像是有了某种预感,唐俏儿心脏狂跳,接听: “七哥。” “俏俏,dna检测结果出来了。” 剧烈翻涌的情绪,令唐枫的嗓音震颤得止不住,“黎焕……就是五哥!” 第1000章 无论如何,带他回家 瞬间,唐俏儿泪如泉涌,一颗颗饱含喜悦、炙热的泪珠,顺着脸颊扑簌簌地滚落。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她第一眼见到黎焕,就知道他是五哥! 哪怕,他冷漠寡情,拒她千里,那种熟悉的,亲切的感觉也绝不会错! “少夫人……您、您这是怎么了?”吴妈忙掏出帕子,手忙脚乱地为她擦眼泪。 唐俏儿强自稳住激动的心神,嗓音低低沉沉: “七哥,这件事,你还告诉了谁?” 唐枫办案多年,是个沉得住气的,“这件事非同小可,我只告诉了你,还没有告诉爸和我妈。” “做得很好,这件事,暂时只能你知我知,决不能告诉爸爸和敏姨。” 唐俏儿目光如炬,心尖一下下收紧,“我怕打草惊蛇,我更怕幕后操控五哥的那个人……会因为五哥身份的暴露,而对他不利!” 唐枫语气十分严肃,“俏俏,你放心,这一点我也想到了。所以回去我会先瞒住我妈,稳住她的情绪,不然以她的性子,肯定要掘地三尺,大刀阔斧地在全国范围内搜寻五哥的下落。到时候会惹出什么乱子,根本无法预料!” 转而,他又万分迷惑,心焦地问,“五哥既然没有死……那他坠海之后又被谁救起来了?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又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五哥,怕是已经完全失忆了,他全然不记得我们了。” 唐俏儿脑海中浮现出五哥身上那道狰狞恐怖的伤疤,心脏不断地袭上强烈的绞痛,“我见过五哥身上的伤,他靠着自己一个人,若没人给他救治,他断不可能存活下来,一定是有人救治了他,帮他疗伤,然后……” “然后,让他变成了一个这么冷酷无情的人?我和五哥交过手,他简直变成了杀人如麻的机器!” 唐枫声线隐忍得发颤,心痛万分,“五哥他到底是被谁搞成了这样?!” 林溯和吴妈忧心忡忡地看着唐俏儿。 唐俏儿身子疲惫地往后仰靠,紧闭双眸,努力让自己思绪清晰起来。 每一次,五哥的出现,都是在谢晋寰的阴谋里。 但眼下,谢晋寰已经死了。他却仍然出现一次次对她进行阻挠,只能说明一件事—— 背后那个控制谢晋寰的人,也在控制着他。 是那个“先生”把他变成了这样! “会是……药吗?”唐俏儿幽幽睁开眼,喃喃自语。 唐枫急切追问:“俏俏,你说什么?什么药?” “惊觉,是在谢晋寰那里,服用了那个先生给的药,才变成了现在这样没有感情的机器,看上去……和五哥的状态有些相似。 会不会……五哥也服用了这种药,才变成了这样?” 唐枫:“那究竟是什么药?!” “之前随风哥哥说过,是损伤脑部神经的药物,且不可逆。” “那就算我们找到五哥又能怎样?他已经被人控制、洗脑了!他还肯跟咱们回家吗?!” 回家…… 唐俏儿一阵心酸,深吸了口气,“七哥,你放心,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唤醒五哥,我都要带他回家!” * 自那天沈惊觉在医院突然晕倒后,一连三天,他的精神状态都是萎靡不振。 白天,在集团开例会时,他竟然当众走神,甚至昏昏欲睡。 晚上的商业酒会、应酬,他统统推掉了,在韩羡的陪伴下回到观潮庄园。 韩羡亦步亦趋地尾随,满目忧忡,“沈总,你这几天精神状态好差,要不要找医生看看?” “找谁?” 沈惊觉只觉身子滞钝,头晕脑胀,还微微有些发冷,说不出的难受,“柳医生消失了,还有谁能解决我的问题?” 韩羡叹了口气,操着老父亲的心,“那您这么耽误着,病情严重了怎么办?今天会后那些高层都背着您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流蜚语传要是传出去……” “我没有生病。” 沈惊觉闷闷喘息,咬紧牙关,忍住这种不适感,“我的身体,我最清楚。” 韩羡郁闷地垂着头。 现在的沈总,一丁点都不听劝。比起初更倔,更不好相处了。 客厅中—— 沈惊蛰和沈光景正坐在沙发上,父子二人边喝茶边谈笑风生,气氛融洽。 “惊觉,你回来了。”沈惊蛰朝男人微笑点头。 “爸,大哥。”沈惊觉容色淡漠,眼神泄出一丝疲态。 他是读过军校的人,这些年大.大小小什么伤没受过,他向来都能挺住,从未如此消沉。 沈惊蛰微蹙眉心,“惊觉,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脸色很差。” 沈惊觉立刻回答:“没事。” 就在这时,穿着一袭白色职业套装的慕雪柔,端着盘精心摆盘切好的水果,步履娉婷地走了过来。 不经意间,沈惊觉与她视线相撞。 慕雪柔温温柔柔地一笑,抬手将一缕发丝别在耳后,很有女人风韵。 然而,沈惊觉却只是冷冷地挪开视线,完全不为所动。 慕雪柔笑意微僵,心里很是懊恼。 她以为上次她救了他,两人关系怎么也该更近一步。却不成想,竟是原地踏步。 但先生说了,万事不能操之过急。 尤其是沈惊觉这样一千年都不开一次花的榆木疙瘩脑袋,就只能步步为营,循循善诱。 “惊觉,你这孩子,身体出了问题就要及时医治,万万不能嫌麻烦,延误了病情。” 沈光景神情彰显慈父的严厉,“你是沈氏的总裁,你若有个闪失,沈氏便会动荡,这一点惊觉你可要时时铭记在心啊。 不过好在,儿子你终于幡然醒悟了,不再受唐家那丫头的蛊惑,去纡尊降贵地为她卖命。我沈光景的儿子,哪个不是天之骄子,让唐家那小丫头来回摆弄,简直荒唐!颜面何存?!” “爸,没事的话,我上楼了。”沈惊觉听了这番话,眉宇躁郁地皱紧,转身欲走。 “二少爷。” 慕雪柔忽然叫住他,认真地问,“你是不是最近,经常觉得头晕目眩,四肢乏力,甚至有时候,会隐隐觉得全身发冷? 第1001章 私人医生 沈惊觉星眸一睁,低声问:“你怎么知道?” “慕医生不仅是一位出色的外科医生,在m国时,对精神类疾病和相关药物也有所研究涉猎。” 沈惊蛰淡定自若地品茶,“我之前听柳医生说,惊觉你是因为从谢晋寰那里,服用了不知来历的药物,才会脑部受损。慕医生既然能看出你的症结,就有帮你医治的方法。 不如,让她试试看,保不齐病痛能够有所缓解呢。” 沈惊觉面无表情地拒绝,语气还算平和: “谢谢大哥,不必了。” “慕医生既然有这个本事,那就这样。” 沈光景闻,神情变得愉悦起来,“慕医生,现在我正式聘请你做惊觉的私人医生!薪资你不用担心,只要惊觉能好起来,酬劳不是问题!” 沈惊觉剑眉一拢,透着抗拒: “爸,我不需要私人医生。更何况,大哥离不开慕医生的照顾,恐怕分身乏术。” “惊觉,你我亲兄弟,不用这么客气。” 沈惊蛰笑得云淡风轻,“经过慕医生的照料,我的身子已经好多了。若你不习惯我的人跟着你,那最起码也要让慕医生参与进你的治疗恢复过程中,经过她的日常护理,你的病情会有一定程度的缓解。 更何况,你现在位高权重,沈氏集团的未来都压在你身上,你若有闪失,怕是会辜负了爷爷和爸的一番期望。” 最后一句,说到了沈惊觉心坎里。 他浓睫微颤,似有所思,最终默然应允: “那,就这样安排吧。多谢大哥为我考虑。” 沈惊蛰弯起温雅的眉目,“应该的。” 慕雪柔盈盈上前,面带得体的笑容,礼貌地向神情凛冽的男人伸出右手: “二少爷,以后请您多多关照了。” 沈惊觉眉宇拢得更紧三分,迟迟没有动作。 慕雪柔的手尴尬地顿在半空,脸上虚伪的笑快要挂不住了。 碍于大哥的颜面,沈惊觉终于勉为其难般,伸出宽厚的左手,与她相握。 …… 午夜,观潮庄园一片冷清幽寂。 只亮着台灯的房间里,沈惊蛰身穿深蓝色的睡袍坐在沙发上,眼睫低垂,高挺的鼻梁上架着斯文雅致的银边眼镜,俊朗英挺的轮廓如雾霭笼罩之下的山峦,光华内敛,沉定而深邃。 神秘莫测,若即若离,是他最大的魅力。 亦,暗蕴未知的危险。 慕雪柔端着拖盘走过来,上面是一杯清水和一小碟药片: “先生,您该服药了。” 沈惊蛰不着急用药,而是翻阅着放在膝上的一份招标文件,漫不经心地道: “惊觉现在已经是个不通感情的人了,他怠慢了你也很正常,你不要因此影响心态,按我说的做就可以。” 慕雪柔心下一慌,连忙表态,“先生!我对沈惊觉绝无私心,我全心全意都是为了您的大计!请您信我!” “我信你。” 说着,沈惊蛰抬眸一笑,骨节苍劲干净的手抓起盘中药片,再一扬头,悉数吞入口中。 药片巨苦,苦得他皱紧眉心。 “先生,为什么您要遭这样的罪……” 慕雪柔满目愤懑,将水杯递给他,“我真希望,您吃过的苦头,沈惊觉全都尝一遍!即便如此,也无法弥补他给您带来的,终身无法疗愈的痛苦!” 沈惊蛰唇角轻抬,放下手中文件,将一小袋蓝色药丸放到她面前: “眼下,唐俏儿和他彻底分开了,而你也有机会更近他一步。这段日子,尽快了解一下他的生活习惯,找机会,把药喂他吃下去。” 慕雪柔拿起药丸,借着灯光细细端详,兴奋地问: “这是rc新研发的?它叫什么?” 男人微笑,眼底闪烁着不可捉摸的暗芒: “dac0089,又名‘水晶冰’。” 慕雪柔心下了然,低声,“会有很明显的副作用吗?” “之前,惊觉服下的那三颗药丸,是dac0089的最初版本,成分凶猛,药效是现在的十倍不止,对人体的副作用奇大。 现在这个版本,有显著的进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正式流入市场。不过,停止用药后,戒断反应也会很明显。” “先生,那这时间久了,以沈惊觉的聪敏……他怎么会察觉不到自己身体出了问题?” 慕雪柔面露忧色,“照顾他生活起居的,除了韩羡,就是吴妈,都是他的亲信。他岂不是马上就会查到我头上?” 沈惊蛰似笑非笑,优雅抬手,中指与拇指捏住银丝镜框,向上轻抬,“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让你无限期地隐藏下去。你有那么久的耐心,我却没有了。” 慕雪柔暗暗一惊,连忙点头。 沈惊蛰笑意渐浓,像说着什么极有趣的事,甚至隐隐充满期待: “更何况,到时候,就算他知道水晶冰有问题。他的心,也左右不了他的身体了。” 第1002章 他已经上瘾了 那天,兄妹俩达成一致后,唐枫回家把消息告诉了唐万霆和柳敏之。 唐万霆以为柳敏之是思念儿子太过心切看错了,本也没报希望。但柳敏之却陷入一场空欢喜,情绪受了极大冲击。 她起初深度质疑,后来又不得不接受现实,整个人倒在床上,萎靡不起了三四天。 直到唐俏儿回家来,柳敏之才强撑精神起来,再度追问: “俏俏……真的不是阿桓吗?真的不是吗?” 说着,泪眼婆娑。 向来娴雅端丽,保养得不辨年龄的女人,几天不见变得消沉,衰老了好几岁。 “敏姨,我很理解您的心情,我和您一样,希望五哥还在人世。” 唐俏儿鼻尖涌上强烈的酸楚,握紧柳敏之毫无温度的素手,“可惜,那个人不是五哥。他只是……跟五哥长得很像而已。” 柳敏之失望至极地闭目,痛苦地摇头: “俏俏,说出来也许你只会觉得我荒唐……自从阿桓遭遇空难后,这些年我时常都会梦到他。我总隐隐有种感觉,我总觉得……阿桓还活着,他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静静地活着……他只是找不到家了……” “敏姨……”唐俏儿险些哭出来,极力克制了。 血浓于水,母子连心。 这种冥冥之中的感应,其中玄妙,难以解释。 “算了,不说这个了。” 柳敏之努力振作起来,用帕子轻轻拭泪,然后平静地吩咐佣人,“给我准备一套低调的衣服,再吩咐司机备车。” 佣人得令退下后,唐俏儿关心地问,“敏姨,要去哪儿啊?” 柳敏之眸色凉凉,“去海门第二监狱一趟。” 唐俏儿愕然,“您……要去探望柳董?” “嗯。惊觉不是因为一种什么莫名其妙的药损伤了大脑吗?柳则之是生物制药方面的行家,我想去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唐俏儿心尖一跳,立刻来了精神,“敏姨,若您不介意,我想同您一起!” …… 一个多小时候,唐俏儿与柳敏之来到海门第二监狱。 在探监室见到了身穿囚服,戴着手铐,面容憔悴潦倒的柳则之。 “敏之……唐小姐。”柳则之经过长时间的改造,规规矩矩坐在她们面前,完全看不到往昔那盛气凌人的倨傲了。 柳敏之目光清冷地与他对视,半晌不语,明显对这个男人仍有怨恨。 唐俏儿这次是带着目的来的,她不想把气氛弄僵,让柳则之更添抵触情绪,于是礼貌地唤了一声: “舅舅。” 柳敏之瞳孔一震,怔怔地看着女孩白皙细腻的脸庞。 虽然,自俏俏亲生母亲死后,这么多年她们都相处的很融洽,很愉快。但俏俏却从来没有松口,去承认她们这三位太太的亲人们和她的关系。 柳敏之从未妄想代替俏俏母亲的位置,但这一声“舅舅”,却好像连同她的身份也一同被承认了一样。 “唐小姐!我不敢当!” 柳则之慌忙摆手,手铐咔咔作响,“且不说,我现在是个人人喊打的阶下囚,就算我没落得这下场,我也只是柳家的一个养子,和敏之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这声‘舅舅’……我不配。” “我们这次来,是有点事要询问你。”柳敏之开门见山。 柳则之不禁忧心,“是你管理柳氏,出了什么棘手的问题吗?” “柳氏没事,是我们的女婿,惊觉他出了点问题。” 柳敏之秀眉紧锁,将近来发生的事,简明扼要地告诉了柳则之。 “舅舅,到底是什么厉害的药物,会让惊觉一下子丧失了情感功能?”唐俏儿嗓音焦灼得沙哑。 柳则之一脸讶异,“我在生物制药界混了多年,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诡异凶猛的东西。我只听说过有些人脑部受到巨大撞击会和以前判若两人,早年我还接触过一名患者,因为头部中弹,弹壳残存在脑子里,影响到情感功能。单纯的药物,我真没见过。” 唐俏儿与柳敏之对视,不禁失落。 突然,柳则之眼睛一亮,神情暗沉,“我想起来了,还有一种东西,可以让人变成这样!” 唐俏儿身子猛地前倾,“是什么?!” 柳则之牙关一咬,“毒品!” 两个女人狠狠抽了口寒气! “大量毒品注射或服用,会导致脑部杏仁体损伤,所以沈总才会变成那样。目前看来,这是唯一的可能!” 唐俏儿错愕万分,失声喃喃,“难道……谢晋寰逼惊觉服下的……是毒品?!” 柳敏之不敢相信,“不就是吃了三颗药吗?就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毒品这种东西,服用一点,飘飘欲仙。服用多了,生不如死啊。” 柳则之低垂眼睑,闷声叹息,“有不少瘾君子,因为过来注射毒品,一命呜呼的都大有人在。倘若沈总服用的药片,是纯度极高的毒品,三颗下去,也有极大的可能丧命。” 唐俏儿心脏像被刺穿般作痛,秀额紧张得泌出细汗: “惊觉……会出现什么异常反应吗?” “我不知道他具体吃的是哪种毒品,所以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但吸毒者戒断后,会出现浑身发冷,全身如百蚁噬心般的不适感,且会因为没有新毒品的吸食,而逐渐加剧。 这就是说明,他已经完全上瘾了。” “可恶!混蛋!”唐俏儿心痛如绞,愤恨的拳砸得桌面砰砰作响。 一滴心痛的泪,滴答一声,落在冰冷的铁桌上。 更让她焦急的是,现在的她不能近惊觉身边分毫,他是否已经沾染毒瘾,他是否日夜在忍受戒断反应带来的煎熬,她无从插手,更一无所知! 柳敏之亦十分焦心,“惊觉多好的孩子……染了那种恐怖的东西,一辈子就都毁了啊!” 柳则之忙道:“敏之,唐小姐,你们也先不要太担心。眼下只是我的个人推断,也许沈总服用的只是某种损伤精神类的药物,并不是毒品,也未可知。 倘若可能,还是该让沈总秘密地抽血化验一下,是否是毒品所知,一验便知了。” 唐俏儿心脏揪得生疼,轻轻地开口:“谢谢您告诉我这些,等有时间,我们再来看您。” 说完,她们便起身准备结束探视。 “唐、唐小姐!” 柳则之慌忙起身,踟蹰着问,“我的小儿子,随风……他还好吗?” 唐俏儿心尖一颤,“随风哥哥挺好的。” “他和唐家大少爷,还在一起吗?他们还好吗?”柳则之红着眼眶问。 唐俏儿微微哽咽,思忖再三,还是撒了谎: “也很好。我大哥很爱他。” “从前,我以为他们只是胡闹,不成想,竟是真的。随风那孩子,聪睿善良,他其实才是最适合的柳氏继承人,是我刚愎自用,对他太过苛刻了。好在,那孩子现在有唐家大少爷疼惜着,有人照顾他,我也就安心了……” 柳则之忙抹去眼尾的泪,低声恳求,“唐小姐,等你见着随风,替我……向他说句对不起。” 唐俏儿噙着泪珠,轻轻回了句: “好。” …… 夜幕低垂,沈氏集团大厦已经没什么人了。 总裁办公室中,沈惊觉仍没有下班,在认真审阅着盛京a5地产项目的开发计划。 这个项目,对沈氏集团未来五年的发展,至关重要。 “沈总,您该下班了。” 韩羡看着沈惊觉苍白略带倦意的脸色,心里很不好过,“这些工作,就算熬到天亮也做不完。身体要紧,明天再看吧。” 沈惊觉忽然打了个寒颤,皱紧眉心,“你开冷气了?怎么这么冷?” 韩羡迷惑地挠头,“没有啊?外面都下雪了,都该开暖风了,怎么还能开冷气?” 沈惊觉咬紧牙关,却抵挡不住那阵从五脏六腑间渗透出来的刺骨恶寒。 “沈总,周末有一个大型慈善晚宴,您要去参加吗?” 沈惊觉头也不太,嗓音冷淡,“捐款我会到位,最近很忙,人就不过去了。” 韩羡抿了下唇,“这次的慈善活动,听说每年ks财团也会参加,并进行大额捐款。之前都是唐家大少爷出席。去年ks总裁由唐小姐担任,今年,想必她会到场。” 沈惊觉仍低垂着眼帘,眸色如雾霭沉沉。 “沈总,您看您要不要……” 话音未落,敲门声响起。 沈惊觉:“进。” 门开,慕雪柔面带微笑走了进来: “二少爷,你今天感觉怎么样?还头痛吗?身体还觉得冷吗?” 第1003章 是前女友 沈惊觉在桌下,暗自攥紧了微微颤抖的手,目光幽沉: “还好。慕医生,你有事吗?” 慕雪柔笑容温和,“二少爷,你忘了?沈董吩咐我,从现在开始,只要有时间就会留在你身边,密切观察你的身体情况。” “即便如此,难道慕医生你连最基本的礼貌都不懂吗?” 韩羡内心翻了个超级大白眼,“就算你要照顾我们沈总的身体,但总裁办公室这种地方也不是随便什么人能进来的吗?慕医生平时在你们大少爷面前,也这么没规矩?” 慕雪柔并不恼,反而抬唇笑了一下,“隔行如隔山,韩秘书有这种论是因为你没有从事过这个行业,所以我不怪你。 不过,倘若你们沈总发病起来,身边无人照应。到时候出了什么差池,你担得起吗?” 韩羡气得心口直疼,双拳紧握。 自从大少爷带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回来,所有的平静与和谐都被打破了! 现在的沈总,不同以往,所有的女人在他眼里都没差别。 这么敏感的时候,慕雪柔趁虚而入,且大有常伴左右的架势,岂不是有日久生情,近水楼台先得月先得月的可能?! 少夫人,要被偷家了啊! 危! “阿羡,你去给我倒一杯咖啡。”沈惊觉对他们的斗嘴毫无兴趣,垂眸翻阅文件。 韩羡咬牙,“是,沈总。” 慕雪柔眼神一暗,淡声笑问:“沈总,你很喜欢喝咖啡?” 沈惊觉:“嗯。” “我不光会茶艺,我咖啡也煮的不错,下次我煮给你尝尝?” “至今为止,我并没见过谁的咖啡,比我女朋友煮得好。” 沈惊觉脱口而出的瞬间,心脏没来由的一阵剧烈壮硕。 眼前浮现的,是那些与唐俏儿缠绵悱恻过后的清晨,女人轻拢着睡衣站在厨房中,一边哼着小曲,一边为他煮咖啡那可爱又惬意的模样。 一缕暖阳照耀在她俏丽动人的细腻脸庞上,记忆中,他曾情不自禁从背后环抱住她轻盈的腰身,低头深吻她泛红的脸颊,及目所能及的一切…… ——“惊觉,你会一直爱我吗?” ——“俏儿,我爱你……我永远爱你。” 刹那间,沈惊觉感到向来有条不紊的心跳,错了几不可察的一拍。 他沉下呼吸,低声纠正,“说错了,是前女友。” “唐小姐啊……不可否认,她确实是个多才多艺的女子。” 慕雪柔柔声笑起来,倾身靠近男人,语气意味深长,“不过呢,喝一个人煮的咖啡时间久了总是会腻的。偶尔尝尝其他口味,也不错啊。” “慕医生,我的私事,你是否置喙太多了?”沈惊觉终于掀起眼帘,盯着她的眼神冷彻。 慕雪柔心底一声冷笑,从包里拿出几包药,放在他面前: “这是我为二少爷您配好的药,专治您目前的症状。您可以先试用一阵,如果不好用,停了就是。” 沈惊觉刚拿起药片,韩羡端着咖啡走过来,冷飕飕地看着慕雪柔: “我们沈总,就是因为吃了来路不明的要才险些丧命。你觉得你莫名其妙拿来这些花里火哨的玩意,我们沈总能随便瞎吃吗?” 外之意,他怀疑药有问题! 这女人,终归是大少爷那边的人,即便大少爷对沈总有恩,也不得不提放! 除了唐家,豪门里哪儿有什么兄弟情?谢氏家族就是个例! 慕雪柔冷傲地笑了一声,“我知道韩秘书你在顾虑什么。且不说我们大少爷当年为了救二少爷,把自己的半条命都搭了进去,试问世上有几个兄弟能做到我们大少爷这个地步。若我们大少爷有私心,当年不救二少爷,岂不省事?” 韩羡气极,但她说的偏又是事实,不好回怼! 沈惊觉眼睑微微一颤,抿了下薄唇。 “如果二位对药有顾虑,对大少爷的真心有顾虑,那也简单,拿着这些药去化验就是了。若有问题,我自己吃下去。”慕雪柔一副坦坦荡荡,无所畏惧的样子。 “代我谢谢大哥。” 沈惊觉目光温温淡淡地看着慕雪柔,“药,我会吃,我还有事,慕医生你可以回去了。” “那我就不打扰二少爷了,若有不适,及时联系我。” 说完,慕雪柔转身往门口走去。 “韩秘书,周末的慈善活动,我出席。”沈惊觉在这时嗓音低沉地开口。 韩羡大喜:“好,沈总,我一会儿就去安排!” 慕雪柔眼珠一转,乜了一眼,随即扬长而去。 门关上的刹那,沈惊觉俊容冷冽,抓起桌上的药片,随手丢进垃圾桶里。 “沈总,你开窍了?!”韩羡简直要喜极而泣,他还以为他被这只白皮狐狸精蒙蔽了心智! “大哥救我,是事实。但不等于,他给予我的一切,我都要照单全收。” 沈惊觉合起桌上文件,沉下呼吸,想起那天兄弟二人在天台上的对话,他太阳穴隐隐作痛,将手中的签字笔攥紧。 * 转眼,时间到了周末。 这次一年一度的盛京慈善活动不同以往,是盛京几大豪门望族与政府、非政府组织及社区机构共同承办的公益基金会。 每次这种场合,都是各家各户大发善心,树立正面形象,彰显实力的时候。 如今,唐俏儿已担任ks总裁的职务,这样的公益活动她理该踊跃。 上午,劳斯莱斯停在公益基金会赞助的盛京最大的福利院门口。 一般的上流人物,只会参加慈善晚宴,风风光光地当众捐款。白天在福利院的活动,多数人嫌脏嫌累,干脆选择不会参加。 唐俏儿在林溯和院长的接待下走进大门。 昨夜下雪,院落地面一片银白,老师和义工们正在扫雪。 “哎呀,今年活动,我们福利院还真是热闹。” 院长一边引领唐俏儿往前走,一边欣慰地笑道,“往年慈善晚宴热热闹闹,但福利院里却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愿意来。可见唐总,您是真心行善,是真的喜欢孩子。” 唐俏儿轻挽绯唇,漫不经心地问: “除了我,今天还有人来吗?” “有哇!还有沈氏集团的沈先生!” 唐俏儿倏地驻足,心脏怦怦直跳,嗓音微哑: “沈先生……他人在哪里?” “在后院跟孩子们踢球呢。” 唐俏儿强抑着想要与男人相见的强烈情绪,故作镇定地来到后院,还没进入,便听见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下一秒,她僵站在原地,一颗原本不受控狂跳的心脏,失落地沉了下去。 只见,一片祥和如画的纯洁雪景中。 身穿黑色毛呢大衣,坐在轮椅上的沈惊蛰正操控着轮椅,转圜在孩子们之间,满面欢愉的笑容,正和孩子们踢足球。 他虽然身体不便,但动作却很灵活,姿态丝毫不见笨拙,甚至透出几分少年意气的洒脱,恣意。 “大哥哥小心!” 有雪地滑,见沈惊蛰的轮椅有些不稳,一个小男孩立刻跑上前,帮他扶好轮椅。 “小朋友,谢谢你。”沈惊蛰唇角漾起温和的笑,抬手抚摸男孩的发顶。 “哇……大哥哥你看!好漂漂的姐姐!” 男孩子指着唐俏儿的方向,沈惊蛰随之望去,弯起清眸: “唐小姐,好巧。 第1004章 两个熟悉的女人 其实沈惊蛰是完全可以自己操控轮椅的,但两个可爱的小男孩还是把他推到唐俏儿面前。 “沈大少爷,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 唐俏儿虽然礼貌地微笑回应,但明眼人都瞧得出,她的笑容十分敷衍,“今天这样的场合,我以为你不会出现。” 沈惊蛰扬起温雅如雪的清隽脸庞,笑问 “是让你失望了吗?” 唐俏儿心口一颤,明知故问,“失望什么?” “按理来说,来出席慈善活动的人,应该是惊觉。我不是沈氏的总裁,所以晚上的慈善晚宴,我的心意会到,人不会过去,避免外界过多揣测。” 沈惊蛰声色温和,善解人意地笑着,“虽然这里没见到惊觉,但晚上等唐小姐你去了慈善晚宴,就会见到他了。” 唐俏儿抿了下唇,嗓音冷淡,注视着男人的目光多了几分研判 “晚宴,我不会去。沈大少爷你想多了。” 院长在这时插嘴,“唐总,您有所不知,沈先生一直都是我们福利院背后慈善基金会的大股东之一。这些年他一直致力于慈善事业,我们福利院能够顺利发展至今,离不来沈先生在幕后的支持啊!” 唐俏儿眉心几不可察地一紧。 “陈校长,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 沈惊蛰唇角淡勾,“唐小姐,一会儿我要陪孩子们堆雪人,若不介意,先一起逛逛怎么样?” 唐俏儿不想让外人以为自己是个矫情的人,于是轻应了一声 “好。” 唐俏儿回眸看了一眼面露忧忡的林溯,与沈惊蛰向福利院内部走去。 …… 另一边,换回原本容颜的舒颜亦来到福利院中。 刚进门,就被一名老师拦住 “小姐,请问您是……?” 舒颜怔住,随即露出喜悦的笑容。 她曾在这家福利院做了三年的义工,眼前的老师是认识她,离这么近竟然都没认出她来,看来她是彻底与黑暗的过去告别了。 “我是这里新来的义工,我叫……白晴。” 舒颜瞬间给自己起了个化名。 白,是她爱人的姓氏;晴,是她对未来的期许,往后余生,皆是晴朗。 舒颜怕惹来没必要的关注,于是干脆用个假身份,并拿出自己贴了新照片的工作证,“这是我的证件,请您过目。” “啊,白老师,请随我来吧。” 就在这时,舒颜听见身后传来一串脚步声。 她不经意回头望去,蓦地狠狠一怔—— 一片灿烂的日光中,沈惊觉高大挺俊的身影走进福利院的大门。 陪伴在他身边,看着他盈盈含笑的女人,正是慕雪柔。 舒颜瞳孔一缩,紧张之余,深深为唐俏儿感到心疼。 但凡任何一个一路看着沈氏夫妇走过来的人,都无法直视这一幕。连她都觉得无比痛心,落在唐俏儿眼里,她该受到何等的打击! 舒颜愤懑攥拳,眼睁睁看着他们从自己面前目不旁视地走过。 突然,沈惊觉脚步一顿,墨眸微微一动,瞥向舒颜 “小姐,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慕雪柔闻言,亦冷冷侧目。 舒颜方想起来,自己整容后的样子,沈惊觉是头一回见。 在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面前,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没有与男人相认,只淡淡地开口 “并没有,沈总认错人了。” 慕雪柔笑道“既然没见过,这位小姐既然还能知道这位是我们二少爷?” “沈总贵为沈氏总裁,位高权重。” 舒颜淡漠垂眸,“更何况,曾经的沈氏夫妇,救助了那么多深陷绝望中的人,名动盛京,谁人不知。 我认识沈总,没什么奇怪的吧?” 男人星眸幽幽一深。 两个女人,四目相对,暗中擦出电光石火。 她们都隐约觉得,面前的女人,有几分说不上来的熟悉。 “沈总,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进去吧。”慕雪柔将叵测的目光从舒颜脸上收回。 沈惊觉再度变得面如沉水,与女人一起离开。 …… 唐俏儿在沈惊蛰的陪同下逛完福利院后,回到院子里,和孩子们打雪仗,堆雪人。 一时欢乐的气氛,令她暂时忘却烦恼。 沈惊蛰端坐在轮椅上,看着身穿纯白羊绒大衣,莹润娇俏的小脸冻得红扑扑的唐俏儿,正与孩子们欢笑着把雪人的头团了起来。 那样纯真烂漫的样子,令他不禁勾唇,黑眸静静潋滟流动着幽幽光泽。 “哇……你们瞧!那位先生俊得咧,和唐小姐在一块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是啊!可惜这么俊美的男人,偏偏腿脚不便,实在可惜了……但凡要能站起来,我觉得完全能跟沈总打个平手!” “听说,他也是沈家的少爷,是大少爷!” “啊……他和唐小姐也同样很般配,沈总危机感蹭蹭暴涨!” 周围的窃窃议论,有一声没一声传入他耳。 沈惊蛰笑意渐浓,俯身抓起地上一团绒雪,在掌心揉成一团。 终于堆好了雪人,唐俏儿弯起明亮的杏眸,喘出一团团白雾,额上一层莹莹细汗。 刚一转身,当她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沈惊觉和慕雪柔时,全身热意,瞬间消散,只剩冰寒。 第1005章 他失控的心跳 与此同时,沈惊觉也看到了和沈惊蛰在一起的唐俏儿。 这样美好和谐的画面,也曾在他黑白色的记忆中出现过。 他也曾看着她闹,看着她笑。 时过境迁,她的身边,已有别的男人替代了他的位置。 当初,提分手的是他,说不耽误她,让她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另择良婿的人,也是他。 可眼见大哥对唐俏儿有意,眼见他们相处的如此愉快,一种说不出的涩然在他口中蔓延。 沈惊觉手指微微一蜷,手背膨起青筋。 口中如噙了一只蜂,蛰了他的舌尖,那种细微的痛麻感,却悄然传遍全身。 就在沈惊觉分神之际,几缕冰凉的雪花簌簌落下,划过他轮廓英挺的脸庞。 “哎呀!二位小心!” 就在这时,一个大雪块从高耸颤抖的树梢上突然坠下,向沈惊觉和慕雪柔头顶砸来。 “啊!” 慕雪柔娇声惊呼,将周围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去。 也包括唐俏儿和沈惊蛰。 眼见雪块就要砸向她,她惊惶地瑟缩着肩,往身旁纹丝不动的男人怀里钻。 沈惊觉在这时下意识地低下头,微微俯身,两人瞬间被白雪覆盖,淋了一身的白。 从唐俏儿的角度望过去,男人就像呵护着怀中的女人,亲密又暧昧的画面,生生刺痛了她的眼睛。 无尽的酸涩几乎要从她通红的眼底翻涌而出,痛苦的情绪在她喉咙间一下下地刺,一下下地割。 这一刻,她感到自己的心就像那块摔在地上的血,一塌糊涂,零落成泥…… “这熊孩子!让别踹树别踹树,就是不听!闯祸了吧!” 老师一边训斥着惹事的孩子,一边不断地向沈惊觉和慕雪柔道歉,“二位,实在抱歉!没砸坏吧?要不要进屋里去烤烤暖炉,再把头发擦擦?” “没事。”沈惊觉俊容沉沉,仍是巍然不动,连头顶和阔肩上的落雪都不掸一下。 “没关系的,小孩子嘛,调皮一点才正常。” 慕雪柔露出温婉和善的笑容,转而仰望着身边如山般挺拔的男人,抬手轻轻抚去他肩上的雪花。 此刻的沈惊觉一瞬不瞬地望着唐俏儿的方向,女人暧昧的动作,他根本没有留意到。 “沈大少爷,不好意思。” 唐俏儿眼尾一红,收回带痛的目光,嗓音涩哑,“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沈惊蛰看出她面色很差,忙温声道“我送你。” “不必了,请留步。” 说完,她咬牙转身,头也不回地快步向院外走去。 沈惊蛰并没有停留在原地,而是操控轮椅,慢慢尾随上去,但又怕她反感,只是礼貌地保持距离。 沈惊觉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眼见两人渐行渐远,直至从视野中完全消失,心脏也一寸寸下沉。 “二少爷,你身上也都是雪,小心着凉,我们去屋里暖和一下吧。” 慕雪柔伸手去拽沈惊觉的手臂,却被男人冷淡地闪开 “你去吧,我不用。”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离开。 “二少爷!”慕雪柔气得跺了下脚,怨愤地咬住下唇。 …… 唐俏儿唇瓣瑟瑟颤着,边疾步往前走,边偷偷擦掉眼尾的泪光。 此刻,她的脑海中有一个天使,一个恶魔,正在天人交战 “唐俏儿,你看透那臭小子的嘴脸了吧?他就是个狗改不了吃屎,见异思迁的渣男!你快点放弃他吧!可别再犯这个贱了!” “俏俏!千万不要放弃他啊!惊觉是因为脑部受伤才变成这样的,他不是不想理你!你千万不要瞎想啊!” “呸!你可别给渣男找借口了!就算他不爱俏俏了,但他多少还保留着两人恋爱时的回忆吧?那么多刻骨铭心的记忆他都抛在脑后,转而跟别的女人出双入对,亲亲我我,他也是个人呐?!” “你这话简直就是道德绑架!按你来说只要谈过恋爱那还不能分手了呢?! 再说,回忆又算什么?回忆本身没有任何力量!” 回忆,没有任何力量。 冰天雪地之间,唐俏儿骤然刹住脚步,站在一片凛冽寒风里,任凭刺骨的风打穿了她单薄的身子,吹干了她的泪。 脑海中,其他杂音全部消失,只有这一 句,萦绕,反复,不绝。 是啊,对于现在的沈惊觉而言,唐俏儿已经是死在回忆里的人了。 他早已向前看,只有她,她惨兮兮地留在原地,无休无止地沉沦…… 恍惚间,唐俏儿感觉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可她脑中一片空白,全身如被冻僵了般,完全无法动弹。 “俏儿!小心!” 是沈惊蛰的声音,将她从悲伤的泥潭中猛然拽出! 唐俏儿回过神来,才愕然看到—— 一辆小货车正朝她飞速驶来,并疯狂鸣笛! “刹车失控了!快躲开啊!”司机将头探出车窗,向她大吼。 唐俏儿心脏骤然揪紧,可脚下却像被一双手死死抓住了脚踝,竟一时来不及躲闪! 千钧一发间,沈惊觉赶到现场。 眼见唐俏儿陷入危机,他心脏狠狠一震,本能地向她狂奔而去! 可他距离太远,即便义无反顾,用尽全力,却还是太迟了! 突然,他看到一道身影,先他一步扑上去,将女人瘦削的身子紧紧搂入怀里! 旋即,在货车撞过来的最后一刹,他以身躯护住她,两人双双栽入雪地中! 而那辆货车,最终撞在不远处的墙壁上,前机盖都掀了起来,十分惨烈! 一阵清冽微苦的药香蹿入唐俏儿的鼻息,她浑身轻颤,惊魂甫定地睁开眼眸。 迎上的,却是沈惊蛰布满虚汗的面靥,和那双深邃、温沉,满怀担忧的眼睛。 “唐小姐……你好吗?”男人喘息吃力,嗓音沉沉。 唐俏儿错愕地看着他,又看向不远处,倒在地上的轮椅,心中百感交集 “我……没事。” 说着,她冻得通红的手撑在地上,想从地上站起来,却顿觉之前受了伤的左腿阵阵作痛,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我送你去医院。” 沈惊蛰面无血色,打横将她抱起,一步一颤地向院外走去。 “沈大少爷,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唐俏儿在他胸膛前挣了挣,男人却稳稳抱着她,没有半点要放手的意思。 “唐小姐,在我面前,你永远不用逞强。” 沈惊蛰低头深深瞧她,明明每一步都走得吃力,却尽力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你也不用担心我,抱你的这点力气……我还有。” 唐俏儿水晶般的瞳一缩。 此时此刻,望着他们背影的沈惊觉,薄唇几度开阖,心脏笨拙,却失控地跳着…… 第1006章 欠一个人情 沈惊蛰将唐俏儿安放在自己的座驾后坐上,这时林溯气喘吁吁地飞奔赶了过来 “大小姐!您没事吧?!” 唐俏儿神情复杂,但还是对林溯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放心吧,没事。” “唐小姐险些被车撞到,腿摔了一下,还是出过车祸的位置。” 沈惊蛰不给她故作坚强的机会,实事求是地开口,“我怕她旧伤复发,所以要带她去医院看看。” “怎么会这样……” 林溯满心愧疚,“大小姐,都是我不好!是我工作疏忽!” “没关系,事发突然,怪不到你头上。” 唐俏儿只淡淡摇头,尔后看向沈惊蛰,“沈大少爷,谢谢你救了我。但我秘书送我去医院就行了,不想再劳烦你。” 沈惊蛰刚要言语,突然面色惨白,身躯狠狠一晃,一把扒住车门。 唐俏儿和林溯双双错愕! “大少爷!” 就在这时,慕雪柔及时飞奔而来,搀扶住摇摇欲坠的沈惊蛰,忙将两颗药塞入他口中。 沈惊蛰吞服下去,苍白的面靥渐渐覆上一丝血色,但呼吸却依旧不畅。 “大少爷,您太勉强自己了!” 慕雪柔拍抚着男人耸动的脊背,焦急得快要哭出来,“刚才我听别人说,您为了救唐小姐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您的身体是禁不住做这么剧烈的运动的,会出事的啊!” 沈惊蛰努力平复喘息,轻轻睇了唐俏儿一眼 “没关系……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吃点药……就没事了。” 慕雪柔喉咙一哽,“还说没事,您一路如何走过来的,别人不知道,我照顾您这么久,还不清楚吗?!” 唐俏儿看着男人明显很差的脸色,唇瓣微动,低低说了声 “沈大少爷,这次,还是谢谢你救我。” 沈惊蛰眼眸一弯,“你人没事,就好。” “我让我的秘书送我去医院就行了,你还是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唐俏儿执意不让他送,但还是客气地道,“不过这次,我唐俏儿欠你一个人情。我会还你。” 男人长睫轻颤,深邃的眼眸暗蕴温柔 “若想还我人情,那就允许我,去医院看看你。” 唐俏儿为难地抿了下唇。 但毕竟人家救了自己,她实在没理由拒绝,只能答应。 最终,唐俏儿和林溯离开了福利院。 沈惊蛰重新坐回轮椅上,由慕雪柔推着,往门内走去。 “先生,无论什么时候,您都不该拿自己的身体下堵住!” 慕雪柔仍然心有余悸,“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身体完了,一切都没意义了!” 就在这时,舒颜领着跑跑跳跳的孩子,迎面朝他们走过来。 一个活泼的男孩没留神,不小心和坐在轮椅上沈惊蛰撞了个满怀。 “哪儿来的毛孩子!怎么不看路的!” 慕雪柔怒目瞪视,严词厉色的样子,把孩子吓怔忪在原地。 “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舒颜忙上前鞠躬道歉,将男孩拉到自己身后。 沈惊蛰双臂平放在扶手上,举止从容优雅,扬起眉眼看着面前的女人 “无妨,我喜欢活泼可爱的孩子。” 熟悉的声音,清越,平稳,沉磁,清晰入耳! 舒颜瞳孔猛地一震,脊背如遭雷击般僵硬,五指下意识地收拢。 这个声音…… 不就是谢晋寰奉为圣明的那个,“先生”的声音吗! 她虽然陪谢晋寰去过几趟拜访过先生,但却从未见过其尊容。 然而,偶然的一次,她无意间,隐隐约约,听见了先生说话的声音。 那道声音,很动听,很有辨识度。哪怕只是如同羽毛般从她耳畔扫过,也仍令她印象深刻! “姐姐,姐姐……你握得我的手好痛。”小男孩扬起小脸,弱弱地提醒。 舒颜晃了个神,慌忙带着孩子们从男人面前离开。 “又是这个女人。” 慕雪柔一脸轻蔑,“稀奇古怪的,看见我跟吃了枪药一样。” 沈惊蛰微微眯眸,向舒颜离去的方向回望 “你之前,见过她?” 慕雪柔不禁冷笑,“我也是和沈惊觉来这里的 时候,刚巧和她打了个照面。沈惊觉竟然破天荒的跟一个陌生的女人搭讪了,呵,那三颗药下去,难不成把他渣男的特质激发出来了?” “哦?惊觉跟她说什么了?” “他问那个女人,他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沈惊蛰沉吟着,收回幽幽目光 “去查查,那位小姐的来路。” 慕雪柔迷惑蹙眉,“只是一个普通的护工而已,有这个必要吗?”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的弟弟。” 