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总想取代朕》
1. 羊入虎口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齐整洪亮,响彻整个大殿,连房梁上的蜘蛛丝儿都被这声音震得抖三抖。
许淮坐在金灿灿的椅子上,看着前面乌压压一大片身着朝服的人,脸色难看,背后冷汗直流,鸡皮疙瘩骤起。
他现在还是无法接受自己穿越成皇帝的事实。
许淮穿越之前,正在独自买醉,起因是他鼓起勇气向暗恋多年的女神告白,却遭到女神拒绝,虽然早有准备,心中仍然作痛,这么多年的感情也不是说消失就消失的。
他给自己一个晚上的缓冲时间,打算明天就成为全新的自己,谁料这么一喝,一醉,就到了一个非常……神奇的地方。
他刚有意识的时候,感觉臂弯有些沉重,此时他的脑子还不是很清醒,下意识地往手臂那里看去,瞬间呆滞。
一位女子压在他的胳膊上,斜仰着头,水润的双目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陛下……”女人娇声道,“你醒啦。”
醒?他是谁,他在哪里?
虽然他不知道这几个问题的答案,但是他立刻把女子拉起来,将被子盖在她的身上,然后挪开视线。
女子愕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他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又听见了另一个声音。
【陛下昨夜与我共度良宵,还许诺今天就封我为才人,哈哈,我终于可以摆脱卑贱的身份了】
“谁想当才人?陛下是谁?”他疑惑地四处张望,除了眼前的女子,他没有再看见别人。
女子微微颤抖了一下,脸上露出娇媚的笑容,对他说:“陛下,您不是答应了臣妾吗?”
【怎么回事,陛下难道要食言不成,难道这就是九五之尊吗?】
许淮强迫自己只去看女子红润的嘴唇,发现在那个声音出现的时候,女子的嘴没动。
“你觉得我想食言?”他随口反问。
女子的脸色变得煞白,垂眸嗔道:“陛下,怎能如此想臣妾,在臣妾心中,恐怕没有人能比得上陛下……”
【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试探?不行,才人之位在等着我,我不能在此功亏一篑,一定要穷极一切力量来夸赞陛下,励精图治,知人善任,气吞山河……】
“停停停……”许淮只觉得脑子异常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钻进来一样。
女子狐疑地看着他,想把脸贴近他的胸口,不出一言。
【陛下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正好,我可以展现出我的温柔贴心,陛下最好再难受一点,当然,别死了,否则我的才人之位怎么办】
许淮迅速把女子一推,两人隔了大约一米远,随后,他有点想死,刚才他觉醒了这具身体的部分记忆。
他穿越了,穿越到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朝代,成了一个昏君,这个昏君还跟他同名。
昏君并不是一开始就是昏君,他之前还会顶着黑眼圈去早朝,然后坐在龙椅上边听大臣吵架边打瞌睡,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开始沉迷于酒色,现在连上早朝走过场都不想去了,他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暴躁。
许淮仔细搜寻了记忆,得出一个结论:原主恐怕不适合做君主。
随后他懊恼地拍头,原主不适合,难道他就适合吗?
还有,他听见的声音是什么?他觉醒了读心术?
“陛下……今天还要上朝吗?”女子娇滴滴地说道。
许淮想起她是谁了:女子名叫冉珠,是胡美人的婢女,在原主去胡美人房中歇息时,设计让原主看上了她,于是,就有了现在的场景。
许淮现在想起胡美人那幽怨的眼神,内心苦笑。
当然,他在此澄清一下,原主和妃子过夜的事情,他可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所以在某种程度上,他还是一个处男。
“上朝?当然要上!”他不愿意再看娇美的冉珠,把胳膊从冉珠的脑袋下面一抽,整个人直接弹起来,匆匆忙忙地把挂在架子上的衣服往身上一披,把鞋子胡乱一穿,就冲到了门口。
冉珠的心声还在他的耳朵旁响起。
【陛下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我伺候得不够舒服吗?这怎么可能,明明他昨天还是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啊】
他不想听,不想听!
【我的才人之位!不行,我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如果我不能成为才人,我会被胡美人剥皮的,我冒死引诱陛下,早就是胡美人的眼中钉了,依据胡美人的性子,可能还不止剥皮这么简单,我真的会尸骨无存的……】
冉珠慌忙起身,想要追出去,却看见皇帝停下脚步。
听见冉珠的心声,许淮内心无奈,他慢慢转身,叹了口气,对着门外喊道:“小里子,传朕命令,册封冉珠为宝林……”
冉珠呆在原地,随后脸上露出狂喜的表情,接着她用力咽口水,努力调整面部表情。
【哈哈哈,姓胡的贱人,之前敢如此对我,我现在正得皇上宠爱,晋升之路就在眼前了】
“你可别乱搞。”许淮只觉得头大,这个女人的心理变化怎么如此之快。
冉珠狐疑地看着他,然后乖巧地点点头。
许淮推开门,小瓜子在门口笑脸相迎。
“上朝。”许淮抚弄衣服上的褶皱,对小瓜子说。
于是就有了开头的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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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淮坐在玉辇上,随着玉辇的一上一下,他的身|子也在一抖一抖,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皇帝生活?他看着脸上全是汗珠的御轿夫,忽然心中不适。
“我自己走吧。”他忍不住说,这个辇子坐着,也的确不是很舒服,和他家里的沙发,那更是比不了一点。
轿夫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陛下不满意了吗?我们会不会被直接处死啊,听说之前……】
“陛下……”一个轿夫小心翼翼地开口了,“陛下可是有什么旨意吗?”
“没有。”许淮哭笑不得,但是心里却有些疑惑,按照原主的一些记忆,原主脾气是变得暴躁了,却也不至于滥杀无辜,但是这些轿夫为何如此想。
“我……咳咳,朕想运动一下,尔等不必惊慌。”许淮还是难以适应这个身份,他努力想要做出威严的样子,但是总是控制不住面部表情,不过他转念一想,原主本人也没那么威严,那他为什么要装威严。
许淮被自己气笑了,看来告白失败对他的打击挺大的,搞得他脑子都不太好使了。
也是,女神姜忆,名牌大学历史系高材生,长相绝美,追求者无数,怎么可能看得上他呢?
他,许淮,虽然有房有车,长相算作中等偏上,但是这么多年都没有重大的学术成果,姜忆可是一门心思铺在学术上,都发表了好几篇影响力很大的论文,还出书了,能看上他才有鬼了!
能看上他才有鬼了!
对了,姜忆身边的那个周博,人长得也帅,据说还是富二代,性格还挺好的,说不定姜忆会喜欢上他……
许淮想得过于投入,以至于没有理会轿夫的心声,也没有思考接下来的计划。
想着想着,忽然,他又想到一个问题:到底怎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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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许淮心底不太愿意回去,不敢在面对姜忆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作为历史学者,来到了一个完全没有任何记录的朝代,怎么都要好好研究一下吧。
他没有父母需要照顾,唯一的妹妹又早已衣食无忧,日子过得比他滋润多了,他根本无需为她担心,所以,就让他在这里好好看看吧。
“陛下。”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只不过比他记忆中的声音更加温和,更加……妩媚?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忽然不敢朝声音的主人看过去了。
“陛下。”
声音的主人继续说,只不过语气中带了一丝疑惑。
许淮觉得原主的记忆突然全部复苏了,他无法避免地知道了声音主人的面貌,以及她的名字。
“夏贵妃。”
他的声音有些急促。
“陛下……”声音的主人温柔地回应着。
“夏……”
许淮还没来得及喊出她的名字,忽然听到一句奇怪的话。
“陛下今日有些许不同,是剂量不够吗?”
“诶?”许淮茫然地眨眼,剂量不够?什么剂量不够?
他想起自己能听见别人的心声,而面前的她嘴唇未动,恐怕他听见的,就是她的心声。
“看来还得另寻他法。陛下这位子,坐得已经够久了,让他人坐坐又有何妨。”
他又听见了一句,顿时全明白了。
她居然想谋权篡位,这剂量,恐怕就是毒药,也不知道她下了多少,他还有多少时日可活。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许淮好不容易穿越,居然要被面前这个和女神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给毒死。
夏忆寒,面前女子的名字,和她的气质有些相似。
只见她毫不羞怯地注视着他,虽然面上挂着温柔的笑容,但是眼底却一片冰冷。
要说许淮怎么觉得她的眼底是冰冷的,还是因为姜忆。
“陛下今日是去上朝吗?”
她看着他的仪仗,明明全明白了,却还是问道。
“对……”此时的许淮就像把苦瓜辣椒和一大包盐一起塞到嘴里的傻瓜蛋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什么滋味。
“陛下真是贤明。”她仿佛发自内心地夸赞道,但许淮知道完全不是这样,她的心里在说:陛下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在我的劝说下,已经决定不再上朝了,看来,需要派含香问问小瓜子。
虽然很想说“小瓜子”是什么鬼名字,但许淮想起那是他身边的小太监,她的手伸的够长啊。
朱皇后不久前薨了,现在宫里夏忆寒是老大。
对了,那些臣子应该在争论立后的事情吧,他记得她的三个哥哥都在朝中做官,官职还不小,这样看来,她是最有希望成为皇后的了。
“陛下早去早回,臣妾在御书房等您。”
她没有过多纠缠,微微像他屈膝后,就准备离去。
“天气炎热,朕叫人准备了一些冰块,送到你住的紫藤宫中,所以,不必去御书房了,朕去你的紫藤宫陪你。”
许淮模仿原主的语气说道。
【陛下,有些奇怪】
她再次屈膝,应答了一声,许淮听见她在心中如此说,暗自冷笑。
她想去御书房,无非就是想指点他批阅奏折,好暗中操作一番,扩大家族势力,从今天起,他不让她踏入御书房一步。
不过……许淮眨眨眼,去她的宫殿,不是羊入虎口吗?谁知道她会在哪里下毒。
思至此,许淮痛苦起来,真想抱头蹲下。
2. 还有这种好事?
早朝看似无聊,实则有趣。
许淮坐在龙椅上,俯视着台阶下的众臣,心里在暗自盘算。
今年崇河上涨,淹了大片农田,大量农民流离失所,纷纷逃难,涌入其他城池,伴随水灾而来的还有疫病,人民死伤无数。
除了这些,周边旭,萧两国虎视眈眈,不断派兵骚扰盘国军队,试探盘国底线。
盘国内忧外患,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许淮预料不久后会有起义。
有的大臣提议先拨款赈灾,有的却提议先给军队拨款,赈灾的事让地方先应付一下。
“陛下,兵部尚书所言实在荒唐,赈灾一事刻不容缓,至于邻国,可先派人商谈。若实在谈不拢,陛下可册封一位公主,送她去和亲。”
宰相拱手道。
“说完了吧,说完了我……朕就下朝了,此事明天再议。”许淮如此说到,因为他现在还搞不清楚事情的全貌,不敢妄下定论,如若草草决议,恐怕会害苦了百姓。
“陛下,此事拖不得啊……”宰相拖着长音说。
许淮没有理他,直接走了。
【陛下还是老样子,虽说今日居然来上朝了,唉,此事还得拜托那位娘娘】
听见宰相的心声,许淮有些无奈,这位宰相姓杜,他的三儿子娶了夏家的二女儿,也就是夏忆寒的妹妹,两家还沾着亲,也不知道夏忆寒会怎么想。
夏大人,夏忆寒的父亲,就任于刑部尚书,今日居然一句话也没说。
许淮想着想着,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那声尖叫非常耳熟。
许淮马上跳下轿子,走进附近的宫殿。
冉珠趴在地上,屁股已经血肉模糊了。
她看见他,气若游丝地朝他挤出一个微笑,眼泪流了下来。
旁边穿着轻柔纱裙的美女看见他,脸色大变,连忙向他行礼。
“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陛下,并非我蛮不讲理,而是这冉宝林实在可恶,得到头衔还没多久就来我这里耀武扬威,臣妾只是在教育她要懂得等级尊卑……”
纱裙美女,也就是胡美人,说了一大通。
【胡美人这个贱货,明明是我在院子挑衣服挑的好好的,结果她派人来叫我,我无奈只好去了,谁料刚进门就是一顿毒打,她硬说我顶撞了她】
冉珠的心声让许淮又是眉头一皱。
【可恶,陛下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了,若是不来的话这个贱人就死定了,不过,陛下也不会管这件事吧,之前杜嫔杖杀了陛下刚宠幸的贱人,结果什么事也没有】
胡美人的心声让许淮在心里叹气。
“陛下,请您定夺……臣妾为陛下包好了羹汤,陛下处理好此事后,就去饮用羹汤吧。”
胡美人抛了个媚眼,笑道。
许淮低下头,他本是一个普通人,如今却被放到如此高位,随便一句话就能夺取另一个和他一样活生生的人的生死,这样的感觉,他很不喜欢。
冉珠已经是进的气少出的气多了。
“叫太医来为她整治。”他下达命令,胡美人眼神一暗。
“胡美人,朕有话想跟你讲。”他心中难受,不想维持原主那种人设了。
“啊,陛下……”胡美人茫然地看着他,然后猛地点点头,跟着他走进了宫殿。
“朕记得,你的全名叫胡雪仪对吧。”他坐在有些硬的榻上,看着胡美人说。
“是的,没想到陛下居然会记得臣妾的全名,臣妾很感激。”
此时胡雪仪说的话和她的心声完全一致。
“你不用感激。我研究了那样久的历史,深知现在这种制度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它正在上升时期,若是强行改变,推动新思想,恐怕会造成许多不必要的伤亡,我也很想传播科学技术,但是我毕竟是个学文的,那些东西都搞不懂……”他说了一大堆,因为知道胡雪仪不太可能听懂。
【陛下,这是在说什么?科学?学文?】
“陛下,请问这是……”胡美人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看他的样子,似乎是不打算追究冉珠的事情了,于是壮着胆子说道。
“你父亲是左骁卫,据我……朕所闻,你小时候喜好舞刀弄枪……”许淮努力地思考着,可是还没等他说完,就看见胡美人的面色微沉,这次她终于不再故作纯真地笑,而是扯着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此时她的心里乱得很,心声也听不清。
“陛下,您说这些做什么。”她捏紧手里的帕子,“陛下,臣妾修习礼仪,定不会再如以往那般莽撞,请陛下宽心。”
【哼,陛下不久喜欢夏忆寒那种仪态得体的女人吗?想当年我为了学那些东西,可吃了不少苦头呢,唉,好怀念闺中的那段日子,如果我不进宫的话,可能就不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每日为陛下这种人争风吃醋,生怕别人上位,活得也不快活,可是,我又能怎样呢?还有,陛下今天,有些奇怪……】
许淮听了好久才大概听清胡美人的心声,他大概明白了胡美人的想法。
“朕想着,你能不能重拾武艺,并教导后宫众人。”许淮思索了一下,还是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什么!”胡美人失声尖叫,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后,她立马拿手帕掩住口,眉眼一弯,又腻腻地笑了起来,“陛下是在说笑吧。”
“朕最近萌生了这个想法,很想去试试。”许淮知道自己有昏君形象加持,所以这么离谱的要求也会在该形象的加持下变得合理起来。
【陛下又在想一出是一出吗?算了,应和一下吧】
“陛下,臣妾都听您的。”胡美人顺从地笑道。
“还有,冉珠冉宝林,你可得好好照料她。”许淮意味深长地看着胡美人,意思是,如果冉珠死了,或者是终身残疾,他都会追责胡美人。
“是……陛下。”
胡美人明面上答应了,但是心里却在不停咒骂冉珠,当然,这一切都被许淮听到了,他眉头一皱,默不作声。
许淮在胡美人那里坐了一会儿,喝了几杯茶,吃了几块小点心,就准备离开,前往夏忆寒的紫藤宫。
在他起身时,胡美人出言挽留了几下,看他决意要走,只得笑着对他说让他晚上再来,她并没有想过许淮要她重拾武艺的事,因为在她心里,那不过是一句戏言。
直到几天后有人送了长枪过来,她才惊愕地发现,原来许淮是认真的,当然,这是后话,此时的许淮正苦恼着,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夏忆寒,但是他又不得不去面对。
许淮告别了胡美人,乘着轿子前往紫藤宫,他一面想着胡美人的事,一面又在思考见到夏忆寒该说些什么,想得他脑壳疼,都来不及仔细观察皇宫中的一草一木和建筑。
在他想好后,辇子恰到好处地停在了一所宫殿前,他迎着阳光,眯着眼睛,打量着这所宫殿。
它并不奢华,很是素雅,就和原主记忆中的夏忆寒一样。
宫殿的院子里只有一个小池子,池子里面开着几朵羞涩的荷花,浮着几片大方的叶子,里面游动着几条红色的小鱼,这是夏忆寒的手笔。
至于那些精美的柱子,栩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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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生的彩绘,都是前代皇帝时期就有的,有些地方挡不过风霜的侵蚀,还掉色了,但是夏忆寒从未请人上过色。
光看这座宫殿,似乎夏忆寒并不是很受宠,但是,根据原主的记忆,原主对夏忆寒到了一种痴迷的地步,什么都满足她,什么都答应她,甚至夏忆寒要他扮狗,他也会“汪汪”地叫两声。
原主和夏忆寒相处的细节的回忆从这具身|体中不断浮出,这些琐屑的记忆把许淮吓了一跳。
太舔了,许淮根本没感受到夏忆寒有任何真心,但是原主就是非常非常喜欢她,足见她手段惊人。
在心中又加上一道戒备的锁链后,许淮深吸气,迈进了夏忆寒的宫殿。
她明知道他来了,却没有去迎接,而是捧着一卷书,认真地读着。
“寒……寒寒……”说出原主对夏忆寒的称呼后,许淮觉得有些许不适,毕竟这位贵妃长得和姜忆一模一样。
“陛下。”她终于放下书,抬头望着他,随后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坐垫,道,“快坐下吧。”
许淮不想紧贴着她坐,于是坐到了对面的座位上,二人相隔一个小桌。
夏忆寒露出不解的表情,但那也只是一瞬,随即她笑道:“怎么几个时辰不见,陛下与臣妾生疏了,难道是早朝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趣事吗?陛下能讲与臣妾听吗?含香,上些茶点。”
【陛下今日果真不同寻常,若是以往,他肯定会紧贴着我坐下,然后动手动脚,还有,适才在胡美人宫中说的那番话也不对劲,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许淮在心里恶趣味地想:你夏忆寒在怎么厉害,也不会猜到坐在你面前的是一个穿越者。
【难不成陛下是被妖魔附身了?这下,反而好办了】
此心声一出,许淮心中一紧,此时的他就想一只得意的刺猬,以为没人奈何不了他,于是大意地把柔软肚皮露出来,谁料刚这么做就被人刺了一下。
“好办?朕是说,朝廷上的那群人吵得朕头疼,老是在说什么联姻的,难道是要给朕送漂亮妃子吗?但是谁都比不上寒寒,对了寒寒,你有什么好办法吗?”说出这番话的许淮觉得自己宛若智障,但是他不得不先用此招麻痹夏忆寒,同时他屏住气息仔细聆听夏忆寒的心声,想知道她到底要捣鼓什么。
【陛下恢复原样了?不对,总觉得陛下有哪里奇怪,算了,无论陛下变成什么样,计划都是要进行的】
什么计划什么计划,快说啊,许淮在心里像有猫抓一样,很不自在。
【赵妃有孕了,大约六个月,先将此事告诉陛下】
夏忆寒就是不在心里说所谓的计划,许淮不禁怀疑她根本没有想好,但是当他听到这一条心声的时候,人愣在了原地。
有孕?孩子?他一点思想准备都没做啊。
当初暗恋姜忆的时候,他也没想过孩子的事情,现在,就这么突然,居然要当爹了,虽然,孩子是原主的。
不过稍加思考后,许淮细思极恐,连谁怀孕这件事都是夏忆寒告诉他的,而在此前他完全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夏忆寒对后宫的把控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他完全不知道。
【孩子对我来说没什么坏处,等生出来之后再过继到我名下,而赵妃,她可以经常来看孩子】
夏忆寒的心声继续传入许淮的脑子里,他推断她是要扶植傀儡。
“陛下,赵妃有孕了,恭喜陛下。”她微微一笑,许淮瞧见她那神情,吸了吸鼻子,一股清香就冲着鼻孔钻了进来,熏得他头晕。
“还有这等好事。”许淮木木地说。
3. 大逆不道
此时许淮心乱如麻,对面的夏忆寒则笑容满面。
“然而在臣妾看来,还有另一桩好事。陛下,听闻您今日封了了位冉宝林,不知是何等妙人,竟能引得陛下倾心。”夏忆寒含着笑抿了一口茶,“这茶回味无穷,香而不腻,是难得的好茶,陛下快尝尝。”
许淮假意喝茶,然后偷偷把茶洒在了袖子里。
刚刚还在说赵妃怀孕的事,却一下子又说起了冉珠,许淮不知道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一时间没吭声,而是细细地聆听她的心声,可是此时她在心里说了太多话,许淮居然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只能模糊地知道她还是要把话题引到龙嗣身上去。
“她……自然是比不上寒寒。”许淮硬着头皮吐出这句话。
“陛下真是说笑了,后宫佳丽三千,各有各的美,臣妾顶多算是这万花丛中的一朵小花儿罢了此前真是承蒙陛下垂爱,若非陛下英明神武,臣妾恐怕早被人折了摧残了。”夏忆寒继续说着,许淮一身鸡皮疙瘩全都起来了。
他知道,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原主喜欢听这些,原主非常希望她能夸自己,她深知此事,所以嘴巴捂得严严的,愣是漏不出一点好话,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每当她说一点好话,原主就当宝贝似的反复念叨,随后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现在她说这种话,肯定又要提什么要求。
“寒寒,你想要什么,直说便是。”他不想再绕弯子了,对她直言道。
“陛下真是心如明镜,赵妃有孕,即将诞下龙嗣,这在臣妾看来,可是头等大事,现今宫中事宜都是臣妾主持,臣妾定然会好好保护赵妃。”她从容地说,“可是,近年来臣妾腹中毫无动静,每当臣妾瞧见那些孩童,心中便隐隐作痛,臣妾想着,陛下可否将赵妃诞下的龙嗣交由臣妾抚养,这样臣妾此生的心愿便了了。”
【夺人之子乃是亏德之事,我已经和赵妃商量好了,这个孩子就只是挂在我名下,具体的事宜还是交由她的生母来操持吧。若这个孩子是女孩,我也不会亏待她,只是给陛下下药的事,需要暂缓一段时间了,他总得在此世留下一个儿子】
“好,朕答应了。”得知了夏忆寒的想法,许淮想着答应她,但是听到后面的“下药”等事,他心中又是一紧。
她到底怎么下的药,下的什么药,他的身边有多少人是她的人,这都是他要弄明白的。
“多谢陛下!”她似乎很是欢喜,站起,朝他微微欠身。
【今日陛下不让我去御书房,还有他对胡美人居然说出了那样的话,我怀疑他受了某人的影响,还特地探查了一番,可是得到的消息都是陛下并未和什么特别的人接触,此事定有蹊跷,看来我要询问陛下一番】
夏忆寒在想着如何探查出许淮的异常,许淮则想着该如何引导她想到毒药,二人各怀鬼胎。
【不过,我还是觉得国事更重要,因为陛下今日有些异常举动,所以我在紫藤静坐,等待陛下过来解释,可是陛下过来之后,一直在打马虎……御书房堆满了奏折吧,有些事情,需要看奏折才能了解更多的情况】
“陛下,您这般雄才大略,不必拘泥于一些小节,臣子们的话语恐怕会扰乱您的耳朵,阅览奏折这种繁琐的事还是交由臣妾代劳吧,陛下近日提到的老虎灯笼和桂花芝麻汤圆,臣妾都派人去寻了,正想着给陛下看看呢,谁知陛下这样体贴,居然屈尊来紫藤宫找臣妾了,臣妾真是不甚感激。”
她朝许淮这边侧身,手指拾起散落的几根发丝,将它们安放好,弯起嘴角,两个小小的酒窝悄然出现在她的脸上,像桂花一样,散发着迷人的清香,这香味一直传到许淮的心里。
把偷看奏折篡夺权力说得这么光明正大,除了她也是没谁了,许淮恐惧竟然出乎意料地消散了不少,他头脑一热,居然觉得她生出了几分可爱,再加上她那张和姜忆几乎一样的脸,许淮觉得有些恍惚。
“说到奏折的事,唉,今日朝上的大臣吵吵嚷嚷的,一直再说什么打仗,水灾,联姻的,朕听的头疼,寒寒有什么看法吗?”他想起姜忆的种种,一时间把下药的事放在了一旁,想听听眼前的女子对国事的见解,好更进一步地寻找她和姜忆的相同与不同之处。
反正她现在没打算弄死我,此事应当从长计议,许淮如此想到。
【国事?唉,如今百姓正在遭受苦难,我却坐在这宫中,吃着甜点,享受着奴婢的服侍,虽说我已经托人卖掉了大部分首饰,以用于赈灾,却还是要耗费人力物力为这位任性的陛下寻找新奇的小物件,若他并未如现在这般不堪大用,也许我这大逆不道的心思也不会这般强烈】
听见他的问题,夏忆寒先是想到了如上的一段话,随后,她收起唇角的笑容,眉头稍紧,认真地思考起了国家大事。
【我并未看到奏折,只是据下人所报,崇河周边的镇子的灾情严重,民间已建立一些秘密集团,意欲谋反,在我看来,此事更严重,攘外必先安内,也许真的要如杜丞相所说,要先派一名和亲公主,先与其中一国结盟,暂时稳住局势】
她是如此想着,嘴上却说了另一番话:“臣妾一介妇人,哪能及陛下分毫,陛下何不讲讲自己的高见?”
【先夸陛下一番,等他得意后,再提出查阅奏折之事,这样应该能成功,呵,陛下从不关心这些,能说出些什么理来,恐怕只会夸夸其谈】
她的表情并不是像她心里想的那番,充满了不屑,她微笑着,笑容如蜜般甜腻动人,若不是许淮拥有读心术,恐怕早已深陷其中。
“朕……朕觉得,联姻也要联,水灾也要治,水嘛,柔顺,像女人一样,所以治水灾要有女人的帮助,而联姻也要有女人,所以解决这件事的关键是女人。”许淮本想说自己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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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见,但是他眼珠一动,想到了一个主意,然后随口就捏出了一句逻辑混乱的话。
“陛下高见。”她掩唇轻道,笑声清脆,“臣妾就是再读一百年书,也无法想出陛下的妙见。”
【陛下所言还是如此荒谬,今日对陛下的夸赞已经够多了,再说下去的话以后的夸赞都会变得廉价,等陛下一松口,我便去御书房吧】
心口不一的夏忆寒用那双深情款款的眸子注视着许淮,许淮感觉她的目光都要化作了水,刚退下去的鸡皮疙瘩又起来了。
“陛下,快去看臣妾为您准备的东西吧,那些繁杂之事,便交由臣妾做吧,这也是臣妾的分内之事。”她毕恭毕敬地说。
许淮却如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一般,露出狡黠的笑容,对她说:“寒寒如此说,给了朕极大的信心,朕要去处理这些事,要让天下知道朕是明君,等朕成了明君,为万人歌颂,寒寒便再也不用为这些让人讨厌的事忧心了,你说对不对,寒寒。”
她僵住了,刚才她微微提起裙摆准备起身,如今听到这番话,她先是默不作声地放下裙摆,随后迅速垂下眼帘,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陛下居然变得难以应付了,看来在陛下身上,肯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呵,这倒变得有趣了,不过照陛下的性格,在御书房待上一会儿就会腻,到时候肯定会来找我的,就让陛下在御书房玩一会儿吧,小瓜子会替我盯着陛下的】
她边想边说:“如此这般,就按陛下说的做吧,臣妾在这里准备一些小点心,若是陛下累了,就来臣妾这里歇息吧。”
她除了刚听到他所说的话时有一点失态,余下时间都很表现得很从容,活脱脱就是一位贤妻。
【有时我在想,若是陛下是千古明君,深得人心,我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愿望,岂不是生不逢时,但是,也许是天助我也,如今的陛下是这般模样……】
她想着自己的野心。
许淮看着她温顺的样子,又听着她诉说这样的野心,心中忽然有给她讲历史的冲动。
但他还是按捺住了这样的想法,现在给她讲什么女皇武则天,什么明君治国,恐怕她会认为他被妖魔附身,又开展她的计划,或者更可怕的是,她听懂了他想表达什么,很有可能认为他一直在装傻,在结合她的野心,也许就会直接先下手为强,他还未培养好自己的势力,就被她给处理掉了。
许淮已经确立好了接下来的方针:保命为先,了解这个朝代的党派斗争,培养好自己的势力,对抗夏忆寒,然后他自己可以在闲暇的时光研究一下这里的物件,这里的一梁一柱,可都是珍贵的文物啊。
许淮的心情变得轻松了一些,他背着手,装出很自大的样子,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紫藤宫。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夏忆寒对小瓜子使了个眼色,然后盯着屋角的熏香,若有所思。
4. 改观
许淮坐上辇子,不一会儿就到了御书房,他发现,紫藤宫离御书房非常近。
等坐到御书房的座椅上,许淮没有第一时间翻看堆积的奏折,而是闭目梳理如今的状况。
“啊,好累,等一下再看奏折吧,有点渴啊。”
他假装打哈欠,装作无精打采的样子。
小瓜子看他这样,眼珠子一转,默默退下,看样子是去给许淮端茶了。
感受到小瓜子的离去,许淮睁开眼,随后又很快闭上了。
小瓜子一定会给夏忆寒报告他的状况,到时候他还得装得像一点。
随着眼睛的一睁一闭,原主的记忆变得越来越清晰,许淮从这一大堆享乐的记忆中艰难地抽出了有关时局的部分,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个国家叫盘国,临海,还有一条大河横穿国土,所以贸易比较繁荣,盐铁渔业比较发达。
这个时代与唐朝有些相近。
但是河流涨幅非常不稳定,干旱的时候,土地龟裂,农民颗粒无收,过于湿润的时候,洪水暴涨,农民依旧颗粒无收,甚至会赔了一切家当,失去安身立命之所,更甚者会被洪水,疾病,饥饿夺去生命。
今年雨势很猛,河水上涨,淹没了许多农村,难民大量涌入城市,城市秩序遭到了一定冲击,有些人趁机干一些□□的事情,亦或是脱民入匪,占山为王,为祸一方。
官匪矛盾,官民矛盾,民匪矛盾,民民矛盾,真是矛盾多多啊。
水灾虽说会削弱王朝实力,让民心不稳,但也不至于动摇王朝根基,让一个庞大的帝国顷刻覆灭。
真正令人担忧的,是统治阶层的腐化。
许淮想起了朱皇后朱沁在世的日子,她是三年前去世的,而夏忆寒是两年前入宫的。
朱皇后是一位绝世美女,身姿灵动,舞姿曼妙,还弹得一手好琴,作得一手好诗。
原主自小身子弱,并无争位野心,只喜欢看人跳舞,和人对诗,然而,他的两个哥哥争夺皇位,结果两败俱伤,叫他捡了个便宜。等他父皇一去世,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本来他也是想好好做皇帝的,在刚上位时,他也有努力早起上朝听政,但是听着听着就觉得无聊了,再加上后宫的朱皇后有着非比寻常的魅力,他便在美人乡一躺不起了。
三年前朱皇后去世,他花费了巨额银钱,为她大肆操办葬礼,并从此一蹶不振,直到两年前夏忆寒的到来,才慢慢开始好转。
夏忆寒抓住机会,一步步把原主变成了她的傀儡,她的手段果然很强,也不知道她二十岁的年纪,哪里学来的这些东西。
除了最高统治者皇帝,高层政府官员也令人堪忧。
许淮通过原主记忆推知,在朝堂上,共分为两派,以杜丞相为首的杜派,以骠骑大将军安聪为首的安派,两派人明争暗斗,无休无止。
而下层官吏就更不用说了,剥削民脂民膏是常态,制度不变,许淮也无法用所谓的道德来约束他们。
根据这些事情,许淮有理由怀疑地方已经爆发了一些起义,只是被官员捂着,只怕越捂着,矛盾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大到最后无法收场,只能借助地方势力,那这个王朝算是真的快完蛋了。
不知道夏忆寒会有什么办法呢?他突然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他想起了姜忆,如果有人要姜忆解决问题,她肯定会查证各种资料,然后列一份详细的表格,经过多次雕琢,最后才给出方案,不知和姜忆外貌一样的夏忆寒,会不会也像姜忆那样严谨。
小瓜子在此时端着茶水回来了,许淮假装被惊醒,很不高兴地看着小瓜子。
小瓜子唯唯诺诺地朝他道歉,但是心里却另有想法。
【陛下果真不喜欢批阅奏折,这下夏娘娘应该放心了吧。唉,虽说陛下待我不薄,但毕竟夏娘娘才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还挺知恩图报的,许淮在心里吐槽。
他必须要不动声色地把小瓜子给换下去,身边有这样一个定时炸弹,还怎么能睡得安稳,说不定夏忆寒的毒就是交由小瓜子来投放的。
“唉,朕可不能让贵妃失望啊,你出去,朕要一个人呆着看,朕就不信了,以朕的能力,肯定能处理政事,朕还望着以明君的身份被计入史册呢。”许淮装模作样地拿起一本奏折,胡乱打开,随便看了两眼,小瓜子见他这样,点点头,就退了出去。
看来小瓜子也相信自己不到一会儿就会失去兴趣,许淮想着,拿回权力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夏忆寒背后牵连甚广,如果他不顾一切地下旨把她打入冷宫,恐怕真的会引起朝廷大乱,然后牵连进更多无辜的民众。
对了,说到冷宫,许淮想起在朱皇后时期,许多妃嫔被打入冷宫,过着凄惨的生活,他应该去看看了,找个借口把她们全部放出来,再给她们安排之后的生活。
小瓜子走了片刻,许淮打开一本奏折,认真地看了起来。
还好他有原主的记忆,否则奏折上这些字,他还要花一番功夫才能看懂。
这是一本奏事折,讲述了溪华县的水灾,人变成了数字,也不知其中的“死伤者百余计”中包含了多少悲伤与凄苦,原主受到生活环境的影响,根本不能体会到这几串数字有多么厚重,而他,许淮,不去看现状,也同样体会不到。
他又翻看了其他几本奏折,有两本是说边关战事吃紧的。
他综合考量了半天,还是认可夏忆寒的想法,即攘外必先安内,赈灾的事情不可拖沓。
还有一本奏折是说细作的问题,在流民中可能混入了许多敌国的细作,他们企图动摇民心。
怎样才能引出细作的同时解决水灾呢?这是个要思考的问题。
每看一本奏折,许淮就大声抱怨几句,为的,就是门口的小瓜子能够感觉到他很不想看这些。
看了大概有一个时辰,许淮满脸疲惫地走了出来,对小瓜子说自己要去找赵妃,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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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瓜子点点头,不出一会儿,轿夫就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许淮看着他们脸上身上亮晶晶的汗水,心中有些不忍,于是说自己点心吃多了,要走路消食,所以今天就不坐辇子了,轿夫叩首完后就离开了。
小瓜子脸上心里都有些疑惑,但是许淮立马说了几句原主会说的话,打消掉了小瓜子的疑虑。
他们两人跟着引路的宫女,慢慢地朝赵妃宫里走去。
根据原主的记忆,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赵妃了,而记忆里的赵妃是一个老实的女人,从不争宠,只喜欢一个人躲在宫里默默地绣花种草。
她的怀孕是因为有一天原主忽然对她心生怜悯,就以施舍般的姿态宠信了她,而她也十分“争气”地怀上了第一个孩子。
然而,她的第一个孩子却不幸地流掉了,原主“大发慈悲”地封她为妃,然后又“大发慈悲”地宠信了她,赵妃又十分“争气”地怀了孩子,但是这么一折腾,她的身体实在遭受不住了,头发掉了大半,脸色惨白,眼睛无光,原主之喜欢有活力的女人,很快就把她忘了,连她怀孕的事情都不知道,这件事还是夏忆寒告诉许淮的。
等到了赵妃宫中,许淮才十分直观地感受到什么叫憔悴。
赵妃的眼眶都凹陷下去了,她全身上下有肉的地方只有她那鼓起的肚子,看见他来了,她慌张地从座位上站起,想给他行礼。
许淮的注意力本来都在赵妃身上,但看见她身边的那个人,顿时张大了嘴巴。
她……夏忆寒,怎么也在这里?
