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不是恋爱脑》
1. 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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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古时代,除暴安良的应命女神与一手遮天的魔尊炽幽大战两败俱伤。女神在最后的残喘之际,发动全身法力将炽幽击溃于九天之上,一手遮天的魔尊就此陨落,这位应命女神被天帝敕封为“九天玄女”。
然而玄女将炽幽撞击之处正巧是女娲补天的地方,一块青色晶玉被击落。玉衡仙君炼就新的青色晶石,起业火将其熔化成浆,补好了被击碎的天窟窿。
神魔大战后,炽幽陨落,九天玄女化作天地间的生灵以休养生息。这一万年间,玄女悬壶济世,并创作出奇制胜的“天书”兵法供天兵天将修炼,被世人尊称为女战神。
怎奈世事难料,那块被击落的青色晶玉,在诸神不曾窥探的深山老林中于这万年间不断吸纳上古魔尊残存世间的灵力,竟就此将上古魔尊复活。
起初,复活的炽幽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天帝感应到此魔物的存在,派天兵天将前去剿灭。出乎意料的是这个魔童的身上也有跟那块青色晶玉一样的吸纳世间灵力的力量,受到天兵天将的攻击后,反而因为吸收了他们的仙术变得强大起来。起初天界并不知晓其本领,派了几波天兵天将去攻打,直至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竟茁壮成长为一个青壮年,并将善战的无尽剑君击败,天界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无尽剑君被重重甩到天柱上,口吐鲜血,还没来得及反应,被炽幽以剑抵喉。只见炽幽低哼一声,将手中运成的法力击向天柱,颤抖的天柱令周边的地陷成一道道裂纹。他抬头对天叫嚣:
“自今日起,本尊自诩为弑玄圣尊!尽管叫玄女那酒囊饭袋出来,与本尊一决高下!”
弑玄,弑九天玄女,他曾经的宿敌。九天玄女,是三界景仰的除恶扬善的女战神,若被这魔头除去,三界将生灵涂炭,永世不得安宁。
炽幽思绪片刻,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不,请称呼本尊为——斩天剑神!!”
此言一出,三界颤抖。这个魔头,是要将天界搅个天翻地覆啊。
炽幽的话音刚完,只听天际飘来一句云淡风轻的回音:
“手下败将,尽管来战。”
玄女回应了炽幽的宣战,可如何战胜炽幽,让玄女思绪万千。
炽幽通过会吸纳灵力的青色石复生,同样也获得了吸纳世间灵力的能力,硬攻反而会助长炽幽力量,令其法力无边。
天界琼华宫,玉衡仙君询问玄女是否有灭敌之法。
玄女思绪良久,微嗫道:“唯有一种办法——让其自戕。”
玉衡仙君无奈叹息:“让魔头自愿赴死,难如凡人登天。”
玄女沉思片刻,云淡风轻道:“瑶姬的权术,或许对破局有用。”说罢离开琼华宫。
玄女路过炽幽曾经宣战的天柱处,停下腾云驾雾的步伐,注视良久。
你向我宣战,我便领战,以后你要是输得一败涂地,可怨不得我。
这次我不蛮攻,我要智取。
*
一段冗长的神魔大战的故事,终于要说到精彩部分了。正准备酣然入梦的沈寒星来了兴致,那双明亮的黑眸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玄女娘娘是如何智取的?”
只听见醒木“啪”的一声重重落在桌案上,一个沉稳又略带沧桑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出:“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书上分解。”
什么?书?
屏风撤去,那位说书先生走上前来,拿起一本书说道:“各位客官可以买这本《神玉诀》,里面有关于天界和魔界的详细介绍,还有大家想知道的故事情节。”
原来讲这么一出,就是为了售卖这个破书啊。
此言一出,竟真有几位听众乐意上前买书的,售书处很是热闹。
买一本书回去看?寒星没有耐心,她只想知道玄女娘娘是如何智取炽幽的,这不就是一句话就能说的事儿?为什么要买书?在大家兴高采烈买书之际,寒星将一袋银两砸在桌案上,顿时鸦雀无声。
“老头儿,你只需要告诉我,后事究竟如何,这一袋子钱都是你的。”
说书先生顿时两眼放光,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此话当真?无论我给出什么答案,这钱都能是我的?”
“只要你如实回答,这袋子钱就是你的。”
听罢,说书先生将寒星领到后台,又确认了一遍:“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决不反悔?”
寒星听得莫名其妙:“自然决不反悔!”
说书先生满意地将钱袋纳入囊中,在寒星的耳边轻轻吐出六个字:
“书、上、应、有、尽、有。”
“欸?你!”寒星不可置信,立马抓住说书先生的衣领:“你这老头儿竟敢糊弄我?”
说书先生吓得乞怜求饶:“姑娘,女侠,大侠!不是老夫不说,实乃道出天机会遭受天谴啊。”
寒星松开说书先生的衣领,气道:“你这回答我不满意,钱给我还来!”说罢就要上前抢。
说书先生一面护住钱袋,一面讨好道:“这天机虽无法道出,但没有任何规定不能写出来啊。老夫已经预料到了天机,全写在书里了,女侠,不妨带一本回去,后事如何自然见晓。”
行罢,寒星随手拿起一本。
说书先生又嬉笑道:“女侠,这本书一定要出了这梨园的大门才能阅读,不然是无法知晓天机的。”
行罢,寒星走出梨园,在一处树荫底下憩息,翻书阅读。
书上记载,创世神盘古拔掉牙齿化为巨斧开辟天地以来,将世间劈成神魔阴阳两界,神界在阳,拥有万物之清气,使其灵体也就是神拥有神通广大和长生不死的能力;魔界在阴,与神界完全对立,拥有万物之浊气,使得生于魔界的灵体长年被黑暗和阴森的瘴气所笼罩,变成神与动物形象的结合体,也就是妖。魔族不满于自己所处的地盘,与神族的大战都未曾消停过。
为了抵抗魔界不停的骚扰和威胁,上古女神女娲在神魔之间以神的模样创造了人,成立了人界,因为不辞辛苦炼石补天最终耗尽气血、力竭而亡。女娲神陨,其灵体化为山河草木,给世间带来勃勃生机。
人界里的生灵——人,是三界当中没有任何灵力的灵体,为了保护人族不易被魔族覆灭,女战神九天玄女在人界中设立修仙派,人可以通过修仙获得灵力保护世人,对于保护苍生有卓越贡献的修士可突破人间界的桎梏,位列仙班。正所谓“道生神、人修仙”。神界与仙界统称为天界。
至此,天界、人界、魔界三界生成。
寒星打了个呵欠,这些介绍未免也太无聊了。她快速翻
2. 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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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沈寒星自从立誓要早日得道成仙后,以除妖师的名义对那些有害于人界的魔族一一斩杀。然而她的灵力有限,只能靠杀一些小妖积累功德。
这日,就在她让几只偷盗珠宝钱财的鼠妖成为了亡魂的时候,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波及,将她震翻在地。
寒星来不及应对这股突如其来的灵力,她抚摸着自己的屁股哀怨连连。
寒星感知到这并非魔族的力量,似乎是来自天界。怎么回事?难道自己灭的这鼠妖是哪位仙子仙君的坐骑?
“谁?哪位神仙哥哥姐姐背后使阴招?有种正面对抗!”
一阵低沉冷厉的声音传来,“若是正面对抗,你怕是敌不过我。”说罢,一名身着玄衣的赤眸男子出现在寒星眼前,一字一句启唇:“好久不见,老朋友,别来无恙啊。”
老朋友?寒星将这十八年来认识的所有男人都回想了一遍,愣是没想起来眼前这位陌生又有几分俊朗姿色的男子到底是她哪位老朋友。寒星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您哪位?”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赤眸男子怔了一下,“你不认识我?”
“我……应该认识你吗?”
像被耍了一道,赤眸男子动怒,飞过去抵住沈寒星的喉咙,怒道:“别给我装。”
沈寒星吓坏了,紧闭双眼挣扎道:“那个什么我我我我我的确想成仙,可我确实不认识任何神仙啊,仙君一定是认认认认错人了!”沈寒星紧张得唇齿不清。
赤眸男子松开喉咙,又去抓沈寒星的手腕,感知到她确实并无任何神力之后,才安下心来。
奇怪,这世上竟然有和九天玄女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你……你干嘛!即使你长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也不能非礼我啊!神仙都这么没有道德的嘛!”
赤眸男子微微一怔,他嘴角上扬,又故作严肃:“我不是神仙。”
“欸?不是?那为何你风度翩翩气宇不凡?”
赤眸男子玩味一笑:“青莲门的弟子都是这般油嘴滑舌?”
沈寒星愣住了:“你怎么知道我是青莲门的?”
赤眸男子不屑一顾:“我还知道你叫沈寒星。”
沈寒星瞪大了双眼。这个家伙怎么什么都知道?不会是什么跟踪狂吧!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哦,好,行,那什么,我还有事,告辞……”
沈寒星敷衍几句转身想溜,被赤眸男子擒住衣领:“站住,别把本……本大爷当变态。”
寒星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道:“那,大爷您还有什么想问的?”
大爷?本尊自谦一句你还蹬鼻子上脸了?赤眸男子不屑与她辩论,问道:“你为何要残杀魔族子民?”
“呃……”寒星拾起老鼠精的尸体,讨好赔笑道:“不凑巧,你来晚了,拿回去炖汤喝吧。”
赤眸男子看了老鼠精的尸体一眼,施用法力将它们灰飞烟灭。
“你好厉害,要不要考虑殡葬业啊?”说罢,沈寒星立马感到不对,不知道该如何弥补,只好对赤眸男子傻笑道:“我要是和老天爷多聊一会,一年都是晴天。”
“为何?”
“因为被我无语(雨)到了。”沈寒星吐舌。
听到这话,赤眸男子抿了抿嘴角,嘴角的弧度终究是克制不住了,忍了许久的笑声最后从嘴边溢出来。“青莲门弟子都爱玩尬的?”
见气氛有所缓和,沈寒星欣慰地笑道:“既然你知道我叫沈寒星,是青莲门弟子。那你呢?你是谁?”
赤眸男子的肩膀渐渐停止微颤,他收起笑容,目光炯炯地盯着寒星:“本大爷来自魔界,是……”赤眸男子决定隐瞒自己的身份,“是炽幽的护法。炽幽听闻你在人界对我们魔族大杀四方,派我来了解一下内情。”
“我杀的都是在人界作恶的小妖,不足以引起炽幽大人的重视吧?”沈寒星顿了顿,“对了,护法大人,你刚才是不是将我认错人了?”
“是又怎样。”
“‘是又怎样’?”沈寒星气不打一处来,“护法大人,在我们人界是要守规矩的,如果你误会了一个好人,是要受惩罚的。”
惩罚?你一个小人儿能耐我炽幽何?赤眸男子不屑一笑,“什么惩罚?”
“给我道歉。”
赤眸男子笑得更加爽朗,“道歉?哈哈哈哈哈哈~”他上前抵住她的喉咙,“你信不信,我稍微一用力,就能将你捏死,你还让我给你道歉?哈哈哈哈哈……”
沈寒星拼命挣扎,用快要窒息的喉咙死命挤出这句话:“
3. 追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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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站在云屏城城门告示板下面的沈寒星真的等到了那位自称炽幽护法的赤眸男子。
沈寒星的眼里漾出笑意,笑意浮上眉眼:“没想到你真的来了,还挺守约的。”
赤眸男子拿出那日寒星给的蓝纸鸢香囊,故作不屑地说道:“你这玩意儿实在刺鼻,想来还是还给你。”
沈寒星接过香囊,重新系在腰间,略微傲娇道:“既然你来了,那就帮我那个忙吧。”
“什么忙?本大爷考虑一下要不要帮你。”
沈寒星指了指身后城墙上的告示,只见上面写着:
【通缉令:通缉偷盗犯袁满,男,案犯近日经常出没,凡禀报去向者赏银百两,捕获者赏白银千两。(附一眉间带痣的胡须猛男画像)】
“你让我用追影术帮你捕获杀人犯?”
沈寒星如小鸡啄米般点点头。
“大材小用。”赤眸男子白了一眼,想要离开。
“哎哎哎——”沈寒星拦住他,“怎么大材小用了?这不正合适嘛!”沈寒星又指了指最后一句话:“把你们魔界的追影术用到正道上,岂不是轻轻松松获得白银千两?”
“何为正道?”
“正道就是……哎呀,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就问你一句,帮不帮?”
那就陪这个小破人儿玩一会儿吧。赤眸男子故作无奈:“难得我很闲,就帮你一次。”说罢,他将城墙上的告示撕下来攥在手里。
笑容在沈寒星脸上绽开:“多谢护法大侠!”沈寒星蹦蹦跳跳地去摆摊处买了一份甜点递给赤眸男子:“大侠,这是云屏城有名的山楂糕,可好吃了,尝尝吧!”
赤眸男子咬了一口,对这山楂糕的口味满心欢喜,又故作姿态道:“勉勉强强。”
沈寒星环顾四周,谨慎地对赤眸男子说道:“护法大侠,虽然您法力无边,但到了我们人界的地盘,还是收敛一点吧。人界的除妖门派还是不少的,咱们还是隐蔽一点,别惹祸上身最好。”
本尊连神仙都不怕,还会怕你小小的人族?不过,还是少给这个小破人儿惹是生非比较好。想到这里,赤色的眸子渐渐化为人族的黑色。
“对了大侠,还不知道你尊姓大名呢?”
他日若随凌云志,天地为炉覆云倾。大侠从容道:“云倾。”
“云倾大侠幸会,我们现在应该去哪里找嫌犯呀?”沈寒星轻轻拉住了云倾的衣袖。
云倾感受到了沈寒星的小动作,嘴角微微上扬:“本大爷带你瞬移。”
*
沈寒星瞪大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刻着“醉花楼”三个金字的红楼绣阁。
醉花楼,云屏城有名的烟花之地。
“你确定……嫌犯在这里?”沈寒星吞吞吐吐。
云倾挑眉:“当然。”说罢,他大步流星走进醉花楼,越过了搔首弄姿的莺莺燕燕,径直走到正在招呼客人的老鸨面前。沈寒星紧跟其步伐。
沈寒星环顾四周,脂粉的香气和茶香,伴随着丝竹之音萦绕在这让男人们如痴如醉的烟花之地。醉花楼的姑娘们如弱柳扶风,招呼客人的动作透露着娇俏和妩媚。
沈寒星嗡声嗡气地嘀咕着:“要是有一家全是男子搔首弄姿的烟花地就好了……”
云倾没听清:“什么?”
就在此时,老鸨对云倾笑道:“这位公子爷,您想找哪位姑娘啊?”说罢,老鸨朝他身后的沈寒星看了一眼,“哎哟,公子爷来我们醉花楼,还自带女人?”
云倾瞥了寒星一眼,镇定自若道:“她不过是本大爷的侍僮,长得颇像女子罢了。”
我?你的侍僮?嘿你……行,为了找到罪犯,我暂且不计较。沈寒星心想。
今日她穿的是青莲门的除妖便服,认不出是女子所穿便是。
接着云倾继续问道:“我要找你们这一个叫春娘的人。”
“春娘?公子爷有所不知啊,我们醉花楼的姑娘们按业绩和提成每月都有排名,春娘可是我们这月月夺冠的红牌,不太好找啊。”老鸨笑眯眯地用手示意需要银子。
“多少银子?”云倾云淡风轻地问。
老鸨故作神秘道:“这可不好说……不过公子爷您来的正巧,酉时我们会有春娘良宵拍卖会,价高者得,还望公子一定到场。”
*
酉时,包括云倾和寒星在内的众宾客齐坐在台下,等待着红牌春娘登场。台下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寒星忍不住问起旁边的路人:“为何春娘如此受捧?”
路人解释道:“春娘是醉花楼的头牌,听说她虽然接客无数,但每次都娇羞得像个小姑娘似的,让客人关灯蒙被行事,体验感贼好。我二大爷的表舅的三姑的老公曾经试过,逢人都说好!”
寒星听愣了,不由得转过头疑惑地看向云倾,不解道:“云倾大侠,为何要来醉花楼捧这头牌的场子?难道……”寒星怕被人听见,低声在云倾耳边问道:“难道嫌犯袁满就在这要竞争春娘的宾客当中?”
云倾镇定自若:“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古筝声声入耳,一条红绫垂下,一女子一袭红衣,云鬓高挽,随着红绫缓缓落到台面。想必这便是春娘了。只见她松开红绫,在台上舞动朱红色的水袖,舞姿飘然,顾盼间眼波流动,眉心一颗小巧的珍珠贴在朱红的花钿中央。她翩翩起舞,腰肢轻盈扭动柔若无骨。然而一个转身,却让她那眉间的珍珠滑落,露出一颗黑痣。
眉间带痣?“啊!她是——”沈寒星惊讶地瞪大了双眼,连忙打开手中的那张通缉犯的告示,又仔细看了一遍画像:【通缉令:通缉偷盗犯袁满,男,案犯近日经常出没,凡禀报去向者赏银百两,捕获者赏白银千两。(附一眉间带痣的胡须猛男画像)】
“她、她是……啊,怎么会,袁满不是男的么……”沈寒星激动地语无伦次,她想起刚才听到的一些话:月月夺冠、娇羞、关灯蒙被、逢人都说好……她恍然大悟:“天啊,袁满这家伙为了躲避朝廷追捕,也太豁得出去了吧……”
“你们人族真是奇怪。”
沈寒星睨了他一眼。
一曲舞毕,开始竞价,起步价是白银十两,有喊二十的,有喊五十的,直到有人喊一百两后,便无人再继续竞价了。在市场上,一个红牌的一晚能达到白银一百两的价格,已经够可以的了。
正当那位喊价一百两的客官以为春娘将是自己的掌中之物时,只听见人群中有一人喊道:“白银一
4. 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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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间不愧是醉花楼最贵的房间,房间内不仅有小型的曲水流觞,外面还置有一个大露台。而雅间露台上站着的,有一男一女和一个不知性别的人。
“公子,”已经沐浴打扮完毕,跟随另外两人同站在露台上许久的春娘捏着细嗓道:“公子花一千两买奴家的良宵,就是为了在这看星星看月亮吗?”
云倾冷笑两下:“再这么说话本大爷灭了你。”
一旁的寒星忍不住了:“别装了大哥,你那茄子指不定比公子的还大呢。”
“嘶你……”云倾没好气道:“沈寒星,我谢谢你啊。”
春娘悻悻笑道:“二位知道了啊,那好吧,我就不装了。”说罢,他从胸前拿出两个大橘子,扔到桌子上,用那粗犷的原声问道:“轻松多了。”
“你的声音原来这么粗!”云倾吓了一跳。
沈寒星慢悠悠地从桌上拿起一把水果刀,走上前用刀抵住这个假扮花魁的偷盗者袁满,试探性问道:“偷盗犯袁满,老实交代,你偷来的财物藏在哪里?”
袁满下意识地朝露台下方看了一眼,吞了吞口水,嘴硬道:“小的是普通老百姓,哪有什么财宝啊……”
寒星捕捉到了袁满的小心思,“我下去看一眼。”随后她飞下露台。
露台的下面是醉花楼的后院,后院种了几些花草树木。寒星环顾一周,发现后院似乎少了点什么,留有几处坑洼在原处。
这几处坑洼原来是放的什么呢?难道是石头?为什么会少石头?
寒星往前处多走了几步,发现树木的后面竟然是一片湖。
难道少了石头的原因是……沈寒星似乎想到了什么,毅然决然地跳入湖中。
果不其然,湖里有几个密不透风的箱子正被几块大石头压着。
*
“湖水那么冰凉,想都没想就跳下去了?你也是够拼的。”云倾隔着屏风,将从春娘房间那里薅来的衣裳扔给寒星。
寒星一边换衣服一边说道:“那还不是托你的福,随随便便就让我欠人一千两,我不拼命,明天香囊现原形了怎么办?哎对了,这个袁满怎么一直没动静了?”
“嫌他吵闹,打晕了。”
沈寒星在屏风那头不禁笑出了声。
沈寒星百无聊赖地问道:“那日你唤我是‘老朋友’,我长得像你的哪位老朋友?”
“我与她……并不是朋友。”
“跟我长得一样……女孩子?你初恋?”
“……是水火不容的仇敌。”
“那你的仇敌还挺幸运的。”
“何出此言?”
“——能跟我沈寒星拥有同样倾国倾城的美貌。”
“……”
沈寒星换好衣裳从屏风里出来,爬上床榻盖好被子,伸了伸懒腰,见那倚靠在连接着露台的门边的云倾正望着天边的月发呆,似乎没有什么睡意,便问道:“你们魔族之人不用睡觉吗?”
“魔族不靠睡觉来恢复体力。”
“那靠什么?”
云倾瞥了寒星一眼,“保密。”
“行吧,那我睡咯,晚安,保密大侠。”说罢,沈寒星打了个哈欠,躺进了被窝里。
夜深露重,蛙叫蝉鸣。云倾回头看着渐渐睡去的沈寒星,陷入沉思。
这张脸他太熟悉了。万年前神魔大战,是顶着这张脸的九天玄女用尽洪荒之力将他击败,他本以为自己会就此陨落,没想到补天石让他涅槃重生。天界那群傻瓜,不知自己拥有如补天石相同的吸纳万物灵力的力量,让他白白拥有了仙力。而他战胜九天玄女的办法,就是获得九天玄女的神力,让这个宿敌输得五体投地。
犹记得那日他大闹天界,将无尽剑君甩到天柱上,并自诩为弑玄圣尊时,九天玄女曾出现过替无尽剑君挡刀。他以为就此可以打败九天玄女,可没想到无论他如何出招,九天玄女都不还手,令他始终无法获得玄女的神力。看来玄女并不傻,可除了不还手,她还能怎样?她是三界之神,为了普罗大众跪地求饶是早晚的事。
见沈寒星熟睡,云倾化为几块石头,在庭院里吸取大地之灵气,休养生息。
翌日,沈寒星将五花大绑的袁满送去衙门,云倾留在醉花楼看住藏宝之地,以不变应万变。
整个上午他都在应付前来收房的小厮:“还没睡醒”“再等一会儿”“一千两就值这么点时间?”“催什么催,不能让本大爷再爽两把?”这个小破人,竟让本尊做这种事!
云倾在雅间打坐,他默默倒数:“三、二、一……”
时间到。
说时迟那时快,老鸨带着众打手破门而入,把蓝纸鸢香囊砸到云倾身上,叫嚣道:“好啊你小子!不知哪里偷学来的幻术,敢用一个香囊来骗老娘!小的们,给我打!”
幻术的时间到了,寒星还没有回来。
云倾微微挑眉,露出一丝狡黠。小破人啊小破人,只可惜你不准时,本尊只能铲除这些蝼蚁了。
正当云倾准备将醉花楼夷为平地时,醉花楼门口传来一声“县令到”,官兵们将整个醉花楼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原来是沈寒星搬救兵来了。此阵仗是醉花楼从未有过的,吓得老鸨花容失色。
“哎哟喂,青天大老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云屏城县令没有搭理老鸨,带着被押着的袁满和一众官兵朝后院的湖泊走去,经过半个时辰的打捞,果然捞出来三个沉底的宝箱。老鸨这时才知道,自己的红牌竟然是一个身价白银千两的偷盗犯,还是一个男人。老鸨赶紧跪在县令面前撇清关系。
沈寒星拍了拍云倾的肩膀:“怎么样,我来得及时吧?”
云倾嘴角微扬:“他们应该感谢你,救了他们一命。”
人赃并获,官兵们押走了宝箱和袁满,并在走之前给了沈寒星一张真的千两银票。沈寒星将真银票交给老鸨,老鸨完全一改之前嚣张
5. 蓝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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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云城,燕州第一繁盛处,有着燕州重要的水路枢纽。一条雁河落在雁云城的城中心,将雁云城分为东城和西城,东西城之间由一座以青石为基的拱桥连接。此时正日上三竿,车轮碾过拱桥发出的咯吱声,不同行业的人在青石拱桥之间穿梭,形成一条熙熙攘攘的人流。
摊贩们在大桥两侧活动叫卖。东侧以卖煎饼、包子等小吃摊为主,炉灶里炭火劈里啪啦,蒸笼热气蒸腾;西侧的货摊多摆着刀、剪等杂货,有卖酸梅汤的,还有看相算命的。
“老板,来一碗酸梅汤!”
闻声望去,只见一位头戴玉竹簪,身着桃色如意云烟裙的少女将几个铜板放到酸梅汤老板面前,随后坐在一旁的桌前。
“好嘞!”老板将那几个铜板放进口袋里,舀了一碗酸梅汤盛到少女面前。
少女浅尝一口,乌梅和冰糖的酸甜在口中蔓延开来。“好喝!”少女的眼睛如刚出生的小兽般清澈透亮。
桥上的玄衣男子的目光注视着这位少女许久,看到这一幕忍俊不禁。他来到桌前同样坐下,清咳两声,幽幽开口:“一人独享吗?”
少女对该男子的到来并不意外,将她刚喝过的酸梅汤推到男子面前:“请你同享。”
男子神色一愣,耳尖泛红,半天憋出两个字:“小气。”
见男子不接,少女夺过酸梅汤一饮而尽,满是畅快。喝足后,她戏谑道:“若是上次你没让我欠一千两,我这次就能请你喝一万桌的酸梅汤了,可惜——你没有,我也没有。”
男子听出了言外之意:“阴阳怪气的,沈寒星。”
“有吗?”少女浅笑:“云倾大侠,谢谢你再次出现。”
沈寒星的话语如春风轻拂心田,云倾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随即顾左右而言他:“今天让本大爷帮什么忙?”
“没想好。”沈寒星说得坦诚。
“无事本大爷便走了。”
“哎——”沈寒星可怜巴巴地看着云倾:“无事就不能见你啦?”
云倾眉梢轻轻一扬,面上装作不为所动,却也不挪一步。
拱桥东侧的包子摊老板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正巧有人买包子,老板轻轻掀开蒸笼的盖子,包子的香气扑到拱桥西侧。沈寒星忍不住顺着香味向包子摊走去,只见那蒸笼热气腾腾,小笼□□薄如纸,鲜美的汤汁和肉馅若隐若现,秀色可餐。
“大侠……”沈寒星扯了扯云倾的衣袖。
云倾拂开寒星,淡言:“没钱。”
“不是,”寒星弱弱道:“大侠,你们魔族有没有什么隐身术,帮我弄两个包子?或者什么乾坤大挪移,让那包子‘哐当’一下转我嘴里?”
嗯?云倾愣愣地看着寒星,眼底净是惊奇和诧异。
沈寒星略有心虚,“怎么,你们魔族三番两次骚扰人族,这时候竟正义凛然了?”
“青莲门向来以正派著称,这时就不拘小节了?若将来人魔大战,我定给你青莲门送一纸罪状——叛徒沈寒星光天化日勾结魔族偷包子!”云倾忍俊不禁。
寒星朝云倾做了个鬼脸。
就在这时,熙攘的人群中传出动静,有人高喊:“抓小偷啊!”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蓝衣少年神情慌乱地从拱桥西侧的人群中窜出,像风一样掠过寒星和云倾的身边,朝东侧的街巷跑去。
紧追其后的妇女终究是抵不过体力更好的少年,停下来大喘气:“抓……抓小偷……”
“大娘,我替你追。”说罢,沈寒星立马朝蓝衣少年追去。
云倾施法瞬移到蓝衣少年面前,想就此抓住,没想到蓝衣少年冲劲过大,踉跄两下又跑了,转眼消失在街巷尽头。
寒星追上来,四处张望:“去哪儿了?”
云倾淡定地向寒星示意他从蓝衣少年身上扯下的碎布条。
“太好了,这下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了,追!”
云倾拦住寒星,丝毫没有要追的意思,“要本大爷追可以,不过,”云倾往街边一指,“我没尝过这个。”
寒星顺着方向望去,只见他指的是一个卖油酥肉火烧的小吃摊,炉灶里炭火劈里啪啦,衬得火烧酥脆鲜香。
寒星气不打一处来,“现在?”
“嗯。”
“你确定?”
云倾挑眉:“我很确定。”
……行吧,毕竟找人还得靠他。寒星压住内心的怒火,将身上剩下的所有铜板都递给卖火烧的老板。
看着寒星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云倾忍俊不禁。这个小破人儿,太可爱了。
云倾从老板那接过热腾腾的火烧,隔着油纸徒手分成两半递给寒星。寒星接过半份火烧,催促道:“吃快点。”随即大咬一口。
云倾的眼里漾出笑意,伸手将寒星皱着的眉头抚平,安慰道:“放宽心,这世上没人能逃过本大爷的手掌心。”
寒星睨了他一眼,“下次你自己带钱出来啊。”
“还有下次?”
“当然了!第一次见面你差点让我小命没有,两次见面就净让我请你白吃白喝,我沈寒星可从不做亏本买卖。下次你还得替我办事儿,别想跑。”
云倾冷哼一声,“这三界能拿捏本大爷的,还从未有过。”
“哎不凑巧了,姑奶奶我是你命中注定的克星。”
克星?云倾默默注视了寒星良久,她这张脸,确实是我的克星。云倾陡然开口:“你莫不是玄女的转世?”
“玄女转世?”沈寒星惊讶不已:“我?我这个废柴?”一副你脑子没病吧的神情,“何以见得?”
“因为你和玄女长得一模一样。”
寒星的眼里透出不可思议,“真的假的?”随后,寒星那不可思议的神情又转为得意洋洋:“行吧,改天让师父给皇上上书,让他的子民以后别去玄女娘娘庙了,直接来青莲门拜我。”
云倾微怔,随即低声笑起来,若她是玄女转世,那才是贻笑大方。
吃完火烧,二人用追影术来到蓝布条主人的去处,是一片树林,往深处走了几步,便看见一个挨着一个的坟包,蓝衣少年正坐在其中一个不起眼的坟包前嚎啕大哭。二人走近一瞧,坟前立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石头,算是石碑了,石碑前插了三柱香,还摆放着三个酥油饼和一根枇杷枝。
蓝衣少年哭累了睁开眼,被两个陌生来客吓得跳出三丈远,双手像鸡爪子一般在空中比划:“谁啊你们?我……我可练过,等闲三五人不能近身的……”
云倾并不理会他的假把式,一把擒住蓝衣少年的喉咙,质问道:“说,为什么偷人东西?”
蓝衣少年还没有从悲伤中缓过神来,一边抽泣一边擦去眼角未干的泪花,不吐露半个字。
“温柔点,”寒星松开云倾的手,拍了拍蓝衣少年的肩膀,“偷盗是不对的,但今天一定是某个重要的人的日子,才会让你出此下策吧?相信你本性并不坏,若有什么委屈就说出来,兴许我们能帮帮你呢。”
此话仿佛击中了蓝衣少年脆弱的内心,他“噗通”一声跪下,泪如泉涌,哽咽地向二人讲述了偷盗的缘由。
这是他爷爷的坟墓。他是爷爷捡来的孩子,从小就与爷爷相依为命。半月前,爷爷因为两文钱跟人争执急火攻心猝死,留下他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今天是爷爷的生辰,他想给爷爷过生日,做工的工钱还没发,他别无他法才出此下策。
“爷爷生前过得太苦了,连五文钱的酥油饼都不舍得吃留给我吃,所以今日偷来钱财给爷爷买了三个酥油饼。哥哥姐姐,我知道偷盗不对,等我发了工钱,就立马给被偷的那个人还回去。”
自己的温饱都没法解决了,还想着给死人买吃的,实在愚孝。“既然酥油饼是你爷爷生前舍不得吃的,你现在摆到他坟前,他就舍得吃了?他生前那么疼你,死后就不疼你了?你这么浪费你爷爷生前都舍不得吃的东西,小心他托梦揍你。”云倾略施灵力将手里的蓝布条变成一支带墨的毛笔,说道:“在纸上画一个饼,一
6. 木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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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倾和寒星来到了一条街巷,这里的房屋一栋紧挨着一栋,不留一点间隙,让人喘不过气。引入眼帘的是在这长长的街巷中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屋。小屋外观显而易见的破败不堪,大门四角甚至结了蜘蛛网。
寒星尝试着敲了敲门,每敲一下都会有一层灰扑面而来,让寒星咳得够呛,云倾将寒星拉远点。
“谁啊?”从屋内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一位老者打开了门。
寒星浅浅一笑,“老人家,向您打听一个事儿,请问您认识这个木雕吗?”寒星拿出兔子木雕递给老者看。
老者微微一愣,抚摸着兔子木雕,撇撇嘴,泪水瞬间夺眶而出,颤抖着问道:“你们是从哪儿得到的?”
寒星略带歉意地说道:“目前还不能透露,这个木雕您熟悉吗?”
“……这是我女儿刻的木雕,十六年前我女儿就是带着这个兔子木雕出嫁的。我就这么一个孩子,可惜她是一个白眼狼,现在竟然不认我了。”
“您的女儿……还活着?”寒星小心翼翼地问。
“……什么话,当然活着了!”老者生气道。
“不好意思,那您方便告诉我,她现在在何处吗?”
“城西白家,享清福呢。有了丈夫忘了爹,白眼狼。”老者擦去眼角的泪花。
“谢谢告知,打扰了。”
寒星和云倾往城西走去,喃喃自语:“在城西白家享清福……十年来忘了自己的儿子?”
城西白家,竟是一个大户。红木漆大门,两个石狮子镇守,牌匾上刻着金灿灿的“白府”二字。寒星向路人打听,得知白家是开染坊的,在雁云城有点小名气了。
寒星敲门,开门的是一个管家,寒星拿着兔子木雕给管家说明来意,不过一会儿,白夫人出来了。
“什么事儿啊?”白夫人打着哈欠问道。
寒星想起刚才那位老者的话,又见这位白夫人对她手里的兔子木雕无动于衷,便藏了一个心眼,笑道:“夫人好,我们是城东木匠铺子的,前些日子白老爷在我们家定做了这个兔子木雕,好些时日没来取,特地送来,不知老爷是否在家?”
白夫人嫌弃地看了兔子木雕一眼,余光瞟到寒星身后的云倾,顿时吓得一哆嗦,赶紧藏到门后,隔着门缝说道:“我们老爷去城南的河边钓鱼了,你去找吧。他已经好几日没回家了,你们要是能劝得动算你们本事。”说完便关上了门。
寒星感到很疑惑,转向云倾:“她为何这么怕你?”
云倾眉尖一挑:“只有一种可能性——她是魔族。”
“怪不得,不认儿子不认爹,事出反常必有妖。”
“你作为除妖师竟不是火眼金睛一眼看穿?平日练功偷懒了?”云倾戏谑道。
被说中了,寒星百口莫辩,冲云倾扮了个鬼脸。
城南,一位老者正在河边垂钓。
有人上去搭讪:“白老爷,钓了几条了?”
白老爷倒也豁达,笑得爽朗:“执竿而渔,无鱼也乐。一竿一世界,一漂一浮生。”
寒星和云倾看在眼里。
一条没钓上也不为所动啊,该怎么劝他回家呢?照白夫人之前的说法,估计用语言很难劝动的,怎么办呢……有了!
寒星两眼放光,对云倾耳语了几句她想到的主意。云倾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照做了。
云倾略施法术,人们都走过来聚集在河边凑热闹,不一会儿,人山人海,人满为患。
“瞧,这儿有人钓鱼呢。”“嗨他呀,天天在这里钓鱼。”“听说钓了很多天都是空军。”“不是吧,那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估计是害怕家里的老婆吧……”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对这位垂钓老者评头论足。
实则是云倾施展了操控人体的傀儡术。
白老爷无动于衷,额头上冒出一层薄薄的汗出卖了他的内心。
河面依旧没有什么动静,白老爷紧张得手心冒汗。
鱼爹啊,上钩吧,你这会儿能上钩,我认你当祖宗。白老爷的后背都被汗浸透了,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浮漂。
“天真热啊。”白老爷对周围的人群讪笑道,完全没有了刚才那份豁达和开朗。
寒星向云倾使了个眼神,云倾会意,又略施法术,不一会儿,浮漂突然沉了几下,白老爷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赶紧去拉竿,线竟然绷直了。
“嚯,鱼咬钩了!”周围的人为白老爷喝彩。
“嘘——”白老爷示意他们安静,别惊扰了鱼。
大家跟着闭嘴,四周一片寂静。
白老爷猛地一扯,没想到这条鱼的劲儿还挺大,白老爷猛扯不成反倒被大鱼拽进河里。
这得是一条多大的鱼啊!
“老爷子,我们帮您!”寒星拉着云倾上前,一起帮白老爷扯鱼竿。
众人也在一旁为白老爷加油鼓劲:“一二三!起!”
在云倾和寒星的助攻下,白老爷成功钓上来一条半人高的大鲶鱼。众人惊呼,这是鲶鱼精吧?
“还真是鱼爹啊,我得抬回家供起来!”白老爷喜笑颜开。
寒星借来一个板车,三人合力将大鲶鱼扛上板车,一起运回了白府。
白夫人和管家都被眼前的大鱼差点惊掉下巴,管家差几个小厮将大鲶鱼抬进府里的养鱼池。
白老爷累得气喘吁吁,对云倾和寒星说道:“两位年轻人辛苦了,进来喝口茶吧。”
云倾刚要迈进白府,白夫人颤声说道:“那位姑娘可以进来,这位公子就……”
话音未落,云倾那锐利如刀的眼神向白夫人扫去,白夫人的瞳孔不经意微微一缩,吓得不敢抬头,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压了下去。
寒星关上了大门,暗自在白府设下了让妖魔无法逃出生天的结界,开门见山道:“白老爷,在下沈寒星,是来自青莲门的除妖师,今日前来是有要事想问。”说罢,瞥了白夫人一眼。
听到“除妖师”三个字,白夫人心里一惊,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逃不出去了。
沈寒星拿出兔子木雕,“夫人,这个兔子木雕,您可有印象?”
白夫人心虚不作声,她自然不知道这是什么。
白老爷接过兔子木雕,觉得眼熟,思来想去半天,眼睛一亮:“这不是夫人给我们儿子刻的玩意儿吗?自从儿子已故后,它也消失不见了,你在哪里找到的?”
“是吗?”寒星淡定地问白夫人。
白夫人乱了阵脚,仓促接话:“是啊,十年前,我们的儿子不幸失足落水,想起来甚是难过……”
寒星继续问:“那你的儿子,长什么样子,身上可有什么体态特征?”
白夫人一时语塞,她自然不知道,唯唯诺诺:“近日得了劳病,记性差得很……”
“他的身上有一处胎记,当年我还给他从玄女庙里求来一条开过光的红绳系在脚脖子处。”白老爷说道。
“那处胎记是否在肩膀处,并且呈紫色?”
白老爷感到诧异:“你怎么得知?”
“老爷,不瞒您说,您的儿子还活着,今年十五岁了。”
白夫人心里一惊,立马说道:“不可能!我明明……”
白老爷狐疑地问白夫人:“明明什么?”
白夫人随即编了个谎话向白老爷解释。
在他们争论时,寒星偷偷向云倾低语:“我道行不够,没法让这个大妖现原形啊。”
云倾冷哼一声:“要我帮忙?”
寒星如小鸡啄米般点点头,立马作恭维状:“拜托拜托。”
云倾挑了下眉,默许了。
寒星轻咳一声,正言道:“今日我们在城中偶遇一少年,他告诉我,十年前,他的生身母亲将他放在木盆里托付给住在河流下游的小木屋里的老人家,这位老人家养了他十年,前些日子才去世。这个少年的肩上有一处紫色胎记,幼年时脚踝系了红绳。他说当年母亲抛下他是迫不得已,等过了风头,就会去寻他,还将这个兔子木雕当作随身物品。可是十年过去了,白夫人显然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儿子,还骗人说儿子已经落水而亡?我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真正的白夫人已经香消玉殒,站在大家眼前的白夫人——”寒星顿了顿,突然伸出去作施法状:“是妖!”
说时迟那时快,一股强大的灵力将白夫人波及在地,白夫人翻滚两下,痛苦地献出原形,竟是一只鹿妖。
云倾发出的灵力竟然如此强大,寒星立马投去崇拜的目光,云倾顿时心花怒放。
鹿妖啐了一口血,冷笑道:“藏了十年的秘密,竟然被你发现了。没错,我确实不是人,没想到那个孽障还活着,早知道杀死那个女人之前就应该问清楚孽障的下落了。不过没关系,我手上也不差这一两条人命。”她显出妖身,扼住白老爷的喉咙,想要置他于死地。
沈寒星念咒,使出锁
7. 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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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的树林格外寂静,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淡淡的夜雾在树林里弥漫,时而传来几声夜鸟的鸣叫和不远处村落的犬吠声。
躺在枝桠上的寒星回头往下望了一眼,“他们走了没?”
