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云段景曜》 第五百五十八章 “苏染汐,你找死!” 伴随着一声暴怒,身着华丽霞帔的女子飞出床帐之外砸向喜桌,衣衫半露的身子撞出一大片淤青,当场呕血。 好疼! 苏染汐从一堆喜桌木板碎片中爬起来,扫向古色生香的花烛洞房,眼底闪过一瞬迷茫。 她不是在实验室吗? 这是什么地方? 下一瞬,一阵剧痛涌入脑海,苏染汐眼前走马观花般的闪过一段段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 相府庶女苏染汐貌丑无比不受宠,两个月前阴差阳错献身救了中毒的战神王爷,被皇帝赐婚。 今晚是两人的洞房花烛夜,原主受人蛊惑,企图在欢好时给战王下毒,本以为战王双腿残疾没什么战斗力,却险些搭上小命。 苏染汐穿越而来,正好背锅。 来不及多想,一道凛冽的杀气袭来,一支尖锐的袖箭直直刺向她心口。 这一箭,动了十足的杀心! 苏染汐来不及闪躲,本能的伸出手抓住破空而来的袖箭,手掌被尖锐的箭头划破。 鲜红的血汩汩溢出,在掌心汇成一道涓流。 夏凛枭身披大红喜袍,半倚在床榻之上,眼神惊讶:“你竟然徒手抓住了我的箭?” 传闻中,相府庶女品貌无状,怯懦多病……她看似弱质纤纤,却徒手接下了这支离弦必死的战神之箭? 此女必然不简单! “王爷,你还真要杀了我啊?”苏染汐皱眉,握住袖箭素手一折。 玄铁锻造的箭竟然轻易断成了两截! 夏凛枭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她的内力该有多恐怖? 苏染汐抬眸,看向这位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阎罗战神。 身量修长,面容俊美,眸底噙着久经沙场的杀伐之气,即使是慵懒的靠在床榻间,微抬的眉眼间覆着令人胆寒的薄霜,杀伤力依旧可怕至极。 “你的命,本王要定了!”夏凛枭眼底掠过浓浓的杀意,刚一抬手,苏染汐突然从地上爬起来。 一个奋力猛扑,将他压倒在床榻之间! “苏染汐!”夏凛枭双腿有疾不慎被压,顿时暴怒。 “王爷,我可以帮你解毒。”苏染汐迅速搭上夏凛枭的手腕,眉心一皱,“今晚这毒并不致命,只会让你一辈子不举。真正危险的是你两个月前中的漓火毒,正在侵蚀你的五脏六腑。” 夏凛枭猛地扼住她的脖颈,冷声逼问:“你怎么会知道漓火毒?” 漓火毒是突然现世的隐秘之毒,中毒者一开始浑身高热,如中春药,非阴阳调和不能纾解,但发泄过后身体又如被万火焚烧,筋脉淤塞,最终导致五脏碎裂而亡。 两个月前,他挥师回朝之际突然被人刺杀重伤,中毒逃入相府别苑之后就没了记忆。 再醒来,就得知自己中毒之际竟然强要了相府庶女。 而后因为毒药侵蚀,虽然想法子保住了命,他的双腿却从此残疾了。 不等他找苏染汐当面问清楚那晚的事,赐婚的圣旨紧随而至。 为了查出真凶,他一直按兵不动。 暗中寻了无数神医,都说这漓火毒无解,双腿残疾只是个开始。 可苏染汐不仅知道漓火毒,还声称会解毒? 她是为了活命胡说,还是和真凶有什么关联? 夏凛枭掐紧苏染汐的脖颈,杀气腾腾的质问:“你到底是什么人?谁派你来下毒的?” “放手……”窒息感袭来,苏染汐的脸颊涨成了青紫色,连忙抓住他的手腕狠狠一掀。 一股恐怖的大力袭来! 夏凛枭面色一沉,堪堪用内力稳住了身体,才没有摔下床。 咔! 苏染汐甩出的手腕不慎打到床柱子上,粗壮的床柱应声而裂,拦腰断成了两截。 床顶榻了! 夏凛枭俊脸一黑。 苏染汐这小身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气力! 苏染汐揉着脖子,掀开床帐坐起来,“你快把我掐死了,我怎么跟你解释?” 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她必须说服夏凛枭,否则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苏染汐皱着眉想了想毒药的来源。 原主记忆里,确实有人在新婚夜前夕给了她一包毒药,可那人的身影却始终模糊不清。 这时,脑子突然撕扯一般的疼,好像是原主有意不让她看清一样。 原主在保护那个人吗? 苏染汐敲敲脑袋,一脸郁闷:“我记不清那人的样子了……” “不见棺材不落泪!”夏凛枭见她装傻,面上杀意陡生,突然撕裂床帐将苏染汐五花大绑,大掌一推就将人掀飞出门外。 砰! 门框应声而碎。 门外的侍卫们拔剑出鞘,将狼狈落地的苏染汐团团围住。 苏染汐:“……” 刀剑当头,她空有一身神力,不能动弹。 夏凛枭坐着轮椅过来,俯视着蝼蚁一般的苏染汐,语气淡漠:“苏染汐意图下毒谋害本王,将她拖出去剥皮拆骨,残尸送回相府,剁碎了喂狗。” 苏染汐面色一紧。 好一个狠辣无情的战王!这家伙,不好对付啊。 围观众人不寒而栗。 好家伙! 这位相府庶女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谋害杀伐半生的阎罗战神? 不知死活的蠢货,活该死后连碎尸都不配喂王府的狗! 这时,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突然冲进人群。 “王爷,汐妹妹是一时糊涂才胆敢给您下毒……求您饶了妹妹和相府,淮宁愿意代她受过。”苏淮宁跪倒在夏凛枭身前,秀丽的脸庞挂满了涟涟泪意,楚楚惹人怜。 夏凛枭皱了皱眉,“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爷,宁小姐无意发现了苏染汐房中的毒药残留,担心您的安危这才亲自赶来告知真相……”侍卫玄羽单膝跪地,怜惜的看了苏淮泞一眼,“宁小姐处处为您着想,想来苏染汐下毒是一人之举,应当和相府无关。” “此事怎么会跟相府无关呢?”苏染汐眸光一转,突然出声:“王爷,我不过是区区相府庶女,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哪里来的毒药?” 她余光扫向苏淮宁,讽刺道:“我那住处荒凉偏僻,平日连丫鬟婆子都不乐意进去瞧一眼。怎么今日我刚嫁人,姐姐竟破天荒的跑去我房里瞎转悠,还正好发现我藏起来的毒药?” 苏淮宁面色微变,目露惊讶。 这庶女一向蠢笨木讷,怎么今晚这样巧善辩? 余光一瞥,只见夏凛枭皱了皱眉,若有所思的样子……苏淮宁心下一慌,不能被苏染汐拖下水! “汐妹妹,要不是母亲养的小猫跑进你房间误食毒药……我还不知道你竟敢下药毒害王爷,现在还故意拉我和相府下水……”苏淮宁眼眶一红,指责道,“难不成是想故意挑起相府和王府的祸端吗?” 闻,玄羽顿时拔剑指向苏染汐:“毒妇,你给王爷下毒在先,挑拨构陷在后,人赃并获还敢倒打一耙?” 宁小姐知书达理,还曾救过王爷一命,原本这王妃之位该是她的,没成想却被苏染汐这个狠毒的丑八怪抢了先。 王府上下无不为这对姻缘错失的壁人扼腕叹息。 这毒妇如今自寻死路,他正好为王爷清了这障碍。 玄羽怒视苏染汐,举剑便刺。 苏淮宁垂眸,眼底闪过一抹得色。 刹那间,剑光逼近! 苏染汐看向夏凛枭,厉声道:“我若死了,王爷也活不成!” 继续阅读x 第五百五十九章 生于江南,死于北邙。 明微站在山下酒铺,遥望堆琼砌玉的邙山。 洛邑之北的邙山,是历代帝王归葬之处。从这里望过去,每道起伏的山峦,都葬着一位名留青史的帝王。 名符其实的群龙盘踞之地。 “姑娘,这雪最起码要下十来天,您要上山,怎么也得等两个月后,那时雪化了,才有路呢!”酒铺的老板娘对她说。 明微摇头:“两个月后,就迟了。” 老板娘还要再劝,却听老板重重咳了声,递过来一个微妙的眼神,便吞下剩余的话,知趣地退开了。 明微摇头一笑,心知肚明。 天下越来越乱,平民百姓想活下去千难万难。邙山有着数不尽的帝王将相陵墓,有些人就铤而走险。 这间酒铺,位于邙山山脚,想进山的人都会过来歇脚。 现下铺子里住的人,十有八九说不清来历,说是贼窝也不为过。 老板想必把她当成了其中之一。 她当然不是,但她来此的目的,亦不可为外人道。 天下大乱,妖孽尽出。自从十年前,北胡入侵,先灭齐再吞楚,山河沦落,一派地狱景象。 十年时间,师父多方奔走,终究无力回天。 师父死后,明微翻找他的手记,发现他早年曾在邙山留下一套天行大阵。她多方打听,遍找典籍,终于寻到了逆转之法。 她回想昨夜所观星象。 紫微隐匿,正曜黯淡,辅曜四散,离乱之象已经持续了十年。 但在近日,众星之力会有轻微的回升。 到时,以天上星宿之力,再借地下群龙之威,催动天行大阵,她就能抓住那个改变天下运势的机会,同时改变师父的命运。 想到师父,明微摩挲着腰间木牌。 下一次星力回升,是百年之后,她等不到。而且师父死后,她一直被仇家追杀,现下还有伤在身,若是拖延下去,恐怕仇家会追查到她的行踪。 所以,这是惟一的机会,她不能放弃! 明日,明日她必须要上山! 或许是老天垂怜,第二日,雪竟然小了。 昨日搓绵扯絮纷纷扬扬,今日只有零零落落星星点点。 明微接过老板娘递来的手炉和食水,低头称谢。 老板娘笑道:“姑娘小心些,雪还下着,路滑得很。