【陛下,呵呵,陛下居然回来看望赵妃,难道是因为之前跟他说了赵妃怀孕的缘故吗?】
熟悉的心声传入他的脑子,他真的很想扶额苦笑。
【陛下,陛下来做什么?我的孩子,是不是有人要害我的孩子?】
赵妃恐惧地四处张望着,她那双嵌在眼眶里的大眼珠子也不安地转动着。
她为什么会这样想?许淮不明白。
【可怜了赵妃,她第一次怀孕时,就急忙兴冲冲地告诉了陛下,谁承想被有心人听见了,此人心生嫉妒,于是设下毒计,将赵妃的孩子弄没了,不过,那有心人已经被我处置了】
夏忆寒仿佛是最佳解说员,精准地回答了许淮的问题。
夏忆寒还怪好哩,对她没什么威胁的人,她竟然也能顾念到,许淮能感觉到,她和大名鼎鼎的武则天还是有一定区别的,她的心似乎没那么狠,不知是不是因为还是缺乏“锻炼”。
【哈,陛下只在赵妃流产的时候来看过她一次,他就是这般冷漠无情,连自己枕边的女人都不怎么在乎,难道指望着他爱万民?】
夏忆寒又在心里鄙夷他,许淮哭笑不得,但看到赵妃那样,又说不出话来。
“赵妃,听夏贵妃所报,你有孕了?”
许淮很温和地看着赵妃,赵妃慌乱地点点头,同时不停地偷瞄夏忆寒,希望夏忆寒能帮她应对他。
5. 逃
“陛下。”夏忆寒察觉赵妃的意图,眨了眨眼,叫了许淮一声,轻轻走上前,不着痕迹地挡在了了赵妃前。
许淮往后退了一步,他能感觉到女人之间的某种纽带,并且非常有自知之明地想到,这种纽带是他终其一生都没有办法拆开的,能将这纽带剪短的,只能是女人自己,他尴尬地笑了两声,说:
“得知赵妃有孕,朕高兴得不得了了,一定要重赏赵妃。”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能补偿这位受尽苦楚的妃子,只能用一些物质,尽量糊住她心中的缺口。
“陛下!”赵妃忽然走到夏忆寒前面,戚哀地叫着许淮。
虽说许淮已经通过读心知道了她想说什么,但是他依旧露出茫然的表情,看着赵妃。
“陛下,无需给臣妾什么奖赏,臣妾只希望陛下能多派些人手,保护臣妾腹中的孩子。”赵妃拉住夏忆寒的胳膊,颤颤巍巍地想跪下。
许淮连忙将她扶了起来,这让旁边的夏忆寒心生不解。
【陛下有这般体贴吗?据我听说,上次赵妃怀孕的时候,他还让她在旁边端茶递水地伺候着。嗯,他的气质果然发生了变化,不会真的是被妖魔附身了吧】
“妖魔”许淮苦笑不得,连忙凭借原主记忆加身|体习惯,营造出了所谓“气质”。
谁料想,这又引发了更大的麻烦。
【嗯?感觉又变回去了,再结合以往的经验,似乎从今天开始,每次我在想陛下的奇怪之处,陛下就会变回原来的模样,难不成陛下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陛下,你知道为什么鱼说不了话吗?咳咳,因为有“鱼”难言】
如果许淮正在喝水,那么他嘴里的水一定会以子弹的速度从他嘴里喷出,索性许淮没在喝水,但是,他的嘴里还有口水。
装作被口水呛了,许淮疯狂地咳嗽着,想蒙混过关。
什么鬼啊,夏忆寒是人精吗?这冷笑话也太可怕了,他差点就中招了。
【嗯?陛下果然有些异常……不会吧,这究竟是什么妖魔,竟会有如此邪术……不,奇术】
夏忆寒脸色很难看,赵妃茫然地看着他们二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朕刚刚感觉喉头有些痒,怕不是染了风寒。”许淮强行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面色如常地说。
接下来,无论夏忆寒再怎么在心里说冷笑话,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陛下?”赵妃见许淮没说话,又叫了他一下。
“你的请求,朕准许了,上次的事,是朕对不起你,你快些回去歇息吧,等下朕就派人加强守卫,再指定可信的御厨为你烹饪食材。”许淮没再看夏忆寒,而是温和地对赵妃说。
赵妃的眼睛亮了起来,她怜爱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后深深地朝许淮鞠了一躬,紧接着就被婢女搀扶回去了。
夏忆寒一直在看许淮,听见他所说的话后,若有所思。
许淮知道她还在想他的事,在心里叹气。
“寒寒,你是不是经常给我做莲子羹,朕现在腹中空空……”许淮强迫自己走上前,像原主一样拉住夏忆寒的手。
他可是费了老大劲来说服自己触碰这个长得和姜忆一模一样的女人,他这么做,都是为了把夏忆寒心中所想引导到毒药上。
思来想去,他选择先从吃食入手。
等握住她那双有些粗糙的手时,他吃了一惊。
她不是一个小姐吗?小姐会有这样粗糙的手吗?
夏忆寒很是习惯地把另一只手放在他的手背上,温柔地笑着。
“陛下如此说了,臣妾马上就去做。”
【陛下为何会说这些,是……怕我投毒?还是真的饿了?】
她一边说,一边看着许淮的脸色。
有了之前的教训,许淮在最短的时间内练成了扑克脸,无论她心里想什么,他的面部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果真,是我多心了吧,也对,世上怎么可能存在如此邪术。若陛下朕能得知我在想什么,恐怕早会朝我大发脾气,嚷嚷着我是恶妇,要把我打入冷宫,不,直接绞死了吧。哈哈,之前我怎么会有如此荒谬的想法】
夏忆寒心中所想让许淮松了口气,他期待地看着夏忆寒,当然,并不是在期待着莲子羹。
“我这就为陛下去做莲子羹,陛下等会儿是直接来紫藤宫吗?还是我差人给陛下送去?”夏忆寒又化作了温柔体贴的贤妻,搞得许淮后背发冷。
【既然陛下想喝,那我就去做吧,隐忍隐忍,这种生活总归有个尽头,对了,赵妃偷偷给我塞了个纸条,她在上面写了什么……难道是……】
她的思维飞速运转着,许淮只听到了一个字“逃”。
等他想听得更清楚一点时,夏忆寒又开始想朝政的事情了。
【我在这宫中生活得久了,以前苦日子给我带来的痛居然都变轻了很多,因为这样,我根本无法得知天下百姓,受了多少苦,如若有机会,真的想再出去看看呐……杜丞相的信我看了,他想先赈灾,这我觉得有理,可是他暗戳戳地提示我骠骑大将军怀有异心,这我恐怕无法苟同。不过,骠骑大将军手握十万精兵,危险得很呐,保不齐会有一天,他被权欲迷乱双眼,抛弃在京城为质的家人……】
“朕今日闷得慌,想到处走走,朕就在这里等你做完莲子羹……吃完寒寒的莲子羹,朕才有精力继续走路。”许淮一脸期待地看着夏忆寒,心里却在想着怎么找其他的突破口。
“那臣妾就先去了。”夏忆寒带着宫女含香走了出去。
许淮则在心里列举下毒的途经:植物,熏香,食物里,碗筷上……
如果是食物的话,原主作为皇帝,难道没有人给他试毒吗?还是这是某种非常特别的毒药,连银筷也无法检测出来?
许淮恨自己没学医术,也恨自己为什么穿越没带系统。
唉,好歹觉醒了读心术,能快速明白对方想的是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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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这倒是节省了不少时间,有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若是要他去研究那些人情世故,不知道要消耗他多少脑细胞。
想到这里,许淮又深深佩服起那些“裸|穿”的人了,他们系统也没有,读心术也没有,总而言之没有任何的超能力,万一穿到了平民身上,怎么活下去都是问题。
许淮在胡思乱想着,其实他也不知道世界上除了他是不是还有别的穿越者。
就在他思考之时,一位宫女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许淮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位宫女。
这宫女脸上倒还算干净,只是,鼻头粗大,能顶一只碗,眼睛却格外小,被眼眶挤压得快看不见了。
【今日也许是我翻身之时,我没什么姿色,也不会用什么手段勾引男人,所以只能当卑鄙小人了,不,这不算卑鄙,赵妃每日哭哭啼啼,担惊受怕,好不丧气,我早就受够了,只要指认赵妃妄图逃跑,在捏造一条赵妃与人私通,这下我便是功臣了,总能享受些荣华富贵】
许淮还未开口,又听到:
“赵妃知道自己怀孕的事迟早会被发现,居然求着太医谎报孕期,那年轻太医也是昏了头,瞧她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居然答应了,按照日期,她已经怀胎九月,马上就临盆了……”
宫女的心声像炮珠似的砰砰往许淮头里射,许淮被这巨大的信息量给弄得头昏脑涨,勉强才跟得上她的语速,不,心速。
赵妃?逃跑?倒是和前面他听到夏忆寒的心声联系起来了,可是谎报孕期又是怎么一回事,这有什么好处吗?
宫女接了夏忆寒的班,当上了最佳解说员,在许淮刚刚抛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就马上“回答”了。
【唉,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她居然说若是被别人知道了她快要临盆,肯定会有人坐不住,使用非常手段强行把她的孩子弄掉……难道六个月就不会有人下手吗?】
难怪赵妃求他加强防护,不过当时她心里只是在说希望他保护孩子,而之后他的注意力都被夏忆寒吸引去了,也就没注意赵妃后面心里想了什么。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赵妃为什么要逃跑?
她……逃得掉吗?
她……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为了能过得舒服些,我豁出去了,先小声地告诉陛下吧,不,反正都要和赵妃撕破脸了,大声点也无所谓。若是赵妃得知消息从寝宫中赶过来,事情就变得更加顺利了,以赵妃的性子,她完全无法反驳我列出的种种证据】
【陛下虽然栖身于万花从中,自己却很是讨厌背叛,听说有的妃子就是这样被割掉了舌头,砍断了双腿,惨死在冷宫之中】
这个“虽然”和“却”用得还挺巧妙的,只是,原主有这么残暴?许淮心想。
宫女终于下定了决心,准备开口,却被打断。
她看见,眼前的男人打量着她,然后笑着给她一杯茶,问她要喝吗。
6. 无缘
“你要喝茶吗?”
听见这句话,宫女愣在原地,刚刚马上就要冲出口的话,也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算了,先谢恩吧,然后在把赵妃的事情捅破】
“谢陛下。”宫女做出欢喜的模样,伸出颤抖的双手,接过许淮递来的茶杯。
陛下居然给她递茶!难道是……看上她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长得一般,又没显露什么才艺,陛下有夏贵妃这样美貌的女人,又怎么会看上她呢?
她接过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就这么僵在原地,不知要做些什么,只能等待许淮发问。
“你是赵妃的宫女吧,赵妃承蒙你照顾了,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听见这句话,长大了嘴巴,手抖得更厉害了,茶杯中的水差点溅出来。
“奴婢叫红棉,陛下,奴婢有……”
她还没说完,就被许淮打断了。
“瞧你也不是很渴的模样,把茶杯放这里吧。”
红棉如蒙大赦,连忙低着头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你来这里,一定是想向朕禀报赵妃的身体状况吧,还真是善解人意。不瞒你说,朕在看到赵妃的一瞬,就觉得自己亏欠她良多,总想找些法子补偿她,虽说赵妃之前没收下朕的赏赐,但朕还是决意要给她。你作为赵妃的贴身宫女,肯定也能得到赏赐。”
红棉有些不知所措,赏赐,她也能得到赏赐?
“怎么,你不想要?”
这句话让红棉的心猛地一跳,想出卖赵妃的念头也变淡了很多。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她低着头,谢了好多声。
不对,若是真的叫赵妃逃脱了,陛下发起怒来,遭殃的不是她吗?这件事还是非说不可。
“说来也惭愧,朕对赵妃的感情变淡了许多……这话你切莫传给赵妃听……朕有夏贵妃作伴,每日都不会无聊,极少想起赵妃,朕真怕有一天,即便赵妃消失了,朕也不会念起。”
红棉猛地抬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眼前的男人。
她在想什么,他仿佛都知道,可是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愧疚与无奈,倒不像是在作假,而是真的有这些感情,不是特意说给她听的。
“我等下吩咐小瓜子,给你些银钱首饰吧。说来也奇怪,朕最近老是梦到先皇,梦里的先皇目光炯炯,好不威风,这让朕心里有些惭愧……你先下去吧。”
红棉知道自己说不出这件事了,于是怀着淡淡的不甘心,悄然退下了。
“哦?陛下能否将这梦说得详细些,臣妾的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
比这声音更先到达的,是莲子羹的香味。
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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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红棉一走,许淮松了口气,但是他马上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夏忆寒,顿时脑袋像被锤了一下,晕晕乎乎的,差点吐出来。
他实在不想动脑子和她对峙了。
刚才和红棉对话时,他竭力阻止红棉说出赵妃要“逃”的事。
他虽然不知道赵妃为何要逃,能逃到哪里,但他实在不愿意做破坏她梦想的恶人。
若是真的叫红棉把赵妃的事情说出来了,那他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即便他完全不想惩罚赵妃,也必须做做样子,他不知道这样会对赵妃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寒寒真的想听?那先容朕把莲子羹喝完好不好,朕已经饿坏了。”许淮打哈哈,同时心里在构思随口说出来的“梦”。
夏忆寒抿着嘴,端着莲子羹施施然走到了许淮面前。
许淮接过莲子羹,突然想起这里面可能会有毒,但又难以相信她的胆子会有这么大。
【这里面有毒哦,陛下,你是喝还是不喝呢】
夏忆寒笑眯眯地看着许淮。
许淮端着莲子羹的手僵住了,他就像刚才的红棉一样,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但是他马上明白了什么,把心一横,捧着碗咕咚咕咚就喝了下去,其间,还差点被莲子卡住了喉咙。
果然,紧接着他就听见了夏忆寒的心声。
【刚刚我很努力地在想莲子羹有毒的事,就是想看看陛下到底是不是能识人心的妖魔,果然不是么,唉,我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老是去想这种荒谬之事呢?难道是被赵妃的事给烦的?】
太可怕了这女人,他差点就中招了,而且这件事向他传来一个危险的信号——以后保不齐她又生出这种想法,然后拿来测试他,到时候即便他能听到心声,也分不出真假。
刚刚她说她被赵妃的事烦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赵妃跟她说了些什么?
难道是赵妃请夏忆寒帮她逃跑?
此时的夏忆寒想到赵妃的事,也无心在听他说那不存在的梦境,她轻咬嘴唇,坐在他旁边,假装神情地凝视着他,等他把剩下小半碗莲子羹喝完。
【赵妃真是会给人添麻烦。我刚入宫时,就暗中培养势力,悄悄调查各个妃子,寻找她们的错处。若她们向我举起屠刀,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夏忆寒尽职尽责地“解说”着,许淮假装小口喝羹,实则聚精会神地听着她的心声。
【我对赵妃其实并未有什么关注,因为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她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说难听点,她没什么手段,有些平庸。所以,我绝不会对她出手,这后宫的妃嫔看似能享受荣华富贵,可是归根究底,全是权力的牺牲品罢了】
如果许淮不是皇帝,他肯定会对夏忆寒竖起大拇指,说一声“好觉悟”!
无奈他只能忍住,继续假装喝羹,小半碗莲子羹硬是被他喝了半刻钟,索性夏忆寒并未注意到,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了。
【赵妃的事我并未放在心上,只不过在得知她流产一次之后,我派人给她送了点衣食,同时敲打了一下她宫里的宫人,此事就算完了,在得知她有一位情郎后,我也不甚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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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人品真的挺不错的,虽然她心里说不在意赵妃的事,可是还是派人做了这些改善赵妃的生活,许淮忍不住在心里说。
他又想起了姜忆,她也是个会在女同事经期时送红糖水和姨妈巾的人。
等等,情郎?难不成赵妃是为了情郎才要逃出皇宫的?
可是这都过了多久了,况且赵妃有了身孕,清白之身已破,不是许淮有偏见,而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若是赵妃真的想和她的情郎长相厮守,也不知道她的情郎能不能顶住世俗的巨大压力。
【可是今天,她居然给我写纸条,告诉我,她的情郎死了,她想出去探望他的坟墓?!还说她骗了我,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真是不可理喻!更可气的是,居然告诉我她看破红尘了,想逃出去做尼姑】
太离谱了,事情反转得太快,许淮都没有反应过来,赵妃,原来是这样的人?
【她这是把我当什么人了?我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一个怀有龙嗣的妃子给弄出去?目前我能想到的唯一方法就是让她假装难产而死】
原来还是要帮啊,许淮有点想笑,就算心里恼火成这样,她面上也没有丝毫表露,依旧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只是眼底完全没有他的身影罢了。
【她提出的条件让我无法拒绝,否则,我绝不会做出这等荒谬之事】
许淮终于放下碗,把眼里的好奇强行压下去,他在等着她说赵妃的条件。
可是这时夏忆寒不愿意做最佳解说员了,她开始想他了事了。
“陛下,喝完了?怎样,臣妾的手艺不错吧。”她笑盈盈地看着许淮。
【陛下这莲子羹,是不是喝了挺久的啊,奇怪】
“寒寒的手艺真好,朕都舍不得喝完呢。”许淮被迫舔了舔碗的边缘,表示他说的话都是真的。
【嗯,还挺有道理的,我先不考虑这件事了,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要重新回到御书房,去看奏折,这件事应该很快就能完成了,麻烦的是赵妃的事】
“陛下,可否让臣妾去御书房瞻仰一下陛下批阅的奏折,看了这些奏折,臣妾对陛下的敬意又会多几分。臣妾还可以帮助陛下应付那些顽固的大臣。不瞒陛下,臣妾有时很是气愤,那些老顽固,不懂陛下的英明,还老是给陛下施压,真是可恨。”
夏忆寒拿起手帕,想给许淮擦嘴,但是许淮抢先一步,假装弯腰拍腿上的尘土,她见了,默不作声地把手收了回去。
他实在不想和夏忆寒有这么亲密的动作,原主和夏忆寒是夫妻,但他不是。
在和夏忆寒短暂的相处中,他对她有了初步的了解,他也想尽己所能地给她尊重,当然,是以他自己的方式。
不只是因为长相,他是真真切切地希望她能有一个幸福的人生,但是她既然选择扎根于皇宫之中,就注定与安宁无缘了。
“寒寒想去御书房?那朕跟你一起去吧。”
他思索了一下,选择跟她一起去,明明之前他下定决心绝不让她踏入御书房一步的。
7. 侮辱
许淮和夏忆寒走在通往御书房的路上。
许淮假装说要消食,让夏忆寒陪他走路。
此时已到申时,阳光沾染些许血色,仿若丝线一般,交织在宫墙之内,将两人紧紧缠绕。
“总觉得叫贵妃寒寒有些奇怪。”许淮小心翼翼地开口,他是真的觉得叫夏忆寒“寒寒”很别扭。
“哦,难不成陛下对臣妾产生了厌烦?连臣妾的爱称也不愿意叫了吗?”
许淮也不知道夏忆寒是如何说出这些话的,她心里不恶心吗?
果然,他立马听到。
【说出这些话真是让我恶心,什么时候我面对他时才能不摆出这种谄媚的姿态啊】
你恶心我也恶心,双输结局,许淮心想。
“你想啊,寒是寒冷的意思,可是贵妃你如此温柔体贴,与寒字完全不搭边,朕思索了良久,还是觉得奇怪。”许淮挤着笑容说。
“那陛下干脆叫臣妾暖暖吧。”夏忆寒开了个玩笑。
【陛下的脑子每天都在想这些无用之事吗?无论是寒寒抑或是暖暖,对我来说都只是一个称谓罢了,不过我总有一天会摆脱掉这个称呼的】
真是时刻不忘自己的野心啊,许淮嘿嘿地笑了两声,说称呼她为“寒寒”或者是“暖暖”实在是有些轻慢她了,还是规规矩矩地叫她夏贵妃吧。
“陛下对臣妾,怎么能是轻慢呢?臣妾是一个知恩的人,这些年陛下对臣妾的好,臣妾都记着呢。”夏忆寒捏着嗓子说。
许淮感觉她再说两句嗓子就要冒烟了。
【陛下为何如此执着改称呼?难不成是对我起了警惕心?】
“那就折中一下,叫阿忆吧。”许淮立马改口。
“陛下怎么叫臣妾,臣妾都欢喜。”她捏着裙摆,轻轻地行了个礼,然后朝他抛了个媚眼,他知道里面没有任何感情。
跟在他们身后的小瓜子和含香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二人虽然不作声,实则心里都有了自己的想法。
许淮其实挺惊讶的,含香对夏忆寒的忠诚度很高,之前他听到的都是表达对夏忆寒赞美和服从的心声。
而小瓜子,他有自己的小九九,不过总体还是信服夏忆寒的。
他又忍不住佩服起他的敌人,夏忆寒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许淮觉得双腿有些发软,他觉得今天的运动量有点大了,如果有此时他的手里有一部手机,那么他今日的步数应该能在一众走路达人中脱颖而出,夺得第一名。
夏忆寒则没什么反应,许淮也没有听到过她表示疲惫的心声。
而且,她走路的时候一直保持着优雅的仪态,也没有气喘吁吁,连汗珠都仿佛是按照既定的轨迹滑落,只为体现她的端庄得体。
“陛下,到了。”夏忆寒的眼睛里终于流露出些许高兴,“臣妾定当为陛下分忧。”
“朕相信寒……贵妃。”许淮装作难改口的样子,说。
夏忆寒微微点头,许淮跟着她,走进了御书房。
看见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奏折,夏忆寒的唇角微微勾起。
【我没有预料错,陛下果真不善处理政事,他之前不过是一时兴起,我果真是太多疑了】
是的是的,你多疑了,许淮心想,然后,他总算想起了自己的目的,引导她想起毒药的事。
“贵妃,这御书房的熏香,是你替朕选择的吗?这香味清爽醒神,猛吸一口的话,朕居然感觉有甜意在舌尖荡开。”
许淮看着夏忆寒拿起一本奏折,趁机问。
“陛下真是品香大师,不错,这是臣妾精心为您准备的,由甘草和金桔研磨而成的香料,陛下喜欢,臣妾所做的一切就都值得。”
让许淮失望了,夏忆寒忙着想奏折的事,随口一答。
【居然有这种事,气煞我也】
突然,许淮听到了这一句话,他诧异地朝夏忆寒看去,她不像是容易动怒的人啊。
刚刚夏忆寒从奏折堆的底部抽出一本奏折,里面似乎夹着一张纸,她才看了一眼,脸色就发生了变化。
许淮看着那本奏折,并无印象,可能是他刚才没看到。
【旭国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许淮不动声色地走到夏忆寒身边,看了一眼奏折里面夹着的纸。
上面写的东西的大意是:旭国的皇帝对夏忆寒很敢兴趣,希望盘国能把她送去,嫁给旭国二皇子,以结秦晋之好,盘国还要准备丰厚的陪嫁,等盘国形势好转后,两国一同对付萧国,否则就将大军压境。
那旭国的二皇子是一个痴傻之人,这种事情本来是被旭国皇室极力隐瞒的,但就在一次外交宴会上,旭国二皇子公然朝盘国的使节撒尿,还哈哈哈地笑个不停,盘国使节受辱,气冲冲地回到盘国,将此事上报。
朱皇后觉得此事应当大肆宣扬,用他国皇室之丑来衬托本国皇室之威严,于是每逢过节,总要把这件事拿出来调侃。
此信是骠骑大将军派人送来的秘信,这封信的纸是盘国特产的,许淮猜测,骠骑大将军应该是隐去了一些不堪入目的污秽之词。
就算是这样,这封信依旧措辞不雅,信中的每一个字都透露着傲慢。
难怪夏忆寒这么生气。
【根据情报,旭帝疾病缠身,也不知是他听信了谁的传言,亦或是某个愚蠢的人自作主张,居然提出这等荒谬的要求】
夏忆寒受到了侮辱,脸色有些发白,就算是这样她也没失了体面。
许淮一把抓过那张纸,看了一眼,夸张地表达着自己的愤怒。
“居然敢对贵妃如此态度,侮辱贵妃就是把脚踩在朕的脸上,这让朕怎么受得了,朕要出兵,出兵!只是,也不知这旭国哪里来的底气,明明之前都还挺讲礼的啊。”
许淮一面表达着愤怒,一面在思考旭国这样做的原因,顺便提醒夏忆寒。
【难不成是旭国早已和萧国联手,故意以此信激我,想让我国先出兵,自己好取得正义之名?】
夏忆寒也在思考着,她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诸事皆有缘由,我国虽内忧外患,但着并不意味着旭国如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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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无灾无难,据我所知,旭帝病危,诸子争位,也许这封信是旭帝某个愚蠢的儿子为了作出所谓的政绩而送过来的,若此子当道,则旭国危矣】
【至于我前面所说的,旭国与萧国联合之事,我仔细一想,恐怕并没有什么依据,首先,旭国位于我国西北部,萧国位于旭国西南部,旭国被两国包夹,而我国离萧国较远,若是旭萧两国真的联合,萧国恐怕要消耗掉部分兵力资源才能踏入我国领土】
【况且,旭帝年轻时,曾与我国定下友好盟约,这些年我国与旭国贸易不断,虽有摩擦,但两国也不至于大动干戈,而且此时还是旭国皇位更替之时,若旭国做出此事,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
夏忆寒仔细地思索着,她的那种娇媚之色已经褪得干净,只留下了认真与凝重。
许淮没有出言打搅她,他也在思考着。
“陛下,盘国如今内忧外患,虽说这旭国实在可耻,但还不是计较的时候,陛下还是派使节前往旭国谈判吧,臣妾所受之辱,只能含着血泪咽下去了。”夏忆寒变脸速度之快,让许淮始料未及。
她那副可怜的模样让许淮难以招架。
“旭国,早有一天,朕的铁骑会踏平旭国!使节,唉,真不想派使节……贵妃有什么人选吗?”许淮装作愤怒的模样,实则心里认可了夏忆寒的做法,“要是旭国都是我盘国的人就好了。”
【嗯?我本欲推荐太傅之子齐威阳,但是,经陛下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此人似乎是叫孔天雄,他有个姐姐,叫孔兰茹,此女有勇有谋,被岸务司派去旭国做间谍,可是就在一年前,她断了消息】
夏忆寒飞速思考着。
岸务司本来叫暗务司,就是一个特务机构,专门培养间谍的。
断了消息的话,大概率就是死了,那么夏忆寒为什么会提到这个呢?许淮的脑瓜子也在转转转。
【有人说她死了,可是,岸务司有一位线人坚称她已经成为了旭帝身边的舞女,还傍上了旭国大皇子,说什么有玉佩为证】
如果这位孔兰茹还活着,还站在了如此高位,却在一年都没有传递信息,叛变的可能性还是蛮大的,许淮想。
【我不知她是否叛变,但若她没有,且我们能和她取得联系,那也许我们就能得到关键的信息,从而渗透旭国皇室】
那要怎么取得联系呢?单靠她弟,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熟不熟,许淮看着夏忆寒,想着。
许淮和夏忆寒看似“一问一答”了许久,实则这一切都发生在很短的时间。
【据可靠消息,孔兰茹从小与弟弟相依为命,很是疼爱她弟弟,她被送到岸务司培养之前,曾告诉弟弟,自己与一位旭国商人订婚了,二人准备前往旭国,可能很久才会回来】
【他弟在她的关系下,挂上了一个官职,日子过得清闲,听说他时常思念姐姐,待我派人考察他一番,看看此人是否堪重用】
你的消息还真灵通啊,消息源都是从哪里来的啊,这么看,他这个皇帝还真是不称职啊,实在不行,给她做皇帝吧。
8. 净土
夏忆寒稍稍挽起袖子,拿起一只笔,蘸了下墨水,开始很认真地在奏折上书写。
【哈,居然写这些东西,是期望陛下能看到吗?妖妇夏氏祸乱宫闱,臣恳请陛下将妖妇绞杀,以振朝纲,哈哈,居然写这些东西】
许淮见夏忆寒不动声色地在一本奏折上画了几笔,心里感慨她的修养真好。
【李洪?原来是所谓名士,如今朝局动荡,他身居官位,不想着如何造福百姓,却天天想着这些东西,陛下的懒政,难道全是我造成的吗?真是无事就怪妇人,以此来掩盖自己的无能】
许淮支着脑袋坐在一旁的软椅上,看着夏忆寒“工作”。
之前原主也是这么做的,不过原主不会一直看着夏忆寒,他有时会看话本。
许淮曾想过,原主不会觉得夏忆寒这么做实在是太僭越了吗?但是随着不断搜寻记忆,许淮发现,夏忆寒通过长期的甜言蜜语和思想灌输,成功让原主觉得此事无异样。
这样说来,原主的懒政,她也不是没有责任。
如果她真的想当女帝,要克服的困难可就不是面对他这个“软弱无能”的皇帝,也不再能靠着一些哄人的手段达到目的,所有人都是为自己的利益而活动的,不会轻易被言语所诱惑。
她将会被推到台前,脱下保护罩,对抗几百年来根深蒂固的观念,还要不断树立自己的威信,防备周围的人,尤其是原主的兄弟及他们的儿子。
也许她会丧失如今的善良,变得冷漠无情,也许有一天她杀起人来毫无负罪感,反而会兴奋地认为那些死在她手上的人都是成就她无上地位的垫脚石。
许淮不想见到那一幕。
“贵妃你,会在某一天变得很可怕吗?”许淮忍不住问。
此时的夏忆寒正在思考着粮草调度赈灾的问题,被这个问题一惊,她的手抖了一下。
“陛下,臣妾不懂。”她勉强笑了一下,似乎是在敷衍。
“朕是说,你心里会没有朕吗?”许淮自知失言,连忙说了肉麻的话。
“绝不可能,陛下,您常住在臣妾心中,即便臣妾死了,灵魂也与陛下同在。”夏忆寒浅笑着说。
【心里有你?呵,我夏忆寒绝不会为任何一个男人停留。先有我,再有这个世界】
许淮听着这句心声,居然有点想笑,“先有我,再有这个世界”,听上去很自大,其实是事实,只不过要换一个说法,若是“我”都没有产生,那“我”又怎么能感受到这个世界呢,又怎么能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呢?
“这样的话朕就放心了。”许淮长舒一口气,假装自己信了。
他又在那里坐了大约半个时辰,一边听着夏忆寒的心声,一边在分析局势。
终于,夏忆寒站起,笑着说:“陛下今日居然陪了臣妾这么久,臣妾不胜感激,今晚……”
许淮打了个激灵,对了,还有这种事,侍寝?!