“走了,听不到声了。”云倾叼着狗尾巴草,躺在粗壮的树枝上悠闲惬意。
寒星感叹:“今日竟然意外做了一件好事!我还挺不习惯做完好事听他们在那道谢半天的,索性趁他们不注意,溜之大吉!从此江湖中流传着一个不留名的神秘侠女荡尽天下不平事的传说……”
“你这荡尽天下不平事,没有我的半分功劳?”
“当然有你了,每一个成功女人的背后都有一个贤惠的男人……”
云倾仰天叹气,我堂堂万年魔尊,竟成贤内助了。
不过,倒觉得挺有趣的。只是不知,觉得有趣的是这人间,还是眼前这个人?
“若不是立场不同,倒还真想与你一起荡尽天下不平事,只可惜……”云倾欲言又止。
寒星认真地看着云倾,开口道:“云倾大哥,其实你挺善良的,今日对阿旭的说教,虽然粗鲁了一点,但出发点是好的呀,你跟魔尊完全不一样。”
云倾的眉心微微动了动:“哪儿不一样?”
“这还用说?”寒星激动得跳起来,“魔尊多坏呀!上天入地无恶不作蛇蝎心肠,一万年前被我们玄女娘娘降伏,竟然靠着一块破石头厚脸皮复活了!近几百年来的魔族入侵人界的事件,谁不知道是那个上古魔尊干的好事啊!而他越来越嚣张,竟然在二十年前……”
话音未落,寒星因为没站稳从树上摔下,摔了个狗啃泥。
云倾探头,低笑几声。
寒星忍痛扶腰爬上枝桠,继续说道:“云倾大哥,你不一样,你懂得体恤人族,比魔尊心善多了。”
此话在云倾听来极为讽刺。
“云倾大哥,要不你别跟着那个大魔头干了,来人界谋一份生计,怎么样?”
云倾觉得可笑至极,随后他眸光一沉,认真演好一个魔尊小弟的角色,“你会背叛人族吗?”
寒星微微一愣,摇头。
“我生而为妖,又怎会背叛我的魔族?何况你们人界的除妖门派那么多,能容得下我?不死也能扒层皮,你能替我抵挡?”
这几句话将寒星问得哑口无言。
“不可能的,沈寒星。你我互为对立面,终是要在战场上厮杀的。”云倾转过身面对沈寒星戏谑道:“只是,你这么弱的灵力,我估计很难在战场上遇到你。说不定我随手一挥,你就被扔在哪个乱葬岗了。”
寒星望着薄星点点的夜空,淡淡道:“注定水火不容吗?”
“注定。”
寒星无声许久,微微启唇:“我不想死在乱葬岗。我们人族讲究落叶归根,肉身埋到地下,灵魂才能得以安息。若真有人魔大战的那日,你能找到我并埋葬我吗?”
微风轻起,惊扰了月光下纷乱的树影。
“沈寒星,珍惜当下吧。”
“嗯,珍惜当下。”
寒星浅浅一笑,她闭上眼睛,在忽远忽近的夜鸟鸣叫声中沉沉睡去。随后,云倾化为几块石头,吸取大地之灵气,休养生息。
寒星忽而开口,“对了云倾大哥,明天……”她环顾四周没看见云倾的身影,“哎,云倾大哥呢?”
这小破人儿竟然醒了。云倾不想让她发现自己的本体,说道:“我在,别瞎看了,我没穿裤子。”
“哦哦哦,”寒星赶紧捂上眼睛,悻悻然道:“云倾大哥睡觉还有这个癖好呢……”
“……叫我何事?”
“明天墨城人过太阳节,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巳时,墨城的中心街道已成了闹市,四周人山人海,将寒星和云倾挤于摩肩接踵的人群当中。街道两边,每隔一个巷口都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锅台,锅台里面放着锅炉灰烬。
“这些锅炉灰是做什么的?”云倾不明所以。
寒星向云倾介绍,数万年前,太阳曾发生过爆炸,陨石降落,九州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得亏女娲娘娘补天,羲和浴日,救得万众生灵。为了感谢先祖太阳神羲和,会在太阳节这天搭建取火台太进行祭祀仪式。在他们看来,锅底灰是火的结晶,寓意着吉祥快乐。参加太阳节的子民,会得到太阳神羲和的祝福。
云倾嗤之以鼻,却完全没注意到此时的沈寒星偷偷抓了一把炉灰,并将手藏在背后。
墨城城主登临城墙,在城墙最高处将圣火点燃后高声呐喊:“末学墨正清携墨城子民至诚礼请太阳之母羲和娘娘耀降天恩,佑我九州一世太平!”
“至诚礼请太阳之母羲和娘娘耀降天恩,佑我九州一世太平!”墨城子民跪拜三叩首。
至此祭祀礼成。
城主向城墙下的墨城人宣布:“墨城太阳节正式开始,祝大家福禄安康!”
话音刚落,人群开始骚动,大家一窝蜂地跑到锅台那里抢锅炉灰,陷入相互摸脸的混战,嬉笑声响彻天际。
说时迟那时快,沈寒星将手中早已备好的炉灰往云倾脸上挥洒而去,云倾瞬间变成了一个煤炭。“喂……你……这什么……”
寒星看见他木讷又滑稽的模样,一边抹一边笑得灿烂:“对于墨城人来说,将脸涂黑可以辟邪消灾、幸福平安,这可是我对你真挚的祝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云倾恨得牙痒痒,“祝福?好好好,这福气我十倍还你!”
说罢,数十人围过来,纷纷将自己手中的炉灰向寒星倾去。寒星笑容一凝,怎么忘了,这个家伙会傀儡术!“等等……慢着……喂……”她很快就被大量的炉灰埋没,差点喘不过气来。
“云……”寒星刚开口,炉灰就跑她嘴里去了,说话一阵一阵冒烟。寒星转身狼狈逃窜,一边冒烟一边在人群中高喊:“云倾你个小人!救命啊——”寒星的呼救声响彻天际。
墨城的街道热闹非凡,人们为了庆祝太阳节,在人群中穿梭嬉戏,欢笑声此起彼伏。
孤影闪现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他跟随魔尊的气息来到这里,想劝魔尊回魔界,别再受那个不怀好意的除妖师的蛊惑。他走到大街上,发现街道上竟然全是一些黑黢黢的煤炭们,顿时傻了眼。
他一个一个找,这个不是,这个不是,那个也不是,也不是,还不是……期间还挨了几巴掌。
尊上到底在哪啊?
忽而人群中一阵动静,孤影寻声望去,一群煤炭正追着一个冒烟的玩意儿,从东边跑到了西边,不由得感叹:
这年头,连烟囱都会跑路了。
只见那个“烟囱”跑到一个锅台面前,用手捧起一把炉灰,朝身后的一煤炭男子扬去。那男子身手矫健,敏捷地躲开了这把炉灰。他擦了擦脸,眸中闪过一抹赤色,又朝“烟囱”撒了一把炉灰。
那人……不正是尊上么!
就在尊上准备再次扬灰的那瞬间,“烟囱”用黑黢黢的手摸了一把尊上的脸,边逃边呲着个大牙乐呵。
糟糕,尊上有危险!孤影立马闪现到尊上面前,意外地用身体挡住了尊上准备朝“烟囱”扬去的炉灰。
听到动静的“烟囱”转身看到闪现的孤影,瞪大了双眼,眼里的惊讶转瞬变成了兴奋:“竟还有个白脸的——”她一个轻功跳上锅台,踩住锅台的把手,往下一使劲,锅台的全部炉灰倾洒而出,将孤影整个人都完全淹没。
“烟囱”,也就是沈寒星,幸灾乐祸地放声大笑。
云倾也跟着嘲笑这个半路出现的倒霉蛋,一缕沾了灰的白毛飘到了云倾面前,云倾笑容一凝,这是……
“孤影!”
云倾赶紧从那一堆炉灰中拽出孤影。孤影像一只被打了霜的茄子蔫不拉几,仿佛马上就要随风而去。
“这是谁啊?你认识?”沈寒星好奇问道。等到云倾擦净此人的脸,她想起来了,这不是上次莫名其妙瞪她的家伙嘛!
街道上人多,云倾将孤影扶到没什么人烟的巷子里。
“除妖师……居心叵测……不可大意……”孤影边咳边言。
“别说话了,一开口就冒烟,歇着吧。”寒星没好气地说。
孤影确实说不出话来,他露出利爪隔空一挥,将寒星的左臂划出三道血印子,““干什么呀你?疯了吧!”寒星痛得立马跳出三尺远。
“孤影,休得无礼。”
尊上竟然帮她说话?果然,尊上被这个居心叵测的除妖师蛊惑得神魂颠倒,若不除掉后患无穷。
孤影撇撇嘴,狗狗眼里泪花闪闪,一脸委屈:“她泼我。”
“我那是送祝福呢!”寒星朝他翻了个白眼。
孤影更委屈了:“那么大的锅,那么多的灰,‘啪’地全倒我身上!笑得那么得意,那能是祝福?”
8. 映雪
乌云密布的天空打起长龙破空的闪电,一声清脆的霹雳后,骤雨倾盆,豆大的雨滴沿着屋檐急速流下,像穿成线的珍珠在墨城织了一片硕大无比的天网。
受伤的孤影虚成银月狼的本体,耷拉着脑袋一瘸一拐地走在墨城的大街上。湿润的雾气裹挟着水珠吹在孤影的脸上,顿生几丝凉意。
路过的大人着急躲雨,都未曾注意到这匹在街头游窜的狼。忽然一个小孩定眼尖叫:“有白狼!”这句叫喊引来一群调皮捣蛋的小孩,义无反顾的在亮如白昼的大雨天追赶化为狼形的孤影。狼狈的孤影此时顾不上瘸拐,强行忍痛飞奔找隐蔽处逃窜。
孤影踉踉跄跄来到一座道观,只见牌匾上写着“墨城玄女庙”,玄女与尊上是死对头,可此时孤影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急忙窜到玄女庙里躲雨。
外面电闪雷鸣,暴雨瓢泼,没有半点要停的意思。玄女庙应该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来,我先躲一躲,等会儿雨停了就离开。孤影心想。他趴到人们跪拜的蒲草垫子上,蜷成一团给自己顺毛。
不一会儿,玄女庙门口传来动静,吓得孤影立马躲到玄女像的后面,暗中窥视来者何人。
只见一个白衣少女顶着雨跑到玄女庙里,在门口不停地喘气,她的手肘挎着一个编篮,里面放着一些孤影看不懂的草。少女自言自语道:“哎,怎么突然下起这么大的雨,只能等雨停再回去了……”她将手中的编篮放在地上,扭起自己湿透的长发。
只是一个出门忘了带伞的普通姑娘。他放松了警惕,在玄女像后面趴下来,百无聊赖地继续看着白衣少女的举止解闷。
“浑身都湿透了,这样下去会得寒疾的……”白衣少女左顾右盼了一番,喃喃:“这里应该不会有人,我把衣服脱了吧……”
什么?孤影的头猛地抬起,狼耳竖得笔直,心脏砰砰直跳。
白衣少女开始宽衣解带。
哎!不行啊!有人!我!我!等等!别……孤影脸如火炭,下意识地狼嚎了一声。
这一声叫唤将白衣少女吓得不轻。她穿好衣服循声向玄女像后走去,眼里满是好奇。
糟了,被发现了!别过来啊,孤影紧张不已,发出呜呜的低声。
发现孤影的那一刻,白衣少女眼睛一亮,“哇,白色的狼,从未见过哎……”她小心翼翼地蹲到玄女像旁边,上下打量孤影,“哎?你也受伤了?可怜的小狼崽,先治你吧。”说罢,她从编篮里拿出一点草。
又是叶子!孤影龇牙咧嘴,满脸凶狠。
“别怕,这是麻狒草,可以缓解你伤口的疼痛。”
人族蛊惑妖的伎俩罢了,我才不信!孤影依旧冲少女龇牙。
少女见孤影并不买账,也害怕他会攻击自己,索性放下麻狒草,对孤影说道:“既然你不肯,那就算了。”说罢,她从编篮里拿出一个大鸡腿,随地而坐自顾自地啃起来。
好香……孤影闻到香味,饿得两眼昏花。他咽了咽口水,不由得凑近嗅了嗅。呜呜,给我也吃一口呗。
少女自然是故意的,见孤影的态度立马发生转变,她忍不住暗自偷笑,抵住狼头不让他接近鸡腿,说道:“你也想吃?可以呀,但你得先吃了这麻狒草,我就把鸡腿给你。”
孤影有些犹豫,望而却步。
少女把鸡腿递到孤影面前,孤影正想一口咬住时,少女又快速收回拿鸡腿的手,把麻狒草递到他眼前。
先吃草,才能吃鸡腿……孤影再次吞咽口水。没办法,他太饿了,姑且就信这么一回吧!他闭上眼睛,一口将麻狒草吞下腹。
少女摸了摸孤影的头,“真是一个乖孩子呀!对了,忘了告诉你,麻狒草外敷的话可以止痛,内服的话……会昏迷。”少女狡黠一笑。
什么?果然,可恶的,人族,就不该信,还没吃到,鸡腿呢……
孤影倒地。
少女的唇角笑漪轻牵,继续享受鸡腿的美味。
素尘堂,青莲门的医馆。沈寒星趴在素尘堂的长櫈上哀叫连连,沈鹤安在一旁煎药。
白衣少女推门而入,“不好意思啊,路上突然下起暴雨,耽搁了一会儿时间,药煎好了吗?”
“快了,还差点火候。”沈鹤安答道。
沈寒星埋怨道:“映雪,你可算回来了。鹤安师兄真是的,也不知道去外面,非得在这个屋里煎!沈寒星我不是被打死就是被熏死,太惨了。”
白衣少女名唤林映雪,是青莲门的药师。
林映雪笑了笑:“好啦,张口闭口就是死不死的,多不吉利呀。”她从编篮里拿出草药,说道:“这是我从墨城北部的山上采到的麻狒草和过山姜,可以止痛和治疗跌打损伤。鹤安公子,你辛苦了,这药我来煎吧,我该给寒星上药了。”
沈鹤安会意,宽慰了寒星几句后离开素尘堂。
林映雪将过山姜捣碎放入白布袋里,拌上麸皮在锅里蒸;随后将麻狒草捣碎,倒上白醋搅拌均匀,解开寒星的衣带敷至大大小小的受伤处,外敷上去的那一刹那有点刺痛,顷刻后就麻到没有任何知觉。
“嘶……呼……”寒星长吐一口气,“——舒服多了。”
“你这伤得不轻啊,怎么造成的?”林映雪心疼地问道。
“别提了,遇到一个可恶的魔族,莫名其妙的,一见面就对我很有敌意,不分青红皂白地打我,太狗了!映雪,这段时间我要好好练功,下次见到他,定将他打得满地找牙!嘶哎哟……这里没敷上,这里这里……”沈寒星指了指侧腰间。
林映雪将麻狒泥敷在沈寒星指的地方,“你呀,吃到亏了才知道努力了。不过确实得好好练功,这么多年了,该把青莲门倒数第一的宝座让给别人了,”林映雪忍不住笑道,“这些年光顾我素尘堂最勤的,除了你沈寒星,真找不到第二个人。”
沈寒星撇嘴,“映雪,连你也嘲笑我……”
“哪敢呀,我这是激励你早日进步。”林映雪用抹布垫着手,将煮沸的药罐端到灶台上,舀了一碗汤药出来,用蒲扇扇去热量。
“不过,”沈寒星叹气,“我挺后悔对他说那么决绝的话的。”
“他?谁啊?打你的魔族?”林映雪搭茬。
沈寒星白了一眼,“怎么可能是那个家伙呢,真晦气!我是说那个……”她微顿,撇撇嘴,“算了,不提也罢。”
“对了,寒星,跟你说一件事,就是……算了,不提也罢。”
“什么事?说呀,吊人胃口!”
林映雪爽朗地笑道:“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允许你吊我,就不许我吊你了?哈哈哈哈哈哈。”
“你……哼。”沈寒星气呼呼地背过身去。半晌,她坦言道:“我只是目前不太想说,等到以后,自会告诉你的。”
“好,到时候我洗耳恭听。”林映雪将凉了一会儿的汤药端给寒星,笑眯眯地看着寒星捏着鼻子将汤药一饮而尽。
其实我也是,林映雪心想。
蒸锅冒的热气飘到半空中,林映雪将装有过山姜的白布袋从蒸锅中取出,在空中挥舞半天散去些许热意,随后敷到沈寒星的患处。
“雪,你说,如果对那个人说了很决绝的话,是不是就再无可能了?”
“你要哪种可能?”
沈寒星一时语塞,耳尖泛红,“你可真会问啊,当然是……做朋友的那种……”
林映雪从寒星的脸上看出了她的小心思:“是那种很难跟别人说的朋友吗?”
沈寒星心虚,嘴硬道:“你的问题可真多啊!你就说,该怎么办嘛!”
林映雪想了想,“你对那个人说了决绝的话,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我觉得,对方听了你的话之后,或许会以为被你讨厌了,以至于不会主动联系你。你要是后悔了,你就用行动去证明,去告诉他你后悔了。”
“去主动找他吗?可是这样,我会不会很没有面子?”
“是面子重要,还是永远不失去这个朋友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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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寒星沉默了半晌,开口道:“嗯,你说得对。可是我找不了他呀,以前都是他找我,我怎么找他呀……”
“那我就不知道了,毕竟这个人是谁你都不肯告诉我,你自己慢慢想吧,哼!”林映雪嘟嘴。
“……哼。”沈寒星朝她做了个鬼脸。
*
孤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完全没见过的陌生之地。
这是哪儿……
孤影起身定了定神,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房间当中,房间里充满了药香,窗边还晒了一件未干的白衣。
白衣?是那位姑娘的衣服么……不对,是那个骗子!孤影立马警觉起来。
林映雪推门而入,手里提着食盒和白布袋。她将两样东西放到桌上,看到躲在床底正虎视眈眈盯着她的白狼。
“你醒啦?”林映雪蹲下冲白狼笑道:“别怕,这是我的寝卧,不会有人伤害你的。”
你伤害我啊!孤影低吼一声。
“嘘!别发出声音。我是偷偷带你回来的,要是被其他人发现,我就没法医治你了。”林映雪从食盒中拿出鸡腿,“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我去拿热水把药袋烫一下,等会儿给你做热敷。”
坏女人,又想骗我,我不会再上当了!孤影龇牙咧嘴。
林映雪伸手探入床底想摸一摸白狼的头。
干什么!别过来!脏手!别碰我!别……嗯,还挺舒服的。不对,这一定是人族的骗术!孤影躲开林映雪的手。
“别怕啦小白狼,我是药师。白天在玄女庙发现你伤得不轻,想医治你但怕你不跟我走,才会迷晕你的。”
人族的骗术!尊上就是受了蛊惑才会偏心的,我可不一样,不听不信绝不上当!
“好啦,小白狼,快出来吃鸡腿。”林映雪摇晃手中的鸡腿诱惑孤影。
不听!不信!绝不上当……呜呜,好饿啊。
“你不吃,我就吃咯?”
孤影躲在床底纹丝不动,但目光一直盯着鸡腿无法挪开。
“我真的要吃咯!”林映雪假装要咬。
忍不住了,孤影探出头来一口咬住鸡腿。给我吧,他呜呜地哼唧了两声。
林映雪会心一笑:“好啦,没人抢你的,我去烫药。”她摸摸头走开。
见林映雪走远,孤影狼吞虎咽起来。
“这几日你就在我这里养病,等病好了,我就送你出去。我是偷偷带你进来的,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不能发出什么动静,也不能让别人发现你。现在妖魔当道,保不齐什么动物会是魔族,所以我们门派是不让动物进入的。当然,我不是怀疑你啦,只是我们不能违反帮规,你不知道,受罚的那鞭子抽得可疼了。”
林映雪拿着烫好的药袋走到孤影面前给孤影做热敷,“我叫林映雪,你叫什么名字?”半晌,林映雪自嘲道:“我真傻,你就算有名字,也没法告诉我呀。今天累了一天,真是糊涂了。”
孤影很快吃完了鸡腿,一脸畅快。刚才她说什么?这里不是魔族能待的地方?那我得找机会溜走,不能给她添麻烦才是。
做完热敷,林映雪长舒一口气,“好啦,我去洗澡。”她向屏风后面的木桶走去。
什么,洗澡?孤影的狼耳竖得笔直。
林映雪宽衣解带,迈进盛满热水的木桶。月光照在屏风上,不仅有如梦如幻的雾气,还投出林映雪弱柳扶风的曼妙身影,看得孤影面红耳赤。
不行,我……我得赶紧走了。
孤影用爪子扒开门,走出林映雪的寝卧,顿时傻了眼。眼前的一切景色都太过于陌生,他甚至不知道往哪里走才是离开。忽而有人影靠近,吓得孤影又躲回了林映雪的寝卧。
算了,我还是先熟悉熟悉环境吧。
他耷拉着尾巴回到了床底下,即使两只爪子盖住头也挡不住动听的水流声传入狼耳。这将是一个难眠之夜。
真是……太诱狼了,好烦。
9. 露馅
林映雪自从采药回来后,饭量就变大了许多。每次吃完饭后,还带一两个鸡腿回寝卧。大家问她缘由时,她说是最近吃了些许补药,补药当中有增加食欲的功效。此话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沈寒星。这家伙,一定是藏人了!待沈寒星伤好后,她火气冲冲地奔向林映雪的寝卧。
“寒星,你干什么呀?”林映雪连阻拦都来不及,就被沈寒星强行破门而入。
房间里自然是没有人,沈寒星找遍各个可以藏人的地方,都没发现任何人影。
正当孤影以为自己相安无事时,忽然一缕白毛飘到寒星的眼前。
完蛋,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掉毛。
她抓住白毛,猛地抬头一看,果然,一只白狼正躺在房梁上!
林映雪赶紧关上房门,“寒星,你听我解释……”
寒星?沈寒星?那个蛊惑尊上的坏女人?孤影从房梁上一跃而下,看清了这个来找茬的女人的脸。果然是她,沈寒星!孤影露出凶猛的狼牙,眼里充满狠戾。
“白狼,别这样,她是我的好朋友,沈寒星……”
孤影更来气了,由低吼变成了怒吼,吓得林映雪赶紧捏上孤影的嘴巴,生怕再招来别人。
沈寒星紧盯着白狼的双眼,她对这个厌恶的眼神感到莫名的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寒星,这只白狼是采药那日我在墨城玄女庙找到的,当时见他受伤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就偷偷带他回来治疗……”
孤影充满敌意地朝寒星低吼。
墨城……受伤……
沈寒星一把揪住白狼的耳朵,把他提起来凑近小声咬牙切齿地问道:“你该不会是孤影吧,狗东西?”
白狼左右扭曲身体,却怎么也挣脱不掉,转头咬住沈寒星的手臂,令沈寒星痛得立马放手。白狼再次恶狠狠地瞪着沈寒星,就像在墨城那日一样。
确定了,这狗东西就是孤影!
“奇怪,白狼为何如此反常?”林映雪一时不知道该帮谁。
沈寒星并没有戳穿孤影的身份,眼波流转,狡黠道:“我读过《兽学》,这种表现无非是一种情况——发情了!”
冲你发情?真是贻笑大方!孤影不屑。
“发情?那该怎么办?”
“怎么办?骟喽!”沈寒星一把拎起孤影,“我知道一个骟匠,这就去给他断情绝爱!”
坏女人,放开我!不要啊!孤影挣扎得更厉害了,待我恢复人身,定将你大卸八块!
“算了吧,寒星,”林映雪拦住她,“让别人知道我私藏动物,我该受鞭刑了。”
好吧,沈寒星放下孤影,“映雪,这个狗东西不能久留,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你才狗东西,我是狼!孤影冲寒星龇牙。
“知道啦,我只是看他伤的不轻,不放心把他孤零零地弃在玄女庙,等他伤好了我就立刻把他送走。”林映雪将鸡腿放到孤影的面前,摸了摸他的头,孤影呜呜两声狼吞虎咽起来。
这会儿倒挺温顺的,打我的时候怎么那么狠劲呢!沈寒星向他啐了一口。
“这狗东西在你这有一段时间了?”
“是啊,他还挺乖的,这些天我们都一起睡……”
“什么!还一起睡觉?”沈寒星对孤影咬牙切齿道:“你小子,有福气嗷!”
孤影装作听不懂一直吃鸡腿,尾巴却摇来摇去的。
“干嘛一惊一乍的,”林映雪笑了笑,将药袋放进热水中:“是我在床上睡,他在床下睡,我们在同一时间睡觉罢了。再说了,他是一只狼,又不是男人,你这小脑瓜子想哪里去了。”
“哼,你最好不是嗷,狗东西!你要是敢欺负我家映雪,我把你这白毛都拿开水烫了。”
烫我银月狼的毛?你这坏女人,休想!孤影冲沈寒星狠戾地龇牙。
“你俩还真是奇怪,一见面就跟要干仗似的。寒星,你温柔一点。”
“哼,对他?我温柔不了一点!你再冲我龇牙试试?我现在就把你拿去骟了!不仅骟了你,骟完了还摆到你面前给你看,我气死你!”
孤影瞬间火冒三丈,朝寒星恶狠狠地低吠,好似下一秒就要把她活吞了。
“呵,你敢吼我?”沈寒星气急败坏,抄起还没处理的关木通就要打去,孤影连忙躲开。“有种给我站住!别跑!”
这个姑奶奶太暴躁了,尊上是怎么看上她的?现在我灵力还没有回复,可不能死在她手里呀!孤影上蹿下跳,把整个房间弄得一团糟。发现无处躲藏之后,他索性躲到了林映雪的身后。
“你们干什么呀!”林映雪拦住想要施暴的沈寒星,无奈叹气:“瞧你们给我这屋里弄的!刚分拣好的药材,又得重来了!”
“怪他!冲我龇牙,还吼我!”
“你跟一只狼较什么劲啊!好了好了,我要给白狼上药了,你先出去吧,别给我添乱了。”林映雪将沈寒星推至门外。
“哎?哎!别呀,干什么,映雪……”
林映雪“啪唧”关上了门。
沈寒星看了看手里还没来得及放下的关木通,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不是,那个狗东西给映雪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映雪为了他,将我从小就在一块玩的好朋友拒之门外?一定是施了什么妖术蛊惑了映雪!狗东西,你给我等着!
青莲门的中间偏西的位置有一处湖泊,因湖面清澈到可以看清湖底的水草而得名“镜湖”。兰若亭,坐落在青莲门镜湖的中心,以一条长廊与岸边连接。
此时,沈鹤安正坐在兰若亭垂钓。沈寒星沮丧地走到沈鹤安身边,捡起石头百无聊赖地玩起水上漂。
“别惊扰了我的鱼。”
沈寒星冷哼一声,“如果鱼是你的命中注定,能被我这三两下涟漪吓跑?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求也求不来。”
“你要是不拿竿子去钓,鱼能凭空到你碗里?想要钓鱼,就架起鱼竿,挂上鱼饵,用饲料打窝,创造一切有可能的机会。鱼喜不喜欢这个鱼饵,上不上钩,那是鱼的事情。但你不能什么也不做,却因为鱼没有从天而降就愁眉苦脸。”
沈寒星撇撇嘴:“我也想钓到鱼啊,可我要钓的是王鲔鱼,这片湖里没有,我也不知道上哪儿找去。”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忽而,浮漂在湖面不停地沉浮,沈鹤安笑道:“嘿,鱼上钩了。我在这坐了大半天都没有动静,得亏了你的水上漂啊。”
沈鹤安小心翼翼地将鱼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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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起,是一条鲫鱼,随后又放生。
沈寒星若有所思。福兮,祸之所伏……对了,孤影!有孤影在,不就可以找到云倾了吗?沈寒星眼前一亮,兴奋地说道:“谢谢你的点醒,我先走啦!”说罢,她一蹦一跳地远去。
沈鹤安侧身望着沈寒星的背影,喃喃道:“什么时候点你了,我不是在说鱼吗……”
入夜,林映雪准备洗漱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林映雪打开门,看见沈寒星抱着个枕头冲着她傻笑。
“映雪,我怕某些狗东西不怀好意欺负你,今晚我陪你睡!”
孤影在床底下冷哼一声,就你能。
“行,咱俩好久没一起说过夜话了,进来吧。”林映雪总是那么温柔可亲。
沈寒星蹦蹦跳跳地跑到床榻前,朝床下的孤影做了个鬼脸。
“你们好好相处,可不能打架啊,我去洗澡了。”林映雪向屏风后面走去。
沈寒星将枕头放在床上,却并不上去。她朝趴在床下的孤影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出来。“哎,我有话跟你说。”
孤影朝她翻了个白眼,埋头假寐。
“喂,我真有话跟你说。”沈寒星瞟了屏风一眼,“告诉我怎么见云倾,咱们的过往一笔勾销。”
不认识。孤影的狼耳动了一下,以示回应。
“就是上次在墨城我俩打起来的那次,旁边的那个男人,告诉我怎么见他。”
你还想见尊上?懒得搭理你。孤影的狼耳动了一下,以示回应。
“喂,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我说真的,告诉我怎么见他,之前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
谁啊你,怕你追究了?孤影的狼耳动了一下,以示回应。
“哎呀你别动耳朵了,什么意思啊,装不认识是不是?”
孤影依旧无动于衷。
“你要是不带我去见他,我就把你是魔族的事情告诉映雪。”
你尽管说去。孤影的狼耳动了一下,以示回应。
这狗东西,真的是稳如泰山啊……沈寒星叹气,该怎么说动他呢?
沈寒星想了想,又说道:“你要是告诉我怎么找到他,我就带你离开青莲门。”
孤影猛地抬起头,两眼放光。
看来这句话有用!沈寒星立马发誓:“我沈寒星说到做到!”
这丫头虽然可恶,但也不像是什么坏人。即使是坏人,尊上神通广大,还对付不了这小小的人族?对不起了尊上,只能出卖你了。孤影走出床底,用爪子在沈寒星的手上划拉了几下。
“交、界、处、阵、眼、石?”
孤影点头。
“多谢了!”说罢,沈寒星一溜烟就没了影。
林映雪洗完澡,从屏风出来,“对了,明天我要去墨城参加燕州药师比赛,寒星你……”林映雪环视一圈,房间里哪还有半个人影,“奇怪,人呢?不是说好一起睡觉的吗?”
一股凉风从半虚掩着的房门外透进来,孤影用爪子把门关上。
林映雪欣慰一笑,捧着孤影的狼脸乐道:“你真可爱呀!怎么这么懂事呢……”
孤影挣脱了林映雪的手,夹着尾巴钻进床底乖乖趴下,狼脸有些发烫。
你……你也挺可爱的。
10. 苍梧(1)
苍梧崖,是燕州和魔界的交界处。这里常年暗无天日,没有任何的植被,时不时的还会有漫天风沙,更重要的问题是……
——这里全是大大小小的岩石。
孤影这个狗东西不会骗我吧?哪个是阵眼石啊?早知道问清楚一点了。沈寒星一脸惆怅。
既然是阵眼石,体型应该稍微大一点吧,或者是在什么特殊的位置……沈寒星环顾四周,天杀的,是一处都没有啊!只能一块一块的摸索了。
刚开始,沈寒星将每一块石头都踩一下,渐渐地便变得没有耐心,每一块石头都踢一下,当她踢到第九百九十九块石头时,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出现了。
“沈寒星,你弄疼我了。”
沈寒星欣喜若狂地转过身,果然是云倾!心中明明有千言万语,在此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手足无措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有一段时间没见了。”
云倾的眉毛不经意一挑,“准确地说是八天四个时辰。怎么,找我有事?”
沈寒星一时没找到见他的借口,“……无事。”
“大半夜的找我却又说无事,难不成是找我睡觉?”
云倾灼热的目光锁定在沈寒星的身上,她的脸涨得通红,迅速转移视线,嘴硬道:“胡说什么……你的那个小狗在我们青莲门白吃白喝好几天了,你……赶紧把他领回去。”
“小狗?”云倾顿了顿,“孤影?他被青莲门抓了?”
“不是,我们的药师救了他,偷偷给他疗伤呢。”
“挺好,那就多待几日,正好我眼不见心不烦。”
“你不管他啊?”
“我管他做什么,快一千岁的大妖了,又不是三岁小孩,他爱去哪儿去哪儿。他欺负你了?”
“……哦,没有,他这几天还挺安分守己的。”
“那就好,你费劲力气找我出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事?”
沈寒星用脚摩擦地上的碎石,吞吞吐吐:“……也不全是。”
“哦?讲讲。”
“就是……上次……跟你说的一些有点过分的话,那个……”
“什么话?”云倾装作不记得。
“就是说……再也不见、不要打扰之类的话……我能不能收回呀……你就当没听到过……”
“为何?”云倾继续逗趣。
沈寒星想嘴硬随便找借口,忽然想起林映雪曾经说过的话:“是面子重要,还是永远不失去这个朋友重要?”沈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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撇撇嘴,当然是不失去云倾更重要了。
行,豁出去了,沈寒星鼓足勇气说道:“因为我想见你。我说出那些话我就后悔了,怕我再也见不到你,怕我这一生都变得毫无意义。”
云倾怔住了,他被这直白的话语打得猝不及防,耳廓瞬间红透。
他又何尝不是?他以为她跟那个绿毛龟双宿双飞了,每日在幽冥殿暗自神伤。知道沈寒星来找他,他的内心别提有多激动。可是这些话,他这个万年魔尊怎么说得出口。
沈寒星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怎么,石化了?”
云倾回过神来,啊哦的敷衍着。
“所以,以后我还能见你吗?”
云倾轻咳两声,故作镇定,“让人伤心的话别有下次了,本大爷会当真的。”
“是!以后我沈寒星一定谨言慎行!”
“也不用,刚才那几句话本大爷爱听,以后多说点。”云倾的脸上闪过一丝窃喜,随后又风平浪静道:“夜深了,小破人儿,找个地方,本大爷陪你睡觉。”
这句话怎么那么奇怪呢……哎,谁是小破人啊!
沈寒星偷偷捡起第九百九十九个石头揣兜里,“等等我!”随后追上前去,与云倾并肩同行。
11. 苍梧(2)
几日没来,墨城的城墙上竟贴了一张告示。
【通缉令:通缉采花大盗刘平,男,案犯近日经常出没,告发者赏白银一百两。(附一猥琐男画像)】
沈寒星摘下告示,说道:“一百两,虽然没有上次的多,但也够用了。”沈寒星将告示递给云倾,“还请云倾大哥大显身手,助小女子惩恶扬善声名远扬!”
云倾接过告示,“等江湖上流传一个神秘侠女的故事的时候,可别忘了提一提我这个贤内助。”
沈寒星笑得爽朗:“能不能成为江湖侠女尚无定论,目前我只知道,咱们今天是沦落街头捡树叶还是坐在墨城最大酒楼里酒足饭饱,就看这一单了。”
“你们除妖师,一点酬劳都没有的?”
沈寒星义正言辞道:“除妖,那是秉着高尚无私的精神为老百姓服务,怎么能用钱来衡量?”
“也对,要是除妖能有钱赚,你也不会是青莲门倒数第一了。”
“阴阳怪气的,”沈寒星嘟囔道,“不如跟你们尊上说一声,让那些来到人界的魔族被杀的时候爆点金币呗。”
“让我们魔族给你送钱送人头?”给云倾气笑了,“你多大脸呢我请问?”
“嘿你!小气……”沈寒星自知无理,眼神示意云倾手中的告示,“……赶紧的吧。”
云倾对告示施法,带着寒星来到一个偏僻的小巷,往小巷尽头指了指:“是他。”
只见小巷尽头,一个游手好闲的痞子正调戏一个姑娘。可恶,竟然光天化日公然作案!
“干什么呢!”沈寒星一声喝斥,抬手一挥隔空将痞子打在他面前的围墙上,被调戏的姑娘吓得连忙躲开。
姑娘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痞子,松了一口气,“谢谢女侠……哎?寒星!是你!”姑娘眼睛一亮。
沈寒星抬眼一看愣住了,“映雪,你怎么在这?”她感到十分诧异。
“多亏有你呀,差点就被这个坏蛋误了时辰。寒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的?”林映雪不经意瞥到沈寒星身后的男人,意味深长地说道:“难怪,原来有帮手呀。嘶……我说怎么昨晚莫名其妙的就不见人了,原来是……”
林映雪上下打量云倾,此人脸庞棱角分明,两道剑眉,显得丰神俊朗,身着玄色锦袍,眸光间透着一股凌厉之色。死丫头挺有能耐啊,青莲门里有清俊温澈的沈鹤安相依,青莲门外又有剑眉冷眸的男子作伴。林映雪冲沈寒星坏笑。
“沈寒星,老实交代,这谁呀?该不会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心心念念想要和好的……”林映雪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寒星捂上嘴巴,姑奶奶给我留点遮羞布吧!
沈寒星并不搭茬,反问道:“你来墨城干什么来了?”
此话点醒了林映雪,“哦对了,我是来参加药师比赛的,快到时辰了,我先去比赛了。谢谢二位大侠的救命之恩,回头再聊!”林映雪冲沈寒星眨了眨眼,小声说道:“死丫头,回去了可得跟我好好说说!”说罢,林映雪快速跑开。
看着林映雪远去的背影,沈寒星无奈叹气,“爱八卦的女人,比罪犯难对付多了。”
八卦我俩?尽管八卦吧。云倾唇角轻勾。
采花大盗偷偷爬起来想要开溜,刹那间,林映雪运起长叶剑直奔他的面门。采花大盗紧闭双眼,长叶剑擦着他的面颊而过,将背后的围墙硬生生地插出一个窟窿。采花大盗吓得一动不敢动,长叶剑又化为软叶,把采花大盗缠成一个大粽子。
二人领着这个“大粽子”去墨城的官府报官。报官的流程不复杂,但是耗时长。等到衙门受案,确认是刘平本人并按手印画押,已是两个时辰以后。寒星和云倾等得快要睡着了。
“这是一百两赏银。”捕快拿来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刚才还带着睡意的沈寒星立马来了精神,清点了一下布袋里赏银的数量,确实是足足一百两,“多谢青天大老爷!”
寒星和云倾来到药师比赛的地方——怡香苑,想给林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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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捧场鼓劲儿,可没想到比赛已经结束了,也没有见到林映雪的身影。向路人打听结果,路人告诉她,那个叫林映雪的人得了榜眼。榜眼也不错啊!等会儿回去恭喜一下林映雪。
“二位客官来得正好,咱们怡香苑等会儿会有一场戏曲演出,烦请二位客官静候佳音。”
“哦?唱得是什么曲儿?”沈寒星问道。
“《神玉诀》,唱得是九天玄女娘娘与上古魔尊的那一出。”
云倾来了兴致,“那我要听听。”
“好的,座位前三排是一两每人,中间三排是五十文钱每人,后三排是三十文钱每人,二位客官选择坐哪里?”
“第一排!”云倾大摇大摆走到第一排,选择了中间的位置坐下。
呵,让本尊来看看,这出戏是怎么演的。
“对玄女这么有兴致?”沈寒星付完钱,挨着云倾坐下。
云倾唇角上扬,“那是自然,可太有兴致了。”
“是梦中情人吧。”
云倾没有听出沈寒星的醋意,不屑道:“比梦中情人还要重要。”
好戏上场,《神玉诀》讲的是万年前,除暴安良的应命女神与一手遮天的魔尊炽幽大战,女神在最后的残喘之际,发动全身法力将炽幽击溃于九天之上,被天帝敕封为“九天玄女”,后来魔尊靠女娲补天的晶石复活,杀上九重天,狂妄挑衅仙族,只听得天界传来九天玄女云淡风轻的回音:“手下败将,尽管来战。”
结束,观众鼓掌,伶人谢幕离场。
竟然把那个玉衡仙君画成英俊小生,把我画成愚蠢又滑稽的丑角?我的惊人之处竟然一句话带过,还说我是玄女的手下败将?演的什么东西!
见云倾面色铁青,沈寒星问得小心翼翼:“你……怎么了?”