沈惊蛰抬了抬唇角,嗓音微沉,“这世上,能让他主动理会的女人,可是凤毛麟角。” …… 入夜。 沈惊觉慈善晚宴只参加了一半,连当晚最大的重头戏慈善捐款都未等到,便脸色阴郁地匆匆离开会场。 他独自开车,茫然地在夜色中疾驰。 不知过去多久,沈惊觉猛地踩住刹车,好一番踌躇,才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几声后,耳畔传来林溯没好气的声音 “沈总,这么晚了,有何贵干?” 沈惊觉宽厚的大掌紧握方向盘,五指骨节紧绷,突兀,蓄满了隐晦的力量。 岑薄的唇紧抿出一道白线,喉咙又干又涩,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林溯失去耐心,“如果没事,我挂了。” “你们唐总,在家吗?”沈惊觉嗓音沙哑得厉害,像灌满了凛冬的冰雪风霜。 “在医院。” 林溯语气充满心疼,“我们大小姐的腿出车祸刚好没两天,又摔伤了,可能还要打石膏。” “哪家医院?我想去……” 沈惊觉话刚说出口,林溯终于忍无可忍,愤懑万分 “沈惊觉,你知道我们大小姐为什么差点儿出车祸吗?她从来都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从来都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她之所以会失神,会心乱,全都是因为你!” 沈惊觉眼睑阖了阖。 暗夜之中,他俊容失温一般,苍白了几分。 “就算你不要我们大小姐了,你跟她分手了,你也犯不着猴急地领着你的新欢招摇过市,刺激她吧?!你是失了忆还是失了智?我们大小姐曾经对你如何,有多爱你,你心里t点儿b数吗?!” 沈惊觉眉宇一拧,沉声,“我没有新欢。” “呵,你没有新欢……我看你t没有心!” 男人舌尖抵住上颚,喉结艰涩地一滚。 “大小姐现在就在我们ks财团旗下的医院!aoo6病房!” 林溯说完,冷冷挂断。 沈惊觉长睫颤了颤,心中默念房门号码,一脚油门踩到底,跑车瞬间融入黑夜。 第1007章 她已经不属于你了 福利院后门。 一辆黑色迈巴赫,熄灭了大灯,悄然无声地停靠在路边。 没过多久,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迅速从后门走出,上了迈巴赫。 “慕小姐,不好意思,让您就等啦。”女人毕恭毕敬。 幽昧里,慕雪柔傲慢地目视前方,悠然翘着二郎腿,将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她 “今天上午的事,你做得很好。” 女人接过,摸了摸厚度,笑得合不拢嘴,“只是剪掉根刹车线,举手之劳而已。” 慕雪柔懒得看这种她眼里的下等人一眼,神色冷冷淡淡 “对了,我让你查的,这家福利院里所有义工和老师的资料,你查到了吗?” “查到了查到了!我在这里都干了十来年了,这点小事不在话下!” 说着,女人从包里抽出一沓资料,双手交给慕雪柔。 慕雪柔接过来,垂着眼睫,一页页认真翻阅着。 突然,她瞳孔一震,将其中一份资料猛地抽了出来! 那上面的照片,容颜明艳姣好的女人,赫然就是谢晋寰曾养在身边的那个唐俏儿的替身—— 舒颜! “这个女人……是你们这儿的义工?!” “是啊慕小姐,这位舒小姐已经在我们福利院做义工有两年多了。不仅如此,她还年年给福利院捐款呢,口碑相当的好。” 女人见她十分激动,一脸费解地问,“慕小姐,她……有什么问题吗?” 慕雪柔嗓音低沉,“她现在,还在这里做事吗?” “有挺长时间没出现了。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义工是无偿志愿者,人家来是献一份爱心,不来我们也不能强求。这位舒小姐能坚持两年多的时间,这已经很不容易。换别人,又苦又累,早不干了。” 慕雪柔眉心蓦地皱紧,“今天来你们福利院,有一个叫白晴的女人,你认得吗?” “白晴?不认识,听都没听过,头一回来吧?” 慕雪柔陷入沉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这个叫白晴的女人,头一天来这里。而以前常常来的舒颜,却无缘无故,许久都未露面了。 不仅如此,沈惊觉还主动跟她搭讪,问他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明明是陌生的女人,却给那男人一种熟悉的感觉…… 突然,慕雪柔隐约意识到了什么,目光一片晦暗。 …… 另一边,医院地下停车场。 跑车一个迅猛的漂移,驶入车位。 沈惊觉开门下车,箭步如飞,直奔a006病房。 夜深人静,走廊里静悄悄的,唯有男人低沉却略微紊乱的脚步声一下一下,被无限放大,仿佛他此刻闷重的心跳声。 他脑中再度浮现唐俏儿险些遭遇车祸,被沈惊蛰飞身救下的画面。 他的大哥,抱着他曾经爱着的女人,那样紧。 那一刹,他的心脏,亦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掌,狠狠挤压,揉捏,不可名状。 眼看着就要走到地方了,就在这时,病房门开—— 坐在轮椅上的沈惊蛰,从里面缓缓移动而出。 沈惊觉步伐一滞,呼吸亦随之凝滞在微微起伏的胸腔里。 不算长的一段空旷寂寥的走廊,兄弟二人无声对峙。 沈惊觉站在浓白冷光中,如俊美隽永的雕像。沈惊蛰则坐在一片幽邃的昏暗里,静默无言,若不是那张几分病容,过于苍白的俊靥,你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似枭蛇,暗鬼。 半晌,终于还是沈惊觉没有沉住气,步伐稳健地向男人的方向走去。 此刻,他心底升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欲望。 想见唐俏儿的欲望。 就在他快要走到病房门口时,沈惊蛰忽然唇角扬笑,张开右臂,拦住了他的路。 “惊觉,这么晚过来,做什么?”他笑着问。 沈惊觉喉结一滚,嗓音暗哑,“唐小姐今天出了车祸,她还好吗?” “还好,只是腿上复发,需要休养。” 男人低声,“我去看看她。” 沈惊蛰眸光森深,“俏儿已经睡了。” 俏儿…… 这亲密无间的爱称,曾是他沈惊觉的专属。此刻从其他男人口中说出,他顿觉视线恍惚,心脏向深处一坠。 一丝难明的酸涩 ,在眼底膨胀,漫延。 “我就看一看她,很快就会离开。” 说着,沈惊觉薄唇紧闭,刚欲从沈惊蛰身畔擦过,男人却在这时骤然拽住了他的手臂。 “惊觉。” 沈惊觉脚下一顿,低眉,两人对峙。 他明显感到拽着自己的那只白皙的手,五指力道逐渐加重,不禁声色沉沉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我在阻拦你,难道意图还不够明显吗?” 沈惊觉剑眉微拢,“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如今的你,不该再出现在俏儿面前了。” 沈惊蛰脸上仍浮着笑意,眼底却一片晦暗,不见天日的幽冷,“她出车祸,最需要有人陪伴时,是我陪在她身边。今天她遇险,也是我及时将她救下。这些她最需要你的时刻,你都不见踪影,无动于衷。此刻你去打扰,是不甘心,还是在展现自己的存在感?” 沈惊觉眉心蹙得更紧,薄唇失温,没了血色。 印象里,这是大哥头一次在他面前说了重话。 竟然,是为了唐俏儿。 “惊觉,你自从来到沈家后,太多的东西,你都坐享其成,唾手可得。不管是爷爷的宠爱,父亲的器重,还是你如今总裁的位置,我都没想过跟你抢,跟你争。 但俏儿,我是认真的。我不想你,抢我的功。” 沈惊蛰言语直白,锐利,暗藏讥诮,可那抹笑却如春风一般,仿佛毫无邪念,“更何况,她已经不属于你了。你既然要断,就该断得干干净净。 否则,大哥这一次,是真的会生你的气。” 第1008章 成全我,行吗? 沈惊觉垂在笔直裤线旁的大掌无声紧握,微微颤抖,俊靥在幽暗中又沉了几分。 片刻静默后,沈惊蛰无视男人僵硬的表情,轻描淡写地笑了笑,与他擦身而过。 “大哥,从小到大,我一直很敬重你。” 沈惊觉背对着他,忽然声色沙哑着开口,“但有些事,我可以退,可以让。有些,不能。” 沈惊蛰背对着他,眼眸微眯,“比如呢?” “我现在,想见她。” 沈惊觉黑曜石般的眸底一道暗芒晃过,逐字逐句,“大哥,你喜欢她,是你的自由,我无权干涉。同样,你也没有资格干涉,我见她的权利。 若你们已经确定了关系,不用你说,我也永远不会在唐小姐面前主动出现,并且真心祝福你们,白头偕老。” 不知怎么,说到“白头偕老”四个字时,他喉间像被钝刀子剐了似的,蹿上 一股铁锈味,“但,只要唐小姐一天还没有属于你,我和你在她面前,都是一样的。 你可以见她,我也可以。若我的行为惹大哥你不高兴了,我只能说一声,抱歉。” 浓稠幽深的暗影,敛下沈惊蛰所有的神色,他声音不辨情绪 “惊觉,你心里还有她?还没放下她?” 沈惊觉喉咙一紧,眼神骤然混乱。 “惊觉,你我虽然不是一母所出,但你扪心自问,从小到大,大哥待你如何?”沈惊蛰闷咳了两声,声音低沉了几分。 “待我很好。”沈惊觉呼吸一窒。 眼前浮现的,是从小到大和大哥相处的和谐画面。 大哥比他年长四岁,但俗话说,长兄如父,在他刚到沈家,那段受尽白眼的晦暗时光里,大哥确实是第一个给他关怀,在他被佣人薄待时给他撑腰,给他温暖的人。 更不要说,在那场恐怖的绑架案中,大哥拼死助他逃出生天。 不然,今日坐在轮椅上,连正常的跑跳都做不到,如同残废的人,就是他自己。 “你也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往后余生,都要与轮椅为伴,且要终身服药,才能勉强维持现在的状态。” 沈惊蛰轻轻喘息,苦笑,“我知道,我配不上唐小姐。但唐小姐却愿意跟我相处,丝毫不介意我这副千疮百孔的样子。 惊觉,人非草木,这么多年,我孤身在异国他乡,我也时常孤独,寂寞,无助。我时常问自己,我是不是一生就要这样萎靡下去了?我也想有爱人相伴,我也想像常人一样,娶妻,生子,有一场平淡幸福的婚姻。” 他向来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哥,想要娶妻,生子。 对象,是唐俏儿。 沈惊觉薄唇紧紧抿起,挺括的胸襟一阵鼓胀。 他想起,今天在福利院,浪漫的雪景中,唐俏儿与沈惊蛰四目相交,满眼都是明媚欢快的笑意。 而她每一次见到他,不是哭红了眼,就是满目破碎,说不尽的哀愁。 他曾是她的心上人,但现在,只是一个令她伤心的人了。 “我这一生,若能得唐小姐这样的女人相伴左右,我也就没有遗憾了。” 沈惊蛰目光充满渴望,语气那样恳切,甚至透出一丝卑微,“惊觉,大哥请求你,给我和唐小姐一次好好相处的机会,成全我,行吗?” 沈惊觉全身神经骤然紧绷,优越的下颌线,骨感、硬朗、暗藏隐忍的锋利。 他就这么怔忪在原地,连沈惊蛰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 不多时,病房门开了。 林溯拎着保温饭盒走出来,见沈惊觉直挺挺站在走廊里,他蓦地怔住,随即清隽的面孔蒙上一层阴霾。 “呵,这回来得倒挺快。” 男人低声,长睫微抖,“林秘书,我想看看她。” “你想看就看啊?我们大小姐又不是动物园里的吗喽。” 林溯翻了个白眼,边吐槽边转身往病房里走,“等着吧你。” 一分钟后,林溯再次走出来,神情复杂地看着男人 “大小姐不想见你,请回吧。” 沈惊觉攥了攥手指,“为什么?” 林溯扯唇冷笑,“为什么……可能是我们大小姐想通了,不想在同一个男人身上栽两次跟头,不想再毫无尊严地热脸贴冷屁了。” 男人俊容泛白,默然无言。 林溯想到这段日子来大小姐受的委屈,眼眶 一红,强抑愤懑 “沈总,我们大小姐已经筋疲力尽了,既然她不想见你,那请你离开吧,别再打扰她了。” …… 观潮庄园。 书房中,慕雪柔将自己调查到的结果,毫无保留地告知沈惊蛰。 “所以我有理由怀疑,那个叫白晴的女人,就是谢晋寰养的那个唐俏儿的替身,舒颜!” 慕雪柔看着站在桌案后,低敛沉定的眉目,挥毫泼墨的男人,齿关紧咬,“难怪那个女人今天看到我阴阳怪气的,若她就是舒颜,那就解释得通了。 她对我无礼这无所谓,我只是怕,她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您不觉得,今天她碰到您的时候也有些手足无措吗?” “终于摆脱了谢晋寰的控制,和唐家四少历经万难走到一起,开启了新的生活。” 沈惊蛰在宣纸上写下一个“俏”字,笔锋飘逸灵秀,力透纸背,“她头一件要做的事,自然是换掉那张让自己万分痛苦的脸,再不做别人的影子。” 慕雪柔满目惊讶,“难不成,您一眼就看出来……” “只是怀疑,所以才让你,去确定我的猜想。” 慕雪柔佩服得五体投地。 先生英明睿智,若再有一具完美的身体,那沈惊觉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先生,舒颜今天的表现,怕是对您起疑心了。毕竟她也曾跟着谢晋寰接触过我们几次,即便她没见过我们,我也怕她会嗅到什么,传到唐小姐那里,就不得了了。” 慕雪柔上前几步,目光阴鸷,“要不要我派人,找个机会,永绝后患?” “雪柔,你又沉不住气了。” 沈惊蛰落笔在笔架上,移开镇纸,拿起写好的字含笑欣赏,“也许,她只是疑惑,并没有认定。但倘若你在这时候动手,不就是在明晃晃地告诉对方,谢晋寰背后的人,就是我吗。” “那您就打算放任不管了?” 慕雪柔担忧蹙眉,“那舒颜可是谢晋寰身边的余孽,又和唐家四少搞在一起。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简单粗暴,心狠手辣。 真应了那句俗话黄蜂尾上针,最毒妇人心! “即便要除,也得等。” 沈惊蛰温文尔雅的浅笑后,暗藏一抹几不可察的残忍,“等到合适的机会,除去麻烦的同时,也要保全自己。” …… 盛京深冬的清晨五点,窗外仍是一片寂静的昏黑。 唐俏儿在病床上辗转反侧,睡一会儿,醒一会儿,根本休息不好。 最终,她拖着柔软的身子爬起来,穿上拖鞋下了床,想出去走走,转转。 她腿脚还不太灵便,扶着墙壁,慢吞吞地走到玄关处。 推开门,抬起眼睫的一刹,唐俏儿宽大病号服内的娇躯猛地一震—— 冰冷的椅子上,沈惊觉脊背挺拔,闭着眼睛,岿然不动地端然坐在她面前。 幽幽灯光里,他寂然无声,漫漫长夜,陪伴他的唯有那一道拉长的影子,更添孤寂。 唐俏儿心跳漏拍,呼吸也乱了。 听见响动,男人才缓缓睁开布满红血丝的星眸,稍抬眼睑,与她两两相望。 第1009章 朋友?情人?旧爱? 目光相撞的瞬间,唐俏儿心尖一颤,思绪像一团被小猫抓乱的毛线球,不成样地纠缠在一起。 他在这里,等了多久? 等了……一整夜? 唐俏儿瞬也不瞬地看着那双漂亮、通红的眸子,鼻尖涌上酸涩,心脏一下一下悸动。 可她又想起,昨天在福利院,他和慕雪柔站在树下,亲密地将别的女人护在身下的场景。 唐俏儿纤弱的身子轻轻颤着,将酸楚的眼神从男人脸上移开,喉咙阵阵哽咽、发紧。 她这一生,经历过腥风血雨,做无国界医生时体验过最艰苦的生活,饥寒交迫,甚至十几天都洗不上一次澡。哪怕到了那样的地步,她都没觉得 就在她准备关门的一刹,沈惊觉霍然起身,箭步上前,宽厚有力的手掌猛地扒住门缝,只差一点就夹到了他的手! “你……干什么?”唐俏儿低垂着睫,不看他,却仍能感受到男人极具压迫与张力的沉沉目光。 沈惊觉低头,胸口起伏,热息覆着她泛红的鼻尖 “我一直在等你。” “沈总等我做什么,更何况,我已经让我的秘书告诉你,我不会见你的。” 唐俏儿别开煞白的小脸,声线颤得细微,“你走吧,我很累,要回去睡了……” “累,还起这么早?” 沈惊觉瞧着女人柔腻如玉的脸庞,嗓音沉沉,“我记得,你一直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你总是精力很充沛,早早醒来,去划船,或健身。” “我也不是永远精力无限,我也有偷懒的时候。” 唐俏儿单薄的肩耸了耸,苍白的唇角微勾,笑得不成样,“我只有一个时候,会睡懒觉。不过无所谓了,谁会在乎这种小事。都过去了,我也不在乎了。” 沈惊觉墨眸深深一缩。 他想起,曾经他们同居,形影不离。 每夜缠绵欢好后的清晨,她都是一只仿佛永远都睡不够的赖床小猫。 他太磨人,太折腾了,太对她着迷了。 哪一夜都不会一次罢休,每一次都会掏空自己,填满她,亦吸干了她。直到她哭着求饶,挠得他脊背一片狼藉,方才罢休。 “你身上的伤,还疼吗?”沈惊觉声音又闷又哑,眼底晦涩不明。 “不关你的事,以后我的一切,都和你无关。” 唐俏儿深谙绝大多数男人都无法抗拒女人流露出脆弱的一面,可昨天的那一幕,对她打击太深,伤透了她的心,她此刻实在不愿面对他,于是用力想要关门,“沈总既然已有新欢,就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 请回,不送。” 然而,男人力量太大,无论她怎么用力,都关不上这道门缝。 “如果,我没有新欢,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走?”沈惊觉目光直白地看着她。 他向来沉稳,如无波无澜的死水,此刻声音听着,竟透出一丝焦灼。 唐俏儿不信他的话,她只信自己的眼睛。 昨天发生的事,是数日积压在心头痛苦的导火索,令她彻底爆发了,灰心了,想着是不是就这样结束,认命了。 所以,老天爷是公平的吗? 当初她能和沈惊觉走到一起,是她做小伏低,不择手段谋来的。她以为历经千帆,他们至死不渝地相爱,这个男人已经完全属于她了。 结果,老天还是把他收回去了,不管她死活地将他们生离。 果然,不是她的,终究是会失去。 “沈惊觉……我们已经结束了。” 唐俏儿终于迎上他的星眸,深吸了口气,压住胸腔里呼之欲出的委屈,几度要说不下去,“你这样不顾及我的感受,就跑来蹲在我门口,让你走你也不走……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这样让我很困扰知不知道?!” 沈惊觉扒着门边的五指骨节收紧,无视她的控诉,依旧沉声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那你是以什么身份过来看我?” 唐俏儿眼窝一热,鼻翼轻轻翕动,抱着最后一分侥幸,“朋友?情人?旧爱?还是……放不下的人?” 男人星眸幽深如墨,“我不知道。” 唐俏儿看着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犹如铜墙铁壁般的男人,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难以言喻的失望。 “现在,你看到了,可以走了。” 岂料,下一秒,沈惊觉高大的身 躯猝然将房门顶开,力道过重,唐俏儿身子一晃,一声轻呼向后仰去。 男人倏地俯身,结实的手背捞起她盈盈一握的纤腰,控着她抬起,两具温热的身体紧密贴合。 彼此的面孔,近得喘息可闻。 沈惊觉甚至能够清晰看到,唐俏儿娇嫩肌肤上,那层细微近乎透明的绒毛。 “你、你放开我……”唐俏儿心跳加速,在他怀里动了动。 可沈惊觉摁着她腰窝的大掌却在用力,她动的每一下,看起来更像引诱,撒娇。 “不是说很累吗,我看你力气挺大的。” 沈惊觉呼吸渐沉,不由分说,将小女人懒腰抱起,径直向病房走去,“你腿受伤了,别乱动。除非你想一直在这儿住下去。” 唐俏儿眼尾悄然泛起一朵泪花,没出息地缩在他胸膛上。 只有几步之遥,可她多希望他能一直这么抱着她,一直一直走下去。 沈惊觉放下这副软绵绵的身子,怀中空落的一瞬,他手臂刚毅的肌肉线条不禁紧了紧。 像在忍着什么,那种微妙的感觉,他却说不上来。 忍得胸口一层又一层地裹起酸涩的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忽然,沈惊觉目光定住,借着灯光,赫然看到—— 唐俏儿鬓旁,多了两根银丝。 因为她的发质实在太好了,乌黑浓密,如上好的黑绸,是以那两根华发,显得那样的扎眼,到了触目惊心的程度。 “嘶……痛!”唐俏儿忙抚住鬓角,怒瞪着他。 沈惊觉手速飞快地拔下了一根,很认真地道 “你长白头发了。” 唐俏儿怔住,下一秒,泪意上涌。 以前,他们同居时,闲来无事,她总趁他在书房工作的时候,趴在他肩背上,帮他剪掉偶然冒出来的一两根白发。 ——“哇……沈惊觉,完了完了,你老了!上周刚拔完,这周又有了!” 他从堆积如山的文件里抬起头,对她宠溺地笑 ——“知道你喜欢摆弄我头发,特意长几根,留着给你解闷的。” ——“听说男人长白头发,是肾虚的表现……” ——“哦?是吗?” 下一秒,他掐着她的小腰,将她摁坐在大腿上,炙热的掌心不安分地抚弄她的身子,一浪又一浪强烈的欲感厮磨着她的神经 ——“我到底虚不虚,老婆大人最清楚。” 唐俏儿再也撑不住了,眼眶通红地一把打掉他的手,那缕银丝也随之飘落 “沈惊觉……我讨厌你……我恨死你了!” 男人蹙眉,“为什么?” “你知不知道白头发不可以薅的,会越长越多的!” 唐俏儿小脸绯红,气恼地攥紧了秀拳,“我才二十六岁,就愁得长了白头发,已经够惨的了。我才不要像你一样,未老先衰!” 沈惊觉深深瞧着她湿润的杏眸,嘟气的柔唇,气鼓鼓的娇俏模样。 忽然间,他脑中嗡地一片空白,呼吸渐乱。 下一秒,他弯下腰,左臂撑在唐俏儿头侧,薄唇情不自禁地重重覆上去,以吻封缄。 第1010章 小心沈惊蛰! 唇瓣相碰的刹那,一种被牢牢禁锢,却无比强烈的情绪,在沈惊觉胸腔里疯狂翻覆、上涌,直冲上他的头脑之中。 唐俏儿柔软的身子被他压在床上,唇舌被他笨拙而用力的侵占,盈盈水光浸透了她的眼眸。 刚开始,她还轻轻挣扎,呼吸凌乱。 可很快,她便在这她无限渴望的吻中失控地沉沦,抬高腰肢,小手攥住男人挺括的西装衣襟,回应他的吻。 彼此的喘息,是美妙的和弦。 男人沉墨的目光,凝视着她粉嫩的鼻尖,水汪汪的眸,一寸一寸加深。 在缠绵的夜色中,无声无息地缱绻……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 两人都如梦初醒般睁开眼睛,与此同时,沈惊觉感到脑部传来一阵天塌地陷般的剧痛,瞬息传遍四肢百骸! 他猛地离开她的唇,起身头也不回,迅速从病房中离开。 唐俏儿身子颤栗着,双膝跪在病床上,纤细的手伸向沈惊觉离开的方向,却只无力地抓住了一团冰凉的空气。 她抿紧被吻得湿红的唇,忍住隐隐心痛,拿起床头作响的手机。 “阿颜,这么早打来,出什么事了吗?”唐俏儿抑住轻喘,忙关切地问。 舒颜嗓音低低,“俏俏,抱歉……是不是扰你休息了?” 唐俏儿故作轻松,揉去眼尾的泪光 “没关系,我早睡醒了。咱们姐妹俩有话直说,不用有顾虑。” “俏俏,你现在……和沈家大少爷沈惊蛰走得很近吗?”舒颜忽然话锋一转,嗓音亦随之焦灼。 唐俏儿立刻坐直了身子,“也不算近,只是因为上次他救了我,这段时间交集多了一点。怎么了?” “我说不好……我现在脑子有些乱。” 舒颜深深呼吸,嗓音微颤,“昨天我去福利院做义工,遇到了沈家大少爷。我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听见了他说话的声音…… 他的声音,和谢晋寰背后操控他的那个‘先生’,极其相似!” 唐俏儿杏眸猛瞠,四周暧昧的气息消散,寒意来袭 “阿颜,你确定吗?!” “我、我不敢百分百确定,毕竟这世上相像的声音也有很多。但我陪谢晋寰去拜访先生时,我偶然听见了两句他们聊天,先生的声音很好听,很有特点,不由得就上了心。” 舒颜声线颤得厉害,“我听说沈大少爷,也一直在疗养来着,对吗?天底下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如果沈惊蛰就是那个先生,俏俏,那他接近你的意图……就很危险了!” 唐俏儿紧握手机,望向窗外,快要亮起来的天空。 先生在,沈惊蛰也在。且谢晋寰前脚刚倒台,低调了二十年的他突然就杀了回来。 为什么? 仅仅只是因为,他想家了,身体养得差不多了?鬼才信! 也许,是他觉得自己羽翼丰满,时机成熟,是时候回到沈氏夺回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亦有可能,是作为爪牙的谢晋寰覆灭,一时他无人可用,所以只能亲自回来,主持大局。 “阿颜,谢谢你告诉我如此重要的线索。倘若沈惊蛰就是‘先生’,那我更不该就此与他保持距离,我反而该顺势而为,向他靠拢。只有这样,我才能揭开他的真面目,才能拆穿他的阴谋!” “不行啊!” 舒颜心急如焚,“先生是个十分危险的人物,连谢晋寰都说,他跟随先生这么多年也只看到他实力的十分之一,可能那男人背后还有更大的势力在支持他! 更何况,现在的沈总……已经不能像从前那样保护你了。沈惊蛰若对你怀了觊觎之心,趁虚而入,那你和沈总之间岂不是更难以修复了?!” 闻言,唐俏儿呼吸一滞,心中的痛楚如海浪翻涌。 “俏俏……我知道你心怀正义,我知道你是我们女孩子里的英雄,甚至很多男人都比不过你。可你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你也有解决不了的事,也需要人保护啊! 我是个庸俗的人,我心中没什么大义……我只希望我爱的人,我的朋友们都能好好!仅此而已!俏俏……人活着,有时候就该自私一点!” “曾经的我,一直都是自己保护自己的。现在只是回到了原点,我只是把不属于我的人还了回去,没什么可怕的,慢慢也就习惯了。” 唐俏儿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微微仰头,才没让眼窝里蓄满 的泪水流下来,“而且,若‘先生’真是沈惊蛰,那惊觉远离我,反而是好事。 我不想让他,再因为我,陷入危险之中了。” 舒颜心疼又无奈地叹息。 唐俏儿忽然想到了什么,心脏骤紧,“嫂子,从现在开始你就呆在海门,轻易不要在盛京露脸。我会嘱咐四哥,好好保障你的人身安全! 沈惊蛰若不是‘先生’还好说,他若是,那你认出了他,他难道不会认出你吗?他可能会伺机对你下手!” “先生只见过整容之前的我,而且我跟他只匆匆见了一面,他应该不会知道我是谁。” 唐俏儿目光如炬,“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小心一点,总没错!” …… 沈惊觉快速来到停车场,刚上车,他便觉浑身发冷,头痛欲裂。 他颤抖地俯下身,额头一下下用力撞击着方向盘,却得不到丝毫缓解。 刚才在唐俏儿面前,他之所以迅速逃离,就是因为他要撑不住了…… 他怕再迟一步,自己会在她面前,化成一只失控的怪物! 与此同时,手机在他布满汗水的掌心震动,韩羡电话打了进来。 沈惊觉如溺水般吃力地喘息,眼前天昏地暗,什么都看不清。 是因为唐俏儿吗,是因为那枚吻吗…… 灭顶的痛苦,快要压垮他一身铮铮铁骨。 他终于忍不住了,颤栗的手探入西装里怀,从里面摸出一包蓝色药丸。 这是那天,慕雪柔来到他办公室给他的药。 他当着韩羡的面丢入垃圾桶,却趁其不注意,偷偷留下了一袋。 此刻,难以遏制的痛苦击垮了他的意志,他紧闭双眼,将药物悉数生吞下去。 半晌,他神思变得清明,头痛缓解,亦不再发冷,甚至精神状态比之前更好。 和魔鬼的第一次交易—— 达成。 第1011章 唯一的办法 唐俏儿只在医院短暂休养了两天,便回到ks财团主持大局。 唐万霆因为身体问题已退居幕后,除了私下在一些重大决策上会给女儿指点迷津之外,其他的他都放手让她去干了,不会多加干涉。 一连两周,气温一降再降,雪下了一场又一场。 唐俏儿却没有接到沈惊觉的任何消息。 那一吻,以为是新的开始,如今看来,更像告别。 这天,唐俏儿开完集团高层战略会议,回到办公室审阅递交上来的盛京a5地产项目招标企划书。 a5项目,是未来五年国内主要扶持的重点项目,万众瞩目,所能创造出的价值难以估量。 甚至,运作得好,商人可以扶摇直上,拥有跻身政坛,获得更大权力的机会。 项目在盛京,沈氏必然要参与。ks虽根基在海门,但也是位居国内顶级财阀之列,对a5也是踌躇满志,势在必得。 往常唐俏儿很快就能进入工作状态,这几天却神思飘忽,无法集中注意力。 终于,她按耐不住,尝试着拨通了柳随风的电话。 那边响了很久,终于接起,一道疲惫又沙哑的声音传来 “俏俏。” “随风哥哥!” 唐俏儿其实没报希望柳随风会接,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她欣喜若狂,嗓音都哽咽起来,“你……你还好吗?” “挺好的。”男人淡漠回应。 可唐俏儿却明显感觉得到,他一点都不好,强撑罢了。 “随风哥哥……我们都很想你,还有大哥……” “俏俏,你有什么事吗?” 柳随风冷冷打断了她,明显对唐樾十分抵触,“我很好,不用担心。如果没什么事,我要去忙了。” 唐俏儿心口一刺,只能慌忙道“有!” “你说。” “关于惊觉的头疾……我想和你谈谈。” 紧接着,唐俏儿将从柳则之那里得到的推测,毫无保留地告知柳随风。 那边一阵缄默后,缓缓开口 “如果,惊觉服用的真是高浓度毒品,那么很可能后续连正常生活都会造成极恶劣的影响,大脑极度愉悦后会陷入极大的痛苦。他渐渐会出现强烈的戒断反应,神经、躯体都会不受控制,情况会逐渐加剧。” 唐俏儿急声追问,“那要如何才能缓解?!” 柳随风声色低沉,“继续服用毒品,立刻就能缓解。” “随风哥哥,你开什么玩笑!惊觉是多么正直刚毅的人……你竟然让惊觉吸毒?!”唐俏儿瞪大双眸,错愕惊呼! “我不让,他就不会去找吗?” 柳随风言辞理性,又冷酷,“如果他现在深受毒品折磨,那唯一能够让他撑过去的方式,就是去吸食。 还有一种方法,就是戒毒。但那种抽筋拔骨,百蚁噬心般的痛苦,惊觉能扛过去吗?就算他能,长久不露面,行为举止反常,外界能不生疑吗?只要外界有一丁点猜测,加上有心之人陷害,你觉得,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唐俏儿颤栗的身子颓然靠在皮椅上,眼眶泛红,痛楚钻心钻肺。 如果,世人得知,堂堂沈氏集团总裁竟然是个潦倒堕落的瘾君子,那么等待沈氏的便是股价大跌,集团形象崩塌,军心不稳。 惊觉,也会身败名裂。 失去苦心经营多年的一切! “如今,就是要看,沈惊觉他是要江山,还是要从罪恶的孽海中抽离。” 柳随风默了默,幽然叹息,“但我觉得,他会选择前者。抵达过人生巅峰的男人,决不能容忍自己再次跌落谷底。尤其,还是他那样自尊心强,又骄傲的男人。” “沈氏……是惊觉豁出半条命拼出来了,我做过他的妻子,整整三年。他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我比谁都清楚。” 唐俏儿苦闷地摇头,“他就算耗尽自己,也绝不会放弃沈氏。” “药物成瘾,无药可解,唯一的方法就是靠自己的意志力抗过去。我所能做的一切,也只是帮他缓解。俏俏,抱歉。”柳随风克制的嗓音透出苦涩。 “千万不要这么说随风哥哥,你已经为惊觉做很多了。已经足够了……” 唐俏儿眨了眨酸胀的眼睛,“对了,那天我和敏姨去见了舅舅。舅舅有话托我带给你。 他让我……跟你说声对不起。” 电话那端,良久沉寂。 “都过去了。除了他当初,极力反对我和唐樾在一起外,从小到大,其实我从未有哪怕一个瞬间,真的恨过他。” 柳随风深长呼吸,像逼着自己忍住什么情绪,笑得释怀,“不过现在想来,真该听爸爸的话。当初如果我没有和唐樾在一起,我想我会活得,比现在快乐很多很多。” 结束了通话,唐俏儿的内心仿佛被千军万马践踏过般,说不出的疲惫,凄怆。 她听得出,随风哥哥还没有放下大哥。 可,那道横亘在他们之间透骨的伤痕,又该如何缝合、抚平呢…… 这时,手机震了震,一条微信跃上屏幕 【大哥俏俏,我有随风下落了。今晚飞机,去找他。】 唐俏儿心口如压重石,但还是乐观地给他打气 【一定要把大嫂给我带回来!大哥加油!】 【大哥若累了,别硬撑。敏姨他们,也能助你。】 林溯端着煮好的咖啡走过来,放在桌上 “唐总,今天天气不太好,雨夹雪,道路泥泞打滑,您还是明天再去项目地考察吧。” “嗯,也好。” 唐俏儿端起咖啡杯,沉吟片刻,“午后,跟我去看望一下爷爷。” …… 吃过午饭,林溯开车载唐俏儿来到掬月湾别墅。 “爷爷,小小来看您啦!” 唐俏儿刚进门,竟看到沈南淮穿戴整齐坐在轮椅上,由徐秘书推着往门口走。 “小小来啦。”沈南淮含着慈祥的笑,眼神却又一点慌乱,明显没想到她会突然过来。 “爷爷,您要出门吗?” “是啊,去拜访一位老朋友。” “外面天气太不好了,爷爷,我送您过去吧。” 唐俏儿话音刚落,沈南淮连忙婉拒,“不用了小小,你徐叔叔陪我去就行了。 外面怪冷的,要么你先回去明后天再来。要么你在家里等着爷爷,爷爷回来跟你一起吃晚饭。” 唐俏儿心生疑窦,目送二人离开。 爷爷对她从来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毫无隐瞒。爷爷的那些老朋友,在世的没几个了,她都听过见过的。 没道理遮遮掩掩。 听见豪车驶离院落,唐俏儿立刻飞奔出别墅,迅速上车,吩咐林溯 “阿溯,追上去!” 第1012章 她是被沈家大少爷害死的! 天空灰白,凛冽寒雨夹杂着风雪,恶劣的天气令唐俏儿心头更添压抑。 一小时后,爷爷的座驾停在西郊墓园外。 随即,车门打开,徐秘书撑着伞,扶着步履蹒跚的沈南淮走下车,向园内缓缓走去,连轮椅都没坐。 “大小姐,西郊墓园并不算什么价格昂贵的墓地,在里面埋葬的都是平头老百姓。沈老先生如此身家,会有平民朋友吗?” 林溯望着沈南淮年迈的背影,不禁迷惑,“而且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沈老先生连轮椅都不坐,冒着这么大的风雪来祭拜,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唐俏儿幽沉的目光望向窗外,几番踌躇后,她开门下车,悄悄尾随在后。 她一路跟踪,并未被发现。 不知过了多久,她看到爷爷和徐秘书在一座墓碑前停下脚步,深鞠一躬,将准备好的一束白雏菊献上。 由于有些距离,唐俏儿看不清墓碑上的名字和照片。 可一般祭拜,都在清晨或上午,爷爷却偏偏选择下午,多少有些反常。 “沈先生,天寒地冻的,您气管不好,受不得寒气……咱们回去吧。”徐秘书满目忧忡,脱下自己的大衣为老人家披上。 “咳咳咳……我没事。” 沈南淮注视着墓碑上女孩灿烂的笑容,嗓音沙哑至极,被愧意反复碾压,“多好的孩子,是我对不起她……是我们沈家对不起她…… 也不知,我这条老命还能不能撑到明年的今天。所以……就让我多陪这孩子一会儿吧。” 藏在树干后的唐俏儿闻言,心口隐隐作痛。 还来不及多想,一个衣着淳朴,满头白发的中年女人走到沈南淮面前,猩红的眼睛紧紧瞪视着老人 “是你?!你竟然……还有脸来见我的女儿?!” 徐秘书立刻上前,警惕地盯着女人,将沈南淮护在身后,却被他轻轻挡开了。 唐俏儿目睹一切,心脏跳得剧烈。 “陈女士,关于你女儿的过世,这些年我一直心怀深深的愧疚。小萌当年在我们沈家工作,兢兢业业,勤劳肯干,又聪明伶俐,我们都非常喜欢她。” 沈南淮闷重地咳嗽,上前一步,神情既愧疚,又低微,“发生那样的意外,我们沈氏也难辞其咎,哪怕过去这么多年,我心里也没有放下小萌。 我再次对你说一声,抱歉……” 说完,沈南淮朝女人颤巍巍地深鞠一躬。 “意外?” 中年女人笑得满眼是泪,“如果是意外……你会偷偷摸摸来这里祭拜我女儿吗?!小萌是怎么死的……你心知肚明! 她是被你们沈家大少爷给害死的!” 此言一出,如雷贯耳,震得唐俏儿瞳孔猛烈一缩! 这位陈姓女士的女儿,应该曾是沈家的佣人,却最终死于所谓的意外。 而她口口声声控诉,罪魁祸首,竟是沈惊蛰?! 徐秘书箭步上前,变了脸色,“陈女士!我们沈先生同情你女儿的遭遇,可凡事要讲证据!不然我们是可以告你诽谤的!” 面对犀利指控,沈南淮却抿唇不语,满面哀容。 “哈哈……都过去二十年了,连我女儿的尸体都被你们强行火化,还哪儿还有什么证据!你们沈家只手遮天,为了保住你们家那个丧心病狂的变态长子,不择手段地收买、威胁我们一家子!用我儿子和我丈夫做人质,逼我不许再追究小萌的死因…… 这么多年,为了活着的亲人,我忍辱含恨,生不如死地活了二十年。这二十年里……我几乎每晚都能梦见我的女儿向我哭诉,问我为什么不为她讨回公道……” 女人哭得泣不成声,捶胸顿足,“我对不起女儿,我不配为人母!若我不为小萌讨回公道……我有什么脸去底下见她?!” 一阵凛风呼啸而过,吹得唐俏儿轻轻打了个寒战,目光一寸寸晦黯。 女人又哭又笑,面对仇人的亲属,她情绪在崩溃边缘 “如今,我丈夫卧病在床,没有几个月光景。我儿子也在上个月死于车祸,我在这世上已了无牵挂了。 现在,我活着就一个念头……要为小萌讨回公道!要你们沈家大少爷承认自己当年的罪行,付出代价!” 唐俏儿心中万般唏嘘。 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命运专挑苦命人! 但,更令她在意的,是当年只是个十四岁 少年的沈惊蛰,是怎么把一个活生生的成年女孩害死的呢? “陈女士……你的心情,我理解……” 沈南淮用力喘息,捂住阵痛的心房,吃力地开口,“但,你女儿确实是死于意外,和我的长孙……没有任何关系。” 第1013章 共犯!帮凶! 此言一出,女人勃然震怒,瞪着血红混沌的眼睛,冲上去就要动手! 唐俏儿心尖猛地抽紧,蓄势待发! 而此刻徐秘书已大步上前,双手牢牢铐住女人的腕子让她不得动弹,更不可能伤害沈南淮分毫。 “畜生!魔鬼!你们沈家一家子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 女人睚眦目裂,挣扎怒吼,“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我一定要你的孙子血债血偿!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我!” 激烈的争执引来了园区的保安,两人过来连拖带拽,才将女人驱逐出去。 “沈先生,兹事体大,决不能放任她不管。” 徐秘书收起往日温逊的神情,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果她出去散播流言,势必会引起舆论动荡,给咱们沈氏形象带来极恶劣的影响! 要不要我去处理?” “处理什么?!” 沈南淮捂住绞痛的心口,脸色煞白,痛苦万分,“她们一家子已经因为我……够惨的了!还要怎样……难道要我逼死她吗?!” 话音未落,他眉心揪紧,虚弱的身体颤抖地瘫倒下去。 “沈先生!”徐秘书大惊失色地搀扶住老人家嶙峋的身子。 危急关头,唐俏儿飞奔而至,单膝跪在老爷子面前进行紧急抢救,进行心肺复苏。 “唐小姐!您怎么会……”徐秘书满目惊诧。 唐俏儿秀额被汗水浸透,清眸沉灼,“徐叔叔,上我的车,我送爷爷去医院!” …… 由于唐俏儿车技了得,一路狂飙抵达医院。 所以沈南淮抢救及时,脱离危险期,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徐秘书本想第一时间通知沈光景等人,却被唐俏儿制止,眼神几分晦涩 “先不要通知沈董他们过来,我有几句话,想和爷爷聊聊。” 徐秘书面露难色,“可是,沈先生这个情况……” 唐俏儿片刻沉吟,抿了下唇,“那就通知沈总过来吧。” 倒不是她有多迫不及待,想见沈惊觉一面。 只是眼下这个情况,沈光景出现,必横生枝节。而沈惊蛰,那更是信不得。 徐秘书正色点头,出去打电话了。 唐俏儿稳住心态,脚步轻缓地走到病床边坐下,握紧老人枯槁般的手 “爷爷,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好多啦……小小,谢谢你……” 沈南淮眼睑半阖,气息虚浮,“要不是你及时救我,爷爷这回……怕是过不去了。” “爷爷您别这么说,您定能长命百岁。” 