不要,绝对不要,他根本无法面对那样的夏忆寒好吧,赶紧找个理由推脱过去吧。
“贵妃。”许淮露出色眯眯的表情,凝视着夏忆寒,随后他脸色一变,捂着脑袋说,“贵妃,朕的头有些不适,怕是染上了风寒,今日朕就一人就寝吧。”
他的表情非常痛苦,眼神中流露着“不能和贵妃一起睡觉就是朕最大的损失”这种情绪。
夏忆寒立马伤心道:“陛下……”
实则内心长舒一口气,她根本不想和他一起过夜。
“已经到了晚上,朕叫人上些菜,朕虽无法与贵妃共度良宵,但共享佳肴还是可以的。”
许淮作出不舍的模样,夏忆寒点点头。
他们叫了人,等了一下,菜就上来了,香气扑鼻,卖相也好,可是许淮一吃,还是觉得少了点味道。
这个朝代似乎没有辣椒,真是一大憾事。
虽然菜的口味没有那么重,但是青菜和鱼汤特别鲜美,这就是无公害无污染的食物吗?也是给他享受到了。
在吃饭的时候,夏忆寒给他夹了菜,他也给她夹了回去,眼神宠溺,实则是在想她是不是在里面下毒。
夏忆寒心不在焉地吃了下去,她根本没在想毒药的事,看来晚饭是安全的。
得知了这件事后,许淮开开心心地敞开肚皮,津津有味地吃完了饭。
吃完后,许淮借口说累了,夏忆寒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叫他早点休息,她会叫太医来看看,等他病好了,他们再一起就寝。
互相假装表达了不舍后,许淮带着小瓜子,向乾宁宫走去,这是他住的地方。
等一切收拾妥帖后,许淮躺在床上,头靠着瓷枕,久久难眠,也不知一个晚上,多少回忆掠过他的心头。
-------------------------------------
赵卿竹和许淮一样,久久难眠。
她用那双凹下去的大眼睛盯着幔帐,手轻抚肚子,摸着摸着,眼泪就留下来了。
不知不觉,她已经在宫中待了四年了。
大家都说她的肚子争气,这么多妃子,除了她,居然没有一人能为陛下留下一个孩子,而她,居然有两次机会。
她其实并不希望怀上孩子的人是自己,因为,她已经经历过失去孩子的痛苦,知道那是多么地痛彻心扉,如果她再失去这个孩子的话,恐怕她就无法承受了。
把她孩子弄掉的是一位平时经常和她往来的妃嫔罗嫔,她不知道那个女人居然笑里藏刀,得知她有孕后不久,设计放猫让她受惊,在她快要摔倒的时候还暗中出手,拦住要扶她的宫女。
那时候夏贵妃尚未入宫,而朱皇后根本不管这个,她每天只想着如何和陛下一起取乐,得知此事的她只是象征性地惩罚了一下罗嫔。
赵卿竹冤屈无处申,事发后皇帝怜惜她,施舍了她一个妃位。
得到妃位的赵卿竹本以为能惩罚罗嫔,谁料罗嫔跟朱皇后说了很多好话,朱皇后出手保了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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嫔。
赵卿竹由此郁郁寡欢,身体更加不好了,在夏忆寒入宫后,不知是哪一天,她偶然被陛下想起,他又来宠幸了她,而她,居然又怀上了。
只是这时候没有罗嫔来害她了,因为罗嫔被夏忆寒处决了。
光凭这一点,赵卿竹就很感激夏忆寒。
她观察了夏忆寒许久,又思来想去,终于决定把自己埋藏在心里的计划告诉她,当然,她不会让夏忆寒白干,她还有一份赠礼,无论夏忆寒能不能帮她完成她的愿望,她都会把这份礼物送给夏忆寒。
听夏忆寒的口气,这件事,似乎是成了。
这让赵卿竹彻夜难眠。
在她年幼时,有一位竹马,竹马的样貌她已经不记得了,她对竹马的感情也模糊了。
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和竹马度过的时光,一定是最快乐的。
她的父亲和母亲常年冷战,父亲一切都以自我为中心,从不顾及她母亲,而她母亲,是一位大家闺秀,下嫁而来,觉得一切都委屈了自己。
两人的不满都向她发泄,一来二去,她就变得胆小怯懦,木讷而不讨喜。
等她及笄后,父亲每天都在想着该把她嫁到哪里才能发挥她的最大价值,母亲有了儿子,每天只惦念着她的弟弟,根本不在乎她。
最终,父亲让她进了宫,进宫前还专门请嬷嬷叫她哄男人的办法,可惜她一个也没用上,有朱皇后这等绝世美女,哪里能轮得到她呢。
只有竹马,会在她难过的时候给她小东西玩。
她一直不知道他的真名,只知道他是下人之子,叫小八。
她一直没对他说出自己的心意,其实所谓心意,她自己也不懂,也许是感激吧。
为了让夏忆寒答应她,她在信中描绘了她和小八有多么相爱,其实不然,她和竹马的感情更像是亲情。
后来她入宫了,听说小八也成家了,只是后来害病死了。
当时她并不难过,只是越想越觉得胸口气闷,越看宫墙越觉得自己待在红色的牢笼里。
每夜小八都顶着没有五官的脸来找她玩,加入他们的还有她那未谋面的孩子。
她越发觉得孤寂,连绣花和种草都提不起一点兴趣了,每日就是坐在殿中,仰望着天空,看着日升日落,还要担心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被别人迫害,她连吃饭睡觉都不得安宁。
在某一个夕阳坠落之前,她觉得自己的待在宫中的日子应当到尽头了,她想要离开。
她想去看看小八的坟墓,跟他说再见,跟自己的过去的一切说再见,然后,她想去……哪里?
她想去哪里?她能去哪里?天下之大,居然没有她的安身之所,她想啊想,不知想了多久,终于想到了一方在她心中的净土——她决定遁入空门,削发为尼,了此残生。
如果许淮在这里而且他们能自由对话的话,许淮肯定会跟她科普寺庙文化,告诉她空门并非她想象的那样,只是一片净土。
9. 枯草
许淮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微妙的状态,明明身|体累得不行,脑子却异常清醒,清醒到他觉得自己能做出一道数学题。
他尝试用各种方法睡着,比方说放空大脑,或者数羊。
第一个办法毫无悬念地失败了,第二个方法做到最后,发生了异变。
羊变成了夏忆寒的手。
他到现在还是不明白,她的手怎么会那样粗糙,粗糙到与她的身份根本不匹配。
难不成夏忆寒是假的?这是要来一出真假千金戏码吗?
许淮想,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她是这么跟原主解释的,自己从小有一个当大侠的梦,会在晚上偷偷练剑,练到最后,手就变成这样了。
原主听罢,没有丝毫怀疑,还觉得她是一个热情洋溢,果敢明快的女子。
别搞笑了,她哄哄原主还好,可骗不了他许淮。
练剑之人的茧应该在虎口处,而她的茧则是在四根指关节处,这也许表明她总是做一些提水桶的粗活。
堂堂夏家千金,怎么会做这样的粗活呢?
许淮觉得自己要旁敲侧击地问一下,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干嘛老是要探听别人的私事呢,觉得自己有读心术了不起是吧。
唉,他叹了口气,又开始想别的事了。
也不知道姜忆过得如何了,希望她能每天开心。
不知道他在现代究竟是什么情况,不会像一些小说里写的那样,变成植物人了吧,那他妹妹可能会伤心的。
对不住啦,老妹。
心情短暂地变得沉重,许淮马上选择略过现在所想,于是,他想起妹妹的两个孩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俩熊孩子,也不知道在哪里学了新词,见面就说他是“败犬”,明明那时候他都没有跟姜忆表白,下次见面一定要狠狠教训他们一顿。
好像……没有下次了。
也许,他根本回不去了。
许淮这次没有叹气,而是睁大眼睛,他的目光穿过帐子,穿透屋顶,又不知疲倦地流浪了很久,直到再也走不动了才停下来,停在了一片陌生的星空之中。
许淮感觉自己被群星包围,它们手拉着手,在他的身边翩翩起舞,他被它们的热情所感动,也跟着跳起舞来。
它们看起来是那样幸福快乐,让许淮不禁想着,要是世界上所有人都和它们一样就好了。
就在他产生这个想法之时,所有的星星骤然熄灭,连一丝余光也不曾留下,整片星空变得漆黑,寒冷与孤寂向他袭来,犹如细线一般,先是轻轻地缠绕在他身上,然后猛地收紧。他自己已经被切割成了几块,灵魂脱离出了肉|体,恍恍惚惚地朝未知的黑暗中飘荡。
他终于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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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同一个夜晚,同一片星空之下,有些人酣然入睡,有些人辗转反侧但最终踏入梦乡,不过还有些人,不是睡不着,而是不想睡。
夏忆寒披着一件单薄的袍子,坐在檀木椅上,阅读一封又一封的密信。
她感觉自己有点神志不清了,一个“孔兰茹”硬是叫她看了半天,不是看成“孔三如”就是看成“子三如”,她还想了半天,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最后总算想起这是岸务司一位间谍的名字,她还打算找那位女子的弟弟充当使节呢,当然,要考察一番。
还有赵妃的事,她在想怎么做最稳妥,还在纸上画流程图,画完觉得不妥就直接烧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赵妃居然会提出这样离谱的要求:逃出去,找情郎,出家。
其实她对赵妃在纸上写着的对情郎的深情没有丝毫动容,毕竟她从未体验过这样的情感,也不屑于去体会。而且,凭借女人的直觉,她知道,赵妃所想并非她所写的那样。
她推测,赵妃只是想出去看看而已,毕竟,闷在这宫中,过着一眼到头的生活,面对着已经被固定的未来,是一个人都会痛苦吧。
至于赵妃腹中的孩子,她已经有了打算。
本来她是想着孩子生出来了还是给赵妃养,但是赵妃自己表示要将这个孩子交给她夏忆寒,赵妃的这种冷漠反倒叫她吃惊,明明之前在与她交谈时,赵妃还表露出对这个孩子的期待。
不过,既然赵妃已经作出了这个选择,结果有利于她,她也就不会再多说什么。
还有,赵妃给了她一个惊天大秘密,她已经暗中派人去找这个关键人物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有消息。
困,实在是太困了……后宫还有谁可以威胁到她的地位吗?
听说皇帝宠信了胡美人的婢女……那名女子似乎是叫冉珠……眼睛睁不开了,什么?燃猪……那是什么?
夏忆寒的脑袋已经开始敲桌子了,她强行撑起来,继续思考。
胡美人也是一个精明之人,她还记得,胡美人刚入宫的时候,可是笑里藏刀,喜怒不行于色的,但在胡美人发现她自己根本无法无法撼动她夏忆寒的地位时,就变得“愚蠢”起来。
这“愚蠢”是胡雪仪的保护色。
至于冉珠,她已经派人调查清楚了,那名女子不足为惧,既然陛下已经让人医治了,那她就不管这件事了。
说到陛下……今日的他格外奇怪,但她又说不上来,她曾一度以为他被掉包了,可是等她凑近一看,却发现他的那块浅色的小痣还在脖子上,他的拇指还是喜欢往外翻,他还是他。
可是她又感觉他不是他了。
她想着,是不是可以找人来驱鬼了,她可以借着驱鬼的名头,让他好好“疗养”一番,这样她就可以更好地把握朝廷了。
不过她心里也生出几分轻松来,以往的他都是一昧地索取,她还要分出许多精力来应对他,但是今日她感觉轻松了不少。
他似乎……能读懂她的想法。
想到这里,她打了个激灵,冷汗从背后冒了出来。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一个人能知晓他人的想法,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啊。
他究竟变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还是以前那个供她拿捏的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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柿子吗?
她不禁想起了以前的他,顿时有些反胃。
她还记得与他共度的第一夜,那是多么叫她痛苦啊,她还得装出浓情蜜意的样子。
他的脸并不差,甚至可以算作俊朗,在她不通世事的年纪,幻想的就是这一类脸,但是现在她得到了,却想赶快丢开。
他努力营造的博学,风趣都让她感到厌恶,她知道,他的芯子不过是一株枯草,在被推上皇位之前就应该被随便哪里来的一把野火给烧掉。
没什么男人值得她夏忆寒付出真情,只有权势才是实打实地握在手心里的。
有了权势,她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她真的有很多想做的事。
她希望天下的人都能吃饱饭,希望天下的人在下雨天都能有房子住,不会被伤害夺去了性命,她希望官员都能保持清廉,希望他们能真正爱民如子。
她知道她这愿望空得很,只怕穷极一生也无法实现,可是总要去做的吧。
为了实现这些,她必须要先踏过累累白骨。
至于他,她不光要让他在情感上依赖她,还要让他在生活起居的方方面面依赖她。
“你会在某一天……变得很可怕吗?”
今日的他的言语突然浮上她的心头,她顿时觉得睡意被驱散了。
他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难道他真的知道些什么,亦或是预料到了什么?
她……会变得很可怕吗?
她为了走到贵妃之位,除去了许多竞争对手,又暗暗干涉朝政,作出一些自以为正确的判断,同样夺去了很多人的生命,现在的她……很可怕吗?
不,她决心要帮赵妃,从来都不用贵重的物什,将省出来的前全用来救济灾民,这样的她,难道很可怕吗?
困意席卷,她闭上了眼睛,本来只打算闭一会儿,却一觉睡到了天亮,醒来时,她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袍子,她知道,这袍子是含香给她披的。
她笑了一下,爬了起来,整理着装,准备开展今日的计划。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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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淮今日又打算上朝,他还没想好理由去糊弄夏忆寒,在加上昨晚睡得实在是太晚了,今天又被早早地叫起来,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躁动的状态。
啊啊啊啊啊,好想敲自己的脑袋,许淮在心里发牢骚。
这就是失眠的痛苦吗?太痛苦了。
脑袋的转轴仿佛被又尖又硬的石块给卡住了,怎么都转不过弯来。
昨天是穿越的第一天,有点难以适应,今天就好了,许淮在心里安慰自己。
他想着反正现在他还在夏忆寒的“控制”之中,不如上朝多听听大臣的发言,然后在不动声色地跟夏忆寒表达自己的观点。
不管怎样,他们其中一个目的都是相同的——富国强兵,让百姓安居乐业。
“陛下。”
在他经过一个宫殿时,熟悉的声音又响起了……
10. 水花
夏忆寒又来了啊,许淮的脑瓜嗡嗡作响。
“陛下去上朝吗?”
还是和昨天的口气一模一样,搞得许淮以为自己陷入了无限轮回,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自己的着装。
很好,昨天没有的褶皱今天好好地躺在那里,看来不是无限轮回。
夏忆寒的眼神有些幽暗。
【难不成,陛下转性子了?居然连着两天都上早朝,陛下变得勤政了,对我来说可不是什么有利的事,啧,真是令人不悦,我想把控朝政,都要经过他的手,一切都要顺着他的性子来】
她这样想着,唇角却含情道:“陛下多么贤明啊。”
好了好了,昨天这这些话他已经听了一遍了,不需要再听了,许淮心想。
至于她所想的,许淮只能说,这就是所谓的“皇权至上”。
皇权是不断加强的,这是古代社会的一种趋势。纵然在明朝的时候宦官当政,但是也并不表示皇权被削弱了,因为所谓皇权,已经脱离了皇帝这个个体,变作一颗浮空之球,当皇帝勤政的时候,这整颗球就是皇帝的,皇帝与皇权就密不可分。
若皇帝懒政,让宦官等人帮忙处理政事的话,宦官也就能分得球的一部分,但这颗球上的线还是攥在皇帝手上的。
这么解释还有什么问题吗?许淮仔细思考。
“陛下,臣妾等您回来。”她朝他欠身,随后转头就走,刚走两步,还不忘回眸一笑,这个笑容极其艳丽,就像是她精心设计的一样。
许淮的心狂跳了一下,随后在心里骂自己不争气。
朝堂上,大臣们还在争论着昨天的事,双方的观点却发生了一些微妙的转变。
杜宰相虽然还主张先管赈灾的事,但是,却不再执着于派人和亲了,而是要许淮选拔使节,去旭国谈判。
至于兵部尚书所说的加固边防,杜宰相也没有再那么激烈地反对了。
其中的利益勾连发生了什么变化呢?许淮有些苦恼,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要找个机会出去看看了,他暗下决心。
这些大臣都是人精,说话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你也不知道他们哪句话是真的。
虽然他有读心术,但是在场那么多人的心声混杂在一起,他其实很难听清他们真正在想些什么。
看这些大臣的样子,似乎没有几个人是一身正气的,利益驱动着他们绝大多数人。
许淮把一些主要的大臣的观点都记在心里,准备回去后一一列出来。
“听宰相的,先赈灾吧。”
许淮装出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唯唯诺诺道。
他心里叹气,把赈灾的事交给他们,又会有不知多少人借此机会中饱私囊,最后真正到达百姓手中的,不知还有几粒米,但是不交给他们吧,赈灾这件事就根本不可能办成了。
皇帝治吏不治民,他所能接触的人,也只有他们了。
想到他学的历史,许淮感慨,想让官吏变得清廉可控,皇帝一般会选择设立监察机构,但是那些监察机构的官,到最后就会掌握实权,又变成需要监察的对象,刺史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难,真难啊。
许淮想抱头,却只是碰了碰自己的发冠,发冠上的珠子在他眼前晃啊晃,晃得他头晕,本来就没睡好觉,此时的他想吐出来。
“下朝吧。”
杜宰相得到了满意的结果,但是表情依旧很严肃,他和其他大臣一起谢恩后,就弓着腰退下了。
许淮头晕脑胀,却还在努力地回忆这些大臣刚刚说的话。
刚出大殿没多久,他忽然看见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朝他跑来。
还没等小太监开口,许淮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陛下,陛下,赵妃娘娘,赵妃娘娘……生了!”
许淮瞪大了眼睛,赵妃生了?这么快的吗?
随后他又想起赵妃说已经怀了九个月的事,顿时了然。
来不及多想,他直接拔腿就跑,身后的轿夫面面相觑,小瓜子怔了一秒,连忙提起衣服紧跟着他。
跑着跑着,许淮发觉不对劲,他为什么要着急?
赵妃不是请求夏忆寒帮她逃跑吗?那他过去,不是加大她们的压力吗?但是不过去又不行,哪里有后宫第一个妃子生产,但皇帝丝毫不过问的道理。
想了一下,许淮还是决定过去,若是她们有什么破绽,他假装看不见就好了。
当他走过一个宫殿的时候,正好撞上了准备出门的胡美人。
“陛下,臣妾恭喜陛下。”胡美人笑盈盈地说。
【怎么回事,赵妃怎么突然要生了,前些日子看她的肚子,还不大啊?可恶,真是羡慕她,若是得一龙子,恐怕她的地位要水涨船高了吧,只可惜我之前与她并没有什么交集】
【我在着急什么,最应该着急的,不应该是夏忆寒吗?那个贱人,得宠多年腹中却毫无动静,心里肯定恨得牙痒痒吧,她居然没有在赵妃怀孕的时候对这个孩子出手……难不成,难不成她早就打上这个孩子的主意了?可恨的贱人!】
“冉珠还好吗?”刚问完,许淮就后悔了。
他不应该表达出对冉珠的关注,恐怕胡美人会找更多的方法来折磨冉珠,这么说来,他之前叫胡美人照顾冉珠的命令,是不是错了。
“现在想来,那冉珠得了朕一夜恩宠,居然就这么嚣张跋扈,竟然敢冲撞美人。朕想着,要不把冉珠调到夏贵妃手下,让夏贵妃来好好管束她。”许淮斟酌了一下,最后说。
只要冉珠不做出格的事,夏忆寒应该不会对她怎么样。
【冉珠,陛下还记得那贱人呢……哈哈,她身子好了,心却再也好不了了,也好,送去那个贱人那里,看冉珠最终会落得什么下场】
许淮听着胡美人的心声,一种巨大的愧疚感涌了上来,他不知道冉珠在这短短的一天内,究竟经历了什么。
也许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做那样的决定,是他没给冉珠足够的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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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冉珠并无什么其他的感情,只是觉得,这后宫的女子,不能在痛苦中度过一生,也不能那样轻易地,被剥夺一生。
她们本来可以拥有更加美丽的未来,如果放在他的时代,胡雪仪可以去参军,夏忆寒可以当领导,可以创业,赵妃可以从事手工业,也许她还会成为一个领域的大师,而冉珠,也可以追求自己的梦想。
“陛下,臣妾把冉珠照顾得可好呢,等下就把冉珠送去夏贵妃那里,陛下快去看赵妃的孩子吧。”胡美人作出一副体贴的模样,道。
“抱歉。”许淮脱口而出。
他只是一个个体,根本无法改变这个时代,即便他是某个高维文明的生物,拥有非比寻常的技术里,改变一个时代,也必然会掀起血浪,到时候,站在累累白骨之上的,又是哪些人呢?
多年以后,他把自己的这番话告诉了夏忆寒,却只引来对方一阵嗤笑。
“你以为你是谁啊?既然你都说了,自己不过是时代巨浪中的一朵小水花,那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啊,尽管去做就好了。按照自己的本心,即便粉身碎骨了,也可以化作明灯,照亮后来的人,让后面的人继续努力,这样你的目的不是变相地达到了吗?你所说的历史,不就是这样的吗?”
“你比我厉害得多啊,到我们那个时代,你肯定能大放光彩,当然,你在这个时代也很出彩。”
他牵着她的手,发自内心地感慨着。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此时的他还陷在历史的漩涡之中,怎么也游不上岸。
“抱……歉?”胡美人惊诧地看着他。
【陛下为什么要道歉?昨天他就怪怪的,还对我说了那样奇怪的话,他昨天说的那句话,终究是戏言罢了……我昨晚还梦到了呢,真是奇奇怪怪的】
胡美人仔细地观察着他的神态,却只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悲凉。
【奇怪,奇怪,我是不懂陛下了,孩子要出生了,他不是应该感到开心吗?难道是在为冉珠的事感到忧愁?那个贱人有这样大的魅力吗,为什么我只看出了俗不可耐,那个贱人无论是长相还是才艺都比我差远了,也不知道那一晚陛下为什么选中了她】
“胡美人……”许淮本来想给她讲点道理,但又觉得讲道理没什么用,于是收住表情,笑着说,“美人如此体贴,朕有福了,那朕就先去看望赵妃了,有空再来找美人叙叙旧。”
“陛下……”胡美人娇滴滴地呼唤着他,目送着他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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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忆寒并不似她表明上的那么淡然。
赵妃明明说了可能再过一个月她才会生,夏忆寒也有充分的准备时间。
但是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她接到这个信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赵妃啊,赵妃,你还真是会给我添麻烦啊,她在心里说。
但是,既然已经约定好了,她就会履行承诺,只是……有些难办罢了。
11. 错估
许淮赶到赵妃宫中,发现赵妃宫中乱作一团。
先前被他阻止说出赵妃秘密的那个宫女,红棉,着急地朝他跑来。
“陛下,陛下,娘娘,娘娘恐怕挺不住……”
她的脸上全是汗,像被人用水泼过一样,她的手无措地在裙子上乱擦,此时她心中所想和说出来的几乎一致。
许淮觉得脑子在嗡鸣,他没想到这个可能——赵妃是可能在生产中死去的,这样的话她所有的愿望不都完全无法实现了吗?
以古代的生育条件,再加上赵妃的身|体状况,恐怕她是真的无法撑过这一关。
许淮记得一个数据:古代孕妇难产而死的概率高达40%。
如果许淮知道自己要穿越,那么他很可能就会选择医学了。
此时的他只能干着急,最多凭借一些知识,提醒宫女们,别让赵妃感染了,要及时消毒透气,预防产褥热。
夏忆寒也赶来了,她看着许淮站在门外指挥众人,默不作声。
【从未见过这样的陛下,他,是否真的不一样了……现在的重中之重是赵妃,我并不希望她死去,就算她没能生下孩子也没关系】
她带来了几个有名望的接生婆,许淮只能说不愧是她,准备得这么快。
她露出温柔的眼神,吩咐完众人之后,站在了许淮身边,一声不吭。
不知等了多久,许淮的脚都有点酸软了,终于,一个婆子抱着一个婴儿走了出来。
“赵妃娘娘,赵妃娘娘诞下公主……”婆子激动地说,她把孩子抱到许淮和夏忆寒面前,还不断偷瞄夏忆寒,试图揣测夏忆寒此时的心理。
“赶快抱给赵妃啊,抱给……”许淮本想说抱给我看什么,但是此话好像不太对,他所想其实是孩子生下来,最想见到孩子的便是孩子的母亲,毕竟怀胎十月。
“听陛下的,先让赵妃看看她的孩子吧。”夏忆寒扫了一眼婆子,婆子立马低下头,弓着身子,又快步走了回去。
许淮跟着婆子进了宫殿。
赵妃躺在床上,脸色死白,嘴唇变得几乎透明,她虚弱地看了许淮一眼,朝他点点头,意思是请安,随后,她把所有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自己的孩子身上。
那是一个女孩,小脸皱巴巴的,双手双脚乱扑腾,还在“哇哇”地叫着。
赵妃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想伸出手抚摸一下这个孩子,但是当她的手刚刚触碰到孩子的额头时,却突然抽搐起来。
她把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开始涣散。
最后,她喃喃了两句“阿黛”,就闭上了眼睛。
一旁的太医吓得六神无主,连忙给赵妃把脉,把着把着,将手一撒,“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陛下,臣无能啊,赵妃娘娘,赵妃娘娘,去了……”
许淮像被定格了一样,站在原地。
半晌,他反应过来,朝刚进门的夏忆寒看去,在读出她的心声之后,面上终于流露出悲伤的神情,心里却长舒一口气。
【为了赵妃,我可是把自己珍藏多年的“假死丹”给拿出来了,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可惜的,因为我注定要在这里呆上一辈子了,若是有这东西在身边,反而会让我变得游移不定】
还有这种东西,在现代社会都没这种东西吧,许淮仔细回忆,当然也可能是他孤陋寡闻了。
不过夏忆寒想得还真远,她为自己的未来做了很多种打算,而现在的她,下定决心了吗?
得知赵妃没事后,许淮轻轻地接过婆子手中哇哇大哭的孩子,然后对夏忆寒说:
“贵妃,赵妃薨了,这孩子,便如朕之前承诺的那般,交由你来照顾吧。”许淮郑重地将孩子捧给夏忆寒。
她的脸上第一次显示出了无措。
瞧孩子被捧了过来,她瞥了一眼自己的长指甲,随后用整个胳膊环住孩子,生怕孩子被她的指甲给伤到了。
【回去要修理指甲了,这东西,长而无用】
“陛下,臣妾定当照顾好这位公主。对了陛下,之前赵妃与臣妾闲聊的时候,曾说,若这个孩子是男孩,就取名为远,若这个孩子是女孩,就取名为黛。不知陛下是否赞同。”
她很温柔地注视着孩子,然后将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早就找好的奶娘手上。
“就听赵妃的吧,是朕对不起她。”许淮作出愧疚的样子,点头答应了。
此时他又开始想赵妃的决定了:她舍弃了自己深爱的孩子,选择出家为尼,也不知道多年后,她会不会后悔自己如今的决定。
夏忆寒的工作还没做完,她还要不动声色地把赵妃的“尸体”运出去,然后打点好寺庙关系,若是此事东窗事发,许淮想隐瞒,也要费点力气了。
【我把赵妃托付给了静慈师太,师太与我娘是旧识,应该不会为难赵妃……若是赵妃想要反咬我一口,那么她的下场将会比罗嫔凄惨百倍,我一定会为她亲自想一种死法】
好可怕,罗嫔是什么下场,许淮下意识地搜寻原主记忆,当想起罗嫔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被细线勒断了脖子后,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比罗嫔的下场还惨百倍……做成人彘吗?
许淮对自己产生了一个疑问,自己对夏忆寒,是不是有点错估了?
这么多天她的心声展现的都是她仁慈干练的一面(除了对他的),所以他下意识地觉得她是一个好人,而不是一个狠辣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这样看来夏忆寒有自己的原则,若是打破她的原则,她将会以非比寻常的冷漠将挡在她的道路上的人全部清除。
他很不幸地挡在了她的道路上,注定会被她铲除。
要不现在就禅位?许淮给自己开了个玩笑。
当然不行,现在禅位的话所有人只会觉得他疯了,到时候朝堂上又会陷入大乱斗,这不是给本来就不乐观的局势添把火吗?
况且,他真的还很想观察观察夏忆寒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也许能发现夏忆寒的一些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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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悄悄提示她,让她改正。
只是若是她真的当上了皇帝,许淮觉得,自己是否有些对不起原主。
不过原主纵情声色,不管朝政,耳根子软,即便他没有穿越到原主身上,原主也有极大可能被夏忆寒夺权。
武则天的做法是,在李治死后,控制儿子,最后夺权登机。
不知夏忆寒作何打算,若是在他在位的时候直接下手,这皇位得来不正,恐怕会被天下群雄讨伐,这皇位她一天也坐不安稳。
再加上她是女子,要面临着更大的阻力。
她是否会为了提高自己的威望,滥用酷吏。
要是夏忆寒知道许淮这么面面俱到地为她篡位考虑,那张处变不惊的脸恐怕要起一丝波澜了。
“将赵妃葬于皇陵吧。”许淮哀伤地摆手。
“陛下,将一切交给臣妾便可,臣妾知陛下多情,如今赵妃薨了,陛下心中一定心如刀割,臣妾瞧着,也寝食难安。愿赵妃来世再不会遭遇此等苦难……”夏忆寒把手掌放在许淮的背上,似乎是在给他顺气。
许淮眨眨眼,面对背部发热的部分,脑子一时间没有转过弯来。
他一回头,对上夏忆寒那张美丽的脸,一时间居然以为自己看到了姜忆。
他居然能有这等福分,呸,什么福分。
他不动声色地扭头,不动声色地往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查看奶娘手里刚出生的阿黛。
后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行为太过于奇怪了,只好转过身跟夏忆寒聊阿黛的未来,想分散她的注意力。
夏忆寒也不动声色,她抿嘴笑着,为阿黛规划着美好未来。
“陛下,阿黛将来想做什么,臣妾都会让她去做的,臣妾不愿逼着她泡在琴棋书画里。”
夏忆寒诉说着自己的教育观念。
【陛下这些举动表明与我疏远了,可是他的眼神却不像那么回事,其间定有缘由,不过我对阿黛将来的规划,绝对就是我所想的那样】
“贵妃好见识。”许淮感慨,“只不过阿黛将来,肯定要履行公主的职责的。”
“职责吗?陛下说的有理,既然阿黛享受了公主的待遇,就必须承担公主的义务,这是她无论如何也逃不开的命运。嗯……这样看来,命运并无高低贵贱之分……”夏忆寒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在说些什么,怎么能说出这些呢,陛下可是最在意他的地位的,虽说他表明标榜着亲民,实则认为自己骨子里流的是皇家的血,其他人都不值一提,天呐,我是不是昏头了】
夏忆寒抿嘴笑着,向许淮抛了个媚眼,试图蒙混过关。
“哈哈,贵妃的话还真有趣……”许淮假装没听懂,傻笑道。
原主这样想也没错,毕竟出生在这个时代,从小就受着贵贱分明理念的熏陶。
这样看来,有“命运无高低贵贱之分”这种想法的夏忆寒,才是异类吧。
许淮对夏忆寒的生活环境更加好奇了,她究竟是怎样长成如今的模样的。
12. 我要结婚了
许淮今天称自己经历了赵妃的死亡,心中难受,无心行房事,于是又逃过了一天。
他躺在床上,心中带夏忆寒出去看看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他总觉得如果她要做皇帝的话,就要亲眼看看人民的生活。
只是他知道这个愿望荒谬无比,他俩一个皇帝,一个贵妃,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皇宫,不被任何人注意到,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而且,若是真的叫他们走出去了,那才不妙呢,因为随时会被有心人给发现,也许这将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此法还是不妥,就算他真的希望她当上皇帝后能大力改善民生,他也应该劝她广开言路,积极听取建议,而不是让她去抛下手头的事,去做这种危险的事情。
他又想到他在文献中见到的有关皇帝南巡的记载,那排场,可大呢,动辄就要花费几千万银子。
这也算是出去看看吧。
不过,这种事情在他看来,除了展示皇帝权威,没有别的意义,还会让人民群众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而且,在马车上,轿子上看的的东西都是别人想让皇帝看到的,这样根本无法谈查到民情。
当然,有时候会有民众借此机会找皇帝伸冤,在清朝叫“京控”,皇帝一边为自己的权威感到满足,一边又烦于处理这些案件,最终还是对这种事情加以限制。
这也没办法有效地探查出民情。
这样说来,悄悄出去看看也并无他刚刚分析的那样全是坏处,被他好不容易压下的念头又鬼鬼祟祟地冒了上来。
他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他看到了妹妹和妹夫,还有姜忆。
他很清醒地知道那是一个梦,等他睁开眼睛看着黄色的床帘时,还能清晰地回忆起这个梦的每个细节。
妹妹站在病床前,床上躺着一个人,他走近一看,那个人是他。
果然,他莫名其妙地变成了植物人。
“你呀你,为什么要喝酒,还喝断片了,居然直直地走上了马路,被一辆车迎面撞了上来,即便司机踩了急刹车,你还变成了这副样子……”妹妹念叨着,她顶着两个黑眼圈,坐了下来。
许淮心里生出一种巨大的愧疚之情。
对妹妹,也对那个倒霉的司机。
妹妹是亲人,她看见自己的哥哥变成这个肯定难过地要死,许淮真的不愿意看到她落泪。
而那个司机,他/她好好地开着车,却摊上这种麻烦,虽说不是负主要责任,但是却免不了赔偿,心灵上还受到了打击。
都是他的错。
妹夫站在妹妹旁边,轻轻地拍她的背,安慰她。
“许淮。”
听到这个声音,他下意识地以为那是夏忆寒,然后他看见,一位穿着白裙子的女子,捧着一束花走了进来。
女子的脸和夏忆寒一模一样,但是脸上却戴着眼镜,着装很现代化,不用想,那就是姜忆。
他有点难过,不太想看她。
此时的他处于一种玄妙的状态,所有人都看不见他,他却可以看见所有人。
“许淮,我来看你了。”她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然后朝他妹妹妹夫点头致意。
妹妹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但是没说什么,把头靠在妹夫肩膀上,默默地注视着姜忆的动作。
姜忆把花放在床头柜上,然后从床底拉出一个小塑料凳,无视塑料凳有些损坏的脚,她把裙子一顺,很自然地坐了上去。
“很抱歉,你变成这样,有一部分是我的原因。”她的口气中充满了歉疚。
“不必这样说,原因只是我哥太傻了,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哥哥,结果他还傻成这样。我听他同事说了,他因为表白失败了,结果一个人跑去买醉。我现在很明确地告诉你——我哥变成这样,你无需有任何心理负担,该喜欢谁就喜欢谁。能做出这种事的男人都是没志气的,蠢的要死,跟了他你也不会幸福的!”