云倾强压着怒火,冷冷道:“让孤影早点滚回来见我,先告辞。”说罢,他瞬间凭空消失。
哎?怎么走了,还没一起吃大餐呢……
12.苍梧(3)
沈寒星垂头丧气地回到青莲门。她走进林映雪的寝卧,看到了同样垂头丧气的林映雪。
只见林映雪趴在桌子上,一手扶着酒壶,醉意十足地说道:“寒星,我很难过,你先别讲你那个甜蜜爱情故事了,我没有心情听。”
“什么爱情故事啊……”沈寒星同样趴在桌子上,“你为何难过,比赛不是拿了榜眼吗?”随手拿起桌上的糕点填肚子。
一听到“榜眼”二字,林映雪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我本来是可以拿榜首的!在燕州没人能比过我!谁知道那个抚州凌霄阁的药师也来凑热闹,把我甩出一大截……她一抚州人来我们燕州凑什么热闹啊!气死我了呜呜呜……”
沈寒星夺过林映雪的酒壶,“我也来一点吧。”说罢,抱着酒壶直接热酒下肚。
“你也有事儿呢?”林映雪醉醺醺地问道。
沈寒星趴在桌上,闭眼佯装没听见。
林映雪说道:“平时见你咋咋呼呼,你的心里是真能藏事儿啊,林某佩服!”
“我倒觉得,能藏事儿的是他……”
“行了,别提‘他’了,男人有什么好提的,都是大猪蹄子……”
“映雪,你明事理,说的没错!奇怪,你的小狗呢?”
林映雪往床下一指,“在那里呢。”
“你还说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你这小狗不是挺乖的嘛?不吵也不闹,我都没注意他在那里……”沈寒星开始微醺了,走到床前将孤影从床底拽出来,捧着他的脸傻笑。孤影一脸嫌弃,却又挣脱不开,只能冲她龇牙。
“他是白狼,既不是小狗,也不是男人。”
“他是白狼,也是小狗,也是男人。映雪,你可要当心啊,嘿嘿嘿嘿嘿嘿。”
“你喝醉了吧?净说胡话。赶紧回你自己的屋里睡觉吧。”林映雪拉扯沈寒星想将她推之门外。
“好啊林映雪,这可是你第二次因为这个狗男人赶我了!”沈寒星眼波一转,想到一个坏主意,她拿起酒壶敬孤影,“来,喝一口。”
孤影没有喝过酒,他浅浅舔了一口,眉头皱成一团。
“可由不得你!”沈寒星将酒壶里的酒猛灌到孤影嘴里,露出恶人得逞一般地坏笑。
被强行灌酒的孤影呛得直咳嗽。
“寒星!你干什么!”林映雪生气道。
“人族的苦,他也得尝一尝!走啦!”说罢,沈寒星踏出了林映雪的房门。
“白狼,你没事吧!”林映雪走上前,不胜酒力的白狼倒在林映雪的怀里。
林映雪将白狼挪到床上,为他盖好被子。看着白狼泛着红晕的脸,不知为何,林映雪心中有些异样。
渐渐地,白狼竟然变化为一个白发少年!轮廓分明的脸带着一丝稚气,眉毛修长,肤色若桃李,微带红晕,呼吸匀净像湖水中的涟漪泛起静谧而优美。
林映雪惊讶之余不敢大喘气,生怕吵醒了他。
白狼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他还以为自己是狼,看到林映雪呆呆地看着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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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识地用脸去蹭林映雪的脸颊,喉结之下的锁骨和胸肌隐约可见,哼唧两声后又沉沉睡去。
林映雪惊得一颤,腾的脸色迅速蹿红。
又不敢轻易动他,林映雪只好默默在身边躺下,闭上眼睛。
我竟然跟一个□□的少年睡在一个床上!他好美,像一个破碎小狗……天哪我在想什么?非礼勿视非礼勿视……玄女娘娘,救救我!
深夜,孤影猛地睁开眼睛,他醒酒了,发现自己恢复了人身,又看了一眼身旁背对着他熟睡的林映雪,偷偷下了床。
他打开房门,一只拿着衣服的手伸过来。“等你半夜了。”孤影顺手望去,是正闭着眼睛的沈寒星。
孤影在门后穿上了衣服,沈寒星说道:“我答应过你带你出青莲门的,半夜是最适合离开的时间。你的主人也在找你,让你赶紧回去。”
孤影点头刚想走,觉得连个道别都没有有些不妥,便给林映雪留了一张纸条。
沈寒星看出了些许端倪,逗趣道:“爱上了?让你们魔尊停止骚扰人族,我们青莲门可以试着劝林映雪过去和亲。”
孤影睨了她一眼,“和亲?不必了,我就要带兵过来硬抢。”
嘁~真是个狗东西。
翌日,林映雪醒来发现身边没了白狼的人影。起身一看,桌上留了一张纸条:【感谢多日照料,他日定会相报。因故告辞,有缘再见。——白狼 孤影】
原来他叫孤影。
等等,我救了个魔族……
13.影魅(1)
魔族执意攻打人族,是因为人族仗着天界的庇佑,享有九州大地极好的自然条件。而魔族,原身是九州大地的动物,受人类所生的瘴气感染成不伦不类的妖,还被人族视为不祥之兆,赶至九州大地最恶劣极端的地域苟且偷生。
万年前,炽幽为了魔族的利益向人族宣战,在人界恶贯满盈无恶不作,被应命神女也就是九天玄女击败。炽幽靠着补天石复活重生,拥有同补天石同等的吸纳万物灵力的能力,炽幽想以此战败九天玄女。若对方并未向魔尊出手,魔尊便无法获得对方的灵力。而目前炽幽要做的,就是激化玄女庇佑之地的苦难,逼得玄女不得不向自己出手。
原先魔族的作战策略是,派魔族精英前去祸害人间,虽然人族除妖派早已察觉,但此策略终究只是暗中进行,并没有与人族正面硬刚。然而前几日,魔尊私访人间,发现人族的戏曲对魔尊污名化,且大大助长了玄女的气焰,这说明之前的策略是失败的,对人族毫无影响。炽幽召孤影回魔界,就是准备改变作战策略。
“尊上的意思是——正面击敌?”
“鬼王寨影魅。”炽幽微微启唇。
孤影抬头看了尊上一眼,“是。”
孤影来到鬼王寨,鬼王寨是魔界瘴气最重之地,这里关押着各种妖兵,只为有朝一日能为炽幽所用。妖兵出世,将让人间成为炼狱。鬼王寨的西北有一处饕餮之像,孤影将两个妖符分别装在饕餮那原本空洞的眼眶上以点睛,地面便开出一道裂缝并往两边散开,楼梯显现,这是通往幽暗地穴的必经之路。
楼梯充满黑暗与湿气,墙壁上覆盖着层层苔藓,往里走百步,便能到达幽暗地穴。而在幽暗地穴里关押的,正是影魅。影魅于千年前沉睡,身体受瘴气影响,外形像人影,能够在阴影中潜行,故称影魅。一旦靠近人身,可以在人的内脏中游移,让人受尽折磨和痛苦而死,只留下一个空壳。
孤影举起代表魔尊象征的饕餮兵符向影魅展示,“众将士听令!”影魅立马眼冒绿光,纷纷昂首听令,“誓死为炽幽而战!不灭人界永不罢休!”
“誓死为炽幽而战!不灭人界永不罢休!”影魅的回应声通过地穴传出,响彻整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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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王寨。
影魅从地穴倾巢而出,在鬼王寨练兵场列阵。在练兵场等待他们的,正是上古魔尊炽幽,影魅纷纷俯首跪拜。
影魅不仅作战能力强,还有复制的能力。若在人杰地灵的地方沉睡七七四十九天,便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而在人界,这样人杰地灵之地当属燕州和抚州。
“由青影将沉睡的影魅分别带去燕州和抚州镇守七七四十九天,孤影带领较为活跃的影魅在蜀州扰乱视线,切记勿让人发现沉睡影魅的存在。四十九天之后,便是影魅在玄女庇佑之地大杀四方的时候。”炽幽发号施令。
“是。”
孤影带领影魅向蜀州奔去,蜀州在燕州的东南方向,去蜀州必得经过燕州。
夜深人静,青莲门的弟子们都沉沉睡去,仅有沈寒星和沈鹤安坐在镜湖兰若亭抬头望天。不一会儿,浩浩荡荡的影魅从青莲门上方经过,直奔东南方向而去。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听到此话的沈鹤安看向沈寒星,只见她的脸一半在月光下,一半在阴影里。
14.影魅(2)
蜀州有难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燕州和抚州。蜀州灵剑宗宗主温长青飞鸽传书给青莲门掌门沈正则和抚州凌霄阁掌门骆九峰祈求增派援手。
收到求救信后,青莲门掌门沈正则召集青莲门众弟子在练武场开议训会。
“师父,弟子认为,燕州虽暂未受影魅的危害,也不能对此事袖手旁观。”沈正则的大弟子沈临溪说道。沈临溪是燕州巡抚魏舒之子,因来青莲门修行改名为沈,在青莲门众弟子当中能力出众。
“是啊,师父,一方有难,理应出手相助;若他日祸临己身,也不至于孤立无援。”沈正则的二弟子沈淑容接话道。沈淑容是沈正则收留的女弟子之一,沈寒星的师姐。
“鹤安愿赴蜀州鼎力相助。”沈鹤安向掌门请命。沈鹤安的除妖能力在青莲门众弟子中当属佼佼者。
沈临溪与沈淑容对视一眼,也齐声向掌门沈正则请愿,愿赴蜀州鼎力相助。
“不愧是为师的好徒弟。沈鹤安,由你领头,带沈临溪、沈淑容一起去蜀州助阵,量力而行即可,切不可豁出性命。今日去玄女庙祈福,明日启程,一个月后,为师等你们平安归来。”
“是!”三人齐声应道。
沈正则将沈鹤安叫到水镜殿商量去蜀州的作战事宜。沈鹤安随沈正则走进水镜殿,刚要合上门,一个古灵精怪的家伙探出头来,阻挡了沈鹤安的关门动作。
沈鹤安浅浅一笑,“阿星,你来做什么?”故意放沈寒星进屋。
“师父~~~~”沈寒星跑到沈正则面前,撒娇卖萌道。
“小淘神儿,你怎么来了?”沈正则无奈扶额。
“师父~~鹤安师兄去蜀州,我也要去。”沈寒星撅嘴道。
“你,青莲门倒数第一,你去添乱?”
“倒数第一这个名次是去年的事儿了,最近长老都夸我了,说我除妖能力有进步,上半年我还捉了一些小妖呢。”
“影魅可不是小妖,你去就是添乱。”
“师父,您都不派我去上阵杀敌,我怎么进步嘛!天天在这青莲门坐井观天、纸上谈兵?是骡子是马总得牵出来溜溜不是?况且,就算我遇到什么困难,鹤安师兄也会帮助我的。”
“为师就怕,他连敌人都没杀几个,净保护你了。”
“师父,求你了,我想去蜀州看看,锻炼锻炼自己。以后若是燕州有难,我也能出一份力呀。”
沈鹤安在一旁附和道:“既然阿星这么力求,那就随我一起去吧。阿星长这么大都没怎么出过远门,是时候见见世面了。我相信能保护好阿星的,况且还有临溪和淑容在,应该没什么问题。”
沈正则叹气,“既然鹤安也如此说,那为师就勉强答应了。阿星,你除妖法力尚浅,切不可盲出风头。”
“是,阿星记住了!”
沈正则还是有些不放心,对沈寒星说道:“为师传一点功法给你,必要的时候能够保护自己。”
沈寒星两眼放光,“太好了,谢谢师父!”她给了师父一个大大的拥抱。
玄女庙,沈淑容看到同来祈福的沈寒星时,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这个倒数第一怎么来了?她看了一眼沈鹤安,心中便有数了。
“你俩真是如胶似漆啊,鹤安师兄走哪儿,你就跟到哪儿。你可不要成为我们的后腿,免得我们法力有限,还没有到为燕州做贡献的时候,就让你英勇牺牲了。”沈淑容的话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与讽刺。
“我牺不牺牲是我的命,你管不着。”沈寒星取了一根燃香向玄女像叩首,“你可得抓紧了,再过两个月等沈临溪回去继承家业,可就难得娶你了,这次去蜀州是一个好机会。”
“你!”沈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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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又恼又羞,还好沈临溪去焚香炉灭香了没听见。这明明是她向玄女诉说的心事,从未与旁人说过,这个倒数第一怎么会知道?难道自己平日里表现得太明显了吗?等等,沈临溪就要走了?还有两个月?
祈福完毕后,四人回寝卧收拾包袱,翌日启程。四人走后,长老沈相礼将药师林映雪叫去石渠阁晒书。
石渠阁是青莲门的藏书阁,在阁周围以磨制石块筑成渠,渠中导入水围绕阁四周,为三层楼房,楼上通为一间,楼下分为六间,取“天一生水,地六承之”,意在防火。石渠阁并非谁都能进,在青莲门只有掌门和长老,还有长老的徒弟沈鹤安来过。
石渠阁的藏书颇多,纸容易霉烂、焦脆、虫蛀,所以以往每年夏季,长老和鹤安都会来石渠阁晒书。
“不好意思啊映雪,鹤安去了蜀州,只好劳烦你了。”
“相礼伯伯,这点小忙,我很乐意帮助。”
石渠阁中不仅有书,还有字画之类的存品,林映雪和长老一起小心翼翼地将二楼的物品挪到三楼晾晒,阳光正好,书和字画也散发着阵阵香气。
忽然一阵微风拂过,林映雪手上的字画落在地上,她赶紧将其捡起。
长老说道:“那是上古魔尊的画像,有邪祟之气,切勿打开。”
“是谁画的?”
“二十年前,魔尊将天界搅得天翻地覆,曾经羽化登仙的师尊作为天将目睹过魔尊的真容从而画下的,一直小心翼翼地在我们石渠阁保存着。不可打开画卷,里面有邪祟之气。”
既然是师尊画的,怎会有邪祟之气?林映雪偏不信邪,趁着长老不注意,在楼梯的拐角处偷偷地打开了画卷。
剑眉,玄衣,赤瞳。
吓得林映雪立马将画卷扔在地上。
这……这不是那日寒星身边的男子吗!
16.业火
修炼业火之术,要保持心静、神定,涵养天地万物之真气,将精气神三合一,便可聚得业火。在学习业火之术的众弟子当中,沈鹤安天资聪颖,很快就融会贯通;凌霄阁骆清野也紧随其后,习得术法。三天时间,各个弟子都练成术法。只有沈寒星,正如沈淑容所预料的,在大家都习得术法之后,她依旧苦练基本功无成,只能拿着竹筒火炮到处射击。
业火之术并不难,灵剑宗温掌门也没料到竟有弟子如此愚笨。还好青莲门沈掌门曾经飞鸽传书给他提过醒,让他不要为难沈寒星,因此在看到她拿着竹筒火炮到处射击的时候,也没有出面制止。
三天过后,验收成果的时间到了。众弟子再次聚集在理事堂门口,纷纷向温掌门展示自己习得的业火之术。温掌门对大家的表现都很满意,直到目光落在沈寒星身上时,不禁为远在燕州的沈掌门捏了一把汗。
只见沈寒星手提竹筒火炮,背上背着放箭的箭篓,手腕、手肘、膝盖还绑上了护膝,装备还挺齐全。
真是差生工具多啊,温掌门汗颜。
温掌门想略过沈寒星,没想到沈寒星态度很积极,在温掌门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她立马举手示意:“温掌门,我虽未习得业火之术,但我的箭术已经练得得心应手,还请掌门给我机会展示一下。”
既然这个差生都这么说了,那就给她一个机会。温掌门点头示意。
刚好晴朗的天空飞来几只鸟儿在空中盘旋,“那我便以小鸟作为靶子吧。”沈寒星说道。
沈寒星站在最后一排,手指轻轻拨动火炮的机关,只听得“嗖”的一声,箭离竹筒,斜斜地飞了出去,但奇怪的是,箭没有冲向空中的小鸟,倒是在半空落下,直勾勾地戳中了骆清野的臀部,一声剧烈的惨叫响彻天际。
大家不约而同地哄堂大笑。
“沈寒星!”骆清野气得龇牙咧嘴,他忍痛拔出竹箭,额头直冒汗。
沈寒星吓得一晃神,说话结巴:“……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她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温掌门。
温掌门两眼一闭,内心责怪,沈正则啊沈正则,你说你把她派来干什么。他长呼一口气,开口道:“相信寒星不是故意的,清野,你先去医药堂疗伤吧。其他人都已掌握了业火之术,蜀州的安危就靠大家了。等会儿灵剑宗的长老会给大家规划负责的地域,老夫先告辞了。寒星,你过来一下。”
沈寒星悻悻然地走在温掌门的身后,沈鹤安也跟上前。
温掌门将沈寒星带到角落,嘱咐道:“寒星啊,众弟子当中唯独你的业火没有练成,这几日就不要出门了,在练武场练成之后,再去为蜀州效力吧。”
还未等沈寒星回复,沈鹤安开口道:“温掌门,阿星妹妹的天赋确实不如他人,学成会慢一点。但是,在我们来灵剑宗的路上,她能用冰雪聪明的头脑替我们化险为夷,也不失为一种人才。业火之术,我可以慢慢教她,希望温掌门不要让阿星做困兽,我会护好她的,还望温掌门成全。”
温掌门叹了一口气,“宗内事务繁多,确实有些顾及不暇,既然你执意如此,她的安危你全权负责,老夫就不操心了,”他转而又劝诫沈寒星,“只是,且勿再伤到自己人。”
“是!”沈寒星应声道。
灵剑宗的长老并未将沈寒星与沈鹤安分到同一组,而是将另外两个凌霄阁弟子与其负责盘龙城区域。沈鹤安为她扶正玉竹簪,说道:“没事的阿星,若遇到困难就告诉我。”
沈寒星点点头。玉竹簪是他俩之间联系的信物,若遇到困难,轻叩两下玉竹簪,沈鹤安就会出现。
划分好区域后,众弟子便分头行动,朝着各自负责的领域出发。沈寒星耷拉着头,心虚地跟在两位凌霄阁的弟子后面,毕竟半个时辰前,她用竹筒火炮戳伤了骆清野的臀部。
两位凌霄阁的弟子对于自己被分配到沈寒星这个草包队友也感到很倒霉。沈寒星的实力可有可无,这盘龙城的除妖能力,看似是仨,其实就她俩,说不定沈寒星还是个累赘……
而她刚刚戳伤了我们少阁主骆清野的娇臀!
两位凌霄阁弟子越想越气,决定教训沈寒星一下。她俩将她带到一个僻静的石林,趁着四周无人,狠狠地推了沈寒星一把。
沈寒星外后一栽,摔了个狗啃泥,捂着屁股在地上打滚。
“青莲门的草包,这就是你当中羞辱我们少阁主的下场。你不是喜欢鸟吗?我成全你。”
说话间,该凌霄阁弟子用业火打下空中的麻雀,并生生折断了麻雀的翅膀,提着麻雀就冲沈寒星走过来。此时的麻雀还未死,在弟子的手里垂死挣扎,被其猛地塞到沈寒星的嘴里。温热鲜活的生命因为奋力挣扎反而往沈寒星的喉咙方向动去,柔软的羽毛令沈寒星的喉咙瘙痒难耐,吐又吐不出来,倍感窒息。
沈寒星奋力发出呜咽声,但是这里人烟稀少,根本无人来救。她一边痛苦挣扎,一边想要触碰玉竹簪,就在这时,一片乌压压的黑影从头顶的天空掠过。
“是影魅!”
“追!”
发现影魅的凌霄阁弟子顾不上欺凌沈寒星,转身便朝影魅奔去。
沈寒星将嘴里的麻雀吐了出来,几经咳嗽了好一阵才平息下来。
她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谢谢你啊。”
不远处的身影冷哼了一声,转而闪现到沈寒星的眼前,“说你笨呢,你能发现我;说你聪明呢,你又躲不过被她们欺负。你到底是真愚笨,还是装可怜?”
沈寒星生气道:“装可怜?冲你?我呸!”
他嘴角上扬,“你怎么在这里?映雪呢?没跟你一起来吗?”
“我们是出来除影魅的,映雪是药师,不会除妖,出来会有危险。”沈寒星叹气,“明天是映雪外出采药的日子,以前都是我陪着她的,我不在的时候,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采药罢了,又能怎样?”
“你是真不会心疼人啊!去深山老林采药,保不齐会遇到毒虫猛兽什么的,她一个弱女子,又不会武功,被欺负了怎么办?”沈寒星白了他一眼,“我要是能像你们魔族会闪现就好了……”
孤影若有所思,随后轻哼一声:“上次你放我出青莲门,这次我救了你,咱们之间的恩情就一笔勾销,我也不欠你的了。下次再见,就是敌人。至于映雪姑娘,明儿我替你去见见她。”
沈寒星说道:“你要是见到映雪,帮我转告一句话。”
“什么?”
沈寒星的嘴角微微上扬:“帮我告诉她——孤影喜欢她!哈哈哈哈哈~”
孤影的脸颊没忍住红成一片。
这个坏女人。
孤影瞬间消失。
*
孤影在青莲门的门口踌躇,青莲门是除妖门派,在内设了禁妖的结界,恢复了妖身的他是进不去的。
忽而,一个白色的身影从青莲门出来。是林映雪!孤影赶紧躲到青莲门的界碑后面,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
林映雪身上的药香味越来越近,孤影的心悬到了嗓子眼里。我该怎么办?装路人吗?对,就说这搬家的蚂蚁甚是有趣,才忍不住停下观看的,不知道这里是青莲门,也不认识她……
“白狼?”
什么?她怎么会知道是我?我在她面前不一直都是狼的模样吗?她怎么会认得妖身的我是白狼?等等……难道……那晚光不溜秋的样子被她看见了!?
孤影的脸色腾得迅速蹿红。
“是白狼吗?”林映雪拍了拍他的肩。
孤影吓得条件反射似的大跳一步。
林映雪看清了他的脸,欣慰地笑道:“真的是你啊,白狼,还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你。你怎么会在这?”
孤影忸怩了半天,回应略显笨拙:“好巧……我就随处溜达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是白狼?”
林映雪自然是不会把看到他变成人身的事情说出来,她笑道:“我只是猜测一下,没想到猜对了。对了,你应该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
“林映雪。”孤影抢先答道,他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名字。他乖巧地说道:“听说采药凶险,我同你一起去。”
“听说?听谁说?”林映雪一脸疑惑。
“沈寒星……”
“你见到她了?”林映雪略怨道:“那个死丫头,明明弱得不行,非要逞能去蜀州,她人怎么样了?还活着吗?”
孤影挠挠头,“倒是还活着……”
林映雪舒了一口气:“那就好,不求别的,能活着就行。不过想也知道,等她回来,定是浑身伤痕了,我得多采点佩兰香备着。”林映雪走了几步,回头问道:“你不是要和我一起吗?”
孤影弯唇一笑,跟上前去。
他们一起朝着北辰山徒步走去。虽然孤影会瞬移,能够立马带林映雪到北辰山,可他太珍惜和林映雪相处的时光了,每一步都不敢走快。
“寒星与你说什么了?”林映雪问道。
孤影回忆了一下,答道:“她说你去深山老林采药,保不齐会遇到毒虫猛兽什么的,你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她担心你被欺负……”
林映雪扑哧笑出声来:“她担心我?我自八岁起从医十二年到现在,毒虫猛兽没怎么困住我,能给我添麻烦的倒是只有她沈寒星…”林映雪笑得前俯后仰,“我这辈子最难忘的事,就是把醉如烂泥的沈寒星从雁云城拖回青莲门……她倒好,跟你说怕我被欺负,真的是贻笑大方!”
孤影笑而不语。
“其实我是一个不太会交朋友的人,在青莲门的朋友只有沈寒星一个。她因为受伤次数最多经常光顾我的素尘堂,我给她疗伤,一来二去就熟了。她就像一个小太阳一样,给我的人生带来些许光彩……”
“你可以多一个朋友。”
“你吗?”
孤影乖巧地点点头。
“我的人生太孤寂了,做我的朋友是要听我碎碎念的,你耐得烦?”
孤影乖巧地点点头,眼神明亮了几分,“坏女人能做你朋友,我也能做得。”
“为什么觉得沈寒星是坏女人?”
“她蛊惑我的上司,目的不纯,其罪当诛。”
林映雪心里一惊,瞬间明白了,孤影是魔尊的手下。
“沈寒星是我的朋友,你要是想伤害她,咱们就做不成朋友。”
怎么这样……孤影觉得无辜。
“难道就因为她是人族,和魔族交了朋友,就是目的不纯,就该死吗?”林映雪撇撇嘴,“我也是人族,我也该死吗?如果是因为这样的话,那就当我没见过你,没救过你,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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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坏了,孤影心急如焚,立马开口道:“你和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我们不都是人族吗?”
孤影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林映雪忍俊不禁,“寒星这个人有时候的确挺欠儿的,可以教训一下,但是不可以取她性命,好吗?她可是我唯一的好朋友了,如果你能做到,咱们拉钩。”
孤影伸出他那长得像狼爪的小拇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说罢,林映雪绽放出一抹清浅的笑,在孤影的心上开出一朵花来。
“你的那个上司……他也想杀寒星吗?”林映雪试探性地问道。
孤影摇摇头,“坏女人给他灌了迷魂汤,把他迷得五迷三道的。别说杀她了,动她一根毫毛,上司都对我大发雷霆。”
听到此话,林映雪像吃了一个定心丸。只要他不伤害寒星,暂且先保守这份秘密也无妨。
“别提那个坏女人了,比起她,我更想听听你的故事。”
林映雪莞尔一笑,向他讲起了自己的身世。
林映雪的母亲生了一场大病去世,父亲为之殉情,她成了一个孤儿。她从小苦学药书,就是为了成为一名医师,不让悲剧再在其他家庭上演。八岁时,她因为天资聪颖并且勤学苦练,成为了青莲门前药师的徒弟。三年前,师父去世,她继承衣钵,成为青莲门的药师。
孤影听林映雪吐语如珠,目光如何都离不开她的脸。她长着一张瓜子脸,青涩脱俗,容光照人。一袭轻纱般的白衣,肌肤胜雪,弱质纤纤,一颦一笑都牵动他的心弦。
真好看啊……他望的出神,唇角渐渐小幅度地弯起来。
林映雪被孤影那如炬的目光盯得耳尖泛红,轻咳两声:“我讲的你有没有听呀?”
孤影回过神来,“啊,哦,听啊,在听。”
“到你了,说说你的故事吧。”
“我?我说什么……”
“随便说什么都可以,我还一点都不了解你呢。”
孤影告诉林映雪,自己是一头银月狼,家族祖传的银白色的毛发会在月光下发光,故而得名。
“那次你在玄女庙受伤是何缘故?”林映雪问道。
“……因为我伤了你朋友,被你朋友的师兄揍的。”
林映雪睁大眼睛看向孤影,这才反应过来,“所以我给寒星治疗的伤是你打的!我还救了你,还因为你俩不对付把她赶出去,我……”
“对不起……”孤影耷拉着脑袋,像个认错的乖孩子。
林映雪气鼓鼓地瞪着他,转瞬又蔫儿下来,“行吧,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暂且放过你。要是有下次,哼哼……我再理你我就是——大笨蛋!”
“不会有下次了,”孤影认真地看着林映雪,“因为我想和你做朋友。”
微风轻起,惊扰了日光下纷乱的树影。她的脸颊染上绯色的红晕,目光不自觉地瞥向吹动的树叶。
一直都是青莲门小透明的她,一直都是照顾着别人的她,竟然也会有被人重视的一天。
虽然人族与魔族势不两立,可就在这么一个普通的没有任何纷争的日子,抛开种族之间的鸿沟,做这一会儿的朋友,应该不足为过吧!
很快,他们来到了北辰山。北辰山盛产佩兰香,佩兰香是一种蕴含紫气之力的通灵药草,可以在人受伤之后增强体力。但佩兰香多长在悬崖峭壁处,采摘有些难度。林映雪和孤影来到了悬崖边。
孤影说道:“我来吧,这种事情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正当孤影准备轻功飞到峭壁上时,林映雪拦住他,说道:“若你不出现,我也是要这样做的。请让我觉得自己生而为人能有点用处,而不是处处仰仗他人。如果你真的担心我,看好树干上的绳子不要滑落就好。”
说罢,林映雪拿出鹤嘴锄和绳子,挑了一棵粗壮的树,将绳子的一端绑在树干上,将另一端绑在自己的腰上,随后拿着鹤嘴锄一步一步地往下,采摘峭壁上的一棵又一棵佩兰香药草,将其扔到背篓里。
孤影眉头紧锁,目光沉沉地盯着林映雪的一举一动,眼中满是担忧,但他尊重林映雪的想法,不妄自插手。
摘到足够的药草,林映雪准备回程,忽而看到一脸担忧的孤影,不由得眼波流转,生了一个坏主意。她故作不稳,双手在空中划拉了两下,孤影见状,立马健步如飞冲下峭壁,三两步上前抱住她,将她带到平地。
“谢谢,”林映雪微微一笑:“我故意的。”
孤影内心一惊,“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那你每次都会来护着我吗?”
“当然。”
“好,那我以后每次都——谢谢你。”
林映雪后退一步,微笑转身,感受大自然的徐徐清风。
孤寂的我呀,好像有一缕属于自己的曙光啦。
她背对着他,冲着碧云蓝天问道:“明天是玄女节,听说蜀州岁宁城的庙会最热闹,我还从来没去过,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好。”
他看不见她的神情,他哪里会知道,此时的她,脸颊上的红晕如同盛开的桃花。
而背对着他的她又哪里会知道,此时的他,内心如同清晨的露珠在叶尖上跳舞呢。
17.蜀州
魔界幽冥殿,青影向魔尊炽幽汇报最近的战况。蜀州十座城池都已有影魅的踪迹,他们会时不时地撩拨人族的视线,让除妖师志在除魅,而不会注意到正在燕州和抚州的地底下复制同胞的其他沉睡影魅。
炽幽听罢很是满意。
“怎的不见孤影?”
青影看了魔尊一眼,如实回答:“他说……燕州有他救命恩人,他去看一眼……”
救命恩人?之前沈寒星说的,青莲门的药师?
就在思忖之余,孤影回到幽冥殿。
炽幽开门见山:“你去青莲门了?”
“是。”
“又去骚扰沈寒星了?”
“她不在青莲门,在蜀州。况且,以后我不会欺负她了。”
她在蜀州?她灵力那么弱,去蜀州干什么?
“为何?”
“……一个朋友嘱咐我的。”
“是那个青莲门的药师?”
孤影淡淡一惊,尊上如何知晓?随即点头承认:“是。”
那日我叮嘱你半天你不听我的,现在倒是听那个药师的。行啊你小子,翅膀硬了。
“尊上,”孤影顿了顿,“四十天后,沉睡的影魅就要苏醒,在玄女庇佑之地大杀四方,明日我想去燕州各地巡查,为将来部署谋划做筹备。”
倒还有点责任心。“准了。”
这两日闲来无事,去看看沈寒星吧。那个家伙,没被影魅完虐吧?
炽幽轻咳两声,找了个借口:“明日本尊去蜀州勘察一下沉睡的影魅的情况。”
青影开口:“那我……”
“你去抚州!”
“你去抚州!”
魔尊和孤影异口同声。
二人对视了一眼,目光又心虚地瞥开。
显然,二人都不想青影跟着自己。
“在人界不要叫我尊上,叫我云倾。”炽幽面不改色。
“是。”孤影和青影答。
*
炽幽手持蓝纸鸢香囊,发动追影术来到沈寒星所在的竹林。他轻功踩在竹子高头,只见沈寒星坐在竹林的地上削竹子,绿毛龟沈鹤安随手捡起一颗石头递给沈寒星。
远远瞧着,不知沈寒星说了一句什么,绿毛龟沈鹤安就将脏手搭在她的头上……
他竟然在抚摸她的头!!
可恶!!
炽幽拂袖,数百只影魅倾巢而出,冲沈鹤安飞奔而来。
沈鹤安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吓到,为了不伤及沈寒星,他引开影魅,朝远山奔去。
那个绿毛龟离开了,本尊甚是满意。
炽幽不由得往后踏了一步,踩在竹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谁!”沈寒星警觉性地抬头,立马拾起身旁的竹筒火炮,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射去。
只听“嗖”的一声,竹箭朝着炽幽奔来,就在炽幽侧身躲过的那一刹那,炽幽用法力将竹箭停下,握在手里。
“有两下子。”炽幽现身,将竹箭还给沈寒星。
沈寒星微微一愣,随即没好气地说道:“是你啊,云倾大哥。”她一把夺过竹箭,将其放到箭筒里。
炽幽注意到了她的微表情,“怎么,对我有意见?”
“哪敢啊,上次你看完玄女的戏就不辞而别,我晚饭都没吃我能有什么意见。”
炽幽唇角轻勾,“阴阳怪气的,沈寒星。”
“是是是,你的老相好比梦中情人还重要,我就是阴阳怪气,活该饿肚子。”
“她不是老相好,她是……”
“是世仇,我知道!行了,我不想听你们打情骂俏的故事。”
这个小破人儿,是在吃本尊的醋吗?
炽幽想转移话题,他看到地上的竹筒火炮,随口问道:“你这个箭……”
“对对对,我就是贱,竟然心比天高跟九天玄女比起来了。”沈寒星伸出手,“把香囊还给我,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炽幽怔了一下,解下腰间的蓝纸鸢香囊,递给沈寒星。
正当沈寒星想要拿时,炽幽忽而收回了拿着香囊的手。沈寒星一个踉跄,差点扑进他的怀里,在差之毫厘的距离立住了脚跟。
“你……”沈寒星气不打一处来。
炽幽勾了勾唇,将香囊举高,“有本事来抢。”
沈寒星知道自己够不到的,她低下头,肩膀微颤,委屈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炽幽愣住,轻轻拂去她眼角的泪水,“小破人儿,你怎么……”
“我只是怪你丢下我孤零零一个人罢了,理解起来很难吗?”沈寒星一改刚才蛮横的态度,声音都变得软绵绵。
“我……”炽幽不知所措。
曾经攻上天界,对神仙叫嚣,势必要天地为炉覆云倾的上古魔尊炽幽,此刻面对一个哭哭啼啼的少女竟不知如何是好。
沈寒星轻轻环住炽幽的腰间,侧脸贴上他的胸膛,委屈巴巴地哼唧:“以后不要随意丢下我了,好吗?”
炽幽瞬间石化。
这……我……她……怎么……啊——
太……太近了,他甚至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体香,感受到柔软的地方。
炽幽身体僵硬,面色红一阵白一阵,耳尖泛红,手不自觉地揉了揉她如瀑的长发。
就在他轻抚秀发的瞬间,沈寒星立马夺下他手中的香囊迅速跳开,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嘿嘿,到手!”
原来她是为了拿到香囊才故作姿态。
炽幽拉住沈寒星的手,一把将她拽入怀中,鼻尖磨蹭着她的发梢,声音温柔:“你竟然骗我?嗯?”
沈寒星拼命想要挣脱却无济于事。
炽幽的手伸向她的手,在沈寒星那攥着香囊的手上摩挲,企图取走香囊。
沈寒星察觉到异样,立马将手背在自己的背后,顺势炽幽的手也带了过去,搂住了她的腰。刹那间,二人四目相对,彼此间的脸颊近得可以感受到对方温热的气息,他的眼神炙热如火,让她感到面上一烫。
他的胸膛更加滚烫,目光从她的眼睛移向了她的唇。
“给……给你便是了……”沈寒星强忍着心慌,红脸道。
炽幽的眼眸眯起,语气甚是玩味,轻声道:“给我什么?”
沈寒星将香囊塞到炽幽的手里,不敢看他,“……香囊。”
“这就对了,真乖。”炽幽放开了沈寒星,沈寒星暗自松了一口气,很窝囊地看了他一眼。
炽幽将蓝纸鸢香囊重新挂到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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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随口问道:“你也会这样去抱绿毛龟吗?”
“绿毛龟?谁啊?”沈寒星被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那个师兄。”
沈寒星白了他一眼,“他有名字,叫沈鹤安!什么绿毛龟啊……”
“不重要,回答我的问题。”
“我是那种随便的人嘛,见个男人就抱?虽然他人确实很好,温柔细腻、体贴入微、护我周全……”
“行了,”炽幽打断她,“关于他的废话少说,以后离他远点。”
“都在一个门派,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怎么离远点啊……”
“……至少,不准他摸你的头,也不准你抱他。”
沈寒星小声嘀咕:“你是我谁啊,管那么宽……”
虽然声音小,但还是传到了炽幽的耳朵里。炽幽捏住她的下巴,俯身凑近,温热气息洒在她的唇心,令她心跳加速。
只听他温柔地吐了一句:“我是你爹。”随即得意狂妄地跑开。
“嘿你!”她气性便翻涌而上,再次拾起身旁的竹筒火炮,意图瞄准炽幽,“别跑!”
可是炽幽会闪现术,他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出现,根本无法瞄准。
“你欺负人!有能耐别用法术!”
忽而,炽幽再次消失,片刻都没有出现。
“别耍我啊,又一次不辞而别了吗……”沈寒星慌了,不自觉地跑起来寻找他的踪影。
话音未落,他再次出现在她面前,令她撞了个满怀。
炽幽的唇角勾起一抹坏笑:“这可是你自愿的。”说罢,他敞开双手将她紧紧拥在怀中,这一次是真真切切地给了她一个温暖又厚实的拥抱。他满眼柔情与宠溺,在她耳畔轻声吐字:“上次是我考虑不周,以后不会再擅自将你抛下,让你独自一人了。”
温热的气息在耳边盘旋,沈寒星蓦然红了耳根,害羞地将脸埋进他的颈窝,声如细丝:“嗯。”
忽而起了一阵风,无数竹叶轻轻摇晃相碰撞发出唰啦啦的声响。沈寒星抬头望天,只见乌云从四面八方漫过来,如千军万马一般遮住了半边天空。“似是要下雨,我没带伞,此地不可留。”沈寒星喃喃道。
她看天,他看她,“你想去哪?我带你瞬移。”
她想了想,对上了他的目光,“今天是玄女节,蜀州的岁宁城的庙会最热闹,咱们去那里吧。”
“……好。”
他俩在这竹林浓情蜜意,可怜的沈鹤安在深山奋力击退影魅。沈鹤安灵力颇高,按理说,攻打影魅不在话下。可奈何影魅数量不少,久而久之,沈鹤安便有些体力不支,败下阵来。
“这些影魅,怎么越打越多……”
沈鹤安索性坐下休息。
他一坐下,影魅的围攻也跟着停下。
哎?不动了是吧,那我溜!
没想到,影魅虽不袭击他,却也拦住不让他走。
嘿!怎么回事……
沈鹤安起坐起坐弄了几套假把式,影魅也起起坐坐假把式,总而言之,就是不让他走。
看来是随了主人,故意给我使绊子啊……
沈鹤安叹了口气,索性躺在地上。
罢了,今天就你们陪我过玄女节吧!
18.竹节人
岁宁城是蜀州的州城,以州主府为中央,两边的屋宇星罗棋布,茶坊、酒肆、作坊、当铺等商铺坐落有序。岁宁城的州主盛光很重视民生和安康,为了庆祝玄女的诞辰,在玄女节设置了三日庙会不禁夜,举州欢庆,让百姓游街看灯,彻夜玩乐。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岁宁城高张灯火,里坊遍开,放眼望去,千盏明灯犹如火树银花,将岁宁城照如璀璨白昼。庙会位于岁宁城的闹市街什锦坊,其热闹非凡但又井然有序,有珠玉、古玩、绫罗、字画等日用品作坊,茶汤、馄饨、螺蛳转、年糕等美食作坊,还有皮影戏、唱小曲、舞狮等表演,还主张卖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浓郁的烟火气铺满整个街市。为了保证街市有秩序且不出乱子,这里还有岁宁城的官兵绕城巡逻。
一堆紫水晶葫芦的小玩意儿引起了云倾的注意,“这是什么?”他拿起一个仔细端详。
“这是噗噗噔儿,吹着玩的。老板,怎么卖?”沈寒星问道。
“五文钱。”老板笑脸相迎。
沈寒星递给小贩十文钱,“来两个。”她随手拿起一个噗噗噔儿,对云倾说道:“这玩意儿,吹的时候得轻点……”
话音未落,只听得“呲”的一声,云倾已经吹破了。
沈寒星朝他翻了个白眼,无奈又付了五文钱,“老板,再来一个。”并将手中的噗噗噔儿递给云倾。
沈寒星接过老板新给的噗噗噔儿,向云倾作示范,“噗噗噔儿得轻点吹,像这样……”沈寒星对着长柄吹嘴一呼一吸,发出“噗噔噗噔”的声响。
云倾照着沈寒星的动作依葫芦画瓢,对着噗噗噔儿轻轻吹气,果然发出了和沈寒星一样的声响。“有点意思。”云倾赞道。
沈寒星目不转睛的看着云倾,眼里漾起一丝含情脉脉,嘴角抑制不住笑意。
云倾有些许心慌:“怎么了?”