唐俏儿声音透出苦涩,轻轻发颤,“只是,我今天偷偷跟踪了您,不知道有没有惹您生气。” 沈南淮双目一瞠,手指发紧,“小小……你……” “今天在墓园发生的事,我都看到了,也听到了。” 唐俏儿深深呼吸,沉声问,“爷爷,那位姓陈的女士说的,都是真的吗?她的女儿,真的是沈大少爷害死的吗?” 沈南淮瞳孔紧缩,闭上眼睛,俨然是在逃避诘问。 唐俏儿眸光幽深,直截了当,“爷爷,您的反应,已经给我答案了。” 老人家依旧闭口不言。 “爷爷,我知道您在顾虑什么。沈惊蛰毕竟是沈家长子,从小也在您身边长大。哪怕您偏心小孙子,可您仍然不希望当年的命案令他身败名裂,更何况,那时候他还未成年。 无论他做过什么,只要他是沈氏血脉,您都会尽全力将他保全。” 唐俏儿字字珠玑,言辞是直击要害的犀利,“可您也觉得,他的所作所为,太过恶劣,您既愤懑,又忌惮,又不敢拆穿,内心的情绪压抑多年,万般纠结。 但我相信,您还是心存善念与不忍,否则您也不会冒着风雪,拖着病体,去祭拜那个亡故的女孩了。” 突然,她茅塞顿开。 难怪之前,爷爷每次与沈惊蛰沟通都小心翼翼,神经一直紧绷着。 心中藏着如此残酷的秘密,他对这位长孙的态度又怎么可能不谨慎,不微妙? 沈南淮齿关紧扣,“……” 唐俏儿无奈,只能步步紧逼,“爷爷,您不告诉我,那我只能去找受害者家属,好好问个明白了。” “别!小小……不要再去刺激那个可怜的母亲了!” 沈 南淮颤抖的手紧拽住她的手臂,眼眶湿润,“那个女孩,叫黄萌,我在观潮庄园居住时,曾是我身边照顾我衣食起居的佣人。 她的死……确实与惊蛰有关,但惊蛰只是失手,只是不小心……那孩子当时也慌了神,哭着跑来找我,还跪下来求我,务必要救活小萌!” 闻言,唐俏儿眉心紧锁。 哪怕,眼前的人是她最敬爱的爷爷,她仍然对他的话持怀疑态度。 “那时候……惊蛰才十四岁,他母亲的死本就对他打击极大,令他一度萎靡不振。若再因此,让他小小年纪身陷牢狱之灾,那这孩子一辈子就毁了!他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是我们沈氏的长孙,我哪里舍得……真让他进监狱啊!” “所以,当年的您,选择帮他处理了小萌的尸体,将他杀,伪装成了意外?” 唐俏儿顿觉胸口被一阵恶寒席卷,痛心疾首,“爷爷,您只考虑到了您孙子的人生,可你考虑到谁该对小萌短暂的人生负责了吗?!您不声不响地将这件事抹去,您想过小萌一家的伤疤该怎么愈合吗?沈惊蛰是沈氏长子,是您的心头肉……可小萌又何尝不是她父母宝贵的女儿呢?难道人命在您眼里,也有贵贱之分吗?!” 沈南淮声音满是苦痛,“小小……” “爷爷,您知道您在做什么吗?您是在犯罪,是包庇,共犯,帮凶啊!” 唐俏儿眸光灼灼,红了眼眶,“您既然不能替那位可怜的母亲做主,那就由我来。我要帮小萌讨回公道。” “不行……不行啊!” 沈南淮挺直身子,竭力地想从床上起身,“小小,小萌一家……我会竭力补偿。但这回你一定要听爷爷的话,不要去招惹惊蛰……千万不要管这件事!爷爷求你!” 唐俏儿隐隐觉得还有隐情,忙问“为什么?” 沈南淮几番踟蹰,苍白干涸的唇刚启,病房门霍然被推开—— 沈惊觉高**挺的身影,携着深冬寒意,大步迈入。 第1014章 答应我一件事 “爷爷。” 沈惊觉喘息沉沉,黑夜般的星眸暗藏深深的忧忡。 只是,他的脑部杏仁体受到毒品侵蚀,很多强烈的情绪像被闷在鼓里,激烈地鼓动,就是无法宣泄出来。 是以,男人俊容看上去一片淡漠,跟没长心似的。 沈南淮与唐俏儿默契地对视了一眼,老人家忙抹去眼泪,换上慈祥的微笑 “惊觉,你来啦……好在有小小帮忙照顾,爷爷没事,你放心吧!” 唐俏儿想着爷爷方才的叮嘱,长睫翕动,一阵失神。 直到一丝透着十足荷尔蒙气息的凛凉掠至她身畔,她茫然抬头,恰撞入他浓烈袭人的眼眸。 沈惊觉薄唇微抿,低眉睨她。 唐俏儿瞬然心跳像被按了暂停键,莹白小脸泛起薄红,慌乱又局促地收回视线。 没出息,真是没出息。 可她到底还深爱着他,千遍,万遍,无论他的桃花眸亮如星辰,还是暗如渊薮,她也依然会重蹈覆辙地在他的目光中沦陷…… “你这小子,就光傻站着啊?还不快好好谢过小小?!” 沈南淮嗔怒着低斥,“要不是小小,你没爷爷了你!” 沈惊觉薄唇刚启,唐俏儿已利落地站起身,看都没看男人一眼,只温柔乖巧地朝爷爷笑了笑 “爷爷,您没事了我就安心了。我还有公事要处理,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您。” “哎,小小!” 沈南淮想叫住她,岂料小丫头已经逃也似地从病房中离开了。 沈惊觉望着空荡荡的门口,眸色幽深。 “臭小子,愣着干屁?还不快去追啊!”沈南淮卯足了劲儿颤巍巍抬起腿,给了这傻柱子一脚。 …… 唐俏儿捂着滚烫绯红的脸颊,一路小跑奔向停车场。 “唔——!” 她心乱如麻,完全没注意到站在她不远处的沈惊觉,整张脸都撞在了他硬挺的胸膛上,结实的形状硌得她鼻尖又红又酸。 男人唇角微动,睨着她柔软的发顶,嗓音沉沉 “唐小姐,冒冒失失,不看路的吗?” 唐俏儿揉着鼻尖,痛得眼尾闪光,蹙眉嗔怒 “还不是因为你吃饱了撑的,突然冒出来当路障!” 说完,她气咻咻地往左走,沈惊觉夜色般的眸半阖,英挺的身躯往左侧迈一步。 她又往右走,岂料这男人就像成心跟她作对似的,又向右迈了一步。 唐俏儿恼了,咬紧唇内软肉,转身欲走。 突然,沈惊觉一把拽住她纤细的小臂,轻轻一带,小女人馨香柔软的身子便整个陷入他怀中。 “你、你干什么?!我们不是都分手了吗!”唐俏儿羞恼,眼梢潋着红丝。 沈惊觉眉目淡淡,声音听着也没情绪 “是分手了,我提的。” 唐俏儿心口一刺,用力挣了挣,“那你这是抽什么风!” 男人薄唇轻启,“今天,谢谢你救了我爷爷。” “是爷爷让你过来跟我说这些的吧。” 唐俏儿红着眼窝,冷笑,“被逼无奈的感谢,我不稀罕。” 沈惊觉皱起的俊眉透出一丝躁郁,“那你要如何?” 唐俏儿凝视着男人默然的眸子,心里酸涩得像吃了无数颗青梅子。 曾经的惊觉,满眼都是对她的宠溺、骄纵。 纵着她哭,纵着她闹,纵着她这个小唠叨老是因为一点琐事,没日没夜地跟他哆嗦、吐槽,他却永远都是含着温柔的笑认真倾听,从不会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她不得不承认—— 她在他心里,真的,已经不再重要了。 “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也许,仍是心有不甘,唐俏儿鬼使神差地开口。 沈惊觉瞧着她,淡言,“说吧。” “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告诉你。” 小女人下颌一扬,“不过等我提出要求时,你必须得答应,才算是你对我的报答。如何?” “你提出的要求,不会,是想重新跟我在一起吧?”男人眼神中划过一丝狐疑。 唐俏儿心尖一紧,忙道“少想美事了!我跟你婚也离过了,手也分过了。我还惦记着跟你在一起?天底下好男人那么多,我非得在你这儿吊死?我贱不贱呐!” 好男人?沈惊蛰? 沈惊觉脑中瞬间浮现出这六个大字,攥着她纤细皓腕的大掌下意识收紧。 “痛……”唐俏儿轻轻耸肩,娇得很,柔得快滴出水来。 “好,我答应你。” 沈惊觉深眸盯着她,一字一重,“无论任何,我都应你。” 唐俏儿鼻腔涌上酸楚,轻轻嗤笑,“那我要你,杀人放火呢?” “也应你。” 男人毫不犹豫,“但若是我认识的那个唐俏儿,她绝不会如此残忍。” 唐俏儿明亮的杏眸弯弯,笑得畅怀,抬起左手,“击掌为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沈惊觉喉结微动,与她掌心相击。 第1015章 关键的问题 从医院回去的路上,唐俏儿想起沈惊觉的那些话,想起他们击掌为誓,内心百感交集,难以名状。 她望向白雪飘飘的窗外,眼尾泪光闪闪,低声呢喃 “唐俏儿,他愿意主动过来找你,愿意答应你的要求,已经很好了不是吗……现在的你,已经没资格在他面前骄纵任性了……该知足了。” 林溯边开车边瞄着后视镜中,大小姐失神落魄的样子,心中泛起浓烈的酸楚。 只是分开,就让她的世界地覆天翻。 倘若,沈惊觉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那大小姐的人生也就彻底崩溃了。 所以,也许,让沈总好好活着,这已经是他们历尽磨难后,上天最好的安排了。 虽然,是那么令人遗憾…… “大小姐,时候不早了,要不咱们不回财团了,您回家好好休息吧。接下来为了争取盛京a5项目的事怕是还有的忙呢。”林溯瞧着她苍白的面色,温沉的嗓音涌动关心。 唐俏儿眉心沉郁,自说自话,“阿溯,帮我查一个人。” 林溯忙道“您说!” “二十年前,有个叫黄萌的女孩曾在观潮庄园作佣人,照顾爷爷的生活起居。她母亲姓陈,现在仍然生活在盛京。” 唐俏儿瞬间收敛起那份小女人的幽怨,恢复往日冷静理智的神色,“这个女孩二十年前曾命丧沈惊蛰之手,但当年具体情况、死因,尚不清楚。我觉得,这件事,咱们有必要将来龙去脉,牢牢把握。” 林溯此刻才得知这个极冲击的消息,震愕至极,“沈惊蛰那么小的年纪就背负人命案?!他特么是厉鬼投胎吧他!” “是吧,那样温文尔雅,热心慈善的人,竟然有如此残暴的一面。若不是在墓地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估计打死都不信吧?” 唐俏儿凉凉笑了一声,“如此会立人设,会伪装自己的人。打着救命恩人的旗号,与惊觉同住一个屋檐下,你想想,这不可怕吗?” 林溯想起沈惊蛰那张清隽斯文的脸,只觉不寒而栗,直呼 “可怕可怕!” “所以,我们一定要把这件事调查清楚。于公,杀人偿命,哪怕当年沈惊蛰未成年,那也不是他逃脱法律制裁的理由。” 唐俏儿闭上凌厉的杏眸,沉下呼吸,“于私,日后若他胆敢现出原形,对惊觉不利,那我们手里也有能够制衡他的把柄。关键时刻,兴许能够保惊觉度过难关。” 林溯对大小姐的钦佩之情,溢于言表。 如今的大小姐做事,比从前更添谋算和城府,不再凭着一腔热血做事了。 忽然,林溯灵光一触,冷不丁地道 “大小姐,沈惊蛰十四岁就敢杀人,那说明他本性相当冷血且凶残啊。” 唐俏儿嗓音清清冷冷,俏丽眉目是疏淡的理性 “你不觉得,他的所作所为,跟他的舅舅凤律川非常相似吗?再结合吴妈说过,他曾经虐杀过动物,那他杀人如今回想,也是意料之中了。” 林溯错愕瞠目,“可杀动物,和杀人……这是一回事吗?!” “本质,都是对生命残忍的蔑视,与亵渎。” 唐俏儿胸口窒闷,摇了摇头,“他既然敢虐杀动物,说明他根本没在顾忌。久而久之,他觉得虐杀动物无趣了,自然会把矛头对准人。国内外很多变态杀人犯从一开始都是这样的。” “大小姐,您说,就是这样一个心理病态的家伙,他怎么会是沈总的救命恩人呢?” 林溯终于问出了困惑在他心中已久的问题,“这种人,冷酷残暴,他竟会在生死关头,救下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您不觉得这行为,与他本性背道而驰吗?” 闻言,唐俏儿脊背一僵,眸光一片幽沉。 林溯没想那么深,只自顾自继续说“我要是他啊,我都得收买绑匪,趁机会借绑匪的手把这个碍眼的弟弟给彻底铲除了那才痛快呢! 毕竟那时候的沈总,只是个不受沈家待见的私生子,他要就那么死了,估计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慢慢,就被世人遗忘了。” 唐俏儿越想越心悸,一把将车门把手握紧。 会吗? 沈惊蛰小小年纪,能有如此阴险的城府? 虽然,唐俏儿不想把这件事往阴谋论上想,可她两年前,也曾有过一次疑惑。 年仅十五岁的少年,是如何将惊觉从绑匪的老巢中救出去的 呢?连一个成年人都未必能做到的事,他一个孩子更是天方夜谭! 且,那个叫马建豪的绑匪,江湖人称“豪哥”,自命不凡,穷凶极恶,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命。 沈惊蛰在他眼皮底下把人放跑了,别说马建豪,换她唐俏儿,他这辈子也别想囫囵个再回沈家! 神思回笼,唐俏儿立刻掏出手机,打给了二哥。 电话接通,不等唐栩开口,她忙道“二哥,可不可以帮我调一个案子卷宗?我想看看!” 好家伙!这小妹要么不联系,一联系就是如此炸裂的要求! “俏俏,案子卷宗不能随便传阅啊,这是纪律!” “那你叙述给我,不算违纪!” 唐栩一脸黑线,“你要查什么案子?” “二十年前,马建豪绑架沈家两兄弟的案子。” 唐栩疑惑,“俏俏,好好的,查这个干什么?” “别管,查完告诉我就行!” 唐俏儿顿了顿,又问,“二哥,马建豪被判了多少年?你还有印象吗?” “我记得,是死缓。后来因为在狱中表现良好,又帮助警方破了个盗窃案,有戴罪立功表现,所以改判无期了。 不过,我记得他有个同伙,被判了二十五年,加上减刑……好像快要放出来了吧。” 唐俏儿微微眯眸,似有所思。 …… 深夜,沈南淮躺在病房中输液,沈惊觉坐在病床旁照顾爷爷。 “惊觉,这次盛京的a5项目,你一定要将它拿下。只要拿下这个项目,哪怕爷爷走了……你在沈氏的地位,也无人能够撼动。”沈南淮寄予厚望的目光,沉甸甸落在沈惊觉冷郁的脸庞上。 沈惊觉嗓音低沉,温热的掌心将老人家干枯的手牢握 “爷爷,您别这么说。您定能福如东海,长命百岁。” “爷爷一把老骨头,早就活够啦。爷爷只有两个心愿,一个是你能完全继承沈氏,另一个,就是你能和小小和好……” 沈惊觉喉间微涩,指尖轻轻一蜷。 “惊觉,你当初在我面前,是怎么哭着想要把小小追回来的……你一定还记得吧?” 男人瞳孔暗缩,酝酿着不明的情绪。 “爷爷不信你对小小一点爱意都没有了,你曾经那么那么爱她,就因为吃了两片药……就不爱了?扯t淡!” 沈南淮一时激动,胸口绞痛,神情变得痛苦。 沈惊觉忙安抚,“爷爷,您小心身子,医生说了,情绪波动和愤怒,都对您摒弃无益。” 沈南淮不依不饶,“那你……答应我,把小小追回来!” 沈惊觉神情为难,声色低沉,“爷爷,我和她已经……”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沈惊蛰温润的声音 “爷爷,我来了,可以见您吗?” 第1016章 我很中意她 子孙二人不约而同地沉下面色,双双陷入缄默。 很默契的,仿佛谁也不乐意给沈惊蛰开这个门。 但,“不速之客”在这时却已不请自入,守在门外的徐秘书逼不得已,只能为他开门。 “爷爷,听说您突然病发,怎么样?好些了吗?” 沈惊蛰像才发现沈惊觉在场一样,深瞳微动,温和笑道,“惊觉也在啊。” 沈惊觉神情淡沉,微微颔首,“大哥。” “早知道惊觉在,我就明天再来看望您,不然怕扰了您休养。”沈惊蛰坐着轮椅,来到病床边。 “惊蛰,你这是哪里话。” 沈南淮笑容有点勉强,忙道,“只是这么晚了,你身体又不好,禁不起折腾,实在不用特意过来看望我。” 沈惊蛰身躯微倾,一片不着痕迹的幽光从他暗眸间掠过,“从小到大,爷爷都是对我最好,最宠着我的人。您生病住院,我若不能在您身边尽孝,那我沈惊蛰成什么人了?” 这话,令沈南淮覆在被子中的身体瑟瑟颤栗。 沈惊觉察觉到了爷爷的异样,虽然心生疑虑,但仍不露声色。 喜怒不形于色,心事深藏不露。这是手掌大局的上位者最基本的操守。 所以,这么多年,沈惊觉内心一直很压抑,孤寂,甚至凄凉。 最近,这种复杂的情绪,又在一个个孤独的夜晚蠢蠢欲动了。他总觉得身边空荡荡,内心空落落,丝丝凉意,涌遍肺腑。 沈惊蛰神色柔和,“爷爷,我有点话,想跟您单独聊聊。行吗?” 沈南淮错杂的目光睃向沈惊觉,“有什么要紧事吗?惊觉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爷爷,您和大哥聊吧。我先走了。” 沈惊觉并不想杵在这儿讨人嫌,于是转身和徐秘书一同走出病房。 带上门的刹那,他隐约听见了沈惊蛰的声音,透出一丝他前所未见的柔情 “爷爷,我有喜欢的人了。” 沈惊觉挺拔如松的脊背僵住,薄唇下意识紧抿。 沈南淮声音讶然,“哦?我们惊蛰有意中人了?是的姑娘,还是在盛京认识的?” “这位姑娘,不光您认识,惊觉也认识。” 沈惊蛰温柔如风的笑意,浮满了俊逸温雅的面孔,“就是唐俏儿,唐小姐。我很中意她。” “什么……?!你、你喜欢小小?!”沈南淮瞳孔猛震,病容更添惨白。 门外,沈惊觉一字不差地听见,一个一个字眼,像一根又一根极尖细的针扎在他胸口。 看着不见伤害,慢慢的,无声无息的,却有一颗颗饱满殷红的血珠,从肌理渐渐泌出。 惊蛰含笑,再度大方承认。 沈南淮强自镇定,声音却仍然带颤,“是……什么时候的事?” “在不知不觉间吧,感情这种事,又怎么说的清楚呢。” 沈惊蛰低垂眼睑,拿起床头柜果盘里的苹果和水果刀,慢条斯理地削起苹果,“之前,唐小姐是惊觉的心爱之人,他们两情相悦,我真心祝福,从来没想过夺人所爱。 毕竟,惊觉是我唯一的兄弟,是我拿自己的命救下来的兄弟。他从小生活得苦,年幼和钟姨来到沈家,童年遭尽白眼。他的人生缺少爱,有了心爱之人,我自然为他高兴。” 门外,沈惊觉脏腑生寒,十指暗中牢牢握紧。 沈惊蛰的话,看似句句都在体恤他,为他着想。却像一双无形的手,揭开了他心底好不容易愈合的伤疤。 自从他成年后,已经鲜少有人提及他的身世。那是在挑战沈家继承人的权威! 而沈惊蛰,有意无意地,在触碰他的敏感点。偏偏这是他尊敬的大哥,他只能隐忍。 “可是现在,惊觉已经和唐小姐分开了。既然他不想要了,那我要。爷爷您,应该会支持我的吧?” 沈惊蛰勾唇,似笑非笑,一条完整的苹果皮坠落,“我知道,您一直都很喜欢唐小姐,一心想让她做咱们沈家的孙媳妇。 唐小姐与惊觉有缘无分,那我来娶她,一样能完成您的心愿,不是吗?” 稀松平常的动作,优雅,淡定,却给人极强的,无形的压迫感。 沈惊觉呼吸窒碍,眉心越锁越紧。 沈南淮吃力地喘息,身躯僵硬地撑着,努力想从病床上坐起身,却使不上力气 “惊蛰……不是你不好,不是爷爷不支持你们。只是小小这孩子我了解,她心里有惊觉,这辈子就只有惊觉,再容不下别人了……你若强求……小小那孩子性子倔强,宁折不屈,我怕你们都不会有太好的结果。”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一颗真心对待她,慢慢的,她的心会朝向我的。” 沈惊蛰满眼笑意,而骨子里散发出的冷酷,却穿过躯壳,直抵人心,“我,有得是耐心。 我只想求爷爷一个态度,您不会阻挠我追求唐小姐的,对吗?” 沈南淮几乎要无法控制表情,脸颊肌肉微微抽动,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 沈惊觉星眸一片浑浊,一路扶着墙壁,喘着粗气,跌跌撞撞地走到地下停车场。 “沈总!您怎么了?!”韩羡见状,立刻跑过来搀扶住他。 “药……” 韩羡怔住,“什么?!” 沈惊觉身躯不受控地颤抖,手探入西装里怀,摸出一包蓝色的药片。 韩羡一眼便认出来这是慕雪柔给的药,他焦急地想夺过来,可沈惊觉已经迫不及待,全部倒入口中吞下! “沈总!你怎么能吃那个女人给的药呢?!她是大少爷的人,信不得!万一是毒怎么办?!” “阿羡……我扛不住了……” 沈惊觉沉重的身躯靠在韩羡身上,俊美的面靥布满汗水,唇色惨白,如冻僵了一般,“我不知道……是不是吃了谢晋寰给的那药的后遗症,我只有吃了慕雪柔给的药……才能缓解……” 韩羡闻言,一阵恶寒来袭,伴随着不祥的预感! 沈惊觉被搀扶着,上了车,豪车绝尘而去。 直到尾灯没了影子,慕雪柔才从柱子后缓缓走出,冷笑着拿起手机,贴在耳侧 “先生,沈惊觉毒瘾发作了,他已经离不开‘水晶冰’了。” “这么久他才开始服用,我的弟弟确实要比我想的意志力坚强。” 幽幽寒夜,男人的声音悠荡着,仿佛来自地狱,“可我生来就喜欢有挑战的事,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唐小姐。” 慕雪柔冷冷开口,“您准备动手吗?” “a5计划,是个机会,稍安勿躁,伺机而动吧。” * 三日后。 唐俏儿主持完财团例会,刚从会议室出来,林溯便迎上来 “大小姐,那名叫黄萌的女佣,她母亲现在的家庭住址,我查到了。” 唐俏儿目光沉沉,绯唇一展,“备车,马上过去!” 第1017章 当年惨案 吃过午饭,唐俏儿和林溯立刻前往黄萌家。 这里是盛京出了名的贫民窟,贫穷、破败、脏乱,在大雪的覆盖下更添凄凉。 黄萌的家是个破旧不堪的平房,房顶压着一块块脏兮兮的砖头,仿佛一阵风刮过来,整个房子都会被掀翻,崩塌。 “太惨了!太可恨了!” 林溯愤懑摇头,“受害者家属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家破人亡,沈惊蛰还道貌岸然地当着他养尊处优的大少爷,逍遥法外!天理何存!” “普通的百姓,如何斗得过只手遮天的财阀呢。这只是你知道的,这世上还有多少泯灭人性,毁灭三观的事,仍藏匿在黑暗阴霾之下,可能永远不见天日。”唐俏儿美眸黯然,低声叹息。 两人谈话间,已来到门口。 “你们找谁啊?”一位老太太拄着拐杖走过来,见他们衣着光鲜,难免好奇。 “老奶奶,我们是来找黄萌的母亲的,她姓陈。您认得吗?”唐俏儿弯起美眸,笑容随和近人。 老太太立刻警觉,“你们,找他们家干嘛?” 林溯上前,露出和善的笑容,“老奶奶,我们想见一见黄小姐我母亲,想问她一些关于她女儿的事,了解一些情况。您别紧张,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来帮他们的。” “唉,我劝你们,还是算了吧!” 老太太无奈摇头,“且不说你们一提黄丫头,她母亲保不齐会抡棍子打你们出去。更不要说,她已经疯了,你们就算问她话,她也未必能好好回答你们。” 唐俏儿和林溯错愕万分,“疯了?!” 可是那天在墓地,陈女士对爷爷控诉时,虽然情绪激动,但是条理很清晰啊! 老太太“时疯,时不疯。清醒的时候,一句话都不说,不清醒的时候,举着菜刀,对着墙破口大骂。” 唐俏儿忙问“她骂什么?” “沈家什么……含含糊糊,也听不太清。” 两人对视一眼,唐俏儿环视四周,嗓音难掩气愤 “这些年,就没人过来安置他们一家子吗?就从来没人过来看望他们,改善一下他们的生活吗?” “我记得,是有过,但都被黄萌妈妈打跑了,后来渐渐也就不来了。这家子可怜,听说女儿在大户人家当佣人贴补家用,后来莫名其妙就死了,连女儿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太惨了……” 说完,老太太摇头,蹒跚离去。 “大小姐,您瞧!” 唐俏儿循林溯指的方向望去,目光一顿—— 只见徐秘书在一名保镖的尾随下朝这边走来。 见唐俏儿在场,他猛地一怔“唐、唐小姐?!” …… 车厢内,气氛说不出的沉闷。 “徐叔叔,这次您来,是来帮陈女士的,还是,来封她的口的?”唐俏儿眸色一片凛然,令人不敢逼视。 她深谙徐秘书对爷爷忠心耿耿,肝脑涂地。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份忠诚,可能会让他做出不可控制的极端行为。 “唐小姐,有些事,您不该插手。” 徐秘书下颌线绷紧,声音低沉,“有些事,牵一发,动全身。” “我知道这是你们沈家的事,我也并不想过度干涉。” 唐俏儿微眯美眸,眼神变得沉炽、凌人,“但,沈惊蛰体内有危险因子,精神状况不稳定,且极会伪装自己,如今又回到沈氏,以惊觉救命恩人的身份处处压惊觉一头,甚至未来,很有可能威胁到惊觉沈氏继承人的身份。” 徐秘书连忙否认,“大少爷那时也是无心之失!我也是看着他长大的,现在的他已经成为非常优秀的人了!” “是吗?您真的觉得,他杀人,是无心之失吗?” 唐俏儿唇角绽开一抹极具威压的笑,“才十四岁的少年,连人都敢杀,如今长大了,有钱有势,城府极深,他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我的诉求很简单。他安分守己,我看在爷爷的面子上,不会跟他作对。可若他敢动惊觉,不好意思,别怪我唐俏儿心狠手辣,谁的面子都不给!” 徐秘书瞳孔狠狠一震,寒意遍布全身! 以前常听沈先生说,唐小姐是个脂粉堆里的英雄人物,他还不信。如今,却是见识到了! 不愧是唐万霆的女儿,那与生俱来的王者风范,强大的压迫感,很多男人都甘拜下风! “唐小姐, 您……究竟想怎么样?”徐秘书颤声问。 唐俏儿眉目严肃,“徐叔叔,当年沈大少爷杀人的事,除爷爷之外您必定是唯一的知情人吧。我想知道,那个女孩,到底是怎么死的。您和爷爷,又是如何将她的尸体处理掉的?” 徐秘书咬牙“……” “您不说,凭我和我们唐家的能力,查出来,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唐俏儿似笑非笑,“等到我亲自查出来,局势会往什么方向发展,那就不好说了。” “唐小姐,兹事体大!这件事,关乎沈先生,甚至整个沈氏家族的声誉!若传出去,整个集团都将陷入巨大危机!沈先生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沈氏出事,他如何能承受得住啊!”徐秘书快哭出来了。 唐俏儿目光灼灼,“爷爷信任我,宠爱我,在我心里,爷爷和我父亲同等重要,我一定会把握分寸,不会让爷爷受到任何伤害。” 几番纠结后,徐秘书紧闭双眼,终于开口 “是用刀。” “几刀?一刀?两刀?” “十几刀……脖子,胸口,下腹……具体多少刀我也记不清了。我只记得那女孩的身体到处都是刀伤,鲜血把整张地毯全都染红了。” 唐俏儿怒气直冲胸臆,倒抽了口凉气。 只看沈惊蛰的外表,举止投足,你如何能将他与如此残暴病态的杀人犯划等号! “大少爷,毕竟是沈先生的长孙,手心手背都是肉。沈先生没办法,只能竭尽所能把这件事压下去。” 徐秘书身子无力地后靠,“我清理了案发现场,烧掉了染血的地毯。将那女孩的尸体伪装成了跳楼自杀,并通过层层关系,开了死亡证明,并以最快的速度送去火葬场进行火化。” 后面的事,也就都知道了。 唐俏儿双目猩红,满腔愤恨! 沈惊蛰不可饶恕,可爷爷呢?包庇他的孙子,草草抹去一条鲜活的生命,以后,她又该如何面对那位慈祥的老人? 徐秘书极力道“唐小姐,请你放心,沈先生定会尽全力稳住二少爷在沈家的地位!哪怕大少爷身体痊愈如初,沈氏集团的继承人,也绝不可能是他!沈先生的全部股份和遗产,也只会留给二少爷!” “爷爷一早看透沈惊蛰本性,忌惮他,暗里疏离他。尽力扶植惊觉,除了真心喜爱,也是给小孙子更多保障,以防日后沈惊蛰会对他反扑。” 唐俏儿心口沉重,喘了口气,“徐叔叔,虽然我无法原谅,且认同您和爷爷的所作所为。但依然谢谢你,愿意将这些告诉我。” 说完,她满腹心事,开门下车。 “大小姐!”林溯匆匆跑过来,“七少在前面!似乎在执行任务!” 唐俏儿微微瞠目,怕打扰七哥出警,她小心谨慎地走了过去。 此刻,唐枫连同几名便衣刑警刚好将三个嫌疑犯押上警车,见在这种地方见到小妹,他也无比惊讶 “俏俏,你怎么在这儿?!” 唐俏儿迎上去,好奇地问,“处理一点私事。七哥,你这抓的是……” 唐枫狠狠踹了车轱辘一脚,咬牙切齿 “毒贩。” 闻言,林溯立即上前,将唐俏儿护在身后。 “你小子,这么紧张干嘛?七哥我在这儿,谁敢动我妹子,我特么卸了他!”唐枫傲气扬唇,像个混世魔王。 一听是毒贩,唐俏儿便不禁想起沈惊觉,心尖抽紧。 唐枫躁郁地叹了口气,眉宇紧锁,“最近,又有一种新型毒品,在盛京地下流散开了,隐隐有当初那个药的味道。” 唐俏儿“什么毒品?” “俗称‘水晶冰’。” 说着,唐枫将一包蓝色药丸,展示在唐俏儿面前。 第1018章 一点善意 唐俏儿蹙紧秀眉,接过那包药片,细细端详。 “这个玩意,毒性非常猛烈,只服用一次就会成瘾,且排斥反应小,可以使精神高度亢奋,甚至几天几夜不睡觉都不会感到疲惫。” 唐枫眼神凌厉地望着警车里的犯人,气不打一处来,“妈的!去年好不容易把那个药彻底清除了,这会儿又跑出来个什么冰!真t屡禁不止!” 唐俏儿“七哥,这个‘水晶冰’是从盛京流散开的吗?其他城市没有吗?” “暂时没有听说别的地方有,就是盛京也是最近这一个月才出现的。我们也正在努力追查毒品的源头,但至今为止只是抓到了一些小喽啰,还没有突破进展。” 唐俏儿沉吟片刻,嗓音压低“七哥,能给我一颗药吗?我有用处。” 唐枫明显吓了一条,她又立刻补道“放心,我不会伤害别人,更不会伤害自己。我只是想拿回去,化验一下这个药物的成分。” “队里检验科已经化验过了,这是毒品无疑。” “我令有他用,还请七哥能通融通融。” 唐枫抿了下唇,最终趁同事不注意,倒了一颗蓝色药丸,在林溯掌心。 …… 唐枫离开后,徐秘书因为遇到了唐俏儿,打乱了原本的计划,便也只能默默离去。 隔着脏兮兮的玻璃窗,他们看到黄萌的母亲跪在床上,举着菜刀面壁,蓬头垢面,破口大骂。 疯癫,荒诞,又令人心酸。 “大小姐,咱们……还要进去吗?”林溯忧忡地看着她。 唐俏儿摇摇头,目光黯淡,“先不要打扰她了。” “您不是想要她的口供吗?” “她的精神出现了问题,所说的话,是不能成为呈堂证供的。我们还是先想别的办法,从长计议。” 唐俏儿转过身,“阿溯,派人暗中把陈女士保护好,然后想些隐晦的方式,资助一下她的生活。” “是,大小姐。” 林溯又担心地问,“陈女士,会状告沈惊蛰吗?会豁出去揭露沈氏的黑暗吗?” “不管她会不会,都要保护好她。” 唐俏儿鼻尖一酸,“无关阴谋、利益,这只是我的,一点善意。” 这时,手机发出闹铃的声音。 唐俏儿掏出来,低垂浓密的睫,蓦地心尖一颤,闷涩的痛意传遍胸腔。 上面是日历提醒,一周后,是沈惊觉的生日。 关于爱人重要的日子,她当然铭记在心。 只是她为人谨慎细心,还是生怕自己错过了准备礼物的时间,所以每年她都会提前设置惊觉生日的提醒。 可是现在…… 这样的提醒,还有意义吗?就算她想给惊觉庆生,人家也未必会赏脸吧。 * 转眼,到了沈惊觉生日前一天。 这次生日过完,他就三十三岁了。 原本,沈南淮是想为小孙子大操大办的,毕竟眼下沈氏局势并不安稳,沈惊蛰突然回归,虽说还没有插手集团业务,但他身体情况已有好转,又很会讨沈光景欢心。如此下去,他进入集团核心,不是没有可能! 沈南淮自然想在有生之年,尽全力辅佐沈惊觉,让他稳稳坐上继承人的位置。所以他要让他站在人前,积累声望。 可惜,沈惊觉是个“扶不起来”的。 不管爷爷怎么劝,他就是对生日宴提不起一丝兴趣。最终只同意在生日的前一天,以沈氏家族的名义,在沈氏酒店举办一场晚宴。 今晚,宴会厅热闹非凡,名流云集。 有不少豪门千金听闻今晚沈总会现身,哪怕知道他已名草有主,也兴致勃勃打扮得花枝招展地过来眼巴巴地翘首观望。 得不到,难道还不让饱饱眼福吗? 只是,外界并不知,沈惊觉和唐俏儿这对顶级般配,举世艳羡的cp,已经掰了。 “惊觉,今晚很多名门千金都在场,她们各个都是为你而来,各个都十分欣赏你。” 沈氏父子并肩站在二楼栏杆旁,俯瞰金碧辉煌的宴会厅,沈光景笑着拍了拍沈惊觉的肩,“你有中意的,告诉爸,不论是谁家的千金,爸都能为你去说合。” 沈惊觉星眸幽深,声色寡淡,无绪,“谢谢您的好意,不必了。” 沈光景皱眉,放在他肩头的手指收紧,“惊觉,若你真想当沈氏继承 人,那联姻便是你无法推卸的责任之一! 我听医生说,你现在情感能力有缺失。如此说来不管什么女人,在你眼里应该也没什么大差别了。 包括唐俏儿。” “我现在很好,不需要女人。” 沈惊觉墨眉拢起,形成深深沟壑,“另外,即便我已经和唐小姐分手,您也不该把她,跟其他女人相提并论。她毕竟曾经,是对我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人。 这几个字,令他如被冰封般的心脏,挣扎着动了一动。 “惊觉,难不成,你还没放下唐家那丫头?”沈光景声音明显不悦。 沈惊觉凉凉启唇,“爸,这是我的私事,我有权保持沉默。” “惊觉,爸是过来人,听爸一句劝。选妻选贤,且要选一个更爱你的。” 沈光景俯瞰楼下,一个个千娇百媚,衣香鬓影,“唐俏儿虽然家境优越,但她被唐万霆惯坏了,纵得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管太多闲事,惹了太多麻烦。时常让自己处于危机漩涡中,还没有自保的能力! 她在你身边,就是颗定时炸弹,不光要祸害你,保不齐哪天连咱们沈家也会被她波及!你有几条命够她糟践的! 瞧瞧楼下这些女孩们,模样,家世,未必比唐俏儿差到哪里。最重要的,是她们爱慕你,崇拜你,把你视如珍宝,舍不得你吃苦受累,且以后能为我们沈氏开枝散叶!” 沈惊觉薄唇冷勾,“所以,这就是您娶我母亲的理由?” 沈光景“……” “爸,我脑部确实受过伤,但我没有失忆。还不至于忘了,记忆中的唐俏儿,是怎样的女人。” 男人漠然转身,魁梧昂藏的身板笔挺,“婚,我结过了,女朋友,我谈过了。我对联姻和谈恋爱全无兴趣,您的要求,恕难从命。” 沈光景咬牙,狠狠呼了口浊气。 沈惊觉刚走没几步,沈光景突然叫他“惊觉!” 男人没回头,“如果还是关于联姻的事,您还是免开尊口吧。” 沈光景无奈,摇了摇头,“我是要你去停车场迎一迎你大哥。” 沈惊觉脚步一顿。 “你大哥身体不好,回国后又第一次在公众场合露脸,我怕他会不适应。有你在身边陪伴,也是个照应。” …… 唐俏儿在林溯陪同下,准时抵达沈氏酒店。 原本,现在她和沈惊觉关系尴尬,沈家的场合她并不适合过来露脸,给彼此徒增烦恼。 只是爷爷一再打电话过来诚挚邀请,她实在不好驳长辈的面子,于是硬着头皮来了。 水晶女神劳斯莱斯停在地下停车场。 副驾上的林溯回头,“大小姐,我送您过去吧。” “不用了,我就是去打个卡,见一见爷爷,不会呆太久,你在这儿等我就好。” 说完,唐俏儿开门下车,径直向酒店内走去。 刚进走廊,一堆记者如狂蜂浪蝶般扑了上来,将她围剿在中央! “唐小姐!听说您和沈总分手了,确有此事吗?!” 唐俏儿心口一震,秀丽的小脸霎时没了血色。 “是您提的分手还是沈总?!” “您二位可是外界公认的模范夫妻,神仙情侣啊,您们分手的理由是什么?是有第三者介入吗?!” “几年前您跟沈总离婚就是因为那个姓金的小姐,这次他又出轨了吗?!” 唐俏儿本想闭口不言,可人太多她一时挤不出去,听了这种无端猜测她又不愿装聋作哑,只得眼神无波地道 “我与沈总,是和平分手。我们之间,从头到尾都没有第三者介入,仍保持着良好的关系。请诸位不要捕风捉影,妄加猜测。” 突然,有个记者高声道 “二位分手,是因为一位姓慕的小姐吗?!” 第1019章 他们喜欢同一个女人 “最近那位慕小姐经常与沈总毫不避讳地出双入对,外界都在传她是沈总的新欢!” “您刚和沈总分手,他身边这么快就有了其他女人,无缝衔接,他们是不是一早就在一起了呢?” 唐俏儿十指暗中蜷起,顿觉一阵恶寒化作一条冰冷的蛇,顺着她纤细的小腿蜿蜒上爬。 她强自稳住心神,犀利的眸光直逼向那个发问的记者。 那记者被这眼神逼退,缩回人群中。 “我再说一遍,也是最后一遍,我和沈总是和平分手,与任何人都没关系。我和惊觉相处多年,即便分手,哪怕是站在朋友的角度,我也依然会捍卫他的名誉,不允许任何人污蔑、诋毁他的人格。我和他相处多年,没有人,比我更懂得,他是怎样好的一个人……” 说着说着,唐俏儿眼眶泛红,强抑住喉间哽咽,笑靥明艳惊人,“所以,从现在开始,若再有人造谣一句关于沈总的流言,我这里一纸律师函,随后奉上!” 众记者面面相觑。 刚才那个口不择言的,瑟瑟发抖。 唐俏儿深深呼吸,疾步向前,想火速离开是非之地。 可围上来的人太多了,她举步维艰,甚至觉得四周的空气都变得稀薄。 就在这时,一道低醇磁性的声音,划开人群,飘然而至 “各位,请让一让。” 众人纷纷回头,露出震惊的表情。 唐俏儿亦随着声音方向望去,不禁杏眸一瞠—— 华丽光影里,沈惊蛰长身玉立,容色俊雅温润,西装楚楚的身影,劈开人群,径直向唐俏儿走来。 与此同时,沈惊觉也赶了过来。 看到沈惊蛰摆脱了轮椅,毫无病容,堂而皇之地走向唐俏儿。 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向他们投去惊艳的目光,看着那对无比登对的男女。 那画面,令沈惊觉眼底攀上一丝暗红,胸腔里涌动着莫名的情绪,鼓动,不安,冲撞…… 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不停颤的手掌忙扶住墙壁,才站得稳了。 “这个男人好帅,气质好出众!他是谁?!” “之前露过一次脸的,他就是沈总同父异母的大哥,沈家的长子!” “噢!难怪……和沈总有几分像呢!” “要不是他身体不好,常年在国外休养,沈氏集团的管理权怎么会落到次子手里?这种豪门大族都是很讲究长幼辈分的。若无特殊情况,继承人大多都会选择长子。” “身体不好?我看他精神好得很啊!” “诶?是啊……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唐俏儿眼睁睁看着笑靥春风化雨的沈惊蛰,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 想起这衣冠楚楚的男人,身负罪恶,满手鲜血,她心脏抽紧,咬住下唇,下意识地身子往后闪。 沈惊蛰瞧着她失温般苍白的脸庞,不动声色间,瞳孔却幽暗下去。 他与沈惊觉是兄弟,但两人性格天差地别。 沈惊觉是智商超群,情商未开化的人。若不是遇到了唐俏儿,他一辈子都不会懂女人。 而沈惊蛰,却与他背道而驰,天生过度敏感,观察力惊人。往往稍稍与你相处,看着你的眼神,就能看穿你的伪装,和心事。 比如,此时此刻,他看到了唐俏儿内心对他的恐惧。 不是头一个人,对他有这样的眼神。他把那些统统归于——敬畏。 唯独唐俏儿,他不喜欢她这么看着他。 “沈大少爷,你怎么过来了?”唐俏儿定住心神,避开他深邃如旋涡的眼睛。 “听爷爷说,今晚你会过来,所以在这里等你。”沈惊觉温柔含笑,眼底尽是温柔、偏爱。 众人惊愕“!” 这是什么意思? 含蓄的公开示爱?! 难道,沈家大少爷也喜欢唐俏儿? 这可曾是他弟弟的女人,他当真一点都不在意,不顾忌,不嫌弃吗? 刹那间,闻到暧昧气息的记者们再度沸腾,又如潮水般朝二人涌上来。 沈惊蛰目光深沉,线条紧致流畅的手臂一抬,自然地揽上唐俏儿的肩,顺势往怀中一拢。 看似温柔的人,这一刻的姿态,说不出的强势,甚至隐隐透出一丝不容他人染指的霸道。 唐俏儿单薄的肩惊颤着,在沈惊蛰怀中让她如百蚁噬心般不适。 她想从他怀里挣出,可周围拥挤的人群,成了桎梏,她只能被男人裹挟着,往前走。 突然,她心尖一紧,倏然抬眸—— 却见,沈惊觉黯然孤傲的影子,正站在数步之外,面无表情地望着她的方向。 四目相缠,唐俏儿忍不住眼底湿热,情绪暗涌。 几步之遥,仿佛隔着山高,水长,千年,万年。 惊觉! 唐俏儿绯唇颤栗着张开,差一点就要叫出他的名字! 只要他向她走来,哪怕只迈出一步,她都会义无反顾,毫不犹豫地飞奔向他。 然而,下一秒—— 沈惊觉竟漠然转身,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决然离去。 巨大的失望,倾盆而下,浇得唐俏儿彻骨生寒,红了的眼底蓄满了晶莹。 “你看到他了?”沈惊蛰侧过脸,唇附在她耳畔。 低柔的声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你想说什么?”唐俏儿嗓音颤得止不住。 “唐小姐,我不止一次地告诉自己,若惊觉后悔了,想让你回到他身边。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退出,撮合你们,祝福你们。” 沈惊蛰低头,看着怀中女人,眼神渐深,“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 唐俏儿咬牙忍痛,紧闭双眼。 而另一边,独自扶着墙壁,走在走廊里的沈惊觉,只觉自己的心是一座快要被洗劫一空的房子。 他的大哥,以冠冕堂皇的名义,一点点地搬,一点点地拿。 待他回过神来时,他的心,一片狼藉,快要空了。 第1020章 极熟悉的感觉!