妹妹的话语毫不客气,许淮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她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犀利。
其实想来,他真的挺蠢的。
“……”姜忆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摘下眼镜,继续凝视着躺在床上的他。
“老婆,那毕竟是你哥。”妹夫有些尴尬地劝妹妹。
“他就是没志气啊!”妹妹眼里的哀伤散去了一点,她气鼓鼓地说。
“许先生平时人很不错的。”姜忆终于出言反驳,“他这人懂礼,也体贴,对学术也认真。”
能被姜忆夸,许淮心里像被灌入了氢气,整颗心都呼呼往上飞,差点从嘴里飞出来。
“不错又怎样,现在的他只能一脸蠢样地躺在这里了,看到他我就心烦。”妹妹语气很冲。
“老婆,你不是在他床前哭了半天吗?说他是你最好的哥哥,你小时候都是他照顾的,是他保护……”妹夫插嘴道。
妹妹惊讶地张大了嘴,没在他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就阻止他,随后,她恼羞成怒地锤了妹夫一下。
“说什么呢你!”她忍不住说。
“哈哈。”姜忆捂嘴轻笑了一声。
随后,她把双手放在膝盖上,很郑重地对躺在那里一无所知的他说:
“下周,我要和周博结婚了。我很想跟你说一声谢谢,谢谢你在我身上投入的感情。我祝愿你早日醒来,早日找到你真正所爱之人,然后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说完,她站起,朝他鞠躬,表示感谢。
“不是,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既然他跟你没什么关系了,那你专门跑到这里来,对躺在这里的他说什么你要结婚了,你这不是存心气他吗?”妹妹突然站起,脸色不善地对姜忆说,“他变成植物人这件事,我没法怨你,但是你说这种话,我可就不能原谅了。”
“不,我来此是了结一个心愿,在他说喜欢我后,我就想着该怎么跟他说,现在我只不过是把心里话说出来罢了。以后我们可能不会再见面了,我的这段话并没有恶意,相信你很快就能忘记了。我在此也祝你幸福。”
姜忆拿出手机,许淮瞥见上面显示了周博的通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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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该走了。”
她朝妹妹颔首,道。
“我需要你来祝我幸福?”妹妹已经很不开心了,妹夫拉着她的手,不让她冲动。
姜忆没有再看他们任何人,转身就走。
穿过了站在她身后如同幽灵一般的许淮的灵体。
许淮有些颓然地坐下。
在听到姜忆说要和周博,那个富二代结婚时,一种巨大的失落袭击了他,他努力地调理着。
在听到了妹妹与姜忆的对话后,那种失落感更叫他难受了。
“祝福你,姜忆,希望你也能够幸福。”他最后只能对她的背影说这样一句话。
妹妹不满地坐下了。
“呵呵,我倒希望她这番话能把我这个不成器的哥哥气醒呢!”
她朝妹夫嚷嚷。
妹夫陪着笑脸安慰她:“你别生气了,说不定大哥明天就醒了,不,说不定他一秒钟后就醒了。”
“这怎么可能,我该回去了,雯雯的幼儿园快放学了,我要赶快去接她,不然她又会在那里呜呜呜地找妈妈了。哥,我们改天再来看你,你的住院费先用你的钱垫着,等不够了我再掏积蓄,我想着,在我这一生,总能等到你醒来的那一天吧。”
妹妹的眼神变得柔和,她凝视着他,过了一会儿,她拿着姜忆带来的花,和妹夫一起走了出去。
许淮看到她把花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不禁哑然失笑,他的失落感被妹妹的动作冲散了不少。
妹妹还是那样,他还记得她小时候和别人闹矛盾了,起因是别人骂他们俩没爹妈。
她气急败坏,抄起别人的笔盒就往别人头上砸,后来被罚站两小时,抄写课文20遍。
她边抄边骂,后来许淮看不下眼了,帮她抄了一部分,还叮嘱她下次别这么快动手,叫上他。
后来许淮回忆这件事,妹妹还嫌砸轻了,兄妹二人一起笑出了声,想到父母的时候又齐齐闭了嘴。
许淮收回之前不太想回去的话,如果他所见的梦境是真实的话,他现在就想让躺在病床上的他突然睁开眼睛,一跃而起,然后跑到妹妹那里,告诉妹妹他早就看开了,而且,论文选题也有着落了。
他应该开始考虑怎么回去了,如果能回去,身|体里的毒素便不用再在意了……还是要在意,到时候原主回来了,还没两天就嘎了,他可是会不好意思的。
只不过,怎么回去的事,他一点头绪也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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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忆寒小憩了一下,就爬起来看密信。
她的精力真是非比寻常,若是许淮看见了,他肯定会狠狠地佩服她。
“经过考察,孔天雄对他姐姐孔兰茹的感情很深,岸务司的人在他的枕头底下发现了孔兰茹的小像,那么这个情报应该是可靠的。还有,据禀报,孔天雄的言谈和对盘国的忠诚度都还不错,可堪大任,那么就由我亲自为他的行程计划一番吧。”
她烧掉密信,目光冰冷地说。
13. 主意
夏忆寒站在紫藤宫的小水池旁边,左手撑着一把伞,右手捏着一点鱼食,细细播撒着。
鱼凑到一起,争先恐后地吞咽着鱼食。
她看着着一幕,一言不发。
“娘娘,您可是有什么心事?”含香小心翼翼地开口。
“赵妃的事,可办妥了?”夏忆寒并不回答含香的问题,她把伞柄靠在肩上,仰头凝望着伞内面的梅花,轻声道。
“娘娘大可放心,一切都办妥了,赵妃已削发为尼,打算青灯古佛伴一生了,奴婢再三叮嘱,要她别生出别的心思,她全都答应了。”含香连连点头。
“很好。”夏忆寒赞许地点头,至于阿黛,她已经找好了可靠的嬷嬷照料,今日她会抽空去看阿黛。
随后,她脸色一沉,“六妹得到了家族的支持,想要进宫与本宫一同侍奉皇上。”
“这……”含香瞪大了眼睛,随后她马上低头道,“娘娘,在宫中有姐妹照应,也算……好事吧。”
“你陪伴本宫三载,本宫对你信任有加,无需再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本宫的意思,你很明白。”夏忆寒忽然张开手指,所有鱼食全部落入池子中,鱼群抢得更欢了。
“娘娘。”含香叹气,“娘娘的意思,奴婢自然懂得……”
“呵呵,在夏家眼里,本宫不过是一枚棋子,用好了,皆大欢喜,没发挥棋子该有的作用,本宫就会被随时顶替。在那群人眼里,本宫是一个喜好玩弄权势实则胸无点墨的愚蠢妇人罢了。”
明明是大热天,日光正好,夏忆寒的周围却像凝结了一层霜一样,叫人冷得直打哆嗦。
“当初他们就是这样对本宫的娘的。”她压抑着情感,说。
“娘娘,那六小姐……”含香低着头,压着声音说。
“她才十五岁,就要被送进宫来。只不过,以我对她的了解,她怕不是很兴奋很得意吧,想尽早把我这个人老珠黄的姐姐给赶下去,好自己享受所谓的荣华富贵吧。”夏忆寒嘲讽道。
“六小姐确实不懂事……不明白娘娘的苦心……”含香斟酌着词汇,说。
“我有什么苦心,无论她怎么挣扎,任务都是被当做工具,就像我一样。若不是她当年对我那般羞辱,本宫现在已经给她想办法了,告诫她千万别进宫去服侍那个男人,因为不值得,也没必要。”夏忆寒收敛自己的情绪,搓搓手指,把黏在指头上的最后一点鱼食给撒出去。
“那娘娘准备怎么办?”含香有些看不懂夏忆寒了。
“本宫能如何,让她去参加选秀吧,能不能被陛下看上,就是另一回事了。”夏忆寒眼珠一转,唇角含笑,“她也是用心良苦,居然给我送来一封信,叫本宫别耽误了她的大好前程。”
说完,夏忆寒从袖子中抽出一封信,饶有趣味地看着。
上面写着:
大姐姐,六妹深知,您在皇宫中,一个人肯定很寂寞,所以六妹向父亲请愿,希望能来这宫中陪伴大姐姐。大姐姐千万别觉得六妹是为了贪图荣华富贵,才说出这等违心之言。
当年的事,是六妹年纪小,不懂事,如今想来,六妹的童言童语伤害了大姐姐。这些天,六妹一直在后悔,希望能找到一个机会弥补大姐姐,思索半天,才想到进宫陪伴大姐姐这一做法。
进宫之后,六妹希望能待在大姐姐身边,关心大姐姐。六妹知自己的才情绝对比不上大姐姐,也没有奢望能得到陛下的恩宠,因为那些恩宠全都属于大姐姐。
如果能待在大姐姐身边,六妹就觉得很安心,什么都不会害怕,因为血浓于水,大姐姐无论如何,都不会害了六妹,都会希望六妹好,对吧大姐姐,六妹期待着选秀的日子能与大姐姐见面,好叙叙家中事务,母亲父亲还有两个哥哥都念着大姐姐呢。
夏忆寒又看了一遍,然后若无其事地把信纸揉成一团,塞到了袖子里,准备找个时间找个地点直接烧掉。
“她写的这最后一段话,不过是在暗戳戳地威胁本宫,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就全是本宫的责任,她这算盘真是打得啪啪响。”夏忆寒若无其事地说。
“六小姐还是那样啊。”含香忍不住说。
“家中人念着我?哈哈,不过是念着我的权势罢了,若是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是她夏楚悦,而我还是当年那个挑水丫头的话,她隔着一道宫墙都会把我给踩死。”夏忆寒凝视着自己的手。
这手上的茧子是她刻意保留的,为的,就是不忘记当年的屈辱。
什么屈辱,什么屈辱,你遭遇了什么?
许淮蹲下,假意抚摸墙角长出的一朵小花,实则隔着一道墙在偷听夏忆寒的心声。
他知道自己这么做非常不道德,但是他真的想多了解一点夏忆寒的生平。
在夏忆寒说出“踩死”二字的时候,许淮正好到达宫墙外,刚准备进门,忽然读到了夏忆寒说“不忘当年耻辱”的心声,他一下子就来了兴趣,拉住要去禀报的小瓜子,对守门的宫女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就假装蹲下,抚摸一朵小花,作出要摘花的动作。
【陛下这是要给夏娘娘一个惊喜吧,虽说夏娘娘可能看不上这花】
小瓜子自动脑补了许淮动作的含义,让许淮很满意。
“谁在外面……陛下,快些进来吧,臣妾等着听您讲朝堂上的趣事呢。”夏忆寒敏锐地察觉了守门宫女的异样,她飞速地思考了一下,确定了站在门口的人。
“贵妃,你看这花漂亮不?”许淮懊恼地站起,进了门,手里捏着刚刚摘下来的小花。
“这花在墙角长得好好的,陛下拔它作甚?”她嗔笑着。
他也不想摘啊,但是没办法了,许淮颇为无奈。
“陛下可有听到臣妾说的话。”她柳眉一挑,笑盈盈地看着他,“不瞒陛下,臣妾刚刚在说臣妾的六妹。”
“什么六妹?”这个许淮真的没听到。
其实夏忆寒和含香交谈的声音很小,就算许淮自她们开始谈话起就一直站在宫墙外,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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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她们的心声外,他什么也听不到。
“呵呵,陛下选秀时就可以一度芳容了。”夏忆寒俏皮地眨眼,道。
“朕可不期待,贵妃的六妹能比得上贵妃吗?”许淮干笑着说,“这样说贵妃的六妹是不是不太好啊,朕怕破坏了你们之间的姐妹亲情。”
此话一出,他顿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绿茶,但是想着,这怎么就绿茶了,她们姐妹关系不是不好吗?所以根本不存在破坏她们姐妹关系之说。
他之所以这样说,是想把夏忆寒的心声引导她的童年回忆中去。
如若夏忆寒的童年吃过了很多苦,心中充满了仇恨,他就要考虑若是她得到了皇位,是否会为了复仇,转化为暴君。
【姐妹亲情?并不存在那种东西。她九岁的时候,就开始羞辱我了,还经常拿她的亲二姐和我相比,如今想来,当初令我咬牙切齿的话也不过如此,她写出那封信,正向我表明了她还如当年那般幼稚】
夏忆寒朝许淮走来,还把伞往他这边挪,为他遮阳。
【我并不想为她花费太多精力,若她硬要当我的绊脚石,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当然,能把她挡在宫外便好了,只不过若是我这样做的话,家族恐怕要逼我了,我还未完全培养起自己的势力,暂时无法与家族抗衡】
看来夏忆寒并没有把她六妹当回事,只是她可是夏家小姐,怎么会被羞辱呢?
许淮搜刮记忆,想起一些零星的东西,夏忆寒似乎是在九岁的时候,被交由夏徐氏,也就是夏家大夫人抚养的,这就说明她的母亲并不是夏徐氏。
也许这中间有什么缘由。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许淮还是觉得不探究夏忆寒的秘密比较好。
哎呀,要是没有这个读心术,他也就不会这么烦恼了。
这话当然只是说说而已,如果没有读心术,他要花费好大的功夫才能弄清夏忆寒到底做过哪些行为,到时候他的CPU都会被烧干。
【夏家的人,总有一天,都会变成我的傀儡】
许淮突然听到了一句吓死人的话,他还没反应过来,又听见。
【陛下的身子骨本来就弱,再加上我下的药,神医说过他活不过三年。阿黛是女子,我不会考虑,听闻四王爷夫人难产而死,留下了一个男婴,到时候等陛下驾崩,可以先将这个孩子推上皇位,至于他的父亲四王爷,呵呵,好好养老吧】
这个女人居然当着他的面思考他驾崩的事,她这么明目张胆地下药,难道他暴毙的时候,不会被人发现吗?
“陛下,您不是说过您想登仙吗?臣妾寻了些方士,希望能帮到陛下。”
夏忆寒把他的手一挽,低声道。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想让他在吃丹药的时候暴毙啊。
“贵妃真是体贴,对了,政事就交由贵妃处理了,朕听了早朝,觉得好无聊,想到处转转。”
许淮僵硬地说,他真想直接跟她摊牌了,说自己会读心术,吓死她!
14. 树叶
许淮会幻想自己站在夏忆寒面前,一脸淡然地对她说:我会读心术,你弑君篡位的想法我全都知道,怎么,要我把你的计划全都说出来吗?
然后一甩手,站在原地欣赏夏忆寒呆滞的脸。
当然,这不行,他还无法保证她会相信他,若是她因此对他产生了强烈的敌意,那么他可能三年都活不了了。
他还想趁着这三年找到回家的办法呢。
至于朝堂事务,若是他突然展现出非比寻常的治国天赋,恐怕她就会如临大敌。
她虽然想着治理好国家,但是也要是她在治理国家,而不是别人,这样的她倒显得有几分冷漠。
他能感受到,她对权势的渴望超乎想象,也许这与她的童年经历有关。
许淮毕竟是研究历史的,对历代明君的治国政策有一定的了解,他结合在朝堂上听到的情况,想出了一些解决办法。
此时的他正在苦恼着该如何将他想出的办法不动声色的传递给夏忆寒,毕竟现在所有的奏折都经过她的手,老是装疯卖傻地提意见也不是办法。
“小瓜子,这里有没有什么水池?”
脑子灵光一闪,许淮看向身边的小瓜子。
他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是想把小瓜子换下去的,但是随着这几天的相处和读心,当然,重点是读心。
许淮发现,这个小宦官喜欢揣摩他的心思,然后投他所好,还喜欢暗中收受一些贿赂,利用特权,不过分寸拿捏的很好,不会过于贪心。
小瓜子还会定期给夏忆寒报信,所说无非是他许淮有什么异常举动。
这小子对夏忆寒尊重得很,收贿赂的时候还会考虑夏忆寒的利益,对他这个主人,倒是没什么忠诚度可言。
而在某一刻许淮偶然读到的小瓜子心声,这小子透露出了是夏忆寒在进宫前把他从人牙子手中买了出来,给他好吃的好喝的。
他大为感动,因为从没有人对他这样好为了报答夏忆寒的恩情,他选择了她提出的其中一种方案——进宫。
进宫后,他备受折辱,夏忆寒又巧妙而隐蔽地给予他支持,保全他,告诉他要如何才能获得原主的欢心。
最终,小瓜子只花了四年时间,便成为原主最宠信的宦官,顶掉了原来的小瞬子。
小瓜子的心声老是出现这么一句话——“你真的想好了?进了宫,你可能就再也出不来了,你一定要想想这到底值得吗?如若你不愿意,我可以为你另外找一门差事”。
“小姐,我愿意。”
这是小瓜子说的话,而上面那么长一句,是夏忆寒说的。
她还挺会拿捏人心的,通过一系列手段,她成功地把小瓜子培养成了绝对忠于自己的人,她身边那个大宫女含香,恐怕也是这般,完全忠诚于她。
不知不觉,许淮又想多了,他明明想问的是哪里有水池。
小瓜子明显一愣,随后开始疯狂地揣摩他的心思。
【陛下说水池干什么,宫殿前不就有一个水池,夏娘娘的紫藤宫里面不也有一个水池,难道是陛下觉得夏娘娘宫殿的水池太小了,想把它挖大一点?不对,陛下这么问,不过是想让我提起夏娘娘,然后他好提出去娘娘宫中,但是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弯弯绕绕,直接说不就好了?】
你小子,想象力还真是丰富,许淮都不想打断小瓜子,他还想听听看小瓜子到底能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理由。
“陛下,夏娘娘的宫殿内就有一个水池。”小瓜子笑道,“陛下可是想娘娘了?娘娘托人来说,为陛下寻了些新奇玩意,上次寻来的灯,陛下只是看了几眼就扔在一旁,可叫娘娘伤心呢。娘娘这满心都是陛下。”
好了好了,别再夸夏忆寒了,许淮无奈。
“不是的,朕听说有些宫女在叶子上写些情诗,放到池子里,等着有缘人捡。”许淮想起了穿越之前看的某个电视剧,其中男女主好像就是这样认识的。
他想着,能不能利用这个叶子来传递一些信息。
“陛下也想等自己的有缘人?陛下难道忘了夏娘娘吗?”小瓜子笑眯眯地说,内心里在骂许淮又想找别的女人了。
“既然没有此事,那么你传令下去,朕想让他们在叶子上写诗,写得好有赏,其实不写诗也行,写些有趣的东西吧。朕会去池子里面捞树叶,让朕满意的话朕就重重地赏。”许淮一脸期待地说。
【这才是陛下,每次都一拍头脑想一些奇奇怪怪的点子,过了几天又全部忘记了,也罢,此事并不是什么麻烦事,就依照陛下所说去做吧,等下还要将此事禀报给夏娘娘】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陛下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难不成是引诱宫女写诗,然后再派人盯着她们,好将那些偷情的宫女一网打尽,但是这办法也太让人难以评价了吧】
“陛下真有闲情雅致,也不知道谁的诗能入陛下的眼啊。”小瓜子笑意不减,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你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啊,许淮更无奈了,但是他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等小瓜子实实在在地传达了许淮的命令后,许淮正趴在御书房的桌子上,苦恼自己该写些什么。
小瓜子站在他旁边,为他磨墨。
【夏娘娘说随陛下去弄,她自己也会写诗投入裕华池中,不过,为陛下寻得的树叶需要涂上一层荧粉,夏娘娘说她很好奇陛下会写些什么,想出这个主意,究竟是为了什么】
裕华池是宫里最大的池子,在皇宫的最中央,平常有很多人从裕华池经过,是一个交换诗词的好地方。
其实除了给夏忆寒传达治国的方法,许淮也想通过这种匿名写东西的方式,来了解一下皇宫里的人的状态。
现在的他非常希望手头能有一个人工智能帮他写诗,他真的是一个字也憋不出来,AI写的东西都比他好。
要是这个世界的人得知了AI这种东西,恐怕会把它当做妖魔鬼怪吧。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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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淮也没办法高高在上,觉得这些古人都是土鳖,因为他总有种想法,在某个角落,高等文明的生物一直在看着他那个时代的人,在那些生物眼里,他们那个时代的人不过是微尘一般,甚至还没有发育出智力这种东西。
得知了夏忆寒让人把他的树叶全部刷上荧粉后,许淮有些想笑。
她果然还是在戒备他的,上次她想到读心术这件事,可真是把他吓了一跳,就算他之后打哈哈过去了,也还是在她的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他肯定不会当着小瓜子的面写什么治国方略,他已经下定决心晚上的时候偷偷出去扔树叶。
为了防止树叶没能被夏忆寒看到,他需要写多张树叶,还要写得尽量简短一点。
而现在,他需要写一点诗来充数。
根据原主的记忆,许淮勉强淘到了几首能用的诗。原主写的诗,大多是描写女子的肌肤有多么地白嫩,女子的嘴唇有多么地红润,女子的神态有多么娇媚,许淮光是回忆都起鸡皮疙瘩了。
原主自小体弱,他的母后非常宠他,不让他与他两个哥哥争斗,让他沉溺在享乐之中,从另一种角度来看,也算是对原主的一种保护吧,然而原主还是阴差阳错地当上了皇帝。
许淮想好了诗,拿起毛笔,蘸了蘸小瓜子刚磨好的墨汁,再把笔一提,就开始书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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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陛下对你真是体贴,居然派人给你送来这么多冰块,臣妾看着,好生羡慕啊……”胡美人坐在夏忆寒的旁边,凝视着冰块,酸溜溜道。
胡美人故意作出这番愚蠢的妒妇模样,表明自己很容易被夏忆寒掌控,是为了保护自己。
“你也无需羡慕,好事总会到你头上的,前提是妹妹你恪守好自己的本分。”夏忆寒端着茶杯,若无其事地说,她看破了胡美人的表演,却一点反应也无。
“妹妹必定会聆听姐姐的教导。”胡美人夸张地站起,声音里全是惊慌。
“陛下想宠幸谁是陛下决定的。对被陛下宠幸的女子,我们应当放下那些私人恩怨,把她当做姐妹看,可你倒好,把冉宝林作贱成什么模样了,昨日陛下托人将她送到我这里来,我瞧着,怎么也不敢相信她是待在你身边的那个侍女。”夏忆寒将茶杯往桌上一放,几滴茶水溅了出来。
“姐姐,妹妹……是那冉宝林……”胡美人慌张地解释着。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阴冷,看来今天在这里她要脱层皮了,平日里她装骄纵装惯了,一时间居然没收住。
而且,她也没有想到夏忆寒真的会管这件事,她以为夏忆寒顶多就罚她的月银,克扣一下她的饮食,忍忍就过去了。
谁料今日夏忆寒把她叫了过来,现是和她寒暄了几句,随后一下子就切入了正题。
冉珠,这个贱人真是会给她添麻烦!
胡美人怨恨地想着。
15. 冷宫
这次胡美人眼神中的幽怨终于不像是装出来的了。
夏忆寒面无表情,拿刚剪过的指甲轻敲桌面:“宫中嫔妃皆为姐妹,妹妹你做出这等骨肉相残的事情,可别怪姐姐不客气了,姐姐想了想,就降你为宝林吧。不过,若是你用心服侍陛下,还是有机会的。”
“姐姐……”胡美人脸色有些发白,她咬起牙,“谢谢姐姐开恩。”
看来她从今往后,要低调做人了,而且,她在美人位子上招惹过不少人,如今她还要考虑别人是否会落井下石。
她的处境,一下子变得艰难起来。
夏忆寒!胡雪仪怨恨地想,说什么姐妹,残害骨肉,你也不想想自己在宫中做了多少这样的事,当初的罗嫔,不就是你派人,用细线勒断脖子的吗?
还有朱皇后,你敢说,她的死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吗?
当然,这些话胡雪仪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说出口的,她实在不愿意把夏忆寒完全变成自己的敌人,她无法想象那样的夏忆寒会用什么残忍的手段来对付她。
夏忆寒漫不经心地看着她,她的冷汗突然冒出来了。
这个女人,难道大概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吗?
胡雪仪不愿意再多待,怕给夏忆寒看出更多破绽,于是匆匆告退。
夏忆寒没看胡雪仪离开的背影,而是端起茶,津津有味地饮着。
含香倒是一直望着胡雪仪,等胡雪仪走远后,她皱着眉头说:“这胡宝林,心里肯定怨着娘娘呢。”
夏忆寒若无其事地说:“怨就怨吧,有前人之例,她不敢怎么样的。对了,阿黛今日喝奶了吗?有没有乱哭?”
“娘娘请放心,阿黛乖乖的,此时正在睡觉呢,要奴婢把她抱过来吗?”含香不再提起这个话题。
“不用,让她好好睡觉吧。陛下那边有和动向吗?”夏忆寒问。
含香沉思片刻,说:“据小瓜子所说,陛下正在兴致勃勃地写诗呢,还问小瓜子娘娘会写吗?他非常希望能捡到娘娘留下的树叶。”
“呵。”夏忆寒轻笑了一声,这个皇帝又在那里捣鼓些有的没的东西,不过,他为何要这样,借此机会另寻新欢?
她想起他给她作的几首诗,全是描写她的身材有多么的动人,有多么的妖娆妩媚,现在想来,真是叫她不适,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供他观赏的物品,其作用就只是供他享受罢了。
她一直有感觉,他完全看不起女人。
不过这种感觉最近居然淡到快没有了,到底怎么回事。
说回到他捣鼓的东西,她思索了一下,否决掉了他另寻新欢的可能,他要真的想找新女人,在宫中随便逛逛就可以了,为何要这般大费周章?
也许他根本没有什么目的,就是单纯地觉得这样好玩罢了。
不过监视他还是要监视的,夏忆寒打定主意。
她也没空把所有心思全部花在他身上,她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猛吸一口气,她开始了今日的工作,先看密信。
-------------------------------------
许淮将诗写在了叶子上,看着工整的字迹,不禁感慨原主书法练得好。
他是凭借手感写出来的。
看着这其实涂了一层荧光粉的树叶,许淮无奈地笑着。
“朕出去走走。”他嘱咐小瓜子把这片叶子投到水里,然后就离开了。
他这计划分两步,第一步就是先假装往水里投树叶是自己的一时兴起,随后表面写两句诗,暗地里将自己想的治国之策给投入水中,如果夏忆寒能发现便是好的,如果夏忆寒不能发现,那他就自导自演,自己发现自己写的东西,再给夏忆寒看。
等这件事有了一定进展后,他再假装一拍脑门,在裕华池旁设立一个匿名信箱,一边往箱子里写治国之策,一边收集宫人们的愿望。
只不过,如若让宫人们随意表达想法的话,可能举报之风就会兴起,有人会借此拉他人下水。
许淮衡量着其中利弊。
说实话,他还是想在这深宫之中搞一些现代的东西。
许淮回忆着现代生活,再看如今的生活,它俩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古代没有空调,没有电扇,没有高压锅,调味料也很少,更重要的是,没有电视电脑手机这些电子产品,娱乐生活比起现代社会实在是单调。
还好他努力地戒掉了手机瘾,否则两三天没摸手机,他肯定要疯掉了,哪里还会站在这里思考这些东西。
原主喜欢看人跳舞,许淮却没有这个爱好。
许淮承认自己没什么艺术细胞,实在无法理解舞娘的舞姿到底曼妙在哪里。
这么说来,好像朱皇后死后,原主将好几位本来出身舞娘的嫔妃打入冷宫了。
她们没有任何错处。
想到这里,愧疚之感又冲击着许淮,他为什么没能早点想起来这件事,让这些舞娘白白受苦。
他必须去看看她们,然后将她们全部释放。
“小瓜子,朕记得朕曾经将几位舞娘打入冷宫,现在她们过得如何了?”
他看似随口提问道。
小瓜子一愣,显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对,她们无权无势,大多无亲无故,这样的人就算是死了成百上千,也不会有什么人关注她们。
“朕记得几位,华黎,冷玉,若淳……”许淮努力回忆着。
“请陛下放心,奴才这就去调查一番。”小瓜子眼珠一转,回答道。
【陛下难道是重燃旧情了,此事需要禀报夏娘娘,就怕这些舞娘中有不安分的人】
听到小瓜子的心声,一种无名的怒火冲上许淮心头,什么重燃旧情,在他们眼里,他还真是一个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人啊。
还有,小瓜子觉得舞娘中会有不安分的人,难道不安分就是错误的吗?她们被莫名其妙地关在冷宫这么久,想出来难道不是很正常的心理吗?
“小瓜子,朕想去看看她们,你带路。这些天总有人给朕托梦,是一群长发女子,也许就是那群舞娘吧,朕要去看看她们,去去灾。”强忍敲打小瓜子的念头,许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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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嗻。”小瓜子点头,心里却在犯嘀咕。
【陛下看了她们就能去灾吗?冷宫中的人都是人不人鬼不鬼的,只怕陛下见了她们,回来就要做噩梦了】
想是这样想的,但是小瓜子还是思考了一下路线,然后弓着腰拱着手示意许淮跟上。
冷宫的位置很是偏僻。
许淮到了之后发现,这里树木高大,遮天蔽日,一丝阳光也钻不进来,地上铺满了厚厚的叶片,蚊虫盘旋,似在狂欢。
走进破败的暗红色宫门,一股朽烂之气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无人来迎接他。
小瓜子看许淮这样,以为许淮会因为看到这些而退缩,但是许淮冷静地走了进去。
等听到小瓜子的心声才皱起眉头,装出难受的模样。
这个地方比他小时候居住的出租屋还要令人难以忍受。
他的思绪被骤然扯远,跨过了时空,来到了一栋灰色的小楼前。
直到他上高中,开始住宿了,才离开那栋小楼。
他还记得,外婆就坐在楼上的炉子旁,不停地扇风。
炉子里面熬制的,就是外婆制作的“营养汤”,里面放了山药和红枣。
外婆希望他们喝了营养汤,就能长高,就能学习好。
而他和妹妹,就会在楼下全是青苔的台阶上玩石头剪刀布,总是妹妹赢……
许淮的记忆变得模糊了,他回忆不起更多的细节了,他只能想起,外婆没能走出灰色的小楼。
“陛下?”
小瓜子的声音将他唤醒,许淮用力摇头,想让自己变得清醒一点。
就在他正准备推门而入时,门突然开了,一位披头散发的女子闯进了他的视野。
“陛……陛下?”女子把头发一撩,露出她那双瞪大的,布满血丝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
意识到了自己的模样很可怕之后,女子迅速放下手,背过身,不愿意去看他。
“华黎?”
许淮犹豫地叫出了一个名字,女子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陛下。”
她依旧不愿意转过身,只是很悲哀地叫他。
“陛下,能否饶恕我等之过错……”
她突然,转身,朝他跪下,磕头道:“这么多年,罪妇已经知错了……”
“你何错之有?”许淮不能明白,他始终想不出她们有什么过错。
“罪妇不该……不该……”她茫然地说。
【我不该,不该什么?难道我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吗?】
“这些年朕也想通了,你们并没有什么过错,朕觉得释放你们,给你们足够的银钱……华黎,这里只有你吗?”
许淮当然知道区区银钱,怎么能够抚平她们的痛苦,但此时的他只能想到这些办法。
“陛下,您来了吗?臣妾等您等了太久。”
华黎正准备回答,许淮就听到另一个声音。
随即,他看到一名扎着头发的女子向他走来,那女子穿的比华黎要好一些,头发也没那么凌乱。
16. 冷玉
“陛下,您来了吗?臣妾等您等了太久。”
华黎有些惊讶地看着声音的主人。
【冷玉?她为什么会穿成这样?难不成是听到了陛下要来,特意收拾了一番】
这位就是冷玉啊,许淮想着,在他的脑中浮出一个身影。
他记忆中的冷玉,喜欢穿淡蓝色的长裙,带着面纱,当她翩翩起舞时,就好似一朵巨大的冰莲绽放,许淮只能用“幽艳”来形容当年的她。
可是站在他眼前的女人,即便刻意梳了她打结的头发,将裙摆的褶皱抹平,在脸上擦了些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胭脂,也无法掩饰她的憔悴和落魄。
只消一眼,冷玉就明白了许淮在想什么。
她仰起脖子,很是高傲地看着许淮。
许淮倒感到惊讶了。
“陛下,臣妾等您等了太久,即便臣妾在这冷宫之中蹉跎许久,臣妾也依旧深爱着陛下,日日夜夜都在想着陛下。如今看到陛下莅临此处,臣妾喜不自胜。”
她居然还保持着仪态,朝他行礼。
华黎沉默地看着冷玉,眼中的惊惧与茫然渐渐褪去,化作一种恨意,在冷玉行礼后,她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微笑:“陛下,若淳在被打入冷宫后,为了保全我们,委身于张侍卫,后被张侍卫虐杀而死。罪妇本欲禀报陛下,谁料陛下满心满眼都是夏贵妃,罪妇和若淳的冤屈无处诉说,只能打落牙齿往里吞了。”
冷玉冷冷地看着华黎,随后用充满爱意和柔情的目光看着许淮:“陛下,此乃若淳的宿命,如今陛下肯来看臣妾,臣妾已经感激万分了。这就说明陛下心里还是念着臣妾的,有此一念,臣妾一生足矣。”
【她疯了吗?明明最恨陛下的就是她啊,为什么她会说出这种话】
他已经听到了冷玉的心声了,再加上华黎的,许淮真是哭笑不得。
至少到现在,在这些后宫女子当中,他没看到一个真心爱原主的,要么是为了权势,要么想取而代之,要么像冷玉一样,想要借机杀了他。
“朕反思了一下自己,当年之事,的确是朕迁怒了你们,先皇后的死与你们一点关系也没有,都是朕的错。”许淮沉默地接受了冷玉和华黎的恨意。
【陛下在反思自己?我是不是听错了?】
小瓜子张大嘴巴,眼里写满了迷惑。
“说到底,还是最近噩梦缠绕着朕……”许淮看似随意说出。
【缠绕着狗皇帝?难道是若淳姐姐的冤魂?若淳姐姐,你若在天有灵,便保佑我,成功刺杀狗皇帝,这样才能弥补我们这么多年遭受的痛苦】
冷玉笑盈盈地看着许淮,心里却在咒骂着他。
【原来是陛下做了噩梦啊,我就说嘛,如果不是因为噩梦,陛下估计都不会想起她们吧,更别说反思自己了】
小瓜子默默合上张大的嘴巴,站在一旁,看着许淮。
“说吧,想让朕如何弥补你们?”许淮叹气,道。
“罪妇,无他求,只希望陛下能放我回家。”华黎再次磕头。
【我在十二岁时被大户看中,进入大户家中,学习跳舞,取悦众人,后在一次宴会上,被陛下看中,又得到了朱皇后的欣赏,风光了一阵……算来算去,我已经离家十年了,不知家中状况如何】
她和她的家人没有通信吗?许淮心里疑惑,同时他眼神示意,让小瓜子把华黎拉起来。
【我……想回家了】
泪水从华黎的眼眶中滑落,许淮心中也难过起来了。
【也不知我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他们还能认得出我吗?】
“嗯,朕会叫人为你备齐行头,然后派侍卫护送你。”许淮触动地说,“冷玉,你有什么要求吗?”