千万不要大声说话,若是雪崩了,神仙都救不了。” “谨记忠告。” 明微出了酒铺,沿着雪路上山。 她一出门,楼上几间客房同时开了,数个持刀拿剑的大汉疾步下楼。 “大哥,她上山了!” 为首的独眼,满脸凶相:“走!追上去!” 说话的小弟迟疑:“雪这么大,太险了吧?” 看着明微消失的山路,他露出充满恶意的笑:“看到她腰间的牌子没有?那是镇魂牌,也就是命师令符。知道什么是命师吧?” “天下玄士之首,方为命师。”这小弟犹犹豫豫,“大哥,咱们惹不起吧?” “屁!”独眼一巴掌扇过去,“天冷成这样,她来了几天,却滴酒不沾,还每天喝药,不是病就是伤!再说,她才多大年纪,能有多少功力,江湖上都没听过名号,定是上代命师刚刚选定的传人。咱们要是拿到镇魂牌,就能号令天下玄士!” 一番话说得小弟们热血沸腾。要是能号令天下玄士,那他们还用每天挖空心思想着怎么进墓摸金? “走走走,快跟上!” 一群大汉火急火燎地走了。 老板娘听得清楚,怜悯地叹了口气:“又是一条人命,可惜了那姑娘。” 摇摇头,继续忙活去了。 这乱世,自己活着都不容易,谁有空管别人的闲事。 …… 一路攀山踏雪,明微行至山腰。 举目四望,却见群山白头,山势难辨。 师父的手记上说,天行大阵的阵眼,就在众山拱卫、五龙饮水之处。 邙山可不算小,单她一人,要寻到阵眼,少说也要三五个月。 幸好,师父还提到过,他曾托一位友人在此守阵,只要找到他,就能找到阵眼。 簌簌之声传来,她停下脚步。 利刃破空,从背后袭来。 她按住腰间长箫,抓了一把雪,扬了出去。 雪本轻薄无力,她这一洒,却如同暗器,连中数人。 一路跟踪她至此的摸金匪徒全都被打了出来。 明微一笑:“是你们啊!” 这几日同宿酒铺,当然打过照面。她语气轻柔,好像寻常打招呼一样。 大汉们心中惊惧。一是因为她举重若轻的手段,二是因为命师的威名。 独眼见她神态自若,心里也打鼓,但他瞥到明微腰间的镇魂牌,顿时恶从胆边生。 要是抢了这令符,以后天下玄士他为首! “小娘子,乖乖把木牌扔过来,我们就放过你!” 明微叹了口气,没想到荒山野岭的,居然有人认得镇魂牌。更没想到,这二愣子敢打镇魂牌的主意。 这玩意儿,寻常人不敢带的。 “你们下山吧,我有关乎天下的大事要办。”她心平气和地说。 独眼哈哈大笑:“关乎天下?好大的口气!小的们快上,抢了命师令符,咱们吃香的喝辣的!” “上上上!”匪徒们一窝蜂地拥上来。 …… 没想到临门一脚,竟然阴沟里翻了船。 明微紧紧按住腰间伤口,跌跌撞撞往上爬。 她不能下山,那样铁定错过机会。 可她也知道,天气这样冷,她伤上加伤,可能撑不到寻获阵眼。 只能赌命。 赌她的命,赌师父的命,赌整个天下的命。 诸天神佛,请多给她一些时间…… 雪越来越大了,她脚下一滑,跌倒在地,僵硬的四肢,怎么都爬不起来。 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 朦胧中,有一双手,把她从雪里抱起,带着她踏雪驰行。 意识稍微清醒些,她发现自己躺在群星之下,众山之巅。 水流在身下淌过,叮叮咚咚。 众山拱卫,五龙饮水。 因雪盲而看不真切的视野里,隐约有个高拔的身影,白发长衣,垂目抚着她的箫。 “你是天算的弟子?”低沉的声音问。 “是……” 天算子,她的师父,也是前代命师。 “天行大阵马上启动,你安心吧。” “多谢……前辈。” 失去意识之前,她好像看到了他插在身前的长剑。 剑身赤红,剑名赤霄,这是帝道之剑,相传为北齐皇族所藏。 师父说,他这位友人姓姜,出身北齐皇族。 异族入侵,山河沦落,他单人独剑,斩杀贼首,江湖称之剑神。 时候到了,群星亮起,邙山龙脉起势而飞。 星光、龙息尽数汇于她腰间木牌…… 继续阅读x 第五百六十章 朦胧间,裙摆被缓缓掀开。 沈桑宁认为这是错觉。 她身为宁国公府人人尊敬的老夫人,谁敢半夜爬她床呢? 直到疼痛传来,沈桑宁骤然清醒,猛地张开眼,一片漆黑。 身上竟然有男人。 天爷啊! 沈桑宁大骇,当即伸手去推,“放肆,混——” 话音似被春意撕碎。 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沈桑宁寡居数年,没想到年至四十,还要受这屈辱。 冲击太大,导致她根本没听出自己变得年轻的声线。 “混蛋!” 她推不动,又反抗不过,心一狠,朝男人肩头咬去,恨不得咬下他一块皮肉来。 “嘶”男人倒吸凉气。 血腥气在沈桑宁的舌苔和鼻尖蔓延。 男人停下,强大的气场让周围空气骤冷,压抑着怒气沉声吩咐—— “来人!” 沈桑宁瞪大眼,没想到他还敢喊人? 见丫鬟即将进屋,她来不及躲,只能迅速在床榻上乱摸,摸到衣裳便往身上套。 她可要脸呢! 很快,油灯被丫鬟点燃,昏黄的光照亮了陌生的婚房,还有眼前这个年轻男人。 可当沈桑宁看清长相的一瞬间,屈辱和愤怒都化为了震惊。 因为对方,竟与她夫君的短命长兄——裴如衍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 此刻,裴如衍薄唇紧抿,鼻梁高挺,细长的一双丹凤眸凝视着她,看不出喜怒,眼尾泛着淡淡的红色。 他赤着身,露出八块腹肌,宽肩窄腰冒着薄汗,肩膀上一圈小巧牙印直滴血珠。 沈桑宁无心观赏,头脑凌乱,低头看着自己肤如凝脂的手腕,怀疑自己重生了。 只是,重生也不该重生到大伯哥床上啊!成何体统啊! 头顶适时响起裴如衍生硬的声音—— “是我弄疼了你,还是……你不愿嫁我?” 嫁? 沈桑宁闻更惊,她怎么会嫁给裴如衍?不是继妹嫁给他吗? 不对,原本订婚,确实是定的沈桑宁与世子裴如衍。 可继妹沈妙仪也想嫁入公府,于是便制造与裴二公子的偶遇,让裴二动心,定下婚事。 成婚前,沈妙仪仍不甘嫁给无法袭爵的裴二,所以借着同天成婚的漏洞,瞒天过海换了婚服,换了亲事。 沈桑宁莫名其妙地和裴二拜了天地,最后只能接受嫁给裴二的现实。 重来一次,为何就不同了呢? 她正在深思,根本没注意到裴如衍越来越臭的脸色。 裴如衍见新婚妻子答不上来,不禁眉头拧起,“你既不愿嫁,为何不早说,难道是我非要娶你吗?” 由始至终,裴如衍也没提肩膀的伤口。 他快速穿戴整齐下榻,见床上人儿没半点挽留之意,便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婚房。 沈桑宁急着理清头绪,根本顾不上他。 她赤着脚跑到铜镜前,看见自己重返十八岁的年轻脸蛋,陷入久久迷茫。 前世,因换亲之故,她嫁给了心仪沈妙仪的裴二,一边要应对裴二的不满,一边又要忍受婆婆的蹉跎,当真是心力交瘁,磨得她原本温婉的性子都成了急脾气。 她先是讨婆婆欢心,后又借婆婆威严管教裴二,将一个纨绔子弟改造,浪子回头遣散了妾室,转而只钟情于她。 后来裴如衍猝死,裴二袭爵,征战沙场、功成名就,让宁国公府回归顶级世家的地位,沈桑宁也成了京城贵妇艳羡的对象。 沈桑宁操劳半生终于换来了顺心日子,现在,竟然要重头来过?! 而且这次,沈桑宁没被继妹换亲,她的夫君是只能再活两年的裴如衍…… “小姐,世子怎么黑着脸走了?” 陪嫁丫鬟紫灵焦急地跑进屋内,发现沈桑宁对镜惆怅,以为她也为此伤心,当即落下泪来—— “世子好狠的心,新婚夜就抛下您,这以后日子可怎么过呀!” 沈桑宁从铜镜前起身,蹬蹬跑回床榻边,看着散落的喜服。 这次,喜服并未被沈妙仪替换。 沈桑宁心中一激灵,“紫灵,这些日子沈妙仪有什么变化?” 紫灵不明所以,“二小姐先前还不愿嫁给裴二公子,嫌弃他没爵位没前途,半月前却突然变了,出嫁时开开心心的。” 沈妙仪也重生了,还比她早了半月,沈桑宁心想。 沈桑宁和裴如衍的婚事,是老宁国公在去世前亲自敲定的。 前世沈妙仪处心积虑换亲,却没能如愿过上好日子。 因为国公夫人连承安伯嫡出的沈桑宁都看不上,更何况是继室带来的拖油瓶呢? 再加上裴如衍一心公务,直到裴如衍死时,沈妙仪都没怀上一儿半女。 沈妙仪这个世子夫人过得憋屈,也算是自食恶果。 重头来过,或许她以为,嫁给裴二就能改变人生。 可惜她算漏了一点。 只要裴如衍不死,裴二就上不了位。 就算裴如衍死了,只要他有儿子,裴二也上不了位。 所以,只要生下裴如衍的孩子…… 沈桑宁正默默盘算着,耳旁突然传来紫灵惊喜的声音—— “小姐,您和姑爷已经圆房啦!” 床榻上落了红的贞洁帕还挺显眼。 紫灵刚惊喜不到片刻,又瞧见枕边也有血,再见沈桑宁唇瓣血红,心一凉: “世子圆房还咬人?您这样温婉的人,他竟舍得!” 沈桑宁被她一提醒,也想到刚才圆房时自己的举动。 这会儿她后悔得很,“是我咬伤了他。” 早知道刚才咬轻点了。 裴如衍本就无心女色,万一不愿意再跟她同房怎么办? 思及此,沈桑宁就觉得脑袋里嗡嗡的,换上干净衣裳就跑了出去。 她得去找他才行。 该道歉道歉,该征服征服。 继续阅读x 第五百六十一章 乐乐为了救二十多个小孩子被大卡车撞的车毁人亡后胎穿到了古代。现在,她已经六个月大了。因为她爹是举人,所以她有了一个很好听的新名字:田灵雨。 她爹和她娘是一个村的。她娘没事就抱着她去她外婆家串门去。 小灵雨正坐在她外婆怀里吃蛋羹。她二舅母张秀秀急匆匆的从门口走了进来:“娘,不好了!大……大姐,你……你也在呀?” 