当沈惊蛰和唐俏儿同步入宴会厅时,全场又一波高潮来临,所有人惊异的目光全都落在了二人身上! “我没看错吧?!伴在唐俏儿身边的竟然不是沈总,是别的男人?!” “那位先生气质太好了!姿容气场,不输沈总啊!” “他们唐家少爷多得跟韭菜似的,会不会是唐小姐的哪个哥没露过脸的?” “惊蛰!” 沈光景瞬间来了精神,容光焕发,大步流星地走到二人面前。 惊蛰?! 众人震惊,面面相觑! 惊蛰笑眸一弯,眼底清亮如镜湖。 唐俏儿是财阀千金,名门贵女,哪怕之前和沈光景闹得多么不愉快,沈家的场子,当下,她还是客客气气叫了一声 “沈董,家父在家中休养,不能前来,特让我过来给您带声好。” 落落大方,有礼有节。 伴着身畔,如珠玉在侧般玉树临风的男人,更是如画作般极为养眼的一对。 “劳唐董记挂着,我这里一切都好。” 沈光景一改往日对唐俏儿的冷眉冷眼,竟然出乎意料地露出长辈对晚辈慈爱的笑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唐家是多好的关系,“之前听说唐董一直在国外休养身体,我一直没有腾出时间去探望。这几天,我联系一下唐董,他有空我一定前去登门拜访!” 此时此刻,沈惊觉刚好接到沈南淮,推着轮椅,与爷爷一同步入宴会厅中。 爷孙二人,和在场所有人,将沈光景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唐俏儿淡笑应对,不置可否。 她冰雪聪慧,一眼就看穿了沈光景龌蹉的心思。 她与惊觉交往时,外界就盛传唐沈两家不合。两人情深意重,不止一次谈过终身大事。但沈光景却没有一次踏入唐家,甚至都不曾给老万打一通电话! 如今,当着沈惊蛰的面,他大方彰显了和蔼可亲的一面。对两个儿子,如此差别对待,必然会引起外界猜测无数! “沈惊觉和唐俏儿……是不是分手了?” “真的?!太好了!咱们都有机会了!” “天惹……他们俩会分手?我不相信爱情了!” “恋爱脑晚期了吧你,爱情这玩意本来就不值得相信!” “看样子,唐俏儿这是又跟沈大少爷搞在一起了?还过了沈董的明路?她搞完了弟弟搞哥哥,她够骚的啊可。” “哥哥弟弟搞一个女人,她够有手段的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沈惊蛰俊魅清傲的脸庞微微一转,含着笑的眸子往说话的人方向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 那两个嚼舌根子的人,霎时收声,东张西望地缓解惊慌。 沈大少爷淡淡收回视线。 那一眼,没什么情绪,却莫名地让他们胆战心寒,头皮发麻! 此情此景,令沈南淮气不打一处来! 他憋红了脸仰头看着僵站在身边的沈惊觉,拿胳膊肘用力杵了杵这个“呆子” “去!快到小小身边去,快点!” 沈惊觉深深望着唐俏儿与沈惊蛰那对般配的背影。 蛰伏在西装下强悍的手臂,张力的线条缓缓绷紧。 但,却仍然岿然不动。 “臭小子!你老婆要被人抢走了,你还傻怔着干嘛?!” 老爷子红温了,口不择言,跳起来暴揍他一顿的心都有了,“以前小小跟别的男人说句话你都遭不住,气得眼眶发青!现在你爹眼看着就要撮合小小跟你大哥在一起,你怎么能坐以待毙?你脑子灌大肠啦?! 妈xx个巴子的!狗都知道撒尿画地盘宣誓主权,你特么狗都不如啊?!” 沈惊觉脑部剧烈一痛,压抑得胸口猛然起落。 然后,转身,从宴会厅离开了。 …… 酒店后花园。 沈惊觉踉跄着在池塘边停驻,如溺水般大口地喘息着,半晌却无法让自己恢复如常。 他身躯颤栗着俯下身,抓起一把冰雪发狠地攥住,彻骨的寒意侵入肌理,却仍然无法压制住撞击着太阳穴的痛楚。 他眼眶攀上猩红,将这一把雪塞入口中,全部吞了下去。 压不住,根本压不住…… 药,他需要药! “二少爷?你怎么在这儿?”
慕雪柔惊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沈惊觉呼吸一滞,攥着雪的大掌青筋凸显,缓缓站直了身,转过来面对她。 “出来,透透气。”他嗓音哑得厉害。 慕雪柔察言观色,微微眯眸,“二少爷,你面色好差,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一滴汗水顺着男人俊美的脸颊,悄然流淌。 “二少爷,你手里的药如果用光了,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慕雪柔阴冷地盯着他的脊背,逼近一步,“药,得按时按量服用,不然你的头疾什么时候才能痊愈呢?久而久之……” 沈惊觉闭了闭通红的眼睛,骤然打断 “我已经好多了,暂时不需要了。” 慕雪柔眼底一抹阴鸷闪过,转而她换上温温柔柔的笑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 沈惊觉眉宇紧拢,回过身。 两人四目相对,近在咫尺,女人目光盈盈地抬起头,呼吸间的白雾甚至能喷洒在男人清爽的下巴上。 而这暧昧不清的一幕,恰被无意间走到这里的唐俏儿,亲眼目睹。 她心脏一阵壮硕,慌忙闪身,躲在假山背后,却偏偏又犯贱,透过石头缝隙偷窥那对雪中浪漫的男女。 她赫然看到,慕雪柔朝男人甜美地笑着,如初恋的少女一般,随即从米白色的大衣口袋里,摸出一个精致的礼盒,递到沈惊觉面前 “二少爷,明天是你的生日,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小小礼物,请你收下。” 沈惊觉垂落长睫,声音冷淡,“我不过生日。” “相识一场,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二少就这么不赏脸吗?” 慕雪柔大眼睛扑闪了几下,几分无辜,几分委屈,“礼物我买了,绝没有退回来的道理。你不想要,出门丢了就是,别给我。” 说着,她近乎蛮横地往男人怀里一塞。 沈惊觉星眸一颤。 眼前女人的一举一动,竟然有几分唐俏儿的韵味。 当初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那个女人无时无刻不是跟他使性子,耍脾气。 可不管她怎么作,怎么闹,他都让着,宠着,惯着…… 他想,曾经,他一定是很爱很爱她的。 可为什么,忽然就爱不起来了呢?那份悸动,那份非她不可的深情,怎么就找不回了呢? “谢谢。” 沈惊觉收了礼物,当面打开了盒子,里面放着的,是一支精致的领带夹。 唐俏儿远远望着他们之间的互动,眼眶一红。 她用力抽了口气,只觉整个世界的寒凉都被吸进她的肺腑间,一层一层地冰封了她的心,又被痛苦的情绪一下一下,闷重地凿出密密麻麻的裂痕,快要支离破碎掉了。 整个人,也快要破碎掉了…… “二少爷,你喜欢吗?”慕雪柔撩了撩鬓旁发丝,眼神柔媚,足尖在地上点了点。 她早已不是披肩长发,但不经意间,以前的习惯还是会露出来。 伤心之余,唐俏儿看着慕雪柔,目光一定,心脏亦猛地一跳。 刚才,那女人的言行举止,莫名地给她一种强烈的感觉。 她和慕雪柔不熟,几乎等于陌生人。 可,冥冥之中,她总觉得,她以前就见过这个女人! 第1021章 兑现承诺
唐俏儿摁在假山上的手缓缓收紧,全部的注意力从沈惊觉转移到了慕雪柔身上。 而这时,慕雪柔竟从盒子里,把那支领带夹拿起来,趁沈惊觉不注意夹在了他的领带上。 男人怔住,忙往后撤了一步,奈何她速度很快,领带夹已经夹上去了。 “二少爷,很衬你。” 慕雪柔媚眼如丝,声音袅糯,若换其他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将其轻松掳获,“看来,我的眼光还可以的。” 沈惊觉的眼神,肉眼可见地暗沉下去。 只是出于礼貌,加上这女人毕竟是她大哥身边的人,他才没有做出让她太过难堪的举动。 唐俏儿看着两人互动,清滢的眸里像卷起了凄凉的风雪,哀伤而破碎。 但,她还是强自找回自己的理智。 她刚摸出手机,想把慕雪柔的一举一动录下来的时候,眼前画面不见,骤然昏黑。 一只修长,微凉的手,轻轻遮住了她的视线。 随即,沈惊蛰磁性,深沉的嗓音钻入她耳蜗,柔情漫溢 “不要看了。” 唐俏儿心尖一紧,慌忙旋身,深缩的瞳仁盯着沈惊蛰俊白的面孔。 她脊背差一寸就要靠在假山上的刹那,男人长臂环过她的身子,手掌撑着岩石,手背抵着她的肩,以免她被坚硬的石头硌痛。 细心、身世、体贴。 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完美得无懈可击的男人。 却令唐俏儿,全身恶寒! “站在这里很久了吗?脸都冻红了。” 沈惊蛰目光深深,敞开大衣胸怀,遮住唐俏儿单薄的娇躯,帮她抵挡寒气,“回去吧,别冻坏了身子。” 唐俏儿脊背僵硬,避开他深切的眼神,“我不冷。” 她确实没感觉到冷。 因为她的心,快要凉透了。 沈惊蛰嗓音一沉,微微倾身,“你在伤心。” 唐俏儿嘴硬,眼圈却红着,“没有。” “我天赋异禀,没有谁的心事能逃过我的眼睛。” 沈惊蛰轻轻挽唇,“但,前提是我真心在意的人。” “沈大少爷,如果真如你所说,我是你真心在意的人,那你就不该让我觉得困扰。毕竟我不想成为一个搞完弟弟又搞哥哥的贱人。”唐俏儿对上男人檀黑的眼睛,红唇自嘲地上扬。 沈惊蛰从未见过这样笑,像带刺的红玫瑰,亦像傲立枝头的一朵不畏风雨的凌霄花。 “不要听那些,他们,只是嫉妒你。”他声色低沉,带一丝哑。 唐俏儿又明晃晃地笑了,“羡慕我玩完了弟弟,又能玩哥哥?把沈家的男人祸害个遍?” “你怕我?”忽然,沈惊蛰话锋一转。 唐俏儿心脏狂跳,神情却波澜不惊,“你跟我无冤无仇,我怕你什么?” “你不怕我,就好。” 沈惊蛰如释重负般长吁了口气,他随即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披在唐俏儿肩上将她纤细的身子紧紧裹住。 唐俏儿瞳孔一愕,想要脱掉,衣襟却被他捏住,成了桎梏,束缚。 “唐小姐,我没有一个好身体,我在沈氏也没有权力,也没有经商头脑,也不受爷爷喜欢,我承认,我处处不及惊觉。 但,有一点,你可以信我。无论任何时候,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让你伤心。” 他的眼睛,如墨翠般温润,厚重,深邃。 可唐俏儿却只觉,那是行差踏错,便会万劫不复的罪恶深渊…… …… 沈惊蛰在沈家宴会上与唐俏儿公开亮相,引得外界无尽猜测,甚至冲上了微博热搜。 而沈氏夫妇已分手的传闻,也越演越烈。 沈惊觉心情沉闷,不等宴会结束,他便提前离场。 上了车,男人眼神厌恶地扯掉慕雪柔送他的领带夹,随手丢给开车的韩羡 “送你了。” 韩羡疑惑,接住,“沈总,这是啥?” 沈惊觉闭目轻歇,手指扣住温莎结往下扯,却仍然觉得窒闷 “慕雪柔送的。” “啊!什么野女人给的脏东西,我不要!” 韩羡一脸嫌弃,直接丢掉,“我有对象了,我可怕我女朋友误会。” “女朋友?” “就是晓妍啊,沈总。”
沈惊觉闭着眼睛,蹙眉,“她,成年了?” 韩羡哭笑不得,“都是大学生了,沈总,我在您眼里就那么禽兽吗?” 沈惊觉忽然想起,自己曾与唐俏儿一起拯救了那个叫梅晓妍的女孩,一幕一幕从他脑海中闪现。 这时,韩羡的声音惊讶地响起 “沈总,您瞧!” 沈惊觉倦怠地睁开眼眸,瞬间心尖一颤—— 只见,唐俏儿孤身一人,站在车头前,浓烈炽白的光线里,四周雪花飞舞,吹乱了她乌黑的长发。 亦仿佛,要吹散了她。 沈惊觉胸口一起一伏,开门下车,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沈总。”唐俏儿朝他笑了笑,淡淡的。 沈惊觉见她脸颊冻得红扑扑的,可见在外面徘徊了许久,薄唇微张,舌底微微泛苦,却发不出一个字音。 他记得,她挺怕冷的。 天气一冷,不论昼夜,她老是喜欢往他怀里钻,拿他的手当暖炉捂着。 “沈总,能借一步说话吗?”唐俏儿也不指望能够得到他的一声关心,但她不介意,只轻声问他。 沈惊觉薄唇抿了一下,“去我车里谈吧。” “那,麻烦了。”她很客气,带着一点疏离。 那种拿捏着分寸的感觉,很懂事,却那么让他觉得别扭。 韩羡识趣地下车守候,给曾经的恋人独处的空间。 “明天,你过生日了。”唐俏儿率先开口,打破尴尬。 惊觉用余光瞥她,喉咙暗中一滚。 他刚要说“我不需要礼物”,唐俏儿说出口的话,却出乎他的意料 “你答应我的,还记得吗?” 沈惊觉神情一怔,嗓音低沉,“当然。” “是时候兑现你的承诺了。” 唐俏儿攥紧冻了拔凉的小手,凝睇着他的目光暗藏炽烈,“明天下午三点,我想约你,去爬山。” 沈惊觉讶然,眯眸,“爬山?哪里?” “岐乐山。你还记得那里吗?” 唐俏儿声音抑着一丝哽咽,轻笑,“很多很多年前,你曾在那里救下过一个女孩,把她从狂风暴雨里解救了出来。那是你们缘分的开始。” 沈惊觉心脏空了一拍,放在膝上的大掌攥住。 他没有失忆,他当然记得。 “我要你答应我的一件事,就是明天跟我去爬山。” “只是这样?” “嗤,不然你以为我让你做什么?以身相许?” 唐俏儿双臂抱胸,倨傲地扬了扬下颌,往日矜贵的大小姐好像又回来了,“别啰嗦,就问你,答不答应?” “答应。”沈惊觉不假思索。 “好,拉钩。” 不等男人反应,唐俏儿已拽过他温热的大手,伸出自己左手那根坏死的小指,吃力又笨拙地勾住了他的小指。 刹那间,沈惊觉瞳孔深缩,感受到她小指细细颤抖着,一丝电流从心脏,飞速划过。 第1022章 不见不散
唐俏儿放开男人的手,干脆利落地打开车门。 “沈总,不见不散。” 沈惊觉手指失了温度,微微蜷缩,薄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也不等他回答了,唐俏儿迅速下车,头也不回,潇洒地离开。 直到那抹纤细傲然的身影从夜色中消失,沈惊觉才从干涩的喉咙中,低低呢喃出四个字 “不见不散。” …… 回到停车场,林溯正站在车旁担忧地等候着大小姐。 见她匆匆走来,眼圈微红,深谙她定是跟沈惊觉见过面了,想来聊得也不会太愉快,不禁心里隐隐作痛 “大小姐,我知道您是个对人对事都十分执着的人,可人生中很多事是强求不来的,若实在不行,不如放开,于您也是一种解脱。” 他知道,这话有些风凉,不近人情了。 可他再不愿看到,大小姐为沈惊觉伤心欲绝了。 “阿溯,你说的,我都懂……都明白。” 唐俏儿把头垂得低低的,藏在大衣口袋里的双手冷得像冰,不甘地紧紧攥着,“可是,我还是想,再试一次。最后一次。 如果曾经的惊心动魄,都唤不醒他对我的爱意。那我就彻底放弃,再不见他了。” 林溯听得想哭。 没想到,高贵骄傲的大小姐再度低落到尘埃里,竟还是因为沈惊觉。 是缘,还是孽? “阿溯,你媳妇的宝宝八个月了吧?听说,是男孩?”唐俏儿岔开话题,露出温暖的笑容。 “是男孩。” 提及唐槿和宝宝,林溯慈父笑浮了一脸,还伴随着一点无奈,“有一次,我说了嘴喜欢女孩,这检查完知道是男孩,她失落了好几天。 其实,只要是她生的,我都爱。我那么说,只是不想让她觉得我是个重男轻女的人。我没皇位继承,就算有,女皇有什么不可以?大小姐您就是ks的女皇。” “什么女皇,我只是老万的高级打工仔罢了。一切为了ks,为了唐家。” 唐俏儿摆了摆手,随即神情严肃,“怀孕方面的事,我不懂,但我觉得这个时刻,你该多抽出时间陪伴着她。最近为了我,为了a5项目,你很多天没和阿槿团聚了,每次见面都是匆匆两三个小时,太委屈我妹妹了。 今晚你回阅棠苑住吧,我给你放几天假,你什么都不用做,就陪着阿槿就好。” 林溯担忧,“可是,大小姐,您身边不能没人照应。” “我也打算,给自己放几天假。” 唐俏儿想到明天,与沈惊觉不见不散的约定,许久没有发自内心笑过的她露出少女般期待、愉悦的笑容,“等过完了明天,不论结果如何,我都打算去国外玩几天,好好散散心。回来,好备战a5。” 林溯并不知明天会发生什么,但他知道大小姐性子倔得很,也不好再劝了。 “对了,大小姐。” 他从驾驶位上拿起那件黑色大衣,面露疑惑,“这是谁的衣服?需要我还回去吗?” 唐俏儿垂目,脑中浮现出沈惊蛰那张清隽雅致的脸,心中一阵强烈的憎恶感陡然飙升,嗓音冰冷 “扔了吧。” …… 凌晨,东郊。 这里,有一座隐蔽清幽,环境顶级的中式别墅,是沈惊蛰的私宅。 只是外人并不知道。 慕雪柔赶过来复命时,恰与一身凌寒的黎焕撞了个正着。 男人眼底攀上红血丝,像是几天几夜没合眼,周身散发的戾气,及那凌厉如狼般的眼神,都令慕雪柔浑身不舒服,忍不住要退避三舍。 “跟个鬼一样的。” 慕雪柔白了他一眼,敲门进入先生的书房。 面对奚落,黎焕面无表情,随之而入。 古典韵味的书房中,沈惊蛰又坐在轮椅上,逗弄着挂在自己面前金色鸟笼中的一只羽毛艳丽的金刚鹦鹉。 曾经,谢晋寰也在千秋岁养了一只漂亮的天价鹦鹉。 他受沈惊蛰影响颇深,甚至一直都对先生奉若神明,无比崇拜。先生的习惯,爱好,他私下都在模仿,他觉得那是权势,与智慧的象征。 很可笑。 但膜拜一个人,就不由自主地想向他靠拢,想成为他。 “先生,这是录音,我已经截取下来了。” 慕
雪柔上前,拿出手机,当着黎焕的面播放了沈惊觉与唐俏儿在车内的对话。 从始至终,沈惊蛰都是面带优雅莫测的微笑,只是听见“承诺”“不见不散”这些话语时,他的眼神才几不可察地没入一片幽冷的阴暗中。 如渊,如潭,不见尽头。 黎焕亦听得清清楚楚,他听见唐俏儿的声音,强撑精神,佯装坚强,胸口涌上说不出的情绪,眉心动了动。 “我按您的指示,派人黑了沈惊觉车内的行车记录仪,才截取到了他和唐俏儿的这段对话录音。” 慕雪柔唉了一声,有些不甘,“可惜,没弄到更有价值的对话。” 沈惊蛰弯眸,笑道“不,我觉得这段对话,对我而言,价值连城。雪柔,你做得很好。” 慕雪柔欣喜,“谢先生夸奖。” 沈惊蛰看着她,眼神幽幽,“接下来,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请您示下!” “我看着,你和我弟弟近来相处的很愉快,你是除了唐小姐之外,唯一能够近得了他身的女人。成效显著。”沈惊蛰抬起手,悠然地给鹦鹉喂食。 慕雪柔想起今晚沈惊觉手下了自己送的礼物,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您交代给我的事,我不敢不办妥。不过您放心,我对沈惊觉别无他想,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先生您。” “明天,我要你阻止惊觉,和唐小姐见面。” 慕雪柔蓦地一怔,不免心里没底,“先生,不是我不想。可别的事上还有可能,他与唐俏儿约见,我有什么理由能阻止得了他。 他从小就是个很轴的人,说一不二,约定好的事,就算要挨核辐射他也不会更改。我怕……” 沈惊蛰笑纹在唇角漾开,目光深深 “所以,我会给你一个,惊觉无法拒绝的理由。” 第1023章 她就是小白鸽!