“臣妾希望能重回陛下身边,希望陛下不要嫌弃。”冷玉道,她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许淮。
【趁着狗皇帝还在怜惜我,赶快提出这个要求,我还年轻,以我的才能,肯定能够报仇雪恨,让若淳姐姐九泉之下得以安息,还有夏贱人……】
“朕无法答应你。”许淮摇头道。
笑话,他怎么能继续留她在宫中呢,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陛下,陛下可是觉得臣妾年老色衰了?”
冷玉不可置信地抬头,然后竭力朝许淮抛出一个媚眼。
“你并不年老,也不色衰,出宫后好好生活吧。”许淮别过头去,拒绝接受冷玉的眼波。
“陛下……臣妾深爱您,希望能常伴陛下左右啊,即便陛下把臣妾当做笔架子,臣妾也心甘情愿啊。”冷玉苦苦哀求。
【杀了他,真想现在就杀了他,我们的苦全是他一人造成的,都是因为他】
她的内心在怒号。
“冷玉,冷静一点。”华黎想去拉冷玉的胳膊,却被冷玉给躲开了。
“陛下,臣妾除了这偌大的皇宫,实在是无处可去啊。”
【我……无处可去……恨他,真的太恨了】
她吞咽着泪水,说。
“你的愿望会实现的。”许淮听着冷玉的心声,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他之前不是从夏忆寒那里听说了吗?自己最多活三年,到时候嘎了,冷玉的愿望不就实现了吗?
冷玉以为他答应了自己的要求,立马开始抹泪水,准备谢恩。
“你还是不能待在这里,朕会找人帮你安排好去处,你完全不用担心自己无处可去。”许淮的态度很坚决,他怎么能让她继续待在这里葬送自己的一生呢?
假如她真的刺杀成功了,面对她的,恐怕就是凌迟之刑,她的九族都会因此受难。
为了杀掉他这样一个人,她要是这么做,的确有些不值当。
“陛下,臣妾并未疏于练习舞姿,只消修养一两个月,便能再度回归原来的模样,请陛下相信臣妾!”
冷玉直接跪下,将额头贴在许淮的鞋子上。
许淮神色一僵,他想立马移开鞋子,然后把她拉起来,但是她的额头实在是贴得紧,他怕自己一动,她的头就会磕到地上,这样恐怕会很疼,严重一点可能会留下伤疤,这绝对不是他想见到的。
“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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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有了夏贵妃,心里已经容不得别的女人了。”
他实在无奈,只能搬出夏忆寒来打消冷玉的念头了。
【夏忆寒?哈哈,那个女人的手段还真是高明,居然把这样一个纵|欲之人整得服服帖帖……若是我无法完成自己的心愿,恐怕我会找个地方自我了结。我实在不愿意在痛苦与悔恨中度过这个狗男人为我安排的余生】
【即便被凌迟处死,我也不会后悔,至于我的九族,从他们将我出卖给军营的那一刻,我便与他们断绝关系了】
居然不在乎自己的九族,九族之中又不可能全是恶人,甚至可能会有刚出生的孩子,她竟然下了这样的决心吗?
许淮想起了方孝孺,那个反抗朱棣而被诛九族的文人,心中又是一阵感慨。
还有,军营,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许淮再次搜刮原主记忆,想起原主和冷玉度过第一晚时,冷玉和原主一起喝酒,原主稀里糊涂地和她上了床,第二天在被单上发现了血。
冷玉隐瞒了她的过往。
许淮为她感到难过,在现代社会,她这个年纪的人,恐怕连大学都没读完吧。
【若是不能待在狗皇帝的身边,我今夜就会自我了结】
“别……冲。”许淮差点脱口而出“别冲动啊”,但他和着一大口口水强行把这句话咽下去了。
他到底该怎么开导她。
华黎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她看懂了冷玉的决心,为她感到悲伤,再次落下了眼泪。
“冷玉,你为何一定要待在朕的身边。”许淮不知道怎么开导她,只能先把话题继续下去。
“因为爱,臣妾自打见到陛下的第一眼,就深深爱上了陛下,陛下俊朗,博闻,是天下最好的男子……”冷玉涨红了脸,说。
【因为恨,你轻浮,傲慢,冷漠,无知,比天下一般的男子还要差劲】
她的心声和她说的话完全相反。
许淮从未想过这四个词有一天会被用到自己身上,虽然她是在说原主,但是现在原主身|体里的人毕竟是他,他占了人家的身|体,就必须为人家承担责任。
“朕没想到世上有如此深情的女子,你的请求,朕同意了。”许淮装出犹豫的样子,不对,这次他是真的犹豫了。
就让她在宫中再多待一段时间吧,他会用这个机会证明自己,也会在她的注视下为她们正名,虽然这完全无法弥补她们这么多年遭受的痛苦。
要是他没有读心术,这事可就难办得多了。
许淮怀疑自己被读心术养到智力退化了,到时候如果他真的有机会回到现代,但是读心术消失了,他要怎么活啊。
冷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盯着许淮,眼神激动。
“朕重新封你为贵人,先好生修养一阵吧。”许淮示意小瓜子去办事,小瓜子神色复杂地点头。
冷玉不断地谢恩。
一阵疲惫感直冲许淮的天灵盖,他本想着休息,但是他今晚有要事,一想到这里,他更疲惫了,只想往地上一躺,然后摆烂。
17. 博弈
丑时,黑云掩月,许淮熄灭掉宫里的油灯,假意睡觉。
待耳边心声消失,他一骨碌地从床上爬起来,悄悄推开早就选好的窗户,轻手轻脚地翻了出去。
此时他的怀里揣着十几片树叶,没有荧光粉的那种。
说起来,他有点疑惑,把带有荧光粉的树叶投入水池中,荧光粉不会掉吗?到时候整个水池都是荧光粉,夏忆寒该如何辨别哪片树叶是他的呢?
按照心里记好的路线,再加上读心术的帮助,许淮避开了所有人,安安稳稳地来到裕华池旁边。
裕华池旁有几棵巨树,许淮白日里测算过,每棵树的主干需要八九个成年男子极力伸展双手合包才能将它环绕。
他依稀见到湖面上泛着点点绿光,那应该就是荧光树叶发出的吧。
刚准备从怀里摸出树叶,他就听到了一阵心声。
【今晚这么一折腾,恐怕明天要昏昏欲睡了,许多事情也办不成了,也罢,我的身子不是铁打的,明日就好好休息吧】
他可太熟悉这语气了,她怎么会来这里?这个点?
来不及多想,他悄悄绕到了一棵树后,不让自己和她打照面。
【陛下今日去了冷宫,让一女子回乡,为一女子建坟墓,还封另一位女子为贵人,这并不是他的作风,最近他的一些微妙的变化,就连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啊】
夏忆寒,她在这个点来这里,就是为了想这些,为啥?
【算了,不想那些烦心事了,我好久没像这般,大晚上一个人坐在池边了】
许淮看到一丝光亮浸湿了自己的鞋,连忙收脚,整个人呈现金鸡独立的状态,僵在原地。
他能感觉到夏忆寒在湖边坐下了。
【荧光树叶,皇帝写的诗?如果他真是在扮猪吃虎,肯定不会在这些树叶上写下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若是他还是以前的他,那就更没必要看他写的东西了。这样看来此棋我没下好啊。不过,看看也行,就看一片吧】
“水中起珍珠……”她念着,许淮觉得自己被处刑了,这诗是他结合原主之前所作之诗编的,感觉非常稚嫩。
“笑看茅草屋……”
她念完最后一句,居然笑出了声。
【也算有童趣,看了这首诗,倒把我宁静的心绪给打破了】
你哪里宁静了,整个人都是烦躁状态好不好,许淮无奈,他维持金鸡独立很久了,整只脚都开始发软了。
【在这里坐半个时辰吧,我好久没有这样坐着了】
半个时辰?水边蚊子多,真的不怕被咬坏吗?
许淮替她着急,但他自己的脸已经开始痒了。
【还好来此之前我洒了些驱蚊露水,否则我明日就无法见人了吧】
啊啊啊啊居然早有准备,受苦的居然只有他,这不太公平吧,许淮在内心咆哮。
如果不是她,他早就完工可以回去睡觉了。
难不成要将此事推到明天吗?
或者说,他换一种方式,反正此举的目的就是告诉她自己的想法。
心中有了决断后,许淮借着微光,仰头看看他靠着的这棵树有多么地茂密。
很好,他要返祖了。
许淮想着该如何不动声色地爬上去,要是他此时此刻就是一只猴子该有多好。
比划了半天,许淮无奈放弃了,返祖进程就此终结。
他靠着树干,清了清嗓子。
“女娃,你可有烦恼?”
他用空灵缥缈的声音说。
“谁在那里,装神弄鬼,来……”
夏忆寒反应很快,她噌地站起,“来”字刚说了一半,就被许淮压低声音给打断了。
“切莫着急,吾乃几百年古树,今日好不容易得以显化,若是再有人来的话,吾的魂魄将就此逸散,永世不得超生。”
许淮豁出去了,开始胡编乱造。
“古树?来……”
夏忆寒再次叫了出来。
“女娃,你最近可是对这皇宫之主感到疑惑,甚至觉得他被妖魔附身了?”
许淮扔出“一张牌”。
“嗯?并未有此事,陛下还是如往常那般,你此话究竟是何居心?”
夏忆寒非常谨慎,许淮感觉她的脚步声越拉越大,她在接近他。
【为什么这个人会知道我的想法】
“不,此时的你在想,为什么这个人会知道我的想法。”
【不,这不可能】
“你在想,不,这不可能。”
许淮扔出“王牌”,读心术是他装神弄鬼必备神器。
“你……”
脚步声消失了,许淮能感觉到她就站在这颗巨树之前。
“你是妖怪?不是人类?”
她的声音终于有一丝犹疑。
“吾在这深宫之中几百年,身上不知缠绕了多少因果。所以,别再靠近了。离我太近会沾染上吾身上的因果。吾今日显现,是因为感受到了你的烦恼,想为你解惑,这也算积攒功德了。”
许淮充分利用之前看的玄幻小说里面关于妖怪的描述,开始胡编乱造起来。
“有,有……什么事吗?”
一位宦官提着灯笼,来到裕华池,看来之前夏忆寒的声音还是被人听见了。
“无事。”
夏忆寒语气冷静。
“我乃夏忆寒,紫藤宫之主,此番前来,是有要事。我记住你的脸了,若是你敢乱嚼舌根,你在此处,将再无容身之地。”
她平淡地说着很可怕的事。
“原来是夏娘娘,请夏娘娘放心,奴才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宦官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地方碰见传说中的夏贵妃,吓得连连点头,弓着腰,迈着碎步,光速离开了。
“所以,你想为我解什么惑?若你是真的仙灵,我会派人好好养护你,为你献上供奉。但若你是居心叵测之徒,恐怕……”
她的语气森然,许淮背后一凉,她真的做得出她心里想的事。
女侠饶命,许淮差点摆手。
“吾可不是什么居心叵测之徒,也不用承受你那剥皮之刑。”
他继续用那种缥缈的声音说话,并且很自信地认为几乎没人能听出这是他许淮的声音。
夏忆寒沉默了,她的内心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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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近日是否察觉了皇宫之主的异样?”
他主动提起。
“我姑且称您为仙灵吧,仙灵,的确如此,他近日做出的重重事情,都不像他能做出来的,而且,他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嗯?就像您这样……”
听见这话,许淮吓了一跳,这女人也太可怕了吧。
“这样看来,仙灵,您既然说您是百年古树,那么您能否说一件宫廷秘闻。您别怪我多心,若是您能说出,我便信您,若是不能,我就要逆着你所谓的‘因果’,走近来看看您到底是什么模样了。”
她思考了一下,提出一个条件。
【鬼神之事不可全然不信,否则我小时候经历的那件事就无法解释,若是真的,沾上所谓的“因果”,也并非我乐见的。不过此……树?总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您能读心吧,那我的想法您也能够理解吧】
还在不停地试探他啊,太令人恐惧了。
看来,他和她对话还要高度小心啊,这肯定不是她最后一次试探。
“秘闻?吾虽在这宫廷之中几百年,但有大约一百年的时间都在沉睡,也并不清楚所有事。不过,既然你执意叫吾证明,吾便说一件事吧……”
许淮又开始搜刮原主的记忆了,希望能在记忆的某个小洞中发现适合说出的秘闻。
“朱皇后曾如你一般,半夜来到吾这里,埋下了一罐美酒,希望能在白头之日,将此酒挖出,与皇宫之主共饮。但是,此酒似乎被夏贵妃你派人悄悄挖走了。”
此话一出口,许淮感慨万千。
朱皇后最终还是没能等到白头之日,而原主,他又去了哪里呢?
愧疚之意又涌上了许淮的心头,他享受的原主身份地位带来的东西,有时又会高高在上地批评原主,是否有些过分了呢?
不过,他许淮来到这里,也实属无奈啊。
希望原主在某个地方过得幸福吧。
但是夏忆寒为啥要把朱皇后埋的酒给挖走呢?
“不错,我相信您了。”夏忆寒若无其事地说。
【我刚入宫的时候,还未完全得到他的心。那时的他每每朱沁,就会对我冷言冷语,鸡蛋里面挑骨头,怨我跳舞没有朱沁好看,长得不如朱沁清雅……这等能让他想起朱沁之物,我必须尽早处理掉】
【我还要暗中在宫中播撒朱沁根本不爱他的谣言,还有……一步步让他对她死心……您听见了吧,事情的原因就是这样】
她在竭力让自己不去想朱沁的事,许淮只觉得毛骨悚然,原主从一开始,就落入了她编织的巨网中,再也挣脱不开了。
【不过,既然您能听到心声,那我便用心声与您交流了,不瞒您说,小女子被人给害得怕了,所以才这般谨慎】
“吾答应你,谨慎一些是好事。”
许淮道,他还在高度戒备中。
【多谢仙灵体谅,小女子感激不尽,小女子此时完全信任仙灵大人,也绝不会做危害仙灵大人之事,请仙灵大人为小女子解惑】
“皇宫之主,他之所以有异常表现,是因为……”
许淮说,他已经想好该如何跟她说了。
18. 惊险
【不会又要说什么是因为做梦或者突然醒悟之类的吧……抱歉仙灵大人,小女子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请仙灵大人宽恕】
夏忆寒的声音里少见地带了一丝慌张。
的确,人控制不住自己在想什么,越不想想什么脑子里就会越出现什么。
许淮表示谅解。
但是,但是她怎么可以这么精准地想到他即将要说的话,弄得他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要是真的和她想的一样,他的b格不久掉完了吗?
【多谢仙灵大人,请仙灵大人继续为小女子解惑】
许淮高速运转着自己的思维,想再编出一个理由,但是真相是,就算他把头挠破,也无法再想出别的理由了。
都是读心术害的,把他的脑子都给搞傻了,许淮愤愤不平地想。
“女娃,你可有听过一句话……”
他想了一下,说。
【请仙灵大人赐教】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他幽幽地吟出这八个字,营造出苍凉之感。
【小女子有所耳闻,难不成仙灵大人是想说陛下就是如此吗?】
“人的念头总是在不经意间就发生了改变……”
许淮谈起了人类,他觉得此刻的自己高大上起来。
【小女子并不认可此等观点,每一个人的性格都是由他的成长环境所决定的,没有谁生下来就是善人,也没有谁生下来就是恶人,陛下自小就被教导纵情享乐,如此这般,他有“何不食肉糜”的想法很是正常,但是要陛下“心系苍生”,这不是为难他吗?】
这是她在为她“大逆不道”的想法辩护吗?
“按照你所说,人的性格是由他所处的环境所决定的对吧,但是,环境是会发生变化的。而人的心绪,在环境发生细微的变化时,也会悄悄地改变一些,积少成多,到最后,来个性格大转变也不是不可能。”
许淮信口胡诌。
【他的环境发生了什么很大的转变吗?小女子感觉他是在几天前发生变化的,而在那几天,一切如常】
夏忆寒很是精准地找到了漏洞。
许淮觉得,再这么跟她勾心斗角下去,他真的会累死。
摊牌了摊牌了,他是穿越者!灵魂都不一样,人能不变吗?再怎么模仿原主,也是会被人瞧出破绽的吧!他自暴自弃地想。
此时困意伸出它粗糙温暖的手掌,轻轻放在他的眼睛上,他真的想靠在树上直接睡过去。
“不,在某个瞬间,他发生了转变,然后,他又经历了一系列事情,所以性格变化越来越大,他也能体味到人世间的疾苦了。”
他还要控制着声音说话,此刻真是叫苦不迭。
【仙灵大人对皇帝真是了解,就好像……您是皇帝本人一般,不,此话权当小女子在说笑,仙灵大人切莫介意】
啊啊啊啊他真的要疯了,又困又还要应付她,他当初就不应该作死的,为什么要假扮什么树灵啊!
“你先回去,明日再来,吾自会降下吾的启示,至于有没有用,就全凭女娃你自己决断了,快些回去吧。”
他勉强挤出最后一句话。
【多谢仙灵大人,小女子这就告退……明天来看看树后有没有鞋印……仙灵大人切莫怪罪,小女子这就离去,小女子对仙灵大人,可是完全信任的】
难得感受到了夏忆寒的惊慌,许淮心里痛快极了,但是他马上就头痛起来了,夏忆寒提醒了他,他走之前还要把鞋印清理掉,这玩意儿到底怎样才能完完全全清理掉呢?
为什么他不是特务呢?许淮此时头脑已经混乱了,但他已经勉强集中精神听夏忆寒的心声,看看她是否离开。
终于,在一点心声和声音也听不到之后,许淮扒拉了几下脚下的泥土,摸了几片叶子盖上去,在把藏在自己怀里的叶子给扔到树下,随后按照原路返回了。
他明天能不能翘掉早朝啊,他真的想好好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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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忆寒回到宫中,若有所思。
她此时并无一点睡意,满脑子都是仙灵的事。
她始终觉得,仙灵的声音有些耳熟,但是就是无法确定。
不过,如果,她是说如果,仙灵真的是那个人的话,那么她哪里会有能力与他抗衡呢?
人,怎么比得过仙人或者是精怪呢?
她有些颓废地想。
仙灵怎么可能是他,皇宫之主呢?
她越是想排除这个可能,就越是觉得这个可能就是真相。
仙灵说,明日会降下启示,她倒是很好奇,究竟有什么启示。
她仰起头,望着房梁,轻笑一声。
“文龙,帮我去查一下陛下是否在宫中。文德,去裕华池对正门方向左手边第三课树那里,先看看树后是否可能站人,如果听到树在说话,也不要害怕,道歉,然后迅速回来,若是没有听到人说话,就去地上捡捡看,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物什。速去速回,我还要听你们的报告呢。”
她轻声下达命令。
她话音刚落,房梁上就滚下来两个黑影,跪在她面前,一言不发。
这两道黑影是两个蒙面人,戴着面纱的他们看上去一模一样。
“如果,你们回来发现我睡着了,就用大力把我推醒,我绝对不会怪罪你们的。”
在得到她的眼神示意和言语指示后,这两位蒙面人就翻窗而出。
文德和文龙是她养的死士,武艺高强,在宫外替她探查消息,在每月十二日化妆成各种职业的人,悄悄进宫,当面朝她述职。
她通常会在下半夜听他们的报告。
本来在上半夜她就应该先睡觉的,但是今日的她想起了一些童年往事,心情格外差,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于是就穿戴好,独自来到裕华池,想要放松一下。
谁知道会遇到所谓的仙灵。
她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本想保持清醒等文德和文龙回来,谁料一直没有出现的困意突然向她袭来,她只觉得时间停止流动了,嘟囔了一声“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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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就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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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淮光速回到寝宫。
等他翻窗进屋后,看见大床时,眼泪都快流下来了,睡觉,他要好好睡觉!
之前他一直觉得皇帝睡的床没有自己在现代的屋子里的床一半舒服,但现在,那床就是全世界最舒服的地方。
许淮的头脑已经很不清醒了,就算是这样他都没有忘记要销毁证据——他的鞋子,还有他沾上了露水与树叶的衣服。
他感觉,夏忆寒不会这么放过他,她肯定会派人来他这里探查一番。
也对,都是他作死,当时为什么要说话呢?按照他的计划走该有多好啊。
可是,他该怎么处理衣物与鞋子呢?
总不能一把火烧掉吧,这样不是太明显了吗?
思来想去,许淮想出了一个逆天的办法——全扔水里去,连同一些珠宝什么的。
就在他准备出去时,忽然听到了一个心声。
【娘娘要我来探查陛下在否,陛下究竟能去哪里呢?不,这不是我这等人该考虑的问题,我只需要完成娘娘的嘱托就可以了。我需要看到陛下的脸,即便床上有人,但那如果是别人,而我因为粗心未能察觉,岂不是误了娘娘的大事】
那道心声如此说。
你又是谁啊,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许淮要崩溃了,还好他之前把衣服和鞋子脱下来了,揉作一团,此时的他只穿了件里衣,正好直接躺在床上,只是不能出去丢东西了。
先把这个谁谁谁敷衍过去吧。
此人不出意料,绝对是夏忆寒派来的,如果不是听到了此人的心声,恐怕他完全不能察觉此人的存在。
没想到夏忆寒的手下居然有这等奇人,她究竟是怎么训练他们的啊。
她只有二十岁的年纪,居然就展现出了此等手段,他佩服,佩服啊。
【床上有人,在睡觉,呼吸……有些急促……又变得均匀了,需要凑近看看。我虽然只见过陛下一面,但是我有过目不忘的能力,绝不会认错】
怎么还夸上自己了,大哥你要是在现代肯定是妥妥的学霸啊,什么知识点看一遍就记住了,为什么他许淮没有这种能力啊,此时许淮居然还有心情在心里调侃。
【需要借一点点光】
然后,许淮感觉眼皮变红了一下,又归于黑暗了。
【是陛下,他还抱着一团衣服,此事也需要禀报给娘娘,我需要速速离去,以免被人发现】
禀报个毛线球啊,你家娘娘连这也要知道吗?
许淮真的想翻白眼了,不过他知道,暂时是糊弄过去了。
【呼吸依旧均匀,排除装睡可能】
听到这个,许淮差点一口气没有喘过来,这家伙还一直在观察着他吗?
走走走,快点走,他是真的要睡觉了。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还有些幸灾乐祸地想:快去给你家娘娘添麻烦吧。
天亮了。
19. 刺杀
夏忆寒一夜没合眼,黑眼圈光速出现,就像狗皮膏药一般,怎么都甩不掉,即便她擦了很多脂粉,也难掩憔悴。
她终究是血肉之躯,抗衡不了身|体机能,每日非得睡上几个时辰不可。
往长远一点说,她完全斗争不过衰老与死亡,总有一天,她会像无数个前辈那样,躺在冷冰冰的墓穴里面,放任自己化作枯骨。
这一点她很清楚,就是因为这样,她才必须努力,为了她自己。
昨晚文德和文龙真的如她所命令那般,大力将她摇醒,然后在她迷迷糊糊之际,跟她汇报了相关情况。
等太阳泻出一丝曙光之际,她终于扑到床上,狠狠地睡了一觉。
刚醒来,含香就跟她报告,说陛下来了一趟,得知她还未起床,陛下面露疑惑,但是很快就交代含香,要含香不要打扰她休息。
“他有这般体贴?之前不是半夜把我拉起来让我陪他放纸灯笼?”
夏忆寒凝视着含香,笑了一下,随口道。
含香喏喏点头,不敢评判。
“一会儿我收拾一下,去陛下那里,对了,陛下的衣物是否送到了浣衣局?派人找洗衣的宫女探听一下陛下衣物的状况,有一点蛛丝马迹都别放过,还有陛下的鞋子,叫小瓜子观察一下,当然,陛下很有可能将昨天穿的鞋子藏了起来……”她语速很快,吩咐着含香。
含香却没有丝毫不适应,神色如常,将夏忆寒的话全都记了下来,准备一一找人去办。
“娘娘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陛下有什么值得娘娘深究的地方吗?”
含香终于忍不住问了。
“陛下,可能是妖怪,虽说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我总有那种直觉。”鉴于含香是她的心腹,夏忆寒还是将心里想的一些话说了出来。
“那怎么办?”含香瞪大了眼睛,眼里写满了惊恐。
含香这么多年跟着夏忆寒,早就练成了处变不惊的性格,即便有时作出很惊讶的模样,那也是装的,她的内心其实毫无波澜。
但是,此时,她震惊了。
妖怪?宫里有妖怪?那妖怪还是陛下?
有妖怪的结论还是夏娘娘一本正经地说出来的。
“我以前在心底也不太相信这个,直到昨天。”
夏忆寒简略地描述了一下昨晚的见闻,含香听完,嘴巴张得大大的,能塞下一个鸡蛋。
“奴婢,奴婢孤陋寡闻,竟然从未听说过有此等奇术,还有那位仙灵,娘娘,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含香的表情很惊慌。
“那娘娘,我们必须要拉拢那位仙灵,若是那位仙灵大人帮了其他人,那我们岂不是毫无胜算?”
她有些着急地献策。
“莫慌。”
夏忆寒很淡定地走到她办事的桌子旁边。
含香见她这样,心里替夏忆寒着急,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她的脑子。
“娘娘,树灵和陛下,有什么关系吗?瞧娘娘的模样,似乎是为此而苦恼。”
含香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来了,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
“不错,我怀疑陛下,就是那位树灵,如果真的是,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何要这般弯弯绕绕,为何知道了……我的想法,却依旧放任我,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他真是一个深不可测的人。”
夏忆寒语气有些沉重,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时此刻,“深不可测”的许淮正在屋子里怀疑人生。
被发现了吧,绝对被发现了吧,他昨天是不是在作死啊。
今天一早,他假装又想出一个怪点子,把一些珠宝还有衣服鞋子全都扔到了水里,让宫人们去捞,谁捞上来这东西就是谁的,想要掩盖昨天半夜出去的痕迹。
当然,珠宝都被拿完了,龙袍无人敢动,许淮默默地把它捞了上来,然后很愧疚地看着缠满水草沾上污泥的龙袍,心想又要给浣衣局的宫女添麻烦了。
等做完一切之后,他觉得,自己这样是否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欲盖弥彰。
摊牌吧,跟她摊牌吧,她还能拿他怎么样,只要跟她好好说话的话,她就会听的吧。
-------------------------------------
“你说,陛下一大早就将衣物还有珠宝全都扔进了水里?说是想看宫人抢夺珠宝的模样?最后是陛下自己将龙袍捞上来的?”
夏忆寒皱着眉头听含香的报告,心中居然觉得有点好笑。
他这么做,不会是怕衣服和鞋子暴露真相吧。
她需要做一个局,等他跳进去,告诉她真相。
如若他真的有那种可怕的能力,那她究竟如何才能取胜呢?
“这是……”她坐在桌子前,看着摆在桌子上面的一个淡绿色荷包。
她打开荷包,
含香很识趣地退到了一边,只有夏忆寒发话,她才敢上前来发表一些自己的看法。
这是……树灵的赐福?
夏忆寒望着手上的五六片树叶,思索道。
树叶有一个手掌大小,上面黑漆漆的,她仔细一看,密密麻麻的全是字。
这字迹字迹就像鸡爪一样,她好不容易才认清楚几个。
忍着难受,她拿出一张纸,提起笔,把许多难以辨认的字写到了纸上,开始研究。
“……流民众多,不宜释放奴婢,否则就会让社会更加混乱……”
写着写着,她就小声地读起来了,等她把所有的树叶都读完后,脑子里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许多她不知道该如何妥善处理的东西,也在这几片树叶的点播下,变得容易解决了。
“妙啊,妙啊……”
她忍不住赞叹道。
“娘娘如此兴奋,可是有什么喜事,这树叶……难不成是树灵的赐福?奴婢在此恭喜娘娘。”
含香道。
“的确可喜。”
夏忆寒把那些树叶像宝贝一样地收了起来,她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冲动,就是到皇帝那里问问。
她太想得知那个真相了。
“含香,我们去找陛下。”她凑到梳妆台前,往自己的黑眼圈那里抹了好多粉,又拿起胭脂,往自己脸上擦了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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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娘娘,新晋的冷贵人求见娘娘。”
一个小宫女走了进来,很紧张地对夏忆寒行礼,说。
“冷贵人,那位陛下从冷宫带回来的女子?”
夏忆寒沉思了一下,问。
“是的娘娘,冷贵人就等在紫藤宫外了。”
小宫女不敢抬头。
“你是新来的宫女吗?为何见本宫时如此紧张?本宫之前从未见过你。”
夏忆寒打量着小宫女,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娘娘,娇兰她病了,叫奴婢来顶替。”
小宫女似乎更紧张了,她的头一直朝下。
“出去吧,含香,去找守门的侍卫,叫他们把冷贵人送走。”
夏忆寒不敢相信心里的一个想法,此时的她还是很镇定的。
然而,小宫女突然抬头,一把匕首出现在她的袖口,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夏忆寒跑来。
含香尖叫了一声,挡在夏忆寒面前,那把匕首戳到了含香的肩膀,她肩膀处的白色衣物顿时被染红了。
她的嘴唇变得苍白,却极力地回头看夏忆寒有没有受伤。
“娘……娘。”她喃喃两个字,就晕了过去。
这是一场夏忆寒完全无法理解的刺杀,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挑这个时候,这个点,在她身边还有人的情况下要她的命。
“来人!”但是时间紧迫,夏忆寒还是大喊道。
就在小宫女准备发动下一击的时候,侍卫推开门,拿着长枪走了进来。
小宫女见事情不妙,立马把刀子往脖子上一抹,竟然像是一个训练有素的死士。
侍卫来不及阻止,眼睁睁地看着小宫女的脖子血如泉涌,看着小宫女倒在了血泊之中。
含香此时已经不省人事了,她的脸色越发苍白,眼看也要不行了。
“先叫太医来。”即便是这样,夏忆寒的脸上也没有丝毫的慌张,不过从她被咬破的嘴唇和脸上的汗来看,恐怕她也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立刻查明此女的身份,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本宫,到底是谁有那样大的胆子!”
威严之色浮上夏忆寒的脸,几颗汗珠将她抹的脂粉给搅浑了,看起来有几分滑稽,就算是这样,侍卫们也感到一股森冷之气,个个都不敢吱声,迅速地忙活了起来。
“娘娘,这是发生了何事?”
温和的声音响起,一位女子施施然走进来,看见现场之后,她大吃一惊,顿时觉得不妙。
“娘娘,看来臣妾来得不是时候啊。”
她拉着身边的宫女就想离开。
“冷贵人勿走,本宫刚刚受了惊,想与冷贵人谈谈,压压惊。”
夏忆寒却对冷玉摆手,意思是让她别走。
“既然娘娘受了惊,臣妾便留下来陪娘娘,为娘娘分忧是臣妾的职责所在。”
冷玉知道自己摊上了大麻烦,在思索一番后,她非但没有镇定下来,反而愈发慌张。
她之前在冷宫时听说过,这位贵妃,表面好相处,实则笑里藏刀,此女该不会接此事将她除去吧。
20. 提点
冷玉看着表情平淡的夏忆寒,心里暗暗吃惊,那种没来由的恨意也淡了不少。
夏忆寒的手上沾了婢女的血,不久前身边还有一具尸体,而她只是出了点汗,看上去丝毫不受影响,冷血得可怕。
不敢再对夏忆寒有任何轻视,冷玉表情凝重地站在一旁,看着夏忆寒指挥着在场的众人,处理事情。
“让新来的妹妹久等了。唉,都是本宫的错,本宫思虑不周,让妹妹撞上了这一幕,还求妹妹留下来陪本宫压惊,妹妹不会怪罪本宫吧。”处理完一切的夏忆寒扭头看向冷玉,看上去很是懊恼。
冷玉才不相信夏忆寒是真的让她留下来陪她压惊,面前的女人眉间含笑,哪里有半点受惊的模样?
此女肯定是为了试探她冷玉到底是不是刺客的主谋,但是想想就知道不是啊。
“妹妹,坐下吧,苏倩,给本宫和冷妹妹切壶茶,本宫要与妹妹好好谈谈心。”
夏忆寒吩咐着一位宫女,宫女点头,走了出去。
偌大的宫殿刚才还吵吵闹闹乱作一团,现在就只剩她们两个人了,安静极了,一根头发落到地上的声响都能被听到。
夏忆寒擦了擦手上的血,冷玉瞧着她的样子,一种哀伤涌上心头。
若淳姐姐死去之前,也满手是血。
“怎么啦,妹妹。”
夏忆寒看似关切的问道。
“无事。姐姐,此事与妹妹无关,相信姐姐一定能明辨是非。”
冷玉突然激动地说。
“妹妹你先别着急,姐姐当然知道此事与妹妹你无关。”夏忆寒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冷玉低下头,她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说:为什么皇帝当年不分青红皂白把她们打入冷宫,为什么进了冷宫之后她们受尽凌|辱,为什么她们会在短短几年之内被几乎所有人遗忘,没有人想着要救她们,为什么死去的若淳姐姐连一副棺材都得不到?