沈寒星故作轻松,摇头道:“没什么。”
正当云倾暗自思忖她的神情时,忽然听得一句吆喝声传来:瞧一瞧看一看,冰凉解暑的桂花酪、冰皮酥、雪花酪……”
“咱们去看看那个吧。”沈寒星拉起云倾的手来到卖解暑冰饮的小摊前。
只见小摊上摆着整整齐齐的木制小碗,小碗里盛放着晶莹剔透的白色、红色、黄色等各种颜色的冰酪,模样看似好看且可口。除了这种用木制小碗装着的冰酪之外,小摊还卖由冰碴子堆砌起来的“雪花酪”。
沈寒星要了一碗白底冰皮带点黄色碎花的桂花冰酥酪,云倾要了一碗由冰碴子堆砌起来的顶部加了点糖汁的雪花酪。
“人族的东西确实美味。”云倾点头称赞。
他们边吃边逛,一个卖竹节人的小摊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每个小竹节人由绳子连接九个竹节组成,手的位置粘了一个小武器,这个小摊不仅卖竹节人,还为竹节人设置了打斗区——小摊的延伸处摆放着一张小长方木桌子,桌子上还有被锯开的两条裂缝,竹节人的绳子从其腿脚部位穿过两条细缝,能够平稳站住脚跟,使人从细缝底部控制竹节人的身体进行打斗。摊贩给竹节人的颈部部位插上一个可以活动的木制头部,谁要是在打斗过程中率先让对方的头掉落,就算胜利。三十文钱一局,玩一炷香的时间。
摊贩介绍完,沈寒星的桂花酪也吃完了,叼着竹勺对云倾说道:“来一把。”随后,她将三十文钱递给摊贩。
摊贩给两人的竹节人插上可活动的头部,只见一个头部的表情是笑脸,一个头部板着脸。
“笑脸的是玄女,板脸的是炽幽,你们要哪个?”摊贩问道。
沈寒星毫不犹豫:“我要玩炽幽。”
云倾差点没被冰碴子呛死。他一把夺过板脸竹节人,“玩什么炽幽,不准玩,”他用眼神示意,“你玩玄女。”
想玩我,没门儿。
沈寒星不开心地拿起玄女竹节人,问:“咱们输了的是不是要有惩罚?”
云倾不以为然,“什么惩罚?”
沈寒星想了想,问摊贩:“老板,你有毛笔没有?”
“有,给竹节人画脸就是用毛笔画的,还剩着墨呢。”摊贩拿出笔墨。
“太好了,那惩罚就是,每一轮,赢了的人给输了的人画一笔,不准擦掉。”
我万年魔尊会输给你?来就来。
比赛开始,沈寒星凭借着十八年手艺人的高超技艺,连续三局将炽幽的头炫飞。
怎么回事,这个小破人儿,竟然这么厉害。云倾冷脸,表情跟他手里的竹节人一模一样。
沈寒星得意洋洋地在云倾的左脸画上三道横。
不行啊这个战况,有点晦气,云倾心想。
“咱们换,你玩炽幽,我玩玄女。”云倾很是不快。
“让我玩炽幽?真的?那我可就玩咯~”沈寒星接过炽幽竹节人。
这话怎么怪怪的,不管了,云倾心想。
果不其然,沈寒星手里的炽幽竹节人又是三局赢了云倾手里的玄女竹节人。
炽幽赢玄女,这才是天注定。云倾满含笑意,任由沈寒星在他的右脸画上三道横。
沈寒星噗嗤笑出声来:“你怎么输了还这么高兴?像个傻瓜。”
怎么输了,本尊这不是赢了?云倾得意洋洋。
云倾透过沈寒星清澈的眼眸看到了自己的模样,他激动得捧起寒星的脸自己端详自己在寒星眼中的影子——一边三条杠,这不是大花猫么!
沈寒星强忍着狂跳的内心,红脸道:“怎么了?”
云倾用手挡住自己的脸,本尊不是输不起,只是这模样——有点难为情。
沈寒星看出了云倾的心思,去临近的摊子上买了一个面具递给云倾,“戴上吧。”
云倾戴上面具,“大小不合适,看不见。”
“怎么会呢?这面具眼睛的框不是正对着你的双眼吗?”
“真看不见,你得带着我。”云倾牵起沈寒星的手,勾唇轻笑,朝着什锦坊更热闹之处走去。
沈寒星盯着云倾的后脑勺,一脸置气。明明你在前,我在后,到底谁带谁啊。
突然听得“砰”的一声,所有人闻声抬头,只见一道道金光银线飞上天际,在夜幕劈里啪啦地炸出流光溢彩火树银花,将夜空燃得如同白昼。火树银花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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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浮现后绽成金雨洒下来,整个夜空都被光芒、星火笼罩,让人目不暇接。
沈寒星望着无限散落的星光出神,“多美好啊……如此生机勃勃的人界,魔族为何一定要来扰乱呢?”
云倾淡淡道:“如此美好的人界,是深受瘴气困扰的魔族羡煞不来的,魔尊也是为了自己的子民也能有这样的一天。”云倾扭头看向沈寒星,“不过,我一定会保住你,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沈寒星的唇角溢出一声听不出情绪的轻笑,看似平静又让听者心生波澜:“若有朝一日,魔族杀光我族人,你觉得我会安然苟活于世?我沈寒星的确身单力薄,可我也不是毫无感情、任人摆布的竹节人。”沈寒星顿了顿,扭头看向云倾,淡淡笑道:“若有人魔两界必定大战的那一天,云倾大哥,永远怀念我吧。”
云倾的身体僵硬一瞬,眸中划过一丝恍然,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酸涩。
他将她的手攥得更紧了,喉头滚动了一下,“珍惜当下,沈寒星。”
火树银花化为点点银丝散去,在夜幕中留下道道烟痕。
沈寒星娇俏地挑了一下眉,“怎么,很难过?”她灿然一笑:“如果你承认你迷恋我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跟你私奔!”
“我迷恋你?”云倾厚脸皮嘴硬,“你个小破人儿哪来的自信?”
“你要不是喜欢我,为什么一直拉着我?”沈寒星的目光瞥向那只攥着自己的手。
云倾举起两人牵着的手,“这就算喜欢你?”
“嗯,不然呢?”
“行,那让你感受一下——我浓烈的爱意。”说罢,云倾狠狠地捏沈寒星的手,甚至能听到骨头关节发出的声响。
“嘶,痛痛痛……”
听到沈寒星的求救声,云倾停止了蹂躏。沈寒星抽出她的手,指关节有些泛红了。她吹了吹揉了揉,埋怨地看着云倾。
忽而她眼波流转,狡黠一笑,“云倾大哥,你没有否认你喜欢我哦!”她很自然地再次牵起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以后我们私奔去哪里比较好?”
云倾的心倏然一跳,耳尖泛红,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没关系,来日方长,可以好好想想。”
“……想什么想,谁要跟你私奔了。”
“我要跟你私奔呀!”
“我是问,谁要跟你私奔!”
“我要跟你私奔呀!”
“……装疯卖傻很有一套啊,沈寒星。”
“你这嘴硬不敢承认的样子,彼此彼此。”
“你……”
“你瞧,一面嘴硬不承认,一面也不愿松手~云倾大哥,放弃挣扎吧,别跟着那个大魔头干活了,咱们去一个谁也不知道地方,浪迹天涯!到那时候……”
云倾看着神采飞扬的沈寒星,她还在滔滔不绝地继续畅想未来,可是云倾已经听不进去了。
沈寒星,我们永远不可能私奔的。
因为我就是上古魔尊炽幽,你口中的那个大魔头。
我要为了我的魔族而战,即使会失去你,我也在所不辞。
19.酒楼
正当云倾思绪万千之际,一段争执声传进的耳朵。二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男子面红耳赤地与面摊老板争论不休。
“你这招牌上明明写的素粉四文钱,为什么收我们三个人十五文?”那名男子质问道。
“今天玄女节,涨价了,五文钱一碗。”老板说道。
“你招牌上定价四文,老子就付四文,多一文钱都不出。”男子嚣张跋扈。
“我说几文就几文,不信你问问别人,是不是都给的五文?懒得跟你们费口舌,吃得起就吃,吃不起就滚。”老板也不甘示弱。
男子爆了一句粗口,冲到老板面前,赤手空拳就朝着老板打来。
老板和男子扭打在一起。老板身强体壮,男子瘦弱单薄,不是老板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被老板掐住脖子按在墙上。
老板见男子如此不堪一击,还想做生意,便放开了他,朝男子扔下一句:“赶快付完钱滚蛋。”
男子回到同伴身边,三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想多付这一文钱。老板见这三人迟迟没有给钱的动静,一边给别人上菜,一边催促道:“赶紧付钱,别想赖账。”
此话一出,令男子火冒三丈。他突然起身拿起面摊上一把放在案板上的刀,直接持刀向老板砍去。手起刀落,老板的胳膊鲜血直溅。
沈寒星吓得下意识捏紧云倾的手,她蹙眉不安地看向云倾。
云倾会意,用傀儡术控制了持刀男子的身体,阻止他二次进攻。说时迟那时快,沈寒星健步如飞冲到男子面前,一脚踹飞男子手中的刀,扔回案板上。
“好!”围观群众一片叫好声,纷纷为这位出手相救的女侠喝彩。
此时,在什锦坊巡逻的官兵赶到,将行凶男子捉拿归案。
就在沈寒星想默默退隐到人群中深藏功与名时,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沈寒星?又见面了!”
只见巡逻的官兵们让出一条道,一名头领打扮的人从中骑马走出,定睛一看,竟是盛怀音。
盛怀音立刻下马,走上前笑道:“不愧是青莲门除妖师,在哪儿都行侠仗义呢!”
“你怎么……”这副打扮?沈寒星上下打量。
“多亏你们那次救了我,我回去之后死缠烂打向父亲谋来一份巡兵头领的差职,正巧赶上玄女庙会呢。怀音多谢寒星女侠行侠仗义,一起喝酒去?”
沈寒星下意识地看了云倾一眼,对盛怀音说道:“喝什么酒啊?差点就闹出人命,还不把犯人抓起来定罪?”
盛怀音循着沈寒星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正望着沈寒星,立马嗅到一丝八卦的味道,意味深长地笑道:“哟,那位是……”
沈寒星白了一眼:“快去操心正事儿吧。”
“看身形,不太像是沈鹤安啊……”盛怀音一脸坏笑。
“说什么呢,我和鹤安师兄清清白白……”
“哦——你跟他不清白……”盛怀音笑得更加狡黠。
“你……”沈寒星怪嗔。
“好啦,不逗趣你了,这次暂且放过你,趁着这良辰美景,好好约会吧!下次再见面,就不许回绝我咯!”
沈寒星点头微笑。
盛怀音上马,带着官兵和罪犯远去。
云倾走上前,随口问道:“那是谁?”
沈寒星望着盛怀音的背影若有所思:“一个会影响九州未来的女人。”
云倾内心嘲讽一声,有他炽幽在,九州可没有未来。
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男孩跑过来向沈寒星磕头道:“谢谢女侠姐姐救了我爹一命!”
小男孩的爹就是那个面摊老板,本来想在玄女节赚点外快,没想到得罪了那个闹事的男人,此刻躺在路边捂着受伤的胳膊,眼睁睁地看着血流一地。
沈寒星连忙扶起小男孩,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举手之劳,你们没事就好。”她扯下面摊上的一块遮挡布,给老板包扎完后,随手将一个钱袋子递给老板:“今晚这生意估计你们也做不了,这是一点心意,等会儿拿去抓点药。”
“这……这我不能收……”面摊老板有些难为情。
“拿着吧。玄女娘娘在天有灵的话,也不会忍心她的子民在为她庆祝的日子里遭遇不测的,就当是——”沈寒星俯身在老板耳边低语,“玄女娘娘的恩赐。”
话末的七个字仿佛击中了老板的灵魂,他喃喃自语:“多谢女侠……”
沈寒星起身,朝云倾挥手,“走啦——”
刚才她对老板说的话,云倾一个字都没听见。
小男孩跑到父亲面前,一把打开了女侠给的钱袋子,竟然有足足白银五十两。
面摊老板望着女侠的背影,对小男孩说道:“玄女娘娘显灵了……”
又一簇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火花流泻而下,噼里啪啦,一朵接一朵,此起彼伏。
沈寒星随手拈来一根杂草,将其举到与月亮重影的高度,问云倾道:“你看,这像不像一朵花?”
云倾不解:“哪里像了?”
“你过来我这里看。”
云倾身子凑近,直到与沈寒星同样的角度,才看明白为何是一朵花的模样: 月亮成了花朵,杂草成了枝叶,倒确实有几分像一朵花的意思。
此时此刻,云倾与寒星的距离十分贴近。趁着云倾专注看“花”的时候,沈寒星对着云倾的脸偷亲了一口。
“你……”云倾一脸错愕。
还没等云倾反应过来,沈寒星率先轻盈跑开,一脸精灵顽皮的神色冲着云倾乐道:“亲一下怎么了,又不会掉块肉~”
竟然被调戏了!云倾咬牙切齿:“有种你别跑!”小破人儿,被我抓到你就完蛋了!
“一动不动是王八!”沈寒星扮鬼脸逃开。
二人你追我赶,在本就喧闹的庙会上形成一道难以忽略的风景。
忽而,沈寒星一不留神撞到了一个白色的倩影,云倾下意识地扶住了寒星。
沈寒星忍着剧痛,立马冲人道歉:“对不起啊,撞到你了……”她抬眼,脸上的歉意变成了惊愕:“映雪?”
被沈寒星撞到的人正是林映雪,她还没来得及缓解自己被撞到的痛处,发现撞她的人竟是多日不见的好姐妹沈寒星,顿时两眼泪汪汪,与她热情相拥:“寒星!你还活着呢!太好了!”
“我当然活着了,倒是你,你不是在青莲门么,怎么在这?”
“是他带我来的!”林映雪将身旁的孤影推到面前。
“哦,好久不见啊。”沈寒星没好气地应付道。
孤影同样没好气地冷哼一声以示回应。哼,居心叵测勾引尊上的坏女人。
忽而,孤影透过沈寒星看到了站在她背后的戴面具的男人。
那个身形……那不是尊上么!
完蛋!孤影心慌。
他不知道是,此时戴面具的炽幽同样手心冒汗。
一个说去燕州部署战局,一个说来蜀州勘察沉睡的影魅,此时竟然都因为女人在庙会上相见了。
场面尴尬至极。
“云倾大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得好朋友,青莲门药师林映雪!”沈寒星打破了沉寂。
云倾看了孤影一眼,又看向林映雪。原来这就是让孤影不听我话却听她话的人族,你要是敢给伴我近千年的忠实属下撒什么迷魂药,本尊定灭了你族谱。云倾冷哼一声以示回应。
“映雪,这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神秘的朋友,他叫云倾——跟他一样的身份。”沈寒星指了指孤影。
孤影对林映雪耳语:“他就是我上司。”
林映雪看了看沈寒星,又看向面具男。想必他就是上古魔尊炽幽了,虽然我林映雪不会拳脚,但也通晓医术懂得毒蛊,你要是欺负我家寒星,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若我记得没错,之前在墨城有见过。”林映雪假笑示意。
四人见面,八个心眼子。
云倾并未理会林映雪的假客套,走上前阴阳怪气地对孤影说道:“你能出现在此地,定是将手中要紧事处理完毕了。”
“想必云倾大哥也是如此。”孤影回应得不紧不慢。
你小子,说起我来了,倒反天罡!
见气氛有些微妙,沈寒星忙说道:“既然这么巧遇见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聊?”
“去哪儿?”林映雪问。
沈寒星指了指什锦酒楼。
*
什锦酒楼是什锦坊的招牌,楼内布置精致,楼下散座座无虚席,店小二忙碌地穿梭在人群当中。沈寒星带着三人挑了一间位于楼上的雅座隔间歇脚,并点了一些糕点和茶食。
雅间摆放的桌椅不大,四四方方刚好容纳一人一座,距离桌椅三丈处便是一个回纹漏窗,可以隔着窗户观赏酒楼外庙会的夜景。
四方桌上有一个骰盅,里面装着一个骰子,顿时沈寒星有了主意。她找店小二又拿来三副成套的骰盅和骰子,说道:“咱们来玩比大小吧,每一回合,数字最大的那个人可以问数字最小的那个人一个问题,数字最小的那个人必须要说真心话,敢玩吗?”
孤影听罢,当即同意:“来!”我定要逮住你这居心叵测的家伙的狐狸尾巴。
第一回合:
星:4 雪:3 影:2 云:6
云倾:可曾去过燕州?
孤影:……(这就开始拷问工作了吗?)昨日去过。
云倾:所以今日并未去过,为何骗我?
寒星:打住!这是第二个问题了,再来。
第二回合:
星:1 雪:4 影:3 云:2
映雪:你有讨厌的人吗?
寒星:有。
映雪:谁?
寒星看了孤影一眼。
孤影:(轻咳)这是第二个问题了,再来。
第三回合:
星:6 雪:2 影:5 云:1
寒星:我和孤影掉水里你救谁?
云倾:你。
孤影:(吃醋)为什么?
寒星:轮到你问了吗?再来。
第四回合:
星:5 雪:3 影:6 云:2
孤影:为什么要救坏女人?
云倾:因为她笨。
寒星:……
第五回合:
星:2 雪:2 影:3 云:1
孤影:(想问关于沉睡的影魅之事,怎么问呢……)睡……过没?
云倾:(看了寒星一眼,怕她窥探到秘密)没有。
映雪:???
寒星:狗东西,你在问什么!(对孤影一个暴击)
第六回合,轮到寒星问孤影。寒星的眼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问出了她攒这个局的目的:“孤影喜欢林映雪吗?”
孤影腾的脸色迅速蹿红。
“寒星……”林映雪有些难为情。
沈寒星不以为然,俨然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孤影,你可要如实回答,不要玩不起。”
孤影磨蹭了半晌,红脸点头:“喜欢。”
林映雪感到自己脸颊不由自主地烧起来。
沈寒星鼓掌起哄。
“再来!”孤影嘴硬道。
第七回合,终于轮到孤影问寒星。孤影邪魅一笑,“沈寒星,不要玩不起,你可要如实回答。”
沈寒星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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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她不以为然,对于孤影问她的问题,无非就是“是不是对云倾另有所图”“是不是真心”“是不是居心叵测”等等之类的话,沈寒星早有应对的话术。
只听得孤影问出一句令沈寒星猝不及防的话,他幽幽开口道:
“你是九天玄女吗?”
沈寒星微微一怔,将手往后交叉,一只手在背后摆弄另一只手的袖子,淡然道:“不是。”
一束烟花在窗外炸开。
孤影俨然一副不信的模样,云倾的神情藏在面具里不可莫测。
烟花的火星散去流逝,世界静得可怕。
林映雪走到窗边,看到楼下有卖簪花的铺子,“寒星,那些簪花挺不错的样子,你陪我去看看吧!”
为了逃离这有些微妙的气氛,沈寒星点头应允。
二人离开,独留炽幽和孤影面面相觑,沉默的氛围之中充满尴尬的气息。
孤影时而望向地板,时而不经意扫向房间的其他角落,最终他还是决定向炽幽坦白自己为何不在燕州而是在这里。他清了清嗓子:“尊上,我……”
孤影刚想解释,被炽幽打断:“无妨,这次的事对青影保密即可。以后不可再撒谎了。”
孤影心虚又老实地点了点头,“……尊上,你也是。”
炽幽同样心虚地咳嗽了一声,他想起刚才孤影说喜欢那个药师的话,随即提醒孤影道:“那个白衣姑娘是青莲门的药师,不知她什么心思接近你,切莫不可大意。”
“她虽然直属青莲门,一不会除妖二不会害人,还曾好心救过我,与坏女人沈寒星自是不同,尊上放心。”
炽幽睨了他一眼,“沈寒星可不是坏女人,我看那药师救你乃是居心叵测,你可不要被她所骗。”
“比起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尊上还是提防一下跟玄女长相一模一样的沈寒星吧。”
“你……”
倒反天罡!
房间内又陷入了尴尬的阵地,孤影试图打破沉默的气氛,没话找话道:“尊上为何一直戴着面具?”
“……确有些闷得慌,我取下来,你可不许笑。”
何故笑?孤影不解。
只见炽幽摘下面具,露出了一个六道毛笔痕迹的花猫脸。
孤影愣了片刻,忽而拳头捏紧,肩膀微颤,脸胀得通红。
“尊上还是责罚我吧!”
“为何?”
“因为我想笑。”
“……”
林映雪拉着沈寒星来到簪花摊子,摊子上摆放着由各式各样花朵缠绕起来的象牙簪。
林映雪挑了一朵缠花锦鲤簪插在沈寒星头上,又给自己挑了一朵栀子花簪,二人甚是满意。
但林映雪的本意并不是此。
林映雪引沈寒星走到人迹罕至的拐角处,问出了心中所虑:“寒星,你是九天玄女,对吗?”
沈寒星的笑意在脸上不减:“映雪,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
“从小到大,你只要一撒谎就喜欢把手背在背后扯袖子,你能骗得了别人,骗得了我?”
沈寒星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沉下头默不作声。
“放心吧,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那年我们还对着青莲山发过誓,要做一辈子的结义金兰!寒星,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映雪,”沈寒星的声音比以往低沉冷静,“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她叩响了头上的玉竹簪,半眯起双眼,“不能出半点差池。”
一抹青影现身。
回到什锦酒楼,沈寒星就说自己乏了,要回灵剑宗。
“不敢玩了吧,崽种!”孤影戏谑道。
沈寒星一咬唇,一跺脚,对着云倾使性子:“你看他!怎么老跟我过不去呀!”
云倾敛眸,“孤影,别忘了,还有正事要办。”
孤影气得直咬牙,恶狠狠地剜了沈寒星一眼,尊上怎么老是向着她!
“别忘了,把我们林大小姐送回青莲门。”沈寒星学着云倾的口吻说道。
“坏女人,下次别让我逮住你!”
夜深人静,只有月光那温柔的光辉撒在青莲门入口的石碑上。微风拂过,带来一丝清凉。
此时万籁俱寂,孤影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蹦跳的声音。
自己在真心话游戏已经捅破窗户纸,此时到了分别的时刻,若不说点什么,好像有些过意不去。孤影心想。
“那个……”孤影缓缓开口,“之前在酒楼说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什么?”
孤影扭扭捏捏:“其实我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说穿了也没关系,你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本来人魔之间就有无可跨越的鸿沟,无论你接受我也好,还是与我就此别过也好,我都能接受。或者,你就当没听过那个问题和答案,我们依旧做朋友,那样最好了。”
“……我不太明白你说的意思。”
好,非得让我说得明明白白。“就是在酒楼玩的真心话游戏,寒星问我的那个问题……”
“什么真心话?”
孤影愣住了。
“我们在酒楼不就是吃了些糕点吗?你还说真心话了?什么真心话呀?”
“……你不记得了?”孤影不敢置信。
“不记得什么?”
看到林映雪那一脸茫然不像是撒谎的神情,孤影表情一僵,沉默了片刻。
他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怎么跟沈寒星出去买了一趟簪花,就失忆了?为什么会失忆?
“没什么,大抵是你和沈寒星出去的那会儿,我做梦了。”孤影随意搪塞过去。
有问题。孤影暗自揣度。
20.蛊毒
是夜,月亮昏晕,沈鹤安背靠在灵剑宗山亭里垂钓。
忽而,耳后传来沈鹤安再熟悉不过的脚步声。
“今晚还好有你用玉竹簪传唤我,不然我到现在还和那魔头派来的影魅一起过玄女节。”沈鹤安头也不回地说道。
从岁宁城回到灵剑宗的沈寒星听到此话,忍不住偷笑。她没有回应他的话语,而是望着他的背影说道:“你怎么在哪儿都喜欢钓鱼呢?这儿连水都没有……”她边说边走上前,忽而一时语塞。
只见沈鹤安扶着鱼竿,鱼线正垂在一个瓷盅当中。
“盅里有鱼,还有水。”沈鹤安淡然道。
沈寒星探头一瞧,装了水的瓷盅里果真有一条鱼!
“你……”沈寒星神色一愣,不由得笑出声来。
“嘘,惊动了鱼就不咬钩了。”
“钓鱼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就算在一个密闭的盅里又如何,上钩还得要鱼愿意。”沈寒星百无聊赖地折了一片树叶。
沈鹤安笑了笑,“你的鱼呢?在你的盅里了吗?”
沈寒星盯着瓷盅出神,“快了,但目前缺个东西。”
“什么东西?”
“鱼饵。”
树影随着微风斑驳晃动。
“阿星,只要你有办法,无论是成为刀还是鱼饵,我都义不容辞。”
沈寒星顿了顿,随即绽放出一抹清浅的笑:“那……容我好好想一想。”
微风拂过,撩得沈寒星的发丝飞扬。
“你为何不相信林映雪?她心思纯正,必不会害你。”
“我自然是知道她不会害我。可她从小孤苦伶仃,很容易缺爱,别人对她好,她便要想办法归还。她是个药师,而不是修仙派,比起所谓天下道义,她可能只注重眼前的小情。如今她与孤影走得近,若是被敌人利用,我们的一切就白费了。”
“无论有没有消除林映雪的记忆,孤影都是难逃的一关。”
此话没错,沈寒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话说回来,你真的不会业火之术?”
沈寒星抬起右手,指尖在空中轻轻一划便生出火焰:“你是说这个?这不是信手拈来吗?”
沈鹤安微微一笑:“你啊,装疯卖傻真有一套。”
“要想鱼上钩,自然是要用那种人畜无害的看似没有任何攻击力的蚯蚓做鱼饵了。要是浑身海胆模样,谁敢靠近?”沈寒星用火烧那片折了的树叶。
沈鹤安忍俊不禁:“这么一说,你以前还真是海胆模样,不对,是刺猬。”
“你……”沈寒星的手向前推开,火焰跑到瓷盅上灼烧:“我烤了你的鱼!”
沈鹤安端起瓷盅就逃,“姑奶奶,手下留情,这是我从青莲门带来的鱼,仅此一条了……”
*
灵剑宗,理事堂,众弟子再次聚集在门口,回顾近半个月来各除妖地域对于消除影魅的战绩。蜀州十城均有除妖师部署,近半月来除妖战绩显著,十城的影魅去除了近半数。
温长老很是满意,对各派除妖师毕恭毕敬道:“老朽谢过各位了,接下来半个月还清各位除妖师继续努力,助蜀州早日摆脱困境。”
“是。”来自各门派的除妖弟子们齐声应允。
沈淑容看了沈临溪一眼。沈淑容被分到岁宁城,而沈临溪在蜀州最西边的梧桐城,从一起来灵剑宗到今天,半个月才见了一次。想起之前沈寒星说的,沈临溪再过一个半月就要回家继承家业了,这样下去可不行。沈淑容捏捏衣角,高声说道:“温长老,我想调到梧桐城。”
温长老询问是何缘故,与沈淑容一起在岁宁城除妖的是两位灵剑宗弟子,是否是他们怠慢了她。
“不是,岁宁城是蜀州的州城,州主治安有方,影魅甚少,有其他两位灵剑宗良将在便绰绰有余,听闻梧桐城影魅较多,我想为师兄沈临溪助一臂之力,还望温长老成全。”
之前欺负过沈寒星的凌霄阁弟子戏谑道:“你们青莲门之人还真爱抱团取暖啊,前有沈寒星不跟我们为伍一起守护盘龙城的安宁跑去当沈鹤安的跟屁虫,现在连你也想当沈临溪的跟屁虫,你们青莲门的女子都没法独当一面是吗?”
另一位凌霄阁弟子同样嘲笑道:“如果没法独当一面,总是要跟着自己师门的屁股后面,还不如趁早回到青莲门吃几年奶再出来吧。”
凌霄阁弟子的两番话惹得众人低头窃笑,沈淑容气坏了,要不是沈寒星爱丢人现眼,自己和青莲门也不至于被连带笑话。
只见沈寒星同样不甘示弱:“我为什么会跟沈鹤安一起,还不是因为你们凌霄阁的人不讲武德欺负人?我们好歹还能跟在自己同师门的师兄师姐屁股后面,不像你们……”沈寒星眼波一转,捂嘴轻笑,“也不知道你们师兄骆清野的屁股好了没有?这半个月过去了,一直在医药堂当缩头乌龟可不行啊,总该为蜀州效力了吧?不然大老远跑到灵剑宗来白白躺一个月就回去了,还贡献了一个屁股,岂不让人笑话?”
听完沈寒星的话,众人笑得更厉害了。
“你!”凌霄阁弟子气得咬牙切齿,脸上青一阵紫一阵,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谢谢寒星姑娘的关心,”一个声音响起,众人望去,说话的正是骆清野,他从众人的瞩目中走到沈寒星的跟前,言语中透露着些许不悦,“若不是姑娘的箭法,我骆清野也不至于受这无妄之灾。”
沈寒星挑眉,“此言差矣,若不是我的好箭法,清野公子如何偷得浮生半月闲?说起来,你还得感谢我呢。”
骆清野眼眸森然,清亮的嗓音中压抑着怒气:“寒星姑娘除妖能力鲁钝,倒是长了一张伶牙俐齿的巧嘴。”
沈寒星没给什么好脸色:“是啊,我沈寒星鲁钝,所以接下来的半个月,还请清野公子护好自己的屁股。”
温长老轻咳了一声,试图打破这剑拔弩张的局面,“好了,二位都是远道而来助我蜀州除妖的得力干将,若就此伤了和气,我灵剑宗也过意不去。相信寒星也不是有意而为之,既然清野伤势已好,过去的事就不要计较了。寒星啊,你也是,一个姑娘家家,用词说话尽量文雅。”
沈寒星和骆清野的内心仍旧不服,但不好让灵剑宗夹在中间不好做人,便就此闭嘴。
“温长老,那我……”沈淑容弱弱开口。
温长老叹了一口气,“淑容,不是我不讲情理,现在岁宁城的影魅确实少,但我们无法预知未来,切不可大意啊。每座城都应有三人驻守,少一人多一人都不可,若因为一时疏忽出了大乱子怎么办?若有人愿意跟你换,倒可以考虑。”
除了沈临溪,我跟梧桐城其他除妖师都不熟呀,他们不会换的,沈淑容暗自叹气。
“我与淑容换吧,我去岁宁城,淑容来梧桐城。”
沈淑容一惊,因为说此话的正是沈临溪。
沈淑容急了,傻瓜,我想调地方就是为了跟你在一起啊!
“淑容,你意下如何?”温长老问道。
若就此拒绝,岂不是被大家知道了我此次想调地方的目的?万一被大家猜忌笑话就不好了。沈淑容不想自己太过于难堪,咬咬牙回复道:“……临溪师兄愿意就可以。”
天呐,我真是个蠢蛋!沈淑容的内心如波涛汹涌。
站在一旁的沈寒星忍不住笑出了声,沈淑容瞪了她一眼。
“温长老,我也有一事相求:我希望能和沈寒星一组。”骆清野淡然道。
沈寒星咧着的大牙立马收了回去,这次轮到沈淑容偷笑了,有你好受的沈寒星。
“寒星,你意下如何?”温长老问道。
“不可,我怕他报复我。”
“你大可以试一试,看我是不是那种小肚量的人。”骆清野说道。
“你爱是不是,我不试。”
“沈寒星,你不仅中伤我们骆清野师兄,还当中拒绝了骆清野师兄的主动示好,我们凌霄阁哪里得罪了你,要被你一而再再而三如此欺凌?”凌霄阁弟子满腔怒火。
“第一,我不会业火,怕拖了骆清野的后腿;第二,我射箭的手艺也不好,怕二次中伤他。于情于理,我不仅没有欺凌你们,是为了你们凌霄阁的面子才拒绝的。”
“寒星,这是一个化干戈为玉帛的好机会,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凌霄阁弟子道。
“我愿意和沈寒星换。”与骆清野为一组的凌霄阁弟子主动请缨道。
“你们凌霄阁弟子都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沈寒星韫色渐浓,“我再说一遍,我不愿意!”
见沈寒星如此执着于不给凌霄阁弟子面子,化为和事佬的温长老开口道:“既然寒星不愿意,就不要强人所难了。清野,你还是去守月牙城,寒星,你就与你的师兄沈鹤安一起守护芥蓝城……”
骆清野暗自攥紧拳头,恶狠狠地瞥了沈寒星一眼。这可是她第二次驳他面子了。
定要给你一点颜色瞧瞧。
*
骆清野带着他的凌霄阁同门并没有去月牙城,而是跟踪沈鹤安和沈寒星来到芥蓝城。他并不是空手而来,凌霄阁擅长制蛊,这次追踪沈寒星,他带了一种叫紫罂粟的蛊毒,一旦中蛊便会产生幻觉,敌我不分。
沈寒星,你不是向来与沈鹤安要好么?我倒要看看,你要是对沈鹤安出招,看他会如何面对。骆清野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
可是,这一路上沈寒星一直与沈鹤安形影不离,根本没有任何可趁之机。
“师兄,不如霸王硬上弓,料他们能耐我凌霄阁如何?”凌霄阁弟子提议。
“不可,沈鹤安灵力高强,我们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再等等,总有沈寒星落单的时候。”骆清野说道。
沈寒星与沈鹤安还有一位灵剑宗同伴跟随影魅的气息来到一个叫做碧月村的地方,这里明明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却不见人影,街道也破败不堪,看起来像是刚被影魅侵袭过的样子。
敏锐的沈鹤安察觉到影魅的气息在他们位置的西北方,“那边。”沈鹤安往西北方而去,同行的灵剑宗弟子跟随其一同前去。
正当沈寒星想要一同前往时,忽而临近的砖房发出的声响引起沈寒星的注意,她悄悄走近查看,只见一个可怜的小女孩躲在砖房的门后从门缝里偷偷看着她,浑身瑟瑟发抖。
这个小女孩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脸蛋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也有些旧了。
沈寒星笑得温柔:“别怕,小朋友,我不是影魅,我是人,你爹娘呢?”
小女孩怯生生地往屋内指了指。
沈寒星向屋内走去,昏暗的烛光下,一个形如枯槁的妇人躺在破败的床上,旁边一个面容憔悴的男人正在灶台上煎药。
沈寒星向男人表明自己除妖师的身份,并询问男人为何没有与家人一起撤离。
男人向沈寒星解释道,自己的妻子身患重病,只有碧月村的碧月草才可医治其病,若搬离了这个村庄,妻子就无药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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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直到现在依旧在这里。
小女孩走了过来,拉了拉沈寒星的衣袖:“漂亮姐姐,你有吃的吗?我好饿。”
男人面露难色,原来附近的村民都搬走后,粮食少了许多,如今家里穷得快揭不开锅,连吃的都没有了。
“这……我也没有随身携带吃的,这样吧,我去附近的村落看看有没有一些吃食,你们等我回来。”
沈寒星走出砖房。
骆清野瞅准时机,“上!”他一声令下,两位凌霄阁弟子横空出现,一人一手,将沈寒星死死按在砖房外的墙上。
沈寒星睁大惊恐的双眼,“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
骆清野的面色带有几分阴鸷,嘴角勾出一个怪异的微笑:“只能怪你两次驳了我凌霄阁的面子,都是你自找的。”
“你们放开我,你们……”
忽而一个黑影闪现,窜进了砖房内。
不好!是影魅!那家人有危险了!
“你们放开我,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快去除掉影魅……”
骆清野对影魅不屑一顾,“区区一个影魅,怕什么?先解决你再说。”说罢,他用匕首在沈寒星的手腕上划了一道口子。
“嘶……你在干什么……放开我……”
与此同时,砖房内响起男人痛苦的呻吟声。
不好,定是影魅进了男人的身!影魅可以在人的内脏中游移,让人受尽折磨和痛苦而死,只留下一个空壳。若是男人死了,他的妻女一定都没法活了!
沈寒星手腕上的伤口鲜血直滴,可是比起自己,她更担心那家人的安危。
“影魅都开始折磨人了,你们还在干什么!快去除掉影魅啊!”沈寒星不停挣扎。
凌霄阁弟子不为所动,态度很是轻蔑:“你说除就除啊?你以为你是老几?在灵剑宗我们说什么你可都不听,现在,你说什么我们就听?”
“作为除妖师,除去影魅不是应尽职责吗?这家人若因你们丧失性命,你们该当何罪?”沈寒星愠色正浓。
骆清野嗤笑一声:“我们该当何罪?笑话,影魅杀人,你怪魔族怪炽幽去啊,我们只是小小的除妖师,没看见、不知道,不是很正常吗?再说了,芥蓝城,归我们管吗?哈哈哈哈哈哈。”
另外两位凌霄阁弟子也跟着一起笑得爽朗得意。
骆清野拿出一个药罐,里面装着紫罂粟的蛊毒。他一步步逼近沈寒星,攥起她的手腕就要下蛊。
砖房内男人痛苦的呻吟声叫得更凄惨了,还伴随着小女孩弱弱的哭声。
“你们真是无可救药。”
沈寒星的神情骤然冰冷,手指轻轻一动,生出团团业火,向按住她的二人逼去,二人晃神,顷刻间松开了她的手。她衣袂飘动,凌波微步跳到离他们三人四五丈处。
骆清野半眯起双眼:“你会业火,却假装不会?你武功敏捷,却扮猪吃老虎,为何?”
“为何?”沈寒星挑眉冷笑,“为的就是让你们这种小人不设防,才能看清你们丑恶的嘴脸。”
说罢,沈寒星进了砖房。只见男人在地上痛苦地挣扎打滚,小女孩在一旁伤心抽泣。沈寒星生起一团业火推向男人,业火在男人的身体上灼灼燃烧。
“别怕,这是除妖的业火,对人族无害,过会儿你爹就恢复了。”沈寒星安慰小女孩。
渐渐地,男人的五脏六腑不再疼痛,体内的影魅被沈寒星的业火祛除了。
男人渐渐停止挣扎,清醒过来,连忙跪谢沈寒星。
沈寒星扶起男人,“快快请起,除妖本就是除妖师的职责,这是我应该做的。对了,我还要去替你们寻吃的,你们等我。”
沈寒星再次走出砖房,无视凌霄阁的那三人,绕道而走。
骆清野拦住她,“是我小看你了,刚才是我们不对,我们向你道歉。”
沈寒星狐疑地看了看他,这家伙转变这么快的?
骆清野伸出手,“除妖才是除妖师的职责,我们不应该内斗,应该齐心协力铲除妖魔,咱们握手言和吧。”
沈寒星想了想,自己也没时间再跟他们耗下去,既然他们态度变好,缓和一下也无所谓。沈寒星同样伸出手,与骆清野握手言和。
骆清野扯唇一笑:“既如此,我们就回月牙城办正事了,告辞。”
说罢,他带着另外二人离开。
凌霄阁弟子偷偷问道:“师兄,为何突然走啊?沈寒星的事,就这么算了?”
骆清野看了看刚才握住沈寒星的那只手,手上还沾了些许血迹,他洋洋得意,“刚才,我已经偷偷下了蛊毒,那蛊毒会让人敌我不分,再不走,我们就要遭殃了。”
“师兄英明。”
沈寒星走了几步路,突然感到眼前忽明忽暗。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走路也有些不稳。糟糕,这虚脱感是怎么回事?
她轻叩了两下玉竹簪,沈鹤安出现。她颤颤巍巍扑在沈鹤安的怀里,指了指砖房里的人,虚弱发声:“他们需要吃食……”
“你这样子,我怎能放心独自去找吃食……”
沈鹤安环顾四周,瞅见了不远处有一个山洞,他即刻用仙术瞬移到山洞里,将沈寒星安顿好。
“你且休息,我去去就来。”沈鹤安说罢,瞬间消失。
沈寒星的神情恍惚,眼前一片朦胧,眼睛仿佛被薄纱蒙住,什么也看不清。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兜里的石头,渐渐闭上眼睛,陷入昏迷。
21.山洞
沈寒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忽然发现一只影魅正坐在她面前,距离近如咫尺。
她吓得一跃三丈远,定了定神,绕指生出一团业火,朝影魅猛攻而去。
这只影魅较以往不同,似乎有强大的定力,只是稍微侧身,便躲开了业火。
沈寒星又生出一团业火,往前一推直向影魅的眉心逼去。只见影魅手指轻弹,在业火靠近的那一刻将其化为乌有。
还挺厉害……
沈寒星的眼中闪过一抹决然,发动全身心的灵力,口中念念有词,双手结印,形成阵法。阵法中闪烁着大大小小的业火,业火齐聚,形成一个巨大的火团,速度快如闪电向对方压去。
在火团靠近影魅的那一刻,又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奇怪,影魅的灵力怎的如此强大……
影魅开口像在说些什么,沈寒星神情恍惚听不清。
正当沈寒星疑惑时,忽而肩膀感到一阵疼痛。糟糕,被偷袭了!她立马转身,发现身后也有一只影魅,正朝她招手。
前后都有影魅,况且影魅的能力还不小,这是她无法抵抗的。找沈鹤安吧,她抬手准备轻叩头上的玉竹簪,还没碰触到,眼前的影魅忽而靠近,冲她的脖颈使了一下力气。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脑子一阵混沌,身体软绵绵地倒在事先放好的蒲垫上。
被当作影魅的沈鹤安轻轻拂袖,放正了沈寒星的坐姿。
另一个被沈寒星当作影魅的云倾松了一口气,走上前问道:“她这是怎么了,像是不认得人的样子。”
沈鹤安戏谑道:“除妖师降妖除魔不是天经地义么?”