小灵雨看她二舅妈这样就想:她二舅母说的“不好了”不会和她娘有关吧? 她能想到的她娘李金花也想到了。“二弟妹,是不是我婆家出了什么事了?” “这……嗯……” 李金花:“二弟妹,你就说吧。你不说我一会也能知道。” “好吧!刚才村里来了一个媒婆。村里人看到后就问她是来给谁说媒的?她说……她说有位小姐不小心掉到了河里,当时大姐夫正好路过就把那位小姐从河里救了起来。 那位小姐的家人知道大姐夫救了那位小姐后就说要把那位小姐嫁给大姐夫。大姐夫说他已经成家了那家人就说让那位小姐给大姐夫做妾。 那个媒婆说,那位小姐不仅长得好,还是府城有名的才女。另外,那位小姐的父亲是做生意的。生意做的还很大。” 灵雨听完后两个小眉头就皱了起来。这也太巧了吧?怎么偏偏他爹路过的时候那位才女就落水了? 李金花听完后低下了头。 王老太太心疼的拉住了女儿的手。“那女的就是再有才也越不过你去。你才是灵丫头他爹的正经媳妇。” 张秀秀也跟着劝道:“是啊。她就是再有才也得归你管。” 王老太太:“闺女,你现在最要紧的事是给灵丫头生个弟弟。等有了儿子你就在田家站住脚了。” 张秀秀:“大姐,要不,等你生了儿子再让她进门?” 王老太太:“这法子好。娘去跟你婆婆说去。” 李金花把头抬了起来。“娘,有些事情你们不知道。这事你就别管了。我抱着孩子回去了。” 王老太太:“这是大事,娘不能不管。走,娘跟你一起回去。” “娘,我心里有数。”说完,李金花就把女儿抱了起来。“我走了。” “你这孩子。那你先回去看看你公公婆婆和灵丫头他爹是咋想的?” “嗯。” 从娘家出来,李金花就抱着女儿回家了。 一回家,李金花就看到堂屋坐着一个头戴大红花的胖女人。 李金花抱着女儿径直走了过去。“娘,家里来客人了?” 赵老太太满脸尴尬的说道:“不……不是客人。” “那是亲戚?” “也……也不是。” 媒婆看着李金花笑呵呵的说道:“这就是举人娘子吧?举人娘子,我是来给你报喜的。你家马上就要迎回来一个财神来了。有了这个财神,你们娘俩以后就可以穿金戴银了。” “你是神婆?” 媒婆摸了摸头上的大红花。“我是媒婆。” “媒婆还帮别人家迎财神呀?” “呃……”媒婆噎了一下。“举人娘子,你误会了。我说的财神不是庙里的财神。我说的财神是……” 媒婆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下。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听说,纳妾得经过正室同意。要是正室不同意小妾就不能进门。我说的对吧?” “这……你婆婆刚才都同意了。” 李金花听完朝赵老太太看了过去。“娘,灵儿她爹现在是举人。要是让别人知道灵儿她爹没经过我同意就把那位傅小姐纳进来会笑他的。对了,灵儿她爹呢?” 继续阅读x 第五百六十二章 黑暗中,陆九卿闻到了浓烈的酒香味。 她缓缓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近乎妖孽的脸。 突然,身下传来一阵胀痛,惹得陆九卿闷哼一声。 她猛地往后缩,本能地想要摆脱那让她疼痛的元凶。 这时,一双手用力地掐住了她的腰肢,将她牢牢地固定在床上。 “醒了?” 陆九卿抬头,撞进了男人微微有些发红的眼底。 此时的墨箫浑身酒气,一头黑发如瀑布一般从肩头垂落,棕色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陆九卿,薄唇轻抿着,年轻俊朗的脸上还没有中年时的戾气横生,看着虽不好惹,却要温和许多。 陆九卿意识到,她可能……重生了。 墨箫掐着她的腰,压在她的身上,从眼神到动作都透着一股子狠劲儿。 “躲什么?今夜可是你的新婚之夜。” 是的,今夜是她的新婚之夜,可新郎却不该是眼前的墨箫。 今日她盛装打扮,高高兴兴地嫁给她的状元郎。拜了堂,入了洞房,交杯酒一下肚,却不省人事。 再醒来,就在墨箫的床上了。 前世的今日,她被自己的丈夫当作礼物送给了眼前的男人。只因他是当朝九皇子,是帝后唯一的嫡子,更是脾气暴躁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暴戾之人,他看上了她。而他看上的东西,无论什么,都要得到。 一无所知的她,醒来后着了魔发了狂,拼了命地反抗墨箫,反惹得墨箫大发雷霆将她折腾得只剩半条命。可即便是这样,她拖着剩下的半条命,爬也要爬回她的夫君身边。 可回去之后,才是她噩梦的开始。 她的夫君声泪俱下的说那夜是九皇子给他们下了药并将她强行掳走,他醒来之后木已成舟无法挽回,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不嫌弃她,定会好好待她。 一开始她信以为真,觉得丈夫是这世上最好的男人,而自己是这世上最幸运的女人。 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她意识到了不对劲,口口声声说不嫌弃她的人,却从未碰过她。 在她逼问之下,他痛苦地说了一句:“你以为是我不想吗?是、是九皇子不让!” 即便她只是九皇子的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情妇,那她也是九皇子的女人。 墨箫的人,谁敢染指? 她信了,对墨箫的恨达到了顶峰,在此后的十多年里,无论墨箫做什么,她再没有给过他一个好脸色。 可后来,当他丈夫一杯毒酒要了她的命之后,她才终于明白:错了,一切都错了。 新婚之夜,墨箫并未下药掳人,是她的好丈夫为了讨好墨箫主动将她送去了墨萧的床上。 她的丈夫,对她从始至终都只有利用,而他真正爱的另有其人。她唯一的价值,就是作为讨好九皇子的工具,让他源源不断地从九皇子这里得到好处,让他一路平步青云。 成功之后,便伙同他那心爱之人,将自己这个踏脚石一脚踢开。 而她恨了一辈子的墨箫,竟是唯一给过她几分真心之人。 在她晃神间,墨箫的手已经从她的腰间挪开,捏住了她的下巴,沉声说:“怎么,对我不满意,还在想着你那个窝囊废丈夫吗?” 继续阅读x 第五百六十三章 夜深了,长春街冷冷清清,只有一些店铺屋檐下垂挂的红灯笼散发着微弱光火,给屋顶路边的积雪平添几分暖色。 温好一身黑衣,脚步轻盈走在积雪未融的青石板路上,走走停停,小心环顾,进了脂粉铺子旁的一条小巷。 小巷狭长幽深,静得令人心悸。 温好在一处民宅前停下,轻轻叩了叩门。 门才敲响,就被拉开了。 门内女子眼神急切,一把抓住温好手腕把她拉进来。 一进屋,女子就跪扑在温好身上失声痛哭:“二姑娘,婢子万没想到您还活着!” 温好睫毛轻颤,轻轻拍了拍女子肩头,从袖中抽出一方折好的纸笺递过去。 女子起身,颤抖着手把纸笺接过,打开来凑着烛光看清纸上的话:莲香,我大姐是怎么死的? 莲香看到这句话,泪又涌了出来:“二姑娘,我们姑娘她——” 温好咬唇压下心中急切,纤细手指用力戳在那个问题上。 京城中这个圈子的人都知道,侍郎府温家的二姑娘生来便是个哑子。 莲香忙擦了擦泪,说起来。 “那日姑爷带姑娘出门,到傍晚才回来,姑娘进了内室就没再踏出房门。夜里小荷起夜,发现姑娘悬梁自尽了……白日里是小荷陪着姑娘出去的,婢子逼问她是怎么回事,小荷说——” 温好死死盯着莲香,等她说下去。 莲香脸色雪白,深吸一口气,艰难吐出后面的话:“小荷说……姑娘可能被别的男人轻薄了……” 温好双手撑住桌面,好一会儿才压住排山倒海的怒火,指了指纸,又指了指自己的口。 莲香会意,奈何家中没有纸笔,灵机一动取来一盒唇脂。 温好以指尖蘸取唇脂,直接在桌上写道:“谁?” 莲香摇了摇头,声音哽咽:“小荷不知道是谁,也没瞧见那人面貌,只是从姑爷语举止感觉那人身份不一般……之后姑娘自尽的消息传开,天还没亮小荷就殉主了。婢子知道小荷是被灭口的,趁着混乱逃出了伯府,从此隐姓埋名在长春街谋生……” 温好胸前起伏,怒火在胸膛灼烧。 三年前,她就是察觉父亲与继母的龌龊打算才逃出温府那个虎口,没想到已经出阁的大姐与她遭遇如此相似。 “对了,二姑娘,三年前温府来报信,不是说您病逝了吗,您怎么——” 温好蘸着唇脂继续写道:“有人害我,我逃了……” 莲香掩面而泣:“姑娘当时怀有身孕,接到信后不能回去,后来伤心之下小产了。一开始姑爷还算体贴,时日久了就对姑娘冷淡起来……” 温好一动不动听莲香讲着,直到案上烛台积满烛泪。 “二姑娘,您要去哪儿?不如留下与婢子同住吧,以后让婢子服侍您。”莲香追至院门口。 温好摇了摇头,因为口不能,没有解释,轻轻推门走了出去。 寒风扑面而来,夹杂着细碎的雪粒子。 又开始落雪了。 她回头摆了摆手,示意莲香关门回屋,快步离开了巷子。 巷子外风更大,吹打在脸颊上刀割般疼,温好浑然不觉,向着一个方向快步走着。 风在耳边呼呼作响,极度的冷麻木着人的感知,当她竭力往一侧避开时,那把飞刀已经没入后背。 温好匆匆扭头看了一眼。 风雪中,面容模糊不清的人渐渐逼近。 温好顾不得看仔细,踉跄着向前跑。 她逃回京城,还有太多事要做,绝不能死在这里。 可随后,温好猛然停住了身子。 一名蒙着黑巾的男子迎面而来,雪光下,手中长刀闪着寒光。 