慕雪柔眼睛一亮,“是什么理由?” 沈惊蛰似笑非笑,声音淡淡的,带着一丝寒夜凉薄,缥缈得仿佛不似在人间 “在我弟弟的生命里,除了唐小姐,还有一个女人的分量,也很重要,甚至可以让惊觉义无反顾。” 向来寡言的黎焕,在这时突然开口 “是您,曾经提到的,那个在战场上救过沈惊觉命的女人?” “曾经,惊觉退伍从战场回来,得了ptsd,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萎靡不振,甚至有过轻生的念头。那时,我经常会跟他通电话,劝他振作,劝他好好活下去。” 沈惊蛰语调低沉,缓慢,就像诉说着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我告诉他,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半残之躯,生不如死。若他有好歹,那沈氏的未来当如何?父亲、爷爷,更会失去倚靠,伤心欲绝。” “先生,您真是太仁慈,太善良了。” 慕雪柔看着男人,满目心疼,咬了咬牙,“若我是您,当年就是我铲除沈惊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现在甚至无比后悔,后悔为什么当年为什么要听秦姝那个毒妇的话,在沈惊觉割腕自杀的时候救下他?他就应该死在那个时候!现在这个麻烦也就不会碍着您了!” 闻言,黎焕黑眸斜瞥向她,眼神渐冷。 虽然,他和慕雪柔是同僚,都为先生效力,但却是面也不和,心也不和。 他也是凶狠的人,但只服从先生的命令,只按先生的要求做事。而慕雪柔更像是一颗暗中猥琐发育的毒瘤,时常会提供一些更阴险、恶毒的主意,不放过任何一个打击报复沈惊觉的机会。 相比于被称为“毒蛇”的谢晋寰,这女人有过之,无不及。 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但黎焕对她骨子里透出的厌恶,藏不住。 “我有那么好吗?” 沈惊蛰扯唇笑开,“我帮助他,一来确实对他手下留情,二来,也是那时的沈氏,需要他主持大局。我从不否认惊觉在管理和经商上的能力。 再说,若那时他的生命就走到尽头了,雪柔你和我的缘分,又怎么会开始呢?” “先生……”慕雪柔羞涩,红了脸。 沈惊蛰继续道“那时,惊觉不止一次跟我提过在战场上拼命了命救下他的女孩,他说当时她戴了巨大的口罩,没能看到她的真容是他毕生的遗憾。 他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只能叫她‘小白鸽’。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找她,却杳无音信。但他跟我说过,小白鸽是对他很重要的人,若可以,他想报她的救命之恩,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慕雪柔意识到了什么,忙问“先生,难不成,您找到那个小白鸽了?!” 沈惊蛰轻抚鹦鹉的羽毛,淡淡漾笑,眸光幽深 “我一直都知道她是谁。” “是谁?!” “远在天边,尽在眼前。” 黎焕瞳孔一缩,“唐俏儿?” 慕雪柔震惊瞠目,语无伦次,“是、是唐俏儿……竟然是她?!” 沈惊觉苦苦寻觅多年的惊鸿一瞥,救命恩人,竟然就在自己身边! 多么巧合、荒诞、可笑! 沈惊蛰笑而不语,将一份文件资料放在茶几上。 慕雪柔迫不及待,抢先一步上前夺过文件,立刻翻阅。 越看,她的手越抖,眼底复杂的情绪翻涌着,震惊、错愕、难以置信、还夹杂着一种幸灾乐祸的癫狂! 黎焕看着眼前这个眼眶猩红,面孔扭曲的女人,对她的厌恶在这一刻达到巅峰。 无法想象,这个疯狂、恶毒的女人,竟然伴在沈惊觉身边过。 即便现在,唐俏儿和沈惊觉已经分开了,那也远远轮不到她,她连唐小姐脚上的泥都比不上。 忽然间,黎焕脑中浮现那次车祸,唐俏儿白皙的小脸布满血痕,遍体鳞伤,竭尽全力想从车里爬出来的画面。 那种不屈顽强的生命里,他从未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见到过。 不禁,心脏暗中震颤,但太阳穴处却传来透骨钻心的痛感。他闭了闭眼睛,痛得呼吸一紧。 “哈哈……哈哈哈哈!” 慕雪柔忍不住狂笑,笑得浑身发颤,“沈惊觉!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如果他知道,这些年他一次次伤害的女人竟然就是他一直想要报恩的恩人,这个消息对他而言就是残忍的狂轰乱
炸! 该啊!这是他的报应!他沈惊觉的报应!哈哈哈!” “起初,我也不知道,惊觉苦苦寻觅的人就是唐小姐。” 沈惊蛰操控着轮椅,转过身,“直到我委托我舅舅,对她进行了详细的背调,我才知道,她从工作后的履历,一直都在暗中追随着惊觉。 惊觉去l国执行任务,她便申请去战乱频繁,危险丛生的l国做无国界医生。为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不止如此,我舅舅还查到,她在国外有就诊记录,她的手指有严重的挫伤。治疗时间,也与惊觉执行任务的时间相吻合。惊觉回国后,她也悄无声息地回到了盛京,一切的一切,都在暗示着,唐俏儿就是‘小白鸽’。” 慕雪柔瞪大眼睛,立刻开始溜须拍马,“凤先生真是神通广大!手眼通天啊!” 然而,背对着他们的沈惊蛰,听到这句话,向来清风朗月的容颜却阴郁到了极点,判若两人。 “明天,用这个消息,拖住惊觉。” 慕雪柔连连点头,“明白。” “阿焕,你在暗中跟踪。” 黎焕目光一阵失神,“跟踪,沈惊觉?” “若有变数,无论用什么方式,都必须阻止他们相见。” 沈惊蛰回头,幽幽乜着他,“阿焕,这种小事,对你而言不算什么吧。你一定能处理得很好。” 威压,逼仄,阴寒的语气,连反问都没有,是赤裸裸的命令。 黎焕喉间一阵干涩,鞠躬 “请先生放心。” 沈惊蛰又恢复往日笑容“对了,今晚宴会上,嚼唐小姐舌头的那两个人,你处理了吗?” 慕雪柔猛地一愕。 从不会做无用功,理会无关紧要之人的先生,竟然只因有人讲了几句唐俏儿的闲话,就对他们动了杀心! 难道,先生,是真的对唐俏儿动心了?! 黎焕“手底下的人去做了,伪装的意外,查不出来。” 沈惊蛰略微点头,笑意不达眼底 “也好,那样的人,本也不值得我身边的人亲自动手。” 第1024章 约定
当晚,唐俏儿住在了盛京ks酒店的总统套房里。 她没回自己的别墅,说白了,她还是没从和沈惊觉的分手中缓过来,仍怕回到原来的房子,触景生情,勾起无限伤心事。 对付了一宿,第二天唐俏儿被敲门声唤醒。 她起身裹上睡袍,走过去打开门,是林溯送来了一整套的登山装备,里里外外都是新的。 唐俏儿笑眸一弯,“阿溯,辛苦你了。” “大小姐,今天这么冷,您还要去登山吗?”林溯走进客厅,将装备规规矩矩放在沙发上,仍然有些担忧。 “冷没关系,天气好就够了。” 唐俏儿望向阳光明媚的窗外,想到今天可以和惊觉一起爬山,甜蜜愉悦的笑容溢满美眸,藏都藏不住。 她还是爱他。 无可救药地爱他。 说她犯贱也好,究极恋爱脑也罢,爱就是爱,拦不住的。 铁了心,分开,不再见,只是她认命了而已。 而非爱意停止。 林溯刚想说什么,手机响了,竟是许久未联系的二哥林澈给他打来的电话。 简短聊过后,通话结束,唐俏儿问“林大法官找你有事?” “嗯,二哥要结婚了,约我跟准嫂子一起吃个饭,见见面。可惜阿槿身子不便,不然我想带我老婆一起去。” 林溯淡淡一笑,眼神有点复杂,“我二哥已经不做法官了,他辞职了,现在自己开了一家律所,是一名律师了。” 唐俏儿不禁惊讶,“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大哥的事,他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也有责任,所以辞职了。”提及林淮,林溯仍然很不自在。 “你二哥责任心和自尊心都很强,你们林家三兄弟都是木秀于林的人才,只可惜,你大哥走了歪路。” 唐俏儿坐在沙发上,抚摸着崭新的登山装,轻轻笑着,“去见吧,之后就可以不用回盛京了。顺便代我,祝他们新婚快乐。” …… 吃过午饭,睡了个午觉,唐俏儿独自开车前往岐乐山国家森林公园。 两点整,她抵达山脚下,先去和肖队长见了面。他现在已经是新一任的守林员了。 两人热络地聊天,又缅怀了因胰腺癌去世的曾经的守林人范师父。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两点半。 “唐小姐,你在等人吗?”肖队长见她频频看表,好奇地问。 唐俏儿露出期待的笑容,如阳光板温和,“嗯,在等。” “是……沈总?” “是,我们今天相约一起爬山。” “哎呀!您二位感情真好啊!这么冷的天还能约来一起登山的人,那得是过命的交情啊!” 唐俏儿笑容渐渐变得苦涩。 …… 另一边,沈惊觉结束集团会议后,匆匆赶回总裁办公室。 “阿羡,登山装备都准备好了吗?”他脱西装,扯下领带,凸张蓬勃的肌肉线条蛰伏在白衬衫下。 “都备好了!” 韩羡满脸都是喜滋滋的笑,“祝您和唐小姐约会愉快!” 男人利索地穿上黑色登山装,嗓音低沉,长睫闪了闪 “我只是答应她提出的条件而已。仅此一次。” 韩羡仍然嘻嘻,觉得沈总和少夫人关系终于破冰了! 别信男人说的话,他们沈总十斤的鸭子八斤的嘴,口是心非。 “阿羡,备车,去岐乐山。” 沈惊觉穿好一身专业行头,英姿昂然,整装待发。 刚要离开办公室,手机这时在怀中震动强烈。 他蹙眉,掏出来,眼睫低垂,神情一凛。 慕雪柔的名字,明晃晃地映入眼底。 沈惊觉本不想接,但奈何电话震个不停,他还是接起,声色淡漠无绪 “慕小姐,有事吗?” “二少爷,我有事找你,我想现在跟你见一面。”慕雪柔语气明显急切。 沈惊觉抬腕看表,“今天没空,我约了人。改天。” 慕雪柔不依不饶,“很急的事。” 男人目光一沉,“我的事,也很急。” 就在他还有一步就要迈出门的刹那,慕雪柔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如同魔音 “关于你救命恩人的事,你也一点都不感兴趣吗?” 第1025章 没有人守护她了
沈惊觉呼吸一滞,双脚像被藤蔓缠绕住,无法动弹。 韩羡看着他僵硬的背影,微微颤抖的阔肩,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心间。 “你说什么?”沈惊觉反问,嗓音强抑着某种情绪。 “我听大少爷提起过,多年前你在战场上身负重伤,被一个女医生救下来。你一直都在找她,一直都对她心存感激。” 男人宽厚的脊背僵绷,星眸半阖,冷冷地问 “这是我的私事,我大哥也会跟你讲吗?” “大少爷之所以跟我说,是因为我也曾在l国做过医生,他寄希望于我可以想想办法,寻找一下那个女孩的下落。 现在,终于有下落了,二少爷,难道你真的不想在有生之年,再见小白鸽一面了吗?她可是拼命把你救下来的人啊。”慕雪柔的声音上来了情绪,甚至有些为他激动了,煽动性极强。 沈惊觉心脏一阵收紧,用力闭上眼睛。 其实,当初去找沈惊蛰,无意间得知慕雪柔也在l国做过无国界医生时,他就有想过向她打听一下关于小白鸽的事,只是头回见面,就提这种要求,实在唐突。 他不明白,为什么慕雪柔要帮他找小白鸽。 但他却深谙这点线索有多么来之不易,他不想错过! “你真的有她的下落?她人在哪儿?在盛京吗?”沈惊觉嗓音压得极低,却压不住那一丝迫切。 “不在,在云城。我现在正派人搜寻她的方位,我自己也已经抵达云城飞机场。” 慕雪柔声音既焦急,又无奈,“不过我没有见过她的人,我不知道她的长相,我只觉得这个人的各方面资料,都与那个女孩高度吻合。但即便我认得她,我又有什么理由控制她呢?那样怕是会吓坏了她,也太失礼了。 所以二少爷,还是你亲自来云城一趟为好。这次机会要错过,下次,就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云城。 离盛京并不算近,坐私人飞机过去,也要三个小时。 如果他去了,那今天他对唐俏儿,必将失约。 沈惊觉薄唇紧抿,抬起骨节分明的手腕。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距离他和唐俏儿约好的时间,越来越近。 他眉心紧锁,目光沉灼、犹豫、踌躇…… 他从不是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人。 可这一次,非同小可。 爬山可以再约,但如果错过了小白鸽,他怕会后悔半辈子。 “把你的位置发给我,我现在就去云城。” 说完,沈惊觉结束通话,吩咐身后僵住的韩羡,“准备飞机,立刻动身去云城。” 韩羡错愕,“现在?!” 男人沉声,“现在。” “您不是约了少夫人去爬山吗?您爽约了,少夫人怎么办?!”韩羡又气又急,“少夫人”三个字又脱口而出。 沈惊觉攥了下拳,手背的青筋凸张,盘错。 他拿出手机,给唐俏儿打去电话。 但那边却是正在通话中。 他又打了两遍,仍是一样。于是他发了条消息过去 【唐小姐,今日突然有急事,不能赴约,万分抱歉。等我回来,一定加倍补偿你。】 消息发送后,他不再犹豫,大步流星,夺门而出。 …… 三点整。 原本晴朗的天空,渐渐变成沉闷的灰白色,天空洋洋洒洒,飘起晶莹雪花。 但,沈惊觉却没有出现。 唐俏儿起初担心至极,怕是雪天路滑,他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才耽误了时间。 她想给他打电话,可手机这时竟没有信号。山区这里果然信号十分不稳定。 半小时过去,一小时过去…… 唐俏儿全身被冬日的寒气浸透,像块望夫石一样苦苦盼望,却仍然没有看到那抹英挺魁拔的身影。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沈惊觉,他从不是个会放鸽子的人。 别说是对她,就是对客户,对朋友,能早到也绝不会迟到,更不会无故玩消失! 就算,就算他路上出了事故,他爬也会爬来见她,怎么会不来?! 天色,渐暗。 唐俏儿乌发被白雪覆了一层银光,孤零零地站在巍峨的山脚下,那样的渺小、脆弱、凄凉。 “唐小姐,下雪了,看天气预报,今晚会有
大雪。” 肖队长走到她身边,看到女孩冻得彤红的脸,和晦黯无光的眼神,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一阵心酸,“都这个点了,我想,沈总也许是临时有事,不会来了。” “那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呢……”唐俏儿望向漆黑一片的方向,低低呢喃。 声音溢出一丝哽咽,很轻很轻,几不可察的委屈。 肖队长一拍脑门,“哎呀,会不会沈总联系您了您没收到呢?山脚底下信号时有时没有的,该不是错过了吧! 不然您去我办公室吧,我那儿有信号。” “即便有事……怎么可以不来赴约呢?” 唐俏儿眼眶通红,喘出一团白雾,混着眼底的潮湿,视线一片模糊,“他怎么可以这样?明明约好的……” “爬山而已,今天约不上就改天嘛,来日方长啊。” 肖队长苦笑,忙宽慰,“再说,今天天气也不好,不宜爬山。等哪天天好了,您二位再约,多好。 天怪冷的,您快回去吧。” 岂料,下一秒,唐俏儿神情决然地深吸了口气,一步一步朝岐乐山的入口走去。 “唐小姐,您实在要上山,那我陪您!”肖队长担心,冲着她的背影呐喊。 “不用!” 唐俏儿回头,眼眸亮晶晶的,像漫天飞雪的冬夜,“你忘了,我的绰号,可是‘女山神’!” 可惜。 再也没有男山神,用如山般坚实的胸膛,守护她了。 沈惊觉爽约,但她唐俏儿,永远不会。 她会独自一人,履行他们的约定。 …… 三小时后,云城。 沈惊觉乘私人飞机,在韩羡陪伴下风尘仆仆地赶到慕雪柔指定的地点。 是一家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 两人一前一后进门,华丽空旷的房间里,只有慕雪柔一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悠然惬意地品着红茶。 看不出,一丝一毫电话中的焦急。 韩羡看到这个女人就莫名其妙的火大,刀了她的眼神都藏不住! 大女人不可取,但他总是手痒,想冲上去给她一嘴巴。也说不上什么原因,果然讨厌一个人不需要理由! “二少爷,你速度真快。” 慕雪柔放下茶杯,慢悠悠地起身,“可见,小白鸽在你眼里是多重要的女人啊,为了她,你能放了唐小姐的鸽子。 可见,她在你心里,比唐小姐重要好多啊。” 沈惊觉喘息沉沉,胸口一鼓一胀,哑声问 “小白鸽,她人在哪儿?” “不在云城了。”慕雪柔面带微笑,瞧着他,眼神却没有笑意。 男人瞳孔一瞠,“不在?” “她回盛京了。” 面对他的错愕,慕雪柔声色淡淡,一派不以为意,“就在一小时前。” 韩羡气红了脸,“回盛京了?!你不说她是云城人吗?!” “我没说过啊,我只是说她出现在了云城。她其实是盛京人,可能只是凑巧,在云城出现了吧。” 韩羡咬牙,几乎要爆出,“你t…” 沈惊觉狠狠攥紧指尖,魁梧的身形穿破幽昧的光影,一步步走到慕雪柔面前。 两人,目光相撞。 男人眼底,是如岩浆一般滚滚翻涌,能够吞噬一切的猩红。 他猛地揪住慕雪柔的衣领,力道之重,几乎要将她带离地面,一字一沉 “你,耍我?!” 第1026章 唐俏儿对他,不再重要了
“二少爷,你这话从何说起呢?” 慕雪柔仰头瞅着沈惊觉红如气血的眸子,蹙眉失笑,“她是盛京人,这也是我始料不及的事啊。我若知道,也不会让你白白跑过来一趟,又扑空了不是吗?” 她早已不是曾经娇滴滴的小绿茶了,她现在背后有强大的靠山,男人如此凶猛的愤怒根本吓不住他。 “那你t么不早说?!” 韩羡愤懑地走上前,给她一个大比逗的心都有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沈总今天和少夫人有重要的约会!为了你的狗屁破线索沈总才特意赶过来的!你现在告诉我们人不在云城,在盛京?! 你t的什么心?你是不是故意要毁掉沈总和少夫人的约会?!” “少夫人?二少爷和唐小姐不是都分了吗,在一口一个‘少夫人’真的合适吗?” 慕雪柔眼神阴冷,只觉得这一声声“少夫人”无比刺耳、恶心,“更何况,我哪里会知道他们有约在先呢。退一万步,就算他们有约,但在二少爷眼中,肯定是寻找救命恩人更加重要吧。” 事实也证明—— “小白鸽”在沈惊觉心里,比如今的唐俏儿重要百倍! 想到那个害她几乎惨死街头的贱人,此刻保不齐正站在悲凉的寒风里,体味着被心爱之人抛弃的痛苦滋味。 她就兴奋得,全身血液就在沸腾、叫嚣! 沈惊觉俊容阴沉欲坠,墨瞳愠意暗涌,锐利、狠戾,如罗刹一般。 他是没感情了。 但,不等于他没有愤怒! “啊!”慕雪柔身子后仰,一声惊呼! 下一秒,她被沈惊觉狠狠推搡在沙发上,后脖颈撞在沙发靠背木制的镶边上,痛得她直抽凉气。 “慕小姐,你最好祈祷,我的救命恩人真的在盛京。” 沈惊觉目光阴沉地留下这么句话,转身箭步如飞地往门外走去。 慕雪柔伸手揉着被撞痛的脖子,盯着男人离开的背影,眼神如蛇歇般阴毒。 呵,无能狂怒。 就算你拿我撒气,又能如何?先生交给我的任务,我完成了! 再说,你有什么可生气的。 抛弃唐俏儿,撕毁约定的人,不是你自己吗? 沈惊觉步伐越迈越大,到后来几乎变成奔跑。 大冷的天,零下二十度的气温,他愣是急出一身汗,把西装都浸透了! 刚到车前,手机作响。 沈惊觉下颌线滴下一滴热汗,喘息着从怀中掏出手机。 来电的人,是林溯。 “喂,林秘书。”他故作镇定地接听,心脏却莫名地忐忑。 “沈惊觉,大小姐呢?” 林溯焦灼的声音钻入耳蜗,“为什么你的电话能打通,大小姐的却不能?你们不是一起去爬山了吗?” 沈惊觉身躯一晃,额角青筋直跳,摁住车门 “我来云城了,没去。” “你没去?为什么?!” “临时有事,我提前给唐小姐发消息了。她应该看到了。” 沈惊觉没有要推诿责任的意思,只是实事求是,“是我爽约,对不住她。等回盛京,我一定会加倍偿还。” “偿还……沈惊觉,你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人话吗!” 林溯怒不可遏,愤恨控诉,“你当年跟我们大小姐离婚,路上出了车祸撞出脑震荡你都赶去民政局了。你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你从来都是把大小姐摆在第一位!就是沈氏破产,地球爆炸,你都不会丢下大小姐不管! 现在怎样?大小姐在你眼里……成了甩不掉的麻烦,弃之如履的垃圾了吗?!不爱,就可以这样怠慢,作践吗?!” 沈惊觉薄唇颤栗,艰难呼吸,像被一只凶狠的手扼住了喉管 “她现在在哪儿?我回去找她。” “我打不通她的电话!我联系不到她了!” 林溯向来是稳健可靠的部下,此刻惊慌失措,“今晚暴风大雪,大小姐性子倔强固执,她一定是自己去爬山了!我现在正在去岐乐山的路上!” 沈惊觉脑中嗡地一震,头痛灭顶而来,痛得他浑身一颤。 “沈惊觉,你这个狗渣男!如果我们大小姐有个好歹,你一定会后悔……后悔一辈子!” …… 今夜,气温零下二十度。 山林间的暴风雪越来越
猛,刮在唐俏儿脸上如刮骨的剃刀,又冷又疼。 疯狂摇撼的树影,耳畔狂啸的风声,说不出的阴森氛围,给她本就悲伤压抑的心情,更添凄凉。 唐俏儿忍住刺骨寒风,冒着大雪,拄着拐杖一脚深一脚浅地艰难前行。 她没有目的地,不知道要去哪儿。 她的心碎了,失魂落魄,逐渐下降的体温,令她的意志消沉,丧失了一切的动力。 而失去了意志力的人,在极端天气下的山林面前,就如羊入虎口,稍不留神,就可能会被无情的大自然轻而易举地吞噬。 “沈惊觉……我好恨你……我好讨厌你……” 唐俏儿调动着麻木的双腿往前走,口中沙哑低喃,泛红的眼尾,泪光凝结成冰。 原本,她想借这次爬山的机会,跟他故地重游,再去他们躲避山体滑坡的山洞,带着他回忆那些他们一起经历的惊心动魄…… 结果,一切化为泡影。 没有机会了。 什么都没有了…… “唐俏儿……你该醒了。” 唐俏儿冻得哆哆嗦嗦,用力闭了闭眼睛,将一颗颗尖锐的冰粒噙在眼底,“他是真的不想要你了……你在他眼里……不再重要了……” 最后几个字,她是哭着说出来的。 不甘,无助,痛苦……反复撕咬她千疮百孔的心脏。 突然,泪流满面的唐俏儿一脚踩空,从山坡上跌了下去! 数次翻滚后,她整个人沾满了雪,成了一个雪球,最终重重撞在山坡下的一块巨大的岩石上! “呃——!” 哪怕她身上穿来羽绒服,但闷重的痛感还是传遍四肢百骸,痛得她无法从地上爬起来。 就这么仰望漆黑的夜空,孤零零地躺了好久,唐俏儿才咬紧牙关,忍痛爬起,双腿却冻僵了,使尽力气都站不起来了。 万念俱灰之际,突然,她目光一顿—— 眼前的巨大岩石,就是她十一岁那年,在山上走失时用来躲避风雨的那一块。 亦是她和少年时的沈惊觉初见,一生羁绊开始的地方。 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这里。 唐俏儿无力地靠在岩石上,蜷缩成可怜的一团,哭着笑了。 …… 私人飞机刚落地,沈惊觉便坐上跑车,独自开车飞速赶往岐乐山。 这一路,狂风,大雪,路况不佳,能见度低。 他在高速路上狂飙,几次车胎打滑,差点没出大型事故,都凭着他过硬的车技,堪堪避开。 就在距离岐乐山森林公园,只剩三千米的时候—— 一辆黑色跑车,如黑暗飓风,从后方疾驰而上,与他的车并肩飞驰! 沈惊觉握着方向盘的大掌浸出冷汗,他隐隐感到来者不善,一股杀气,涌遍神经末梢! 他猛地侧眸,震愕瞠目—— 并列的那辆车,车窗落下。 肆虐的凛冽寒风里,他看到一张俊逸非凡,却冷酷嶙峋的脸庞。 是黎焕! 沈惊觉薄唇抿成直线,胸腔剧烈鼓动,太阳穴突突狂跳。 下一秒,他瞳孔狠颤! 黎焕面如沉水,单手扶着方向盘。 而另一只抬起的手,已牢牢握住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向他的额头! 第1027章 你拦不住我
一阵彻骨的寒意,直冲上沈惊觉的胸襟! 面对漆黑恐怖的枪口,电光火石间,他只生出一个想法,唯一的,坚定的念头—— 无论发生任何事,他都要活着,去见唐俏儿! 他自己的座驾车坐下藏有一把枪,但他来时匆忙,换了跑车,这辆车里面没有藏家伙。 但,短暂的惶然后,沈惊觉身体里军人的基因调动,立刻做出反应,猛打方向盘,车头侧面狠狠地撞击向黎焕的车! 黎焕的黑色跑车一侧大灯坏掉,在雪地上摇晃、打滑。 这个生性骄傲的男人瞬间上来了脾气,强大的胜负欲冲红了眼睛,让他鬼使神差地,竟然扣动了扳机! 砰——! 一颗子弹,穿破冰冷空气,打碎了车窗! 打一开始,黎焕就没有想要沈惊觉的命,先生只说要阻止他和唐俏儿见面,并没说要杀了他。 但,刚才那一枪,还是打穿了沈惊觉的手臂,鲜血喷涌而出,星星点点溅洒在车窗上! 男人俊容煞白,闷哼一声,却仍稳握方向盘,油门踩到极致,没有一点要停下的意思。 哪怕天翻地覆,腥风血雨,他也要义无反顾,去找唐俏儿。 似乎,那种久违的热血,强烈的冲动,又再度涌上胸膛! 见他如此执念,连枪都不怕,黎焕先是心头一震,随即目光一沉,将手臂伸出窗外,朝跑车车胎连开三枪! 随着刺耳的摩擦声响彻寒夜,跑车爆胎,在空荡荡的大道上连打了几个转,最终一声暴雷般的巨响,装在了右侧的山体上。 也多亏了暴风雪,高速路上没车,否则后果,惨绝人寰! 跑车整个车头报废,前机盖冒起浓烟,四周玻璃尽数破碎。 黎焕冷如寒霜的面靥一片阴郁,眼神散发着捕猎者的杀机,黑色皮靴碾碎地上的碎片,一步步靠近。 突然,车门弹开。 黎焕眸子微眯,动作利落地抬起枪。 下一秒,头破血流的沈惊觉从车上缓缓迈下,一股鲜血洇湿了额前刘海,顺着伤痕累累的脸庞流淌而下。 沿着下颚,一滴一滴坠落,融入寂寥的夜。 四肢百骸传来的疼痛,如汹涌的海浪席卷他的肉体与精神,仿佛要将他从内而外,彻彻底底摧毁。 他全凭惊人的意志力撑着,放眼整个盛京,舍他其谁! “站住。”黎焕枪口对准他血迹斑斑的脸,冷冷启唇。 然而,沈惊觉却罔若未闻,往前迈了一步。 他的眼眸,坚毅、强悍、倔强不屈。 生死关头,天昏地暗,亦会为了这一眼,而骤然失色。 “沈惊觉,你听不懂人话吗?” 黎焕狠咬腮骨,浓眉俊眼,杀气腾腾,“我让你站住!” 鲜血模糊了沈惊觉的视线,可他却不见一丝惧色,嗓音被火燎了般沙哑不堪 “我要去见唐俏儿,你拦不住我。” “我拦不住,它也拦不住?”黎焕拉开枪保险,释放危险信号。 只要,他扣动扳机,沈惊觉便避无可避,必定命丧于此。 “你要,杀了我?”男人眸色凛冽。 “你觉得呢?” “你不会。” 黎焕冷笑,“呵,你哪儿来的自信。” “刚才那一路,你有无数个机会可以拿枪爆了我的头,但你并没有。” 沈惊觉用力眨了眨猩红的眼睛,逐字逐句地诘问,“你的目的,只是想阻止我去找唐俏儿,对吗?” 黎焕目光逼视,冷声,“既然你心里有数,那就别逼我下狠手了,沈总。” “之前,在玫瑰岛屿,你出现阻拦我们救唐俏儿,是受谢晋寰指使……如今,谢晋寰已死,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又是受谁之命,过来挡我的路。”沈惊觉强忍剧痛,呼出一团迷蒙的白雾。 “没谁命令我,单纯看你不顺眼,觉得你不配再出现在唐小姐面前了。” 黎焕唇角挑起一丝冷谑,“有比你,更适合和唐小姐在一起的人。你们已经结束了,唐小姐不再需要你了。” 男人深眸冷彻,沉声,“比我更适合的人?沈惊蛰吗?” 他心中憋闷,脱口而出。 岂料,却正中黎焕下怀,他瞳仁一缩,唇角下敛。 然而,就是这几不可察的微表情,却被沈惊
觉迅速捕捉在眼里,黑眸间一片微澜泛起。 他没空跟他纠缠,咬紧牙关转身向岐乐山的方向奔去。 可还没走几步,子弹便在他脚下炸开! 即便如此,沈惊觉却直视前方,仍然没有停下。 直到,又一颗子弹打穿了他的右肩! 砰——! 剜心疼痛令沈惊觉英挺的身躯一震,险些栽倒在地,生生撑住了! 万幸,这次中枪的是右肩。 毕竟,他的左肩已不能再承受一丁点的打击了,否则,定会彻底残废! “再走一步,就是左腿。” 黎焕声音透着戏谑,目光却沉炽,焦灼,“沈惊觉,你该不会也想跟你大哥一样,后半生只能靠轮椅度日吧。” “你要动手……就别这么多废话。” 沈惊觉呼吸粗重,捂住右肩的伤,继续往前走,“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一定要见到唐俏儿! 今晚,这么大的风雪……她一个女孩子去爬山,会出事!” 黎焕呆呆站在原地,望着男人毅然挺拔的背影。 手中的枪,有些握不稳了。 “黎焕,你想针对我,甚至要我的命,来日我们正面较量,我绝不退缩。但现在……让我去找她。” 言语间,沈惊觉眼眶一热,喉咙里全是血腥味,“算我求你。” 半晌,见身后的人寂然无声,他加快了步伐。 “沈惊觉。”黎焕突然叫他。 沈惊觉眉宇紧锁,转过身。 风雪呼啸,他们灼灼对望。 黎焕猛地扬手,将一个黑色的物体朝沈惊觉扔了过去。 沈惊觉抬起左手凌空接住,掌心摊开,猛地一怔—— 竟然,是黎焕的车钥匙。 “你的脑子,确实有毛病。病得不轻。” 黎焕嘲弄冷笑,潇洒转身,扬长而去,“记住你刚才的话,下次,再陪你玩玩儿。” 沈惊觉攥紧车钥匙,望着男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失神地低喃一声 “五哥……” …… 有了黎焕的车,不过十几分钟,沈惊觉就来到岐乐山脚下。 此刻,肖队长已带领一队森林消防队人马,准备上山搜救唐俏儿了,刚巧与沈惊觉撞了正着。 “沈总?!” 探照灯下,肖队长瞅着男人面无血色,比雪还苍白的脸,十分惊愕,“您、您怎么这会儿才过来?! 您身上这是怎么了?受伤了?” 来时路上,沈惊觉已用雪水洗掉了手上和脸上的血污,但整个人看起来,仍然状况不好。 尤其是右肩的伤,虽然低气温下伤口恶化会减缓,可那痛楚,亦如凌迟一般,每分每秒地折磨着他。 “我没事,唐俏儿呢?有消息了吗?”他忙问。 “没有啊!她的秘书联系我了,也正往这边赶呢。我先带救援队上山去搜寻,唐小姐有一定的户外登山经验,避险能力还是有的,希望她能撑住!” 肖队长虽然这么说,但依旧万分担心,“只是,今晚天气太恶劣了!万一她一脚没踩好,坠下山崖,被雪盖住那就遭了!” 闻言,沈惊觉暗自心惊,浑身冰冷,“我跟你们一起上山!” “沈总,您跟唐小姐到底怎么啦?分手啦?吵架啦?” 肖队长唉了一声,瞅着男人的目光有些怨怼,“虽说这是你们小两口的私事,我个外人不好说什么。但唐小姐对您真是一片痴心啊,那么好的女孩子,您怎么舍得这么辜负她的期盼? 您都不知道啊,下午小姑娘早早就来这儿等着你了,就这样一个人,站在山脚下,挨着冻,眼巴巴盼着你的出现。 我都认识她多少年了,讲真的,我从来没见她那么可怜,那么委屈过。那种一门心思扑在一个人身上,却扑了个空的滋味……想想都难受啊!” 沈惊觉心口一滞,脑中浮现出唐俏儿苦苦守在这里,等待他的画面。 他薄唇微颤,本就摇摇欲坠的身躯,仿佛又坍塌下去了一寸。 第1028章 铮铮誓言,他没忘记
雪花纷飞,寒风呼啸。 回去的路上,黎焕没有车了,形单影吊地行走在白茫茫的天地之间。 想起身处险境,生死未卜的唐俏儿,想起沈惊觉满头鲜血,身中一枪,竟然还要去找唐俏儿,那义无反顾的身影。 黎焕布满薄茧的手,颤抖地捂在心房处,那里莫名地跳动得厉害。 “呃——!” 突然他太阳穴暴裂般剧痛,眼前昏黑,双腿发软跪在雪地中。 那种痛,钻心钻肺,眼珠暴突,鼓胀,像要冒出眼眶一般可怖! 他大口大口喘息,手不停颤地摸向戴在脖子上的项链—— 那个隐藏的药盒。 先生告诉他,里面的药,能让他平静,能让他不再痛苦,能救他的命。 结果,他一下没拿住,药片掉入白雪中,眨眼不见了! 黎焕脑中嗡嗡作响,颤栗的双手慌忙在雪地里摸索,从不曾如此惊惶。 头痛,愈演愈烈。 为了缓解,他脱光了上衣,将布满伤疤的肉身埋入雪堆,用刺骨冰寒缓解痛苦。 没想到,误打误撞,竟有奇效! 渐渐的,黎焕睁开攀上红血丝的双眸,虽然脏腑揪紧,头部隐隐作痛,但相较之前,已经缓解了不少。 他面色惨白,刚穿好衣服,手机响起。 见是慕雪柔打进来的,黎焕目光透出厌烦,和一丝踌躇。 又响了半天,他才接起,缓缓贴耳。 “黎焕,听说你叫了支援,怎么,你出事了?”慕雪柔声色冷漠无温,只是例行公事的询问。 黎焕目光闪烁,沉声,“嗯,车没了。需要车回去。” 慕雪柔狐疑质问,“车没了?哪儿去了?” “被沈惊觉夺走了。” 慕雪柔难以置信,“什么?!你没阻止他?你任务失败了?!” 黎焕心口一阵窒涩,竟鬼使神差的,前所未有地说了谎 “先生没让我要他的命,我撞废了他的车,跟他搏斗,他夺走了我的枪,开枪打伤了我。” 慕雪柔沉默了一下,似乎是信了。 毕竟,沈惊觉可曾是军校第一,武力值爆表。 黎焕打不过,合理。 “手底下的人已经过去接应你了,但你这次失手,后果很严重。回来路上好好想想,该怎么跟先生交代吧!” 说完,女人无情地挂断。 黎焕仰望寂夜,深吸了口寒气。 几番思量,他慢慢抬起手,朝自己的左肩,开了一枪。 无瑕白雪,被一滴滴鲜血染红。 黎焕额头痛得泌出虚汗,神情却毫无痛苦,反而心笃意定地抬了下唇角 “这就是我,给先生的交代。” …… 沈惊觉拖着重伤的身躯,跟随肖队长及救护队探入山林深处。 “沈总,您脸色太差了,真的不要紧吗?” 肖队长见他脸上全都是汗,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夸张,不免担忧,“唐小姐我们来找就行了,而且林秘书已经通知了她的家人,人手肯定是够的,您还是下山等消息吧。” “不,我要找到她。” 沈惊觉眼前一时清晰,一时模糊,麻木地向前走,“这是我欠她的。” “唉,您二位,想当初可是咱们盛京出了名的模仿情侣,怎么就弄到如今这步了呢?太可惜了啊……” 沈惊觉抿紧极淡的薄唇,低垂着头,一步一深的脚印,仿佛也在他心坎上烙下一个个沉重的印记。 满腔的晦涩情绪,在这冰天雪地里,无声无息地闷爆,炸得脏腑生疼。 哪怕他不愿承认,却也不得不认—— 他后悔了。 寻找小白鸽,固然重要。 可若代价,是让唐俏儿深陷危机,生死未补…… “肖队!这里发现了登山者的足迹!”有人激动地呼喊。 沈惊觉消沉的眼神陡然锐利,率先奔赴上前,看到脚印,他一眼便认出是女人的足迹! 除了唐俏儿,不会再有旁人! “我们寻找的方向正确,她走过这里。风雪这么大,按步伐长度和行进速度计算……她不会走太远。”沈惊觉压抑到极点的心情稍稍纾解,声音微颤。 “可是脚印到这里就不见了,应该是被大雪掩埋了!”