云倾睨了他一眼,沈寒星可不会伤我。他回味起玄女节那夜沈寒星手心的温度,不由得会心一笑。
“我暂且稳住了她的心智不再攻击人,她似是中了一种蛊毒,目前还不知是什么,我需要探测一番。”沈鹤安说道。
云倾冷哼一声。
对了,我是感应到阵眼石的波动来的,阵眼石不是在苍梧崖么?为何我会到这里来?
云倾四周打量了一番,目光锁定在沈寒星那有点突兀又沉甸甸的衣兜,他走近拿出了里面的石头。
这个小破人儿,竟然将阵眼石揣兜里了,莫不是……想随时见我?
云倾暗自窃喜,又将石头放回了沈寒星的衣兜。
沈鹤安注意到了云倾的小举动,淡淡道:“大抵是误打误撞碰到了,你们魔族也不会医术,帮不上什么忙,可以离开了。”
让本尊离开,留你这绿毛龟和小破人儿孤男寡女在这山洞里?想得倒挺美。
云倾轻叹:“来都来了,”他的手指轻抚沈寒星的脸颊,“我也想知道可怜的小破人儿中了什么蛊毒。”
沈鹤安生出一团业火向云倾的手打去,“别用你魔界的脏东西污染她。”
云倾面色阴沉,生起些许不悦。他恨不得立马扭断这个绿毛龟的脖子,如果自己懂医术的话。他看了看沈寒星,忍下这口气,收回了自己的手。
死绿毛龟,你且猖狂,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偿命。
沈鹤安的双手搭在沈寒星的肩上,正准备用灵力探测沈寒星体内的蛊毒时,被云倾施法打断。
“你干什么?”沈鹤安蹙眉。
云倾吃醋,“别用你的脏东西污染她。”
“我要是不碰她,没办法知道她体内的蛊毒是什么。幼稚鬼。”
云倾自知理亏,但还是逞强地翻了个白眼。
沈鹤安再次将手搭在沈寒星的肩上,用灵力探寻其体内的蛊毒。灵力在体内游走,忽而在心口处集结迸发,将沈寒星震得一激灵。
沈鹤安捻了捻手指,“是紫罂粟蛊毒,其麻痹心智,让宿主敌我不分,自相残杀。这种蛊虫从手腕上的伤口进入,在心脏寄居,以嗜血为生,若不及时医治,最终血干而死。”说完,他又将双手搭在沈寒星的肩上。
都探索完了还挨着?云倾略微施法打离沈鹤安的手,被吃痛的沈鹤安哀怨地瞪了一眼,云倾装作无事人似的问道:“何以解毒?”
“这种蛊虫不好解,需要让宿主内生火热以活血,将蛊虫从伤口逼出,随后服用安神丸。哦对了,我没有随身携带安神丸,烦请你去买些来,我留在这里给阿星灌输灵力稳住心智。”
本尊可不会让你这绿毛龟和小破人儿孤男寡女在这山洞里,让孤影过来跑腿吧。
云倾用魔界密语传唤孤影。半晌,孤影手持一个冰棍儿现身。
“你怎么这么慢……”云倾转身看孤影,欲言又止。
只见孤影的身旁跟着那个叫林映雪的白衣女子,手里同样拿着一个冰棍。
云倾不耐烦地问道:“她怎么来了?一天天的正事不干,净约会。”
“回尊……回云大哥,这不是还有些时日么……”孤影环顾四周,看到了坏女人目光无神坐在椅子上,旁边还站着尊上的情敌,这是什么情况?
还没等孤影问出心中疑惑,只听得林映雪大叫一声, “寒星!”她焦急地跑上前去抱住沈寒星,“鹤安,寒星这是怎么了?”
“她中了紫罂粟蛊毒,我在想办法给她解毒,解毒之后需要安神丸定神,正巧你来了,你可有安神丸?”沈鹤安道。
“我素尘堂倒是有,”林映雪扭头对孤影说道,“带我去取药吧。”
孤影不愿帮坏女人,奈何林映雪开了口,他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等等,”云倾顿了顿,“帮我也带一个……那个。”他指了指孤影手上的冰棍儿。
“是。那位……叫什么安的大哥,你要吗?”孤影问。
“他叫沈鹤安。”林映雪对孤影小声说道。
“哦,沈鹤安大哥你……”
云倾打断他,“绿毛龟不需要,他不渴。”
“绿毛龟?”
沈鹤安知道他是在说自己,“我渴,烦请帮我和寒星带两根。”
“渴着吧,孤影,只准买一根。不然,我现在就灭了人族。”
林映雪被这剑拔弩张的气势吓得一愣一愣的。一两个冰棍的事儿,就关系到人族的灭绝了?
“是。”随后孤影带林映雪闪离回青莲门。
沈鹤安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笑。
“喂,那个幼稚鬼。”沈鹤安冲云倾说道,“既然你有帮手,我们可以加快进度,现在即可解毒。”
“怎么做?”
“本意上应该从手腕处再划一道新伤,用内力将蛊虫从伤口逼出。但是现在蛊虫已在寒星的心脏处,得先让其动起来,我才能施法移动它。所以办法就是——让宿主内热以活血,蛊虫才会在四处游走,然后我再用灵力将其移到伤口处逼出。”
“内热以活血?让她烧起来?这好办。”说罢,云倾正要施法生火。
“哎,”沈鹤安阻断他,叹气道:“阿星是肉体凡胎,用明火是会被烧死的。”沈鹤安顿了顿,继续道:“所谓内热,就是让寒星身体由内而外自主发热,达到活血的目的。”
“什么意思,说明白点。”云倾实在不理解。
“就是做一些……”沈鹤安轻咳一声,“让寒星血脉喷张、面红耳赤的事情。”
云倾微微一怔,脸色蓦地红了起来,“什么面红耳赤的事情……”他赶紧转过头,装作不懂的样子,心却跳得飞快。
沈鹤安没搭理他的话,都是成年人了,这还不懂?他直接说道:“你若准备好了,我便开始了。”
云倾迟疑片刻,羞涩点头,沈鹤安用匕首将沈寒星那条受过伤的手腕再次划开一道新伤,她闷哼一声,鲜红的血液从伤口渗出,顺着手心流淌滴落在地上。
沈鹤安在沈寒星的背后打坐,捏住沈寒星的右手伤口上方几厘之处为其把脉感知蛊虫的位置,用眼神向云倾示意。
云倾抿了抿唇壮胆。小破人儿,本尊为了救你牺牲到这个地步了,等着补偿我吧。
“你,闭眼。”云倾冷冷地瞥了一眼沈鹤安。
沈鹤安老实地闭上了眼睛。
云倾卸下束冠,垂下如瀑的发丝,一缕碎发垂在脸侧,略显勾栏样式。他解下玄色绦带,玄袍随意地披在肩膀,脖领和锁骨若隐若现。
沈寒星本是麻木无光的眼神骤然一亮。
闭眼的沈鹤安把脉感受到沈寒星身体的异样,“蛊虫动了,继续。”他的右手稳住受伤的手继续把脉,左手抵在沈寒星的背上向其输送内力试图将蛊虫按照线路抵达伤口处推出身体。
云倾握住沈寒星的左手,想要让她抚摸自己的喉结。可是打坐的她和站着的自己,不好碰触。云倾俯身凑在沈寒星面前,将她的手拉到自己的喉结处,两人的气息氤氲。
沈寒星恢复了些许意识,但被蛊虫控制住的她只能呆呆地看着云倾,脸上泛起红晕,眉眼多出几分柔软缱绻。
忽而沈鹤安感受到自己右手一阵酥痒之意,应该是沈寒星手腕上的血流到自己的指缝间了,可是自己再腾不出手来,于是他下意识地去舔舐自己手上沾到的血液。
此画面令云倾捏紧拳头、青筋暴起。
或许……
云倾的双眸燃起一抹赤色,右手与沈寒星的左手十指相握,顺势凑近,滚烫的唇贴上沈寒星的脸颊。云倾扯唇一笑,很是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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蛊虫在沈寒星的体内加快了移动的速度,沈鹤安奋力输送内力让其移动到手腕伤口处。
而这一幕恰巧被寻到安神丸后闪现到这里来的林映雪和孤影亲眼目击。
林映雪瞪大了双眼,下意识地扑到孤影的怀里,随后又忍不住扭头去看。
这……这是在干嘛呀!羞死人了!林映雪想看又不敢看又想看又不敢看又想看。
“别看了,”孤影遮住了林映雪的双眼,“你想看什么,我也可以给你看。”
林映雪半羞不羞地看了他一眼。为了不被那三人发现,林映雪给和孤影藏在看不见的暗影处。
忽而蛊虫从沈寒星的伤口处跑出,被沈鹤安略施灵力,放进了半封闭的竹管当中。
“可以了,”沈鹤安生出业火将云倾奋力推开,“若不是为了救阿星,我定费尽全力灭了你。”
云倾轻挑一下眉,不经意擦拭嘴角,脸上噙着坏笑,俨然一副得逞的模样。他没有理会沈鹤安的话语,眼角微微挑起,说道:“知道你们在,出来吧。”
孤影和林映雪从暗处缓缓走出,脸上透着窘态。林映雪将安神丸给沈寒星服下,孤影将冰棍交给云倾。
沈鹤安忍不住扯唇问道:“你为何要轻薄寒星?”
“轻薄?那可不是轻薄。”云倾淡定地穿好衣服,接过冰棍却并未打开,用灵力给冰棍持续制冷。
“什么意思?”
“那是爱意,”云倾挑眉一笑,眼里满是挑衅的意味,“沈鹤安,本尊不妨告诉你,我炽幽喜欢沈寒星。”
沈鹤安略微蹙眉,“……你是炽幽?”
林映雪在一旁假装跟着震惊,孤影显得淡定。
云倾淡然一笑,“你们隐瞒也好,告诉她也无妨,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在跟一个什么人抢女人。”
炽幽可是闹上过天界的大魔头,即使是覆灭人族都是轻而易举。沈鹤安有些吃瘪,但仍不死心,“……你可知一旦爱人,便有了软肋,有了把柄?”
炽幽笑得坦然,“本尊连天界那些酒囊饭袋都不怕,会怕你们小小的人族?即便她是我的软肋,三界又有谁能奈我何?九天玄女吗?哈哈哈哈哈哈,”炽幽无比狂妄,“我等着她来自投罗网。”
沈鹤安微微一怔,并不服气:“你喜欢她是你的事情,她会选择你吗?即使你能颠覆三界,可不一定能得到沈寒星的爱。”
“那好,我们就来打个赌,等沈寒星恢复意识醒来,看她是选择你还是选择我。”炽幽说道。
一炷香的时间后,沈寒星恢复了全部意识,她愣愣地扫视眼前四人,忽而看到了云倾,猛地上前抱住了云倾,“云倾大哥,我刚才看到了两个影魅……”
炽幽得意地看着沈鹤安,胜局已定。
沈鹤安眸光暗淡下来,对炽幽说道:“我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你好好珍惜现在吧,若她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定与你为敌。”说罢,沈鹤安离开,向洞口走去。
孤影见状,拉起林映雪,向炽幽道别后闪离。
炽幽将沈寒星紧紧拥在怀里,言语里满是温柔缱绻,“你没事就好。”他闭着眼,认真地深嗅着她身上的气息。
沈寒星感受着云倾炽热的体温,微微一笑,宛如春光明媚。她看着沈鹤安远去的背影,眉眼更加灿烂了。
沈鹤安走出山洞,火辣的阳光照在脸上,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心情。
他想起那夜在灵剑宗的对话。
[你的鱼呢?在你的盅里了吗?]
[快了,但目前缺个东西:鱼饵。]
[阿星,只要你有办法,无论是成为刀还是鱼饵,我都义不容辞。]
沈鹤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凌霄阁擅长蛊毒是人尽皆知之事,无论是故意激怒骆清野让其使出蛊毒,还是沈鹤安说出体热的办法并假意吃醋,都是沈寒星与沈鹤安演的一出戏。骆清野和沈鹤安在无意和有意之间成为鱼饵,为了让鱼来到盅里——刺激炽幽,让其承认对沈寒星的爱意。
而沈寒星和沈鹤安是谁?
沈寒星是九天玄女的转世,沈鹤安就是补天的玉衡仙君,他俩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嚣张跋扈的炽幽爱上玄女,毕竟正如沈鹤安所说,这世间万物一旦有了情爱,便有了软肋。
玄女曾暗自发誓:你向我宣战,我便领战,以后你要是输得一败涂地,可怨不得我。这次我不蛮攻,我要智取。
她的智取方式,便是以身入局,势必要成为魔尊炽幽的软肋。
沈寒星胜券在握地笑了笑。
鱼,上钩了。
22.临溪
沈临溪来到岁宁城盛府附近徘徊,他主动与沈淑容换护守之地是有意的,就是来岁宁城想着能机缘巧合遇上盛怀音。
盛府的大门开了又闭,闭了又开,半会儿不见任何盛怀音的踪影。
难道不在家么……
盛府的门口人来人往,在马路的斜对面有一个摆摊算卦的,沈临溪横跨马路,来到算卦的面前坐下,向其打听盛府的事情。
算卦的老先生也是个老江湖了,并不接他的话茬,将竹卦筒摆到他面前,“小伙子,别着急,来算一卦吧。”
若不来这算一卦,怕是得不到什么有用消息了,沈临溪心想。
“怎么算?”
老先生抚胡须笑道:“姻缘、功名、财运、身体,选其一,二十文一签。”
沈临溪低头闷笑:“姻缘。”
沈临溪掏出二十文递给老先生,并抽了一签让老先生解签。
老先生眯眼一看,神色略显尴尬,笑道:“这签不准,老夫替你抽一个。”随即,他从竹卦筒中取出一个上上签递给沈临溪。
“刚才那是什么?”
“老夫已为你逆天改命,不必再问。”
沈临溪实在好奇,“给我看看。”说罢,他伸手就要夺那竹卦筒。老先生一脸惊恐,忙将竹卦筒抱在怀中。沈临溪不依不饶,与老先生几经拉扯,忽而,竹卦筒从老先生的手中滑落,摔在地上散落一地。
老先生捡起各种竹卦重新放进筒里,嘴里怨声载道:“老夫已经替你逆天改命了,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唉,一盘好棋都被你打坏了……”
沈临溪还想说些什么,被老先生打断:“你走吧,走吧,我不欢迎你……”
沈临溪怔在原地,啥也没问着,还被人嫌弃。他扫兴地离开。
岁宁城在州主盛光的治理下呈现出井然有序、一片祥和的气派,与那小小的梧桐城果然不同,巡逻了半天也不见任何影魅的踪影。
沈临溪的心思可不在影魅身上,自那日一别,不知为何,总想再见盛怀音一次。
他失意地走着,忽而一个名叫什锦坊的地方映入他的眼帘。听闻这里是岁宁城的繁华之地,珍馐满目,夜夜笙歌。前些日子刚举办了玄女庙会,可惜自己错过了。
罢了,去吃点东西吧。
夕阳西下,他来到了什锦酒楼,点了一碗温酒和二两牛肉。什锦酒楼不仅生意好,上菜也快,不多一会儿,小二就给他备齐了。
他一边享用着一边回想起自己的家事。五年前,父亲送他去到青莲门,叮嘱他五年后学成归来,掌管燕州大大小小的事务。为何送他去除妖,他爹说,除妖的本事,与其仰仗别人,还不如靠自己。
五年时间一晃而过,还有一个多月,自己便要回家继承家业了。他在青莲门学得除妖本领,以后成为州主,也不至于被除妖派拿捏。
若不是来这蜀州,他也自然心甘情愿等到一两个月后便回去继承家业,奈何一见怀音误终身,让他如何忍心就此罢休?
何况自己是燕州州主之子,怀音是蜀州州主之女,也算得是金玉良缘门当户对的。贸然去提亲,虽然知道盛州主可能也不会拒绝,可上次见了怀音那泼辣的一面,也不知怀音自己是怎么想的呢?总而言之,他想利用这一次在岁宁城除影魅的机会,与怀音见上一面,表明自己的心意。
忽而,邻座窸窣的讨论声传入他的耳中。
“不得不说,自打盛家姑娘成了巡城将领之后,这岁宁城的治安比以前好多了。”
“可不是咋的,之前她那个弟弟做巡城将领的时候,与那奸人徇私枉法、沆瀣一气,把岁宁城搞得乌烟瘴气的。”
“要我说,盛家姐姐就是比弟弟会治理,有魄力。眼下老州主身体不行了,这下一代州主要是交到那弟弟手里,别说是岁宁城,整个蜀州都要完蛋了。”
“是啊,可惜了,那有能力的是个女孩儿,若是个男孩,还有那草包弟弟什么事儿?”
“只要能抓老鼠就是好猫。女孩怎么就不能继承家业了?那玄女娘娘也是女的,在万年前不也能将魔族首领一举歼灭?比起性别,是否贤德,是否治理有方,是否替百姓着想才最重要。”
听到此,沈临溪凑上前去询问道:“二位说的可是盛州主的女儿盛怀音?”
“是呀,州主盛光就两个孩子,女儿盛怀音和儿子盛怀遇现在正明争暗斗,抢着州主之位呐。”
沈临溪嘴角上扬,“二位可知这盛怀音现在在哪里当差?”
二人面面相觑,对眼前的陌生男人有些紧惕,其中一人问道:“你是何人?找盛姑娘作甚?”
沈临溪取出一块刻有“魏”字的玉佩给二人展示,“鄙人是燕州州主魏舒之子魏临溪,奉父亲之命来找盛姑娘有要事商量,只是,鄙人对这蜀州人生地不熟,来到岁宁城一时迷了路,竟忘了去哪里找盛姑娘。”
沈临溪是燕州州主魏舒之子不假,但奉父亲之命来找盛怀音,属实是撒谎不眨眼了。
听到此话,又看到货真价实的玉佩,二人紧凑的眉头才舒展开来,刚才质问沈临溪的那人立马换了脸色,恭敬笑道:“原来是魏州主的贤子,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盛姑娘白日会在岁宁城巡逻,听说今晚会来这什锦酒楼来,至于是见谁,我们也不得而知。”
“魏某多谢二位告知。”沈临溪礼貌答谢,他继续吃着牛肉喝着温酒,坐等夜幕降临。
吃完牛肉喝完温酒后,为了不被店小二赶走,他又点了一碗阳春面,一碟肉包。
正当沈临溪吃完阳春面时,一个身披红斗篷的充满英气的少女走进什锦酒楼,此人正是盛怀音,在随从和护卫的守护下走进了一个雅间。
沈临溪眼前一亮,立马快步小跑到雅间门口,正要叫住盛怀音,被门口的侍卫拦住,死活不让沈临溪擅闯雅间。
“我是盛姑娘的旧识,之前救过她,麻烦你通报一声,我叫沈……”
侍卫冷哼一声打断道:“呵,像你这样莫名其妙想要攀高枝的人多了去了,今晚我们盛姑娘要见贵客,你一边凉快去。”
“哎——”
随从冷脸关上了雅间的门。
沈临溪百口莫辩,吃了个闭门羹。他走到随从们看不到的拐角处,偷偷拿出一个白色小瓷瓶,里面装着的是蓝色粉末,是一种名叫飞燕草的植物磨成的粉。
那是他巡查影魅去向时意外发现的,在梧桐城独有的一种神奇植物。他发现梧桐城的影魅都喜欢在有飞燕草的地方聚集,并且会使影魅变得更加亢奋、撒泼。
发现这一点后,他便将飞燕草磨成粉装入瓷瓶中随身携带,往常是他找影魅,现在则是粉末撒在哪里,便会在哪吸引影魅过来。
就在刚才雅间关门的一刹那,沈临溪瞥见雅间里面的窗户是打开的,于是心生一计。
不让我进去?那就让你们求我进去。
他走过雅间门口,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蓝色粉末撒在守在放门口的两个侍卫身上,随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淡定吃着剩余的包子。
忽然,雅间传出盛怀音的尖叫声。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立马冲进雅间,将盛怀音拦在身后。
侍卫定睛一看,只见几个影魅竟在雅间内亢奋地飞来飞去,不由得人心惶惶。
“不知是何情况,这些影魅突然从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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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闯进来!”盛怀音对侍卫们解释道。
影魅……这不是侍卫能抵挡的,得找除妖师才行。
影魅们像嗅到了什么,忽然向那两个身上沾有飞燕草粉末的侍卫猛然扑去。几只影魅钻进两名侍卫的身体里,惹得他俩在地上痛苦得辗转反侧。
“快去找除妖师!”盛怀音对身边的随从下命令。
“是!”
随从刚要踏出房门,忽然一阵业火从侍卫身边穿过,快速打在被影魅侵袭的侍卫身上,熊熊业火燃烧,两个侍卫痛得更加厉害了。
“这是……”盛怀音震惊,这分明就是除妖师的法术!
话还没说出口,又有业火穿堂而过,飞进雅间奔向另外还在飞舞的影魅,很快这些叫嚣的影魅都化为一缕青烟,消失得没有痕迹。
大家寻着业火奔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身着蓝衣的男子正在悠哉悠哉地吃下最后一个包子。
他是……盛怀音忽然眼前一亮。
“沈临溪!”盛怀音快速跑到他的面前,“竟然是你!你们青莲门的除妖师果然喜欢惩恶扬善!之前听沈淑容说你在梧桐城,今日怎会在这里?”
沈临溪故作惊讶状:“淑容求着与我换了除妖之地,我才过来的,没想到竟在这里遇到你!”
旁边那桌邻客小声议论,“这不是刚才打听盛怀音的小伙子吗?”
这句议论声好巧不巧穿了过来,沈临溪料到盛怀音一定听到了,遂面露窘迫,耳尖泛红打圆场道:“我来到岁宁城后,想起你在这岁宁城,便想知道你在哪,没想到功夫不负有心人,竟在这里遇见了。”
“这便叫‘有缘千里来相会’!”盛怀音笑道。
盛怀音并不是一个有钝感力的人,对待人性她极其敏锐,只是她对在她面前的沈临溪有些许好感,也心喜能够在此相遇,便没有多想。
沈临溪关心道:“你没事吧?”
“有你在,当然没事了!临溪大侠,这总是遇到影魅也不是办法,你可以做我的除妖师护卫吗?”
“这……”沈临溪心头一喜,又欲擒故纵,“灵剑宗有令,每座城都需三人把守,我若是做了你的专职除妖师而不管其他百姓,怕是不好与灵剑宗那边交代……”
盛怀音爽朗一笑,“哈哈哈哈哈,我哪敢跟百姓抢除妖师!我自然是不会做那专政霸道之人,只是,若我身边出现影魅,我会向玄女娘娘祈祷临溪大侠能够快点出现!”
沈临溪心花怒放:“放心吧,怀音姑娘有难,我一定会出现的。”
这时,被影魅侵袭的侍卫逐渐恢复意识醒来,“你们醒了,”盛怀音大方向他俩介绍:“这是我的旧相识,青莲门的除妖师,沈临溪,刚才就是他救了你们。”
这两个侍卫面面相觑,原来这个家伙真的是盛姑娘的旧识,而就在刚才,他俩将盛姑娘的救命恩人拒之门外,此刻的他们感到非常难为情。
那个将沈临溪拒之门外的侍卫开口:“原来真的是盛姑娘的旧相识,刚才是我们有眼无珠,还望大侠恕罪。”
沈临溪装作云淡风轻,“无妨。”
盛怀音叫来什锦酒楼的店小二,让小二给沈临溪安排隔壁的雅间。
“临溪大侠,这会儿我要会见一位贵客,你先在隔壁稍坐一会儿,等会儿面谈结束我来找你,有要事商量。”盛怀音说道。
沈临溪点头答应。
盛怀音与随从再次走进雅间,关上了门。沈临溪走进隔壁雅间,正准备合上门时,忽然见一黑衣男子走进盛怀音所在的雅间。
盛怀音所说的贵客,竟然是一个男人?
沈临溪暗自捏紧拳头。
23.雅间
沈临溪跳出自己的雅间窗户,偷偷来到盛怀音所在的雅间的窗户外面。雅间的窗户颇有些高度,下沿正好遮住了沈临溪,他俯身在窗下偷听墙角。
盛怀音的窗户此刻已经合上,可以听见里面有声音,但听不清在说什么内容。里面传出一阵一阵爽朗的笑声,听得沈临溪的牙直痒痒。
大半夜跟一个男人在这里嬉笑,成何体统!
“谁在那里!”远处的巡逻兵发现盛怀音的雅间外有可疑的身影。
糟糕,被发现了!沈临溪翻身一跃回到自己房间。
巡逻兵快速跑上前来,敲响盛怀音的窗户,从窗外探头道:“盛姑娘,刚才有可疑的人在你窗户外面,往隔壁去了!”说罢,他顺手指了指隔壁的雅间。
盛怀音感到疑惑,那不是给沈临溪安排的雅间吗?
忽而隔壁传来打斗声和茶杯摔碎的声音。
盛怀音带着随从、侍卫来到沈临溪的房间,还没来得及敲门询问,忽然沈临溪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破门而出,重重摔在地上。
“临溪大侠!”
沈临溪在地上翻来覆去,过了好一阵才停下来。“刚才有一只影魅忽然朝我房间冲来,我顺利剿灭了,没有大碍……”
自然,这是沈临溪为了脱离嫌疑而上演的一场苦情戏。
“临溪大侠,你无事便好!”
盛怀音来扶他起身,他趁机将飞燕草粉末抹在盛怀音衣角上。
沈临溪刚站稳脚跟,忽而一大批影魅从沈临溪的雅间窗户那涌入,直直向盛怀音扑来。
“小心!”沈临溪一把拉过盛怀音。
“糟了,是冲盛姑娘来的!”随从惊叫。
那位贵客黑衣男子见此架势,慌忙抛下一句“我尿急,先撤了!”转身溜走。
沈临溪冷冷地瞥了黑衣男子一眼,随即继续演戏道:“这么多影魅,我一个人有些应付不来……”
侍卫冲沈临溪吩咐道:“你先带盛姑娘走!我们挡住他们!”
“这……”沈临溪有些为难。
“只能用此缓兵之计了,快走!”随从和侍卫挡在盛怀音的面前,用肉身为她引开这些影魅的注意力。
沈临溪迟疑片刻,转身拉着盛怀音就跑。
此时的什锦酒楼因为这么大的动静已经乱成一锅粥,大家纷纷仓皇而逃。
沈临溪一把拉住店小二,“这里哪儿还有房间?”
店小二怯怯地指了指二楼,“那儿都是……”
沈临溪朝着二楼瞥了一眼,松开了店小二的胳膊,店小二吓得立马溜走。
沈临溪带着盛怀音来到二楼,随意打开一个房间的门便走进去,
沈临溪关上了窗户并对盛怀音说道:“你先在这里呆着,我去救他们,马上回来。”
盛怀音焦急地说道:“快去吧,他们是我的护卫和线人,对我来说很重要!”
沈临溪点点头,随即关上了窗户,离开房间。他穿过慌乱的人群来到一楼,忽而见一个黑影溜进了走廊深处的房间,他紧随其后。
这是酒楼的杂物间,而溜进这里的正是黑衣男子。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尾随着黑衣男子进入杂物间,合上了门。
黑衣男子知道沈临溪是除妖师,对他并不设防。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刚才盛姑娘有难,你为何当了个逃兵?”沈临溪冷冷问道。
“大侠!我只是一个线人,来给盛姑娘通风报信的,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也敌不过影魅,实在是没有办法才会溜走……”
沈临溪冷哼一声,“那你来这杂物间做什么?”他与男子擦肩而过,将飞燕草粉末偷洒在男子身上。
“我……我寻思外面都是影魅,还不如在这无人的房间躲一阵,等没有动静再出去……”
沈临溪慢慢走到窗户那里,打开了窗户,转身问黑衣男子:“刚才你在雅间与盛姑娘因何事嬉笑?”
身为线人,黑衣男子自然不会将谈话内容托盘而出,反而恍然大悟:“那个在窗户外面的可疑之人,是你……”
沈临溪不紧不慢地冷笑道:“的确是我,那又如何?我忍不了我喜欢的女人跟别的男子孤男寡女在一个密闭的房间内畅言嬉笑,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见不得人的事?大侠你误会了,我只是来通风报信的,况且屋内还有盛姑娘的随从,我们没有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
“可是,她对你笑了。”
忽而,一只影魅从窗外冲进来,向黑衣男子扑去。它侵袭进黑衣男子的身体,黑衣男子瞬间感到五脏六腑都像被撕裂一般,在地上翻来覆去,痛得叫饶。
“是你……你控制了影魅来到这里,残害百姓……”黑衣男子虚弱地说道。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这一切都只能怪你运气不好。”沈临溪淡定地走出杂物间,叹了口气,“哎呀,这是什么地方,我可从来没来过。”他合上了门,任由黑衣男子在杂物间内挣扎,直至死去。
沈临溪走出杂物间,此时的什锦酒楼已经空无一人,就连店小二和账房伙计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他来到一楼大厅,发现那一个随从和两名侍卫已经横尸在雅间门口。
来晚了,要是被盛怀音知道,肯定会怀疑他的。沈临溪心想。他将三人尸体拖进了盛怀音原本的雅间。
不行,放在雅间也不好解释,他索性将三人的尸体从窗户内扔出,三人的尸体重量不轻,他费了好大的气力。
二楼的盛怀音在房间内来回踱步,不经意间她看见她走过的地上竟留下了些许蓝色粉末。
这是什么……盛怀音蹲下来暗自思忖,忽而她发现这些蓝色粉末竟然是从她衣角上落下的。
她用手指捻了一些蓝色粉末,凑近闻了闻,却也闻不出来这是什么。
奇怪,什么时候沾上的……
她找来一个茶杯,将蓝色粉末全都装在茶杯里,放置在桌上,准备等沈临溪来了一并带回查验。
忽而,几只影魅闻味而来,在二楼的窗外盘旋。
影魅!盛怀音心里一惊,她想要打开房间的门,发现房门竟然被沈临溪锁住了。
“临溪大侠!临溪大侠!”她敲门大喊。
此时,沈临溪正在一楼忙着处理尸体,并未听到盛怀音的呼救。
那几只影魅受不了飞燕草的味道,刹那间破窗而入,吓得盛怀音挡脸大叫:
“玄女娘娘救我!”
远在芥蓝城的沈寒星忽然一阵心悸,捂着心口虚弱地大喘气,让沈鹤安带她瞬移到岁宁城。
盛怀音紧闭双眼好长时间,发现自己并无大碍,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看见那几只影魅竟然围着那个装着蓝色粉末的茶杯转来转去。
盛怀音愣住了,这时,门外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女声,“怀音!盛怀音!你在哪里!”
这个声音,她在玄女节巡逻的时候听见过,这是……
沈寒星!
盛怀音眼睛一亮,立马敲门回应道:“寒星!我在这里!”
沈寒星循声而来,用灵力打破了房门的锁,随即破门而入。
“怀音,你没事吧!”
盛怀音摇摇头,随即将围着茶杯转的影魅指给沈寒星看,“我原以为它们是冲我来的,没想到……”
沈寒星用业火烧死了那几只影魅后,走上前查看那个茶杯,只见茶杯里放着些许蓝色粉末。
“这是从我衣服上弄下来的,不知为何,影魅对粉末的兴趣超越了我这个人……”盛怀音向沈寒星解释道。
沈寒星捻了捻一些粉末,凑近闻了闻。她读过林映雪的医书,嗅其味道,认出了这是什么。
“这是飞燕草,食之有毒,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出现在岁宁城才是。况且,飞燕草本是花的模样,却被磨成了量不少的粉……”沈寒星喃喃。
“你是说,这是有人故意而为之?为何影魅对它那么感兴趣?”
沈寒星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这时,办完事的沈临溪冲进来,浑身大汗淋漓,“盛姑娘,你没事吧!”忽而他看见沈寒星竟然也在房内,感到很奇怪,“寒星?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和沈鹤安在芥蓝城吗?”
沈寒星找了个借口:“去芥蓝城正好路过岁宁城,在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便故地重游独自到这里吃吃酒,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你们。”
盛怀音看了沈寒星一眼,笑而不语。她知道沈寒星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方才,她向玄女娘娘许愿了呢。
“原来如此,真是巧了。”沈临溪皮笑肉不笑。
盛怀音向沈寒星讲述了今晚遇见沈临溪的经过,并感谢沈临溪的出手相救。
沈寒星一针见血,“所以方才盛怀音的房间是你锁上的?”
“……我怕盛姑娘有危险。”
其实是怕盛怀音突然跑出来看到他在干什么。
沈寒星愠色渐浓,“你可知道将人锁在房间里也会有危险?有影魅从窗户那闯进来,要不是那茶杯里的蓝色粉末,盛怀音早就死在影魅之下了!”
沈临溪微微一怔,装作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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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样子,走到桌前查看茶杯里的蓝色粉末。
“不知道为什么,影魅对这些蓝色粉末好像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盛怀音道。
看来她们发现了,沈临溪心想。
“既然影魅喜欢,必然是邪祟之物,还是扫除干净为妙。”随即,沈临溪一把业火将茶杯里的蓝色粉末烧得一干二净。
“哎——”盛怀音有些失落,她还准备带回去查验呢!
茶杯里的蓝色粉末被烧得干净,盛怀音很是气馁,随即将茶杯装进怀里,看能不能残留一点痕迹回去查验。
沈寒星默不作声。
良久,盛怀音开口问沈临溪:“我那些侍卫和随从怎么样了?为何一点动静的没有?难道……”
此时彼刻,什锦酒楼空无一人,若他们还活着,早就随着动静跑过来了。
“我去找了一番,没有找到他们的身影……”
去了这么久,什么也不找到?
“那你为何满头大汗?从一楼到二楼,有这么累吗?”盛怀音问出心中所惑。
沈临溪故意转移视线:“我在一楼杂物间找到了一具尸体……”
“去看看!”盛怀音立马奔出。
二人随着沈临溪的指引来到一楼杂物间,盛怀音发现死者正是她约来的黑衣男子,她惊慌地跑上前蹲下,“这是……”
“这是受到影魅侵袭的死状。”沈寒星淡淡道。
“他是我安插在弟弟身边的探子,我约他是打探我弟弟的消息,没想到这次一见便是死别……”
“我记得,在盛姑娘你有危险的时候,他第一个逃跑了。”
“他不过是个探子,又不是侍卫,惜命不是人之本性吗?”盛怀音反驳道。
沈临溪默不作声。
他还想问,她与黑衣男子在房内笑什么,但他忍住了,因为那样就会被发现,自己是窗外的那个可疑人影,后面的一切都是自己演的戏。
盛怀音蹲在黑衣男子身边,她的目光在黑衣男子的身上扫来扫去,忽然瞥到了衣角的一抹蓝色。
这是……飞燕草粉末?
盛怀音从怀里拿出茶杯将那点粉末装进去,她偷偷藏在袖子里不想被沈临溪发现,可是自己浑身上下都没有藏物的口袋,踹到怀里怕撒了。她左顾右看站起身,偷偷向沈寒星示意,沈寒星让她将茶杯放到自己背上的竹火炮筒里。
盛怀音回到雅间,这里没有任何随从和侍卫的身影。
奇怪,他们去哪儿了呢?
她不知道是,这三具尸体正躺在雅间窗外的下沿,正好是视线挡住的地方,也是之前沈临溪偷听墙角时呆过的地方。
“刚才我也到处找过了,什么也没找到,仅凭我们三个人是很难找到的,不如等派人手过来,扩大搜索范围。”沈临溪建议道。
“也只能这样了。”盛怀音点头。
三人离开什锦酒楼,走在夜深人静的街道上。街道上空无一人,什锦酒楼出现了影魅的事情已经传遍大街小巷,大家紧闭门窗,躲在家里都不敢外出。
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几只影魅袭来,在三人的上空盘旋尖叫。
忽然,它们猛地对准沈寒星俯冲而来,吓得沈寒星急忙四处逃窜,“救命啊!”
“寒星!”盛怀音下意识地喊道,可她没有除妖的灵力,除了干着急别无他法。
见影魅来势汹汹,似乎极其亢奋,沈临溪不由得问道:“寒星,你身上是否有蓝色粉末?”
“有蓝色粉末就会这样吗?”沈寒星边喊边问。
“是啊,”沈临溪并不知道一向战五渣的沈寒星其实会业火,他自己一个人招架不来那好几只亢奋的影魅,“沈寒星,快用你的竹筒火炮啊!”
沈寒星抽出后背的竹筒火炮,就在这时,装在茶杯里的蓝色粉末被顺势带出来全撒在地上。
沈寒星还没有冲影魅发射火炮,这几只亢奋的影魅忽然不侵袭她了,转而围着地上的蓝色粉末转。
沈临溪一把业火将粉末烧净,他气急败坏:“你把它带在身上做什么!这种蓝色粉末,若不装在密闭的容器里,是很容易招来影魅的!”
沈寒星将火炮对准了影魅,火炮虽不如业火能够杀死影魅,但影魅怕火怕光,火炮对其有一定的震慑作用,可以将影魅赶走。
赶走了影魅后,沈寒星轻叩玉竹簪,随即又将火炮对准了沈临溪,她冷冷问道:
“你怎么知道?什锦酒楼的影魅是你招来的?”
盛怀音大气不敢出。
沈临溪心里一紧,完了。
24.审问
“沈寒星,你干什么?”沈临溪心虚道:“上次你就用火炮误伤了凌霄阁骆清野,现在又要来误伤你的师兄了吗?”
“我的竹筒火炮从不会污蔑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沈寒星的声音比这深夜更冷。
一抹青影从黑夜的阴影中走出,此人正是被沈寒星叫过来的沈鹤安。
“阿星,你在路上耽搁的这段时间,可让我一顿好找。”这是沈鹤安为了解释自己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措辞,“你将火炮对准临溪做什么?切莫误伤自己人。”
“可前提是,他得是自己人。”沈寒星不为所动。
盛怀音在一旁打圆场,“寒星,这其中是不是有误会?”
“误会?能将飞燕草磨成粉末定是人为。虽然书上没有记载飞燕草对于影魅有何作用,但此刻应该也看出来了,飞燕草对于影魅来说有致命的吸引力。飞燕草在哪,影魅就在哪。”沈寒星顿了顿,“而飞燕草,只有蜀州梧桐城才有。”
梧桐城?盛怀音微微一怔,她之前听沈临溪说过,沈临溪就是从梧桐城过来的。她下意识地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沈临溪。
“你的意思是,是我带来了飞燕草?”沈临溪冷笑一声,“你有什么证据?”
沈寒星微微一笑,“没做过的人会大喊冤枉,做贼心虚的人才会故作淡定求证据。”
沈临溪的神情茫然了片刻,他暗暗捏紧双拳,韫色渐浓,“谁主张,谁举证!你这种莫名其妙泼脏水的行为,试问谁能接受!”
沈寒星垂下了持着竹筒火炮的手,“那你为何对飞燕草如此熟悉,还知道密封保存能够不会引起影魅的注意力?而你之前在什锦酒楼时,却装着一副没见过飞燕草的样子?”
“我……我是怕引起你们恐慌,才想着不认的,”沈临溪转而反将一军,“沈寒星,刚才可是我救了你,要不是我,就凭你在青莲门倒数第一的功力,你能击败那些影魅?现在却来反咬我一口,你这是恩将仇报吗?”
“是你救了我,还是我救了你?若不是我将盛怀音上锁的房门打开,这蜀州州主之女被影魅侵袭而死可就是你沈临溪的责任了。”
“我……我也不知道盛姑娘身上还残留着一些粉末。”沈临溪低下头。
还?这个字是什么意思?盛怀音内心一惊。她想起今晚在什锦酒楼的种种,一种不好的猜测油然而生。
“你可知刚才这些粉末是我从哪里取下来的?那个黑衣男子的身上。”盛怀音低声说道。
“哦,是么……”沈临溪故作镇定。
盛怀音不由得开口:“你将我锁在二楼房间之后去了哪里?去了那么久还大汗淋漓,他们四个人你却一个人都没救回来?”