前有狼,后有虎。 温好后退一步,又停下,举起匕首向蒙面男子刺去。 既然逃不了了,带走一个也够本。 血腥味包围而来,她跌入一个怀抱。 蒙面男子紧紧拥着温好摔在地上,后背没入一柄飞刀。 温好张张嘴,思绪一瞬凝滞。 明明前后夹击她的人,为何替她挡刀? 可她来不及想明白了。 蒙面男子吃力拽着她要起身时,后方的人已经到了近前。 长剑落下,刺入蒙面男子后心,再刺进温好心口。 热血在雪地蔓延开来,如大朵大朵绽放的红梅,已分不清是谁的。 温好用尽全力睁大眼睛,想看清倒在身上的人。 他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眼。 那是一双很好看的眼。 你是谁…… 陷入黑暗前,温好唇角翕动,无声吐出这个问题。 不知何方有喧哗声传来,越来越近。 雪花大起来,很快落了静静倒在雪地血泊中的二人满身。 继续阅读x 第五百六十四章 南盛国,天启二十一年,初冬。 早来的薄雪覆盖了京城的街巷,天凝地闭,寒若深冬。 最近数月,国都凤歌城诡案连发。 百姓终日惶惶不安,每逢天黑便噤若寒蝉。 凤歌府、大理寺、刑部,三堂联手,依然无法侦破。 与此同时,皇上重病,太医院束手无策。 有人提议:“或许可以请一位世间极凶之人回京坐镇,可能压得住那些诡异之事。” 于是人们想起九皇子萧云州,因他镇守西关多年,杀敌无数,若论世间煞气最重者,非他莫属。 朝臣们奏请宣九皇子回京镇压妖邪,皇上应允。 一纸召令,八百里加急送至西关。 同时送去的还有一份赐婚的圣旨,赐的是长宁侯慕家的嫡女。 ……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子夜时分,凤歌城城东的一条巷子里,张宅的大门被人扣起。 声音急促有力,听着叫人心慌。 张宅的门房将府门打开一道缝,眯起一只眼睛往外看,却什么都没看见。 他“砰”地将门关上,敲门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 门房也不怎么的,忽然就想起一句话:“人敲三鬼敲四,鞋不对己,脸不对镜,头不对门……” 彼时,城西的问月巷也有敲门声响起,敲的是长宁侯府的门。 这个声音就比较豪迈——“嘭!” 长宁侯府的门房也打开道门缝,探出头来,看到的是一位清秀动人的女子。 门房壮着胆子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这个时辰来敲门?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一连三个问题,那女子一个都没有回答,只对门房说:“开门,让我进去。” 门房不敢开,没听说有人大半夜来访的。 大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了,那女子往后退了两步,审视一般看着眼前这座府邸。 一边的唇角向上勾起,带着毫不掩饰的不屑与讥讽。 “主子,前面好像有人。”宵禁的凤歌城万籁无声,这人一句话,引得长宁侯府门前的女子向这边看了过来。 只见有两名男子骑着马拐进这条巷子,行在前面那人一身玄衣,剑眉星目,一张脸如雕刻般棱角分明,目光如炬,身上透着挡不住的威凛。 慕长离吸了吸鼻子,从这人身上嗅到了一股亡魂的味道。 但她能确定这人不是烧杀抢掠的凶恶之徒。 反之,对方应该是经常出入战场,杀敌无数,身上带煞。 她一脸谨慎地看过去,对方亦在审视她。 只见这女子一身青衣,乌黑的长发在脑后随意挽了个发髻,插着的好像是根树枝。 十五六岁模样,身形消瘦,脸上未施粉黛,五官的清丽秀雅却尤为突出。 配上今晚飘着的轻雪,整个人从雪雾里透出一股子灵气,扑面而来。 他目光移动,落到她的左臂。 女子微微蹙眉,将左臂缩了缩,背到了身后。 随从北陆控着马上前几步,小声道:“凤歌城不是在宵禁么?这姑娘怎么这个时辰还在外头?”说完,又瞅瞅边上的长宁侯府,再道,“不知她跟长宁侯府有什么关系。” 萧云州没说话,却朝着慕长离身后看去。 他跨下的马忽然开始打颤,任他如何拉缰绳,那马都在步步后退,头也低了下来,好像看到了很恐怖的事物。 萧云州的眼睛也眯了起来。 慕长离觉得他神色不太对劲,便顺着他的目光回身看去。 原来在她身后站着一个小男孩,四五岁模样,一身红袍,怀里抱着个卷轴,也不知道是画还是字。 小男孩直勾勾地往这边看,目光是盯着她的。 都说大半夜看到穿红衣裳的不吉利,但慕长离并不觉得如何,甚至见怪不怪。 萧云州却不知是起了恻隐之心还是觉得马怂得太丢人,只见他翻身下马朝这边走了过来,结果那小男孩一看他过来了,转身就跑。 萧云州立即吩咐:“北陆!快追!” 慕长离却说:“不用了。”然后转过头看向已经走到自己身边的男人,“追不上的。” 萧云州想问她为何说追不上,北陆的轻功很好。 话不及出口,就听慕长离问他:“刚刚那个孩子,你看到了?” 萧云州点头,“看到了。” “他长什么样?” 萧云州想了想,道:“四五岁左右,身着红袍,大眼睛,很白净,很好看。” 慕长离再问:“没有看到别的?” 他反问:“你指什么?” 慕长离摇摇头,没有再说了。 她看到的跟萧云州看到的不一样,或者说,从前世她有记忆起,很多时候,她看到的东西都跟其他人不同。 就像刚刚那个小孩,萧云州看到的是白白净净长得好看。 她看到的却是左脸有一处划痕,满脸的血。身上也有很多尘土,红袍子一点都不干净。 除此之外,随着那小孩的出现,空气中还弥散着一股味道。 是骨灰的味道。 看来传闻京中诡案多发,是真的。 她退开两步,离萧云州远了些。 萧云州瞥了她一眼,又瞅瞅长宁侯府的匾额,问:“你是慕家的人?” 慕长离眨眨眼,“算是吧!”然后问萧云州,“你呢?京城宵禁,你为何还在外头溜达?” 萧云州都听笑了,“还好意思说我。” 慕长离也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当即不语了。 北陆却在这时问了一句:“你是慕家的亲戚吗?要进长宁侯府?” 慕长离点头,“嗯”了一声,“但是他们不让我进。” 说完,目光投向萧云州,“关于刚刚那个孩子,日后你若有需要帮忙的,可以到长宁侯府来找我。” “你不是进不去吗?”北陆道,“慕家不是不让你进吗?” “哼!”慕长离对此十分不屑,“当初让我走的时候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如今我回来了,自然也不需要让他们同意。” 她绕开萧云州,站到了长宁侯府的院墙底下,“你是从战场回来的人,我闻得出你身上的味道。想必你就是我那位未过门的姐夫了。” 她说到这里,忽然纵身一跃,人轻轻飘飘地就站到了墙顶上。 “提前祝二位百年好合。”话说完,人往后一仰,直接仰进了慕府。 北陆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疯子,他指着墙上头,惊得都说不出话来。 萧云州却笑了下,说了句:“哪来的未过门的姐夫!胡乱语。” 北陆回过神来,赶紧点头,“殿下说的是,哪来的姐夫,咱们回京就是为了退婚的。” …… 继续阅读x 第五百六十六章 时值隆冬,才下过一场大雪。 锦朝坐在临窗大炕上,透过窗棂,神情木然的看着院内的青石小径,小径两侧的梅树恣意伸展枝桠,红透满园。远处的青砖碧瓦皆落了白雪,阳光照在雪地上,湿冷的气息穿进屋子里,十分冷清。 锦朝身上的衣裳还是前些年的旧样式,许是洗的次数多了,就连上面绣的海棠花都褪色不少,她将头倚在窗边,橘色的太阳光洒在她的脸颊上,仿佛带了一层淡淡光晕,只是她两颊消瘦,眼窝也有些下陷,明显精神不济。 当年适安顾家的嫡女,容色名动适安。只是如今重病缠身,人也越来越衰老,再加上长期抑郁不欢,已经看不到昔日风采了。 拾叶端着盆热水走进来,就看到锦朝一直看着窗外。她走过去屈了一下身,低声道:“夫人可别累着了,您身体弱,得好好养着。奴婢替您关了这窗户吧?” “夫人?”拾叶见她没有出声,又迟疑着问了一句,她也抬头看窗。 窗外是一株腊梅,叶子落了,淡青泛黄的骨朵缀满了枝头,开得还不多。更远一些就是柳树,榕树,才下过雪,什么看上去都是白的。总归没什么好看,三夫人却看得这么认真。 锦朝失望地看着窗户以外,春天还没有来,恐怕她是等不到了。 拾叶心中有所感,那株腊梅树是多年前大少爷亲手所植。 她鼻头一酸:“夫人可是在盼望七少爷……千万莫想了,七少爷他陪着十三少爷在前厅待客呢。” 锦朝垂下眼帘,轻声说:“我名义上是他的母亲,这话休得再提……而且,我也没有等他。” 拾叶说话向来不知轻重,不如宛素细致。但是待她却很忠心,不然在她刚刚被夺了权的时候她就离开了。 拾叶低下头,有些哽咽:“是,夫人。”她帮锦朝擦完了身,端着铜盆出去了。 门帘放下来,屋里檀香深重。 锦朝原来最喜欢香了。当然不是礼佛的檀香,而是各种花露香味。少女明媚,暗香袭人,她自然觉得那人会喜欢她。痴想了这么多年,郁郁不得终,如今又是重病缠身…… 原来这么多年她都没忘过…… 锦朝几不可闻轻叹一口,抬头望着阳光,突然想起多年前,她第一次看见陈玄青的情景。 