肖队长皱眉,忧心万分,“而且这一路,咱们一直在呼喊唐小姐的名字,这么多人叫她,她要在附近应该听得到啊!” 沈惊觉嗓音低沉,“风大雪大,声音被吸附、吹散。俏儿未必听得见。” 俏儿。 他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未发觉。 “就怕唐小姐昏倒了,受伤跌到了哪里,失去了意识那就完蛋了!这么冷的天,是会冻死人的啊!” 众人面面相觑,心都提着。 不是肖队长乌鸦嘴,而是这是有可能发生的残酷事实。每年在岐乐山里都会死一两个人,山林凶险莫测,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 “分头找。” 沈惊觉望着漆黑的丛林,极度的恐惧与不安裹挟着他震颤的心脏,“找不到她,我绝不会离开。” 肖队长“可若是……” “若是她有闪失,我陪她葬在这儿。我说到做到。” 话音未落,沈惊觉毅然决然转身,与众人别过。 肖队长望着男人渐渐消失在浓稠夜色中的背影,一声喟叹 “都说豪门盛产痴情种,这话诚不欺我啊。” …… 沈惊觉一边艰难跋涉,一边绞尽脑汁地思索。 唐俏儿好不容易争取到他可以答应她一件事的机会,却只是让他来陪她爬山。 那就一定不可能只是爬山这么简单。 也许,她是想与他,重温他们的曾经。 换位思考,如果他是唐俏儿,独自一人上山后,会去哪里? 沈惊觉心脏狂跳,强撑精神,走到他与唐俏儿那年遭遇山体滑坡时,避险的山洞。 望着空荡荡的山洞,他们九死一生,彼此相依的景象,瞬间涌入脑海。 ——“天不佑你,我来佑你。” 铮铮誓言,刻骨铭心。 这是他为唐俏儿立下的,他没忘,他都记得。 咚地一声,天旋地转—— 沈惊觉红着眼眶,终于体力不支,跪倒在地。 “唐俏儿……我要找到你……” 他躺在地上,攥住一把冰冷的泥,一次次地尝试从痛苦中站起,“我一定……要找到你!” …… 绝望之中,气温仍在下降。 天气,如现实一般绝情冷酷。 躲在岩石后,缩成一团的唐俏儿,全身几乎已被皑皑白雪覆盖,若不注意,根本看不到这里竟还有个活人! 她紧闭双眼,唇瓣透紫,整个人已经进入失温,意识迷离的状态。 过不了多久,她便会全身冻僵,濒临死亡。 唐俏儿蜷缩颤抖着,恍惚间,她眼前浮现出一幕幕儿时温馨的画面。 她感觉不到寒意,反而觉得有些温暖,是去世多年的母亲来到了她身边,张开双臂,全身心拥抱住她。 “俏俏乖乖,别怕,妈妈在呢。” 美丽温柔的女人轻抚她的头,“妈妈知道你很辛苦,睡吧,妈妈守护你……” “妈妈……我好累……” 唐俏儿含泪低喃,整个人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妈妈……惊觉不要我了,我撑不下去了。 妈妈……带我走吧……妈妈……” 就在她意识消弭之际,一声熟悉的呼唤,隐隐约约,在她耳畔响起。 “唐俏儿!” 是……惊觉? 唐俏儿过电般一怵,在面孔模糊的女人怀中忽然睁眼。 “俏俏,沈惊觉已经把你抛弃了,她不要你了,又怎么会来找你呢?睡吧,好好睡……”女人蛊惑的声音,在消磨她的意志。 唐俏儿心灰意冷,苦煞一笑。 是啊,怎么可能是惊觉呢。 对那个男人,她再也不会抱有任何希望了…… 然而,下一秒—— 唐俏儿感到一双大掌握住了她的双肩,十指似要嵌入她的血肉,触及到她的灵魂。 她失神地睁开眼。 晦暗混沌中,沈惊觉的星眸,皓然,明烈,与日月争辉。 第1029章 不如,忘了我吧
“沈……” 唐俏儿目光恍惚地看着他,意识沉浮、迷离,气若游丝。 “是我,沈惊觉!” 沈惊觉见她一张小脸血色褪尽,纤柔的身子抖似筛糠,与他童年时,在冬夜幽深的小巷里,救助的那只快要被冻死的小奶猫,神似非常。 一阵强烈的心酸,在胸襟处翻搅着,灼烧着。 “沈……惊……觉……”唐俏儿冻得连舌尖都是僵硬的,吃力地念出男人的名字。 随即她轻扯了吓唇,流着泪,笑得自嘲,“看来……我是要冻死了……怎么会是他…… 他不回来了……他不要我了……” 唐俏儿喃喃念着,渐渐的,她潮湿的瞳孔开始失焦,身子失重地往一旁栽下去。 “唐俏儿!不许睡!” 看着她不敢辨认的样子,沈惊觉心口如被冰锥刺穿,强忍伤痛,张开双臂想要抱她,“我是沈惊觉!你睁开眼睛看着我!” 冻僵失温的人,最怕的就是丧失求生意志,彻底昏睡过去。 他生怕她此刻闭上眼睛,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四周一片绝望的黑暗。 唐俏儿噙着泪光,看着面前目光灼灼的男人,眼眶越撑越大,被冰冷血液包裹的心脏不受控地震颤不止。 她有多久,没看到他眼里有光了。 自从他昏迷苏醒后,那双熠熠星眸就沉沦如一片晦暗,比这夜还深,比雪更冷。 只可惜…… 此时此刻,她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他。 唐俏儿一声失笑,阖上红透的眼睑,用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他的怀抱 “你是沈惊觉……可是……我不需要你了……” 沈惊觉剑眉狠狠拧着,心尖也狠狠拧着。 他可以当她是冻得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但这一字一字扎下来,他还是隐隐有了痛感,令他胸腔那一块血肉,不受控地揪成一团。 沈惊觉不顾她几乎忽略不计的反抗,强势地伸手脱她被冰雪浸透的上衣。 “别碰我……别碰……”唐俏儿眼圈湿红,除了嘴在反抗,哪里都反抗不了。 男人眉宇沉沉,缄默地脱下带着自己体温的外套,将她冰凉柔弱的身子紧紧包裹,又从登上背包行囊里拿出保温水壶,用热水浸湿唐俏儿的围巾,捂在她的心房处,给她的心脏供给热量。 一番熟练的急救操作后,唐俏儿眼睫轻颤,僵白的容色稍稍缓解。 可她仍处于冻僵状态,岌岌可危! 沈惊觉不顾身上刺骨寒意,打横抱起唐俏儿,艰难地一步一深往前走。 “沈……惊觉……”唐俏儿无力地靠着他,声音很轻,风一吹就散。 “我在。”男人听见了,忙应她。 “以前……是我执迷不悟,是我不自量力……” 唐俏儿泪眼婆娑,泪水决堤,内心最后的坚强也崩溃了,“现在,我真的……不想再爱你了……” 沈惊觉步伐猛地一滞,抱着她的手臂颤了颤,继续向前。 低沉的声音,却干涩得不成样子,“我先带你离开这里,其他的,我们以后再说。” “以后……没有以后了。” 唐俏儿哭了出来,苦涩的泪水将他的衣襟打湿了一遍又一遍,“沈惊觉……我累极了……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真不如把我忘了。 也好过像现在这样…… 每次我对你,都满怀希望,却次次换来的,都是失望……” 沈惊觉红着眼眶,听着她平静的声音,只觉内心激起一片巨浪,澎湃、翻涌,冲入咽喉。 …… 好在沈惊觉及时找到了唐俏儿,并给她做了紧急救助,被送往医院抢救后,唐俏儿陷入昏迷,但却万幸地脱离了生命危险。 只是,还需要在icu病房里持续观察,治疗冻伤的伤口之外,还要检查她的脏器和脑部有没有受到影响。 大小姐出了这么大的事,林溯哪里敢瞒,立刻通知了唐万霆,在盛京的唐栩和唐枫,包括在国外寻找柳随风,沉寂多时没有消息的唐樾,也打电话通知了。 唐家的人火速往盛京医院赶,这一夜,注定无眠。 而沈惊觉也不声不响地去处理了枪伤,医生说若再耽搁下去,他的右胳膊,肯定是要废了。 当韩羡火急火燎地跑入病房中时,护士
刚为沈惊觉伤口进行了包扎,雪白的纱布裹住他的额头,缠绕过他的手臂,他的肩,他精壮的腰腹。 星星点点的血迹,泌出,浸染,触目惊心。 而他的脊梁,没有弯折,哪怕半寸。 “沈总!”韩羡喉咙哽住,眼泪打转。 护士离开病房,沈惊觉淡淡看了韩羡一眼,然后费力地想把病号服穿起来。 可是,救下唐俏儿,他也快搭了半条命进去,此刻就连穿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了。 “沈总,您别动!我来!” 韩羡忙上前,细心备至地帮他穿衣,服侍他靠在床头。 看着男人遍体鳞伤,一处一处,铭心刻骨,都是为了唐俏儿。 韩羡没忍住,哭了,“沈总……求求您了!别吓我了……您要再有闪失,我也不活了!” 沈惊觉眸光沉定地看着他,“怎么,你要殉情吗?” 韩羡吸鼻子“……” “你的一片痴心,该为了你所爱的人,而非我。” 男人垂落眼睫,满面倦色,“你只是我的秘书,工作之外的事,无需再为我费心了。” 这话,听似不近人情。实则温情流露。 说一千,道一万,是怕身边的人痛苦,担忧。 只是,他的表达方式,总是看着凉薄,让人寒心。 “您被谁袭击了?我去查,我要手刃重伤您的人!”韩羡抹了把鼻涕,恨得睚眦目裂。 “报仇?他让你两只手,都能把你踢趴下。” 沈惊觉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黎焕离开时,挺拔如刀锋的身影。 以及,在他不经意提及沈惊蛰时,那男人突变的神色。 都让他对那个平易近人,周身永远散发着天使般光辉的大哥,疑窦丛生。 “黎焕……”他眼神一暗,沉吟。 韩羡“您说谁?” 黎焕并没有想要他的命,而是要不择手段,阻止他去找唐俏儿。 即便,没有他,相信唐家的人和救护队也能救出她。 所以,背后利用黎焕的那个人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 可为什么,关键时刻,黎焕又放过他了呢。 是他突然转性,还是,他确实是唐俏儿的五哥? 万千思绪,滚滚袭来。 沈惊觉还来不及深思,敲门声响起。 韩羡忙走过去,打开门,猛地一愕 “唐、唐董?!” 唐万霆被次子唐栩搀扶着,站在门外,眼神晦涩地开口 “你们沈总在里面吧?我能跟他聊聊吗?” 韩羡连忙侧身,恭谨地请唐家父子进门。 沈惊觉见尊敬的长辈突然来访,哪怕已经力尽筋疲,他还是挣扎起身 “唐董……” “你身上有伤,不要乱动!”唐万霆连忙上前,伸手摁住他的手臂。 唐栩见男人为了救她妹妹,磋磨成这副残败之躯,心疼、愧疚,庞杂的情绪,难以名状。 “唐董……对不起。”沈惊觉苍白的薄唇微张,声音沉敛,涩然。 他不知该说什么,但他觉得,他该向唐俏儿的父亲道歉。 也该向唐俏儿道歉。 “惊觉,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不怪你。” 唐万霆深切地注视着沈惊觉,喉间一哽,“我女儿任性骄纵,这一路走来,多亏了你在旁护着她,帮衬她,她才平平安安到现在。 是我们唐家亏欠你,这声对不起,该我对你说。” 沈惊觉眼眶一热,像有只尖锐的镊子,捏着心尖往上揪,胸腔里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其实,我一早就认下了你,在我眼里,你跟阿樾阿栩他们一样,都是我的孩子,我视你如我自己的儿子一般。” 唐万霆目光温和,隐隐泛起泪影,“虽然,你跟俏俏分开了,但我不会因此迁怒于你。日后你在沈氏有难处,随时来找我,我一定会施以援手。毕竟从前你屡次出手帮我,那份情义,我也该还你。” 唐栩不禁怔住。 来时他还心里忐忑,怕父亲会因为这小两口分手,加上俏俏冻伤昏迷而迁怒沈惊觉。没想到父亲却如此通透,深明大义。 难怪,这位江湖大佬有那么多人心甘情愿追随他,屹立数十年不衰。 沈惊觉嗓子如撕裂般生疼,说不出话来。
想起唐俏儿对他说的那番心灰意冷的话语,他心脏一恸,“唐董,我……” “我已经不强求你跟俏俏在一起了,无论你做出怎样的选择,我们都尊重你。” 唐万霆鼻尖一酸,“以前,你爱俏俏,你心甘情愿为她牺牲,是人之常情。可现在……既然没有感情了,那我不会让她再打扰你。我不想让俏俏成为你的负担、累赘。” 不,不是! 沈惊觉呼吸沉沉,受伤的身躯用力地抬起,刚要说什么。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霍然敞开—— 沈惊蛰孤身一人坐在轮椅上,闯入三人视线之中。 第1030章 你该对她百分百负责
沈惊觉目光一沉,干涸的薄唇下敛。 韩羡心中警铃大作,如临大敌般闪身挡在病床前,一派忠心护住的架势。 沈惊蛰向来清风霁月般的面靥,此刻却难得一见的凝重,阴寒欲雪。 唐万霆见沈家大少爷突然杀了过来,且眉眼间涌动着愠色,并不像来探病的样子,不禁微微蹙眉。 “大少爷,我们沈总受伤了,不知道是哪个脑袋跟屁股按反的,遛狗没栓绳把沈总给咬了。” 韩羡咬着牙,直接下了逐客令,“现在沈总不便见客,需要休息,您请回吧!” 闻言,沈惊蛰的眼神,几不可察的,又暗了一寸。 其实,韩羡并不知幕后黑手是谁,他不过是气不过,借题发挥而已。 岂料,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了。 沈惊觉不愿让唐董看他们沈家的笑话,于是低斥了韩羡一声 “阿羡,不要对我大哥无礼。” 沈惊蛰无视韩羡,看向唐万霆,微抬唇角,仍是温文尔雅 “唐董,不好意思,打扰了。” 唐万霆似笑非笑,“沈大少爷见外了,我到底是外人,你跟惊觉是亲兄弟,是一家人。该是我打扰了你们才对。” “唐董,我的要求可能有些失礼了,但我有话,想跟我弟弟单独谈谈。” 这是要他回避的意思了。 唐万霆深切地看了沈惊觉一眼,“惊觉,你好好养伤,不打扰你们兄弟谈心了。” 眼前的男人,不光救过他的女儿,且形象儒雅干净,如万里春风拂过,没人见了不会心生好感。 但莫名的,他就是对他产生不了过多的好感,总觉得像隔着什么,只想敬而远之。 “大哥,你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经此一事,沈惊觉对这位昔日救命恩人疑心深重,内心万般纠结,并不想这会儿跟他单独谈话,“唐董是我尊敬的长辈,我很久没见到他了,想多跟他相处一会儿。” 唐万霆双目一瞠,心中涌上暖意。 “你有什么话,可以就在这儿说。若不方便,那就明天再说吧。” 说完,沈惊觉眼睫低垂,是不想沟通的态度。 沈惊蛰眼底浓翳渐生。 他气息沉了沉,哑声开口 “惊觉,唐小姐这次遇险,差一点就命丧在山林,我刚才问了她的主治医生,她身上有两处严重的冻伤,女孩子本就柔弱,极寒天气可能会对她身体其他功能造成严重的影响。” 病房里,气氛瞬间变得压抑、凝重。 沈惊觉太阳穴阵痛,暗中攥紧被单。 想到唐俏儿在茫茫大雪里蜷缩成一团,看到他想认,又不敢认的样子。胸腔里像灌满了山林里森寒的风,呼啸而过。 唐万霆心口一刺,本就不太硬朗了的身躯晃了晃,唐栩连忙搀扶住父亲,忧心忡忡地瞅着沈惊蛰 “沈大少爷,我妹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惊蛰眉间笼上一抹忧郁,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穿着白大褂的慕雪柔见缝插针地走了进来,当着几人的面,扬声道 “过度受冻,对女孩子的伤害极大,甚至会对生育能力造成影响,可能还会引发一系列的妇科疾病。” 转而,她意味深长地瞥向脸色煞白的沈惊觉,“不过,我听说唐小姐曾经流产过一次,已经不会再怀孕了。所以这方面……怎么说呢,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轻飘飘的这么一句话,简直是杀人诛心! 杀沈惊觉的人,诛唐家人的心! 韩羡怒红了眼睛,硬着拳头夺上前,“你真是够了!当着唐小姐亲人的面你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偏要揭人家伤疤,你这不是刺激人,包藏祸心又是什么?!” 慕雪柔瞪大眼睛,一脸的无辜,向她的先生投去求助的目光。 “雪柔,确实唐突了,但她说的,都是实情。” 沈惊蛰蓦地抬睫,幽暗尖锐的目光直刺向沈惊觉,“但是,惊觉,这次唐小姐出事,你该对她负百分百的全责。 若不是因为你,唐小姐不会孤身上山,不会遇到危险。 惊觉,你难道就没想过,拥有丰富登山经验的唐小姐,明知昨晚有大风雪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冒险上山?为什么不及时折返,宁可自己被暴雪掩埋?” 一声声犀利的反问,反复围剿着沈惊觉
的心脏。 他张了张唇,想反驳,可嗓音像穿了根锈迹斑斑的铁定,竟发不出一点声音。 沈惊蛰看着他,逐字逐句,“因为,你撕毁了和她的约定。” “约……定?!”唐家父子双双错愕! 而深谙来龙去脉的慕雪柔,此刻却乖觉地选择闭口不言。 “她苦等你不来,却仍然固执地上山,将生死置之度外,是因为,她心有不甘。” 沈惊蛰慢慢向沈惊觉靠近,目光渐沉,渐冷,暗潮涌动,“她不甘心,曾经深爱着她,把她捧在掌心里的男人,现在却可以为了别的女人,将她置之不理,将她抛在脑后。 她应该,是在等你。她不信你的心就这么狠,不信你真的不来赴约。” 床畔,沈惊蛰向他微微倾身,唇角裂开的纹路似裂开的冰层,仿佛有什么蛰伏多年的恐怖凶兽,伺机而出,“可你,却辜负了唐小姐的一番深情。惊觉,无论你愿不愿意承认,事实都摆在这里。 唐小姐在你眼里,早就已经可有可无,不重要了。” 第1031章 无条件的信任
瞬间,一股浓稠的血腥味直冲向沈惊觉的喉咙,哽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唐万霆和唐栩目瞪口呆,浑身一震! 唐栩明显感觉到,父亲的手臂变得僵硬,手掌更是冰凉。 俏俏,是他们一家子心尖尖上的肉,更是父亲的命。 可自己的女儿,却在这场与沈惊觉的羁绊中,无论是身,还是心,都受伤了一次又一次。 哪怕,沈惊觉是真心爱着俏俏,哪怕他为了俏俏,还有父亲,放下身段,赴汤蹈火。 可面对最宠爱的女儿再次陷入危险,差点丧命,父亲真的能原谅,释然吗? 更何况,现在的沈惊觉,脑部缺失了情感功能,他已经不爱俏俏…… 这就更成了悬在父亲心口上的一根刺。 沈惊蛰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沈惊觉,阴沉的瞳孔冷下去,暗匿其中的情绪如不可触及的深渊漩涡 “而你,不仅错在明明知道唐小姐如何看中你们之间的约定,明明答应了,却出尔反尔,中途反悔。 你还错在,明明不爱她了,却享受着一个优秀高贵的女孩,一次次为你忍辱负重,为你委曲求全,低微到尘埃里的感觉。 一次一次,给她希望,又让她深陷绝望。” 沈惊觉攥着被单的十指骨节泛白突兀,后脑像被挨了一闷棍,眼前大片大片地晦黯下去。 同样的话,唐俏儿昨夜才对她说过一次。 此时此刻,从沈惊蛰口中道出,杀伤力,侮辱性,全部拉满! 沈惊蛰发泄完情绪,似乎舒坦了,收回视线,低敛长睫,身子稳稳地靠回椅背 “原本,这些话,我只想关上门,我们兄弟俩单独谈谈。毕竟唐小姐是唐董的掌上明珠,我不想当面说这些,让唐董心里不舒服,甚至妨碍了你与唐家人的关系。 可是惊觉,你不给大哥这个机会,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你和我之间,生分成了这样。” 男人轻叹了一声,似惋惜,似无奈,“不过我想,你与唐小姐之间,那么刻骨铭心都走到了这一步,我与你之间的兄弟情分……也都是陈年旧事,不能强求太多了。我不会怪你的。” 从始至终,沈惊觉都哑然无言。 唯有一双桃花眸,红得像熬了几天,几夜,几万年。 韩羡在旁急得差点没跳起来! 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沈惊蛰这是在借题发挥,挑拨离间沈总和唐董情如父子的关系! 他就是羡慕、嫉妒、恨! 活该这x一辈子做轮椅!报应! 最终,唐家父子一脸愁容地离开了病房,而沈惊蛰也跟着出去,出于沈家长子的礼数,也该送送这位大佬兼长辈。 病房里,只剩沈惊觉主仆二人。 “沈总!您在商界杀伐决断,谈判场上英明睿智,没人能说得过您!” 韩羡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刚才沈惊蛰明摆着就是在激怒您,挑拨您跟唐董的关系,他就是在往您身上泼脏水! 您曾经为了挽回少夫人的心,为了让唐董认下您这个准女婿您差点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要让他三言两语就毁掉了唐董对您的好感和信任,那您所有的努力、付出、牺牲……就全都白费了啊!” 一场谈话,无形中,针锋相对。 沈惊觉本就身负重伤,此刻更觉像抽空了灵魂一般,疲惫至极。 半晌,他攥紧的十指微微松弛,却缓缓睁开眼,目光沉酽 “阿羡,给我准备衣服,我要出院。” 韩羡大惊失色,“沈总!不行啊!医生说您失血过多,虽然伤情控制了,但还得住院观察……” “不行,我住院的事,不能让我父亲和爷爷知道。” 沈惊觉深深呼吸,强忍疼痛,动作利落地从病床上翻身下地,站直挺拔的腰身,有当年军人的奕奕风采,“我若有事,传出去沈氏必定有影响。 我不能倒,更不能让任何人,有可乘之机。” …… 唐俏儿仍在昏迷中,唐万霆虽然身心俱疲,但还是想守着女儿,等她醒来。 只是,他内心百感交集,心痛如绞,怕在家人们面前失态,于是默默一个人走到阳台上,迎着冷硬的寒风,偷偷抹泪。 他这辈子,铁汉一个,落泪的瞬间,少之又少。 却似乎,每一次,都给了俏俏,和她的母亲……
“唐董。” 一道清润悦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唐万霆忙敛泪意,转过身,见是沈惊蛰,眼神多了几分疏离,但还是很快整理表情,朝他点了点头,没有让他看到一丝失态 “沈大少爷,你身体不好,这里风硬,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唐董,昨天的事,是我弟弟处理不周,他临时去云城,去找了一个对他很重要的女孩,才因此错过了和唐小姐的约定。是他做的太过分了,我代他对您说一声抱歉。” 沈惊蛰目光诚恳,涌动着一丝前所未有的热切,“我已经找了全国最好的专家过来,给唐小姐进行会诊。不管是她的冻伤,还是其他疾病,我都会尽我所能,让她痊愈。” “沈大少爷有心了,但请几个医生的钱,我们唐家出得起,不牢你费心了。” 唐万霆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随即从容释然地轻轻勾唇,“我认识惊觉这么长时间,还是头一回听说,他为了一个女孩,特意奔赴外地。 我想,那个女孩,应该对他非常的重要。想必,得是救命恩人,生死之交吧?” 沈惊蛰顿了顿,刚要言语,老万直接给他怼回去 “他能够推掉我女儿的约,去见那个女孩,说明他眼里不是只有爱情,他是个真性情,重情义的人。若换我,我也会去,跟他做出一样的选择。” 唐万霆看着男人白了三分的脸,似笑非笑,“而且,我听林秘书说,惊觉之前给俏俏发了临时有事的信息了,也打了电话,只是俏俏没收到而已。至于后来俏俏独自上山,遇险,那都是那丫头赌气任性,胡作非为的毛病又犯了,这次就当是给她个教训,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没有谁能一辈子无条件无底线地惯着她,宠着她。” 说着说着,老万眼圈一红,心口泛酸。 谁说没有。 曾经的沈惊觉,就是无条件,无底线地宠着俏俏啊。 “所以,你犯不着替你弟弟向我道歉。我了解你弟弟的为人,所以,我不怪他。” 沈惊蛰笑意不达眼底,“您要是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唐万霆耐人寻味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径直离开,头也不回。 沈惊蛰倏地神情暗沉,一双黑眸,卷起深不可测的力量,仿佛要粉碎一切。 千算万算,他算错了一招—— 他低估了,唐万霆对沈惊觉,深入骨髓,无条件的信任。 …… 地下停车场,慕雪柔推着沈惊蛰向豪华保姆车走去。 “先生,黎焕在别墅等您了,他肩膀中弹,伤势挺重的,车也报废了。” 慕雪柔俯身在男人耳畔,压低声音,“我瞧着,他是真和沈惊觉两败俱伤了,倒不像假的。” 沈惊蛰俊脸一片幽冷,这一股寒意,连慕雪柔都感受到了,神情难掩紧张。 “大哥。” 听见沈惊觉低磁的声音,二人皆是一怔,随即转过身。 兄弟二人,目光相撞,堪比短兵相接。 “有句话,我想问你。” 沈惊觉看着他,星眸锐气,不见半点病色,“我和唐俏儿约定的事,除了韩羡,我没告诉过任何人。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第1032章 刀光剑影,奉陪到底
空荡荡的地下停车场,暗流涌动。 头顶一盏浓白炽灯,将兄弟二人割裂于黑与白两个世界。 慕雪柔心头一紧,下意识地低头看着先生。 然而,沈惊蛰却泰然自若,淡淡乜向俊容沉沉的男人 “只要我想知道,我就有无数的办法知道。我不仅知道你们的约定,我还知道唐小姐更多的秘密。” 这句话,是明晃晃的野心,更是暗戳戳的挑衅! 沈惊觉呼吸一窒,十指蜷曲,骨节发白,血管贲张。 “虽然你们曾经是恋人,但我对她的了解,远远比你,多得多。” 说完,唇角勾着笑的沈惊蛰转过脸,示意慕雪柔推着他上车。 “大哥,你是真的对唐俏儿有情,还是你只是希望,将一切有利于自己的人和事,拿捏在股掌之中?”沈惊觉星眸泛起波澜,沉声诘问。 沈惊蛰笑而不语,眼底划过一丝戏谑。 眼见二人上车,沈惊觉终于忍无可忍,深沉冷冽的声音响彻整个停车场 “我在玫瑰岛屿上和黎焕交手过,那时他与谢晋寰里应外合,不止一次阻挠我,针对我身边的人! 昨晚,去岐乐山的路上,他又再次出现阻止我,去见唐俏儿!而今天大哥你又恰合时宜地出现,那我是不是有理由怀疑,谢晋寰和黎焕,都受制于你,你就是他们背后的主人?” 冰冷的空气里,回荡着男人强势的回音。 坐在车厢里的慕雪柔心脏狂跳,根本不敢往沈惊觉的方向多看一眼! “惊觉,我真的很佩服你,竟然能有如此非凡的想象力。” 沈惊蛰苍白俊雅的面靥完全沉浸在昏昧中,只有失笑的声音,幽幽飘来,“可你这样问,真的太让大哥心寒了。” 沈惊觉眉心一紧。 “如果,我想对你下手,陷你于不义,二十年前,你刚来沈家的时候,身为沈家名正言顺的少爷,我有一百种方式,可以让你从沈氏消失。但我是怎么对你的,你应该还记得吧?” 沈惊蛰确实对他极好。 好得,就像降临人间,救赎他的神明。 让整个沈氏的人一提起大少爷,都是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 “说得正是呢。” 慕雪柔在这时突然插嘴,唇边扬起冷笑,语气却义愤填膺,“如果大少爷真想害你,当年你们二人同时被绑架,他怎么会搭上自己拼死救下你?这份恩情二少爷你难道为了个女人,就这么给忘了? 还有当初唐董脑梗,还是我们大少爷在到处帮你找药,才稳定住了唐董的病情。若真想害你,大少爷何必多此一举?二少爷,你忘恩负义,也该有个限度!” “雪柔,你够了。”沈惊蛰嗓音骤然压低。 慕雪柔乖觉地闭嘴。 豪华保姆车发动,正要出发时,沈惊觉再度面如寒霜地开口 “大哥,如果你追求唐俏儿,是用正当的手段,那我没什么可说。但如果你的方式,是掠夺、控制、伤害,那么很抱歉,我怕是不会放任,你用这种方式得到她。 上一个穷凶极恶,不择手段追求唐俏儿的人,是谢晋寰。而他的下场是什么,已经举国皆知。” 听了这话,沈惊蛰笑容凝在唇角,眼底一缕血色翻涌 “惊觉,难道你反悔了?你还爱着她?” “不管我爱不爱她,都不能容忍有人伤害她。哪怕是间接的,也不行。” 说着,沈惊觉神情寡漠的脸庞上,形成一抹僵硬的笑,却仍然俊美无俦,“不过,若刀光剑影,是冲着我来的,我绝不退缩,奉陪到底。” 车窗缓缓上升,豪车绝尘而去。 刚出停车场,沈惊蛰便二话不说,扬起修长的手,一记响亮的耳光搧在慕雪柔脸上! “呃——!”慕雪柔痛得眼冒金星,白皙的脸颊肿胀不堪,唇角泌血! 她跟随先生这么久,先生头一回对她动手!还打得这么狠! “我不止一次提醒过你,不该说的,闭口不言。可你,似乎记性不大好。” 沈惊蛰微扬下颚,眼神翻涌着与平日判若两人的暴戾冷酷,“都说,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 金小姐,你是想用实际行动向我证明,你属于后者吗?” “先、先生息怒……” 慕雪柔顶着张印着巴掌印的脸,吓得面无血色,体似筛
糠,“但我愚笨,实在不知道,我是哪里做错了,说错了,还请您指点……” “跟惊觉说话,只需要点到为止,没有必要把话说尽。” 沈惊蛰闭目,身躯慵懒地后仰,“而你,却在今晚,我跟他对峙的紧要关头,很不合时宜地又提起了二十年前的那起绑架案。” 慕雪柔十分迷惑,“可……您是他的救命恩人,这是事实啊。及时提点,才能让他记得要对您感恩戴德啊!” 沈惊蛰轻嗤,半阖眼睑,“感恩戴德?他连对唐俏儿的感觉都忘了,还会在乎我对他有恩吗? 那三颗药,会令他脑部受损,这是一把双刃剑。他对唐俏儿无情,对我,也不过如此。 现在的惊觉,对我存疑了。你多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在他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这次的事,我可以认,但二十年前的事,从现在开始,不能再提了。 稍有不慎,会惹麻烦上身。” 慕雪柔噤若寒蝉,但还是忍不住问“先生,那、那这么看,是不是有些不上算了? 沈惊觉逐渐不受控制,以后岂不是要跟您针锋相对?” “针锋相对,是注定的。而我现在的缓兵之计,他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察觉。” 沈惊蛰轻挽冷色的唇,笑得志在必得,“不过,无所谓了。等他彻底觉察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 和沈惊蛰别后,韩羡驾驶迈巴赫,载着沈惊觉驶向观潮庄园。 “沈总,您真的不要紧吗?您的脸色好差啊。”韩羡看着后视镜中男人憔悴的面容,心揪又担忧。 沈惊觉无力地垂睫,气息几分虚浮,“没事。” “唉!这时候,要是柳医生在就好了。多少是个帮衬!” “他是脑科医生,我中的是枪伤,帮什么?” 沈惊觉忽地又想起了唐俏儿。 她太优秀,太厉害,他们一起,经历了太多惊心动魄的瞬间,他实在无法忽视她,不经意就想到她。 尤其昨夜之后,他更是深深亏欠,深深自责。 “妈的……沈惊蛰是不是在您身上按监控了?!” 韩羡恨恨地攥紧方向盘,“他怎么知道您受伤了?又怎么卡时机卡的这么好跑到唐董面前去说三道四?这特么妥妥是谢毒蛇2.0啊!” 突然,沈惊觉意识到了什么,星眸一瞠。 自从那年被谢晋寰摆了一道后,他的手机里就按了反黑客和反监听软件,没有人可以监听他的手机。 而他和唐俏儿,自分开以后,也几乎没怎么通过电话。 沈惊蛰,究竟是怎么洞悉一切的呢?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按在后视镜上的行车记录仪上。 那晚,唐俏儿上了他的车,两人的谈话都是在车上进行。 所以。 问题,出在车上! 回到观潮庄园后,沈惊觉迅速回到书房,并吩咐韩羡立刻调取停车场监控,并将行车记录仪存储卡取出拿过来查看。 不多时,韩羡办好一切,来书房复命。 “沈总,监控没有录到异常。” 沈惊觉其实也猜到了,若真给他车做了手脚,那监控一定是头一个要毁掉的证据。 他俊容沉定,将存储卡插入电脑中。 第1033章 野狼之心,暗流涌动
满头大汗的韩羡立刻凑上去,站在沈惊觉身后,直勾勾盯着电脑屏幕。 存储卡插入后,沈惊觉按下快进,逐帧查看监控画面,聆听监控里的声音。 “沈总,这行车记录仪只能记录车辆外面的画面,车内的画面是一点没有,只能听见声音。如果有人偷偷敲开门,溜进车里,按了什么东西,咱们看不见啊。”韩羡很有些懊恼。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就在韩羡看得都快睡着了的时候,沈惊觉突然说了一句 “视频被人剪辑过。” 韩羡猛地清醒,吸了吸口水,“啊?!可、可是看着,前前后后没什么不同啊?” 沈惊觉眸色冷冽,放下耳机,“空气里,有很细的气流声,但是前后有一块是对不上的。” 他的视力、听力,都是极佳。放在古代得是武林高手。 “沈总牛逼!” 韩羡目瞪口呆地竖起大拇指,但同时却心有余悸,“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车停在观潮庄园里,您的眼皮底下竟然还敢动手脚?!” 嘀地一声—— 沈惊觉目光沉沉,修韧有力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一排排天数般的数据出现在黑色的屏幕上。 韩羡屏息凝神,看着沈总再次施展他的黑客技能,他在旁看着都春心荡漾了! “沈总,您太特么帅了!要是少夫人也能看,她铁定会被您迷得七荤八素!” “胡说。她的计算机技术,叹为观止。我在她面前,只能丢人现眼。” 沈惊觉指尖一顿。 脑中浮现出唐俏儿在他面前第一次展现黑客才能时,那令他惊叹的手速,还有明艳红唇扬起的那抹自信洋溢的笑容。 天下无双,惊艳绝伦的唐家大小姐。 此刻回想,他眼底仍会为之一热,漾起不可控制的情绪。 韩羡眨了眨眼睛,抿嘴偷笑。 脑部的重创,摧毁了沈总的情感系统,却无法磨灭掉,他内心深处对少夫人无法自拔的爱意。 几分钟后,被删除的存储卡,数据恢复。 “天啊……有人上了您的车!” 韩羡看着画面中,鬼鬼祟祟潜入车厢中的男人,吓得眼球都凸了出来! “眼熟吗?”男人嗓音凛凛,微眯黑眸。 韩羡皱眉,“那个……好像……有点……” “是我大哥身边的一个保镖。” 韩羡彻底服气了,差点给跪了,“沈总,那么不起眼的一个人……您竟然还记得?!” “出现在我大哥身边的每一个人,只要他露过一次脸,我就都记得。” 沈惊觉大掌扣上笔记本电脑,眉心笼上阴翳,“如今观潮庄园,可能站在我对立面的,只剩下大哥了。所以即便今晚我什么都查不到,我也只会怀疑,是大哥所为。” 韩羡佩服得五体投地! 原来,沈总并没有被当年救命之恩蒙蔽双眼。 自打沈惊蛰回盛京后,他就在暗中留心着关于那男人的一切,只是暗藏锋芒,不行于色。 “我就说这个大少爷没按好心,他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分您的权来的!他就是个坐在轮椅上的大尾巴狼!” 韩羡气得快炸了肺,“他何止要分您的权,他还好跟您抢少夫人!他要抢走您拥有的一切!” 沈惊觉宽厚的双肩猛地一震,气息一瞬不稳。 这一刻的紧张,是因为他逐渐看清了大哥善良平和外表下的深不可测的心机,还是韩羡的那句—— 他要抢走唐俏儿? “分手,是我提的。”沈惊觉眼睫低垂,优越的下颌线紧绷,仿佛用全身的劲儿在嘴硬。 “可他背地里耍手段,算计您,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韩羡急得头顶要冒火,“他今天敢对您的车做手脚,明天就敢在您书房里按摄像头!这次是搅黄了您和少夫人的约会,那下次呢?他会不会搅黄您的项目,然后趁机拉您下马,他那个名正言顺的长子就可以趁虚而入,坐镇沈氏集团?!您当真一点都不慌吗?!” 每一句诘问,都在沈惊觉心尖上揪一把。 如果,大哥此番回来,是为了对他进行掠夺。那当年又何苦拼死救他出匪窝? 是大哥一直如此,还是这二十年里,从前善良心软的神,心肠已经渐渐硬了? 韩羡见男人面色沉重,向前倾身
,语重心长地道 “沈总,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会永远不变的,您必须对沈惊蛰严加防范,必要时,必须做出反击! 恩情,您可以回报。但那不能成为他,道德绑架甚至胁迫您的理由!” 一阵沉默后,韩羡又补了句,“不对,这世上有一样,我相信永远不会改变!” 男人抬眸,“什么?” “少夫人对您的爱!” 沈惊觉长睫翕动,胸腔里,晦涩的情绪暗涌。 …… 三天过去。 唐俏儿从icu转入普通病房,好在苏醒后的她身体全面检查后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只是双手有冻伤,敷了药用纱布悉心地包裹起来。 她故作轻松,自嘲两只手像猪蹄。 可守在她病床边,从风尘仆仆赶回的唐樾,一点都笑不出来。 “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唐俏儿支撑着想坐起,被唐樾扳住双肩按下去,“随风哥哥呢?你找到他了没?” 唐樾眼神闪烁,嗓音暗哑,“没有。有两次,我得到了他的行踪,他都提前离开了,故意躲我。” 闻言,唐俏儿心里好难受。 世界上最好的大哥,为了她,为了唐家,奉献所有。 到头来,只想好好爱一个人,怎么就那么难…… 他们老唐家的人,该不会,有什么千年情劫吧? “俏俏,这次,你真的太过了。” 唐樾满心的担忧与后怕,眼底对这个宠爱至极的妹妹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愠色,“沈惊觉说到底,只是个男人!我们唐家的大小姐,跟个男人分手就要寻死觅活吗?你丧失求生欲的时候,你就不考虑一下我们,爸爸,还有母亲的在天之灵吗?她一直都在天上看着你,看你这副样子,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珍惜,她能含笑九泉吗?!” 林溯这时刚好从外面进来,见大少爷头回对大小姐红了脸,心里不是滋味。 “大哥,到现在,我才发现你真的很强,你是天生的王者,我真的很佩服你。” 唐俏儿看着受伤的双手,鼻尖一酸,眼圈红了起来,“而我……只是个小卡拉米。” 唐樾揪紧眉宇,怒斥,“唐俏儿!” “那晚,我坐在雪地里,哭了很久……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想到了死。” 唐俏儿抱紧自己的双膝,整个娇软的身子蜷成一小团,吸了吸鼻子,“不过,大哥,你别担心了。 我现在已经缓过来了,也想通了……我放下了。” 两个男人皆是一愕! 打死他们都不敢相信,有一天能从唐俏儿口中,听到她放下沈惊觉了。 既震惊,又心酸,更扼腕惋惜。 一阵沉闷过后,林溯想活跃一下气氛,于是岔开话题 “大小姐,记不记得那天我说,我去见了我二哥,还有未来的二嫂?” 唐俏儿打起精神,轻轻“嗯”了一声。 “我二哥跟我说了一个事,还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 “他说,前几天,他去盛京第五监狱去给犯人做法律援助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犯人。” “第五监狱?” 唐樾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地点,“那里关押的,不是死刑犯,就是无期徒刑,或是二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的重犯。都是天怒人怨的恶徒。” 林溯“不止,连一些患有严重精神病的犯人,也被关在那。” 唐樾眯了眯墨眸,“听说,凤律川也在那里服刑。” 听见这个名字,唐俏儿黯然的眼神又了一丝波动,淡淡开口 “阿溯,你继续说。” “二哥说,他当天做完法律援助后,刚要离开,一个穿着橘色囚衣的犯人突然失控地跑了出来,扑向了我二哥!” 唐家兄妹异口同声,“橘色囚衣的犯人?” “橘色囚衣,在第五监狱里意味着是精神病重刑犯,用颜色和其他犯人进行区分。” 林溯眼睫眨了眨,“那个犯人跪在我二哥面前,抱住他的腿痛哭流涕,说自己不是精神病,也没有杀人。他说他冤,让我二哥给他翻案。” 第1034章 从来没有巧合