“我到处去找他们了,一个人都没找到我能有什么办法!影魅是魔族派过来的,要怪就去怪魔族啊!就因为我没有及时相救,我就罪该万死吗?”
此番言语令沈寒星颇为熟悉。
“魔族作恶多端,我们自然不会放过。可你利用飞燕草让人族陷入危险,你也有罪!”沈寒星说道。
“我怎么有罪了?你不要血口喷人!兴许那个飞燕草粉末就是那个黑衣男子带过来的,他作茧自缚在杂物间自食其果!”沈临溪胡乱咬人。
“不可能!他是我派在弟弟身边的探子,这么多年勤勤恳恳,我可以保证他根本没去过梧桐城!”
“勤勤恳恳?那你有危险,他为何当了逃兵?盛姑娘,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沈临溪大声说道。
盛怀音微微一怔。现在的沈临溪一改以往文质彬彬的模样,已然成了一个到处咬人的疯子,盛怀音觉得已经不需要证据来佐证了。
“我再说一遍,求生是人的本能,他不是需要护我性命的侍卫,他临阵脱逃我不怪他。”
能够接触探子和她本人的撒上飞燕草粉末的,除了沈临溪,还能是谁呢?那几个在盛怀音有难时以身犯险的随从和侍卫吗?现在他们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影魅那么强大,怎么可能是凡人能抵挡得了的。
“盛姑娘,我都是为了你啊。”
雨珠如一方晶莹的珠帘从天边滚落,将整个岁宁城笼罩在朦胧的黑夜中,凉意通心。
沈寒星用灵力运起她的叶剑,给自己和身边的沈鹤安挡雨。
盛怀音蹙起眉头,半晌开口:“为了我?”
“我本是不想告诉你的,那个黑衣家伙私藏飞燕草粉末,他将飞燕草粉末撒在你身上,让那三个人惨死,在跑到杂物间的时候,飞燕草粉末不小心撒出来,他便自取灭亡了。等我赶过去的时候,他俨然成了一具尸体。盛姑娘,相信我,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盛怀音沉默半晌,“一个肉体凡胎的人族,他私藏引诱影魅的飞燕草,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处……”
“所以他才会临阵脱逃啊!谁能想到最后他咎由自取,落得一个自取灭亡的结局!哈哈哈哈——”沈临溪在大雨中狂妄地笑道。
盛怀音不敢置信眼前这个男子竟然是若干日前那个正义凛然的英雄,肯定她的思想,并说出“良才善用,能者居之,为何拘泥于性别”的话的人。
盛怀音的泪水从眼角顺着雨水一起滑落,言语中充满了失望:“刚才你还说的是‘兴许’,现在却又这么肯定……沈临溪,你的嘴里到底哪句是真话啊?”
沈临溪表情一僵,嘴硬道::“我什么时候说过兴许二字了……”
“别再狡辩了!!!”盛怀音一声怒吼,惹得天地震三震。
一道银蛇般的闪电将夜空劈成两半,将大地照得雪亮。盛怀音的脸一半被闪电照得透亮,一半在黑夜的阴影里。
“我那两个侍卫和随从,现在在我那个雅间外面的窗沿下吧。”
沈临溪的脑袋嗡地一声,被她猜中了。
“那个巡逻兵说的可疑人影,不是影魅,是躲在窗沿下偷听的你吧。”
沈临溪微微一愣,她也太聪明了。
“你被巡逻兵发现了,索性逃回隔壁的雅间。你为了摆脱嫌疑,自己编撰了一出被影魅偷袭的戏码。为了不让人怀疑,你将飞燕草粉末撒在我身上,吸引来真的影魅。你将我锁进房间不让我出来,是因为你要利用飞燕草去残害我的探子。影魅本就来自于魔界,它们害人杀人都是魔界的罪孽,探子因为飞燕草引来影魅,就可以被影魅侵袭而死了。而这一切,跟你沈临溪没有任何关系,毕竟,你假装看不见那个偏僻房间里的受害者就好了。”
沈临溪的呼吸滞了一瞬,全都被她说对了。
“请问,我的猜测有哪里不对吗?沈临溪……大侠?”盛怀音最后这大侠二字充满了讽刺意味。
沈寒星和沈鹤安在雨中当了一把看客。
沈临溪沉默不语。
“为什么要害我的探子,他怎么得罪你了?还是说,你是我弟弟派来的奸细?知道了他是我的探子,想要借助影魅一绝后患,是吗?”
“……不是。”沈临溪吐出二字。
此时的盛怀音自然不会再信沈临溪说的每一个字。她叹了一口气,低声细语道:“其实那日在盘龙城见你的第一面的时候,你肯定我的观点,赞同我的思想,甚至陪我一起回盛府向我父母解释,我很感谢你,甚至……我是想再见到你的。”
沈临溪听懂了盛怀音的深层含意,一时晃了神,不知所措。
“今日能在酒楼里见到你,我十分高兴。早有耳闻我弟弟与魔族沆瀣一气,本来等与探子面谈结束,想来找作为除妖师的你帮忙的。可谁能想到……”盛怀音顿了顿,叹气道:“你与我弟狼狈为奸多久了?”
“我不认识你弟弟。”
“你还在撒谎。”
“我没有撒谎。”
盛怀音咽不下这口气,怒吼道:“那你为什么要杀我的探子!”
沈临溪愣了愣,“我没有杀他,是影魅杀的……”
盛怀音捏了捏鼻根,深吸一口气打断了他,“你不要再狡辩了行吗……真的,让人很讨厌。”
沈临溪沉默片刻,喃喃自语:“被你讨厌了,是么……”他踉跄地坐到了地上:“今日我去盛府找你,在门口遇到了一个算命先生。他问我算什么命,我说算姻缘。我抽到了一个下下签。算命先生替我换了一签,说要给我逆天改命。我非要去看那个下下签是什么,便去与算命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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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抢,反倒给他惹了一个大麻烦。他跟我说,我把一盘好棋都打坏了。现在看来,的确如此。”说罢,他自嘲地笑了笑,继续道:“因为我的过错给你带来了麻烦,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但我真的不认识你弟弟,也不是他派来的奸细。”
见他此番如此真诚,盛怀音便不再那么强势,语气平和了下来:“那你为什么……”
“那个在你们雅间窗外下沿的可疑人影,的确是我。可我并不是想要去打探你们什么消息,我只是因为……看见一个男人走进你的房间,我心里有些愤愤不平,便想去偷听你们在说什么。”
什么?盛怀音错愕。
“我不知道那是你的探子,我只知道他是一个男人,他走进了你的房间,与你单独在房间里畅言嬉笑……”
盛怀音不可置信:“……多么可笑。”
“可笑么……若不是我喜欢你,怎会如此在意?”沈临溪想做最后一博,用爱来感化盛怀音。
“……喜欢?一句喜欢大过天,就可以胡作非为吗?就因为你的喜欢,你利用飞燕草,引来影魅把我的探子给杀了;就因为喜欢,把我关在二楼房间锁上门不让我出来;就因为你所谓的喜欢,我的四个亲信全都因你而死,你该当何罪!”
沈临溪低头不语。
“你那哪是喜欢,你是把我当做一个物品,想要把我占为己有,想要把我关在一方小小天地,让我与世隔绝,让我永远都能受你的保护和牵制,让我永远成为那井底之蛙。我告诉你,我盛怀音不是那个能够被困在笼子里的小鸟,永!远!都!不!是!”
沈寒星在一旁拍手叫好:“说得太好了。临溪师兄,我实在不明白,你明明是因为她的自由才喜欢上了她,为什么又想要生生折断她的翅膀?这不是爱,这是囚笼,算命先生说的没错,你的确毁了一盘好棋。”
沈临溪认栽又失落,说不出一句话来。
”沈临溪,”沈寒星正色道:“你利用飞燕草引来影魅致人丧命一事,是除妖师和修仙派万万不能容忍的,也是人族的大敌。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两个选择:第一,主动向灵剑宗和青莲门请罪,告知你的罪行,自愿请辞。”
“不行,这样不行,我会名誉扫地,我会受世人唾沫,我会成为不了燕州州主的!”沈临溪慌了。
“第二,废了你的灵力,这辈子都不能再当除妖师。至于门派那边,我们给你想措辞,让你不至于那么难堪,你自然也是要请辞的。但是你的面子上过得去一点,也不妨碍以后你做州主。”
“这不可以……我在青莲门学了五年的除妖,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可以顺利隐退了。你不可以废了我!”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沈寒星看了盛怀音一眼,“怀音姑娘,你觉得呢?”
“他杀了我四个亲信。自然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我愿意配合。”盛怀音淡淡道。
“不可以!这两个都不可以!不对,沈寒星,你一个青莲门倒数第一,你有什么资格废了我的灵力!这不可能,你在耍我对不对,寒星,别开玩笑了……”
沈寒星并不理会,转头对沈鹤安低语,语气低沉又有力:“玉衡,废了他。”
沈鹤安知道,她叫自己玉衡时,是在下命令。
“是。”
沈鹤安走到沈临溪的面前,他默念法诀,双手缓缓推开,一缕仙术的光芒射向沈临溪,瞬间沈临溪的身体灵光四溅。
忽然,沈临溪感觉体内五脏六腑都在震动,丹田之下的灵力从他的肺腑倾巢而出,在沈临溪的上方汇聚成一个巨大的光影。
灵力脱身让他倍感痛楚。“不要,不要——救命啊!”沈临溪的惨叫声响彻天际。
在灵力全部汇集的那一刻,沈鹤安运起一把仙剑瞬间刺破那一道光影。破碎的灵力在天地间纵横,沈鹤安将残影一道一道划破,直至灵力在夜空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临溪就此灵力被废,泯然一介凡人矣。他虚脱地倒在地上,望向大雨密布的夜空。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自嘲地笑了笑,认了命。
这场闹剧,终于结束了。
25.怀遇
沈鹤安将沈临溪送回灵剑宗,沈寒星则留下来陪伴盛怀音。
雨已停,乌云散去,夜空透露着繁星点点。盛怀音坐在什锦酒楼的屋顶对着夜空发呆。
沈寒星端着山楂糕爬上屋顶,坐在盛怀音的身边。
“这是我从酒楼里薅来的山楂糕,已经给过钱了,尝尝吧。”
盛怀音淡淡地看了山楂糕一眼,“……没有胃口。”随即她打了个喷嚏。
沈寒星弹指一挥间,盛怀音的身上燃起熊熊业火,令盛怀音大惊失色。
“这是业火,对魔族有害,对人无害。刚才你淋了雨,我帮你把衣服烤干。”沈寒星安慰道。
“哦……哦……”盛怀音心魂未定。
看着自己被业火围烧的衣服,盛怀音不由得笑出声来。笑罢,盛怀音长舒一口气,:“好像心情没有刚才那么糟糕了。”
沈寒星微微一笑,拿起山楂糕一个又一个的往嘴里塞。
见她嚼得这么起劲,盛怀音不由得心痒,“有这么好吃吗……”她随手拿起一个山楂糕放进嘴里。
噗!好酸!为了不浪费,盛怀音皱着眉头咽了下去。
沈寒星一脸懵,“是吗?我吃的不酸哎,你再尝尝这个?”沈寒星给盛怀音又递了一个山楂糕。
难道是我刚才运气不好吃到一个酸的?盛怀音接过那个山楂糕又往嘴里送。
不行!这个也好酸!盛怀音的眉头皱得比刚才更深了。
“不可能呀,再尝尝这个……”
好酸!
“这个呢……”
也好酸!
“这个……这个……”
酸!酸!酸!
……
直到盛着山楂糕的碗见了底。
沈寒星的嘴角噙着一抹坏笑:“嗯……这才没浪费我放在账房的那几文钱。”俨然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什么?盛怀音这才反应过来。
“所以这个山楂糕根本就是酸的!而刚才你的不动声色是装的!”盛怀音思忖片刻,半眯起眼睛,一副将沈寒星看透了的神情,“你不会使唤我说一定要把它吃掉,而是喜欢以身入局,引诱我达成你的目的!好伎俩,沈寒星。”
“把我说的跟个大魔头似的。”沈寒星的目光飘向别处,一副不承认的欠扁模样。
“怕是大魔头都没有你这般有心机。”
沈寒星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得意。
夜色融融,月亮隐去在浮云之间,远处的树影微微晃动。
“刚才你在想什么呢?”沈寒星问。
盛怀音叹了一口气,“我想起第一次在盘龙城见面的那日,沈临溪说良才善用何必拘泥于性别……那时我还真以为他是将来会讲究天下平等的正义人士,没想到……鸟在笼子里扑腾两下,他便气得要害人……”盛怀音顿了顿,自嘲道:“如今木已成舟,我还纠结那些过往云烟做什么。”
沈寒星扬唇一笑:“自古以来的农民起义,哪个不是靠底层百姓揭竿而起?若非有外患,富家子弟会心甘情愿去为了底层百姓的权益砸自己的饭碗?”
“所以,靠别人是无用的。”盛怀音声音低沉,“女性的权益,只能靠女性来争,即使要流血牺牲。”
短短几字,震人心弦。
“你为何想要替女性抗争?”
盛怀音仰望星空,向沈寒星讲述了一个故事。
她小时候贪玩,在岁宁城的城西角认识了一个姐姐,姐姐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小名,有些侮辱人便不提了。姐姐比她长几岁,很有头脑,自己的很多想法也深受她的影响。但她家里穷,一辈子没读过书,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能够嫁个好人家就算是烧高香了。几年以后,家里人给她说了媒,跟城东家的少爷结了亲。本以为是攀高枝,没想到是少爷病重让她嫁过去冲喜的,她一个破落人家,哪有那个能耐?还没过门,丈夫就死了。
对于穷苦人家来说,能够获得利益和名声的办法,就是靠逼死女儿来换得贞节牌坊。姐姐的父母搭了个台,悬上三尺白绫,叫来了亲朋好友,逼迫她当中悬梁自尽,为夫殉葬。可怜那个姐姐,明明连丈夫的面都没见过!姐姐性子刚烈,自然是不肯,她的父母便当中对她百般羞辱,甚至拿鞭子齐上阵,台下的族人也骂她是一个不想受妇道的淫/妇。姐姐心如死灰,便真真的如了他们的意,悬梁自尽了。姐姐死了之后,不仅让他们家树立了贞节牌坊、名声远扬,还给她和病死的少爷配了冥婚,落款某某夫人。不让活人安生,反倒死后给她尊讳,真是可笑之极。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事情。后来我跟父亲调查青楼妓女致死案的时候,发现那些瘦马都来自一个弃婴塔。弃婴塔里无男婴,全都是因为重男轻女被抛弃的女孩。”盛怀音叹了一口气,“我好歹锦衣玉食,少受了那些苦。可那些生来读不了书,没有依仗的可怜女子,又能找谁替他们伸冤呢?”
“身在泥潭却还能有清醒的认知,很不容易。”
“若有流血有牺牲,神会帮助弱小吗?”
“神?”沈寒星垂下眼帘,意味深长道:“神是九州大地的神,他们保佑的是所有子民。神可以抵御魔族入侵,可以拯救苍生,但人族如何建立秩序,如何为自己抗争,得靠你们自己。所以,求神不如求己,怀音。”
“求神不如求己……”盛怀音喃喃自语。
“人不如意还可以拜神,神不知所措时该求谁……,”沈寒星猛然起身,“成功还是失败,不搏一搏怎么知道呢?”她对着夜空大喊:“一起来试试看吧!”
这句话,她是对盛怀音说的,同时也是对自己说的。
“我只想要那个结果,即使流血断臂也在所不辞。至于好坏,留给世人评判吧。”
微风拂过,带走了沈寒星的轻言细语。
*
三日后,岁宁城城门口。盛怀音准备带兵去梧桐城清剿飞燕草,而沈寒星带来一车竹筒火炮。
盛怀音邀请沈寒星一同前去。沈寒星一口回绝道:“梧桐城有沈淑容,之前你们也见过,有她在那边帮助你们就好了。正好岁宁城缺除妖人手,我留在这里等你归来。”
说罢,沈寒星取出一个竹筒火炮交到盛怀音的手里。“影魅怕火怕光,这是我找工匠改进过的竹筒火炮,将火药石磨成粉涂在炮筒里面,出箭的那一刻立马就可以生出火来。虽然不能除掉影魅,但将其赶走倒也绰绰有余。这些火炮你和兵将们带上,去往梧桐城的路上多加小心。记住,求人不如求己。”
盛怀音点头答应,随后带领蜀州重兵走出岁宁城城门,去向梧桐城。
望着行军远去的背影,沈寒星满意地笑了笑。这些竹筒火炮本就为普通老百姓做,就是希望平凡的他们也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抵御魔族,而如今总算是派上用场了。
而她留在岁宁城,是有其他要事要办。
两日前,跟随影魅的踪迹,发现孤影也在岁宁城,他似乎在跟什么男人秘密联系,而那个男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溜进了盛府。
难道这个男人是盛府的什么属下,来贩卖情报的?孤影为何想要了解盛府的事情?沈寒星很想查明真相。
盛府的管家睨了被捆得严严实实的沈寒星一眼:“所以你光天化日在我们盛府的房顶上鬼鬼祟祟的理由是……?”
“这都是误会!”沈寒星赔笑道:“我是除妖师,正到处找影魅呢!到了你们这鸟语花香的地方,忍不住想歇歇脚,就多呆了一会儿不是……”说罢,被捆住的她摆动腰身向管家示意。
管家狐疑地看了她腰间的令牌,一个刻着“灵”,一个刻着“青”,这家伙还是青莲门和灵剑宗的双重除妖师?
“罢了,放了她。”管家向随从示意,随从们解开了沈寒星手腕上的麻绳。
正当沈寒星吃痛自己的手腕时,忽然见一个男子从里堂匆忙走出,越过了管家和随从。
这男子……不正是那晚与孤影鬼鬼祟祟的人族吗!
管家叫了他一声:“少爷。”
少爷?莫非这人是……盛光的二公子——盛怀音的弟弟盛怀遇?
见到管家和随从向他行礼,盛怀遇应和了一声。忽然看到管家身边有一个陌生女子,便随口问道:“她是谁?”
“回少爷,这是我们刚抓到的小偷……”
“什么小偷啊!我都告诉你了我是除妖师!你看这牌牌,你是不识字吗!”沈寒星气不打一处来。
“哦对,这小偷似乎是除妖师……”
“你……”
听到“除妖师”三个字,盛怀遇的眉间微微一动,嘴角轻颤:“除妖师为何会在我盛府?”
沈寒星捕捉到了他的微表情,但不明所以,便继续说道:“我只是寻影魅寻累了,凑巧在你们家房顶歇歇脚。若有打扰,还望多多包涵,以后我一定……”
“既如此,就请出去吧。”盛怀遇的左手摆了摆,似乎没空听她的废话,匆匆走出盛府大门。
这个家伙,这是有什么急事……
正当沈寒星思绪万分,就被管家带着随从齐驾着上阵推出了盛府,“干嘛呀,你们盛府都这么没礼貌的嘛……”
“既然是一场误会,还是请除妖师该干嘛干嘛去吧。”
说罢,管家毫不留情地关上了盛府的大门。
“哎——”
沈寒星很是气馁。
不过,至少知道了那个跟孤影苟且的男子是谁,倒也没白来一趟。
她一路尾随盛怀遇来到一片小树林,会见他的竟然正是孤影。
沈寒星轻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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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上一棵树的枝桠,远远隔空眺望。
只见盛怀遇左顾右盼确定没人跟踪之后,才走到孤影的面前。他伸手接过孤影给的一个蓝色布袋。
沈寒星努力探头眺望,两人嘀咕什么呢?根本听不清啊……
不过,那个蓝色布袋里装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两人接头完毕后便散开,盛怀遇往来的方向掉头回去。
沈寒星跟随他来到刚才走过的街道,那是回盛府的必经之路。难道他要回府吗?他要是回了府,可就没机会打探了!
该怎么闹出动静又不被他发现呢……
忽而,沈寒星瞅见路边水果摊子上系着一块花布。
有了!沈寒星一把夺过花布,对摊主笑道:“对不住啦!”
“哎——”摊主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就被塞了一个碎银子,刚想骂出口的脏话又硬生生憋了回去,只是瞪了一眼,轻飘飘地吐槽了一句:“竟这么阔绰……”
沈寒星用花布当头巾,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她佝偻着腰,俨然一副老妇人的模样,粗着嗓子冲人群喊道:
“抓小偷啊——”
众人的目光被这句叫喊声吸引过来。沈寒星指着在前面走的盛怀遇说道:“抓小偷啊——他手上的蓝色布袋,装的是我的血汗钱!哎哟……”说罢,她还有模有样地扶了一下自己的老腰。
盛怀遇本是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也跟着回头凑热闹,结果没想到那个戴着头巾的老妇人说的竟然是自己。他环视众人投来的目光,心虚片刻撒腿就跑。
众人一看这家伙竟然跑了,必定是小偷无疑了。热心的路人三下五除二的将盛怀遇扑倒在地,抓了个正着。
“太好了!我的血汗钱——”佯装老妇人的沈寒星走上前,想要拾起被打落的蓝色布袋。
当她刚弯下腰时,忽而人群中走出一个人踢走了蓝色布袋。
“哎——我的血汗钱……”
沈寒星抬眼一看,踢布袋的竟然是孤影。
她立马没好气地说道:“干嘛呀你!没礼貌!”
孤影认出这个泼皮老妇人就是沈寒星,他淡定地捡起蓝色布袋,还给盛怀遇,随即冲着沈寒星笑道:“装疯卖傻很有一套啊,沈寒星。”
可恶,竟然被看穿了!
孤影扭头对盛怀遇说道:“你将布袋打开给大伙儿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盛怀遇颤颤巍巍起身,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蓝色布袋,只见布袋里装的是一袋包裹好的药包,他用左手举起药包缓缓开口:“各位,我是盛家少爷盛怀遇,大家都知道,我父亲盛光如今身患重病,这个药包是我给父亲治病用的,还望各位明鉴!”
孤影嘴角上扬,嘲笑道:“老妇人,你可看清楚了,这可是你的血汗钱?”
若不是做贼心虚,那他跑什么呢!况且,孤影那个魔族能好心给盛怀遇这个人族救命的良方?不过,眼下没有证据,自己的确说谎在先,只能认栽。
“我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一时看走了眼,跟我那装血汗钱的蓝色布袋实在是太像了,对不住了,小兄弟,告辞!”
沈寒星尴尬地赔笑两声,随即溜之大吉,消失在人群中。
*
魔界,幽冥殿,炽幽正躺在冰床上打盹。
他一副镇定自若、怡然自得的样子……
都是装的。
其实内心搅乱如麻。
脑海里一直回想起在山洞里的那一幕。
他尬地脚指头抠地,恨不得能将幽冥殿刨出一个大坑来。
怎么就……
怎么就承认自己喜欢小破人了呢!
我堂堂万年魔尊,岂会就这样被人拿捏!
好罢,确实被她拿捏了。
炽幽在内心里暗自叹气。
忽而,孤影走了进来,毕恭毕敬地喊道:“尊上。”
“何事?”炽幽故作淡然问道。
“今日在岁宁城遇见沈寒星,她差点误了我们的大事。”
听到沈寒星三个字,像触到了炽幽的鳞片,他猛然睁开眼:“岁宁城?沈寒星怎会在那里?”
孤影摇头,“不知。沈寒星生性泼皮,不好对付,尊上也不让我杀她,孤影实在是无能为力。近日疲于对盛怀遇的把控,孤影也无暇顾及那个泼皮丫头。”孤影抬头看了炽幽的背影一眼,提胆子说道:“但是,属下有一妙计。”
“但讲无妨。”
孤影深吸一口气,义正言辞道:
“还请尊上出面
——色/诱她!”
此话一出口,幽冥殿如死一般的寂静,静到孤影疑惑尊上是睡着了还是死了。
沉默片刻,炽幽的声音响彻整个幽冥殿:
“你有病啊——”
26.盛府
即使嘴上将孤影骂了一通,但炽幽还是来找沈寒星了。
毕竟有好几日不见,他也想知道沈寒星在岁宁城干什么。
这可不是色/诱,这是……打探敌情。
我堂堂万年魔尊,攻上天界不将神仙放在眼里,势必要天地为炉覆云倾,会来色/诱你这小小凡人?成何体统。
对,没错。
他通过追影术来到沈寒星的身边,此时正值深夜,只见沈寒星正鬼鬼祟祟地在盛府的一处屋顶上掀起一块瓦砖往里面偷看。
这个小破人儿,偷感也太重了。炽幽不由得嘴角上扬。
炽幽偷偷凑近,“你在干什么?”
“呀!”沈寒星吓得一个激灵,身体不由得往后倾就要摔下去,被炽幽一把拉住。
沈寒星虽然惊魂未定,但对他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晚上好啊,云倾大哥。”
炽幽轻咳一声,“……兜里没钱,干起小偷的行当了?”
“云倾大哥,你就别演了。我一发现盛怀遇跟魔族有勾结,你就来找我,你会不知道我在干什么?”
“我还真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我不过是……”云倾一脸云淡风轻,“想你了,就来看看你。”
沈寒星的脸上现起淡淡红晕,“云倾大哥,几日不见,你竟然开始变泼皮无赖了。”
“那天在山洞都……”云倾一时愣住,“对了,你没有意识,你不知道。”
“什么?”
这次轮到云倾脸红了,“没什么。”
沈寒星不理会他莫名其妙的话语,趴下身继续从掀起来的一块瓦砖往里面偷看。
“闹出动静,竟没人出来巡查?好歹也是蜀州州主的府邸,戒备竟然如此松懈。”云倾道。
沈寒星嘴角上扬,意味深长地说道:“夜深人静,大家该睡觉了。”
“那你还在这里偷看什么?”云倾攥住寒星的手,“走,进去看。”
“哎——”
沈寒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云倾拽住一起瞬移到她观测的房间内。云倾带她在房梁上坐下来,很是随意。
云倾往下看去,只见房内的床榻上躺着一位两鬓斑白、脸色黯淡无光却穿着华丽的老人,他紧闭双眼似是在昏睡,满屋子都是药的味道。
“他是谁?”云倾问。
“嘘,你小点声!”沈寒星瞪他,“把人吵醒了怎么办?”
“你放心,我用了隐术,只要你抓住我,人族是发现不了我们的。”
沈寒星半信半疑,她见老人没有似乎没有听见任何动静依旧在沉睡便安了心,伸出手攥住了云倾的衣袖。
“……你们魔族还有隐术?你不会经常用隐术干坏事吧?”沈寒星问。
“什么坏事?”云倾不明所以,“若是需要调查、跟踪什么人,用隐术是最方便了。”
“你们难道不会用隐术偷看人洗澡什么的?”
云倾微微一怔。
“你把我们魔族当什么了?”云倾藏不住嘴角,“难道你会?还好你不是魔族,不然以你的品性,有多少男子遭殃。”
沈寒星笑着捶了他一下。
“你要是来看我,就光明正大的看,不可干那偷鸡摸狗的事。”
“好,答应你。所以,现在你能说一说,你为什么看一个老头儿睡觉了吧?”云倾找了个舒适的角度靠在房梁上。
沈寒星向云倾解释道:“他是蜀州的州主盛光,几个月前身患重病。近日我见他与……”她瞥了云倾一眼,“与魔族来往密切,他说他从魔族手里得来的东西是给他父亲的救命药方,我如何都不信,便来看看……”
话音未落,忽见房门被打开,一人踏步而来,正是盛怀遇。
沈寒星下意识地攥紧云倾,屏息凝神,生怕被盛怀遇发现在房梁上的自己。
只见盛怀遇端着一碗药汤走到老爷子床边坐下,轻轻推了推老爷子,“爹,起来喝药了。”
老爷子睁开眼睛,见是自己的儿子端着药来,眉开眼笑,规规矩矩地起身喝药。
此情此景看似正常,却不知道为何,有一种让沈寒星说不上来的违和感。
盛怀遇招待老爷子喝完药躺下后,便起身准备走出房间。
正当他要合上门离开时,忽然云倾腰间的蓝纸鸢香囊掉在地上。
糟糕!沈寒星下意识地想去够,却够不着。
“谁!”盛怀遇听见声响,扭头喝道。
此声吓得沈寒星一个重心不稳,从房梁上摔了下来。
盛怀遇与沈寒星对视了片刻。
“有刺客——”盛怀遇扯着嗓子朝屋外大喊。
说时迟那时快,几只冷箭从沈寒星的身边飞过,嵌在她身后的屏风上。紧接着,盛府的护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集结,将沈寒星团团围住。
“快跑!”云倾拉住沈寒星的手,顺势往屏风后面破窗而出,带领沈寒星飞奔。
盛府的护卫不甘示弱地紧随其后一路追赶。
云倾的脚下如生风,用灵力躲避护卫的追捕不在话下。可是沈寒星是一介凡人,自然是跟不上云倾那迅猛的速度。很快,她便体力不支气喘吁吁。
“等等……等等……”
沈寒星不停地喘气。
“再不快点,就要被他们抓住了。”
沈寒星颤颤巍巍地伸出手,“那就被抓吧,我跑不动了……”随即,她倒在地上。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云倾一把拽住沈寒星,将她拖到隐蔽处,用隐术藏匿起来。护卫们正好从他们身后穿过,向远方追去。
他带着沈寒星翻出了盛府的墙院,来到街边还未收起来的桌上坐下来。
“总算逃脱了。”云倾道。
回过神来的沈寒星终于平息下来。
沈寒星意味深长地笑道:“谢谢你演了一出戏给我看,云倾大哥。”
云倾微微一怔。
竟然被看穿了。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自己是怎么露馅的?我不妨都告诉你。
“第一,你与孤影都不知道的是,其实盛怀遇今日在府中见过我,他再次见我的模样,断不可能是刚才那副看陌生人的眼神。
“第二,通过我今日观测得知,盛怀遇是左利手,而刚才他在房内,却是用的右手给他父亲喂药。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为了更好地观测盛怀遇和其父亲的言行举止,给所有的下人房都上了迷魂香,那些护卫不可能那么迅速地醒来,并且来抓我。”
沈寒星摇头,唇角笑漪轻牵。
“云倾大哥,谢谢你用傀儡术演了这一场戏,可惜,表演太拙劣了。”
云倾眼眸微眯,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笑,“你挺聪明,沈寒星。”
“今日便作罢了,但我要告诉你的是,”沈寒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眼眸一沉:“我沈寒星会将人族的生死存亡放在第一位,无论是人还是妖魔,只要妨碍了我,我都会与其为敌,不留任何情面,包括你,”她将目光瞥向别处,“——即使你是我喜欢的人。”
嗯,果然还是要到分道扬镳的时候了啊……等等,她说什么?
什么?
什么!
她!喜!欢!我!
云倾的神情从淡然转为震惊又转为脸红。
打他一巴掌再顺手给他一颗糖吃,让他连生气都反应不过来。
他算是真真切切被她拿捏了。
他像个石头一样杵在那里,脸红的像个蒸熟的螃蟹,傻愣了片刻才不知所措地开口道:
“沈寒星,你有病啊。”
随即消失在夜色中。
再不溜就完蛋了。
喂,谁见过烫到冒烟的石头啊。
*
魔界,幽冥殿。
孤影蹙眉问身旁的青影:“……尊上这是怎么了?”
只见魔尊炽幽虽然在冰床上打坐,却心神不宁,脸上烫得通红,头上直冒烟,还总是发出痴痴的傻笑。
“不知啊,他从人界回来就这样了。”青影答道。
直到炽幽足足傻笑了半个时辰,孤影才斗胆上前询问:“不知尊上因什么喜事而笑,可否告知属下,让属下与您同乐?”
炽幽一改往日沉稳的做派,内心的喜悦跃然脸上,“你想知道?过来,我偷偷告诉你。”
孤影凑过去。
炽幽对他耳语:“沈寒星说我是她喜欢的人。”
孤影的沉默震耳欲聋。
“……就这?”
炽幽如小鸡啄米般点点头,满心欢喜。
“没别的事?”
“这就是天大的喜事!”
孤影见尊上一脸认真的样子,沉默片刻,随后叹了一口气。
“尊上,除妖师的话可不能……”
炽幽打断他,“打住,你又想说她是骗我的?本尊告诉你,绝不可能!这一定是真的!她就是——喜!欢!我!”说罢,炽幽又痴笑起来。
孤影欲言又止,愁得他又深叹了一口气。
唉,尊上没救了。
*
话说沈淑容收到州主的飞鸽传书后,便与梧桐城城主来梧桐城的城门楼等候盛怀音带兵前来。
自打她来到梧桐城,便发现了飞燕草的端倪,正准备上报,就收到盛怀音会来销草的消息。
梧桐城的地盘并不大,算是蜀州中的一个比较小的城,虽循规蹈矩却也不受重视,此次州主之女竟然前来,梧桐城的老百姓免不齐想凑凑热闹,一睹州主之女的风采。
就在大家翘首以盼之际,身着一袭红衣的盛怀音带着兵马踏入梧桐城。
只见盛怀音虽一副稚气未脱的少女模样,眼眸中却有着锐不可当的凛冽。她清秀的脸庞和山一般坚定的气场,让人在距离中感到既亲切又威风八面,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愧是州主之女,这气质与面貌就跟一般女子不一样。”
大家各抒己见,议论纷纷。
城主携沈淑容上前恭迎盛怀音的到来。论官职,城主在盛怀音之上。盛怀音毕恭毕敬地向城主行礼,并与城主寒暄了一番。
“飞燕草可有集齐?”盛怀音问。
沈淑容点头道:“正等盛姑娘前去。”
集齐飞燕草之地是梧桐城东部的梧桐林。这里人烟稀少,若招来影魅,也能最大程度减少影响。
沈淑容带盛怀音一行人踏入梧桐林,无数的梧桐叶在风中舞动,它们轻盈地飘在空中,如金黄的雨滴纷纷扬扬,随后尘埃落定,无尽的落叶将梧桐林铺出一条金色大道。
只见金色大道的中央磊起一个巨大的火盆,从梧桐城各处搜寻来的飞燕草均倾倒在火盆里面,将火盆塞得满满当当。
“此物不灭,蜀州没有一刻安宁。”盛怀音面色凝重。
沈淑容不解地问道:“来到梧桐城后我也发现了影魅对这种飞燕草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正准备禀报给灵剑宗时,便得知了盛姑娘你要来缴销的消息,按理说,飞燕草只在梧桐城有,盛姑娘是如何得知的?”
盛怀音在那个雨夜答应过沈寒星,若废了沈临溪的灵力,便替他留点情面,隐瞒他做过的恶事。
“是沈临溪告知的。”
沈临溪!听到师兄的名字,沈淑容眼睛一亮,兴奋不已,“原来是他!”
盛怀音不愿多提及沈临溪的事情,转向将士们,目光坚定,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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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果断。
"执行命令,缴销所有发现的飞燕草。我们必须切断这个威胁,不能让任何一点可能性存在。"
“是!”
将士们将堆积起来的飞燕草围成一个圈,举起了手中的竹筒火炮。
“这是……”沈淑容喃喃。
这不是那个倒数第一发明的玩意儿吗?
刹那间,出筒的竹箭向飞燕草疾驰而去。燃烧的火焰宛如一条跃动的红丝带,照亮了这片金灿灿的梧桐林。
呵呵,这个倒数第一还是有点用处的。不过,这一切还不得多亏了沈临溪师兄,不然那个倒数第一发明的玩意儿能派上用场?沈淑容的内心如这跃动的火光一样澎湃。
盛怀音面色凝重,望着燃烧的火焰出神,沈淑容连叫了她好几次都没有动静。
“……盛姑娘,盛姑娘?”
盛怀音回过神来,发现沈淑容在同自己问话,“不好意思,怎么了?”
“临溪师兄是怎么跟你说的?”
盛怀音望着沈淑容急切的眼神欲言又止。显然,沈淑容想知道更多关于沈临溪的事情。可这个问题难倒了盛怀音。
又不能全盘托出,也不能欺骗,索性把问题抛给沈淑容自己。
“你怎么那么在乎他?”盛怀音笑问。
此话一出,让沈淑容不知如何接话。沈淑容是个爱面子的人,她是断不会承认的,可脸上憋出的红晕出卖了她的心思。
“关心一下同门师兄罢了……”沈淑容的声音越说越小。
盛怀音笑而不语。
忽然间暗影涌动,盛怀音警觉地抬起头,只见天际,成群的影魅如黑色狂潮般倾巢而出,以惊人的速度向他们席卷而来。
飞燕草灼烧的味道弥漫,引来了影魅的注意。
面对来势迅猛的影魅,三位除妖师以风火水土之能构筑起强大的法阵,生成一股强大的业火向影魅劈去。影魅身形灵活,巧妙地躲避了攻击。
盛怀音也不甘示弱,她命令将士们迅速列阵,用竹筒火炮四面向影魅的四周攻去,让怕火的影魅因为躲闪火炮的攻击而被围困其中。
就在这时,沈淑容眼眸中闪过一丝明悟。她用尽全力运起一股强大的的业火,业火化为一把锋利的火剑,以雷霆万钧之力破空而出,直奔被围困的影魅。炽热的火星在成群的影魅身上肆意狂舞,刹那间梧桐林的上空化为一片火海。
盛怀音淡淡一惊,沈淑容竟有如此强大的灵力。
沈淑容也十分欣喜,短短几天,反复铲除吸食飞燕草的影魅反而让她的灵力大大提升。
直到最后一个火星子熄灭,众人才安下心来。
盛怀音的唇角漾着笑,“回城。”
回城的路被落叶覆盖,行军队伍放慢了凯旋的步伐,每一步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一片梧桐叶轻轻飘过眼帘,盛怀音伸出手,顺势握住了那片飘落的叶子。叶的脉络清晰可见,承载着岁月的痕迹。
这枚叶子宛如一只在空中摇曳的蝴蝶,本来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向何方,却在这次偶然之中停留在一个人族的手中安息。
留下这片落叶吧,就当是这场胜利的见证。
“你为什么喜欢他?”盛怀音单刀直入。
沈淑容心里一惊,嘴硬道:“谁啊?谁喜欢他了……”她沉下头,略有心虚:“……也谈不上喜欢,同在一个师门,有那么些许好感罢了……”
“你喜欢他哪里呢?”
沈淑容微微一怔,顿时不知如何回答。
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有仔细想过。
一直以来,嫁给沈临溪是她的心头所向。她家境平凡,自打她记事起,爹娘还有兄长都教导她要找一个乘龙快婿,女子无法拥有自己的事业,只能靠觅得良人,让自己锦衣玉食,助娘家人平步青云。沈临溪作为燕州州主之子,自然是她认为的最适合嫁的良人。
至于喜欢他哪里,有什么值得她喜欢,她真答不上来。甚至,她都不了解沈临溪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真的是喜欢吗?她自己也拿捏不定。究竟是对沈临溪的喜欢,还是对权力的渴望?
“喜欢一个人,好像没有理由。”沈淑容吞吞吐吐。
盛怀音陷入沉思,“那倒也是。”
“盛姑娘可有喜欢的人?”沈淑容问。
盛怀音的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无奈,她坦言:“谈不上喜欢,像你一样,有些许好感吧,只不过,后来发现那个人并不值得。”她沉吟片刻,“其实早点发现也好,免得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赔了一辈子,那才真的难过。”
“什么是值得,什么是不值得?”
盛怀音自嘲地笑道:“这个世道,有多少女人连考虑值不值得的机会都没有……”
机会?沈淑容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定住了一般。
或许,自己正需要一个机会。
“盛姑娘,我能随你去岁宁城吗?”
“可以,正好你同我回去向父亲禀报此次梧桐城烧草的事情,”盛怀音的目光微微一动,“你不会是想去见沈临溪吧?”
被猜中了心思,沈淑容保持缄默,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她睁大双眼,那副期盼的眼神仿佛在问:可以吗?