那还是在她三舅的书房中,他一身暗竹叶纹软青袍,挺拔端秀,静静坐在圈椅上,修长有力的手指握着书卷,淡淡地看她一眼,平静道:“顾家姑娘若觉得在下是登徒子,尽管喊出声去。”顾锦朝当时又羞又恼,竟然咬了他的手跑了。 她当时咬得很用力,陈玄青的左手上自此留下了一道浅疤。他怕旁的人听到声音会过来看,连疼都没敢喊一声。顾锦朝只记住他微皱的眉头,还有温热有力的手。 那是她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因为此次初遇而对他动心。他却对她厌烦不已,对外道顾家小姐骄纵跋扈不知礼节。 她拖到十九还未嫁,他却娶了自己早定好亲的良家女子。 事已至此,锦朝本该幡然悔悟,奈何造化弄人,她始终难以忘记他手上的那道疤。后来陈玄青的父亲死了原配,她违背祖母意愿,成了他父亲的续弦,只为了每天都能看看他,能见到他而已。 当初那个嚣张跋扈、却又愚蠢不堪的顾家嫡女,因荒唐显得格外可笑。 她嫁过来后,每次见到陈玄青与俞晚雪的亲密,心中噬骨剧痛。她见不得陈玄青与俞晚雪的亲密,她见不得夕阳下他挽着她手轻轻低头的模样,她更见不得**明媚,他作画时,画着她的眉目时笑容温和的模样。 因为嫉妒,她苛待俞晚雪,顾锦朝是正经婆婆,婆婆的嘱咐,俞晚雪不能反抗。 俞晚雪因小错被锦朝责罚,大冬天跪在冰冷的祠堂里抄佛经,因太过体弱,竟生生导致流产。锦朝在太夫人面前辩解,称自己并不知她已有身孕,俞晚雪有错在先,犯错就应该罚。太夫人并没有多加责备,只吩咐俞晚雪好好调养身体,不要多想就好。 陈玄青似乎从那个时候开始,对她与以往相比不一样了。 锦朝那时候已经主持陈家中馈,心智远不是几年前的顾锦朝能比的。却仍然逃不过一个情字,但凡陈玄青稍稍示以关心,语**,她也忍不住会心动。 顾锦朝从小是被祖母教养长大的,她比旁的女子更加大胆,受到了礼节束缚更少。但是这种事情背叛伦理纲常,她是绝对不敢真的去做的。况且当时的她也看明白,陈玄青怎么可能真心对她? 但是她心中又如猫抓挠痒,对陈玄青恋恋不舍。遂提笔书信一封,婉拒陈玄青。 这封信后来落到了太夫人手里,只是信的内容已经完全换了,字迹是她的,信封是她的,连信上熏香都是她用的百合香。 信中的内容虽然隐晦,却无不暗示她对陈玄青的一番情意,锦朝看着信的内容脸色一片煞白,这些词句,只是稍微变动,意思就全然不同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顾锦朝被夺去手中主事权力,被陈家扔进偏院,那时候父亲已经不再理会她,弟弟也对顾锦朝极为冷漠。整个顾家竟然没有一个人肯帮她,嫌弃她丢了顾家颜面,只盼她死在外面才好! 照父亲新抬的姨娘的一句话,若是顾锦朝是个知道羞耻的,就该一根白绫吊死在屋梁上,还死乞白赖着活下去干什么! 后来顾锦朝的生活极度困窘。她心灰意冷,在如此环境下才慢慢磨练出心境和忍耐,也渐渐明白了一些以前从未明白的事理。内心多年情仇也淡了,什么情爱的,不过就是那么回事。她并不是笨,她只是看不穿而已。 半年之后,顾锦朝的祖母逝世。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在给院子里的冬青剪枝桠,剪刀一顿,险些剪掉一串红果。 顾锦朝在祖母死的那天,恸哭倒在灵前,从此后人失去了生机,迅速消瘦。 后来也因为重病,加之她毕竟是十三少爷的生母,境况总比以前好了很多。陈玄青竟将她从潮湿的小宅院移出来,照样按陈家夫人的仪制过活。 锦朝看着自己的手指,她只是觉得,没有什么可眷恋的,一切她喜欢的都毁掉了,人没了盼头,活着也没有精神。其实仔细数来,今年她也不过三十七。 倒是陈玄青还是风顾正茂,年岁长了更显得沉稳。他处在男子最好的阶段,她却已经衰老了。 去年二月早春,陈玄青纳妾,锦朝坐着等他的侍妾请安,她看着俞晚雪,又看到正跪着的嫩得像水葱一样的侍妾。 她心平如镜。 这么多年纠葛,她早看透了陈玄青。所以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将自己手腕上的镯子褪下来,亲自给他的侍妾戴上,玉人儿皓腕如霜。他似乎怕她会对自己的爱妾不利,突然上前了一步,却又停住。 锦朝看到他蹙眉之间,浓浓的厌恶。她笑着收回自己的手,她只是感慨流光把人抛,她也曾经那么好看过,只是如今容颜憔悴,半分颜色也不剩了。 不必紧张,无爱就无恨,锦朝早就对他的一切都没有太强的情绪了。 拾叶又进来了,屋子里太冷,她热了炭盆端进来。锦朝听到咿咿呀呀的戏曲声,问她:“府里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热闹?” 拾叶说:“十三少爷娶妻,是宝坻柳家的嫡女。七少爷宠弟弟,排场摆得大。” 麟儿要娶妻了,锦朝竟然恍惚了一下。 陈玄麟是她来陈家的第二年生下的孩子,今年十六。他从六岁开始就不踏进她的门,她也只在逢年过节远远看见过他,孩子长得很好看,有几分像他舅舅。自己的孩子,居然生分至此,简直将她当仇人看待。 把他养大的人,定然是从小便教导他不要亲近母亲。锦朝在麟儿小的时候因为忙于家事,将他交给太夫人代养,自然更加不亲密了。 炭盆暖暖的,锦朝却突然觉得冷,被褥是暖的,她是从骨头里泛出的寒意。锦朝慢慢的就闭上了眼睛,她没有想过要怪谁,怨陈玄青什么,怨他无情?怨他心机深沉?说起来总是有点痴妄的,她只是怨自己看不穿。 只是如今,又有什么要紧呢,且睡过去,慢慢的,她就此了却残生。 那热闹的唱戏声一直响着,渐渐的,唱到了她的梦里,变成了梦中的景象。 没乱里春情难遣,蓦地里怀人幽怨。 则为俺生小婵娟,拣名门一例,一例里神仙眷 甚良缘,把青春抛的远。俺的睡情谁见 则索要因循腼腆。想幽梦谁边,和**暗流转 迁延,这衷怀哪处 淹煎,泼残生除问天。 =============新书,多支持啊!词取自《牡丹亭》 继续阅读x 第五百六十七章 我有过好几个名字,以至于几乎忘了本名。 但自从被卖到万花楼里,我便有了柒娘这个固定的名字。 之所以叫我柒娘,是因为在晏王培养的女细作里,我排行老七,被赐了“柒”字。 “抬头。” 闻令,跪在地上的我缓缓抬起头来。 但我仍眉眼低垂,保持着恭顺谦卑的姿态。因为姐姐们教过,属下是不可以直视主人的。 余光里,晏王起身踱步走到我的身前。 折扇顶端抵着下巴尖儿上,将我的脸缓缓托了起来。 我仍恪守本分,不敢抬眸直视。 “你就是柒娘?” 身前的声音清润如玉,沉冷威严之中夹带着几分风流的韵调。 “回主人,属下就是柒娘。” 姐姐们还教过我,只能称晏王为主人。 晏王端详着我的面容,看了片刻,忍不住连声轻叹:“像,果然像,不仅像,比那人还要清丽娇艳,妥妥一个勾人的狐媚子。” 折扇移开,我又毕恭毕敬地低下头去。 晏王转身回到茶桌前,撩袍随性坐下,慵懒地靠着椅背,淡声问我:“多大了?” “回主人,属下今年十五。” “是雏儿?” “不曾失过身。” 晏王饮了口酒,眸色幽幽,浅笑问道:“知道如何讨好男人吗?” 我低垂着头,面不红心不跳,脸上丝毫没有半点少女该有的羞涩,“姐姐们有教过,相关的书卷也看过。” 晏王同身边的护卫递了个眼色。 那护卫会意,大步上前,一手提着泛着寒光的长剑,一手将药丸递到了我的唇边。 我知道,凡是要出去执行细作任务的人,都要吃掉这个蛊丸,防止她们叛主逃跑。 当然,我也可以选择不吃,但下场就是横着被扔出万花楼。 别无选择,我只能顺从地将蛊丸吃了下去。 “记住,你的命是本王的,时刻记住你的本分,别做些不该做的事,动不该动的心思,否则......” 晏王拖着声调,慢条斯理地警告:“下场你是知道的。” “是,属下遵命,属下定牢记主人的话,做好主人交给我的任务。” “过来。”晏王又柔声命令。 我极尽卑微地跪爬到晏王脚边,垂头候着。 只听衣料摩挲,晏王从衣袖里掏出一枚玉簪,簪到了我的发髻上,收手之际,晏王的手背又顺着我的面颊,轻轻划擦而过,带着点轻薄之意。 那触感顺滑温热,让人心头微微一颤。 我知道,那簪子不是簪子,是杀人的工具。 “好好做,事成......本王定有重赏。” 就这样,我终于离开了万花楼,离开了那个专门在暗中替晏王培养女细作和刺客的地方。 然,我只是从一个牢笼,移到另一处囹圄里而已。 ** 睿王府。 我以下等侍女的身份,被安插到了睿王府内。 短短不到几日,便凭借我的那些小心机和这张酷似某人的脸,成了睿王魏驰身边的一等侍女。 因为我的任务,就是迷惑勾引魏驰,靠近他,监视他,取得他的信赖,然后将与魏驰有关的情报统统上报给晏王,在收到晏王命令后,再伺机杀了魏驰。 此时正值寒冬,屋外寒风凛冽,大雪纷飞。 我坐在矮榻上,安安静静地在炭炉前煮茶。 茶汤沸腾,水气氤氲,裹挟着茶香弥漫在整个房间内。 余光里,我瞥见魏驰正侧卧在床榻上,拄着头,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看。 自从我在魏驰眼前露过脸,魏驰便总是这么看着我发呆,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只是静静地观望。 我知道,全因我这张与某人相似的脸。 