“你刚才都说了,第五监狱关押了很多精神有问题的犯人。那个男人,也许精神出了问题,才会说自己没问题。” 唐樾没怎么放心上,淡淡道,“就像醉酒的人,从来都说自己没喝多,两者差不多。” “差多了。” 两个男人齐刷刷看向说话的唐俏儿,“相反,精神病还真不会说自己不是精神病,他们会觉得除了自己,别人都是精神病。” 林溯眼睛一亮“有道理!” 唐樾点头,“嗯,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刚才我听阿溯的描述,那个男人表述很清晰,不像精神失常的样子。而且他还找准时机不顾一切跑到林二少爷面前,说明他是压抑太久,等待太久,他不想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唐俏儿又问,“阿溯,那你二哥后来怎么办的?” “我二哥说,他还没等听明白怎么回事,那个囚犯就被狱警连拖带拽地拉走了。还说这个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总之对他是比其他犯人更加粗暴。” 唐樾面露差异,“奇怪了,既然是请来给犯人做法律援助的,那每一个犯人都有去咨询,被答疑解惑的权利。可那个犯人,为什么会被强行制止呢?” 唐俏儿低眉沉吟,一时无话。 林溯继续道“我二哥说他回去后,越想越觉得放不下,于是托原来在法院旧部的关系,想调取那个犯人的罪案卷宗。 结果您二位猜怎么着?那个犯人的卷宗竟然调取不出来,只有检察长特批才有这个权限!别的犯人都能调,就他的不能,还被严加看管,您们说,是不是很奇怪?” 唐樾缄默半晌,又问“那个犯人,犯的什么罪?这个总该能打听到。” “杀人,还不止杀了一个。听别的犯人说,还是两个女人,相当血腥,相当凶残。可我二哥说,那个犯人个子不高,面黄肌瘦,一条腿还有先天残疾,真看不出是这种杀人狂魔。” 提及“杀人狂魔”,唐俏儿脑中想到的,是同样被关在第五监狱的凤律川,沈惊蛰的舅舅。 巧合的是,那个男人也是精神病,也是杀人犯,也连杀了两个女人。 唐俏儿心思向来活络、敏捷,尤其遇到巧合的事,她总比别人多想一重。 因为,她骨子里就不信,这天底下真有这么多巧合撞到一起的事。 就像当年,她化身“小白鸽”奔赴l国战场,与沈惊觉并肩作战,抵死相依,是她义无反顾的追求。 她后来伪装成护工在疗养院照顾爷爷,也是为了能和沈惊觉见面,能多看他几眼。 什么巧合,什么缘分…… 统统不过,是她蓄谋已久的深情罢了。 “阿溯,这段时间你抽空,去第五监狱再多打听一下关于那个犯人的背景资料,另外再去想办法问问,凤律川在里面过得怎么样。我这边会托我二哥,尽可能去调取那个犯人的罪案卷宗。他在盛京最高检,人脉遍布司法系统,他肯定能有办法。” 林溯立刻正色,“是,大小姐。” 唐樾坐在床边,眸光温柔地看着小妹雪白的小脸,“俏俏,你又圣母心作祟了?他只是个跟你毫无关系的犯人而已,你也要如此上心吗?” 唐俏儿欲笑不笑,美眸微弯,“要的,保不齐,他是真的冤呢?” 唐樾默了默,瞳色一深。 到底兄妹同心,他似乎觉察到了,她做这件事背后的意味。 …… 陪着唐俏儿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见她精神不振,唐樾和林溯知道她现在身子还很弱,该休息了,于是前后脚从病房里走出来。 “咱们金尊玉贵的大小姐,遇到沈惊觉后怎么就这么多灾多难啊!” 避开唐俏儿,林溯才敢表露心痛的情绪,喉间哽咽,“大小姐手上的冻伤……很严重。我很怕日后会影响到正常活动,她可是国内顶级外科医生,可是顶级的雕刻家,如果她的手坏了……” 唐樾沉声打断,眼眶暗红,十指艰难地攥紧,心疼钻心钻肺 “不会的。我们会去给小妹找药,会让她痊愈,连疤痕都不会留下。” “大少爷,我说句话,也许很难听。” 林溯揉了把熬夜憔悴的脸,喉咙抑着哭腔,整个人都快碎了,“我知道,沈惊觉很好……我也知道,他们很相爱。 可如果故事的走向,是这样残酷无情。那我宁愿沈惊觉从大小姐的人生
中彻底消失,我宁愿他们从未认识过!” 话音未落,背后传来男人低沉的皮鞋脚步声。 唐樾倏地抬眸,林溯也猛地转身—— 两人看到西装革履,英挺魁梧的沈惊觉,拎着一个保温箱,已走到他们面前。 也就是说,刚才林溯的话,他一字不落地听去了。 沈惊觉星眸沉沉,容色如旧。 倒是林溯有点慌,可他转念一想,自己特么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慌什么!于是腰杆挺得倍儿直,一副门神的架势。 “惊觉?你怎么来了?” 唐樾锁紧眉心,“我听父亲说,你也受了严重的伤,得住院休养。就这么过来,不妥吧?” 他还是关心沈惊觉,他们是过命的交情。 一家人做不成,朋友还是能做。 “我没事。” 沈惊觉抿了下薄唇,低声道,“唐小姐休息了吗?我想见见她。” “沈惊觉……你觉得我们大小姐还会想见你吗?” 林溯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你是觉得,她因为你过得还不够惨,你还想在她伤口上撒盐吗?!” “没有撒盐,我给她带了汤。她爱喝的。”沈惊觉压根不上道,自说自话。 林溯气得头疼,“你……!” “俏俏应该还没睡,不过她确实很累了。” 唐樾把林溯拉开,与男人对视,嗓音哑得很,抑着复杂的情绪,“这几天,她吃了很多药,身上插了不知多少管子,遭了太多罪。 惊觉,我知道你不爱俏俏了。但我希望你可以跟她心平气和谈谈,别再让她难受,别再让她伤害自己,就好。” 沈惊觉闻言,长睫颤了颤。 胸口悄然漫开一片细细的,密密的痛感,若不留心,难以察觉。 第1035章 不要和他在一起
沈惊觉沉下呼吸,推门进入病房的瞬间,他莫名的很紧张。 能让他紧张的事,几乎没有,能让他紧张的人,除了爷爷,唐俏儿是第二个。 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医疗仪器运作的声音。 唐俏儿并没有睡,她靠坐在床头,侧过脸呆呆望着漆黑的窗外,没有星也没有月,一片空茫茫的黑暗,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沈惊觉眸色一滞,顿住脚步。 这一刻,他似乎连呼吸都不敢了,从前始终乐观向上,明艳无方的女孩,此刻黯然,凄凉,虚弱,仿佛吹了吹,就散了。 半晌,唐俏儿意识到了身边有人,她茫然回过头,对上男人深邃似海的眼睛。 “你……来做什么?” 唐俏儿穿着宽大病号服的身子瑟瑟颤栗,眼尾染红,全身都紧绷着,透着对男人的抵触。 沈惊觉拎着保温盒,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眼神深暗近墨 “好一些了吗?” 唐俏儿一声冷笑,扎着针的手背青蓝色的筋凸起 “托沈总的洪福,还没冻死。” 沈惊觉想起小女人在冰天雪地里蜷成一团的凄惨画面,胸腔里怄起一股无名火,愠意涌上来 “唐俏儿,为了我,寻死觅活,连自己的身体都如此糟践,有意思吗?” 唐俏儿心脏一抽,本就煞白的小脸,像被抽干了血,又白下去一寸。 “我告诉你了,我会履行我对你的承诺。只是那天,不行。”不知是不是恼了,男人语气有些强硬。 许是人在病中,唐俏儿变得有些执拗,“为什么那天不行?” “我急着去找一个人。” 唐俏儿嗓音哑着,“谁?” 沈惊觉目光一深,岑薄的唇张了张。 话在喉咙里转了一圈,说出口时,只淡漠地道 “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听他这么说,唐俏儿扯唇笑了,笑得苦煞至极。 她甚至后悔,为什么多嘴去问?还嫌自己不够丢人现眼吗? 曾经在这男人心里,最重要的人只有她。现在,随便一个人,都可以让他牵肠挂肚,都可以让他轻易毁了他们之间的约定,将她抛在脑后。 “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沈惊觉将保温盒放在床头,低垂着睫,“为了我伤害自己,不值得。” “确实不值得,所以……我再也不会为你犯傻了。”唐俏儿垂下眼帘。 那一夜,她失望欲死,在他眼里就只剩下“不值得”。 男人又将保温壶拿出来,声色低沉,“那就好。” 唐俏儿咬住唇内软肉,红了眼圈,逼着自己笑得开朗 “我说过的,没有以后了,沈总应该没忘记吧?” “喝汤,对身体好。” 沈惊觉顾左右言他,倒了碗香味四溢的汤,递到唐俏儿面前。 “拿开!我不要你施舍的关心!” 唐俏儿突然万千情绪涌上心头,猛地抬起插着管子的手一挥—— 整整一碗热汤,全都泼在了男人笔挺考究的西装上,洇湿,狼狈。 唐俏儿光洁的额全是细汗,蜷在床头,竭力地与他保持距离。就像沈惊觉突然对她示好,让她产生了应激。 沈惊觉瞳孔狠狠一缩,这才看到她一直藏在被单下,包得像截肢了似的一双惨兮兮的小手。 “滚……滚啊!”唐俏儿再度想把受伤的手藏起来,带着哭腔喊。 她永远学不会示弱。 更不屑去那么做。 热汤浸透衣襟,格外烫人,如同他此时温度。 但沈惊觉无暇顾及,俯身捉住她的皓腕,执拗地往自己怀里带 “让我看看,还疼吗?” “放开……!”她挣扎,满眼水雾。 “别乱动,你还伤着!”沈惊觉呼吸渐沉,握她纤细腕子的十指收紧。 唐俏儿噙着泪光,一对白色的小“猪蹄”在男人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 很惨,很滑稽,又有骨子惹人怜,惹人疼的憨蛮可爱。 往昔记忆,涌现沈惊觉的脑海。 他直勾勾瞧着她,冷却了太久的眼神翻滚起一阵暗色。 下一秒,他脑中一片空白,旷了太久变得干涩的薄唇猝然吻住了唐俏儿软嫩颤栗的唇瓣,英挺的鼻尖贴着她
微湿的,肉肉的鼻尖。 呼吸纠缠,沈惊觉吻技明显生涩了太多,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小子,齿列咬疼了唐俏儿的舌尖。 可她只是无声地接纳着。 哪怕是这样一个不像样的吻,她亦情不自禁,失神地沉沦。像是喝尽了天下的苦药,哪怕是玻璃渣子里找到的一颗糖,凌厉带刺,她也咽得下去。 沈惊觉浑厚、浓烈的男人味将她裹挟,融化,吞噬…… 突然,他太阳穴一阵闷爆般的炸痛,眼前昏昧一刹,逼得他不得不抽离。 唐俏儿怔怔瞧着他明显僵硬的面孔,颤栗的唇被吻得莹润,一双杏眸也水盈盈的。 沈惊觉只觉脑中无数恶魔在怪叫,撕咬,狂啸。他死咬舌尖,直到再下去就要把舌头咬断了,那种钻心钻肺的折磨才稍有缓解。 他使劲浑身力气,囚禁身体里的恶魔。才能让他在唐俏儿面前,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而非一个,不吃药就人不人,鬼不鬼的动物。 “不要和沈惊蛰在一起,更不要见他……行吗?”沈惊觉额角泌出冷汗,嗓音低哑。 “我们不是分手了吗,你提的,现在你凭什么左右我的选择呢?” 唐俏儿红着眼尖,故意激他,扬起的笑几分戏谑,“怎么……看不惯曾经属于你的,转眼要变成别人的? 是看不惯,还是舍不得,还是……你心里还有我?” “相爱一场,我只是……不希望你再受伤害。” 沈惊觉实在快受不住了,暗颤的手控制不住地想往西装里怀中摸索,想找药,“该说的,我说了。唐俏儿,你可以不听,但我沈惊觉……绝不会害你。” 说完,他拉开步伐,往门口走。 “刚才……算什么?”唐俏儿忽然叫住他。 沈惊觉脚下一滞,闭了闭眼睛,“晚安。” “沈惊觉,你是懂怎么折磨我的。”唐俏儿破涕为笑。 男人大步流星地离开。 唐俏儿娇躯蜷缩,把自己抱紧,回味着方才的吻,只觉万般揪心。 她分不清,这个吻是出于他还爱她,还是出于深入骨髓里,爱着她的本能。 没有爱,一辈子太长了。 可是有爱,又太哽咽了。 * 午夜十二点,沈惊蛰乘私人飞机,秘密抵达森国首都机场。 在慕雪柔和黎焕的陪同下,豪车座驾在黑夜中疾驰。 车厢里静默得压抑,沈惊蛰吃过药,一路都闭目养神。黎焕开车,慕雪柔在旁大气都不敢喘。 她跟随先生这么久了,当然知道,他大老远地来森国,要去见谁。 想到那个男人,向来爱笑的先生,也变得阴郁寡言了。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豪车停在一座复古、恢弘,又不失神秘气息的庄园外后,慕雪柔才恭谨地轻声呼唤 “先生,先生?到了。” 第1036章 黑桃K
华丽沉重的大门徐徐敞开,豪车不紧不慢地向中世纪欧式城堡的方向驶去。 停稳后,黎焕和慕雪柔双双下车,恭迎。 沈惊蛰长腿迈下,清隽的面容毫无表情,一双眸子阴沉慑人,内敛锋芒。 他脚步沉稳,气宇轩昂,看上去与沈惊觉无异。 只因,他临下车前,在车上让慕雪柔给自己打了一针rc研究所新研制的肾上腺素,只为了在那个男人面前,他不再是个病秧子,状态要拿得出手。 “私人住宅,请留步。” 门外,重兵把守,西装革履,戴着白手套的保镖拦住了他们。 沈惊蛰目光阴鸷,冷蔑地勾唇,修长白皙的手探入怀中,指尖夹出一张描金的卡片,递到保镖面前。 两名保镖低头一看,脸色骤变,立刻齐刷刷九十度鞠躬 “贵宾光临,有失远迎!您请进!” 慕雪柔见刚才还冷鼻子冷的人一下子毕恭毕敬,她跟着先生,别提脸上多有光了。 与此同时,她又好奇地瞄向沈惊蛰示人的那张卡片—— 竟然,是一张特制的,金色扑克牌,上面雕工精美,还镶嵌着名贵红宝石。 牌面,是红桃k。 侍者引领着沈惊蛰三人走进城堡中。 黎焕全程没什么表情,慕雪柔却偷偷左顾右看,心中对这穷奢极侈的装修风格叹为观止。却极力做着表情管理,生怕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给先生丢人现眼。 其实,年少时她随秦姝出入观潮庄园,如入无人之境。后来跟随先生,先生在的中式宅院,华贵典雅,也是罕见。 可来到这里,却只觉自己的见识还是太浅薄了,目光太短浅了。 目所及处,都是真迹、名画、古董,在幽暗光线中若隐若现。单一个拿出去,就是千万起价! “先生,这里……是什么地方?”慕雪柔终于没忍住好奇,亦步亦趋跟着问。 沈惊蛰目不斜视,声色如冷风过境 “国王俱乐部。” 听见这名字,漫不经心的黎焕眸色一顿。 他为先生办事多年,行走江湖,他曾在某些异国权贵口中,听说过“king club”这个地方。 听说,光有钱,无法成为这里的会员,你还要有家族背景,要有权势才有入会资格。 原来,竟就是这里! “在这里,没有买不到的东西,没有满足不了的欲望。甚至已经远远超出普通人想象的极限。”言语间,沈惊蛰唇角上扬,勾起一抹诡谲的笑意。 慕雪柔大为震撼,又追问“那您手里的那张扑克牌……是邀请函吗?” “是身份的象征。” “那黑桃k的意思是……” 沈惊蛰面靥阴郁如墨,“j,q,k,ace,是这里贵宾的级别。j是初级,以此推算,ace是最高级。其中,四个花色中,以黑桃唯尊。” 慕雪柔崇拜地笑开,“我就知道,不管到哪里,我们先生的身份都是鹤立鸡群,尊贵非凡的!” 黎焕双手抄兜,像看智x一样瞥着这个惯会溜须拍马的女人 “你是耳朵里有叉骨吗?先生说了,k上面还有ace,ace中还有黑桃a,那才是最尊贵的人。” 慕雪柔恨恨地瞪了男人一眼。 有些人,哪怕重活一遍,改头换面,那兔子尾巴随根儿的脾气秉性,也永远都改不了! 和唐俏儿那个贱人,一脉相承的令人厌恶! “阿焕说的不错,只有ace才是最尊贵的客人。” 沈惊蛰微微眯眸,“我虽然不是,不过我和这里一位黑桃a的客人,可以说相当的熟络了。” 说话间,侍者带着他们,来到一扇庞然大物般的大门前。 轰地一声—— 大门敞开,里面的世界,烟雾缭绕,声色犬马,完完全全和外面的静寂是两个世界,强烈的割裂感扑面而来。 从二楼开始,是一个又一个看台,看台里有人,但光线昏暗,根本看不清面容,遥遥望去,像一个又一个阴森的泥胎木偶。 然而,看台围绕的舞台上,正在发生的一切,却令慕雪柔震愕得险些惊叫出来! 就连黎焕这种郎心似铁的男人,看到眼前的画面,深暗的瞳孔都为之一缩! 数名赤身裸体的女孩,被关在玻璃囚笼里,高高吊
在空中。她们一个个脖子上戴着脖链,在玻璃笼子里或爬行,或颤抖,或蜷缩在角落里。 毫无人格,毫无尊严,与畜生无异! 真真应了那句—— 富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这、这是……贩卖人口吗?!”慕雪柔瞪大眼睛。 饶是她坏事也没少做,但这种邪恶淫靡的场面,还是震碎了她已经塌了不知多少次的三观。 “是买卖,但卖的不是人。” 沈惊蛰嗓音慵懒,眉眼间有一丝不耐烦,但还是给她解释了,“这些女孩,若只卖皮相,根本不值什么。 可她们身体里的血,她们的器官,却价值不菲。比如,血。” 慕雪柔跟了他后,在rc研究所呆过很长一段时间,她一下子就明白了沈惊蛰的画外音,瞬间觉得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现在,有些顶级的财阀权贵,他们为了长寿,为了永葆青春,听说会抽干优质的,年轻女孩的血跟自己的血交换,或从中提取某种物质服用,以此达到目的。 真是罪恶滔天,恐怖如斯! 闻言,黎焕眉宇一紧,望着那些绝望的女孩,他明显感到心脏不适,再不想往里面迈一步。 但,没办法,作为保镖,他还是要寸步不离,保护沈惊蛰。 侍者引领沈惊蛰三人上了看台,来到一个包间门口。 “沈先生,请。” 侍者掀开厚重的丝绒帘幕,沈惊蛰面无表情,探身而入。 就在帘幕落下的刹那,慕雪柔和黎焕同时看到了里面坐着的中年男人,但,仅仅只是一眼—— 那个男人,深目鹰鼻,穿着矜贵考究的红丝绒西装,梳着溜光水滑的背头,五十来岁的样子,经过一番打扮,冷不丁看过去,也就四十出头。 “舅舅。”沈惊蛰身子微倾,扬起晚辈对长辈那种彬彬有礼的浅笑。 男人咧了咧嘴,露出过于整齐的牙齿,森然如白骨 “外甥,好久不见,你腿脚利索了不少啊。” 慕雪柔陡然心惊! 这个男人,不就是当年震惊全国的杀人犯,先生母亲的兄长,凤律川吗?! 他不是在监狱服刑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第1037章 贪心不足蛇吞象
黎焕目光凛凛,亦看到了凤律川,还有坐在老男人腿上的,几乎全身赤裸的女孩子。 女孩强欢卖笑,丰满柔软的部位被男人死死捏着,幽暗中一片糜乱、肮脏、下流。 她脖子上戴着项圈,与玻璃箱里的那些可怜的女孩一样,上面一排令人咋舌的数字,是她们的价码。 跟随沈惊蛰,看尽了人间罪恶的黎焕,不知怎么,在踏入这里的一刹,他就胸闷得难受,看到这些无辜女孩遭此凌辱、糟践,他心尖更是拧得隐隐作痛。 他敛眸,转过身不忍目睹,十指不受控地渐渐蜷紧。 厚重的帘幕彻底放下去,两个人都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了。 这时,一个人高马大的外国保镖走出来,用熟练的中文请他们离开。 黎焕转身就走,但慕雪柔却一步三回头。 她跟先生到现在,先生和任何人谈事情,她都陪伴在侧,不管是沈惊觉还是谢晋寰,先生从来没有让她回避过。 这次,却例外。 让慕雪柔好奇心爆棚的同时,又心底隐隐生出一阵恶寒。 包厢昏昧,烟雾缭绕。 凤律川亵玩着怀里的女人,那双微微眯着的眼睛,邪妄、阴鸷、猖獗……在不明光线中看不真切。 “舅舅,好久不见,您过得还好吗?”沈惊蛰唇角扬起。 笑容浅淡,却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僵硬。 “好啊,好极了。有惊蛰你这么孝顺的外甥孝敬着我,还有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滋养着我,我怎么可能过得不好?快活似神仙啊!” 凤律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睛,手脏猛地一抓,女孩痛得在他怀里直哆嗦,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您喜欢就好。” 沈惊蛰厌恶透了烟味,低敛长睫,从怀中摸出方雪白的帕子,故作漫不经心捂住口鼻,闷咳几声,“舅舅大老远的把我从盛京叫到森国来,一定是有要事相商。 既然如此,我们还是该单独谈话吧。” “哈哈哈!乖外甥说的对!” 音落,凤律川直接将抽了一半的雪茄烟头摁在女孩白皙无瑕的皮肤上! 滋啦—— 女孩痛得紧闭双眼,瑟瑟发抖,肌肤被烙上了丑陋又耻辱的烙印。 “滚吧。”凤律川下一秒又变了脸色,将女孩推倒在地。 女孩含着泪,双臂遮掩着身子,跌撞着跑了出去。 谈起正事儿,凤律川又换上一张精明商人的面孔,对沈惊蛰这个亲外甥,也是上级命令下属的态度 “惊蛰,我这次叫你过来,是因为你回盛京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沈氏集团那边,你把握得怎么样了?我想听听进度。” 保镖送上茶来,沈惊蛰接过,细嗅茶香 “目前还在谋划中。” “呵,意思就是,毫无进展了?” 凤律川冷蔑地眯了眯眼睛,“惊蛰,你在森国和的生意都干得不错,发展迅猛,怎么一回国就畏手畏脚起来了? 是你能力退步了,还是你对沈家那个小野种心有忌惮?” 小野种,说得就是沈惊觉。 沈惊蛰下颌线一紧,刚要开口,凤律川身子后仰,再次冷笑嘲弄 “嗤,你斗不过那个小野种,我也理解。毕竟你在国外养病那么多年,沈氏集团已经牢牢被那小子把控,加上他还给唐万霆当了赘婿,有ks财团做靠山,如虎添翼。你回来被他摁着打,我也猜到了。” “谢谢舅舅替我操心,但眼下,您说的麻烦已经解决了。” 听了这话,沈惊蛰完全没了品茶雅兴,但还是优雅地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地笑着,“我弟弟已经和唐小姐分手了,断得干干净净,闹得也很不愉快。” 凤律川挑眉,“哦?” “即便,当初惊觉和唐万霆相处不错,但如今他们缘分已尽,我弟弟又一次次做出伤害唐小姐的行为。唐万霆再怎么中意惊觉,可那是他最宠爱的女儿,心头肉一样疼着,权衡之下,他和我弟弟,也就渐渐疏远了。不会再对我和您的计划,造成阻碍。” “还是乖外甥你有办法!” 凤律川的脸像本翻来翻去的书,立刻又换上笑脸,“沈惊觉只是沈光景在外面一夜激情,播下的一颗野种,如何能配得上金尊玉贵的唐家大小姐? 只有我的乖外甥你,和那唐小姐才是天生一对。” 沈惊
蛰敛着深不见底的眸子,不见喜怒,腮骨却是一咬 “舅舅,您想多了。我仅仅只是想削肩惊觉的势力,顺便,让他也尝尝失去的滋味。” 凤律川大手一挥,目光阴鸷,“你们年轻人情情爱爱的事儿,我不管。我只要你尽快稀释沈氏集团的股权,吞掉整个沈氏,给我唯一的妹妹,你的母亲报仇!” 沈惊蛰容色苍白、阴郁浮现,“会的。现在水晶冰已经在盛京流散开了,反响不错。全国范围内传播,只是时间问题。” “还有新药的临床试验,也要提速!你知道的,我可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你到如今的地位,舅舅我可是倾尽全力扶持你了,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丢了凤家的脸面!” “是。” 沈惊蛰默了一默,笑问,“舅舅,等您得到了沈氏集团的加持,并成功研制出了新药,您是不是就能正式成为国王俱乐部圆桌会议的成员了?” 所谓“圆桌会议”,是国王俱乐部中最高级别的存在,进入那里,就等于站在了权力的巅峰! 真正的手眼通天,呼风唤雨! 凤律川的卡牌是方片a,并非黑桃a,但也就差一点了。 而他急不可耐地催促沈惊蛰吞并沈氏,也是为了给自己进入圆桌会议,增加筹码。 凤律川眼底迸射出奢豪的精光,几分狂妄 “那是当然的。至高无上的权力,离我仅一步之遥!” “提前恭喜舅舅了。” 沈惊蛰眸色一深,露出前所未有的一抹温驯的笑容,恭谨地开口,“舅舅,我有一个请求,等我全面掌控沈氏集团,并成功推进新药实验。您可否引荐我,进入圆桌会议?” 几秒沉寂后,凤律川“噗”地一声,随即放声大笑! 沈惊蛰冷冷瞅着男人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子,眼神一寸寸阴冷下去,如在黑暗中窥伺猎物的毒蛇。 “惊蛰,你该不会忘了,你是怎么活到今天,又是怎么拥有今日的权势和财富的吧?!” 凤律川捂住起伏的胸口,眼眶猩红,“都是舅舅我救济的你,给你介绍这里的资源和人脉,拉你进国王俱乐部给你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要不是我,你去养病那年就已经活不成了!是我托关系,找顶尖医生给你五脏六腑都换了个遍!是我斥重金给你用药,才让你活到现在!没有我,你特么早死透了,烂在地里变成一片蛆虫!沈家人连看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沈惊蛰平静地看着他突然发癫,内心,却惊涛骇浪。 他说的好听。 为他治疗他?呵。 当年,凤律川不过是拿他当临床试验对象,以观察那些违禁药物在活人身上究竟能起怎样的反应! 直到现在,他仍会做噩梦—— 梦见年少时的自己,被关在一个玻璃观察室中,躺在惨白的病床上,全身插满管子,连接着各种骇人的仪器。 穿着白大褂,戴着白手套和口罩的医护,将他摁在床上,将各种五颜六色的药物,注射入他的静脉。 瞬间,沈惊蛰面无血色,胸腔一阵剧烈起伏。 “惊蛰,我拯救了你,并给你现在的位置,你该感恩,该知足!切记别想太多,也别要太多,贪心不足蛇吞象!”凤律川嗓音阴恻恻的,话,已经说的不好听了。 又是一阵沉默后,沈惊蛰眼眸微微一眯,嗓音随和,目光却如两把寒光凛冽的刀子 “舅舅,您说的,是实情。但这些年,我为您办成多少事,您也心里有数。您现在能够重获自由,逍遥自在,都是我一步一步为您筹谋,帮您安排,才让您金蝉脱壳,逍遥法外……” 不等他说完,凤律川拍案而起,怒指他淡定的脸 “臭小子!你t胁老子?!” 沈惊蛰笑了笑,“岂敢,只是就事论事。” “哼!你以为你攥着我的把柄,就能跑上餐桌偷我的香槟喝了?外甥,谁这辈子没点儿污点,没干点儿脏事儿?” 凤律川一声冷笑,慢悠悠坐下,“当年,你和沈惊觉同时被绑架,到底是谁谋划,谁主导的,你比谁都清楚吧?” 第1038章 绑架案,幕后黑手
幽幽暗暗里,沈惊蛰的脸色一沉到底。 但他不骄不躁,不喜不怒地瞅着凤律川,平静得像万年无澜的一汪死水。 四目相对,凤律川眉骨狠狠一跳,只觉后脖颈一阵阴风吹过,浮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清楚什么?舅舅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沈惊蛰幽森的眸子一眯。 “呵,沈光景那套装模作样的本事你是学了个十成十啊。真不愧是沈家的嫡长子!” 凤律川猛地吸了口雪茄,知道他身子不好,故意还往他的方向吐了一股浓白烟雾,张狂,挑衅,“当年,拿钱雇佣马建豪,让他和他的伙子绑架了你和那个野种,全程你都躲在背后,对整个绑架案进行策划,并保证他们能拿到上亿赎金的同时,还允诺另外再付给他们五千万的酬劳。五千万,二十年前,那可不是比小数!” 沈惊蛰波澜不惊地听他说着,眼神阴鸷,无光,抽身事外般的森寒冷酷。 “原本,你是想配合马建豪演一场沈家双子被绑架的戏码,然后趁机杀了沈惊觉。因为当时沈光景只是代董事长,沈氏集团大权仍在沈家那个老头子手里掌控着。且自从沈惊觉来到沈家后,你在家中地位就急转直下,沈老头子对你越来越不重视。 所以,你就设计了这起绑架案,一来可以除掉沈惊觉这个跟你争宠、争家产的眼中钉。二来,你也卷进了绑架案,不但不会被引起怀疑,还会让冷落你的沈老爷子对你重拾关怀和宠爱,毕竟沈惊觉没了,沈家就剩你这一个孙子了,他还不得把你当眼珠子似的疼着?呵呵,外甥,当年才十五岁的你,能想到这么一个一箭双雕的法子,确实够狠,够毒,有一点老子我年轻时的风采了!” 沈惊蛰抬了下唇角,最后一句话,却只令他反胃。 他不像任何人。 他是他自己。 高高在上,目空一切,凌驾一切! “可当年的你,还是太嫩,太傻太天真。空会纸上谈兵,却忽略了人性险恶。” 凤律川咧嘴,恣意嘲笑起来,“你没想到,马建豪会欲壑难平,会突然撕毁了跟你的约定,将你也看做人质,向沈家索要天价赎金。甚至动了放沈惊觉回去,把你扣下做他发泄情绪的工具,做向沈氏父子要钱的筹码。 哈哈哈……因为马建豪觉得,沈惊觉说穿了天也不过是个拿不上台面的私生子,以后沈家的基业他也没资格继承。所以他盯上了你,因为你是沈家的长子长孙,是稳稳的沈氏继承人?他不绑你绑谁?不折磨你折磨谁? 傻外甥啊,我该说你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沈惊蛰不怒反笑,“舅舅想必是在监狱里憋得够呛,如今重获自由,连话都跟着密了起来。” 但,有一点,凤律川没有说到。 就是当得知马建豪的目标是自己的时候,他使劲力气放走了沈惊觉,独自一人在绑匪窝里受尽折磨。 既然左右马建豪都要留下他,倒不如他卖沈惊觉一个顺水人情。 沈家的私生子囫囵个回去了,而沈家的长子却为了帮助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心甘情愿被歹徒凌虐,身受重伤! 多令人动容的兄弟情啊! 哪怕付出巨大代价,他也要沈南淮、沈光景和沈惊觉,对他后悔一辈子,背负愧疚一辈子! 小小年纪,却有如此阴沉的城府,真是令人胆寒! “惊蛰,你说,如果让沈家的人和外界知道,二十年前的那起绑架案全是你一手谋划的,你这一身病,都是你咎由自取。想必到时候沈老头子和沈光景对你的同情会荡然无存,你也永远甭想坐上沈家继承人的位置了。” 凤律川眯缝着发红的眼睛,笑得令人头皮发麻,“所以,当好你的乖外甥就行了,你已经是这里的成员了,其他的,劝你还是别宵想的好。” “您说的,我明白了。” 沈惊蛰笑意渐浓,从昂贵的红色沙发里站起,腰身挺拔,下颌微扬,“惊蛰就不打扰舅舅的雅兴了,先告辞了。” 凤律川冷眼瞅着男人的背影,慢悠悠地开口 “惊蛰,你该庆幸,你是我妹妹留在这世上的独苗。” 彼此都是聪明人。 话,自然点到为止。 沈惊蛰蓦地驻足,背对着凤律川的他,忽然笑出了声 “舅舅,咱们凤家的人,真是牛逼啊。个个都是数疯狗的。” 说完,他扬长
而去。 凤律川眉心笼上一片阴霾,按了下桌上的铃。 不多时,秘书毕恭毕敬地走进来 “凤先生。” “最近,我这乖外甥不怎么乖了。不给点儿警醒是不行了。” 凤律川低垂眼睑,秘书立刻乖觉上前,摊开自己的手掌,看着男人把雪茄烟蒂碾灭在他掌心里,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忙完手头的事,你去盛京一趟,去见一个人。” …… 离开国王俱乐部,前往机场的一路,沈惊蛰都沉默得令慕雪柔心惊胆战。 往常,先生唇边常带笑意。 先生若不笑,事情,就严重了。 “你一定在好奇吧。” 沈惊蛰半阖着眼睑,冷白的唇幽幽张开,“你好奇,凤律川为什么不在监狱里,而是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森国。既然他在这儿,那在盛京监狱里服刑的那个人,又是谁?” 慕雪柔额角一层密汗,忙低声道“我虽然有好奇,但您不说,我不会多问一句……” “我安排了一个替罪羊,把凤律川换了出来。他才有今时今日的快活。” 沈惊蛰笑得耐人寻味,“我告诉你,是因为接下来,有件事,要你去办。” 慕雪柔“请您吩咐!” “回盛京后,找个时间,去一趟第五监狱。把那个替罪羊弄出来。” “弄出来?” “听底下的人跟我汇报说,最近他在里面,不太安生。以防万一,不能再让他呆在里面了,但也不能杀了他。” 沈惊蛰轻阖着眼帘,嗓音几分慵懒,“监狱里无缘无故死了一个烦人,会打草惊蛇,惹麻烦上身。 你是监狱医生,你一定有办法,将他转移出来。” 慕雪柔心领神会地点头,“是,我知道了。”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她拿出来看了一眼,立刻接听。 几秒后,她渐渐变了脸色。 “怎么了?”沈惊蛰拖着调子问。 “先生。” 慕雪柔深吸了口气,攥紧手机,“您让我派去医院盯着唐小姐的人传来消息,说今晚,沈惊觉去见她了。 两人还单独在病房里……相处了很长的时间。” 沈惊蛰眸光一凛,冷白修长的手一寸寸蜷起,贲张着危险的力量感。 从一开始,唐俏儿不过是他play里的一环。 可不知为什么,此刻,一阵晦涩的情绪闷窒在他胸腔里。 压抑,隐秘,幽暗,上不去,下不来。 从不曾有。 “我这个弟弟,还真是让人不省心啊。” 沈惊蛰逼出一声寒笑,“雪柔,人有时候,是真的不能手下留情啊。” 第1039章 一直在他心里放着呢
唐俏儿身体情况刚刚达标,就瞒着家里人,迫不及待地出了院。 林溯刚搀扶着她上了车,吴妈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吴妈,你最近还好吗?”唐俏儿手上缠了纱布,不方便,只能林溯帮她拿着手机。 “我挺好的,少夫人,听少爷说您受伤了?!” “我已经出院了,不用担心。” 唐俏儿想起那天泼在沈惊觉身上的汤,全给他的西装三件套喝了。没想到狗男人还有后手,像是预料到了她会撒泼,保温箱里竟然还有一碗。 等男人走后,吵架吵饿了的她,挣扎着爬起来,费劲巴力地把另一碗汤全喝了。 “吴妈,我住院的时候,你是不是让沈总过来给我送汤了?” 唐俏儿笑眸一弯,“汤很好喝,一尝就是您的手艺。谢谢啦。” “不是啊少夫人,汤不是我煲的,是少爷亲手为您煲的啊!” “是……他?”唐俏儿神情一愕。 “前一天少爷抽空去乡下买的老土鸡,他那么光鲜体面个人,踩了一脚泥,西装上粘了好几根鸡毛,一身鸡屎味儿!” 吴妈描述得绘声绘色,自己都憋不住笑,“我从小看着少爷长大的,从没见过他那么狼狈过,还亲自下场去抓鸡,传出去得冲上微博热搜,笑死个人!” 唐俏儿难以置信地听着,心脏一下一下地,不受控地震颤。 “第二天,那更是鸡飞狗跳。少爷一早起来就杀鸡,搞得厨房像凶杀现场似的,别提多夸张!” 吴妈说起来不停,“少爷以前不是当过军人,去战场上杀过恐怖分子吗?他说杀鸡可比杀人难多了!” 此刻,端坐沈氏集团总裁办公室的某男人,打了个震动天花板的喷嚏。 林溯离得近,听见了“……” 唐俏儿噗呲一声,哭笑不得。 “鸡汤是我指导少爷,少爷亲手为您做的。您觉得味道像,那是正常的。不过那全是少爷的一片心意,煲了一整天呢!少夫人,少爷那人您还不懂吗?嘴笨得出奇,但心里有数。 您一直都在他心里放着呢。” 唐俏儿轻轻眨眼,心中万千情绪涌动,苦中透着一丝甜。 像在玻璃渣子里,找到了一颗糖。 和吴妈结束通话后,唐俏儿呆呆坐在车厢里,半天都无法从那阵令她百感交集的余韵中回味过来。 “大小姐,我送您回阅棠苑。”坐在驾驶位上的林溯看着后视镜里,女人泛红的眼眶,嗓音放得温缓。 “不,不回家。”唐俏儿轻轻启唇。 林溯忧心,“您不是要回ks上班吧?身体要紧啊!” “去一趟第五监狱。” 唐俏儿整理好被沈惊觉缭乱的思绪,眉心间愁云骤散,目光如炬,“还记得你二哥跟你提过的,那个在监狱里喊冤的犯人吗?咱们去探视一下。 我总觉得,这其中不会只是巧合那么简单,应该令有隐情。顺便,我还想去会会沈惊蛰他那个杀人如麻的舅舅,我现在对凤家的人,兴趣不是一般的大。” 林溯恍然大悟,转而又问“大小姐,如果那个犯人背后没有隐情,只是普通犯人呢?您还会想办法帮助他吗?” “会啊。” 唐俏儿红唇轻翘,明艳而张扬,“就当积阴德了。” …… 今天是工作日,没怎么堵车,两人很快抵达第五监狱门外。 “大小姐,外面冷,您身子还没完全恢复,在车里吹暖风等着吧。我下去先帮您打探打探。”林溯说着解开了安全带。 “不用,我跟你一起。” 唐俏儿睁开有些倦怠的杏眸,身子刚动,目光一顿—— 只见不远处,一辆黑色轿车朝监狱方向驶来。 水晶女神劳斯莱斯太过招摇,所以来时唐俏儿特意换了辆低调的普通轿车。 眼看着黑色轿车在监狱门外停下,唐俏儿透过前挡玻璃,隐约看到一个几分熟悉的女人身影。 她眸光沉沉,骤然抬手,从后面摁住了林溯的肩 “等等。” 林溯一怔,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黑色轿车车门打开—— 身穿白大褂的慕雪柔蹙着眉迈下车来,她身上穿得单薄,冷得她直跺脚,娇滴滴地双臂抱胸,轻轻打着哆嗦。 林溯惊讶,“大小姐,是沈惊
蛰身边那个女医生!” “我看见了。”唐俏儿美眸幽沉,一瞬不瞬地,眼睁睁看着慕雪柔在狱警的引领下,迅速从监狱门口消失。 那女人矫揉造作的举止投足,在自以为无人察觉的地方,暴露得彻底。 上次那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觉,再次涌上唐俏儿心头。 林溯眉心一拧,“奇了个怪,那个女人来这里做什么?” “像……” “大小姐,您说什么?” 唐俏儿眸光划过一抹锐利,“这个女人,让我想起一个故人,她们除了脸之外,一举一动,都无比神似。” 林溯连忙追问“是谁?” “金恩柔。” 第1040章 她是金恩柔?