“他不在岁宁城,他回灵剑宗了。”盛怀音说道。
啊?沈淑容心里一惊。
盛怀音收起笑容,眸光一沉:“他为了抵御影魅的侵袭,灵力尽失,已然成了废人。”
此话仿佛晴天霹雳,让沈淑容猝不及防。
沈淑容张了张嘴,不知如何接话,沉默了片刻后,她道:
“盛姑娘,回岁宁城的路经过灵剑宗,我想去看看临溪师兄。”
27.争执
自被废了灵力后,沈临溪像蔫儿的茄子似的萎靡不振、缄口不言,全让沈鹤安当他的嘴替。
沈鹤安与灵剑宗温长老促膝长谈,向他讲述了事情经过,美化了沈临溪的行为,说他的灵力被废是因攻打影魅过度劳累造成的。
以前倒是有过与魔族对抗时因自身灵力不足导致灵力被废的先例,温长老没有怀疑,只是对此感到愧疚和自责,不知该如何向青莲门交代。
沈临溪打了个喷嚏。
“大抵是影魅侵袭的那夜受了风寒……温长老不必自责,此事也不是灵剑宗的过失,我会向青莲门如实禀报的。”沈鹤安说道。
温长老叹息,又说了几句宽慰临溪的话语,便离开了客房,去写信并飞鸽传书给青莲门。
沈临溪感染了风寒,正在客房的床榻上休息。他面对着墙壁,不愿搭理任何人,也已经好久没有说话了。
听到温长老离开的脚步声,沈临溪松了一口气。
“难怪你除妖灵力那么强,年年位居青莲门榜首,原来你并非凡人。”沈临溪开口道。他眸光暗了暗,“罢了,除妖的事情以后与我就没有关系了,我操心那么多干什么。”
沈鹤安将汤药放在他的枕边,没有接他的话。
忽然,客房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动静,一个见习弟子来报,盛姑娘来灵剑宗了。
盛怀音!
沈临溪内心一惊,猛地从床榻上坐起来,变得局促不安。
他想见她,又不敢见她。
将士们井然有序地排列着,仿佛一道坚不可摧的长城,将灵剑宗包围起来。
盛怀音和沈淑容与温掌门打了个照面后,便朝沈临溪的客房奔来。
“临溪师兄!”沈淑容喊道。
沈鹤安在客房门口迎接她们,好奇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沈淑容咬咬唇,怯生生躲在盛怀音身后,她死要面子活受罪,不敢承认是她想来看望沈临溪。
盛怀音解围道:“去梧桐城烧绝飞燕草后便跟淑容说了发生在沈临溪身上的不幸之事,她是要随我回岁宁城的,刚好路过灵剑宗,便一起来探望一下。”
沈临溪站在床边手足无措,他看了盛怀音一眼,想说点什么却欲言又止,又沉下头去。
沈鹤安点头示意,“你们聊,”他踏出客房的门,随即又侧身问道:“淑容,临溪感染了风寒,你可否与我同去药堂帮忙给临溪备药?”
治风寒的药就在临溪的床边放着呢,这不过是沈鹤安将沈淑容支开的借口罢了。
“好,我与你同去!”沈淑容自然是愿意帮忙的,她虽不敢承认自己奔着沈临溪而来,可听到他有难需要帮助,她的头点得飞快。
随即二人离开了客房。
沈临溪扯了扯衣角,吞吞吐吐道:“没想到还能再见面,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盛怀音不知如何回应,礼貌地笑了笑。她瞥到床边的那碗汤药,瞬间明白了沈鹤安的心思。
“沈淑容的除妖能力让人刮目相看,你们青莲门的实力都那么强的吗?若你没有那些坏心思,应该比她更厉害吧……”盛怀音垂下眼眸。
她是替他感到惋惜,可沈临溪觉得刺耳。
“她的灵力很高,我想把她留在岁宁城,日后为我所用。”盛怀音道。
他脸色沉下来,眼眸里满是不悦。
沈淑容的灵力远在他之下,他若没受此冤屈,哪有沈淑容的出头之日?
这一切,不都怪她盛怀音么!
他硬生生地将怒气压下去,转瞬变回那副温和的模样,在床边坐下并叹了一口气:“我不该去岁宁城的,”他自嘲地笑了笑,“说来也是巧合,之前我本在梧桐城,是淑容临时提出想换到梧桐城去,温长老不肯,我为了来见你,也为了替她解围,索性与她换了镇守之地,没想到……”
没想到因为你,我五年的灵力尽失,成了一个废人。沈临溪心想。
盛怀音沉默片刻,“……该说的话那夜我也说尽了。”
沈临溪想最后再搏一次。
“这几日我好好反思了自己,之前做法的确有失妥当,以后我定不会再那般了,”他的语气变得柔和:“我去岁宁城就是为了见你,找算命先生算的也是与你的姻缘,做的那些不妥当之事也都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他的脸上泛起一丝谦卑:“盛姑娘,我……我心悦你,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盛怀音的眉头动了动。毕竟是曾经心动过的人,说内心毫无波澜是不可能的,但确实该做个了断了。
“不。”她淡然回道。
沈临溪的嘴角抽了抽,笑得不太自然:“为何?我有其他竞争者吗?还是你有别的心仪之人?”
“我没有别的心仪之人,不过的确有一人在与你竞争。”
果然。沈临溪眉头一紧,“谁?”
盛怀音昂首,“同你竞争的——
是站在你面前的我本人。”
什么?这是什么话?沈临溪眉头一皱。
“你心悦我,那你需要胜过的人就是我。因为我足够优秀,值得被爱。像你心悦我一般让我心悦你,你需要获得我的认可,让我觉得我的人生确实少不了你。”盛怀音顿了顿,“……但是你并没有让我这么觉得。”
沈临溪原本略微有些蹙紧的眉头更紧了一分。
“我承认,过去我的确对你有一些好感,但那也仅仅是过去了。事实证明,你我并不合适。”
沈临溪焦急,“哪里不合适了?都没有在一起过,你怎么能随意下决断?说不定咱们天作之合,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之前是我欠妥当,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盛怀音漠然打断:“抱歉。”
沈临溪微微一怔,隐忍道:“真的……没有任何可能了吗?”
“我不想与你共度余生。”盛怀音回答得斩钉截铁。
沈临溪的心墙瞬间坍塌,他破防了。
忽而他放声大笑,眼中狂妄的神色展露无遗。
“哈哈哈哈哈哈,”沈临溪不再伪装,破罐子破摔:“值得被爱?这世上有多少女子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倒好,你还挑上了,还觉得我不配?呵呵,我沈临溪因为你变成了一个废人,你却忘恩负义说没看上我。夸你两句,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就算灵力全废也才变得跟你盛怀音一样平起平坐,你懂吗?哦不对,怎么会是平起平坐?我沈临溪不仅有继承权,我还有话语权,你能怎样?你的人生不全得听天由命吗?当初要不是我青莲门的人救了你,你能有今天?还能在这里腆着个脸说看不上我,你也不掂量掂量你自己有几斤几两?还不想与我共度余生?行,祝你找个让你满意的如意郎君,这就是你这辈子唯一的出路了。”
盛怀音的眼皮子一颤,不动声色的移开眼,她紧紧攥拳,在极力隐忍克制。
他说的全是她的痛处。
她咬紧牙关,语气清冷:“……果然不是天作之合。”
说罢,她踏出房门,脚步沉重。
见她离开,沈临溪积压的怒火在心中燃烧得更旺了,气性翻涌而上,将那床边的药碗“砰”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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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掷到地上。
仍不解气,他将客房里可碎的东西通通摔了个遍,眼中的怒意才有所缓和。
就在这时,沈淑容端着新熬好的汤药走进来,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临溪师兄……”
沈临溪瞥了她一眼,不吭一声。
沈淑容咬咬唇,临溪师兄一定是为了灵力被废而伤心难过吧?这要是被灵剑宗的人看到了,一定会责怪青莲门的。她拿起笤帚就帮他收拾凌乱的现场。
沈临溪并没有心思与她搭话,见她替自己打扫,半天吐出一句:“谢谢。”
沈淑容将汤药递到他手里,“临溪师兄,我理解你的心情,人总有难过想要发泄的时候,摔完了心情就好起来了。”
沈临溪接过汤药,手指被烫到立马又缩回去。
“很烫吗?那就先晾一晾等会儿再喝。”
沈淑容将汤药放在桌上,找来一个蒲扇给药碗扇风。
“临溪师兄,人生有无限的可能。你现在虽然失去灵力,可能觉得自己身在谷底,可是师兄你要想,就算过去不怎么顺利,可是未来永远是未知的。把握当下,就是在未来逆风翻盘的最好机会。 ”沈淑容宽慰道。
是啊,失去了灵力没有了除妖的本事,又能怎样?我还有继承州主的路可以走。
沈临溪转头去收拾包袱。
“这里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今晚就走。”
沈淑容停下手中的蒲扇,“今晚?去哪里,回青莲门吗?”
沈临溪顿了顿,“……不回了,回我自己家。”
沈淑容猛地站起来,“那……”
以后岂不是再也见不到临溪师兄了?
不要啊。
今晚就走,以后再也见不到临溪师兄了,我……
“临溪师兄,你……”
“什么?”沈临溪一边收拾一边随口问道。
好想向临溪师兄表白心意啊,可是我……
不行,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不好好把握的话……
沈淑容咬咬牙:“……你可以给我写信吗?”
憋了半天还是只敢说出这种话,真是服了我自己,可我实在是说不出来别的。沈淑容心想。
仅仅是说这样看似不痛不痒的话,也足够让她的脸涨得通红。
我为什么要给你写信?沈临溪微微一怔。
他看了看沈淑容的神情,内心感到奇怪。
这个丫头……
莫不是喜欢我?
沈临溪故作淡定:“好。”他在探测沈淑容的反应。
临溪师兄竟然答应了?
“太好了!”沈淑容两眼一亮,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沈临溪眉头一挑。这个丫头,果然喜欢我。
他想起刚才盛怀音说的“我想把沈淑容留在身边为我所用”,一个坏心思油然而生。
“那个,我……你……”沈淑容激动到语无伦次。
“淑容,”沈临溪走到她的面前,“此次一别,以后便很难再与你相见了。”
什……什么意思?
沈淑容的心脏像小鹿一样狂跳不止。
“其他人再也不见我都无所谓,可我唯独放不下你。”
什么意思啊喂?
沈淑容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淑容,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我想娶你为妻。”
什……什么!!!
沈淑容快要窒息了,因为过于兴奋。
“好吗?”
沈临溪的眉眼深情。
28.抉择
盛怀音从客房出来,鼻尖凝起酸涩,眼眶逐渐湿润,泪水快要滑落时。
“盛姑娘!”
沈淑容欢快地叫道,她正端着汤药准备给沈临溪送去。
不能让她看见。盛怀音很快撇过头,硬生生地将眼泪憋回去。
“……来送药啊。”她的声音有些飘渺。
沈淑容点点头,她没有注意到盛姑娘的异样,心里完全只担心沈临溪一个人,她说道:“那我先进去啦!”
“嗯。”
待沈淑容进入客房后,盛怀音才舒了一口气。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灵剑宗四处都有人出入,且每个人都对她很客气。她强忍着悲伤的情绪,与他们点头示好,可内心里很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静一静。
忽然有人从身后递过来一个帕子,盛怀音转身发现竟是沈鹤安,她淡淡一惊。
“随我来。”沈鹤安轻声说道。
她接过帕子,紧紧攥在手里。
沈鹤安带她来到灵剑宗的山亭,也是之前他拿盅钓鱼的地方,其位于灵剑山上。自影魅出现后,灵剑宗之人都忙于除妖,很少有人到这里来了。
盛怀音叹气:“你们神仙真是神通广大,连人在想什么都知道……比人好。”
“我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会察言观色罢了。心中有什么不快,可以对着灵剑山吐出来。”
盛怀音捏了捏衣角,她有些放不开。
“那我先来。”沈鹤安两腿分开,一鼓作气,冲着灵剑山大喊道:
“云倾你个龟孙——”
盛怀音忍俊不禁:“云倾是谁?”
沈鹤安没好气:“一个骂我绿毛龟的人。”
“所以你叫他……”
“对,他是我孙子。”沈鹤安面无表情。
盛怀音的嘴角溢出低低的笑声。
她的心情舒畅了许多。
笑够了后,盛怀音也学着沈鹤安的样子,一鼓作气,冲着灵剑山大喊道:
“沈临溪你有什么了不起?你不就是在这男人当权的世道托了个男人生嘛!拿你的性别优势跟我耀武扬威,你算什么好汉!你,还有盛怀遇,哪里比我强?得不到就诋毁,就拿世道压我,你是生怕我能站起来吧!你个孬种,你个懦夫!还想做我夫君?呸,你不配!沈临溪你个龟孙——”
沈鹤安淡淡一笑,“这下我有俩孙子了。”
盛怀音没忍住,咧嘴笑:“……还有盛怀遇,也送你当孙子了。”
“行,都是龟孙。”
盛怀音冲灵剑山大喊道:
“都!是!龟!孙——”
灵剑山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青翠,山林里鸟儿银铃般的叫声让人心旷神怡。
她收起笑容,脸上显出一缕忧愁:“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呢?”
“若世道束缚了你,那便打破它。”沈鹤安淡淡道。
打破世道……
首先得坐上那能够颠覆世道的位置。
得先掌握话语权。
“我明白了,”她从怀里拿出那枚金色梧桐叶,眸中闪过一丝狠厉:“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应该不杀仙吧?”
啊?她微微一愣,“我这就是个比喻!鹤安大哥,你真会说笑。”
沈鹤安爽朗一笑。
“行,那我和寒星就等着见你将这世道改头换面的那一天。哦对了,你没有眼泪掉的话,就把帕子还我。”
沈鹤安一把夺过盛怀音手里的帕子。
“哎——小气吧啦的。”
她虽责怪,但眼里含笑,俯视这灵剑山的风光。
自己掉泪没用,要让别人也掉泪。
*
客房里,沈淑容被临溪师兄刚才那番话震撼到了。
他说什么?他说他要带我走,要娶我为妻?
我……我要做燕州未来的州主夫人了吗?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吧!
不是,这是真实的吗?我不会在做梦吧?
她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竟然不是梦!这是真的!
见她一直没有回应,沈临溪轻声问道:“怎么了?”
“你……我……”沈淑容再次激动得语无伦次,“为……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喜欢我?”
“……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
沈淑容傻笑。
“所以……你愿意吗?”
“我……我得去问问盛姑娘……”
沈临溪急了,微微动怒:“你愿不愿跟我走,需要遵循她什么意见?”
“我……我之前答应过盛姑娘……”沈淑容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的人生应该你自己做决定。”沈临溪冷冷道。
沈淑容微微一怔。
我的人生……我自己决定……
思考了片刻,她不自信地开口道:“……临溪师兄,你是认真的吗?”
沈临溪的目光温柔似水,直勾勾地凝望着她:“自然是真的,你不信我?”
她睫毛轻颤,羞涩地低下头,“怎会不信呢……只是我……”
只是我一时难以置信。沈淑容心想。
“今晚何时走?”她又问道。
“今晚亥时,我在灵剑宗西门等你。”沈临溪笃定道。
沈淑容眉眼含笑,“那我去……知会盛姑娘一声!”
沈临溪轻轻点头,面色温和。
沈淑容欢喜雀跃地离开客房。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沈临溪微微眯眼,露出一抹讥讽的笑。
*
理事堂的西北角有一汪不大的池塘,水光清澈,不同颜色的锦鲤在水中轻盈如飞燕掠水,悠然自得地来回穿梭。
盛怀音蹲下身来,轻巧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水面的一刹那,水波轻轻荡漾开来,泛起层层涟漪。
池塘中的锦鲤并没有被惊扰,反而朝她所在的方向游去,在她的周围慢慢聚拢,嗷嗷待哺。
她将温长老那里讨来的饵料撒入水中,每一粒饵料都激起一圈圈细微的波纹。
鱼儿们纷纷欢跃起来,有的快速游向饵料,有的则巧妙地绕过其他鱼群,试图从缝隙中抢得饵料,池塘好生热闹。
“因为对魔族的不信任,任何动物都不能在青莲门出现,已经很久没在除妖门派见到如此生动活泼的锦鲤了。”沈鹤安静静注视着池塘。
“据说这池塘的水是天界琼华宫圣水,能够净化妖心,让生灵永远是生灵的样子。”盛怀音开口道。
沈鹤安将一块扁平的石头用力扔出,只见石头如同蜻蜓点水般掠过湖面,几次跳跃后消失在碧波荡漾的水面上。
“只要除去那个孽障,便可让世间生灵恢复原状了。”他淡淡道。
池塘边的大树树影摇晃,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过滤,漏到他身上形成轻轻摇曳的的光晕。
忽而一声叫喊划破了宁静。
“盛姑娘——”
只见沈淑容隔着老远呼唤盛怀音,她兴冲冲地跑上前,刚想对盛姑娘说点什么,见沈鹤安也在,欲言又止。
沈鹤安会意,与沈淑容打了个照面便离开此地。
看向盛姑娘,沈淑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在来之前,她曾经答应过盛姑娘要一起去岁宁城向州主汇报,可此时她打算临阵脱逃。
犹豫了半天,她决定以委婉的方式作为开头:“盛姑娘,你觉得人生能自己做主吗?”
盛怀音眼前一亮,捧起她的双手:“你也这么觉得?”
啊……啊?沈淑容愣住了。
“没想到你与我想的一样!真是太好了……”
沈淑容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决定先听盛怀音说。
盛怀音继续道:“人生就应该自己做主,尤其是女人!你也发现了吧,现在这世道,女人地位低下,没有继承权也没有话语权,就连自我的思想都要被人影响甚至被剥夺,难道不是很惨吗?”
“女人……”惨吗?沈淑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
“你也这么认为,对吧!为什么女人就得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去嫁一个自己根本不了解的甚至素未谋面的男子?为什么女人就得依附于男人,将话语权、继承权都让给他们,自己却只能相夫教子?为什么女人的一生就只能是盼着嫁个好夫君,守着那一亩三分地的宅院呢?”盛怀音滔滔不绝。
这些话对沈淑容的冲击力太大了,她大脑一片空白,怔怔地看着盛怀音。
她想起了沈临溪。她想嫁给他都是受家里人的观念影响,她自己愿不愿意她都分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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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自古以来流传下来的规矩……”沈淑容喃喃。
盛怀音笃定道:“规矩都是人定的,若不再试用,那就打破它。”
“怎么打破……”
盛怀音拿出怀里的梧桐叶,叶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金灿灿的光芒。
“男人能干什么,女人就能干什么。”
男人能干什么……女人也能干什么……
“女人……也可以做官吗?”沈淑容小心翼翼。
“只要有那个本事,又有何不可?”
“女人……也可以带兵打仗吗?”
“自然可以。”
“女人……可以说不吗?”
“当然。”
沈淑容的眉头微微一动,仿佛她那泛起涟漪的内心。
“可是,我们人微言轻,怎么让世道听信于我们的想法?”
盛怀音望着池塘出神:“——那就成为在这个世道举足轻重的存在。淑容,我需要你的帮助。”她笃定地看着沈淑容。
沈淑容的眼里充满了疑惑。
盛怀音继续道:“我父亲病危,弟弟盛怀遇与魔族勾结,可我不是除妖师,无法与魔族抗衡。在我替女性争取权益之际,需要一个强大的除妖师在我身边助我扫清障碍。而那个人,我希望是你。”
沈淑容的嘴唇微微开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内心五味杂陈。
“我曾经见过一个少女在花一般的年纪被父母以世俗的观念被道德绑架致死,也见过遍地是女婴的弃婴塔。女人凭什么从来都是被选择、被定义、被欺凌?权力、金钱、地位,男人可得,女人为何不可得?这世间的道义,我希望是能者劳之,而不仅仅是男者能之。淑容,我们身为女性,若不为女性呐喊,又有谁能将她们从牢笼中解救出来?她们需要我们。 ”
沈淑容的心中泛起层层涟漪。这些话如同石头投入静水,激起的不只是水面的波动,更是内心的震荡。
她开始有些迷茫。至少,她需要先坦白。
“盛姑娘,”沈淑容艰难开口:“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
“刚才临溪师兄向我表明了心意……”
沈临溪?表明什么心意?盛怀音不解,她决定继续听沈淑容说。
“他说他的心里有我,今晚带我走,他会娶我为妻。”
什……什么?盛怀音的心在那一瞬间像被重锤猛击。
沈临溪他什么意思!他要干什么?
就因为自己曾说了一句想将沈淑容留在岁宁城为我所用,他便想以成亲的名义跟我抢人,束缚这么优秀的除妖师吗?
她攥紧的拳头又缓缓松开,理智像尖刀一般凌厉地切过情绪的乱流。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盛怀音问。
沈淑容咬唇:“我……”她欲言又止。
盛怀音没有戳穿沈临溪的渣男行径,她知道,沈淑容是无辜的,她有权选择自己要过怎样的人生,不能因为自己的思想而束缚沈淑容。
“今晚何时走?”
“今晚亥时,他在西门等我。”
原来如此。盛怀音波澜不惊,“今晚亥时,我与将士们在东门等你。是选择他还是选择我,就看你自己了。我尊重你的一切决定。”
沈淑容瞪大了双眼:“盛姑娘……”
她的内心充满了挣扎与矛盾,实在不知应该做何选择。
只听得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大胆往前走吧,无论你做何选择,青莲门永远是你的家。受了委屈吃了亏,就回青莲门。”
她转头看去,竟是沈鹤安。
“抱歉,不小心偷听了你们的谈话。”沈鹤安笑道。
沈淑容笑了笑,这已经无伤大雅了,因为他刚才说了一句那么温暖的话。
“我能考虑考虑吗?”沈淑容小心翼翼。
“当然!”盛怀音将金灿灿的梧桐叶交到沈淑容手里。
沈淑容接过梧桐叶,若有所思。她就像这落叶一样,不知道飘向何方。
“你的人生你自己做主。”盛怀音说道。
沈淑容颇为欣慰。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是被影响、被安排,从未如此被人尊重过。
“那我……考虑考虑!”
她的嘴角挂着傻傻的笑容,目光移向了池塘里的锦鲤。
29.梧桐叶
月色中天,夜色融融。
灵剑宗西门,沈临溪在门口来回踱步。
这里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无声的寂静在四周弥漫。
一个熟悉的女声从背后响起。
“临溪师兄!”
沈临溪转身,笑容在脸上绽开。
还未到亥时,他便等到了他想要等的人。
*
亥时,盛怀音和将士们在灵剑宗东门等待,却迟迟不见人影。
一位将士说道:“盛姑娘,兴许淑容姑娘不会来了,咱们启程罢!”
盛怀音注视着东门的方向,喃喃道:“再等等吧。”
她一会儿踱步,一会儿抚摸马匹的鬃毛,一会儿望望东门的方向。她也不确定沈淑容会不会选择跟她走,内心有些忐忑不安。
一炷香过后,将士又说道:“盛姑娘,子时城门就会关闭,再不走就出不了城了。”
盛怀音犹豫了一下。
“行,启程吧。”
她跨上了马背,调整了一下坐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着一声指令,马儿缓缓地抬起了前蹄,准备带领将士们朝着城门的方向驰骋而去。
“盛姑娘——”
一个熟悉的女声从背后响起。
盛怀音眼睛一亮,转头一看,来者正是沈淑容。
“料想此去岁宁城时日尚久,我便找温长老借了一匹好马,没想到马儿不服我耽误了些许时辰,还好赶上了,真是太好了!”
盛怀音意味深长:“是啊,太好了。”
“盛姑娘,我想好了,我跟你走。”沈淑容来到盛怀音身边:“因为,我得把这个还给你啊。”
她将那枚梧桐叶递给盛怀音。
银白的月光倾洒在梧桐叶上,使得金灿灿的叶子散发出淡淡的光辉。
盛怀音笑意盈盈,接过了沈淑容手中的梧桐叶,将其放在怀中。
“启程!”
她再次向将士们发号施令,底气比刚才足了许多,众人朝着城门的方向驰骋而去。
沈淑容欢快的声音在街道上回荡。
“盛姑娘,我可是牺牲了我大好的前程来投奔你的,你可不能负了我!”
盛怀音笑着反问:“你又怎知我这里就不是更好的归宿?”
她俩哈哈大笑,是这寂静的街道上最动人的乐章。
*
半个时辰前,灵剑宗西门。
“临溪师兄!”
沈淑容叫住沈临溪。
“淑容你来了!我们走……”话还没说完,沈临溪戛然而止,他注意到沈淑容没有带任何包袱,“你……”
沈淑容略带歉意:“临溪师兄,我不能跟你一起走了。”
沈临溪蹙眉:“为什么?”
她微微一笑:“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临溪师兄,现在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等我归来……”
沈临溪冷冷打断:“若你现在不跟我走,我就不要你了。”
沈淑容一时怔住:“为什么?”
沈临溪背过身去,不让她看到自己冷峻的神情,佯装悲情的腔调:“我到了谈婚的年龄,若不带你回去,父亲定是要给我说亲的,许是某个门当户对的女子,就不会是你了。”
沈淑容有些神经大条,并没有听出其中的异样。
她沉默了半晌,坦然一笑:“其实说起来,我家境不好,也不够贤良淑德,性格也有缺陷,或许并不适合做临溪师兄的妻……”
“你可以改啊!谁天生就能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淑容,我可以等你慢慢改变。”沈临溪着急扶住了沈淑容的手腕。
沈淑容先是一惊,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神情。慢慢地,那股想要退缩的情绪在心底悄然滋生。
沈临溪见她无动于衷,微微动怒:“盛怀音跟你说什么了?”
沈淑容微微一怔:“你怎么知道……”
“你明明答应我跟我一起走的,她又怎么蛊惑你了?淑容,她就是个祸害,你千万不要受她蛊惑,你要是信她你的人生全完了!”沈临溪使劲摇晃她的双臂。
沈淑容沉下眼眸,“临溪师兄,我是心悦你的,若是在半个月前,我一定就跟你走了。可是现在,我想要搏一次。”
见她的眼神如此坚定,沈临溪慌了,他一把抱住沈淑容,可怜兮兮道:“淑容,你呆在我身边好吗?以后你想去哪都可以,只是现在我灵力全废,我需要你的陪伴,求你了,淑容……”
现在要是跟临溪师兄走了,便失去了助盛姑娘一臂之力的机会,也失去了替九州女性发声的机会。
沈淑容挣脱了沈临溪的束缚,“临溪师兄,希望你能体谅一下我,我真的不能……”
“那谁来体谅我?!”沈临溪打断她,发火道:“要不是你想去梧桐城,我好心好意与你互换,我何至于灵力全废?现在到了我最脆弱最需要陪伴的时候,你但凡舍弃一点点都不行?”他故作乞怜状:“淑容,现在我成了一个废人,我需要你的陪伴……”
沈淑容泪眼婆娑:“临溪师兄,过阵子我就回燕州……”
他要的不是“过阵子”,他要的就是现在,打破盛怀音的计划,让她失望。他没想到沈淑容竟然如此坚定。
他收起让人怜惜的目光,态度变得冷淡起来:“你真的……一点也不愿怜悯我这个废人么?”
沈淑容连忙摇头,“不是的,我也有我的苦衷!临溪师兄,你且等我,过阵子我就……”
“我为什么要等你这个薄情寡义的女人?”他冷冷打断她。
沈淑容嘴唇微张,说不出任何话来。
“若你不跟我走,就是不愿将我放在心上。这样的女人,我为何要娶?”
他在给她下马威。
沈淑容沉默。
沈临溪拉起她的手,做最后的努力:“淑容,跟我走吧。我们回去就成亲,等将来我做了燕州州主,你便是州主夫人。此刻你将我放在心上,这辈子我都不会负你。”
沈淑容的:“我不是没有将你放在心上……”她长叹一口气:“临溪师兄,若你真的迫不得已要娶别人,那便娶吧。说起来,若我做州主之妻,可能还——德不配位呢。”
沈临溪心灰意冷,嘴角轻颤:“你真当如此无情?”
“我不是无情,只是我……”
“够了!”沈临溪怒吼,“一面说心悦我,一面又弃我于不顾,你哪句话是真话?”他冷静下来,咬牙切齿道:“我最后问你一遍,跟不跟我走?”
“对不起,临溪师兄……”说罢,沈淑容向身后退了一步。
银白的月光刺得沈临溪眼睛发疼,他眼中的柔情化为满腔的怨恨。
同一天他被两个女人拒绝。
沈淑容明明之前很乐意跟他走,明明只是去知会盛怀音,转头就变成现在这样。
沈临溪的拳头握得死死的,眼神里闪过一抹凌厉。他暗暗发誓,他与盛怀音不共戴天。
“滚。”他低沉闷声。
“什么?”沈淑容没听清。
被压抑在心底的愤怒和仇恨滋生出来,他双目血红,爆发出一声滔天的怒吼:
“滚啊——”
沈淑容久久出神,半晌,她忍泪回应道:“临溪师兄,我会永远把你放在心上的。”她红着眼眶转身离开。
走了两步,沈淑容便快步小跑起来。再不快点离开,她怕自己会后悔。
她一路忍泪小跑,一直跑到一个无人的地方才停下脚步。这里是灵剑宗的马厩,她顾不上四处弥漫的臭味,躲在马厩里放声痛哭。
她是家里的老二,上有哥哥,下有弟弟。哥哥身患残疾,娘便生下了她。祖母听说老二是个女儿,原本喜笑颜开的神情立马变得冷若冰霜。后来有了弟弟,自己在家里更不受重视了。她故意变得刁钻刻薄,就是为了不被人欺负,也为了引起人的注意。
她本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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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读书习字的,听说燕州州主之子魏临溪通过青莲门的考核成为了一名除妖师,爹娘想要她攀附权贵,便送她来青莲门,没想到被沈掌门夸资质好,竟然真成了青莲门除妖师,才习得些字,读了些书。
她从小到大都听从父母之命,按照他们的意愿做任何抉择。如今,明明沈临溪就近在咫尺,明明未来州主夫人的位置就在眼前,这是她第一次违背爹娘的意愿。
只因她太想见识盛怀音口中的世道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选择了盛怀音,未来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是成功还是失败,她也很迷茫。
倘若自己能被尊重呢?
倘若自己也能发挥一技之长呢?
倘若未来的女性能独立自主,大胆地喊出“我想干什么”呢?
沈淑容抹去眼泪,轻轻拍打自己的脸颊,眼神中透露着坚定和决心。
就算改变不了什么,就算粉身碎骨。
也要试一试,不是吗?
她深吸一口气,紧握双拳,发出坚定的呐喊。
“加油,沈淑容!”
听到动静的温长老提着煤油灯朝马厩走来。
“谁在那里?”温长老警觉道。
糟糕!被人听见了!沈淑容下意识地捂住嘴巴。
温长老提着煤油灯走近一瞧,“淑容?你在这里作甚?”
沈淑容有些慌乱,“我……”
“盛姑娘已经在东门门口候着了,你还不过去么?”
糟糕,到亥时了!现在走路过去恐怕来不及……沈淑容慌张地四处张望。哎,这不是马厩吗?我可以借一匹马赶过去!
“温长老……”
她刚要开口,只听得温长老不紧不慢地牵出一匹马:“这是来自燕州的骏马,应该与你有缘,你且骑去罢,以后别再贪玩误了时辰。”
“是!”
沈淑容接过缰绳,跃上马背,动作轻盈而熟练。与温长老简单告别,她迅速而稳健地向东门奔驰。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温长老轻轻叹息。
刚才她的哭声,温长老听到了。
他一直等她释放完所有的情绪,才走上前询问。
他不知淑容遭遇了什么,他只知道,假装没听见,或许是对她最好的尊重。
*
灵剑宗西门,沈临溪气冲冲地向西城门走去。
“临溪师弟,你去哪儿?怎么不等等我?”沈鹤安一把揽住沈临溪。
沈临溪愠怒,猛地耸肩甩开他。
沈鹤安笑了笑:“听说你要回你自己家,不去青莲门了?若不去向师父请安告知自己的伤势,怕是有些无礼啊。”
沈临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看,你并非孤苦无依,回燕州的路上,还有你师兄我陪着你。”沈鹤安收起他的泼皮无赖:“说吧,是去青莲门还是回你魏家,你做决定。”
沈临溪停住脚步,开口道:“当然是回青莲门了。你废我灵力,我要去向师父揭穿你!”
“你若如实告知,那我只好也如实告知了。”沈鹤安不紧不慢。
沈临溪有些慌乱与心虚。
“要不再想想?”
沈临溪思前想后一番,又迈出脚步向前走。“还是回青莲门。我不揭发你,但你废了我的灵力,还让我受了风寒,我能就这么回自己家?你不是逢人就说我的灵力是因抵御魔族而废吗?好,作为一个大功臣,我在青莲门躺个十天半个月的怎么了?”
沈鹤安淡淡道:“随便你,只是,以后别再作妖了。”
“关你屁事!”沈临溪朝他怼脸吼道。
“这是对你的忠告,不然以后有你好受的。”沈鹤安目光淡漠。
沈临溪咬牙切齿道:
“那你就现在杀了我。你要是杀不了我,就少管我。”
他愤然地向前走着,心里念叨。
盛怀音,你等着,终有一天我要让你跪地求饶。
30.扳指
是夜,万物寂静,只有蟋蟀呢喃。
盛怀遇走进父亲盛光的卧房,将两面的窗户推开,微风拂过,透着些许清凉。
随后,他打开了蓝色布袋,从里面拿出一颗淡蓝色的灵珠,此时灵珠黯淡无光。
他走到窗前,将灵珠放在月光下,银白的月光透出来的光影在灵珠表面潺潺浮动。灵珠渐渐散发亮,透出幽蓝色的光晕。
他将发光的灵珠递到父亲的面前。盛光陷入沉睡,无动于衷。
盛怀遇毫不在意,脸上的神情逐渐狰狞,肆意狂妄。
“爹,你看,这就是魔界的破元灵珠!有了它,我就能像魔族那般呼风唤雨了!”他低声吟笑:“这还得感谢爹爹您啊,要不是我向魔族献出了您的灵识与鲜血,我又怎会获得如此宝物?爹,您可不要怪我,都怪姐姐盛怀音,不想着好好嫁人,执意要与我斗争,我只能不顾姐弟情分,与她拼个你死我活。我不仅要杀她,我还要堂堂正正地杀她,让世人心服口服!爹,等我打倒了盛怀音,坐上州主的位置,我一定会好好祭拜您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刹那间,电闪雷鸣。
盛怀遇甩袖,晴朗的夜空化为一阵阴霾,充满瘴气。黑云压阵,一大批影魅不知从何处倾巢而出,成群结队朝盛府涌来。
见到盛怀遇,影魅立马眼冒绿光,纷纷扎根盛光的卧房,乖乖等候盛怀遇的差遣。
这便是破元灵珠的魔力,让人族以血为祭,拥有魔族同等的灵力。
“哈哈哈哈——”盛怀遇肆意大笑:“我,就是蜀州的王!
“我亲爱的姐姐,你且等着,你的死期到了。”
*
见成群的影魅往盛府飞去,沈寒星立马轻功去追。她在盛府外潜伏了很久,终于等到了此刻。
她刚踩上府门的屋顶,突然被一个巨大的灵壁挡了回来。
她又连续冲上好几次,均以失败告终。可她不服输,仍旧向灵璧猛冲,试图穿过这道无形的墙,去查看盛府的情况。
“别徒劳了,你过不去的。”
云倾现身。
“是你……”沈寒星咬牙蹦出两个字:“闪开!”刹那间,她使出灵力向云倾打去。
云倾淡然地将冲自己来的灵波灭掉。
“你打不过我的,收手吧。”他云淡风轻。
沈寒星笑了笑,“可你也杀不了我!”
云倾淡淡一惊,他有些恍惚:这与他身为炽幽与玄女的处境何其相像。
炽幽打不过玄女,玄女杀不了炽幽。
而此刻,沈寒星打不过他,他也杀不了沈寒星。他不是杀不了她,他是不会杀她。
因为他心悦于她。
“你就算在这里撞一晚上,你也过不去。”云倾说道。
沈寒星冷静下来:“为什么?”
“我只能保你。”
沈寒星蓦地笑道:“多慷慨陈词啊,我用不着你保!”她顿了顿,“若人族覆灭,我也不会独活。”
云倾的神色居高临下,“弱肉强食,本就是古往今来的规矩。魔族与人族各凭本事,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愿赌服输。沈寒星,人族我是灭定了,我偏要你独活。”
云倾眯起双眼,意味深长:“除非……”他挑了挑眉,“你委身于我。”
“我委身于你,便可救天下苍生?”她轻声问道。
云倾笑着点头,眼神里炙热如火。
沈寒星抬眸看他,忽地笑了:“那你委身于我,我便不追究魔族在人界的恶事了。”
什么?这小破人儿,真是倒反天罡!
云倾微微一怔,仰首大笑。
沈寒星挑眉,“笑什么?你也觉得可笑吧,用全部身家去赌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反悔的口头承诺,你觉得我会……”
“我会。”云倾打断道。
沈寒星微微一怔,“什么?”
“我说,我会。”
“……你会什么?”沈寒星的声音嗡嗡。
云倾无奈一笑,他拉过她的手拥在怀里,在耳边细语:“我会用全部身家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口头承诺。沈寒星,我愿意委身于你,只求你不再插手魔族与人族之间的事。”
她的瞳孔微缩,心在扑通扑通狂跳。
夜色寂静,只听得几处虫鸣。
“我反悔了,无论你会怎么样,人族的事我都会管。”沈寒星的话语细软有力。
云倾无动于衷,还是紧紧拥着沈寒星。
奇怪,这个家伙没听见么?
沈寒星拍了拍他的背:“喂,我说我反悔了。”
云倾还是没反应。
“喂,我说我还是会插手,”沈寒星试图挣脱:“你放开我!”
云倾拥得更紧了。
他不紧不慢道:“我知道,我依旧愿意。”
“哦……谢谢你。”
沈寒星故作镇定,脸上却泛起一丝红晕。
“放开我吧,你怼到我了。”
“嗯?”云倾愣住。
沈寒星吞吞吐吐:“那个……怼到我了。”
那个?该不会是……
云倾蓦地红了耳根,立马弹开,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脸颊在燃烧。
确实,他刚才抱得太紧了,完全没注意到。
“……哦。”他强忍住心慌,红脸回应。
盛府的屋顶上站着两个煮熟的螃蟹。
沈寒星面红耳赤:“……我先走了。”
“你去哪儿?”云倾下意识问。
“……你又不让我进去,我只好回家了。”
“哦……好。”
“嗯……再见。”
屋顶上的两个螃蟹分开了。
*
三日后,夜深人静。
盛怀遇来到铁匠铺。
“师傅,我要的扳指可做好了?”
铁匠献上扳指,一脸阿谀奉承:“盛公子,扳指打磨好了,您看看。”
盛怀遇接过扳指,拿在手里把玩。
扳指闪耀着淡蓝色的光晕,显得透亮美丽。他套在自己左手的大拇指上,尺寸正合适。
“盛公子,这宝物色泽上乘,莫不是什么稀有之物?”
盛怀遇的嘴角噙着笑意:“这种上乘宝物,像你这种贱民哪里见得到?今日你有福了。”
说罢,他大手一挥,招来几个影魅。
“不如就趁此机会,试一试影魅的实力。”
铁匠脸色瞬间惨白。
刹那间,几只影魅朝铁匠一拥而上,侵袭铁匠的五脏六腑,铁匠在地上疼得死去活来。一只影魅堵住了铁匠的嘴,让他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不能大喊。
影魅在铁匠的身体里四处游走,很快将铁匠的五脏六腑一清而空,只剩下一副空壳皮囊,连一滴血都未落下,俨然成了一具干尸。
盛怀遇在黑夜中放声大笑,甚是得意嚣张。
忽而,听闻附近有风吹草动。
盛怀遇寻声望去,只见几个路人已经被吓傻了,跌在地上说不出一句话来。
“影魅…影魅杀人啦……”他们陷入恐慌。
盛怀遇从黑暗中走到月光下,那几人看清了他的脸。
此人在蜀州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盛公子?”一人慌乱呢喃。
“盛公子来了!盛公子,刚才有影魅在大街上杀人了,就在那里!”
很显然,他们并不知道此等恶行正出自盛公子之手。
盛怀遇的眼眸幽深如潭。
“你们看见了?”他眼眸清冷。
“对!就在刚才,在那里!那些影魅钻进了他的身体,他百般叫饶,活活痛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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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盛怀遇将手背在背后,轻轻扭动扳指。
“是不是像这样?”
话音刚落,那几只影魅瞬间钻进了几个路人的身体。
“盛公子,你!”
路人这才反应过来。
盛怀遇眼底暗藏冰冷,笑意不达眼底。
他面色阴鸷,肆意笑道:“大半夜的出来瞎溜达什么呢?活该!去地府反思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盛怀遇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挣扎、呼喊、求饶,面色阴冷不带一丝变化,直到他们变成一具具干尸。
他的嘴角才扯出一抹冷笑。
“魔界的宝物就是好用!