至于那个人是谁,我不清楚,也不想清楚,更没必要清楚。 因为晏王告诉我,只要记得自己的任务是什么就够了。 “殿下,该吃药了。” 小太监长生端着热气腾腾的药碗,稳稳当当地绕过屏风走了进来,打破了房内原有的安静,却没能打断魏驰看向我的视线。 我起身上前微微行礼,“长生公公,我来喂殿下服药吧。” 长生看了眼魏驰,见他一不发,便权当是默认了。 毕竟到目前为止,我是唯一能入睿王眼的女子。 “那就有劳柒姑娘了。” 长生将药碗递给我后,拿着拂尘退到一旁,视线始终不离那个药碗。 我丝毫没有半点心虚之象,因为现在还不是杀魏驰的时机。 晏王怕招惹嫌疑,是不会让魏驰突然死去的,他是要慢火煮青蛙,人不知鬼不觉地送走魏驰。 只是我有些不懂,魏驰明明就是个病秧子,常年缠绵病榻,一副活不久的样子,晏王为何还要费心安排我来杀魏驰呢? 我一边思忖着,一边端着玉勺,小心翼翼地将汤药送到魏驰嘴边。 魏驰长发半披半束,身着绸制的中衣,背靠床榻的柱子,慵懒倦怠地坐在那里。 他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同时一口接一口喝下我送到他嘴边的汤药。 我早已习惯他的凝视,并未感到拘谨不自在。 这时,小太监长生在旁边笑道:“自从柒姑娘来了后,殿下吃药都不嫌苦了,若是放在以往,都要配好多蜜饯子才能喝下。” 我侧头看向长生,抿着唇,难为情地点头笑了笑,分寸把握得极好。 转过头时,谁知修长冷白的手刚好朝我的脸庞伸过来。 我怔在那里没动,习惯性地垂下眸眼,任由那冰凉的手指划过我的眉眼,又掠过我的鼻梁,看着魏驰的手指顺着我的五官曲线,勾勒着我的模样,最后又将食指指腹落在我的唇瓣上。 这是魏驰第一次碰我。 我适时抬眸,一双清澈水润的狐媚眼晶晶亮,如同受惊后不知所措的小鹿一般,回视着魏驰。 这也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直视他。 那清俊的五官虽尚未摆脱少年的青涩,却散发着皇室之人天生自带的威严和贵气。 许是魏驰常年体虚孱弱,瘦削的面庞如同精雕细琢的白玉,线条分明且白皙如雪。 而少了的那几分血色,反倒给他添了几许惹人怜爱的病弱美。 四目相对,魏驰的眸眼深邃如墨,让人看不清眼中的情绪,反倒像是不知世事的懵懂少年郎。 此时,对于那仍摩挲我唇瓣的手指,我有些犹豫。 按照姐姐们教我的,若想勾引男人,这个时候是该微微伸出舌尖,撩他一下的。 继续阅读x 第五百六十八章 “这满街的白幡是做什么?嗬,官老爷都系白腰带?” “你是几日没出门了,连这都不知道?护国长公主薨了啊!举国齐丧呢!” “护国长公主?你是说丹阳公主?她死了不是好事吗?该敲锣打鼓庆贺才是啊。” “嘘……这话被官差听见,可要抓你坐牢的。” 茶肆里的人三三两两一桌,看着外头漫天的纸钱,议论纷纷。 要说这丹阳公主,那可是北魏朝廷十二年的老蛀虫,举朝上下闻风丧胆的大祸害。分明是个女儿家,却不顾廉耻在府里养了十几个面首,勾搭朝臣、调戏权贵、玩弄权术、陷害忠良! 其所到之处,尸横遍野、民不聊生。其恶行斑斑,罪状之多、罄竹难书! 如果说要给丹阳公主写个传记,那朝中定然会有很多官员跳出来加笔,斟字酌句地用最刻薄的话将这位公主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不过善恶有报,这位嚣张多年的长公主,终于在大兴八年,因为“谋杀重臣”被囚飞云宫,更是在新皇亲政的这一天,“病”死在了自己的府邸,七窍流血,死状极惨。 官府像模像样地发丧,百姓们却是暗自觉得痛快。 恶有恶报啊!死得好! 一片痛快叫好声中,雪白的纸钱纷纷洒洒地落下来,有的被风一卷,在空中打了个转儿,飞到了官道旁边的一所官邸门前,翻飞之间,飘过朱漆的牌匾。 白府。 府里西院的厢房里,有人翻了个身,手不经意扫落了床边放着的药碗。 “啪!” 一声脆响,李怀玉猛然惊醒,心跳如擂鼓,睁眼就出了一身冷汗。撑着身子坐起来,喉咙里抑制不住地喘息,睫毛也颤抖得厉害,半晌才六神归位。 这是哪儿? 简陋的厢房,各处摆设都陈旧而廉价,光从斑驳的雕花窗外透进来,照出空气里四落的灰尘,像雾一样朦胧。 皱眉盯着那些灰尘看了一会儿,怀玉有点茫然。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有个端着水盆的丫鬟跨进门来,一看见她就喜道:“小姐,你终于醒了!” 小姐?李怀玉皱眉看向她,心想这是哪儿来的不懂事的宫女啊?自己打生下来就被称“殿下”,何时被人称过“小姐”? “您这次可吓坏奴婢了,奴婢差点以为您断气了!”丫鬟自顾自地嘀咕,满怀叹息。 断气?难不成她现在没断气?怀玉愣了愣,深吸一口气—— 还真没断气! 她……没死? 一阵激颤从心尖传到四肢百骸,李怀玉激动得爬了起来,跳下床扑到了窗台,一把将那木窗给推开。 阳光璀璨,从她的指间照下来,落在她脸上,暖洋洋的。外头几丛野花开得正好,微风过处,摇乱玉彩。 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她深吸几口新鲜的空气,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老天有眼,她竟然还活着。 她丹阳长公主李怀玉,还活着! 身后的小丫头像是被她的动作吓着了,瞪大了眼,结结巴巴地喊了一声:“小……小姐?” 笑意一顿,怀玉左右看了看,莫名其妙地回头,指着自己的鼻尖问她:“你是在喊我?” 灵秀点头,不解地看着她:“奴婢当然是在喊您啊小姐,您不认得奴婢了?” 怀玉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摇头道:“没印象。” 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飞云宫里的那一天,三月二十七,她饮下了御赐的鹤顶红,吐着大口大口的血,狼狈地趴在软榻上。 面前有一群人跪着,红着眼哽咽着朝她磕头,齐声喊:“殿下——” 这两个字像笛子吹空的呜咽,幽幽地在大堂里回响了几声,夹杂着隐忍的哭声,听得人心里发酸。 之后她就闭上了眼,陷入了黑暗里。 照理说她应该是死了,就算没死,也应该还在飞云宫啊,为什么会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疑惑地扫了四周一圈儿,怀玉看见了一方妆台,连忙凑过去瞧了瞧。 镜子里的人很陌生,细眉软眼,皮肤白得像是从未见过阳光,衬得一头乌发如云。巴掌大的脸,耳垂小巧,脖子纤细,套一身半旧的深色布衣,整个身上都没二两肉,感觉随便来阵风就能给吹跑了。 这不是她。 世人都知道,丹阳公主刁蛮跋扈,一半仰仗自己皇室的身份,一半则是因为她那无双的武艺。她习武多年,一身的钢筋铁骨,哪里会像这个竹竿子似的? 可她动一下,镜子里的人也动一下,她做鬼脸,镜子里那张秀气的脸也跟着皱起来。 心里一沉,李怀玉扭头问了一句:“今日年月几何?” 灵秀怔愣地看着她,呆呆地道:“今儿个是大兴八年,四月初四……” 四月初四?怀玉的嘴唇倏地白了:“丹阳公主已经薨了?” 灵秀点头:“薨了,今日刚好是头七,官府正出殡呢。” 李怀玉:“……” 丹阳公主出殡了。 那她是谁?! 下意识地摇头,她觉得这事太离奇了,离奇得她嘴唇直抖。原地转了两圈,她道:“我饿了。” “啊。”灵秀恍惚地点头,“奴婢现在就去给您拿吃的!” 怀玉点头,镇定地看着这小丫头跑出去,等看不见人影了,才深吸一口气,提起裙子就往外冲! 她的身体出殡了,她却还能说能跳的变成了另一个人,这种事……要是不亲眼看看,打死她也不信! 冲出房间,外头好像是个挺大的宅院,李怀玉什么也没心思看,一路避开人跑过月门回廊,找到最外头的院墙。左右看看无人,踩着墙边堆着的杂物就往上爬。 针线刺绣她不会,但是爬墙打鸟这些事情,她可是比谁都熟悉,尽管这院墙高了些,怀玉还是很潇洒地攀上了瓦檐,纵身一跃—— 然后“呯”地一声砸落在地! “啊!”痛呼一声,李怀玉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失算了,要是她以前,翻墙这种小事肯定是不在话下,但她现在这身子好像虚弱得很,又不太听使唤,竟然直接摔下来了,真是丢人现眼。 不过好在,她摔的地方还不错,比青石砖的地软点儿,不至于磕伤,只是嘴唇被牙齿给磕破了,舌尖探了探,一股子铁锈味儿。 “嘶——”真疼! 还不等她爬起来,旁边寒光一闪,杀气一瞬而至:“什么人!” 李怀玉吓了一跳,侧头一看,竟然是个一身玄衣的护卫,横眉看着她,刀锋凛凛。 至于吗?她就是翻个墙而已,又不是行刺谁,这么激动干什么? 身下柔软的土地动了动。 察觉到了不对劲,李怀玉眨眨眼,缓缓低头看过去。 有个穿着青珀色织锦软云服的人被她压在了身下,玉冠依旧端正,神色也从容不乱,一双染墨似的眼眸睨着她,像黑龙破浪。有些泛白的唇上染了一抹艳丽的红,如雪上绽花。 看第一眼,怀玉有点惊叹,这人真是世间难得的好颜色啊,姿容既好,神情亦佳。 