她不能够明白。
必须要有什么东西支撑着她活下去,那就是恨意,她恨皇帝,恨夏忆寒,恨几乎所有人。
“听说妹妹是陛下从冷宫中带出来的,妹妹一定在那里吃了不少苦吧。”夏忆寒似乎是在怜悯。
“妹妹在那冷宫中一直盼着能出去,终于,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之前妹妹吃的苦都不算什么,姐姐尽管放宽心,妹妹心里只剩下对陛下的感激。”
冷玉很警觉地说,她总感觉夏忆寒在套她的话。
“如此便好,妹妹你也别怨宫人无情,毕竟,这皇宫之内,人人自保都难,遇见事情只想躲得远远的,又怎么可能凑上去呢。姐姐知道妹妹迫切地想与姐姐见一面,但,唉,今日真不巧。”
夏忆寒很遗憾地说,她用温柔的目光打量着冷玉。
冷玉只觉得背后一冷,在听夏忆寒前半句话的时候,她以为夏忆寒是要她放下过往,全身心地服侍陛下,心中还一阵犯恶心。但是听夏忆寒后半句话,她又觉得似乎不是这样的。
她觉得在冷宫中待了许久,脑子有些生锈了,以往面对这种小场面,她如鱼得水,但现在,她居然难以理解夏忆寒话中的含义。
“姐姐也是疏忽大意了,居然让刺客就这么混进来了,看来以后要检查一下周围人了,妹妹,你说该怎么检查呢?帮姐姐出个主意吧。”夏忆寒似乎是在真心发问。
冷玉却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但她仍然没有明白夏忆寒究竟要干什么。
“看来在冷宫中待久了,妹妹需要再适应一下现在的生活啊。这样,姐姐说几个办法,妹妹帮姐姐挑选一个吧。第一,就是观察身边人的眼神,比方说……妹妹,刺客可是你派来的?”
夏忆寒的目光一下子变得锋锐,她的语气凌厉,竟然像是在审问犯人一样。
冷玉噌的一声站了起来,朝夏忆寒跪下。
“娘娘,贵妃娘娘,此事真的不是臣妾做的,请娘娘相信臣妾……”
冷玉的声音在颤抖。
“哎呀,都说是‘比方说’啦,妹妹,这当不得真的,快些起来,这要是叫旁人看见了,还以为本宫在欺负妹妹呢,本宫可担不起这个骂名。怎么,妹妹是要姐姐扶着起来吗,也好……只是本宫手上还有未干的血迹,怕脏污了妹妹的好衣服,这样本宫不是罪加一等了吗?”
夏忆寒若无其事地笑道。
“本宫是完全相信此事与妹妹毫无干系,妹妹千万别害怕。不过,这也说明这招有用嘛,妹妹回头可以对身边人试试,吓她们一下。”
冷玉扶着膝盖站了起来,本来想开口,却听见夏忆寒有些俏皮地说,心中的沉重感散去了不少。
只是,夏忆寒这么说,到底是要干什么?冷玉有种预感,自己快知道答案了。
“唉,姐姐好像又做错了,妹妹在冷宫吃了这么多苦,而姐姐我却让妹妹受到了惊吓,理应向妹妹赔罪。妹妹,若是你想吃什么好吃的,想要什么新衣服穿,尽管报姐姐我的名字,那些宫人一定会给姐姐面子的。”
夏忆寒一副歉疚的模样,冷玉看她自己一个人“唱双簧”,不知如何回答。
“这样吧,先送妹妹一副手镯和一套新衣裙……”
夏忆寒拍拍手,一名宫女端上来一个木盒子。
冷玉有些不知所措,突然,在那一瞬间,她明白了夏忆寒动作言语的全部含义。
刚想明白,她的眼神就变得复杂,她想哭了。
夏忆寒不是想让她忘掉在冷宫受的辱。冷玉在夏忆寒遇刺后,没选择站在宫外听令,而是直接到了现场,夏忆寒是想提醒她,尽量远离是非,不要遇到什么事就凑上去看,那句“人人自保都难,遇见事情只想躲得远远的”,就是在告诫她。
虽然冷玉觉得这有些牵强,但是夏忆寒后面几句话,更加应征了她的这个猜想。
夏忆寒说“观察身边的人”,意思是要她冷玉留意自己身边的婢女,那婢女可能是别人宫里派来的间谍,而夏忆寒后面的那句“刺客”,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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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告诉她冷玉辨别身边人的办法,难怪她总觉得自己身边的人有些不对劲。
最后,夏忆寒借着道歉的机会,想要给她一些生活上的照应,怕她被那些势利小人欺负,她在冷宫已经受够了被人践踏的日子了。
想到这些,冷玉有些不敢相信,夏忆寒怎么可能这么替她着想,她一定是想错了。夏忆寒能迅速地抓住皇帝的心,让皇帝在短短几年之内就忘记当初与之立下山盟海誓的朱皇后,那必然是心思狠辣,城府极深之人,怎么可能会提点她这个从冷宫出来的女子呢。
难不成,夏忆寒是觉得她毫无威胁,为了洗刷掉她自己的罪孽,所以假模假样地提点她?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冷玉让微风吹干了自己的眼睛,不让自己流露出一丝动容。
但是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还是要装装样子的,所以,她往地上一跪,一趴,嘴里念叨着谢恩。
“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都是姐妹,哪里有妹妹跪姐姐的道理。”
夏忆寒弯腰去扶她。
她借着力气站了起来,却因膝盖有旧伤,一个没站稳,马上就要磕到地上了。
在这时,有一双手从她背后抓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扶住。
冷玉愕然回头,看见了一脸惊慌的皇帝。
-------------------------------------
许淮正在御花园里乱逛,突然,一个慌慌张账的宦官朝她跑来,告诉他夏娘娘遇刺了,她身边的宫女受伤了,她没事。
他当时都懵了,“遇刺”,她?
她的手眼不是遍布整个皇宫吗?为什么还有人敢刺杀她,还能够舞到她面前,不是应该早早被她发现然后暗中处理了吗?
许淮觉得此事有蹊跷。
他没有着急去夏忆寒那里,而是先在御花园转了个圈,后慢慢地朝紫藤宫走去,边走边想。
在得出刺杀者的目的并不是杀死夏忆寒之后,他也没想出什么。
他也不着急,到时候开个集会,把所有人的心声听一下,不就有结果了吗?
到了紫藤宫,他朝门口的侍卫和宫女摆手,意思是要他们不要出声。
【冷贵人到底和夏贵妃聊些什么,呵呵,冷贵人怎么可能斗得过夏贵妃。冷贵人刚从冷宫出来,对人情世故有些迟钝,居然在用一番拙劣的话术之后,认为我是一个可信的人,于是就在我面前流露出对夏贵妃的怨气,这我当然是要禀报给那位娘娘了】
那位娘娘是谁啊,为什么连心声都不透露啊?许淮忍不住吐槽。
还有,冷玉来找夏忆寒了?
许淮心里并不是很担忧,他觉得夏忆寒不会为难冷玉,只是,冷玉这么快就来拜访夏忆寒了吗?她才刚从冷宫出来没多久啊,洗澡了吗?吃饭补补她那骨瘦如柴的身子了吗?换上干干净净的衣服了吗?
许淮很替冷玉操心,当然,他马上就能知道答案了。
21. 摊牌
刚走进宫殿,许淮就敏锐地发现冷玉有些站立不稳,在她即将摔倒的时候冲了上去,将她拉住,不让她的膝盖又一次受到损伤。
“啊,啊,多谢……陛下……”冷玉回头,看见是他后,结结巴巴地说。
“下次小心些,贵妃,你没事吧。这……血,是怎么回事?”
许淮等她站稳后,看向夏忆寒,当看到夏忆寒手上的血迹时,瞳孔一缩,很是着急地问。
“无事,是他人之血,陛下,臣妾可算把你等来了……”夏忆寒看上去很委屈,她嘟起嘴,眼睛里有水汇聚。
许淮知道,她一点也不委屈,此时此刻,她正在想试探他的方法。
【呵呵,我被人刺杀,陛下居然没有立刻赶来我这里,此事定有蹊跷,难不成,他有……他终于决定对我出手了?看来我需要逼问他一下】
出手,为什么要对她出手,许淮一时间没有想明白。
“贵妃,朕现在赶来了,难道你不觉得心里宽慰了不少吗?”
许淮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应对之法。
“有陛下在身边,臣妾自然心里宽慰。讨厌,陛下不要转移话题,快点告诉臣妾,为什么您现在才来……”夏忆寒娇嗔。
冷玉打了个寒颤,不敢相信眼前的女人和刚刚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夏忆寒是同一个人。
除了冷玉,许淮也吓到了,但他和冷玉不一样,他是一点惊吓的样子也不能表现出来,他还得作出一副怜惜的模样。
“所以说,朕的方法成功了。”
他说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夏忆寒显然迷惑了。
“陛下别打趣臣妾了,您明知道臣妾愚钝,智慧不及陛下分毫……”
夏忆寒语气不变。
自谦过头了吧,太拼了吧,许淮差点脱口而出,好在他忍住了。
随后,他摆出一副得意志满的样子,似乎是真的认为夏忆寒所说的就是事实。
“贵妃应该再好好想想,朕给你一些时间,毕竟,贵妃不是说最懂朕了吗?”
他把问题抛到了夏忆寒身上。
【什么,理由?呵呵,陛下也是出息了,居然会把问题抛到我身上,该不会是因为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才说一堆让人听得云里雾里的话,引诱我去想理由,他好直接“嗯嗯”就好了】
糟糕,他的想法被发现……并没有被发现,许淮心里雀跃,虽然他确实有过这个念头。
“臣妾真不知,陛下思想深邃,臣妾就算是竭尽全力,也不过算是管中窥豹。”
夏忆寒把问题一扔,又扔回许淮身上了。
冷玉站在一旁,有些尴尬地看着他俩对话,心觉得自己不应该在此处。
“瞧我这记心,妹妹,你快些回去吧,等下我就会派人来为你修缮宫殿,还是说,妹妹你想待在这里多看看陛下?”
夏忆寒注意到了冷玉的无措,立马开口,语气和轻快。
“妹……妹多谢姐姐,姐姐如此说了,妹妹断不能留在这里打扰姐姐和陛下,妹妹这就告退。”
冷玉鞠躬,温柔地朝许淮看了一眼。
她的脸色变得红润了一些,头发也不再乱糟糟的了,身上不再恶臭,反而散发出了一股香味。
许淮也通过冷玉的心声得知了她和夏忆寒的对话,心觉在夏忆寒的庇护下,她很快就会变得白白胖胖了吧,只不过她心里的创伤,需要花更多时间来修复。
未来,是会变好的吧。
夏忆寒,果真没有在这深宫中迷失自我,她依旧用自己的能力保护着弱者,许淮想着,不自觉露出一个微笑。
“对了陛下,华黎姐姐她,已经回家了吗?”
冷玉走到宫门口,忽然扭头,看向许淮,眼神复杂。
“朕派人去寻找她的家人了,在找到她的家人之前,朕为她安排了一份工作。”
还特意叮嘱别人照顾她,许淮在心里补充。
“多谢陛下。”
冷玉的语气中终于多了几分真正的感激。
【奇怪,为什么我对皇帝的恨意消减了那么多?明明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啊,不,我要恨起来,恨起来,我已经没办法回头了,没办法回头了,除了杀死他,我别无他路可以走,这深宫就是我的坟墓,总有一天,我会和无数先辈一样,以难看的样子躺在某个角落】
不,你还能回头,你还有别的路可以走,他虽然无法让天下所有人都获得幸福,但是既然他站在了皇帝的位置,就一定不会让身边人受苦受难,许淮很是郑重地在心里许下承诺。
无论在什么时代……总会有路可以走的吧。
【陛下竟然如此为冷宫中的女子考虑,我还以为他见到那些女子的模样,会假惺惺地表示同情,但内心很嫌弃呢。哼,不过那些女子之所以落得如此下场,不都是陛下造成的吗?之前我还没有站稳脚跟的时候,曾隐晦地提过几次,显然,他对她们有种莫名其妙的怨气】
夏忆寒目视着许淮,一言不发。
【等站稳脚跟后,我偶然想起这件事,正准备悄悄解决,谁料陛下就直接将她们放出来了,所以,陛下,你会读心之术吗?】
等冷玉一走,许淮开始专心地听夏忆寒的心声,在听到莫名怨气的时候,他开始在记忆里寻找,看看能发现什么,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抓住什么的时候,夏忆寒的那句“你会读心之术吗”将他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地抬头,等对上夏忆寒的目光后,他知道,大事不妙了。
“臣妾,想知道,陛下就是树灵吗?”
她开门见山,直接问了。
“陛下,你是否,不再是以前的陛下了?”
她接连发问。
“陛下,先别想着否认,那天的声音,臣妾思来想去,还是和陛下的声音最契合,陛下,是你吗?”
还没等他回答,她又继续说:
“陛下,臣妾之所以跟您说开了,是因为通过这些天的观察,臣妾发现,您并不是一个……坏人?”
她想了一下,终于说出“坏人”这几个字,但是还是觉得不合适。
【世界上纯粹的坏人很少,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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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粹的好人也几乎没有,大多数人都是介于好坏之间,只不过有的人偏向好,有的人偏向坏罢了,至于陛下……不,该叫他什么呢?他应该是偏好的人】
“如果我不承认呢?”
许淮也真的累了,决定摊牌。
“您承认了啊。您是否真的有超越凡俗的力量?真正的陛下去哪里了?我可否请求您的帮助?”
惊讶从她的眼里闪过,她恭敬地说。
“你的问题有点多了,这样,你先告诉我毒药是什么。”
许淮摊手,竭力营造难以捉摸的感觉。
“毒药?我相信,那种毒药对仙灵来说,不算什么。而且,在几天前,在不知道仙灵的时候,我也不打算再对仙灵之躯下毒了。”
夏忆寒微笑着说,仿佛下毒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什么?她觉得毒药对他来说不算什么?算,很算什么,他哪里是什么仙灵啊!
许淮觉得面前有两条道路,第一条就是继续装仙灵,第二条就是对她交底。
“想必仙灵已经知道我的想法了吧,就算如此,仍然没有对我出手,反而用树叶给我启示。仙灵,您是认同我的想法的吧。”
额,许淮有些难以回答,他该怎么跟她说呢。
“我不是仙灵,我来自其他时空。”
他决定对她交底,再装一次仙灵他真的会累死,如果不能显现出于仙灵身份相匹配的能力,恐怕又会被她各种试探揣测,还不如现在对她交底,先快速地获得她的信任。
夏忆寒眼里流露出茫然,她不能明白什么是其他时空。
“至于你说的原本的陛下,很抱歉,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占了他的身|体,我挺对不起他的。”
许淮很诚实地说。
“我不明白,既然您不是仙灵,那我该如何称呼您的名字呢?”
她也很诚实地问。
“许淮,我叫许淮,和这里的皇帝名字相同,你称呼着会不会觉得难受,毕竟你可能会受封建思想的影响。”
许淮叹气。
“许淮,您好。虽然不知道封建思想是什么,但是我并不觉得称呼皇帝的名字是一种僭越……我想做的事才是真正的僭越。”
夏忆寒很客气,她相信了许淮不是仙灵。
“你的思想还挺先进的嘛。”许淮有些无奈。
“我想知道您这么做的原因,您为什么,像在帮助我一般?”
她凝视着许淮,眼睛发亮。
许淮没见过这样的夏忆寒,她在压抑着内心的喜悦与激动。
【他懂我吗?】
她在心里说。
“我当然没有你懂自己,实话告诉你吧,我的确是在帮你,至于理由的话,我想说,能在皇宫里见到你这样的人,也许是我的幸运。我不止一次地想跟你交流我的想法。你说你想当皇帝,这在天下人看来,一定是大逆不道,但是在我看来,你的想法是完全可行的,我甚至想亲眼见证这一刻。”
许淮将手放在胸口,终于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22. 过往
“在我看来,你的想法完全可行,我甚至想亲眼见证这一刻。”
许淮这番话一出,夏忆寒怔在原地,随即,她的眼睛里好像出现了一束光,耀眼得可怕,仿佛能将整个天下照亮。
许淮与她对视,一时间没能移开眼睛,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她。
“陛下,不,许淮……谢谢你。”
她斟酌了一下,最终只说出了这几个字,但许淮知道,千言万语在她心中化作河流,源源不断地朝他涌过来。
“我所在的时代,许多女子走出家庭,拥有自己的事业,有的当高管,有的做法官,而在这个时代……能看见你真好。”许淮不知该怎么形容,最后只能望着夏忆寒的眼睛,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是吗,是吗,如果可以,我真想看看啊。”光是许淮说的那几个字,就已经让夏忆寒神往,她情不自禁地凑近了许淮。
“你所在的时代一般被我们称作古代。古代典籍上有关女子的记载极少。但我知道,每个时代都有无数杰出的女性,只不过在一些男性的视角之下,她们再怎么优秀,最终都逃不过家庭的束缚。他们轻视她们,贬低她们,用感情来捆绑她们……”
许淮情绪有些激动,说话也有些混乱,他的眼里有些许迷狂。
他的外婆,灰色出租房里的外婆,养大他们兄妹的外婆,就是被这种从古代一直转到现在的石碾给压成碎片的。
夏忆寒静静地听着,眼里的光黯淡了不少,眼中流转的,时而是迷惑,时而是了然。
“你觉得我应该如何?”
她听了半天,终于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知道,她明白了他的话。
没等他回答,她就自顾自地说:“我会当上皇帝,我会青史留名,我会为女子立传,对么,这是我的使命,对么?!”
“我的外婆,在她五六岁的时候,母亲病死,父亲一年后续弦。继母对她很不好,在她上初三的时候就让她辍学,在家干农活。继母生下了一男一女,他们在继母的教导下,对她很是轻慢,她父亲诸事不管,美美隐身。”
许淮的思绪飘得很远,他说了一堆夏忆寒不懂的名词,但是她没有出言打断,而是静静地聆听着。
“等她到十八岁了,继母想给她找个男人,外婆说,凡事条件好的,继母都一一拒绝,一点都不想让她讨到好处,一点都不想看见她舒舒服服过日子,后来,继母看上了一个癞子,那癞子人丑脾气差,而且已经三十多岁了。但是他家里有点小钱,继母想要那些彩礼供自己儿子读书,就不断劝说,叫外婆嫁过去。”
许淮几乎要流下眼泪了。
“外婆在上学的时候,成绩很好,经常考班上第一名,写的一手好字,还会刺绣,很受大家欢迎。可是她却没办法上高中了。”
许淮其实无法想象那个时候的外婆,因为他所见的外婆,是三四十岁就白头,脸上全是皱纹,嘴巴里的牙齿缺了几颗,一张嘴就是一个大黑洞的外婆。
外婆上学时候的风光,他都是听小外婆(继母的女儿)说的。
小外婆承认她嫉妒过外婆,但是随着她学历的提高,再加上对哥哥不学无术好吃懒做的厌恶,她反而同情起外婆,在许淮父母亡故后,经常提一些吃的喝的来看外婆,虽然外婆不怎么收,但她还是坚持要提来,还趁外婆不注意,悄悄给他和妹妹塞糖果,讲外婆的往事。
外婆自然是打死也不愿意嫁给癞子的,她也知道继母拿到彩礼钱,是一分都不会给她,并且也不会给她准备什么嫁妆的,所以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外婆逃了。
外婆跳出了一个火坑,却又跳入了另一个火坑。
她独身一人来到大城市,举目无亲,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份工作,遇到了一个觉得不错的男人。
谁知道到嫁给那个男人竟然是她噩梦的开端。
男人不到两年便显露本性,在她辞去工作照看孩子时,男人染上了赌瘾,赌输了,没钱了就会在家里撒泼,打骂她。
每打完她,第二天,男人就会跪在鼻青脸肿的她面前,不停扇自己耳光,向她忏悔,保证自己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她把苦全部吞到了自己的肚子里,她这次竟然没有想过逃离,可能是因为她自小就习惯了男人打女人。
她的父亲就是这样对待她的生母和继母的。
而且,男人的忏悔总让她心软,觉得自己又看到了生活的曙光,她还是盼着能和他一起好好生活的。
许淮有时会带着嘲讽的口吻,说自己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母亲血液里的仇恨就已经将他感染,从他从母亲肚子里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恨上了外公。
母亲也在逃离,她扔下了自己的母亲,来到另一个大城市,开始打拼。
她和她的母亲不一样,她有学历,有知识,有能力。
她嫁给了一个跟她志趣相投的男人,男人全力支持着她的事业。
就在她生出第二个孩子的时候,许淮的外公因醉酒失足落水而亡。
许淮因此夸妹妹是个福星,可想而知他究竟有多么恨自己的外公。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发展,外婆被母亲接了过来,说是要让外婆享受天伦之乐。
许淮还记得在他五六岁的时候,全家人拍了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现在还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里——母亲搂着自己和妹妹,露出明媚的笑容,父亲站在他们身后,傻傻地笑着,外婆被推到了最前面,显得有些无措。
如果所有的一切在那一瞬间定格,他们所有人都会永远幸福下去了。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他和妹妹同时失去父母。
外婆一滴眼泪都没掉,她把那张全家福揣在怀里,晚上照常给他们炒了两个小菜,煮了一锅饭,第二天,她早早爬起来,就去找工作了。
她坚决不肯把他们兄妹俩交给别人抚养,宁愿自己打几份工,累到胃疼,也不愿意把他们交给别人。
“淮淮,你和妹妹要好好读书,将来外婆跟着你们享福呢。”她拿着扫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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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屋里扫地,边扫边说,“外婆那时候,可是很想上高中啊,老话说得好哇,知识改变命运……”
外婆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参观一下名牌大学。
许淮那时候拍着胸脯跟外婆保证,自己一定会带她去看名牌大学的,妹妹也不甘示弱,说自己会带外婆去更好更好的大学,兄妹俩还因此暗暗较劲呢。
外婆的名牌大学之行最终还是没能成功,一来是她实在是太忙了,近乎全年无休,二来是她心里自卑和恐惧作祟,让她终究没能踏出那一步。
就在许淮成年的那一天,外婆在为他举办成人礼后,目送着他走进了大学的校门,自己站在校门外,久久不动,许淮从宿舍楼的窗户上偶然发现了这一切,立马冲下来,再次请求外婆进校园参观。
外婆仍然拒绝,在拒绝完之后,一言不发,不顾许淮的阻拦,直接回去了。
许淮还记得他在和同学吃饭的时候接到了外婆的电话,她说她到家了,只是有点头晕,睡一觉就好了。
他满心期盼着找个时间跟外婆讲讲在学校发生的趣事,为此甚至写了一千多字的笔记,只为事无巨细地告诉外婆。
可是,第二天,就在上课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外婆病危了。
等他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朝他摇头。
他未能见到外婆最后一面。
妹妹比他到得早,她听完了外婆想说的话,此时她泪流满面,见到他,哭个不停,嗓子都哭哑了。
后来,许淮知道,外婆让妹妹把高中课本拿出来,她抱着课本,很宁静地闭上了眼睛。
许淮知道外婆有很多遗憾。
他怀念着外婆。
他在高中选择了文科,在大学选择了历史系,他开始有意无意地研究古代女性,希望从她们身上看到外婆的影子,以此来获得某种慰藉。
可是越研究,他就越憎恨,他发现自己难以忍受典籍上对女性温柔贤淑的赞美,他觉得女子不应该这样。
等他工作后,在一个早上,他乘坐地铁,看到一名女子被骚扰,正想出手,却见女子直接挥手,扇了咸猪手一巴掌,当着所有人的面,骂了咸猪手一路,还差点要报警。
有人的眼里露出厌恶,许淮知道,他们是在想,这女子怎么这么咄咄逼人,不是只摸了一下吗?
他不会这么想,他用近乎痴迷的眼神看着女子,他佩服她。
她长得很漂亮,看上去性子并不泼辣。
许淮和她同站下车,在一瞬间,许淮看到,她表情平淡,看起来丝毫没有为刚才的事感到难为情,她不需要难为情。
“你快跟了我一路了,怎么,是想学刚刚的咸猪手吗?”
他们走了一会儿,当他们走到同一个大楼门口时,她突然回头,语气再次凌厉起来。
“不,我也是这个方向的……”
许淮有些茫然,但他马上反应过来,开始跟她解释。
后来,他知道,她的名字,叫姜忆。
23. 大新闻
“所以,我现在应该叫你同志对吗?”
许淮蹦出这么一句话。
夏忆寒的心声说明了一切,她不明白。
“同志就是对志同道合的人的称呼,以后我当着外人的面还是叫你贵妃,私下里就叫你同志喽。”
许淮自作主张。
夏忆寒微微一笑,显然对这个新奇的称呼挺满意的。
【许淮,我以后有什么话就在心里说了,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我总得拿出点诚意来吧。”
许淮点头。
【其一,请问你除了读心术,还有什么超脱凡俗的能力吗?】
“并没有,除了读心术,我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了。当然,我还有知识储备,在你们这个时代,是否也算作一种超越凡俗的力量呢?”
许淮想装逼,但是失败,夏忆寒虽然极力控制自己的想法,但是许淮还是听到她在心里为他的价值打分。
【请不要在意,身在这个位置,我时时刻刻都要衡量利弊,能有读心术便是极好的,我之前从未听过此等奇术,你果真厉害】
她在心里赞美,许淮有点不好意思了。
【其二,请问,原来的皇帝,是否还会回来……你……有一天会消失吗?】
许淮能明显地感觉的她有些紧张。
【若是原本的皇帝回来,他是否能得到读心术的能力,如果是这样的话,就麻烦了。我实在是不想面对他那种人了,一分一秒都不想了,当然,面前的人也要提防……请不要在意,在我这个位置,戒备心也是必要的】
“你不用这样‘说话’,我是不会在意的。请你相信我,我不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说了帮你,就绝对不会在背后捅你一刀。不过,你戒备一点也是好的,尤其是在这种极其不公平的情况下,要是你有读心术那就好了呢,你也就会相信,我有一颗赤诚之心了……”
许淮摊手,很放松地说。
【嗯,多谢,那么我的问题的答案……】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还想回去呢,指不定那一天就直接消失了。你还是注意看着点吧,我感觉我和原皇帝的差距挺大的,你应该能很快辨别出来。”
许淮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在未来居然会产生那么大的影响。
“他”的幽魂,依旧徘徊在这个世间,注视着一切,从未离去。
【我想也是,你装他真的装得挺不像的】
她抿嘴,点了点头。
“不像吗?不是骗了你这个枕边人几天吗?”
许淮爽朗地笑着,他真心觉得自己的演技蛮不错的。
【讨厌,谁能想得到读心术,壳子里换人这一点啊,哼,也许你真的是个妖怪,在这里胡言乱语,欺负我这个愚昧无知的人呢】
夏忆寒腮帮子鼓起,她抱着双臂,扭过头去,竟然有几分可爱。
“我要真是妖怪,你恐怕连骨头都不剩了,好了好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许淮转移话题,他感觉自己完全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夏忆寒。
【还有,你为何要宫人们往水池里投树叶?不会是为了掩饰你的那堆树叶吧】
“嘿嘿。”许淮尴尬地笑了一下,“是有这个目的哈,但不全是。”
【我洗耳恭听】
夏忆寒饶有趣味地看着他。
“那个,我也是想收集一下大家的愿望嘛,你知道的,在匿名情况下大家都更愿意说真话。”
许淮自知这句话的漏洞很多,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出来了。
【真话?我倒不见得,如果真的认真研究了他们在树叶上写的东西,并且按照他们所书的东西采取行动的话,恐怕会引来一大片不怀好意之徒,宫中将会人人自危,而且,此事的时间成本人力成本实在是太高了】
“还得是你。经过你这么一说,我几个疑问,你们不是最讲究礼尚往来吗?你可不会敷衍我吧。”
许淮忽然想到一件事,忍不住说。
【敷衍?我哪里有这种本事啊,你想问什么,都尽管问吧】
“你到底有几条和宫外的通讯渠道?你是否完全相信通过这些渠道得来的信息?”
许淮一口气说了两句话,然后很期待地看着夏忆寒。
【不行,不能将所有的渠道都告诉他,我要为自己留条后路……不,你是我的……同志,盟友,我肯定不会瞒着你的,真是的,我怎么控制不住我的想法】
夏忆寒的脸色很难看,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些,然后立刻意识到了不对,急忙想用其他想法把它们压下去,可这些心声还是完完整整地传到了许淮的耳朵里。
他有些无奈,人真的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
其实代入一下夏忆寒,他这个人真的是蛮可怕的,在他面前,她一点秘密也藏不住。
如果他是她的话,会立刻把他除掉吗?
许淮心里开始发凉,他又觉得自己有点草率了。
“我平日里会尽量减少与你的会面,你有什么想做的,就放开手脚去做,我不会阻拦的,当然,你要做的事决不能违背人道主义精神,不得滥用酷刑残害他人……”
这么一说,许淮又觉得自己说多了,人真是复杂又矛盾的生物啊。
【真是多谢你的理解,也请你放心,我夏忆寒绝非那等冷血无情之人,你有这样的特殊能力,我拉拢你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想除掉你呢?至于你说的滥用酷刑残害他人,我对付我的敌人一般都是给个痛快,绝不会在他们生前使劲这么他们,看见他们痛苦求饶的样子,我心里那是一点也不快活。要说我用最残忍的手段对付的一个敌人……那可能就是作恶多端的罗嫔吧】
夏忆寒想了很多,她用她那双真诚的眼睛看着许淮,许淮在心里长舒一口气,他没从她的语气中感觉到一丝慌乱,看来她真的是这样想的。
“也许有你也有读心术吧,能这么快地知道我的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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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打趣。
夏忆寒的嘴角微微上扬。
【至于你问出的几个问题,我想了想,既然我真的把你当做了我的盟友,决心要拉拢你,那就要对你坦诚相见,而且,我绝对不会让你产生所托非人的想法】
“话别说的太满,这是在立flag。你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许淮点头,凝视着夏忆寒。
【弗拉格?那是什么?算了,我在宫中主要有两条和宫外通讯的渠道,其实总的来说就是一个——暗卫传信。你知道吗?每个家族里面都养了暗卫,他们隐藏在黑暗之中,不露痕迹地为主人办事。皇家也有暗卫,他们都隶属于岸务司,只不过经历了“郝星之乱”后,皇家暗卫的元气大伤,现在的岸务司还在重建之中】
夏忆寒很耐心地解释着,许淮静静地聆听着,二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你这具身|体的主人,喜好享乐,也无意窥探他人生活,并没有对岸务司的重建给予什么支持,也许他的心里是恨着岸务司的,因为据我所说,先皇连他小时候在枕头上的哪个位置流下口水都一清二楚,所以等他登基之后,曾下令把宫中所有的瓷枕都砸了,以表示那种愤怒】
“这我从他的记忆中能够窥知一二。”许淮叹气,原主也蛮不容易的。
【抱歉,说远了,现在回到正题——我在宫中的通讯渠道,因为朱沁死去,六宫无主。为了表达对她的思念,皇帝,他不顾群臣反对,死活不肯立后,而我,在短短三年之内便让他把大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身上,又爬到了贵妃之位,许多大臣见我有此等潜力,便会派暗卫偷偷入皇宫,企图从我身上捞取一些利益,从那些暗卫身上,我可以得知一些信息】
【而我自己,也有暗卫,在我十岁那年,我便请求我的父亲,让他为我专门配备两个暗卫,在我的训练下,他们可以来去无痕,也算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了】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竟然有些悲凉。
许淮不知道前因后果,无法安慰她,只能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你在想我为什么会这样说吗?我的母亲……算了,以后再跟你说吧。我那两个暗卫分别叫文德和文龙,是一对双胞胎,从小就接受着严格的训练……他们本来是要被培养成敢死军团的】
敢死军团?那是什么,一听就不是好东西,许淮马上作出了价值判断。
【我父亲从邻国收来了一种药,就是可以增强小孩的体魄,但是代价是,小孩子会逐渐变成痴呆。等他们长大之后,就是绝佳的死士了,他们是最容易控制也是最愿意为人送死的了。我的父亲已经在暗中培养了大约百来人,这些孩子全都是从贫苦家庭收过来的,父亲派人给了他们的父母一些钱,然后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绝对不会亏待了这些孩子,唉,父亲,他真的配让我叫一声父亲吗……】
她的表情极度哀伤,她为自己的无力感到痛苦。
这可是个大新闻啊,许淮想。
24. 想出去看看吗
【文德和文龙比我小三岁,在训练后,他们能够悄无声息地进出皇宫】
夏忆寒有些自豪地抬头。
“这么厉害吗?还是说皇宫的防守太松懈了?”
许淮瞪大了眼睛,悄无声息进皇宫,那岂不是宫里什么秘密他们都知道?而且,还不止夏忆寒的人,那些大臣也会派人进来,难不成皇宫现在变成了密探大本营?
【无需担心,我已经在极力遏制这种现象了,我希望整个皇宫都在我的掌控之中,若是密探太多,可能会带来许多不稳定因素】
“好直白。”
许淮忍不住感慨。
“好啦好啦,再问你一个问题,毒药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有些难堪的夏忆寒,马上转移话题。
谁料这个问题一出,她的脸色更难看了,心里说了一大串,最后总结为:我会找神医为你医治的。
“你要是真的把我毒死了,真的不怕背上弑君的骂名吗?”