听见这个久违的名字,林溯先是猛地怔忪住,没有反应过来。 半晌,他眼睛瞪得滚圆,一股愤恨的情绪滞涩在胸口,他用力喘了几口气才平复 “大小姐,您快别提她,实在太t气了!想起她曾经对您造成的种种伤害,我就……” “那些陈年老黄历,不提也罢。我们就说现在,慕雪柔总让我不知不觉,想起金恩柔。” 说来,也是可笑。 虽说,金恩柔是沈惊觉的青梅竹马,两人一起长大。但也许这世上最了解金恩柔的人,是唐俏儿。 当年,爷爷撮合她和沈惊觉在一起后,为了讨男人喜欢,她一直默默地学金恩柔的举止投足,学她的穿搭,学她说话时温温柔柔的声音…… 那三年里,她卑微委屈,不断地迁就、忍让…… 甚至一度迷失在感情漩涡中,丧失了自己的人格。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她找回了自己,且永远不会再做别人。 林溯不禁一愕,“难不成,您怀疑,慕雪柔和金恩柔有关?” “虽然我不愿意这么想,但这两个人除了声音和样貌,言行举止都极为相似。外表是最容易改变的东西,反而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性格,深根蒂固,难以更改。” 林溯深以为然,点头。 唐俏儿一向是个脑洞狂飙的人,只要她想到了,灵感就会如山呼海啸般涌来。 黑暗裂开一道口子,她就会撕碎整个黑暗;真相露出一点端倪,她就会通过蛛丝马迹,揭露整个真相。 just时间的问题。 此时此刻,唐俏儿心中已有疑影,脑中一个一个想法浮现。 只是它们暂时还是跳来跳去的珠子,未能将它们完整地串联在一起。 “当初,金家破产,金恩柔在订婚典礼上身败名裂后,确实逃往了。而这个慕雪柔,也是从回来的。” 林溯思忖着蹙眉,“可是大小姐,这世界上性格、习惯相同的人挺多的。不然就不会有世界上的另一个我这种话了不是吗?” 唐俏儿红唇微勾,美眸冷幽幽的 “是啊,但是如此相像的两个人,都出现在了我的生活里,且都站在了我的对立面,这就有点微妙了,不是吗?” 林溯怔住,不置可否。 “韩剧里不是总有,女人整容后回来复仇的戏码吗?真实生活有时候可比剧里抓马多了。” 确实,大小姐的人生,堪比一部跌宕起伏,险象迭生,反转里套反转的惊悚大片。 林溯吞了吞口水,“大小姐,如果,我是说如果,慕雪柔就是金恩柔,脑子空空的一个女人是怎么变成了一个医生?又是怎么到沈惊蛰身边去的呢?这两个人有什么联系吗?” 唐俏儿目光一沉,“没有吗?” 车厢内,空气瞬间凝结。 有。 沈惊蛰联系着沈惊觉,金恩柔亦联系着沈惊觉,心里还对唐俏儿怀着深仇大恨! 连谢晋寰都能为沈惊蛰效力,流放在外的金恩柔,被那男人捡到,又有什么不可能? “阿溯,眼下这些,只是猜测,需要强有力的证据支撑。所以在此之前,切莫打草惊蛇。” 唐俏儿眼神毅然决然,“但,不管她姓慕还是姓金,只要伤害了惊觉,伤害了我身边的人,我都不会放过她。” 林溯严肃地点头,又道“大小姐,您在车上等等,我先进去看看。” “先不要进去。” 唐俏儿摇了摇头,“她认得你,若碰见,会徒生事端。先静观其变。” …… 慕雪柔进入监狱后,由狱长亲自接待,将她引领到关押精神病犯人的区域。 “我已经把人单独隔离了,前几天他确实不老实,还跑到苏律师跟前,说自己需要法律援助,您说他是不是病得不轻?”狱长挤眉弄眼,一副邀功的谄媚样。 “精神病人么,正常。” 慕雪柔在牢房门口驻足,听着里面传来男人杀猪般嚎叫的声音,她唇角冷冷一牵,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递给狱长,“最近有劳了,你应得的。” 狱长兴奋地接过,千恩万谢地走了。 慕雪柔神情阴沉,推门而入。 灰拓拓的水泥墙,角落脏兮兮的病床上,两个医护将疯狂挣扎的男人死死摁在床上,他歇斯底里地吼叫,震得慕雪
柔直捂耳朵。 强行打了一针镇定剂后,片刻,男人老实下来。 慕雪柔踩着尖锐的高跟鞋,戴上口罩,走到他面前。 “你……是……谁?”男人吃力地张嘴。 慕雪柔用看刍狗的眼神睨他,“我是监狱医生,你生病了,我是来给你治病的。” 男人眼球突兀,惊恐万状,“我……我没病……我没疯……我没杀人……我冤枉!” “呵,进到这里的人,有谁是无辜的?” 说着,慕雪柔从怀中取出一支注射器,二话不说,快准狠地将药物推入男人血管! “呃——!”男人痛苦地张大嘴巴,眼底血红,浑身抽搐。 慕雪柔冷冷吩咐医护,“准备急救车,有犯人急性脏器衰竭,需要保外就医!” …… 就这么过去了整整一小时。 慕雪柔竟然还没从里面出来。 唐俏儿隐隐不安,吩咐林溯 “阿溯,你现在进去,不要跟慕雪柔打照面,就说是上次来进行法律援助的林律师派你过来见那个叫张骏的男人,言行举止自然点。” 林溯比了个“ok”,迅速开门下车,进入监狱大门。 大约过了一刻钟,他就出来了,回到车上,神情无比诧异 “大小姐,张骏不在监狱里,被送走了。” “送走了?被谁?!”唐俏儿惊诧万分,坐直了腰身。 “这个狱警没说,但他说张骏是因为急性病发作,临时被保外就医了。” 保外就医? 想起慕雪柔穿着上她监狱医生的马甲前脚进入监狱,后脚那个男人就离开了监狱? 说这件事跟她没关系,鬼都不信! 唐俏儿目光沉沉,“慕雪柔应该带着人从监狱后门离开了,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可见监狱里有她的人。” 林溯不禁挠头,“张骏真病了?这么巧?” “天底下,就没什么纯粹的巧合。不是蝴蝶效应,就是故意为之!” 唐俏儿心念一动,贝齿紧咬,“张骏才恳求你二哥为他翻案没几天,慕雪柔就把他转移走了,很显然就是为了堵住他的嘴。 可见张骏身上,背负着重大阴谋。咱们必须找到他才行!” 第1041章 董事会新成员
“之前,张骏跟我二哥说他冤,现在慕雪柔强行将他转移走,会不会张骏的冤情,就是慕雪柔一手促成的?” 林溯一经唐俏儿点播,智商直接上线,“慕雪柔怕张骏会揭穿她的阴谋,所以利用自己监狱医生的身份,跟里面的人里应外合,火急火燎地给人转移走了?!” 唐俏儿唇角赞许地一挑,“若不是心怀鬼胎,她何必如此铤而走险,大费周章?只是,我不认为这个主意,是慕雪柔出的,毕竟在我看来,她只是某人的马仔而已。” 林溯恍然大悟,“您的意思……幕后黑手,是沈惊蛰?” “不无可能。” 唐俏儿眼神锐利,灿如星子,“所以,我们现在要找到张骏,若有可能,得把他保护起来。他将会成为我们看清沈惊蛰背后阴谋的一个关键人物!” “大小姐,我刚打听了,慕雪柔都离开半个来小时了,人早就跑没影子了,甚至可能会中途换车,咱们怎么找?” 唐俏儿沉吟片刻,美眸炯然,拿起手机,拨通了四哥的电话。 “俏俏,四哥想死你啦~!”白烬飞少年感极强的声音传来,愉悦得快要飞起来。 唐俏儿轻嗤,打趣,“四哥,你现在可不是一匹孤狼了,你是有家的男人了。哪怕我是你亲妹妹你也该收着点儿。” “你嫂子不是那小肚鸡肠的人,怎么可能吃这闲醋?她比我还稀罕你呢!” “四哥,你正在国外执行公务吗?” “刚抓了两个全球通缉的间谍回去,有几天空闲,正准备回家和你嫂子亲亲抱抱举高高呢。” 提及舒颜,白烬飞越说越兴奋,一时忘了唐俏儿还沉浸在分手的痛苦中,“你说我送阿颜什么好?她从来都不让我破费,女人喜欢的那些奢侈品她统统不感兴趣,我头皮都快挠破了!空手回去太不像话了!” 唐俏儿一声苦笑,“四哥,其实嫂子不是不喜欢那些,她只是感恩于能够有幸与你相爱,她有些自卑,所以不敢向你提任何要求。” 白烬飞呼吸一窒,嗓音沙哑了几分,“俏俏……真的是这样吗?” “女人最懂女人啊。所以四哥,你不要等着嫂子开口管你要,你要主动去给。心细一点,你就能发现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唐俏儿温声软语,舌底一阵苦涩泛起。 曾经自己拥有过,所以比谁都懂。 现在她失去了,那就让身边的人拥有这份幸福吧。 “行,你说的我记下了。” 白烬飞顿了顿,笑着问,“小妹,你是不是有事儿找我?” “确实有。” 唐俏儿亦笑了笑,声音却低沉,“四哥,现在请帮我黑掉盛京第五监狱内部的监控系统,以及后门街道监控。我要追踪一个人,很重要!” “好,等着!” 白烬飞二话不说,挂断电话。 没有多问一句,因为他知道俏俏有她的考量,大是大非上,他从来不用担心。 “大小姐,您变了。”林溯认真地看着唐俏儿。 唐俏儿微怔,眨了眨灵动的眼睛“哪里?” “您以前打电话让几位少爷帮忙的时候,从来不会做这么多铺垫,都是开门见山,有话直说的。现在,您变得客气了。” “因为哥哥们都有自己的爱人了,都有家了。我不能再像个小麻烦一样缠着他们,不能不顾及他们和嫂子们的感受。” 唐俏儿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嫂子们在哥哥心里才该是最重要的,我得用一种新的方式和哥哥们相处啦。” “大小姐……”林溯眼眶湿润,心酸不已。 曾经,大小姐是少爷们的全世界。 现在,她要把这份独一无二的宠爱,还给他们了。 不多时,白烬飞将监狱视频和后门街道的监控视频传到了唐俏儿的手机。 画面中,慕雪柔和两个医护将张骏送上了停在监狱后门的一辆黑色面包车,然后一行人迅速离开。 明显的做贼心虚。 “这么看来,张骏并没有被救护车接走,而是不知道被送到了什么地方!” 林溯心头一惊,“糟了!他会不会被慕雪柔杀人灭口?!” “理论上,不会。” 唐俏儿语气笃定,微微歪头,纤细的手指在额头上点了点,“监狱里保外就医一个犯人,不会引人察觉,但如果失踪,或死了一个,必会引起关注。不到万
不得已,他们不会下这个黑手。所以慕雪柔肯定是找了个什么地方,把张骏囚禁起来了。 现在,有了车牌号,就好查了。” …… 下午三点整,沈氏集团会议室。 今天的会议事关盛京a5项目的竞标计划,十分重要,所有董事悉数出席。 毕竟这个项目,事关沈氏前景,亦关乎每个董事及大股东的利益。 沈光景作为集团董事会主。席发表开场讲话。 沈惊觉身躯挺拔盎然,西装楚楚,身为董事会副主。席,他坐在沈光景的左手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而身为沈氏集团继承人的他,到达这个位置,一路走来,并不容易。 沈惊觉进来时就发现了,今天非比寻常—— 沈光景右手边的位置,是空着的。 一种莫名压抑的情绪,涌上沈惊觉心头。他放在桌上的大掌悄然蜷紧,一根根经络分明的血管凸张,太阳穴处鼓胀、隐痛、躁动不已。 这几天,他深受头疾折磨,身体的震颤、发冷等症状,也比之前更严重了。 不知多少个夜晚,他咬牙忍着身心折磨,靠分泌肾上腺素和惊人的意志力,才挺到天明。 所以,为了在人前不露病态,他临开会前又吃了那个药。 且,加大了计量,才让身体稳定下来。 见沈光景结束了讲话,沈惊觉低垂长睫,翻开面前的a5计划方案,准备进行项目介绍。 “惊觉,你先等等。”沈光景忽然叫住他。 沈惊觉心口一紧,与此同时,会议室的门缓缓敞开。 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亦不约而同望过去—— 长身玉立,温文尔雅的一道身影施施然走了进来,含笑环视众人 “不好意思,各位董事,我来迟了。” 沈惊觉愕然掀眸,望着向他走来的沈惊蛰,他黑睫一震,放在计划书上修韧的五指再度蜷紧。 众目睽睽下,沈惊蛰一步步走过来,从沈惊觉背后掠过。 沈惊觉隐约嗅到一阵幽幽暗香。 虽然没有任何肢体和眼神接触,他却只觉后脖颈散开一股寒意,涌遍四肢百骸。 沈惊蛰站在沈光景身边,父子二人对视,沈光景满面欣喜的笑容,大掌在他肩上拍了又拍。 那种寄予厚望的心情,溢于言表。 沈光景似乎忘了,他还有个儿子在座,此刻他眼里,只有沈惊蛰这一个儿子。 “沈大少爷突然杀过来,这是什么信号?”桌下董事们窃窃议论。 “你看沈董的表情还看不明白吗?他的心显然在沈大少爷身上啊!” “可现在沈氏是二少爷掌权,一山不容二虎啊。更何况沈大少爷的身体……” “我瞧着没问题啊,看着健步如飞,腿脚比我还利索呢!” 沈光景轻咳两声,底下安静下来。 随即,他笑吟吟地道 “诸位,在战略会议正式开始前,还有一件事要在今天提上日程。 我的长子沈惊蛰,已在国外学成回来,如今各方面都已准备充分,经过再三考虑,我决定让他进入集团,成为董事会成员,帮我们一起壮大沈氏!” 第1042章 发作
众人面面相觑,举目皆惊! 但,这一切,又在意料之中。 沈惊蛰是沈光景已故发妻留下的唯一的儿子,这集团,这沈家,本该是他这个长子的。只因他身体不好,才让次子沈惊觉捡了个大漏。 如今,沈惊蛰养好身体回来,肯定要拿回他失去的东西。 进入沈氏集团,就是他夺权的第一步! 看来,沈氏的权力格局要变,天要变! 这时,站在一旁的祝秘书上前一步,严肃开口 “下面,就沈惊蛰先生进入沈氏集团董事会,担任常务董事一事,进行举手投票表决。” 话音刚落,就有三个董事迫不及待举起手来。 沈惊蛰不露声色,沈光景却眼睛一亮,朝那三名董事露出赞许的神色。 见状,其他人也都纷纷举手。 毕竟,沈惊蛰是沈家长子,名正而言顺,且深受沈董青睐,往后可能还得极得器重,和沈惊觉分庭抗礼。 进来个董事而已,没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跟沈董对着干。 更何况—— 这其中有几个人,对沈惊觉已经积怨已久。虽然沈总带领集团前进,让大家每年都赚得钵满盆满,但他眼睛太净,手腕太硬,不懂变通,更不可能曲意逢迎。 水至清则无鱼。 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 眨眼睛,几乎所有董事都举起手来。 只有沈惊觉一人,低敛星眸,端然正坐,没有任何反应。 沈惊蛰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沈惊觉毫无波动的面靥上。 看不穿情绪的眸子,幽深、森冷,像暗夜笼罩下神秘莫测的原始森林。 “惊觉,你对你大哥进入董事会,有意见?”见沈惊觉无动于衷,沈光景脸色一沉,声音几分质问的意味。 “董事半数及以上,即为通过。” 沈惊觉神情漠然深沉,不喜不怒,“有我这一票,没我这一票,并无差别。董事长您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何必如此计较?” 众人鸦雀无声,有大眼瞪小眼的,有看沈家内讧热闹的。 这种话,只有他沈惊觉敢讲! 当真是权倾朝野,功高盖主! 沈光景脸色一白,被怼得胸腔怄起一股火,又不能当众发作,只能强压下去。 “谢谢各位董事支持。” 沈惊蛰黑眸弯起,笑容谦逊得体,“在座的各位叔叔,很多都是跟随我父亲一路打拼过来的元老,也是我的长辈。 日后,还请各位叔叔多多指点,多多关照。惊蛰在这里先谢过了。” 这番话说得在座董事如沐春风,心中飘飘然,别提多有面子了! 换成沈惊觉,他能吗? 根本比不了! 掌声响起,尘埃落定,沈惊蛰成功进入董事会。 他步履款款,在沈惊觉对面的位置落坐,四目相对间,仿佛形成了一股无形的巨浪,要将整个会议室翻覆。 “下面,由沈总来为我们进行a5项目的详细介绍。”沈光景坐下,看着沈惊觉的眼神还是难掩怨气。 沈惊觉沉敛眉目,拿起项目书,迈开步伐上台,站在亮起的巨幕前,面向众人 “a5项目是未来五年盛京政府重点扶持、关注的项目,预计第一期项目资金投入大约……” 突然,沈惊觉脑中炸开嗡地一声震响,高大的身躯受不住地晃了晃。 一众董事,包括沈光景,都诧异地瞅着他。 “资金投入……”沈惊觉额角泌出汗珠,眼前天旋地转,震荡不清。 那种浑身恶寒,五脏翻腾的感觉,深深折磨着他。 祝秘书看出沈惊觉身体不适,立刻上前,压着嗓音问 “沈总,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 下一秒,沈惊觉攥紧的双拳颤栗不止,全身血液冲入脑海,随即眼前落幕般一黑。 咚地一声,他身躯前倾,栽了下去。 “沈总!” 祝秘书大惊失色,想扶住,却来不及! 众人纷纷站起张望,沈光景惊慌失措,大喊 “快叫救护车!” 沈惊觉躺在地上,身躯微微抽搐。 在阖目的一刹,他清楚地看到—— 沈惊蛰温润如玉的脸上
,隐隐的,缓缓形成一抹幽暗而阴戾的笑意,令他心口狠狠一刺。 随即,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 唐俏儿与四哥远程合作,又联系七哥帮忙,花费好几个小时的时间,才追踪到那辆黑色面包车的下落。 电话里,唐枫对于自己这个经常以拔老虎须子为乐的小妹满怀担心,一遍遍地追问 “俏俏,你到底要干嘛?千万别做危险的事儿知道吗?!不然我回去肯定要告御状,让爹打肿你的屁股!” 唐俏儿玩心上来了,笑着打趣,“放心,阿溯跟着我呢。有危险,男的上。” 林溯“?” “啊,行……不对!阿溯也不行!他跟九妹都订婚了,九妹肚子里还揣着他的仔,你能眼睁睁看着我大外甥从小就缺失父爱嘛?!”唐枫急了。 林溯冒汗“…………” 这话,乍听着没毛病。 细细咂摸,怎么想像是在咒他呢? “好啦,我开玩笑的。” 隔着一条阒然无人的马路,唐俏儿如淬寒冰的目光望着那栋陈旧的私人医院大楼,淡淡勾唇,“我不会再让自己陷入危险了,放心好了。” 安抚完唐枫,挂断电话,林溯自告奋勇 “大小姐,我这就进去看看!” 唐俏儿眼底迸射出不容置喙的决绝 “不,我去。” 林溯心急如焚,“大小姐!” “里面情况可能很复杂,阿溯我承认你是个优秀的秘书,但你缺少这种潜伏的实战经验。我去,比你稳妥。” “可是,您还病着……” “不碍事,这些都不是问题。你现在去,按我说的,帮我准备一些东西。今晚,我就行动!” 第1043章 让一切回到正轨
当唐俏儿换上一套医护的衣服,带上厚实的口罩,扎起利落的马尾时。 林溯看呆了。 虽然看不清她漂亮的容颜,但那种干练飒爽的感觉,仍然不知不觉吸引着看到她的人的注意力。 尤其,在降临的夜幕中,那双熠熠星眸闪烁着如银河般迷人的光泽,多看一眼,仿佛都要在她的眼眸中迷失自己。 “看什么看啊,没见过?”唐俏儿瞅着林溯呆头呆脑的样子,有点想笑。 但她看得出,这瞩目中无关男女情爱,只是单纯的喜爱、欣赏。 “不、不是……我只是觉得,大小姐您哪怕只露了一双眼睛,只穿了白大褂,也仍然很好看啊。” 林溯难为情地挠了挠头,又好奇地问,“您在l国,当无国界医生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吗?” 唐俏儿整理着自己的仪表,“嗯,差不多吧。” 林溯突然好信儿地问“我听说,沈总当兵时也在l国参与过紧急作战任务,l国也没多大,您跟他之前是不是见过啊?” 唐俏儿素手一顿,左手麻木的小指轻轻一颤,晦涩地开口 “应该是没遇到过吧。如果遇到,怎么会认不出我呢。” 林溯心口一紧,欲言又止。 他总觉得,大小姐身上背负着一个很沉重的秘密。 而她刚才说的话,似是弦外之音,充满了无奈与遗憾。 …… 临走时,林溯还劝唐俏儿再戴一顶医用帽子,毕竟他们家大小姐风华绝代,光芒难掩,遮得越严实,也就却安全。 全副武装的唐俏儿,想从医院后门溜进去。 却没想到,这么一家冷冷清清的破败医院,前后门竟然都有专人把守。且看那通身的架势,唐俏儿就知道,他们不是警局派来的人,而是慕雪柔的手下。 那就更能够证明,里面藏污纳垢,都是见不得光的勾当! 唐俏儿没有贸然行动,而是躲在树丛里,暗中观察。 她很快就发现,进入这里的人,都必须出示证件,可以说是防卫严密。 大小姐眉心紧锁,就在这时,她看到了一个男医护走了出来,跑去僻静处抽烟。 唐俏儿微微眯眸,计上心头。 一刻钟的功夫,她顺利拿到出入证。 而草丛里,多了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 成功进入医院内部的唐俏儿,为了更好伪装自己,找了一辆推车,在走廊里不疾不徐地走着。 她不知道那个男人被关在什么地方,她也不会天真的认为凭一己之力可以救她出来。这次她主要是踩踩点,为日后的计划做准备。 唐俏儿深深呼吸,经过一间又一间病房。 她不禁惊愕的发现,这里关押的,竟然个个都是病入膏肓的病人! 有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他们个个都奄奄一息,躺在脏兮兮的病床上,身上没有任何急救的措施,仅仅只是做简单的输液治疗,却也不知道是打的什么药物。 唐俏儿也是医生,光是望过去她就觉得,这些病人重病缠身,大多已经活不长了。 而他们,为什么会被统一安排在这里?且看上去并没有要好好治疗的样子,而是像在等死一样! 唐俏儿满心狐疑,咬紧牙关,偷偷摸出手机,想把眼前的一幕录下来。 “喂!前面那个!” 突然,背后一道冷硬的声音响起,吓得唐俏儿心尖一抽。 她故作镇定地回头,一个黑衣保镖朝她走过来,狐疑地打量着她 “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新来的?” 虽然唐俏儿包裹严实,但医院里女性医护并不多,所以难免让人觉得面生。 “哈哈,大哥,我是新来的。” 唐俏儿笑眼弯弯,嘴巴甜甜,“咱们这边住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了,慕小姐临时调我过来帮忙。” “哦,这样啊。” 见她上来就提慕小姐,男人不疑有他,只道,“你别在这儿乱转,今天进来了一个男病人,对慕小姐很重要,你现在过去,看看慕小姐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唐俏儿见怀疑解除,五脏六腑都是一松,忙不迭笑应 “好,我这就过去!” …… 另一边,盛京顶尖的医院中。 沈惊觉情况稳定,被送入普通病房观察。
但今天,他在沈氏所有董事面前当众昏厥,还是在集团内部引起不小的波澜,各种传闻亦不胫而走。 原本身体不佳的沈惊蛰神采奕奕,而原本国富力强的沈惊觉却似乎状态堪忧。 短短几个小时,沈氏内部,甚至已经出现了,长子将会夺回继承人的位置,代替沈惊觉,全面接管沈氏集团! “医生,我儿子情况怎么样?!”走廊里,沈光景拉住医生,焦急诘问。 “沈董,请您放心,沈总没有生命危险,只是……” 医生目光闪烁,透着怀疑,“他的症状,比较复杂,好像不是简单的病发。” 站在后面的沈惊蛰闻言,清白文雅的面靥笼上一层诡谲的暗影,唇角轻抬了一下,又无声无息地压了下去。 沈光景急白了脸,“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具体还要等血液化验结果出来,才能做判断。” 医生离开后,沈惊蛰才上前,搀扶沈光景在椅子上坐下,温声安慰 “爸,您不要过于忧心。惊觉不像我,他身体素质一向很好,他会扛过去的。” “好……还好得起来吗?!” 沈光景怒不可遏,捶胸顿足,“自从上次惊觉脑部受伤,捡了条命回来后,他不但性情变得更古怪,身体也大不如前了! 说到底……全怪唐家那个臭丫头!真是个惹是生非的狐狸精,把我们沈家搅得不得安宁!” “爸,您不要这样说唐小姐。” 沈惊蛰声色无波,眼神却幽幽暗下去,“唐小姐,在我眼里,是很完美的女孩。她从来没有伤害过惊觉,一切,都是惊觉自己的选择。希望您以后,能够跟她和平相处,不要再言语中伤。” 沈光景深深一愕,看定他幽深的眼睛,试探地问 “惊蛰,你……对唐俏儿,是认真的?” 沈惊蛰唇角漾起柔和的笑纹,“当然,前所未有。” 沈光景眉心一拧,“必须得是她吗?世上好女孩千千万……” 男人一字一重,“非她不可,所以,还请父亲成全。” “惊蛰,你从小到大过得都很苦,这么多年不在我身边,也没向我提过什么要求。如今惊觉和唐俏儿掰了,你想要她,我虽然不高兴,但也不会横加阻拦。 但是唐俏儿家世显赫,那丫头不但主意正,又对惊觉一往情深,当年连瞒着她爸跟惊觉隐婚这种事都干得出来!就算我去提亲,极力撮合,她真能跟你吗?唐万霆也难搞得很,他铁了心让惊觉做他女婿,他能接纳自己女儿身边,换了新人吗?还是惊觉的亲哥哥?”沈光景满腹顾虑。 沈惊蛰低睫,轻轻笑了笑,“您说的是,不过我想,慢慢的,一切都会好的。” 都会改变的。 他与沈惊觉因那起绑架案而改变的人生,他会一样一样,把原本属于他的东西拿回来,让一切回到正轨。 “爸,如果,我是说,如果。” 沈惊蛰修长白皙的手掌轻轻拍抚沈光景的脊背,淡淡地问,“如果惊觉的身体不行,担不起沈氏集团的重任了,您该如何打算?” 沈光景郁闷地扶额,“是啊,若惊觉有个好歹,谁能帮我管理集团呢?” 沈惊蛰倾身,附在他耳畔,“若您信得过,我倒是可以帮惊觉,代理一段时间,直到他康复为止。” 第1044章 叫她的名字
“惊蛰,你的身体……现在行吗?”沈光景瞪大了眼睛,颇为意外他会这么说。 要知道,这将近二十年的漫长时光里,他的长子独自生活在,从不向他提任何要求,从不给他添一丁点的麻烦。 反倒,之前沈氏两次遭难,关键时刻都是他远在异国的大儿子出手相助,才度过难关。 思绪至此,沈光景对沈惊蛰再度刮目相看,甚至满心都被愧疚填满了。 “已经好很多了,否则,您有生之年也看不到我不坐轮椅的样子了,不是吗?” 沈惊蛰笑得淡而不厌,语气很真诚,“爸,我知道惊觉对您,对我们沈氏很重要,我也从来没有,要和他争的意思。 我只是想为您分忧,为沈氏分忧。现在a5项目竞标迫在眉睫,惊觉又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如果不能拿下a5,他一定会很自责。 我内心是希望他今晚就醒过来,明天一早可以回到集团工作,一切就像无事发生。但如果他不能马上好起来,我会先帮您稳住局面,等惊觉康复了,我就退出。a5计划是他的心血,这份功劳还是惊觉的,我不会动他分毫。” “惊蛰,你小时候就是让我省心的孩子,如今你更成熟,更稳重,更懂事了!有你这么好的儿子,爸真的很欣慰!” 沈光景心下动容不已,大掌沉甸甸地拍在沈惊蛰肩上,眼圈都红了,“a5项目还得继续推进,毕竟招标会就在下月初了,若惊觉身体扛不住,那惊蛰你就先代他履行总裁职务……” “不行!” 一道气如洪钟的声音,破空而来,打断了沈光景的话,令他浑身一怵! 沈惊蛰唇角笑意不减,只是回乜过去的目光,一片阴寒肃杀,机锋暗藏。 “惊觉的位置,就是惊觉的!谁也不许碰!” 走廊另一边,坐在轮椅上的沈南淮在徐秘书的陪伴下,一阵疾风般匆匆赶来。 “爸,您怎么不打声招呼,我好去接您啊!”沈光景连忙起身。 沈惊蛰慢条斯理地起身,不动声色地鞠躬 “爷爷。” 沈南淮满目怒容,在徐秘书的搀扶下颤颤巍巍起身,直指沈光景错愕的脸 “惊觉只是病了,不是死了!他这些年为了沈氏殚精竭虑,让沈氏成为盛京首屈一指的煊赫豪门,你不想着怎么器重、报答惊觉,反而遇到一点事,就要剥夺他好不容易拥有的一切! 沈光景,你是亲爹还是后爹?你是猪油蒙了心还是脑袋里灌了猪大肠了!你这么干……对得起惊觉的付出吗?对得起他枉死的母亲吗!你口口声声说的,自己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爸……我……”提及惊觉的母亲,沈光景目光一恸,哑口无言。 沈惊蛰斜目瞥着沈光景,又漠然地收回视线。 半晌,沈光景强定心神,为自己找补 “爸,我没有要给惊觉停职的意思,只是他现在住院,还在昏迷中,集团这次在a5项目上压了千亿的投资,眼看着招标在即,总裁的位置不能没人坐镇!” 沈南淮无比愤懑,“来时路上我就问过医生了,只是暂时昏迷,明天一早保不齐就醒了!” 沈光景也急了,“万一醒不来呢?!” “哪儿有当亲爹的咒自己儿子的?!沈光景……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沈南淮气得浑身哆嗦,“就算惊觉暂时醒不来,你身为董事长也可以代行职责,a5项目我也可以直接拍板。有什么必要在这个节骨眼让旁人取而代之?你这么干,惊觉醒来要知道了,他该多么心寒!” 沈光景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懊恼地叹了口气。 “爷爷,您息怒。” 沉默了半天的沈惊蛰在这时上前,笑眸温润,“您误会爸了,更误会了我,我从来都没有要将惊觉取而代之的意思。我是半残之躯,能好好活着已经十分感恩,不敢奢望其他。而且在我看来,没有人比惊觉,更合适沈氏的总裁之位。您就不要为此多虑,大动肝火了。” 沈南淮一瞬不瞬盯着沈惊蛰始终面带淡笑的面靥,脑海中骤然浮现出,那个手持屠刀,满身血迹,唇角勾起阴森笑容的少年。 他顿觉心口一阵绞痛,身躯狠狠一晃,被沈惊蛰及时搀扶住 “爷爷,小心!” 沈南淮艰难地平复呼吸,一把攥住男人如冰玉般的手,几乎是用恳切的语气,颤声问 “惊蛰……
你不会伤害惊觉的对吗?那孩子小小年纪失去了母亲,吃尽了人间苦楚,一路走来很不容易……他为了沈氏,殚精竭虑,付出了一切。请你多体谅体谅他,别让爷爷为难,行吗?” 沈惊蛰笑意渐浓,眼底却隐透残冷 “爷爷,您似乎忘了。我也早早的,就没了母亲。” 沈南淮呼吸一窒。 “不过,请您放心。” 男人将冰凉的手掌覆上老人沧桑的手背,温柔地摩挲,“是惊觉的,谁也抢不走。就算是我,也一样。” …… 躲过耳目后,唐俏儿长吁了口气。 她自然不会傻到真的去慕雪柔面前点眼,她也没想过今天真的干出什么大动静。 更多的,还是先踩点,再从长计议。左右她已经把医院里面目睹的一切都拍摄了下来,回去后再仔细研究。 就在唐俏儿准备离开时,她蓦地看到,慕雪柔冷着张脸从电梯里走出来,向走廊另一边走去。 唐俏儿屏住呼吸,咬住牙,悄无声息地跟踪在后。 “先生,事情已经办妥了。”慕雪柔点燃了一支烟,惬意地深吸了一口。 唐俏儿望着那妖娆得跟她身上的白大褂几不相符的背影,目光一寸寸缩紧! 慕雪柔背后的人,谢晋寰背后的人,都是“先生”。 所以,先生,大概率,就是沈惊蛰! “放心,我看着他呢,他这辈子绝不可能再有张口说话的机会。”慕雪柔声音扬着得意。 唐俏儿五指暗中死死扒着墙角线,刹那间,寒芒掠眸! 如果,是沈惊蛰指使慕雪柔转移那个男人,那么他真实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结束了通话,慕雪柔抽光了一支烟,丢下烟蒂,准备离开。 唐俏儿突然灵光一闪,特意压住声线,朝着女人背影喊了一声 “金恩柔!” 慕雪柔隐约听见了呼喊,心跳空了一拍,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猛地回身—— 后方,空无一人。 第1045章 一切的操控者
慕雪柔回头看着空荡荡的走廊,一阵寒意往她脖颈子里面钻。 她听见有人叫她“金恩柔”,这个她早就废弃掉的名字,她已经杀死的过去,又向她冲击过来。 这么久了,她认为自己早已和过去割裂,可听见那个伴随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名字,她还是控制不住,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慕小姐!” 这时,一个院长模样的男人带着两个医护走过来,毕恭毕敬地笑道,“这一波的药物我已经配好,今天给实验者们换上吗?” “都说多少次了,不要叫实验者,叫患者。” 慕雪柔冷冷地盯着医生,“说得,我们好像很残忍似的。” “哈哈,您说的对!” “对了,你们刚才过来,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没有?” 三人面面相觑。 “可疑?没有啊?咱们这儿看守挺紧的,不太会有人混进来吧?” 慕雪柔一声冷笑,“现在是在盛京,不是在,小心驶得万年船。” 而另一边,黎焕也奉命来到医院帮忙。 他面无表情地往前走,就在这时,他看到两个医护推着一个病床,迎面走来。 黎焕原本并未留意,可这时他听见病床上的女孩,虚弱地叫他 “哥哥……救我……救……我……” 他淡漠地垂眸。 看到面如死灰的女孩浑身抽搐,暴露在白色被单外的干瘦手臂上全都是又青又紫的针孔,他瞳孔猛地收缩,步伐一滞。 女孩满眼是泪,痛苦万分地看着他。 黎焕见过的死人多了,将死之人更多。 但眼前这个女孩的眼神,却给他冰冷的灵魂带来了一记重击! 最终,满面绝望的女孩被拉走了。 黎焕一把拽住其中一个医护,沉声问 “她不是还活着吗?” “快死了。慕小姐让我们尽快处理掉。” 黎焕眉宇深锁,嗓音发哑,“是病发了吗?” “是药物临床实验失败了。” 医护冷漠得简直不像个活人,“不过,即便实验不失败,她得了绝症,早晚都是个死。早死早超生了。” 早死,早超生? 黎焕暗自握紧了拳头,手背盘错的青筋仿佛也盘绕在他心尖上。 他自认为不是个好人,但有些人的坏,还是把他所剩无几的三观,再次碾得粉碎。 就在这时,慕雪柔走了过来,朝他冷冷开腔 “一会儿我要去先生那边一趟,今晚你在这边看着那个男人。这是先生交给你的任务。” 黎焕目光暗沉地注视着女人,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一个男医生捂着脖子,刺啦咧嘴地跑了过来 “慕……慕小姐……我被人袭击了!” 慕雪柔神色一怔,“怎么回事?” “下午的时候,我出去抽颗烟,被人背后袭击,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在草丛里躺着,差点儿没冻死!”男人冻得嘴唇发紫。 黎焕仍是面色无波,只是眼底一丝晦涩的光划过。 慕雪柔大惊失色,忙问“袭击你的人什么样子?!” “没、没看清……” “废物!” “但、但好像……是个女的!” 黎焕黑沉如夜的眸子翻涌起一丝异色,明显有些意外。 敢潜入这里,还是个女人,够勇的。 要知道,先生有令,只要不是他们的人,踏足禁区,格杀勿论! “还有……我的出入证不见了!应该也是被那个女的顺走了!” 慕雪柔心脏一震! 想起之前有人叫她的本名,一切的一切,似乎并不是她的幻觉! 她顿时脊背炸开冷汗,立刻吩咐黎焕“我现在要赶着去见先生,你仔细查查监控,看看是哪个活腻的敢来挑事!及时汇报给我和先生!” 黎焕眼看着女人气汹汹地离开,薄唇紧抿。 …… 成功从医院逃离后,唐俏儿飞速上车,林溯开着车,二人飞速离开。 路上,林溯见唐俏儿面无血色,唇瓣亦如结霜般苍白,忧心忡忡地问 “大小姐,您找到张骏了吗?他在里面吗?情况怎么样?” 唐俏儿还沉浸在自己震荡
的思绪中,美眸墨色沉沉,一重,又一重。 “大小姐,您没事吧?”林溯提高了些音量。 “她回头了……” 林溯一愣,“谁?” 唐俏儿一寸寸抬眸,目光如炬,“我叫慕雪柔,金恩柔,她回头了!” 刺耳的急刹声响彻黑夜—— 黑色轿车停在了路边。 听完唐俏儿的讲述,林溯是又怒又惊,十指快把方向盘抠露了 “大小姐,慕雪柔应了这个名字,难不成……她真的是整容后的金恩柔?!” “当时走廊很安静,突然叫一声,很多人都会选择回头看看。但慕雪柔的反应,和普通人不一样。” 唐俏儿闭上眼睛,手指骨节绷得泛白,“她的眼神,很惊讶,甚至,有一些惊慌。” “她好不容易改头换面,从回来,自然想将她的过去藏得滴水不漏。” 林溯牙关一咬,“但‘金恩柔’三个字几乎伴随了她整个人生,怎么可能说忘就忘?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人喊了一声本名,下意识肯定会有反应!” 所有的信息潮涌而来,占据了唐俏儿整个大脑 “金恩柔变成了慕雪柔,成了沈惊蛰的私人医生。沈惊蛰若是先生,那么慕雪柔和谢晋寰,就是他的左膀右臂。 两人回到盛京,回到沈氏,肯定是要搅动风云。他们藏起张骏有不为人知的目的,那家医院,还有那些病入膏肓的病人,都可能隐藏着黑暗恐怖的阴谋!” 毕竟,当初盛京人心惶惶的活人药物实验,被她和沈惊觉查出,幕后黑手,是谢晋寰。 如今看来—— 这一切的操控者,很有可能,就是沈惊蛰! 唐俏儿想起沈惊蛰那张温文儒雅,清风朗月般的脸庞,瞬间恶寒蹿遍四肢百骸,那张看似清白无垢的脸,亦像爬满了无数的蛇蝎蛆虫! 沈惊蛰,到底要做什么? 他若想要沈氏,向沈惊觉下手足以,他到底要干什么?! 林溯急道“大小姐,那家医院有问题!咱们要不要通知七少爷?让警方来处理?” “不,暂时不能打草惊蛇。” 唐俏儿神情沉重地摇摇头,“你觉得他们敢这么干,会不给自己留后手吗?监狱里都能有他们的人,警局里就不能有吗? 信不信,警方前脚出动,后脚整个医院都会人去楼空。再想抓住他们的尾巴,就难如登天了!” “那,还能怎么办?”林溯叹气,满目愤懑。 唐俏儿忽然幽幽地道“沈惊蛰的舅舅,凤律川,不也在第五监狱服刑吗?” “是的。对了大小姐,您之前让我了解凤律川的情况,他被作为特殊精神犯人,严密地保护了起来,除了他的亲人,没有任何人能见到他。” 一阵凝重而压抑的沉默后,唐俏儿脑中电光火石般一闪,猛地欠身,叫了起来 “啊!原来是这样!哎呀!” 随即,咚地一声—— 她的头顶,实实惠惠地磕在了车顶上,痛得她眼泪都冒出来了。 “大小姐,哪样?!”林溯其他都顾不得了,只一心向知道真相。 唐俏儿揉着头顶,精锐的光芒划过美眸 “掩人耳目,偷梁换柱!”
慕雪柔回头看着空荡荡的走廊,一阵寒意往她脖颈子里面钻。 她听见有人叫她“金恩柔”,这个她早就废弃掉的名字,她已经杀死的过去,又向她冲击过来。 这么久了,她认为自己早已和过去割裂,可听见那个伴随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名字,她还是控制不住,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慕小姐!” 这时,一个院长模样的男人带着两个医护走过来,毕恭毕敬地笑道,“这一波的药物我已经配好,今天给实验者们换上吗?” “都说多少次了,不要叫实验者,叫患者。” 慕雪柔冷冷地盯着医生,“说得,我们好像很残忍似的。” “哈哈,您说的对!” “对了,你们刚才过来,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没有?” 三人面面相觑。 “可疑?没有啊?咱们这儿看守挺紧的,不太会有人混进来吧?” 慕雪柔一声冷笑,“现在是在盛京,不是在,小心驶得万年船。” 而另一边,黎焕也奉命来到医院帮忙。 他面无表情地往前走,就在这时,他看到两个医护推着一个病床,迎面走来。 黎焕原本并未留意,可这时他听见病床上的女孩,虚弱地叫他 “哥哥……救我……救……我……” 他淡漠地垂眸。 看到面如死灰的女孩浑身抽搐,暴露在白色被单外的干瘦手臂上全都是又青又紫的针孔,他瞳孔猛地收缩,步伐一滞。 女孩满眼是泪,痛苦万分地看着他。 黎焕见过的死人多了,将死之人更多。 但眼前这个女孩的眼神,却给他冰冷的灵魂带来了一记重击! 最终,满面绝望的女孩被拉走了。 黎焕一把拽住其中一个医护,沉声问 “她不是还活着吗?” “快死了。慕小姐让我们尽快处理掉。” 黎焕眉宇深锁,嗓音发哑,“是病发了吗?” “是药物临床实验失败了。” 医护冷漠得简直不像个活人,“不过,即便实验不失败,她得了绝症,早晚都是个死。早死早超生了。” 早死,早超生? 黎焕暗自握紧了拳头,手背盘错的青筋仿佛也盘绕在他心尖上。 他自认为不是个好人,但有些人的坏,还是把他所剩无几的三观,再次碾得粉碎。 就在这时,慕雪柔走了过来,朝他冷冷开腔 “一会儿我要去先生那边一趟,今晚你在这边看着那个男人。这是先生交给你的任务。” 黎焕目光暗沉地注视着女人,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一个男医生捂着脖子,刺啦咧嘴地跑了过来 “慕……慕小姐……我被人袭击了!” 慕雪柔神色一怔,“怎么回事?” “下午的时候,我出去抽颗烟,被人背后袭击,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在草丛里躺着,差点儿没冻死!”男人冻得嘴唇发紫。 黎焕仍是面色无波,只是眼底一丝晦涩的光划过。 慕雪柔大惊失色,忙问“袭击你的人什么样子?!” “没、没看清……” “废物!” “但、但好像……是个女的!” 黎焕黑沉如夜的眸子翻涌起一丝异色,明显有些意外。 敢潜入这里,还是个女人,够勇的。 要知道,先生有令,只要不是他们的人,踏足禁区,格杀勿论! “还有……我的出入证不见了!应该也是被那个女的顺走了!” 慕雪柔心脏一震! 想起之前有人叫她的本名,一切的一切,似乎并不是她的幻觉! 她顿时脊背炸开冷汗,立刻吩咐黎焕“我现在要赶着去见先生,你仔细查查监控,看看是哪个活腻的敢来挑事!及时汇报给我和先生!” 黎焕眼看着女人气汹汹地离开,薄唇紧抿。 …… 成功从医院逃离后,唐俏儿飞速上车,林溯开着车,二人飞速离开。 路上,林溯见唐俏儿面无血色,唇瓣亦如结霜般苍白,忧心忡忡地问 “大小姐,您找到张骏了吗?他在里面吗?情况怎么样?” 唐俏儿还沉浸在自己震荡
的思绪中,美眸墨色沉沉,一重,又一重。 “大小姐,您没事吧?”林溯提高了些音量。 “她回头了……” 林溯一愣,“谁?” 唐俏儿一寸寸抬眸,目光如炬,“我叫慕雪柔,金恩柔,她回头了!” 刺耳的急刹声响彻黑夜—— 黑色轿车停在了路边。 听完唐俏儿的讲述,林溯是又怒又惊,十指快把方向盘抠露了 “大小姐,慕雪柔应了这个名字,难不成……她真的是整容后的金恩柔?!” “当时走廊很安静,突然叫一声,很多人都会选择回头看看。但慕雪柔的反应,和普通人不一样。” 唐俏儿闭上眼睛,手指骨节绷得泛白,“她的眼神,很惊讶,甚至,有一些惊慌。” “她好不容易改头换面,从回来,自然想将她的过去藏得滴水不漏。” 林溯牙关一咬,“但‘金恩柔’三个字几乎伴随了她整个人生,怎么可能说忘就忘?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人喊了一声本名,下意识肯定会有反应!” 所有的信息潮涌而来,占据了唐俏儿整个大脑 “金恩柔变成了慕雪柔,成了沈惊蛰的私人医生。沈惊蛰若是先生,那么慕雪柔和谢晋寰,就是他的左膀右臂。 两人回到盛京,回到沈氏,肯定是要搅动风云。他们藏起张骏有不为人知的目的,那家医院,还有那些病入膏肓的病人,都可能隐藏着黑暗恐怖的阴谋!” 毕竟,当初盛京人心惶惶的活人药物实验,被她和沈惊觉查出,幕后黑手,是谢晋寰。 如今看来—— 这一切的操控者,很有可能,就是沈惊蛰! 唐俏儿想起沈惊蛰那张温文儒雅,清风朗月般的脸庞,瞬间恶寒蹿遍四肢百骸,那张看似清白无垢的脸,亦像爬满了无数的蛇蝎蛆虫! 沈惊蛰,到底要做什么? 他若想要沈氏,向沈惊觉下手足以,他到底要干什么?! 林溯急道“大小姐,那家医院有问题!咱们要不要通知七少爷?让警方来处理?” “不,暂时不能打草惊蛇。” 唐俏儿神情沉重地摇摇头,“你觉得他们敢这么干,会不给自己留后手吗?监狱里都能有他们的人,警局里就不能有吗? 信不信,警方前脚出动,后脚整个医院都会人去楼空。再想抓住他们的尾巴,就难如登天了!” “那,还能怎么办?”林溯叹气,满目愤懑。 唐俏儿忽然幽幽地道“沈惊蛰的舅舅,凤律川,不也在第五监狱服刑吗?” “是的。对了大小姐,您之前让我了解凤律川的情况,他被作为特殊精神犯人,严密地保护了起来,除了他的亲人,没有任何人能见到他。” 一阵凝重而压抑的沉默后,唐俏儿脑中电光火石般一闪,猛地欠身,叫了起来 “啊!原来是这样!哎呀!” 随即,咚地一声—— 她的头顶,实实惠惠地磕在了车顶上,痛得她眼泪都冒出来了。 “大小姐,哪样?!”林溯其他都顾不得了,只一心向知道真相。 唐俏儿揉着头顶,精锐的光芒划过美眸 “掩人耳目,偷梁换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