然而看第二眼,怀玉认出了这张脸是谁。 这……这人…… “还不起来?”他冷冷地道。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怀玉的脸色从震惊到铁青,跨坐在他身上,不但没起,反而有想用力压死他的想法。 真是冤家路窄啊,江玄瑾! 漫天的纸钱飘落下来,李怀玉随手捏住一张,低头看着身下这人,心里恨意滔天。 世人都说,丹阳公主是因为“谋杀重臣”被新帝怪罪,进而丧命的。然而李怀玉自己清楚她是怎么死的。 她是被这紫阳君江玄瑾害死的! 大兴八年三月二十七,宜丧葬的好日子,江玄瑾目光平静地奉上鹤顶红,声音里佛香缭绕。 “恭送殿下。”他说。 怀玉穿着她最爱的瑶池牡丹宫装,端坐在如意合欢榻上,大方地接过了毒药,一饮而尽。 “君上一定要长命百岁啊。”她笑。 这是她最后对他说的一句话,不是柔情缱绻,而是带着要化为厉鬼报仇的不甘,一字字从牙缝里挤出去的。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发誓,只要还有机会,她一定要让江玄瑾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现在,竟然当真又遇见了。 继续阅读x 第五百六十九章 江望月一颗心怦怦直跳。 董玄在后喜巷有一间空的老宅舍! 如此多事之秋,他还特地来后喜巷一趟! 直到楚昭云打听到了空宅子的位置,他才回过神来。 江望月一边推着楚昭云往前走,一边忍不住问:“大人,若凶手真是董玄,那宅子里会不会藏着凶器?” “不知。” “案子毫无进展了这般多时日,没想到今日就找到了线索!太好了!” “望月,你这是要推我去哪?” 江望月脚步一顿,脸上的笑还未退去: “方才老人家说的就是往东行百步,右拐百步再左拐……” 可到了地处,眼前的宅院,大敞着院门,院子里还有两个小娃在玩。 显然不是老旧的空宅子。 “大人,要不我再回去问问老人家?我分明是数着步子走的……” “莫急,我们再转转,找不到再打听。” 楚昭云指挥着江望月,二人在落脚处的周遭转着。 江望月看哪处都不像是空宅子。 楚昭云却瞧着一处宅子有蹊跷。 “是这处。” “是吗?”江望月仔细打量着眼前紧锁的院门,“虽然上着锁,但这大门干净,像是住人了,说不定主人家是出门了。” “大门虽干净,可门前的石头上长了青苔。” “对!日日门前走,哪会放任青苔不管!看来方才是右拐拐早了!” “莫要大惊小怪,推我上前。” 江望月不明所以,依推着楚昭云到了门前。 只见楚昭云从随身小布袋里掏出了一根粗针,随后不紧不慢地开着锁。 几息之间,锁就开了。 楚昭云开了锁,却不见江望月推着她前行。 回头一看,便看见了他呆滞的神情。 君子自当行事光明磊落。 可董玄有极大的嫌疑,她不可能知道了这老宅却不往里走。 楚昭云怕江望月心里过不去这个坎,解释着:“望月,此番是我行事不妥,与你无关。” “大人是为了查案……”他就这般眼睁睁地看着堂堂提刑官撬开了他人的宅院! 但一想到董玄极有可能是凶手,他便觉着再死守着规矩就是迂腐了。 想罢,江望月这才推着楚昭云往院子里走。 过路的人见了,也只以为这二人是宅子的主人。 毕竟哪有小贼是这般光明正大从正门进院子的。 院子里虽然干净,却毫无生活痕迹。 “大人猜对了,果然是空宅子!” 江望月也顾不上什么君子之行了,他把楚昭云留在院子里,自己急匆匆地跑进了屋里。 过了半炷香的功夫,再出来时江望月脸上尽是失望。 “大人,屋内没有任何不妥,别说凶器了,连根针都没有!” 楚昭云也将院子里看了个遍,没有血迹没有污糟,只有个铜盆。 铜盆? 她突然想到了自己昨夜刚用铜盆烧了卷宗。 “望月,去看看角落里那铜盆。” “大人,这里头烧东西了。”说着话,江望月用手翻了翻铜盆里剩的灰烬,“这是烧的……衣裳?” 董玄来后喜巷,无缘无故烧衣裳? 该不会衣裳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比如说,血迹! “大人,有蹊跷!” “有无残留?” 闻,江望月认真翻着铜盆里的灰烬。 “大人,没有残留布料。前两日下了雨,又出了太阳,就算是有布料残留,兴许也寻不出蹊跷。” 江望月叹了口气。 找到了董玄的老宅子,以为能找到凶器,结果眼下又是毫无所获。 他的心情大起大落。 “大人?” “下雨前,刮了北风。望月,去看看铜盆北处。” 江望月垂头丧气地顺着墙根往北找去。 正当他觉着又是白费功夫时,一片挂在杂草上的布料引起了他的注意。 “大人,找到了!大人如何能推测出兴许是吹走了!” “一件孩童的衣裳烧成了灰烬,也比铜盆里的灰烬要多,那日暴雨前,铜盆里的东西定是吹走了不少。而且,董玄与杜若裳之间的恩爱绝非做戏,他独自来后喜巷,想来也是见衣裳烧得差不多了就匆匆离去。” “原来如此!”江望月仰头,顶着阳光仔细看着手中的布料,“大人,虽被雨水洗过,但是能看出来,衣裳上是血迹。” “去府衙。” “好!”江望月仔细收好物证,一边推着楚昭云一边问,“大人,这算不算铁证?咱们仵作推司虽时常和尸体打交道,可等咱们到了,尸体上的血大多都已干了,染到衣裳上,这说不通啊!那董玄就是凶手!” “算不得铁证。” “可凶手那精准的杀人手法,除了惯犯,也就精于此道的人能做出来了!” “或许,离着水落石出不远了。眼下,还需要金大人帮一个忙。” “是。”江望月点了点头。 跟着楚昭云查了几个案子,他也明白了,着急无用,眼下最应该做的,就是听楚昭云的话。 两人从后喜巷一路到了府衙。 等到金方善屏退了手下,楚昭云才说出了来意。 “金大人,我怀疑杜家灭门一案的真凶是董玄。” “什么!”金方善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他狐疑地看着楚昭云,“楚大人,这、这不可能!杜家的案子确实棘手,可、可也不能妄加结案啊!” 说着话,金方善逐渐冷静下来。 他想,楚昭云不是个草率的人,这般说,莫非是证据确凿? “楚大人说董玄是凶手,可是找到了证据?” 楚昭云摇了摇头:“并无铁证,只是推测,所以眼下来是找金大人帮忙。” “没有证据,这、这不是胡闹吗!” “望月,你来说说。”楚昭云深感疲倦,此时想解释也是有心无力。 她受的伤终究还是影响了她的心力。 江望月连忙开口道:“金大人,真凶对杜家十分熟悉,在小厨房的饮食里下了迷药,又选在杜家众人齐聚一堂用饭时动手,这绝非偶然啊,他定是对杜家十分了解!” “何时用饭,在何处用饭,这些事只要有心,就都能打听到!” 金方善说着话,顿了顿,他不打算兜圈子了! x 第五百七十章 “云初微,便是追到黄泉碧落,我也要亲手杀你报仇!” 戴着阎罗面具的男人一手抱着云初微的尸身,一手握着长剑,横在他自己的脖颈前。 云初微:…… 有没有这个必要呢?她都死了! 是的,她死了,死在她嫁入皇宫,成为皇后的当天。 那日,她戴着盖头,坐在椒房殿中。 听到脚步声靠近,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陛下,是你吗?” 男人一边靠近,一边回话:“微微,别着急,朕马上给你掀开盖头!” 云初微还想说什么,下一瞬,一把匕首刺进了她的腹中。 她想将人推开,却发现自己手脚发软,内力无法运转。 挣扎间,盖头掉落,她看清了谢晟狰狞的脸。 “云初微,你野心大,心机重,根本不配为朕的皇后。只有莲华那样不争不抢、淡然如菊的人,才配为朕的皇后。若不是你,莲华根本不需要悬梁假死!如今,将你的身份给她,算是对莲华的补偿!” 谢晟说完,给她补上了数刀。 她死后,一缕怨魂一直被困在椒房殿中,意识不散。 她看到她那已经死去的养妹云莲华重新活了过来,用她的身份宠冠六宫。 她听到云莲华对着镜子,得意说:“姐姐,我不但没有死,还顶替你的身份,成为了晟哥哥的皇后,你肯定没想到吧?你机关算尽,最后还不是死了。我不争不抢,自然有父兄帮我假死避祸。我无欲无求,自然有晟哥哥替我谋算,顶替你的位置。若有来世,姐姐还是学一学淡然如菊的品行吧!” 她听到父兄来看云莲华的时候,低语:“云初微,你别怪我们给你下毒。云莲华才是我们从小宠到大的云家姑娘!她需要用你的身份,是你的荣幸!” 原来,她内力无法运转,手脚发软,是父兄下的毒! 她恨,那是无边无际,可以燃烧自己的恨。 她尝试过杀死所有人。 但她只是一缕游魂,她做不到。 当她以为自己会带着满腔恨意消散时,看到戴着阎罗面具的男人领着一队鬼面大军杀进了皇宫,杀进了椒房殿。 男人身影颀长,俊逸挺拔,他用剑指着云莲华。 “云初微,这两年我无时无刻不想杀你报仇。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云初微没想到,男人是冲着她来的。 云莲华显然也没想到,惊愕之余,便是满腔欢喜。 云莲华朝着男人道:“我不是云初微,我不是她!” 男人也看清了云莲华的容貌,眼神变得狠戾:“云初微呢?” 云莲华讨好地笑道:“这位大哥,云初微是你的仇人?你想杀……” 男人眼中闪过不耐烦,他手一挥,长剑如虹,斩断了云莲华的一条手臂。 “啊……”云莲华惨叫出声。 