许淮心生逗弄她的念头。
谁料她淡淡一笑。
【我准备将此事弄到胡美人头上,你也别骂我心狠手辣,胡雪仪欺软怕硬,就挑着软柿子捏,无论是她的婢女还是位阶比她低的嫔妃,都对她恨之入骨。我知道,她是故意作出那副愚蠢的模样,好让我觉得她没有威胁,放她一马,但是,我不能容忍她那些行为……】
想到这里,许淮发现她的眼神有些幽怨,再结合她的心声,愧疚之感又涌了上来。
她问他要不要去看看冉珠,然后在心里问他,为什么要把冉珠交给胡美人照料。
“我等下就去看冉珠,希望你带路。这件事归根到底都是我的错。”许淮耷拉着脑袋,闷闷地说。
【并不是你的错,胡雪仪,哈,年幼时我与她见过一面,那时候的她英姿飒爽,还送了我一把小刀,刀柄上镶嵌着一颗宝石,那把刀我现在还保留着……我也不曾想到,她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我必须对她出手了,以前是没时间,再加上我心有幻想,但是现在……她的所作所为越来越过分了……本来我另有人选的,但是现在看来,她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她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许淮看着,头皮发麻。
【你觉得我狠心吗?有时我会想,是不是我还不够狠心】
她歪头看着许淮。
“别这样,现在的你挺好的。”
许淮马上接口,他很害怕夏忆寒突然黑化。
“所以我就有点迷惑嘛,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胡美人。哦对了,她是不是被你降阶了,降成宝林了,那她的日子也不好过了,肯定会有人对她落井下石,冷嘲热讽……”
他想到了什么,更加没精神了。
【这是她必须忍受的,你不必将你的同情心施加于她】
她冷漠得让人出乎意料。
“我在想,一方面,她犯了错,就必须受到相应的惩罚,但是这个惩罚会进一步扭曲她的性格,让她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另一方面,我又希望她能变回原来你说的那种英姿飒爽的样子,我希望她不会再是一副尖酸刻薄,投机取巧的样子。你说那是她的保护色,但是,保护色在一个人身上存在太久的话,那个人就很有可能再也找不到本来的面目了。”
许淮一口气说了很多,他的确想了很多有关胡雪仪的事情。
【所以呢?哦,我想起来了,我的人曾探听到,陛下想让胡雪仪教宫妃武艺对吧,呵呵,原来是这么回事呀,该说你是天真呢,还是愚……没什么。你能有这种想法,我也很震惊,在震惊之余还有些许喜悦,我真想看看你生活的时代啊,究竟是什么样的时代,才能养出你这样纯粹的人】
“啊,我,纯粹?第一次听到这种评价。”许淮摸头。
【不过我想说的是,这恐怕不太能成功,她已经无可救药了,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让她认识到,自己做的事是有多么可怕,你知道吗?不只是冉珠,还有文宝林,一个你可能想不起来的女子,我见过她几面,她的牙齿很白,酒窝很深,她和冉珠一样,也疯了】
夏忆寒身边的空气又变冷了,许淮能够感受到她的怒气。
但他又在心里奇怪,以夏忆寒的性格,为什么不早点惩戒胡雪仪。
【我得知此事,当然不能不管,可是,等我去找她,她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对我声泪俱下,诉说着这皇宫早已将她变得不成人样,我当时也是太年轻了,竟然真的被打动了,于是没有给她太大的惩处,再加上我要应付皇帝,还要处理后宫大大小小的事务,也实在抽不出时间再管她,她也收敛了一些,于是,没过多久,我就忘了这件事】
阳光艰难地穿过木门上的纸,跌跌撞撞地来到屋里,许淮借着这柔弱的光,瞥见了夏忆寒眼角的湿润。
【说到底,也是我太过无情,这样看来,其实我并不是很在意别人吧,也对,为什么要在意别人呢】
她心里无意识地飘出这几句话。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不必自责。”
许淮安慰。
【一旦进了皇宫,很多事便发生了变化,很多人,再也无法回头了。抱歉,我失态了。对了,冷玉她……你知道吗?她想杀你,这妹子,也太藏不住事了,我想着,不一会儿就会有妃嫔来向你揭发她的弑君念头吧,这是要把她往死里踩啊】
她想到了冷玉,眼神柔和起来。
“我知道。”许淮把自己的心理路程和夏忆寒简单讲了一下,她显得很惊讶。
【你果然,很纯粹啊。在她们进了冷宫一段时间后,我曾派人悄悄嘱托他人,希望他们能对她们好一点,谁料没过多久,他们就怠慢了。我也向皇帝谏言,希望能把她们放出来,谁料皇帝坚决不许,他在这件事上异常坚定……他拒绝我之后,忽然说起了朱沁,于是我端着果盘子,跪在地上听他数落我哪里哪里比不上她】
她仿佛带上的面具一般,换脸特别快,此时此刻的她又显得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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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恼怒了。
【我怎么能被他如此羞辱,从那一刻,我更加坚定地要让他去死了。哈哈,那时候真的想一刀插进他的胸口,只不过那时候的我尚未站稳脚跟,没法那么做罢了】
她收起恼怒,面露不屑。
站稳脚跟了也不能一刀插进原主的胸口啊,这样就是赤裸裸的弑君,这样的话就再也不能坐上皇帝之位了,要做就偷偷摸摸地做啊,比方说下毒,许淮觉得自己的思想发生了一点转变,他该不会被夏忆寒同化了吧。
【哼,我夏忆寒,总有一天,谁都不用跪!】
“会有这么一天的,虽然,但是,你现在就谁也不用跪,相信我,我绝对不会让你下跪的,这多侮辱人啊,要向人下跪什么的都是封建思想,在我们那个时代都是要被排除掉的。”许淮很真诚地祝福她。
【多谢你听我说这么多,呼,把我想的东西“说出”了这么多,现在我心情很舒畅】
她朝他笑着,就像仙子一样,许淮知道这个笑是她发自内心的。
“对了对了,虽然你觉得你的对外通讯渠道很可靠,但是,我还是想问问你,你想出去看看吗?总待在宫里,人真的会被闷死,像我,有一次待在家里两个月,连楼都没办法下,当时真的是要疯掉了。”
许淮忽然对她说,她嘴角的笑容僵住了,表情茫然,看来她是真的没想过要出去。
“不过哈,外面很危险,一不留神就会没命,要出去观察民生的话,最好还是偷偷出去,大肆出巡的话,劳民伤财,效果还不好……”
他补充。
她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许淮知道,她的心在沸腾,看来她也是真的很想出去了。
【我想想看,这个想法很新奇,我也很想实现,要出去的话就要出去一个月,可是这皇宫,离了我们该如何呢?如果没做好充足的准备就走的话,恐怕等我们回来,这皇宫就已经落入别人的手上了吧,而且要是行踪泄露的话,可能我们就再也回不来了……此事要从长计议,谢谢你提出的意见】
不愧是你啊,一下子就想了这么多,而且,谢谢什么的,也太客气了吧,许淮有点想笑。
【对了,刺杀的事情,你是否有头绪……算了,先不管这个了,我看了你写的树叶,上面的一些策论很是精彩,但我还有些地方不是很懂,能不能请你为我解答疑惑,就比方说……】
她在心里说了很多,许淮都没完全记下来。
“慢慢来,行吗?这些历史,我早就想教你了!”许淮心里生出某种恶趣味,他把龙袍一脱,往夏忆寒身上一披,“早点体会穿龙袍的感觉,适应适应。”
她满脸惊愕,真的没想到他会有这种举动,随后,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还真是有趣啊】
后来,他们在一起待了五个时辰,许淮几乎是把知识一股脑地往她身上倒,她居然全都能接受。
最后,许淮回到自己的宫殿,往床上一倒,迅速进入梦乡。
25. 猫
小瓜子很敏锐地察觉到,皇帝和夏娘娘之间形成了某种微妙的气氛。
娘娘在皇帝面前的话变少了,但是皇帝说着说着,娘娘往往会下意识地露出笑容。
他不太能理解这样的变化,以往在他面前,娘娘虽然极力掩盖对陛下的厌恶,但是他总能从娘娘的一些不经意的动作里窥得娘娘的真实情绪。
但现在,娘娘的一举一动之间已经完全看不到对皇帝的抗拒,他们之间形成了某种默契,小瓜子的直觉告诉自己,这种默契是没有一个人能打破的。
可是,娘娘并未给他下达新的任务,依旧让他监视着皇帝,他也已经每日如实地把皇帝的种种上报。
他还记得,有一次,皇帝不经意地在他面前,说自己想起了蛋炒饭,蛋炒饭是多么多么好吃,他觉得此事有异常,既然皇帝想吃蛋炒饭,那为什么不直接叫他去找御膳房做,而是不断提起,却在他说吩咐御膳房做时打断他。
此事他想不太明白,于是也一起禀报给了夏娘娘。
谁知夏娘娘听完后,居然直接翻了个白眼,脱口而出:“想吃自己去……”
随后她发觉不对,马上眨眨眼:“小瓜子,吩咐御膳房为陛下做蛋炒饭,你知道吗?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想吃蛋炒饭,但又觉得吃蛋炒饭对一个帝王来说实在是自降身价,于是反复提起,希望下人能做好了端到自己面前,这样自己就可以假装硬着头皮吃下去了。”
她微微一笑,一副了然的模样,小瓜子很是钦佩地点点头,果然还是夏娘娘聪明,能够迅速把握皇帝心中所想。
他不知,聪明的夏娘娘又在暗处翻了好几个白眼,心里想的是:想让我给你做,没门,我的事情多着呢,真是的,就不应该告诉他我很会做蛋炒饭,他还说那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美味……
想到这,她沉默了,许淮虽然没有详细告诉她自己在所谓现代的生活,但是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她推测出,他也许过得并不好,他的心里一定潜藏着令人哀伤的过往,就像她一样。
“唉。”她突然叹气,把小瓜子吓了一跳,娘娘怎么愁眉苦脸的,这不像是那个平常的娘娘。
“无事,今天下了一天的雨,本宫有些感慨罢了,既然陛下想吃蛋炒饭,那本宫就亲自为他下这么一次厨吧。”她思索了片刻,站起,道。
这是许淮穿越来后,她第二次为他下厨,第一次是做莲子羹,第二次就是今日的蛋炒饭。
她知道,他不是无理取闹的人,绝不会频繁地要她做饭,也许今天的他,想起了什么往事吧。
含香的伤还没好,她新启用了一位宫女,知乐。
知乐见她要出门,连忙拿出一把油纸伞,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她瞥见知乐那张略显稚嫩的面容,莞尔一笑,吩咐知乐给自己也拿一把伞,然后取走知乐手中的那一把,准备自己撑。
知乐的表情有些茫然,随后她拎起裙子,一阵快跑,又拿来了一把伞,看着独自走入雨中的夏忆寒,马上就跟了上去。
雨点仿佛是这宫中最自由轻盈之物,它们击打在砖地上,化作了蝴蝶,翩翩起舞。
也不知这场雨,又冲刷掉了宫里多少的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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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你近日过得如何?”
一位女子翘着兰花指,拨弄着自己乌黑的秀发。
胡雪仪坐在女子旁边,面无表情,等女子朝她投来视线时,她才挤出讨好的笑容。
她比之前消瘦了不少,脸色也变差了,一双眼珠子早就不如以往灵动,反而盛满了怨气。
“贵嫔姐姐,我,我……呜呜,那些讨厌的奴才都欺负我,只有姐姐你才是关心我的,呜呜。”她说着,竟然要垂泪了。
兰花指女子是徐贵嫔,一年前入宫,凭借一手茶艺,在一段时间内深得皇帝喜爱,直接晋升为贵嫔,可是近日来她也被皇帝冷落了,心中同样有怨气。
“我自然是关心妹妹的,只是,唉,陛下近日都不来我的宫中歇息了,是忘了我泡的茶吗?”徐贵嫔忍不住说。
“陛下怎么会忘了姐姐呢,姐姐这般貌美,有这般有才气,不比夏娘娘差啊。”胡雪仪接口。
徐贵嫔听罢,先是翘起嘴角,随后露出愠怒的表情:“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论才情,论美貌,我哪里比得上夏娘娘呢?以后此话就不用再说了。”
哼,你听得不是很开心吗?不是老喜欢听我说你不比夏忆寒差吗?现在又作出这种嘴脸,胡雪仪心中很是不屑,但是她只能讨好地点头。
她现在的生活状况实在是糟糕,所有人都可以来踩她一脚,要不是她有敏锐的观察力,指不定就被人踩死了。
现在她才明白,自己当美人的时候,夏忆寒曾因同情她的遭遇,暗中保护过她一段时间,可是后面她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威胁,故意装得娇纵跋扈,反而让夏忆寒对她产生了不满,撤掉了保护。但是那些宫妃却因此对她胡雪仪有所忌惮,也没有过分地整她。
但是现在,夏忆寒用行动告诉了后宫众人,胡雪仪绝对不会再受她保护。
于是,清算就开始了。
胡雪仪在后悔自己的举动的同时,心里也控制不住地对夏忆寒产生憎恨。
她觉得夏忆寒还是在恩将仇报,毕竟自己小时候曾经把不小心落入水井的夏忆寒给救了出来,还送给夏忆寒一把小刀,教了她几招防身术。
在她看来,这可是天大的恩情,夏忆寒需要用一生来回报她的,怎么能因为区区的冉贱人,就将她贬为宝林。
她不知道,其实夏忆寒忍受了她多时,提醒了她多次,她以为只要自己不侵犯夏忆寒的利益,就可以高枕无忧。
她还不知道,夏忆寒曾为她准备了更恐怖的死法,只是因为计划之外的因素,无法实施。
不过这个徐贵嫔,胡雪仪极力搜刮自己的记忆,也不明白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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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她。
但是她转念一想,心里不住冷笑,在这宫中,甭管你是否得罪了人,只要你处境不佳,就会有人来落井下石。
今日她前来,就是为了让徐贵嫔放过她,为此,她要么像条狗一样,要么,就拿出让徐贵嫔重视的筹码来。
“妹妹,这许多日没见,你都瘦了,那些吃里扒外的宫人,到底是怎么照顾你的。姐姐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情形,是在御花园,你珠圆玉润的,不似如今这般憔悴啊。你和姐姐隔了几个花丛,那时候的你可没把姐姐当姐姐啊。”
徐贵嫔嘻嘻笑着,再次打量着胡雪仪的样子。
胡雪仪忽然就明白她为什么要落井下石了,虽然她不记得这个场景了,但是她已经知道,当时的自己在徐贵嫔眼中,肯定就是心高气傲看不起人。
但同时她又有点不可置信,因为这件小事,徐贵嫔居然记恨了这么久,还对她展开了这么猛烈的报复。
发馊饭菜的味道又出现在了她的嘴里,让她忍不住想呕吐。
“谢姐姐关系,谢姐姐关系,妹妹以后一定尽力服侍姐姐。”她露出夸张的表情,直接朝徐贵嫔跪下了,像只哈巴狗一样,连她自己都不认识这时候的自己了。
徐贵嫔的眼里写满了得意,她嘴上说着谢什么谢什么,但是却冷眼看着胡雪仪跪在那里。
直到胡雪仪因为支撑不住往前倾倒了,徐贵嫔才叫她起来。
胡雪仪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即便自己讨好她,她也不会放过自己,反而会变本加厉地折磨自己,说不定她又想到了什么毒计。
此路不通,胡雪仪咬紧牙关爬起来,收起讨好的笑容。
徐贵嫔见她这般模样,神色一变,感觉自己的权威被侵犯了,正准备再给胡雪仪施压,却听见胡雪仪说:
“姐姐,妹妹小时候与夏贵妃相识……”
徐贵嫔露出轻蔑的神情,怎么,胡雪仪这是要搬出夏忆寒来给她施压,可是她不吃这一套,明眼人都能看出夏忆寒完全放弃了胡雪仪。
就在徐贵嫔正准备开口时,又听见胡雪仪继续说:
“姐姐,妹妹也是有所耳闻,夏贵妃幼时与一男子相熟……可是,她却进了宫……妹妹听闻,在进宫前夜,夏贵妃哭得好伤心……都是道听途说,姐姐切莫当真……”
胡雪仪断断续续地说,徐贵嫔神色一变,把已经到嘴边的话给压了下去,她说:“妹妹这是什么意思,姐姐愚钝,竟然不知道妹妹想的是什么?”
“姐姐切莫着急,妹妹也是听人说的,那男子被人给处死了……哎,若妹妹养了一只猫许久,结果却被别人处死了,还往妹妹手里塞了另一只猫,妹妹对那只猫怎么也喜欢不起来啊。”
胡雪仪支支吾吾。
“你怎么能把陛下比作猫呢?”徐贵嫔忍不住说。
“姐姐,妹妹就算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这么说啊……”胡雪仪委屈巴巴地说,眼里却有一道精光闪过。
26. 手语操
胡雪仪表面委屈巴巴,实则内心已经打起了算盘。
她看得出来,徐贵嫔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对她说的话很感兴趣。
就是要吊你的胃口,胡雪仪心想,同时止不住在心里冷笑。
徐贵嫔的神色变柔和了,她起身握住胡雪仪的手,笑着让胡雪仪坐下。
“妹妹,我们怎么能在人前妄议夏贵妃呢?本宫对夏贵妃,可是尊敬得很呐。”徐贵嫔虽然如此说,但是眼神却在暗示胡雪仪:这不是人前,是人后。
胡雪仪作出惊慌的表情,连忙站起,朝徐贵嫔鞠躬:“是妹妹的错,妹妹不该如此说的,夏娘娘才情绝世,与陛下琴瑟和鸣,怎是我这等贱妇能够议论的。”
她假装听不懂徐贵嫔的话,就是要让徐贵嫔着急。
此时的徐贵嫔心里已经脑补了夏忆寒和皇帝的一万出戏,甚至发展到了夏忆寒忍辱负重进宫,就是为了报复皇帝。
她的眼神出卖了她心中所想,胡雪仪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胡闹,你怎么能说自己是贱妇呢,你可是陛下的妃嫔,身份比那些贱婢尊贵千百倍,与贱民更是云泥之别!”徐贵嫔不知道该如何让胡雪仪开口,只能先拿出气势,希望借此气势稳压胡雪仪一头,好让胡雪仪心生惧怕,从此跟着她的话头走。
“啊,是妹妹的错,妹妹的错!”胡雪仪似乎是受了惊吓,说话都不利索了,“可是……姐姐,妹妹真的比那些贱婢尊贵吗?”
“你在说什么胡话,你自然比那些贱婢尊贵!”看不得胡雪仪哆哆嗦嗦的样子,徐贵嫔忍不住大声说。
在她没看见的地方,胡雪仪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小弧度。
“呜呜,妹妹这些天遭人欺辱,只有姐姐真正关系妹妹,姐姐,你不知,那些贱婢都爬到妹妹头上了。那些贱婢目中无人,看妹妹处境不佳,一个个都在落井下石,哪里似姐姐这般,还挂念着妹妹……”大颗泪珠从胡美人脸上滚落,它们的出现时间,滑动轨迹,甚至掉落地点,都经过了胡美人的精密计算。
她本来想说“像是背后有人指点”,可是这样一来,不就约等于指着徐贵嫔的鼻子骂吗?所以没过一秒钟,这种说法就被她否决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做姐姐的要帮着妹妹,改日本宫叫人送些东西给你,也派人调教一番你的那些贱婢。”徐贵嫔无奈道。
胡雪仪见好就收:“听闻近日里陛下和夏贵妃的关系有些不同寻常……哎呀,妹妹怎么又说了这种话,不应该妄议夏娘娘的,该打嘴巴,该打嘴巴!”
“夏贵妃是我们宫里所以人的姐姐,妹妹们讨论一下姐姐的事,既不诋毁姐姐,也不到处乱说,这样难道不可以吗?说来,本宫已经好久没有见到陛下了,对陛下甚是想念……”
徐贵嫔看似漫不经心地说,但从她的接话速度来看,她很想知道胡雪仪会说些什么。
“陛下以往虽与夏娘娘琴瑟和鸣,但也会对我们雨露均沾,可是如今,唉,妹妹也许久没有见到陛下了。”胡雪仪下了一步险棋,直接了当地把现状讲了出来。
“此事本宫也有所感觉,这自然要归功于夏贵妃的才情,难不成……有什么别的原因吗?”徐贵嫔看似随口说道。
“可是,妹妹听闻……陛下近日……并未……”胡雪仪做了个下流的手势,惹得徐贵嫔脸一红。
难不成你还是个清白大姑娘吗?胡雪仪觉得徐贵嫔很做作,在心里不屑道。
她做美人时,在宫里还是有点人脉了,只不过这人脉到现在,几乎是断得干干净净了。
“难道陛下他……不行……”徐贵嫔压低了声音,但很快她就目光不善地看着胡雪仪,“妹妹,这话可不兴说啊,你可别把姐姐拉下水。”
反应挺快的嘛,但这不是我的目的,胡雪仪在心里念叨。
“不,有传闻,陛下也变了。”她这些日子一直在回忆对她说那一堆怪话的陛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那个时候的陛下好像不是陛下了,而是彻彻底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于是,她虚构了一条看似合理的逻辑链,准备一步步将徐贵嫔引入套。
“陛下也变了……”徐贵嫔露出幽怨的眼神,似乎是在说,你一个不得宠的宝林都能在我面前说出陛下变了,怎么,你是想证明你比我更懂陛下吗?还是说,你觉得陛下没有忘记你,你还有死灰复燃的可能吗?
看见徐贵嫔的眼神,胡雪仪的心脏狂跳了一下,她知道,徐贵嫔这个小心眼的女人肯定想到了什么别的东西,难不成是觉得她说这话太僭越了?必须马上出言安抚徐贵嫔的情绪。
“姐姐,在我被贬为宝林的前几日,陛下曾来我宫中,说了一堆妹妹听不懂的话,妹妹这才说陛下变了,当然,也许是妹妹多心了。”她小心翼翼地说,还着重强调了“被贬为宝林”这几个字,徐贵嫔的表情这才有所缓和。
“陛下岂是你我能揣测的?”徐贵嫔反问,想要看看胡雪仪玩的什么花样。
“前面不是说夏娘娘曾经……”胡雪仪两手握拳,轻轻地碰到了一起,意思是夏忆寒有男人,徐贵嫔马上会意,斜眼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所以,夏娘娘的那颗心……”胡雪仪松开拳头,把手放在胸口,然后再将手向外一扬,意思是夏忆寒的心追随那个男人而去了。
要是夏忆寒能听到她们的对话,肯定会无奈一笑,她夏忆寒的心会随着男人而去?笑话!她夏忆寒的心永远都属于她自己,就在她自己的胸腔里砰砰跳动,既不会跑,也不会飞走!
当然,胡雪仪才不会管这些,她继续做着手语操,话还是只讲一半。
徐贵嫔露出茫然的眼神,此时的她有点不太相信夏忆寒会这样,那个女人这么精明,攻于算计,心里居然会一直装个男人?那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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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是什么样的男人?
那样的男人,真的存在吗?反正不可能是陛下,这点徐贵嫔是确定的。
“姐姐,妹妹本来也不信……可是,姐姐知道吗?妹妹小时候认识夏娘娘,她被人……”胡雪仪收回手,又迅速伸出,摆了三下手,好像是在扇一个看不见的人的巴掌,显然,她的意思是夏忆寒小时候备受欺|凌。
徐贵嫔一下子就悟了,因为夏忆寒小时候备受欺凌,而那个男人帮了她,她心生感激,于是春心萌动,正要向男人表白,却被迫入宫,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竟然是这样吗……”徐贵嫔轻轻摇头,“可是,那与陛下……”
“姐姐你忘了吗?那时先皇后离去不久,陛下伤心欲绝,挑选了几位臣子提供的美人图,召集那几位女子入宫,以求慰藉,夏娘娘就是其中之一啊……”胡雪仪用手挡住嘴唇,小声说。
原来是陛下拆散他们的,徐贵嫔想,她曾经打听过,胡雪仪和夏忆寒小时候的确有交情,而且交情似乎还不错,否则胡雪仪不可能滋润地过这么久,所以,胡雪仪提供的一些信息应该是可靠的,这样的一个男人应该存在。
可是,既然这样,夏忆寒应该对陛下满是恨意才对啊,难不成短短三年,她爱上陛下了?显然不可能,难不成,难不成?
徐贵嫔已经脑补出了一个合理的逻辑,她朝胡雪仪眨眼,意思是让胡雪仪继续说下去。
“姐姐已经有了想法吧,是了,好多次都是夏娘娘亲自为陛下煲汤,哎呀,在妹妹还是美人,没有变成宝林前,陛下与妹妹吃饭的时候,经常会喊头痛呢,妹妹当时想着,陛下也许是在为国事操劳呢。”胡雪仪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她已经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徐贵嫔,她觉得夏忆寒在给陛下下毒。
要是许淮在旁边,怕是会哭笑不得,胡雪仪说的东西,纯粹是她虚构出来的,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真的说对了一大半。
“啊。”徐贵嫔捂住嘴巴,差点失声尖叫起来,“妹妹你……此事本宫断然不会相信的,夏娘娘与陛下伉俪情深,不到四年便让陛下彻底……”
她想说彻底忘掉朱皇后,但是又怕胡雪仪到处乱说,于是把这个人尽皆知的事实和着口水给咽了下去。
你相信了吧,相信了就好,胡雪仪知道徐贵嫔肯定会把她们今日的对话暗戳戳地泄露给别人,她相信徐贵嫔肯定也和她一样,既想看到夏忆寒倒霉,又不想自己掺和进来,人人都想着借刀杀人,那么肯定会有人忍不住动手。
她到时候看好戏就好了,如果徐贵嫔真的把她供了出来,她也不会承认,因为没有证据,她知道,夏忆寒这个人,最是虚伪,这种摆在台面上的事情,那个女人一定会假模假样地“秉公处理”。
如果夏忆寒日后给她穿小鞋,那么她一定会再拿小时候的事情求情。
那个女人,总不会忘记当年的事情吧。
27. 炼丹
【我思索良久,若要毫无破绽地出宫,也许只有炼丹一种方法了】
“啊,炼丹?”许淮无法理解夏忆寒的脑回路,他露出疑惑的表情,歪头看着夏忆寒。
【抱歉,我来解释一下】
夏忆寒此时正用手托住下巴,听见许淮的疑问后,把手拿开,露出一个笑容。
许淮听着她的心声,忍不住点了两下头。
总而言之,她的意思就是,要他以炼丹为由,对外表明自己要待在密闭空间内一段时间,然后“强迫”她陪同。
这样,他们就有理由消失在大众的视野里的。
只需要每日证明一下自己还在炼丹房里面就可以了,为此,他们需要选择可信的人,来维持他们的谎言。
这几个人不但要头脑灵活,随机应变,还要为此付出巨大的时间和精力,所以,一定得是他们心腹级别的人。
许淮没什么心腹,连身边的小瓜子都是夏忆寒的人,而夏忆寒的心腹,也就是那几个。
【含香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不过,近日里我对她有些怀疑,虽说她为了保护我受了伤,但是,我总感觉她的某些举止有些异常,唉,我实在不愿意相信,她会背叛我,怎么可能,难道我的眼光出错了吗?含香与我的交情……】
夏忆寒的表情很沉重,她咬住嘴唇,一言不发,心里却流淌过了很多话。
许淮沉默地听着她的心声。
【我要瞒过含香,许淮,如若可以,你是否能帮我听一下含香的心声?】
她望着许淮。
“当然OK啦。”许淮摊手,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样子。
【小瓜子是可信人员,改日,我们与他商量一下吧。对了,胡雪仪又在背后搞小动作,她以为我不会因此惩罚她吗?我想明白了,她变成这样,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那么就由我来亲手修正这个错误,至于她的恩情,我早就还给她过了】
夏忆寒表情森然,许淮知道胡雪仪在劫难逃了。
在和夏忆寒探讨胡雪仪的时候,他从未想过胡雪仪能做出那么多骇人听闻的事,在看到冉珠瞪着死鱼眼流口水前,他仍然在幻想着胡雪仪能否像小时候那样,重新拿起长枪,拿起刀剑,训练后妃武艺,找到自己的价值。
可是,在得知一切后,他无法原谅胡雪仪。
夏忆寒对胡雪仪变成这样很是懊恼,她是真心觉得,胡雪仪变成现在这样,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她没有约束好胡雪仪。
【我会为你上香的……小时候,你把我从水井里拉出来的那一刻时,我就在心里许下诺言,希望等自己将来得到权势后,就重重报答你,虽说你只达到了美人的位阶,但是你在宫里的地位是超过大部分妃嫔的……】
夏忆寒在心里想着,她的视线穿过许淮,穿过大门,穿过天空,最终到达某个遥远的地方,那个地方很苍凉,屋顶破洞,阶上长满青苔,只有两个小小的女童,一个眼泪汪汪,一个手忙脚乱。
眼泪汪汪的穿着粗布衣的小女孩告诉穿着柔软绸缎手忙脚乱安慰她的另一位小女孩,说自己是被坏人推下去的,如果不是绸缎小女孩及时发现,她就淹死了。
“那你要快快长大!”绸缎小女孩极力把手张开,“长大长大,然后飞起来!你要得到很多珠宝,得到很多仆人,这样就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啦!”
“可是,要怎么得到珠宝仆人?”粗布小女孩眼泪未干,衣服湿哒哒的,仰着脸问。
“哼哼,我的方法是拿起长枪,呼啦呼啦地把敌人全部消灭,这样就可以得到军功,然后就有很多仆人和珠宝了,我将来可是要做女将军的,就像爹爹一样……你这么瘦瘦弱弱,好像也拿不起重一点的武器……要不,你进宫当妃子?”
绸缎小女孩神采飞扬,但当她打量完粗布小女孩后,一下子就泄气了。
“你也去吗?”粗布小女孩傻乎乎地问。
“哎呀,我不是说过要做女将军吗?才不要进宫当什么妃子!现在的皇帝,比我大了足足四十岁呢,做爷爷还差不多。”
绸缎小女孩抱着双臂,皱着眉头,看着粗布小女孩。
“所以我要嫁给和我爷爷一样大的人吗?”粗布小女孩啃着手指问。
“你可以不嫁呀,哎呀,我真的不知道你除了嫁人还有什么好办法。”绸缎小女孩有些泄气。
“真的没有吗?我不想嫁人,嫁人太讨厌了,要被男人呼来喝去,还要在晚上啊啊啊地叫,我娘就是这样。”粗布小女孩使劲摇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在晚上啊啊啊地叫,绸缎小女孩无奈道:“你自己的路你自己走,我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不过等我将来出名了,真的成为女将军了,我就把你调到我手下,给你配一把刀,让你上战场砍砍砍,到时候你也当一个大将军。”
“嗯嗯,那我等着了!”粗布小女孩听说可以不用嫁人,欢天喜地地说,眼眸发亮,她真的在期待着这件事。
……
【你想问后来?没有后来,她只来过我家一次,再见到她时,已经是十年后了,那时候的她就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夏忆寒的表情很淡漠,但是许淮明白,其实她心里很悲伤。
【我期盼了挺久的,有一段时间,我忍受着白眼,厚着脸皮向别人打听胡雪仪的事,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成了将军,等她成了将军,我也就有好日子过了】
“你的过去……”许淮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
【我并不忌讳说我的过去,正因为我过去经历了那些事,我才长成了如今这般模样。我的过去,我的现在,我的未来,都是我的一部分】
随着她的讲述,困扰许淮许久的问题都得到了解答。
夏忆寒的娘本来是一位臣子家的婢女,她爹年轻时是个纨绔,有一次来那位臣子家做客时,就和她娘上床了,她娘也怀上了孩子,而那位臣子卖了夏家一个情,将她娘认作了干女儿,送到了夏府,她爹把她娘纳为妾。
而她爹此时另有新欢,只是偶尔来看一下她娘。
后来她娘生下了她,因为生出的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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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她娘生子后得不到很好的照料,很快就憔悴了,不复当年美貌。
她爹因此来的次数更少了。
见她娘得不到宠爱,所以人都来踩她们母女俩一脚,年幼的夏忆寒要做很多活儿。
她娘憎恨她为什么不是个男孩,她心里痛苦的同时也感到了疑惑,为什么自己不是男孩?为什么自己要是男孩?
她还记得那个夜晚,在她的印象里,那是她娘去世前,她爹来的唯一一次。
她因为听了别人讲的鬼故事,害怕得睡不着,于是来找她娘,当她走近她娘的房间前,忽然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凄厉的尖叫。
心脏狂跳,害怕母亲出事,她连忙推开房门,却听见她爹暴跳如雷地对着她说:
“滚出去!滚出去!”
她娘身上只裹了一层薄薄的布料。
她不明白那是在干什么。
“爹,娘她痛……不要打她了……”她连话都说不清楚了,眼泪哗啦啦地留下来,她从母亲的眼神里看到了绝望。
后来,她被她爹扇了一巴掌,那一巴掌让她的脸肿了许久,牙齿都松动了。
她还是不明白他们那天是在干什么。
她爹说她娘很享受,为什么被打了会很享受?她被打的话只会躲在角落哭。
娘说她爹不是在打她,娘说她不痛,还说这是必须要忍受的。
可是娘看上去明明就很痛。
为什么娘要忍受这样的痛苦,娘忍受的痛苦还不够多吗?为什么还要忍受这样的痛苦……
她一遍遍问自己。
再后来,她知道了那是什么,可是依旧不明白她爹说的话,为什么他自顾自地就替她娘决定了她娘的感受,为什么他永远处于强势地位,他自以为魅力无穷,以为自己对女人做的粗暴行为就是给女人施以恩惠,他为什么会这样想?
“我靠,出生啊,出生啊……”许淮忍不住爆粗口,“你爹真是出生!”
“哈哈,跟你说话,还真有乐趣,这本来是挺沉重的话题,被你这么一搅浑,我轻松了不少呢。”夏忆寒终于开口说话了,她的声音还是那么甜美好听。
【我不想再说那个男人了,反正……哈哈……他已经痴傻了,每日靠那一点流食过活,你猜,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太可怕了,许淮听到了她的心声,看到了她嘴角的神秘笑容,顿时脊背发凉,也是,她怎么可能会放过那个男人。
【后来呢,我抓住时机,在异常宴会上提出我的诉求,当然,前提是我偷偷学了些知识。我让那些人明白我是一个可造之材,于是喽,他们发现我长得还可以,脑子也还不错,所以就愿意花资源培养我】
【再之后,我听说朱皇后去世,皇帝悲痛欲绝,顿时觉得这是一个好时机,于是我向家族主动请缨,说自己要进宫,他们听了我的理由,于是就答应了】
她的表情轻松起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虽然她这样轻描淡写,但是许淮知道,其中艰辛,又岂是言语能够言明。
28. 回来
在一切安排妥当后,许淮和夏忆寒挑了一个无月之夜,各背起一个包袱,装了些必须品,走出了皇宫的大门。
其实到现在,许淮都有点难以相信夏忆寒会答应和他一起出宫,还细致地安排出宫行程。
【你无需担心安全问题,我让文德和文龙跟着我们,有他们在,不会出什么事的,嗯?看你的样子,是想问我为什么会答应这件事吗?呵呵,告诉你吧,经你这么一提醒,我才发现,我的见识实在是少得可怜】
“别妄自菲薄啊。”许淮只能在心里感慨她的洞察力真是敏锐,有时候真的分不清到底谁才有读心术。
【我没去过什么地方,对农民,对商人的生活其实很不了解,现在想来,我做出的许多自以为明智,自以为利好他们的决定,恐怕会毁掉他们的一生】
她的情绪显得很低落。
“犯了错就要改,你能生出这种想法,已经很好了,再说了,我看了一下你替我做的决定,其实没什么问题,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我见识浅薄。别难过了,我们考察一番就回宫吧,然后整理出一份资料。”
许淮安慰道。
他们一路通行无阻,迎着夜色,走上了一条只属于他们的道路。
-------------------------------------
许淮和夏忆寒走出皇宫,坐上了专门在此等待他们的马车。
马车很是破旧,轮子仿佛缺了个口,整个车身不停地颠啊颠,许淮有点想吐。
夏忆寒在心里说自己不想太过于引人注目,所以才安排了这样的马车。
许淮勉强朝她笑了笑,意思是她做得对,不用管他。
她略带歉意地看着他,随后低下头,思考起了接下来的计划。
许淮觉得头越发晕了,他眼前的景物已经开始模糊了,夏忆寒在阴影中的半张脸仿佛变成了好几张,一层光圈附着在她的脸上,竟然有几分惊悚。
渐渐地,夏忆寒也不像夏忆寒了,竟然变成了妹妹。
许淮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正常了,夏忆寒和妹妹,哪里有半点相像。
于是他睁大眼睛,想看得更仔细些,却发现,夏忆寒完全变成了妹妹。
“医生,请问我哥真的没有醒来的可能吗?”