男人迅速靠近云莲华,伸出了骨节分明、白得异常的手,扼住了云莲华的脖颈,嫌恶地开口:“我是问,云初微在哪?” 云莲华感觉自己呼吸不上来,脑袋一片空白,她下意识地道:“她……她死了……” 男人动作顿了一瞬,随后扼住云莲华脖颈的手更加用力:“她在哪?” 云莲华无法思考,只能本能地道:“不……不知道……” “放开她!朕知道云初微在哪!只有朕知道!” 男人朝着声音望去,只见谢晟被鬼面将士押着,走了进来。 男人手一用力,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云莲华失去了生机,跌落在地上。 谢晟目眦欲裂:“莲儿!莲儿……” 男人提着长剑,来到谢晟面前:“云初微在哪?” 谢晟满脸恨意,悲痛出声:“你杀了朕的莲儿,休想朕告诉……” “啊……”他尚未说完,就惨叫出声。 男人长剑挥出,直接砍去了谢晟的半个手掌。 “她在哪?”男人眼神冷若寒霜,语气执着。 谢晟咬牙不语,他狠狠地瞪着男人。 而下一瞬,他另一个手掌也保不住了! 男人一句一句地问云初微的位置,但凡谢晟有片刻犹豫,他身上就会多一剑。 等到第五剑落下,他终于忍不住了:“我说、我说……她在地下密室里……开启密室的机关……殿内第三块砖……” 谢晟说完,已经有鬼面将士打开了机关。 殿内地板凹陷,出现了一条向下的阶梯。 戴着阎罗面具的男人没有犹豫,朝着阶梯走去。 鬼面将士朝着男人问:“主上,这个狗皇帝怎么处理?” 男人挺拔的身影顿住,轻飘飘地吐出了三个字:“杀了吧!” 谢晟叫喊出声:“你不能杀我……不能……” 下一瞬,剑气飞出,周围瞬间安静。 男人提步往下走去。 云初微见状,飘向了男人。 地下密室放满了冰块,寒气逼人。中间的寒玉床上,躺着一个红色嫁衣的女人。 死了一年多,云初微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尸身。 她倒是没想到,自己的尸身竟然被封在这里。 男人走近,看清楚了女人的容貌,挺拔的身形轰然倒下。 他跪在寒玉床旁边,面具下的眼睛一片猩红,眸中恨意和痛苦交织。 他伸出手,按在云初微的脸上,随后渐渐往下,扼在她的脖颈处,最后拉住她的衣襟,将她拖起来,狠狠按在怀里。 “云初微,你真的死了?” “云初微,我还没杀你报仇,你怎么能死?你怎么可以死?” 在他嘶哑的声音中,恨意和不甘仿佛化为了实质。 云初微不知道这个戴着阎罗面具的男人到底是谁,她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恨她。 但她觉得,既然自己身死道消,仇怨也该消散了。 当她看到男人要举剑自刎,以死追杀她的时候,她整个人惊住了。 “有没有可能,我死了,你的仇就已经报了。你没必要这样吧?” 云初微尝试劝了一句。 显然,一缕游魂的声音,没人能听到。 她又想伸手抓住他手中剑芒。 然而,她的手被剑刃穿过,消散在寒意中。 男人手中的长剑挥动,鲜血散落,与鲜红的嫁衣混在一起,最终落在寒玉床上, 鲜血沿着寒玉床的纹路,染出了诡异的图案。 将死之际,男人头垂在嫁衣里,低喃出声:“云初微……我也曾……也曾……” 云初微想听清男人说的话,意识却在迅速消散。 继续阅读x 第五百七十一章 我是见你方才在金大人面前,说话有理有据,反驳他的话也甚有逻辑,比我见过的审讯问话之人都要强上数倍,这才想问问你。或许你可以考虑审讯问话的差事?都是吃皇粮,不管是验尸推案还是审讯问话,都是一样的。” 楚昭云一口气说着。 江望月愣了许久后,才开口道:“大人说的,我会认真想想。” 两人回到董府时,董府众人并未起疑。 楚昭云和江望月也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如常在董府养病。 次日一早,金方善登了董府的门。 金方善和董玄说了几句话,董玄脸上似有不愿,可又不得不妥协。 就在两人要离开董府时,江望月恰巧经过。 江望月一听原来是府衙有差事,便主动请缨要帮忙。 董玄本就想要早些办完差事,听了江望月的话,他立即拉着江望月离了董府。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楚昭云扶着墙出了厢房门。 在董家住了这些时日,她早已摸清了杜若裳和其他丫鬟的习惯。 眼下这个时辰,院子里几乎没人。 一切都在楚昭云的掌控之中。 她不紧不慢地朝着书房走去。 直到进了书房的门,都没有人发现她。 楚昭云轻轻关紧了书房门。 她仔细打量着书房里的陈设。 长案,书架,椅榻。 整齐有序的书本和卷宗,墨迹已干的砚台,空空如也的花瓶。 看来董玄已经有好几日没来过书房了。 楚昭云仔细打量了一圈,书房里似乎没什么不妥。 她又走到长案前,看起了卷宗。 这卷宗并非是府衙归案的卷宗,而是董玄日常随手写下的卷宗。 想来定是他放值后也牵挂着府衙里的差事。 从其书写的内容能看出来,董玄实在是个有本事的推官,难怪金方善那般信任他。 楚昭云放下卷宗,又在书房里转了一圈。 她猜想过,书房里可能别有洞天。 但找了一圈才发现,小小的书房,并没有暗室。 书架上的书页之间,并无夹藏。 地面之上,也并无暗格。 董玄的书房,实在是一间最普通不过的书房了。 楚昭云顿了顿,又缓步走向窗边。 透过窗纸,她能朦朦胧胧地看到卧房的窗户。 想必那日,芬儿就是这般看见了董玄映在窗户上的影子。 在后喜巷找到带血的衣裳碎片后,楚昭云对董玄的怀疑已经达到了顶峰。 如若那日董玄不在董家,芬儿看见的又是谁? 董府没有和董玄身量相似的小厮,更没有能称得上董玄心腹的小厮。 一边想着,楚昭云一边重回长案前,坐到了椅子上。 她盯着窗户看。 除了坐在长案前,若是坐在离窗户更近的椅榻上,也能被芬儿看见。 楚昭云起身,又坐到了椅榻上。 忽然之间,她觉着好像有些硌得慌。 楚昭云心里有些紧张,她连忙翻开了椅榻上的小褥,小褥之下,有四根竹条。 在看见竹条的那一刻,楚昭云立即就明白了竹条的用处。 她又回头看向长案上的花瓶。 “原来如此……”楚昭云恍悟。 仔仔细细将竹条放回椅榻小褥之下,楚昭云又悄悄回了厢房。 正午时分,楚昭云坐在厢房门口等人。 不多时,她就看见了归来的江望月和董玄。 “望月。” “大人,何事?我去端药吗?” “不是,你这是刚从府衙回来?得劳烦你再推我去一趟府衙。” “?”江望月一头雾水,再去府衙?楚昭云没有提前和他说啊……去府衙作甚? 听了楚昭云的话,董玄也跟着江望月到了廊下。 董玄关切道:“楚大人的伤可好些了?” 楚昭云轻笑:“虽同在一个屋檐下住着,但董推官的眼睛都在大娘子身上呢!” 江望月一愣,楚昭云怎的还打趣起了董玄? 难道是她搜了一遍书房后,确认董玄没了任何嫌疑? 董玄羞赧道:“是我招待不周了,还请楚大人原谅则个。” “我跟你说笑的。”楚昭云收了笑,看向江望月,“我虽受伤,也是一直记挂着杜家灭门一案,我想去问问金大人。” “好。”江望月点了点头,作势要推轮椅。 楚昭云不,往前行进了几步,她看见了杜若裳的身影。 她这才开口道:“大娘子留步,我们正要去府衙问问金大人杜家灭门一案的事,大娘子可要一同去?” “可是……”杜若裳面有不解,“可是我前几日已经问过金大人了,金大人说案子破不了,已经结成悬案了……” “说不定金大人并未放弃,咱们去问问有没有新的线索。” 杜若裳点了点头:“好,再问问也安心。官人这是刚从府衙回来?一起再去一趟?” 董玄没有任何犹豫,说道:“裳儿稍等我片刻,我出了一身汗,去换个衣裳。” 杜若裳轻声应了一声,目送董玄离去。 几人在厢房门口等着。 江望月用眼神无声地询问楚昭云。 见楚昭云轻轻点头,他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片刻后,他又看见楚昭云歪头看向杜若裳。 楚昭云问:“如若找到了凶手,你会如何?” “什么?”杜若裳反应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楚昭云是在问她。 一想到娘家,她心里只有难过和伤心。 但一想到凶手,她心里尽是滔天的恨意。 “我要亲手杀了他!将他五马分尸都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梦哥儿才三岁,他如何下得去手!” “大娘子莫动气。” “嗯……” “有此般想法,是人之常情。不过杀人行凶,自有律法惩治他。” “是……”杜若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过了片刻,董玄换衣裳回来后,众人一起前往府衙。 一路上,除了芬儿,几人各有心思。 直到进了府衙,楚昭云才对着杜若裳开口:“大娘子,我突然来了葵水,可否请大娘子帮我……” 杜若裳连连点了点头,她从江望月手里接过了轮椅,芬儿也连忙跟着杜若裳和楚昭云绕过了大堂往府衙深处走去。 “楚大人在此稍等,我和芬儿去外头买……” 楚昭云起身,无奈笑道:“大娘子,芬儿,对不住了。”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