妹妹愁眉苦脸地说。
“我在这里呢,或者说,妹妹,我在另一个时空,现在过得不错,你别再难过啦,哥哥我一直希望你能够幸福。”许淮凝望着妹妹的脸,低声说。
“啊呀,你在说什么?妹妹?我并不是你的妹妹。”
夏忆寒的声音从妹妹的嘴里发出,吓了许淮一跳。
他用力眨眼,妹妹又变成了夏忆寒。
“你是不是累了,累了的话就小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夏忆寒把手放在他的手背上,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他有些尴尬地把手抽回。
“谢谢你,那我就休息一下吧。”
他小声说。
随后,忍受着马车的震动和那种想呕吐的感觉,许淮勉强睡着了。
他又看见了妹妹。
妹妹拉着妹夫的手,很激动地问:“喂喂,你看见了吗?我哥他的小手指动了一下,难不成他要醒了?”
妹夫颇为无奈地说:“诶,是吗,我没注意到。”
妹妹先是狠狠瞪了妹夫一眼,看见妹夫的眼神后,委屈地撅起嘴,像一个泄气的皮球,道:“你说他,婚也没结,孩子也没有,到时候等我死了,谁管他呢?他不会就这么在病床上躺一辈子吧,真是会给我添麻烦,到时候我老得话都说不清楚了,还要忍着被孙子厌恶的风险,不断告诉他们要他们记得照顾我哥……”
她喋喋不休,妹夫见怪不怪。
“妹,我会回来的。”
他看着妹妹,眼睛里满是温柔。
“诶诶诶,真的动了,他的手指,真的动了,你看见了吗?”妹妹忽然兴奋地拉着妹夫的手,一个劲儿地指着许淮的身|体。
“好,好,你说的对,许哥他真的可能会醒来的。”妹夫无奈点头。
妹妹不满地看着他:“什么真的可能,就是一定会的!”
许淮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身影变淡,最后消失,留给他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一种苍凉之感涌上他的心头,不知该前往何方,他在黑暗中像只无头苍蝇一般,乱走了一阵。
就在他以为永远都走不出去的时候。
忽然,他感到手上一阵温热传来,听到头顶有声音响起。
“到了呢,该醒了。”
是啊,该醒了。
他睁开了眼睛,看见夏忆寒朝他伸出手。
他瞪大有些迷糊的眼睛,随后微微一笑,伸出手。
就在他正准备握住她的手时,突然听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
那声音尖利刺耳,叫人听了心里发寒。
祂说:
“该还给我了。”
“什么?”许淮不是很懂,忍不住追问,夏忆寒看见他这样,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许淮,你的状态似乎不太好】
“没事没事,可能是幻听了。”许淮勉强笑道,他十分肯定,刚刚他听到了神秘声音。
那声音说“还给我”,还什么?
就在那么一瞬间,一股寒意骤然窜上许淮心头,他止不住地发起抖来。
【你在恐惧?为何?究竟是什么,能让你露出这种表情?】
他要回来了,许淮脑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原主要回来了。
也是,这本就是原主的身|体,倒是他,许淮,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外来者,拿了别人的东西,总该是要还的。
夏忆寒抓住他的手,脸上满是担忧。
许淮大口地喘着气,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你要小心我,指不定在某个时候,他就要回来了。”
他只说出了这一句话。
【小心你?啊,难不成,难不成?皇帝要回来了?】
他看见,她下意识地收回手,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加快我们的行程,调查几个重灾区和几位重点观察对象,在两周之内搞定,在这期间,你必须防着我。唉,本来想跟你一起去看看更多东西的,我也好写一些论文……”
许淮加快语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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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情沉重。
“好的,我会亲眼看看的。进客栈去吧。若是要在两周之内搞定的话,我们就不能走太远了,等我再安排一下吧,你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
她安慰着。
【我并不想他离开,啊,别听我的心声,我没想什么没想什么……】
她的心声持续地传入许淮的耳朵,全是“我没想什么”,看来她是在想什么。
“好啦好啦,走吧,休息两个时辰,咱就出发。看,朝阳!”
许淮忽然像个孩子一样跳了起来。
一束金光紧贴地面,穿过泥泞的小路,带着些许湿气,抵达了许淮他们的脚边。
“说起来,我还从没亲眼看过日出呢,可能是因为我的作息太阴间了吧。”许淮指着刚冒出头的太阳,笑着说。
夏忆寒知道他是不想让她担心,而她也习惯了他经常说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词。
【走吧走吧,你的担心,我都知道了,放心好啦,我会注意的】
她推着他进了客栈。
她开了两间房,引着许淮进了其中一间。
看到了床上的粗布衣,许淮好奇地走上前,将衣服拿了起来,在身上比量了一下,发现似乎意外的合身。
【这是我叫别人准备的,你试试,看看合不合身,加上我们身上的这套衣服,总共有两套衣服,供我们度过这几天啦】
夏忆寒眨眼。
【到点我叫你哦,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够吗?】
“你还真是一个铁人啊,真的感觉不到累吗?要是我上数学课的时候有你这个精力,就会……就会……算了。”许淮想着,刚刚不是说四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吗?现在居然被她骤减到一个小时了,不愧是她。
“第一次走这么远,我心中欢喜。”她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就离开了。
许淮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
然而,他一想到原主可能要回来的事,心中就有些沉重。
他不知道怎样面对原主,如果原主回来了,他能回到现代社会吗?
如果能的话,情况非但不算糟糕,还算非常好了。
万一不能的话,也许他就要徘徊在黑暗之中,永远孤独了。
算了,不想这么多了,休息休息!
他把衣服一换,往床上一躺,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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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香目光呆滞地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的肩膀上还缠着白色绷带,但是伤口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听到一点响动,她就好像惊醒般朝门口望去。
发现那里空无一人后,她又默默地低下头,恢复原先的那种呆滞状态。
“娘娘,怎么没来?娘娘去哪里了,她会怪我吗?”
她用极小的声音喃喃自语。
就在此时,门突然开了,她猛地抬头,朝门口望去。
在看清那里的人之后,她目光骤然变冷,不善地盯着门口的人。
“奴婢参见徐娘娘……”
该有的礼数她还是要遵守的。
29. 回宫
微风拂过,卷起湖面上的水汽,掠过湿润的泥土,到达一间茅草屋前。
它将房顶的炊烟折断,与屋檐下的铃铛碰撞,直到铃铛咯咯咯地笑起来,屋顶的茅草有些羞涩地抬起头,它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一位男子坐在门边,侧耳倾听铃铛的响声。
男子看上去很消瘦,眉宇间藏不住忧愁。
“盘点一下我们近些天的成果吧。”一位女子抱着一沓纸,走到男子身后。
她先是在男子身后沉默地站了一会儿,随后露出懊恼的表情,这才开始说话。
男子如梦初醒般回头,沉默地看了女子一眼,随后点点头。
女子坐在他旁边,将一张纸递给他,开始说了起来:
“疫病防治情况并不乐观,许多人逃过了洪灾,逃过了饥饿,最终还是没能战胜病魔……回去之后我要按照你提供的防治方法下达命令……”
女子一边说,男子一边点头。
他们自然就是许淮和夏忆寒,此时的他们已经快完场考察任务了,收获了许多成果。
当然,这其间还有一个插曲,它对夏忆寒没什么影响,但是许淮却变了。
“你不要再愁眉苦脸的啦。”
夏忆寒说着,放下了手中的纸,担忧地看着许淮。
“我并没有……算了,其实我一直在为那天的事感到后悔……”许淮本来迅速否认的,但看到夏忆寒的眼神后,低下头,闷闷地说。
“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吗?不过是失去了读心术,这有什么的,这本来就是超越凡俗的力量,只不过是短暂地在你身上显现而已,你倒好,把它完完全全当成你自己的了。”
夏忆寒皱眉,说。
她说的没错,就在昨天,许淮失去了读心术。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许淮和夏忆寒在一个普通小镇子考察,谁知到就在他们走在路上的时候,一只受惊的马忽然冲过来,许淮连忙往旁边躲,却不慎碰倒了旁边货架上的一堆水果,几个苹果直接砸中了他的头,他竟然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他看到,夏忆寒坐在他旁边,目光中充满关切。
她看到他醒了,立马站起,就这么一直看着他。
他半天没听到她的心声,但又觉得她心里肯定一直在想些什么,于是刚准备开口问,就听见她眼神复杂地说:
“你……听不见我的心声了?”
他茫然地眨眼,随后瞪大了双眼,最后很沉重地点点头。
他的直觉告诉他,在他醒来的那一瞬间,她肯定在想什么很重要的事情,看见他没有反应,这才提出他是不是听不见心声这种问题。
“先不说这件事了,你感觉好些了吗?”她转身,端起一杯茶,递给他。
他看着杯子里有不明物质沉浮,没敢下口。
她察觉到他的难堪,目光一闪,笑了一下,又伸出手,想将杯子拿开。
许淮不好意思将杯子再递给她,于是仰着脖子,将那杯茶一口气喝了下去。
她收起笑容,默默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好多了,天呐,我真没想到我有一天会被苹果砸中脑袋。”许淮夸张地说。
“我也没想到,怎么,你得到神的启示了吗?”她抬头,笑容又出现在了嘴边。
“神启?那是……噢噢,你是说牛顿的事吧,我给你讲的那个科……学小故事,牛顿有一天在苹果树底下睡觉,结果被一个苹果砸中,由此发现了万有引……力,对吧,唉,我刚醒来,脑子有点不太清醒。”许淮先是呆愣一下,随后马上说道。
她依旧在笑着,但是许淮感觉这笑意背后潜藏了什么。
没有读心术的他一辈子也弄不清楚那是什么。
“明日下午我们便要返程了。”她把玩着自己的袖子,若无其事地说。
“嗯嗯,是还要把成果梳理一遍吧。”许淮不断点头。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他,说:“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还没等许淮回答,她就自顾自地离开了,只留许淮坐在床上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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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来到了他们盘点成果的那一天。
夏忆寒坐在许淮身边,安慰他。
但许淮总感觉她的语气中有种淡漠的疏离感,这让他有些不舒服。
她说的话在他看来,就是教训,这让他心里不太舒服。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昨夜想的东西给说了出来。
“夏忆寒,正……我正想着,要不你现在还是把对我的称呼改过来吧,当然,我并不是想以此证明我的身份比你高贵,我想着,如果你叫顺口了,到时候在旁人面前也这样叫,那么不就露馅了吗?”
他支支吾吾地说。
“哦?您是想让我叫您陛下,可以,不过,露馅?露什么馅?”她把那叠纸往自己怀里一塞,语气很刺人。
许淮皱起眉头:“你能不能别这样说话,搞得自己好像浑身都是刺一样。”
“抱歉,陛下……”夏忆寒嘟起嘴,一副很委屈的模样,“可是陛下,你以前都不会这样对我说话的……”
她这样说,许淮反倒是愧疚起来,他揉揉头,说:“我失去了读心术,心中烦躁,因为我怕帮不了你什么了,真的抱歉。”
“哎呀,陛下不必苛责自己,归根到底,全是臣妾的错。”她表情慌乱地站起来,随后又含情脉脉地说,“陛下,臣妾有您在身边就足够了,还要什么自……还奢望什么呢?”
她本来是想说“要什么自行车”,但她想到了什么,把这句话生生地咽下去了。
“小姐……”文德突然出现在一旁,递给夏忆寒一封信。
许淮吓了一跳,神色不善地看着文德,随后马上把目光转为了好奇。
夏忆寒朝文德点点头,意思是他可以退下了,随后,她拆开了那封信。
看完信,她的手发起抖来。
许淮没等她说话,将那封信夺去,看到信的内容后,他神色古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来,陛下,我们要即刻启程了……”她的语气很急促。
许淮也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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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贵嫔居然会跪到炼丹房,让夏忆寒出来和她对峙。
徐贵嫔她要告发夏忆寒给皇帝下毒的事情。
“速速回去。”
许淮说。
“陛下请放心,臣妾已经让人尽力把这件事给压下去了。”
她朝他行礼。
“文龙,叫来马车,准备回宫了。”
她对着某个地方喊道,一道身影从不知道哪个地方跃出,一下子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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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淮和夏忆寒经过了几个时辰的舟车劳顿,终于抵达了皇宫。
他们的面容上虽然满是疲惫,但眼神却仍然犀利。
“陛下,悄悄走进炼丹房。”
夏忆寒嘱托道。
她不说还好,一说,许淮就被吓了一跳,整个身子差点就撞到了门上,还好夏忆寒及时抓住了他。
经禀报,徐贵嫔跪了一刻钟,就被人劝返了,但是过了几个时辰,她又来了。
此时此刻,她正跪在炼丹房外,大声叫夏忆寒出来。
胡雪仪并未陪伴在她身边。
“何事?”
整理了一下着装,夏忆寒用力推开门,看着徐贵嫔,语气冰冷。
许淮慢悠悠地走到夏忆寒的身后。
“陛下,夏贵妃她德不配位!意图谋害陛下!有证人在此!”
徐贵嫔往身后一指。
含香站在那里,目光复杂地看着夏忆寒。
随后,含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许淮喊道:“是……是这样的!”
“陛下,让多余的侍卫离开吧……”夏忆寒低声向他说。
“不,再叫些侍卫来!朕一定要向整个皇宫的人证明,贵妃是清白的。”
许淮拒绝了她的提议,朗声说。
很快,又有更多人来了。
夏忆寒的眼神骤然变得戚哀,一股恨意渐渐浮上她的心头。
“含香,你具体说说情况。”许淮看着含香,似乎是在鼓励她说出来,“无论你说什么,朕都不会降罪于你。”
夏忆寒抓紧了裙子,咬住嘴唇,冷冷地看着许淮,等着他说话。
许淮察觉到了什么,朝她看去,却发现她的眼神里流露出信任,于是继续问含香。
“事情,事情是这样的,娘娘,娘娘她之所以入宫,都是被陛下逼迫的,她本来心有所属,可是为了让娘娘安心入宫,夏大人就杀死了娘娘的心上人……”
含香的全身都在发抖,看得出来,她很害怕。
“奴婢本来打算替娘娘瞒着的,可是,可是,娘娘这样的行为太大逆不道了,奴婢,奴婢实在是无法忍受……”
她仰头看着夏忆寒,在和夏忆寒的目光相对后,她迅速低下头,似乎是在害怕夏忆寒找她的麻烦。
许淮仔细观察夏忆寒和含香的眼神,随后又扫视了一下新来的侍卫和宫女,发现那都是新面孔。
于是,他作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夏忆寒,问:
“贵妃,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30. 谋逆
“贵妃,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许淮的语气中有一丝冷意。
夏忆寒跪在地上,道:“陛下,臣妾绝不是这样想的,请相信臣妾……”
发丝把她的眼睛挡住,谁也不知道在她眼里流转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
“含香,你可不能空口污蔑,要拿出证据来。”
许淮声音很大。
含香连忙弯着腰举着手,捧过来一张纸。
许淮扫了一眼,上面全是各种药材的名称,他不懂,也许这就是证据吧。
“贵妃,你还有什么话想说的吗?”他一甩袖子,似乎很是愤怒。
然后,他再次环视四周,发现人们脸上都是震惊的表情,于是满意地点点头。
“侍卫!”他叫了一声。
几个穿盔甲拿长枪的男子立马走到他跟前。
“贵妃大逆不道,意图篡夺皇位,为此不惜谋害朕,真是可恨,朕绝不允许她卑贱的血液污染皇室,不过朕大度,允许她和她那奸夫葬在一起,侍卫,把她的贵妃服制给剥去,将她拖下去,当着众人的面凌迟处死!”
说完这些话,他感到十分畅快,于是走到夏忆寒跟前,抓住她的头发,强迫她抬头,想看到她眼里的慌乱,以满足自己的某种快感。
谁料,她自己抬起头,眼神沉静如水,别说慌乱了,根本就是一丝情绪也无。
“来人,来人!”
他喊道。
刚刚来到他面前的侍卫却完全不动,仿佛扎根在那个地方了。
徐贵嫔和含香此时都默不作声,好像根本没看到眼前这一幕。
“拿开你的手。”她站起,很不耐烦地把他一推。
他没站稳,扯着她的几根头发,往后推了几步。
她没管自己的头发,用那种冰冷的,充满恨意眼神看着他。
他明白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问。
“就在你醒来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了。”
她拍了拍自己腿上的灰尘,说。
“不可能,我也有他的记忆,只不过没有读心术而已,一切我都是按照他的记忆来的,怎么可能会露馅?”
他大声叫嚷着。
“你还没意识到,自己和他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吗?你傲慢,轻视所有人,其实一直以来,在你眼里,我就是笼中鸟雀一般,供你赏玩罢了。”
她摊手。
“你才是那个白眼狼,朕对你还不够好吗?你真是心肝被狗吃了,天底下都找不出像朕一样对你这么好的人了!”他气得猛抓自己的衣服。
“哼,对我好?对我好就是让我在大冬天穿一件单衣模仿朱沁跳舞吗?对我好就是在我批阅完奏折后疲惫万分之时让我陪你做那些荒唐事吗?哈哈,阿淮说他的记忆里没有这些,看来是你全都忘得干干净净了。在你的心里,你就是天下一等一的好人对吧。”
她的恨意更浓了。
“朕虽然没有什么印象,但是这一切不都是你应该做的吗?朕给你荣华富贵,你就应该像狗一样,对着朕摇尾乞怜!侍卫,侍卫,还让这个贱女人在这里信口雌黄吗?把她拖下去,拖下去,先大卸八块,再把她的肉剁成烂泥!”
他气急败坏地喊道。
“你这脏嘴也敢提沁沁,沁沁她温柔体贴,对朕更是一心一意……”
他继续吼道。
“哦?哈哈哈哈哈。”夏忆寒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你猜猜,我的毒药哪里来的?”
“什么?肯定是你这贱妇在某处寻得的,难道……贱妇!休要污蔑沁沁的名声!”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夏忆寒。
“告诉你吧,那是我从若淳,那位被你打入冷宫后惨死的女子那里寻来的,她给我后,请求我帮忙,我马上回去,就在我找人来的时候,却迟了一步,那恶棍提前到来,将她杀害了……”
夏忆寒的口气中带了些许遗憾。
她想起来了,她之所以没有把冷玉和华黎给放出来,是因为根据一些消息,是冷玉和华黎提前通知了恶棍,让恶棍前来。在若淳死后,她们才意识到了若淳待她们如亲姐妹一般,冷玉痛不欲生,每日给自己洗脑,让自己忘了此事,让自己恨上皇帝,华黎则是浑浑噩噩度日。
她离宫后,并没有与宫中断了联系,若淳毒药的用途,就是冷玉寄信告诉她的。
冷玉在信上说,若淳本是西域舞娘,在一次晚宴上被皇帝看上,就进宫为妃,与朱沁成了好姐妹,应朱沁所托,为她弄来了西域的毒药。
夏忆寒从冷玉的信里读出了冷玉的凄苦与无奈,她感慨之余,也回了冷玉一封很长的信,上面写着对冷玉的开导,她还为冷玉列出了十几种未来的路,让冷玉选择。
她本来想将此事告诉许淮,却发现他最近老是没精打采的,当她问起原因时,他只会勉强一笑。
她有种可怕的想象:蛰居在他体内的“凶灵”一直虎视眈眈,想要重新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如果让许淮知道了冷玉的事,许淮不会有什么感觉,但是凶灵肯定要暴动了,到时候许淮也许会陷入危险。
她还有种预感——他要离开了。
去那个,她向往的世界,她为他感到高兴,她第一次这么全心全意地希望一个人能够得到幸福。
当然,这些都是她在许淮不在的时候想的,她还是想拥有自己的秘密的,在他面前时,她就尽力去想别的事。
许淮知道她在想一些不想让他知道的事,他也充分尊重她,不去刻意引导她想起,也在减少和她见面的次数,二人开始分头行动了。
而许淮差点被马车撞的时候,他们正难得地聚在一起。
许淮也罕见地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想对她说点什么,她屏住呼吸,凝视着他,静静地等他把话说出口。
可是,他却松手了,往旁边走了两步,神色很痛苦。
然后马车疾驰而来,她来不及多想,直接拉住了他的手,才让他逃过一劫,谁知他脚步一软,又撞上了货架。
她记得他昏迷前的情形:他朝她张嘴,似乎想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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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但是很遗憾,她没能听到。
他再次醒来,就不是他了。
看见床上那个男人的陌生的眼神后,她的脑子里不断回荡着一句话:他走了,走了。
这一别,将是永别。
她觉得自己脑袋有些不清醒,回忆起他时,她竟然觉得,他是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人物。
真的会有人,拥有神奇的读心术,来自其他时空,眉飞色舞地跟她谈论阶级,跟她谈论解放吗?
也许眼前的男人才是真实,她把目光移向那个男人,说了几句试探性的话,她发现,那个男人极力模仿着他。
哈哈,她在心里笑了。
他也终于有些城府了吗?怎么,想不引起她的警惕,偷偷对她下手吗?
可是她仍然不死心,希望在某个瞬间,从那个男人的身上,看到他的身影。
显然,她失望了。
那个男人失去了读心术,她试探半天,确定了这个事实,于是开始估算着自己的实力。
此时她的脑中有一个疯狂的想法。
她要,囚禁他,让他一辈子都待在炼丹房里。
这三年来,明里暗里她发展了很多人脉。
后宫是她的天下,要瞒住那些大臣,简直轻而易举,再加上那个男人本来就贪图享乐,她早就放出了他对炼丹术感兴趣的风声,想来在炼丹房里待上一辈子也无妨吧。
至于今日这场戏,她抿嘴笑着,阳光落在她的肩膀上,仿若胜利之光。
这是她特意为他准备的。
她从他醒来后,就开始飞速制定计划。
她先是派文龙将密信传给专门接头人,由接头人送到宫中的含香手里,让含香助她完成这个计划。
至于先前的那场刺杀,她已经有了些眉目了,对含香的信任多了几分。
而徐贵嫔,夏忆寒捏着她的把柄,她不敢不答应夏忆寒提出的要求。
夏忆寒猜测,那个男人一定想把事情闹大,所以,她还要找一些许淮说过的“群众演员”,配合她完成这出戏。
演员,一切就绪,她在心里念出许淮说过的话。
结果就是,演出很成功,皇帝把心里的话全都说了出来,比她预料的还要恶心几分。
而在他最得意的时候,给他当头一棒,把他的梦想撕得粉碎,这就是夏忆寒对他的报复。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对他恨到那个地步,比许淮来之前时的恨意,要多得多。
心里恨着,她脸上却笑着,看着皇帝,用许淮的话来说,就是原主。
皇帝眼里先流露出震惊,随后愤怒与憎恨在他的脸上杂糅杂糅,他不知道该怎么发泄自己的愤怒,于是用手摸着腰间,想要掏出什么东西。
一名侍卫及时阻止了,将皇帝想拿出的东西夺过来。
原来皇帝想拿一把匕首。
“你,你,还有你们,这是谋逆,谋逆,知不知道,要被诛九族的!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现在将那个贱女人就地格杀,朕饶你们一命啊!去,去啊!”
他歇斯底里地喊道。
31. 答案
许淮刚睁开眼,就看到妹妹的大脸。
“哥,你醒啦,你真的醒啦!”她扭头看着妹夫,眼里有泪光闪烁,“你看,我就说吧,他真的会醒来。”
“大舅哥,老婆她等了好久。”妹夫的眼眶也有些湿润。
“抱歉啦,妹妹,妹夫,让你们担心了。”许淮却不似他们那般激动,他的心还停留在另一个时空里。
妹妹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笑着说:“怎么,哥,躺着的这段时间里,你梦到了什么?”
知道她想缓和气氛,许淮也微微勾起嘴角:“梦到了一个女人。”
妹妹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她恨铁不成钢地说:“是因为这个,你才不想醒来的吧!真是的,什么样的女人?不会是那种国色天香,才华横溢的女人吧,那样的女人你就在梦里想想吧,就你这副样子,她们在现实怎么可能看得上你……”
“老婆,你这样说太打击大舅哥了,他人也不差啊……”妹夫小声地说。
果然是妹妹,一张嘴就把他说得哑口无言,许淮酝酿了一下,终于开口:“她虽然和姜忆长得很像……”
他还没说“性格几乎完全不一样”,妹妹就炸毛了。
“别再提她了,人家美美结婚,去度蜜月了,就你,连变成植物人了都在梦她!”
她凶起来,谁也挡不住。
“老婆老婆,大舅哥要静养,他才刚醒来,你就对着他一顿吼,把他吓坏了,又躺回去怎么办?”妹夫的声音已经很小,但妹妹听到了,她扭头,不发一眼。
许淮尴尬地笑了一下,把“其实我是穿越了”这句话给咽了下去。
“那女人叫啥名儿?我认真听着了,绝对不会再打岔了,你几个月没说话了,现在就当复健吧。”妹妹觉得妹夫说得有道理,挣扎了一下,低下头,小声说。
就在许淮要开口时,妹妹忽然跳了起来:“哎呀,光顾着激动和说话,忘了叫医生了,先给你做一个全身检查,之后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我向单位请假,陪你说一天。至于你(她看着妹夫)……回去给漫漫做饭,记得啊,把我们的衣服全丢在洗衣机,还有,家里要搞大扫除,你先收拾一下东西,到时候我回来了,一起清理,你收拾的时候叫上漫漫,让她跟着做家务。”
她指挥着妹夫,妹夫认真地听着,老实地点头,朝许淮挥手,然后就离开了。
妹妹也咯噔咯噔地跑了起来,边跑还边叫着:“医生,医生,病人醒了!”
一股暖意填充着许淮的内心,也许这才是他的生活。
但是,想起自己在那个时代民间的所见所闻,许淮不禁感到难过,他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地祝福那个时代的人。
夏忆寒,那位奇女子,不知她如今怎样了,她会当上皇帝吗?
许淮的思绪又飘到很远的地方了。
他想起自己离开的那一天。
在马车冲过来,他被水果砸晕之前,他感觉耳朵一直在嗡鸣,似乎是有人在他耳边哭,亦或是在他耳边笑。
恐惧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被一种力量冲撞着,那力量正逼着他离开这具身|体。
眼前开始模糊,心里的情感却愈发强烈,他有很多话想对她说。
但是时间紧迫,他只来得及张嘴说了两个字——谢谢。
谢谢命运,能让他拥有这么一段奇妙的经历。
谢谢她,让他看到了一往无前的勇气。
谢谢她,让他的心又一次跳动。
他还想告诉她,他喜欢她。她与姜忆虽然长得像,但是他从没把她当做过姜忆,他觉得老是在一个人的身上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是对两个人都不尊重。
现在,他可以很肯定地跟自己说,他喜欢夏忆寒,喜欢那个野心勃勃,心中有光的女人。
只可惜,这句喜欢没有说出口。
他和她,也许一生都不能再见面了,他们相隔的时间与空间,除去神明,没有谁能能把他们两个再次拽到一块儿。
医生来了,拿来了一些设备。
许淮任由医生摆弄,他的思绪仍然停留在很远的地方。
妹妹看着他那副样子,眼里满是担忧,她以为他还没有缓过神,于是不断地跟他说话,想要把他的神志完全唤醒。
“你知道吗?考古学界发生了一件大事。”
说了几个家常话题,发现许淮还是那副呆呆的样子后,妹妹只能说些与许淮职业有关的新闻了。
“哦?什么事,你可别卖关子。”
许淮随口问道。
“女帝陵,女帝陵被发掘出来了……”
妹妹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终于,她找到了想要的新闻,于是把手机举到许淮面前。
“女帝……武则天吗?”
许淮狐疑地看着妹妹手机上的信息。
看完几行字后,他整个人都僵住了,随后,双手发抖地拿过妹妹的手机。
妹妹没料到他的反应那么大,也没敢立刻问他怎么了,就沉默地看着他疯狂地刷手机。
“你说,那位女帝姓夏?不对,我怎么不知道这段历史!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天呐,是我疯了还是世界疯了?”
他的手哆嗦了半天,才语无伦次地说出这几句话。
“你这家伙,怎么回事,你不是学历史的吗?这都不知道?”
妹妹显然有些摸不着头脑,她皱着眉头,反问道。
“那这位女帝的全名叫什么?”许淮脑子真的转不过来了。
“天呐,你没事吧,她的故事可是家喻户晓啊,哥,你小时候经常给我讲她的故事听呢。”
妹妹不断解释。
“不,不,你们都是幻觉吧,历史被改变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突然多出一个王朝,哈哈,是什么在欺骗我,是你们,还是我的记忆……”
许淮无意识地笑道。
“哥,你别这样,你刚醒来,别这么激动,对恢复不好……”
妹妹从没见过这样的他,一时间居然不知道怎么办,手忙脚乱地拿过手机。
“早知道就不跟你说这个了,别管什么女帝了,她离我们太遥远了,早就在坟墓中躺了一千多年了,你管一个死人作甚?”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
“夏忆寒,她是不是叫夏忆寒?”许淮不断追问。
“是啊,哎呀,她的名字你不是知道的吗?别问啦,别问啦,静养,静养,我给你唠点家常,你平复一下心情。”
妹妹点头。
真的得到了确切的信息后,许淮反倒平静下来了。
他没再想夏忆寒了,而是转而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他这是在哪里?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一生,即便到后来,他儿孙满堂,享尽天伦之乐,达到了可以安详合眼的那一刻,他都没能弄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
也许他在车祸中就已经死去,后面他所感受到的一切,都是他死前的幻想,它们只不过发生在一瞬,却漫长得像一生。
也许是车祸把他的脑子给撞坏了,夏忆寒就是存在于世界上的,只是他丢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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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这部分记忆,导致穿越的时候他认为夏忆寒所在的那个朝代是另一片宇宙的王朝。
或许妹妹仍然在等他醒来,他不过是来到了另一片宇宙,又可耻地侵占了别人的身|体。
或许,他根本没有存在过,或许……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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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还要过,许淮出院后,重新回到工作岗位,开展历史研究。
他像发了疯一般,疯狂地研究那位姓夏的女帝的历史资料。
再将那些资料和自己的记忆比对。
终于,他可以百分百确定,那位女帝,就是夏忆寒,就是他没能将喜欢说出口的女子。
得到这个结论后,他显得失魂落魄,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妹妹看不过去,拉着他去游乐园散心,还让他带上自己刚上初中的孩子漫漫。
漫漫虽然才十三岁,但是在她眼中,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不断地告诉众人,她已经是一个成熟了人了,包括但不限于——在□□空间发抑郁小作文,学了些网络新词上网跟人对线。
许淮觉得漫漫被养歪了,但他不敢当面说,一说就要被漫漫训斥了。
“去玩摩天轮?”他试探性地问漫漫。
奇怪,明明他是出来放松的,却要伺候这个小祖宗。
“哼,摩天轮都是给情侣坐的,像我这种母胎单身的人,只适合独自欣赏孤寂的圆月……”漫漫抱拳,不屑地说。
尴尬到脚趾扣地了啊,许淮忍住吐槽的欲望,默默地指了指一旁的小火车。
“哼,那是给小孩子玩的罢了。”
漫漫的语气很高冷……个锤子啊,充满了中二的气息。
“你想玩的吧,漫漫姐,偶尔放松一下也不是不行……”许淮嘿嘿地笑着,称呼漫漫为姐,他觉得称谓什么的不重要。
“也是,在学习的苦海中挣扎半生,何不利用这空闲时间,及时行乐呢?”
漫漫满意地点头,然后,就和一群她看不上的小孩子,快快乐乐地玩起了小火车。
许淮的脚趾已经抠出了三座梦幻城堡,他笑了一下,坐在了一旁的长椅上。
旁边一位戴着墨镜的女子忽然蹭了他一下,他疑惑地朝女子看去。
“你当时想说什么?”
女子喝着饮料,突然发问。
“啊,什么?”
许淮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你被水果砸晕的时候,到底想说什么?”
女子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她凝视着许淮,又问了一遍。
许淮的心剧烈跳动起来:“你是,你是……”
“怎么,读不出我的心,就变成二愣子了?”
女子微笑着说。
“夏,夏……”许淮只说出了这两个字。
“是我。”女子点头。
许淮猛地抓住她的手,说:“你……你怎么到这里来的?我,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你怎么当上女帝的,皇帝他怎样了,当年那场刺杀的真相是什么,胡雪仪的结局是什么,你现在的身份是什么……”
夏忆寒笑而不语。
许淮看见她这样,不再追问,而是凝视着她:“当年我想说的是,我喜欢你……”
“我终于等到这句话了,你问的所有问题,我都会给你解答,找个地方叙叙旧吧……”
“等等,我要先解决一下那个小祖宗的事……”
此时,万里无云,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