盛怀音,你的死期到了。”
*
翌日午时,岁宁城的行人来来往往,沈寒星在城门口张望。
忽而,城门口的侍卫在路边排成两排。
随着一阵马蹄声的响起,盛怀音率领的队伍踏进了城门。
“恭迎盛姑娘缴毒归来!”侍卫们齐声喊道。
他们称飞燕草为毒。
岁宁城的百姓都围了过来,纷纷祝贺盛姑娘凯旋。
盛怀音被此阵仗吓到了。不至于此吧?
沈寒星走上前,恭恭敬敬道:“恭迎盛姑娘!”
盛怀音下马,走到沈寒星跟前,指了指周围的侍卫和民众,“你干的?”
沈寒星有些心虚:“我哪有那么大的权力……”
“是我。”只见一位穿着华贵的男子从容下马,此人正是盛怀遇。
守城的侍卫恭敬行礼:“盛公子。”
见是他,盛怀音立马拉下脸来。
“姐姐此去梧桐城剿灭飞燕草,实乃立了大功。家父卧病在床不能来,弟弟前来迎接自然是理所应当。此等阵仗吓到姐姐,是弟弟无心之失,还望姐姐莫怪,弟弟也是一片赤诚之心。”盛怀遇笑道。
无事不登三宝殿,非奸即盗。盛怀音心想。
盛怀遇继续道:“今晚在盛府举办家宴,为姐姐接风洗尘,还望姐姐能够到场,咱们一起庆祝这盛大喜事。”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盛怀音心想。
“不了,自那日婚礼不成之后,我多久没回去了。”盛怀音冷脸拒绝。
盛怀遇像是提前预料到她的态度一般,感到并不意外。
“最近不少风言风语在传,姐姐与我不合,甚至要与我夺得州主之位。弟弟觉得,此言甚是可笑,便一直想打破谣言,为我们盛家姐弟树立好的风评。可惜姐姐一直不领情,惹得谣言越传越离谱,别说蜀州,就是整个九州大地都在等着看蜀州盛家的笑话。还望姐姐三思,弟弟也是一片好心啊。”
沈寒星在一旁静静看戏。盛怀遇这一招道德绑架,让盛怀音有些骑虎难下,似是有备而来。
她对盛怀音耳语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盛怀音深吸一口气:“好吧,待我回驿站收拾收拾,晚上定来赴约。”
自那日成亲失败之后,她便离了家,一直住在驿站。
盛怀遇意味深长地笑道:“弟弟恭候大驾。”
盛怀音不再搭理他,转头问沈寒星:“寒星,走,咱们喝酒去!今日我还没吃东西呢!”
沈淑容跟在盛怀音的身后。
沈寒星注意到她了,“你怎么也来了?”
沈淑容的嘴角翘得老高:“我怎么就不能来了?你不待见我?”
“那哪能呢,许久不见师姐,甚是想念。”沈寒星阴阳怪气道。
“得了吧你!对了,把你的竹筒火炮借我玩玩。”
“哟,你不是看不上我的武器么?你要干嘛?”
“射你屁股!”沈淑容扮了个鬼脸。
“你!”
岁宁城的街道上回荡着三个女孩的嬉笑声、嗔骂声。
31.入局
“什么!沈临溪那么说的?”沈寒星立马跳起来。
此动静引来了周围食客的注目礼。
沈淑容觉得很难为情,扯下她小声道:“死丫头你叫那么大声干什么……”
“可他……”
沈寒星瞥了盛怀音一眼,只见盛怀音对她挤眉弄眼的,暗示她不要说出沈临溪向盛怀音表明过心意的事情。
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下去。
“之前在青莲门,我一点也没看出来沈临溪对你的情意,他是真心的么?”沈寒星嘟囔道。
“你这丫头不懂了吧。暗恋本就是一个人的事情。之前我在青莲门,谁能看出来我喜欢临溪师兄……”
“我看出来了。”沈寒星无情打断。
“你怎么看出来的!”沈淑容不服。
“就你那点小心思,全写脸上了。倒是临溪师兄,”沈寒星瞥了盛怀音一眼,又对沈淑容说道:“我可一点也没察觉到他喜欢你。”
沈淑容不以为然:“那是你目光短浅、有眼无珠!再说了,那也说明临溪师兄掩藏得好!若他不喜欢我,他会承诺要娶我么?”
沈寒星冷笑一声,“嗯,的确掩藏得好。”她吃了一粒花生,“别相信男人的口头承诺,许了诺言又反悔的大有人在,你小心点儿。”
“怎么,鹤安师兄负了你?”沈淑容戏谑。
沈寒星的声音越来越小:“我跟鹤安师兄又没什么……”
沈淑容一点也不信。
盛怀音挑眉:“我能证明,那日与寒星在玄女节相伴夜游的不是沈鹤安,是一个……”她努力回忆:“一个颇有威严的男子?”她记不得了,“总之,一定不是沈鹤安。”
沈淑容睁大双眼,“真的假的,哪来的野小子?沈寒星,你艳福不浅啊!青莲门里有沈鹤安相依,青莲门外又有别的男子作伴……”
“你说什么呢!”
沈寒星抓了一把花生塞到沈淑容的嘴里。
“闭上你的嘴吧!”
沈淑容埋怨地瞪了她一眼,只好把嘴里的花生吃完。
盛怀音低吟偷笑。
店小二上了一盘拍黄瓜。
沈寒星问:“今晚的家宴,盛姑娘怎么看?”
盛怀音夹了一块黄瓜送进嘴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怎么挡,怎么淹?”沈淑容刚把嘴里的花生咽下肚。
“师姐,到时候就得靠你在前面顶着了,若有魔族或者影魅来袭,还需借助师姐的强大灵力来震慑。”沈寒星道。
“那你呢?”沈淑容问。
“我?有师姐在前面压阵,我自然是马不停蹄地逃啊,哈哈哈哈!”
“你!死丫头,你要是敢跑,我就打死你!”
沈淑容掐住沈寒星的脸颊,沈寒星也不甘示弱反掐回去,两人龇牙咧嘴一阵疯闹。
“对了,等会儿一起去玄女观拜拜吧。”盛怀音开口道。
疯闹的两人停了下来。
“毕竟今晚,可是一场鸿门宴啊。”
盛怀音轻言细语。
沈寒星和沈淑容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
岁宁城玄女观,位于岁宁城西北方。与岁宁城的闹市相比,这里显得格外清净,恍如隔世。
玄女观由大门至后殿, 有土地殿、鬼王殿、三圣殿、慈航殿。
三人行至主殿门口,取了线香后,在明火处点燃。踏入主殿,九天玄女像映入眼帘。此像立于殿中,形象栩栩如生,眉目慈祥,威仪万千。
三人各持三炷香,在拜垫前站定,瞻仰玄女的金容玉相,双手举香至胸口处,躬身敬礼。
行完礼后,三人右手拿香,左手敬香,将三支香以中间、左边、右边的顺序分别插进香炉里。
随后,盛怀音和沈淑容双膝跪拜在玄女像面前,心中默念祈愿,左手包右手,行一礼三叩。
沈寒星站在她俩身后,没有叩拜也没有看神像,而是对沈淑容和盛怀音行注目礼。
二人礼毕,起身回头,看见沈寒星仿佛站在光里,脸上的神情与慈眉善目的玄女像颇有几分相似。
“干什么呢沈寒星,你怎么不叩拜?”神经大条的沈淑容打破了这耐人寻味的氛围。
沈寒星回过神来,恢复了以往的泼皮之性,不以为然道:“我没什么有求于玄女娘娘的,我的心愿,我自己便能达成。”
沈淑容朝她翻了个白眼,她自然是不信青莲门倒数第一的沈寒星能有多大本事。
盛怀音垂下眼眸,似乎明白了话中之意。
三人踏出主殿,明媚的阳光映入双眼。
沈寒星的脸上浮现一抹神秘的笑意。
你们的祈愿,我听见了。
*
落日余晖照进盛府中,各色佳肴摆满了长桌,香气四溢,令人垂涎三尺。
府中的仆人们各处穿梭,忙碌地准备着。一想到盛姑娘马上要回来了,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盛夫人百无聊赖地一边摇扇子一边指挥张罗仆人们办事,此次邀请盛怀音赴宴,她并不乐意,只是表面上做做样子罢了。
盛怀遇在盛府门口笑脸迎接宾客。
虽是家宴,盛怀遇却邀请了众多蜀州的达官贵客,他们阿谀奉承,仿佛盛怀遇当未来州主一事已是板上钉钉。
忽而一个身穿斗篷、将头发也遮住的神秘人走进盛府。盛怀遇与他对视了一眼,轻微点了点头,假装没看见似的让他入了府。神秘人走到一个转角处便消失不见。
掌灯时分,宾客就坐,盛怀音带着沈寒星和沈淑容姗姗来迟。沈寒星还是那副除妖师打扮,沈淑容伪装成盛怀音的侍女。
见姐姐前来,盛怀遇乐开了花,在众人面前一副与姐姐亲密无间的样子,完全没有半点半个月前母子俩将她赶出家门的那副嘴脸。
而后他看到了盛怀音身后的沈寒星,顿时心里一紧。
“姐姐带一个除妖师来干什么?还怕我们盛府有魔族不成?”
盛怀音微微一笑:“魔族惹蜀州大乱,影魅横行,我带个除妖师在身边,以防后患,断没有怀疑弟弟的意思。”她将最后几个字咬得特别重。
盛怀遇的假笑僵在脸上。
“除妖师的灵力远在我们凡人之上,若不加以控制,对我们普通老百姓进攻了怎么办?”盛怀遇皮笑肉不笑,从怀中拿出一个镯子:“这是锁灵环,还望这位除妖师戴上,方可进府。”
锁灵环,顾名思义,封印除妖师灵力的东西。
真是一派胡言!沈寒星愤愤心想。不过,还好探子早就告诉过盛怀音说盛怀遇手里有锁灵环一事。这也是她来当出头鸟,护住假扮成侍女的沈淑容的原因。
“这个丫鬟之前我怎么没见过……”盛怀遇狐疑地看了沈淑容一眼。
沈淑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盛怀音处变不惊:“当初搬出来时,令堂什么都没有给我,我养尊处优惯了,便自己去什锦坊花十文钱买了一个小丫鬟。我的好弟弟,你已经给我的除妖师戴上了锁灵环,不会还要将这个卑贱的丫鬟也拒之门外吧,那如何打消世人口中的你我不合的传闻呢?”
盛怀遇的嘴角抽动了两下,眼神冰冷,硬是挤出一抹笑意:“进去吧。”
就这样,假扮成侍女的沈淑容没有戴上任何锁灵环便入了府。
宅院之内,宴佳肴满桌,香气袭人。见盛怀音已至,各路宾客纷纷落座笑语。
盛怀遇率先举杯:“众所周知,家父重病,无法到场与各位一起庆贺,就由我替家父主持这场家宴。小辈斗胆请各位举杯,一起祝贺盛怀音凯旋归来!”
“恭喜盛姑娘!贺喜盛姑娘!”众人齐声祝贺。
盛怀音笑着回应道:“谢谢大家,都是我应该做的,各位吃好喝好。”
只见桌上有鲜嫩的鱼片、色香味俱佳的炖鸡、绵软的鸽子羹、点缀如画的花雕甲鱼等佳肴美味。
沈寒星两眼放光,立马狼吞虎咽起来。谨慎的盛怀音不敢多吃,每道菜只是抿一小口便放下筷子,眼神里充满哀伤。
作为侍女的沈淑容站在一旁看她们吃。还好她之前填饱过肚子了,不然此刻一定会咒骂沈寒星,为什么不由她来当这个侍女。
夜色渐浓的庭院,众宾客与盛怀遇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全然忘了这场家宴的目的本是为了盛怀音庆贺的,把她遗忘在角落。
一颗泪珠轻轻滑落,她在一片喧嚣中默默流泪。
“总是这样。”她轻声道。
“什么?”坐在身旁的沈寒星没听清。
盛怀音哽咽的声音被敬酒声淹没:“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我习惯了……不,我没有习惯,我好难过。”
“什么?”沈寒星似乎还是没听清。
“盛姑娘说她很难过!沈寒星你那耳朵要是没用就卖到烧腊铺去吧!”
沈淑容给了盛怀音一个拥抱以示安慰,顺便瞪了沈寒星一眼。
“哦。”
看着沈淑容轻拍盛怀音的背,沈寒星的嘴角微微上扬。
沈寒星装傻充愣,就是为了给她俩之间建立情感和信任的机会。毕竟以后她俩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而自己,是她们的过客罢了。
“姐姐。”盛怀遇举着一杯酒走了过来。
盛怀音立马擦干眼泪,回头挤出一抹笑容:“怎么了,弟弟?”最后两个字她咬得很重。
见盛怀遇去找盛怀音,全场立马安静下来,变得鸦雀无声。他们在等着盛怀遇说点什么,但凡说点好听的话,会立马献上掌声。
“姐姐,弟弟敬你,祝贺你缴毒凯旋。”说完,盛怀遇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好!”众人鼓掌。
“弟弟为我设宴庆贺,万般感谢。”盛怀音站起身,同样干了杯中的酒。
见一女子也如此豪爽,众人面面相觑。在他们看来,没有哪个女子敢这样,也是不可取的。
盛怀遇默默抚摸自己的扳指,“姐姐,你知道今天家宴,我为何邀请在座贵人前来赴宴么?”
“请讲。”
“众所周知,姐姐自上次在结亲途中不知是何缘由被新郎官抛弃,自那以后,便再无人敢说亲。今日我邀来各位青年才俊,姐姐你看上哪个,尽管说。有我盛怀遇在,没人敢说不。”
看似好心,句句带有嘲讽之意。
盛怀音不甘示弱:“不知是何缘由?那日回来我不就告诉你了吗?是遭遇影魅侵袭,那个新郎官像个落水狗一样仓皇而逃。这才多长时间,弟弟就忘记了?弟弟有空寻欢作乐、攀附权贵,没空长脑子啊?”
盛怀遇的笑容僵在脸上。
盛怀音继续道:“不知为何,近段时间我总能遇到危险,真的是很莫名其妙。弟弟,你知道是谁干的吗?”她顿了顿,“看上谁就嫁,太肤浅了。诸位,如果谁能替我除去那个祸患,我就嫁给谁。”
谁是祸患,这不是显而易见吗?众宾客屏住呼吸,不敢吱声。
盛怀遇的笑意快挂不住了。他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姐姐竟学会了阴阳怪气和伶牙俐齿。
他再次轻抚扳指。
盛怀音甚是得意,刚准备坐下。
忽而“啪”的一声,一个酒杯摔在地上。
盛家族长满面醉意,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双眼瞪得如铜铃大小,醉意和怒火杂糅在一起,如火山爆发:“盛大小姐真是讲了一个好笑话。本来女人是不能上桌的,能给你一席位便已经是抬举你了,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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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长,你喝醉了……”盛怀遇假意阻拦。
“我没醉!”族长一把甩开盛怀遇,“我看盛大小姐才是醉了,竟能讲出如此离经叛道的话出来。这世上哪个女子不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不仅被夫家抛弃丢人现眼,现在做了一点点小事情,就妄图来提条件了,真是天大的笑话!”
“从来如此,便对吗?我再说一遍,是盘龙城城主少君窝囊不中用,不是我丢人现眼。男人的错总能怪在女人身上,既想要脸面又想逃避责任,真是又当又立啊。”盛怀音的嘴也毒。
“你……你!不仅好高骛远,还妖言惑众,”族长抽出一把利剑,“我替盛光,替蜀州杀了这个妖女!”
“族长!”盛怀遇大喊。
说时迟那时快,族长的利剑如闪电般冲向盛怀音,其速度之快不像是一个老者能胜任的。
沈寒星拿出竹筒火炮,正准备挺身而出。
忽然,一抹黑影冲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掉了族长手中的利剑。而后围着盛怀音团团转,形成了一道保护罩。
沈寒星震惊,这是……
“是影魅啊——”众人尖叫,现场顿时乱成一锅粥。
影魅!沈淑容正要出手,被沈寒星拦住。她在耳边轻言道:“先别出头。”
沈寒星暗自揣摩,中计了。
“是影魅!除妖师!除妖师在哪里?”盛夫人叫道。
破局的方法便是——将计就计。
“除妖师在这里!”沈寒星举手示意,在众人的目光聚焦到她身上时,她想要去掰手腕上的锁灵环,可是怎么都掰不下来,“怎么回事?取不下这锁灵环,我没法除去影魅啊!”
此举让盛怀遇甚是得意。
他故作紧张,引导大家道:“大家别慌!冷静下来!”他吞了吞口水,“刚才,我分明看见,影魅护住了姐姐你,对吧?不,不可能,姐姐你怎么可能有召唤影魅的能力呢?”
盛怀遇演得一出好戏。
“我不知道!”盛怀音慌了,“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姐姐,我姑且信你,只是,我得让大家安心……”他指示身旁的护卫,“你去,朝姐姐射一箭。”
护卫遵命,他抬起弓箭,对准盛怀音。刹那间,箭矢如风,冲着盛怀音飞去。
围绕在盛怀音身边的影魅再次挡住了飞来的箭,不仅如此,其中一只影魅竟然朝着护卫扑去,护卫倒地挣扎。
沈淑容想去救人,被沈寒星拦住,“你没看出来吗?这是他布的局,你要是露馅,不仅帮不了盛姑娘,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护卫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影魅侵袭而死。
“盛怀音能控制影魅!”
“盛怀音与魔族沆瀣一气!”
“盛怀音果真是妖女!”
人群里炸开了锅。
一切都在盛怀遇的掌控之中,他嘴角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笑容。单单让盛怀音死,太容易了;他要的是盛怀音污名盛世,变成过街人人喊打的老鼠,永远无法与他争夺州主之位。
盛怀音此时也没辙了,她也不知如何破局,若单单向众人说自己不是,话语太过于苍白。她看向沈寒星,眼里满是委屈。
“姐姐,你竟然真有掌控影魅的能力?”
我没有。盛怀音在心里默默抗议。
“姐姐,原来你去梧桐城只是装装样子。”
我不是。盛怀音在心里默默抗议。
“姐姐,既如此,就别怪我舍弃姐弟多年的情分了。我盛怀遇,与魔族势不两立。”
“杀了她!杀了她!人族的叛徒!杀了她!”众人的呼声高涨。
“我……我杀不了她,她是我的亲姐姐,我下不了手……”
“盛公子,你是我们蜀州的希望!杀了这个妖女,我等定拥你登上州主之位!”
“是啊,盛公子杀了妖女,我等定拥你登上州主之位!”
盛怀遇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他藏起嘴角的笑意,故作痛定思痛:“真的吗……”
“千真万确,盛公子,杀了她!”
“杀了妖女!杀了她!”
“既如此,那我就只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沈寒星的笑声打断了他的话。
众人的目光移向这个突兀的家伙。
沈寒星沉下眼眸:“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如此信任的盛姑娘,竟然是跟魔族私通的妖女!让我这个除妖师的脸面何在,让我青莲门的脸面何在!”
“沈寒星你在干什么……”沈淑容吃惊。
“如今,我竟然还取不下这锁灵环,履行我除妖师的职责!真是笑话。盛怀音啊盛怀音,你骗我骗得好苦啊。被最亲近的人欺骗的这种感觉,盛公子,我懂你。”沈寒星显得格外悲伤。
沈寒星竟是站在他这边的?这让盛怀遇感到很意外,他顺着沈寒星的话术接话道:“我们同病相怜。”
“虽然我无法施展灵力,但我还有一个宝物,”沈寒星举起竹筒火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怒吼道:
“就让我来替天行道吧!”
说时迟那时快,竹箭如离弦之箭般冲出竹筒,伴随着众宾客的惊呼声,刹那间稳稳地扎在了盛怀音的右肩上。
盛怀音一声哼哧跪在地上,肩膀上源源不断呲出血来。
“哎?”沈寒星故作惊讶,“为什么我的箭能够刺中盛姑娘?影魅怎么不挡我的箭呀?”
盛怀遇显然没预料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他咽了咽口水:“对,对啊,它怎么不挡你的……”他还没想好怎么找补。
“还是说,真正掌控影魅的是盛公子你,这一切是盛公子你做的局,而我这一箭是在你的意料之外呢?”
沈寒星将竹筒火炮对准了盛怀遇。
32.第三十二章
沈淑容差点惊掉下巴,她倒吸一口凉气,心里默念:沈寒星,你是真勇啊!
盛怀遇慌了,“你……你在说什么胡话!你跟妖女是一伙的,这是你们演的一出戏!”
“演戏?若盛怀音与魔族真是一伙儿的,还会带我这个除妖师来赴宴吗?”
“你们故意的!就是……就是为了行恶事之后能够金蝉脱壳!”盛怀遇声音颤抖。
这个家伙不够沉稳啊。沈寒星笑了笑,她胜券在握。
“可是,”沈寒星走到盛怀遇的跟前,向他展示自己的手腕,“这个锁灵环是你叫我戴上的。难道不是你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幕发生,防止我捣乱,怕我砸了你这场戏吗?”
“你不要血口喷人!你的主子被我识破了伎俩,你就在这里乱咬人了?”
“乱咬人?”沈寒星靠近盛怀遇,一把抓住他的左手,向众人展示他大拇指上的扳指。
“那这是什么?”
说罢,沈寒星向沈淑容投去了一个眼神。
被识破了!盛怀遇面目狰狞,低沉着声音发号施令:“抓住她。”
“是!”
几名护卫突然窜出,强有力的大手紧紧抓住她的双臂,瞬间将她按倒在地。她的身体被无情地压制,无法动弹。
就在她倒地的一瞬间,她大喊一声:
“淑容!”
刹那间,一团业火蹿到盛怀遇的扳指上,燃起熊熊火焰。
虽然业火对人族无害,但还是会有普通的火花灼烧一般的刺痛感。沈淑容没把握好火候。
“好烫!好烫!”
盛怀遇受不了业火的灼烧感,下意识地甩了甩手。随着轻微的“嗒”声,那枚扳指从手上滑落,掉在了地上。
沈淑容再次使出业火,向地上的扳指冲去。扳指在火焰中渐渐烧成灰烬。
没想到盛怀音的那个丫鬟也是除妖师,盛怀后悔莫及。
没有了扳指的魔力,那群影魅失去盛怀遇的控制,不再围着盛怀音。它们眼中冒起绿光,朝着众宾客袭来,现场陷入恐慌与混乱。人们四处奔逃,伴随着尖叫声和哭喊声,向大门冲去。这时他们才知道,控制影魅的其实是盛怀遇。
场面失去控制,也知道自己大祸临头,盛怀遇准备趁乱从小门溜走。
“淑容!影魅就靠你了!我去逮住罪魁祸首!”沈寒星喊道。
“好!”
只见沈淑容猛地抬起手,掌心处泛起一丝灵光,朝着虚空中的影魅疾速打去。影魅不甘示弱,在快被打中的那一瞬间轻轻闪避,躲过了这一掌灵力。
沈淑容预判了它的预判,在它躲避的那一刹那,快速用另一掌灵力极速攻去,影魅被打个正着,瞬间灰飞烟灭。
如此往复,没多久,影魅皆于她的掌下一命呜呼。
虽然她平时爱打嘴炮,关键时刻一点也不掉链子。沈寒星的嘴角勾起。
沈寒星一个轻功跃到盛怀遇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盛公子,你要去哪儿?”她微微一笑,抬起手腕道:“虽然我灵力被锁,但是我还有功夫。”
说时迟那时快,沈寒星猛然前冲,一记无影脚直接劈向盛怀遇的腰间,盛怀遇重重摔倒在地。
在他倒地打滚的时刻,沈寒星手中迅速摘下一株长叶,动作迅捷而精准。随后以闪电般的速度冲上前去,巧妙地将长叶从背后绕过,再紧紧地捆住他的双手。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毫无拖泥带水之感。
盛怀遇扑腾一下跪在地上,狼狈至极、衣衫不整、满身尘土。
盛怀音拔下肩上的竹箭,一边喘着气,一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影魅除尽,恶人被伏,危机解除,众宾客眼神交织,瞬间安静下来。
他仍不服输,眼里透露着不屑与轻蔑,狂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盛怀音,你以为你赢了?我告诉你,那枚扳指是由魔界的破元灵珠制成,里面捆绑了爹的灵识,销毁了扳指就等同于杀了蜀州州主盛光!”
什么……沈淑容的瞳孔因惊愕而放大。因为就在刚才,是她亲自用业火毁了那个扳指。她的手指微微发抖。
“爹!”
盛怀音丢下手中的竹箭,顾不上肩膀上的刺痛,飞奔进父亲的卧房,大家也火速跟了过去。
盛光的灵识正在逐渐消失,但这也是他多日来最清醒的时候了。他慈悲地望着盛怀音,一颗热泪从眼角滑落,眼里满是不舍。
他的身体无法动弹,但意识一直都是清晰的,也知晓儿子盛怀遇做了什么事情。
他无法控制地颤抖着,微颤的手臂慢慢地向她延伸。盛怀音赶紧凑到父亲跟前,让父亲能够触碰到自己的脸颊。
“爹……”她坐在床边,满含热泪。
盛光已经说不出话来,喉咙里仿佛有千言万语在翻涌,却只剩下微弱的颤抖声,断断续续地吐出最后一句话:“做……你……想……做……的……”他的手无力地垂下,从此与世长眠。
“爹——!!”盛怀音声嘶力竭地哭喊。
暗夜中,一道亮光划破天际,夜幕上挥洒出耀眼的银白色,雷声滚滚。
“恭迎州主登临仙界,蜀州大地繁荣昌盛!”众人跪地祈福。
沈淑容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颤抖着,声音哽咽,“我不知道,”她内心崩溃,“我不知道那个扳指上有州主大人的灵识,早知道,我就不会……”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显得那么的无助和脆弱,她向盛怀音行作揖礼,“我有罪!请盛姑娘责罚!”
盛怀音轻轻地伸出手,抚过她微乱的发丝,仿佛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鹿,“起来吧,错的人是盛怀遇,你只是履行了一个除妖师应尽的义务,不必自责。”
盛怀遇孤零零地处在庭院中,手脚被长叶捆绑。他像中了魔咒似的,独自呢喃:“你们都是凶手,都是凶手……哈哈……都是凶手……”
一个身穿斗篷的神秘人走到他的跟前。
盛怀遇抬眼看向神秘人,忽而变了一副嘴脸,阿谀奉承道:“护法大人,您终于来了!那群小瘪三,刚才竟然破坏了您的破元灵珠,害得魔族无法吸取我爹的灵识最为养料了,他们罪该万死,您千万不要放过他们……”
神秘人的目光峻冷,像看狗一样看着盛怀遇:“我自然不会放过他们,但首先,我会解决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神秘人运起盛怀音丢弃在地上的竹箭,“这支箭沾过你姐姐的血,现在也染一染你的。”说罢,竹箭立马朝盛怀遇猛冲而去。
“慢着!”
沈寒星见状,想要动用灵力阻拦奈何使不上任何灵力。糟糕,她还被锁灵环禁锢着!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一瞬间,那支竹箭犹如闪电般,瞬间贯穿了盛怀遇的胸膛。
一声凄厉的喊声响彻天际。随即他倒在地上,撒手人寰。
“他不是你的盟友吗?为何决绝于此?”沈寒星下意识地喊道。
神秘人侧脸背对她,鬓角的银白在夜风中飞扬,“没用的东西,送给你了。”
随即他消失不见。
众人听到盛怀遇的凄惨声,立马从盛光的卧房里赶过来。
只见庆酒用的桌椅板凳已经乱得东倒西歪,被长叶捆住的盛怀遇张着他最后留在人世间的惊恐神情,胸口处还有一把长长的竹箭贯穿,而在他身旁的,正站着一脸肃然的沈寒星。
人不是她杀的,可是现场看着像是她杀的。
盛怀音内心也忍不住一惊,随即她安定冷静下来。因为无论是不是沈寒星干的,她都要保她。
她连连拍手,由衷地称赞道:“干得不错,这便是我想要的。人族的叛徒就应该是这个下场,各位有什么异议吗?”
大家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老州主一死,她的属下就杀了嫡子,这分明就是要夺权啊。就在前不久,他们还以为盛怀音是妖女而支持盛怀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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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她,若盛怀音成了州主以后他们必定没有好日子过。
沈寒星向盛怀音的方向踱了两步。
与其奋力去解释自己有没有做这些事情没有意义,倒不如将计就计……
沈寒星俯首躬身,右手在左手之上行作揖礼,毕恭毕敬道:“盛姑娘,刚才我向姑娘射了一箭,令姑娘肩负重伤,请姑娘责罚。”
“若不是你这一箭,如何还我清白?我怎么会责罚你呢。”盛怀音笑道。
“之前对沈淑容开恩,现在又体谅我的良苦用心,盛姑娘真是一个明辨是非、不计前嫌的人。”沈寒星说道。
盛怀音听懂了沈寒星的话外之音,她提高嗓门:“大是大非面前如何看待,我盛怀音自然知晓。之前的误会,也不过是大家为蜀州着想,将蜀州百姓的安危放在心上罢了。这点小事,我概不追究。”
人们开始议论纷纷,内心有些动摇,此时需要德高望重,有话语权的人开这个头。
沈寒星将盛怀遇身体里的竹箭拔出,从容淡定地握在手里,任凭鲜血直滴。
“如今老州主仙逝,人族的叛徒已死,若盛姑娘做了州主,是蜀州的一大幸事。”她走到盛家族长面前,轻声问道:“您觉得呢?”
盛家族长的魂都快吓飞了,立马跪地三叩,声音颤抖:“此乃天意,民心所向。我们必将全力以赴,助盛姑娘稳固州主之位,共谋蜀州繁荣昌盛!”他提高嗓门: “恭贺盛姑娘荣登新州主之位,执掌蜀州重任!”
见族长如此说,众人也纷纷叩拜,毕恭毕敬道: “恭贺盛姑娘荣登新州主之位,执掌蜀州重任!”
“恭贺盛姑娘荣登新州主之位,执掌蜀州重任!”人声如同潮水般涌动,层层叠叠,传到千里之外。
*
岁宁城的街道上,细雨如丝,轻轻洒落。孩童们纷纷奔走相告刚才的大事,整个街道灯火通明。
沈寒星隐在夜色里,对着分明无人的角落开口道:“魔族擅长傀儡术,今晚在盛府发生的事,是你与盛怀遇串通好,在幕后操作的吧。孤影,好久不见。”
角落里一个人影现身,是那个穿着斗篷的神秘人,笑道:“你真的很聪明,什么都能察觉得到。”他取下斗篷的帽子,一头银白色的头发迎风飞扬,他继续道:“却偏偏看不出来云倾的身份,真是奇怪。”
沈寒星自然是要装得更像一点,她微微蹙眉:“什么意思?他什么身份?”
“他什么身份,你不知道?你可真是装得一手无辜和天真,可惜了,这点小伎俩能唬得住他,却骗不了我。”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听不懂你故弄玄虚,也不必向你解释。”
孤影的舌尖顶了一下腮帮,低声一笑:“这段时间,我一直跟小雪待在一起,我发现,其实她并没有会失忆这个病。”
“失忆?她本来就没有。”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你已经给我扣好几个帽子了,没别的事的话,恕我不奉陪了。”
孤影提高嗓门:“小雪可喜欢跟我提起你了,因为你是她唯一的朋友,她特别了解你,还跟我讲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她说,你在撒谎的时候,习惯性地将手放在背后,扯衣袖。”
沈寒星内心一惊。
“我突然想起那天玩真心话游戏的时候,你在回答我的那个问题时,也做了那个动作。那个问题我问的是——你是不是九天玄女。你说你不是,你做了那个动作,你撒谎了。我猜,后面是林映雪无意间跟你透露了这件事情,你怕她知道你的身份,便用了什么办法抹去了她的记忆。
这就有意思了,若你是九天玄女,那你以一个废物除妖师靠近云倾可就不是偶然了,是有意而为之。沈寒星,你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之前是你戳穿别人,现在轮到你被戳穿了,这个滋味好受吗?
我说的可对?受九州大地百姓信奉的——九天玄女娘娘?”
33.第三十三章
沈寒星的神情隐在月色中,她一边抚摸口袋里的阵眼石,一边暗自思忖。
若他真的认为我是九天玄女,确信我知道云倾就是魔尊炽幽,他就不可能一直提“云倾”这个假名字。
若我不是,而他直接捅出来云倾是炽幽,这棋盘就崩了,炽幽一定会降罪于他。所以,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定我一定是。
他既是在试探,也有所保留。毕竟,他所作的一切怀疑,都可以算是巧合。
而我,一个被蒙在鼓里浑然不知这一切的凡人,应该是什么反应呢?
“云倾是什么身份?他不是炽幽的护法吗?”沈寒星的脸上充满疑惑。
孤影用犀利的眼神看着她,一副看她演戏的样子。
沈寒星沉着冷静,继续道:“你为何一直坚持我是九天玄女?就因为我与她长得像?不至于此,即使我与九天玄女长得一点也不像,你也会怀疑我是她,因为你认为我有意接近云倾,是吗?”
被怀疑时无需自证,以“我不是”的思维为前提反其道而攻之,对方自会陷入迷茫。
孤影的眉头微微一皱。
沈寒星继续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云倾主动找上我,称呼我为老朋友,而你因为我与他经常有些瓜葛便怀疑我是九天玄女。那么反过来想想,九天玄女在魔界的‘老朋友’,能是谁呢?”
孤影眸色一沉,尽力不让她看出自己内心的局促。
“我早该想到的,一个能够手持仙力的魔族,除了那位凭借补天石吸收了十万天兵天将的灵力的魔尊,还能是谁呢?”
孤影的喉结动了动,不知该说什么,“……你别想靠装糊涂糊弄我。”他甩袖,消失在夜色中。
细雨如丝,却丝毫淋不到沈寒星。她浑身裹着一层不知名的灵力,阻挡雨水的来袭。
她回头望去,一双寒潭般的眸子尽显幽深,轻声细语道:
“我猜的对吗……魔尊炽幽?”
一道耀眼的亮光划破黑夜,照亮了云倾的脸庞。
从沈寒星抚摸阵眼石开始,他便伫立在身后的阴影之中。沈寒星身上挡雨的屏障,也是他使出的灵力。
云倾的眼眸现出原有的赤色,正如他本身的名字炽幽一样。
他敛眸,脸色稍沉,静静地伫立在原地。那道亮光过后,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他又隐没在阴影中。
沈寒星从口袋里拿出那颗阵眼石,石头正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因为遇到了本体炽幽。阵眼石本就是补天石的一部分,是炽幽用来镇守边界、感应异状而放在苍梧崖的。
沈寒星将阵眼石递向炽幽,眼中闪过一丝坚定:“还给你。”
炽幽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神情复杂地接过阵眼石。
沈寒星伸出手朝他索要:“我的纸鸢香囊呢?还给我。”
“为什么?”
他终于开口。
“我生气了。”
“你生什么气?”
沈寒星双手叉腰,“明知故问!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会主动接近我,是因为你是魔尊炽幽,而我长得像九天玄女!你以为我是你的宿敌,所以搞了半天,我就是一个替身,对吧!”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确实以为……”
“别废话了,”沈寒星打断他,“把香囊还给我!我不想听你讲话,以后咱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炽幽挑眉:“你怎么……像个炮仗……”
“我像个炮仗?”沈寒星更气了,“对,没错,我不仅像个炮仗,我还像个傻子!被你当做替身也就算了,我竟然……我竟然还说我喜欢你!你肯定觉得很可笑吧,明明就是个替身,竟然……”
“没有,”炽幽开口,“我没有把你当替身,你和九天玄女虽然长得一样,但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沈寒星内心得意,表面沉着冷静:“哪里不一样?”
“她比你聪明多了。”
“你!”沈寒星深吸一口气,“是我高估我自己了呗!我哪能是替身,人家厉害多了!你把香囊还给我,去找你的白月光去吧!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
“我老不了也死不了。”炽幽将手背到背后。
沈寒星更气了,“行行行,我老死不跟你往来!香囊还给我!”
炽幽的眸色比这深不见底的夜色还幽长,他的眼角含有笑意:“你是不是……在吃醋?”
沈寒星的脸腾一下红了,嘴硬道:“谁,谁在吃醋了?你快把香囊还给我,废那么多话!”
炽幽从背后伸出手,将香囊递给她。
她接过香囊,系在自己身上。
“你的破石头还有我的香囊都物归原主了,往后余生,互不相欠,做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炽幽直勾勾地盯着沈寒星,忽地笑了:
“沈寒星,你听好了,本尊的确是魔界炽幽。你是人族除妖师,本尊是你要除的魔族,人魔两族本就有视为死对头的命运,你要与本尊断绝来往我可以理解,本尊也尊重你的一切决定。
但是,有一点我需要向你解释清楚——我与九天玄女,并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从万年前起,我与她就互为宿敌,是有她没我、有我没她的存在。万年前我打了败仗,偶然的机遇让我获得重生,毕生的心愿是势必让她跪地求饶。我第一次与你相遇,的确是因为你与九天玄女长得一模一样,那时候我恨不得立马杀了你,以弥补我万年前打了败仗的遗憾。的确,无论是性格、实力还是种族,你与九天玄女都截然不同,是完全不相似的两个人,所以我没有杀你,你也绝不是她的替身。沈寒星,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沈寒星有些心软,嘴硬道:“哦,知道了。”
炽幽走到她面前,轻声道:
“你与玄女还有一点不同便是——
我不喜欢她……”
炽幽略显局促,欲言又止。
沈寒星听懂了他的话外之音,脸庞染上一抹羞涩的红晕。
“哦。”
炽幽轻捏她的脸,“你哦什么?”
“你管我啊。”
尽管沈寒星嘴上强硬,脸上止不住的笑意已经出卖了她的心。
“既如此,替我解了这锁灵环吧。”
她扬起下巴,向炽幽伸出手腕。
炽幽敛眸,他知道她为什么会被锢上这个。他一边用灵力解除锁灵环的禁锢,一边故作不知情:“谁弄的?”
解开了锁灵环,沈寒星试了试灵力,果然恢复了。她轻功跳上屋顶坐在瓦片上,炽幽闪现到她的身边坐下。
“蜀州州主的儿子盛怀遇你听说过吗?他为了夺得州主之位,卖了自己父亲的灵识,与魔族沆瀣一气……”说到这里沈寒星反应过来,“不对呀,你就是魔族,还是魔族老大,你会不知道?”
炽幽一脸无辜地摇摇头。
“可是我亲眼看见孤影和盛怀遇……”沈寒星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被孤影架空了!”
想到背锅的孤影,炽幽忍不住笑意,他故作严肃:“嗯,他太坏了,总是背着我乱来。”
“这可恶的小狼崽子……下次见面我一定教训他一顿!”
“下次你直接跟他说,‘我可是未来的魔尊夫人,你不要给我使绊子!等我以后嫁到魔界,有你好果子吃!’”炽幽捏着嗓子调侃道。
沈寒星内心暗喜,撇开眼看向别处:“谁说要嫁给你了?我可不想做人族的叛徒。”她双脚悬空晃荡,甚是欢喜。
炽幽抬眸看她,神色毫无波澜:“你生来便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你有什么牵挂,让你那么舍不得人族?青莲门的那些除妖师?”
“你竟然背地里调查我!”
炽幽的唇角轻扯,“我自然要打探一下那个不知天高地厚就说喜欢我的姑娘的底细了。怎么,不许?”
沈寒星噘嘴道:“我又有什么理由要背叛人族?就因为青莲门灵力比赛输了个倒数第一被罚扫三个月的书阁?”
炽幽垂眸盯着她,忍不住低声闷笑。
“哎你说,天界那些与你对抗的神仙,要是知道人界有我的存在,会不会哪天把我绑了来威胁你,让你不再侵犯人界?”
炽幽捏了捏她那气呼呼鼓成包子的脸:“神仙是庇佑人族的神仙,不会做伤害人的事情。就算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尽全力保护你的。”
“如果你保护不了我,非得让你投降呢?”沈寒星故意试探。
“如果我保护不了你……”炽幽伸了个懒腰,躺了下来“我会给你准备一个好看的棺材和墓碑。”
沈寒星睨了他一眼。
炽幽的眼神落在空中,略显沉重:
“沈寒星,喜欢你是我个人的事情,保护你也是我个人的事情,我会尽全力去做我向你承诺过的。但若有人用你来威胁我整个魔族千千万万个子民的生死,本尊是不会妥协的。
魔族与你,本尊会选择魔族。若你因为我得选择而丧命,我会厚葬你,然后永远怀念你。”
听罢,沈寒星的内心轻轻地咯噔一下,眼眶泛起一丝温热。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没想到,与自己有共鸣的,竟然是自己最大的宿敌。她敬他是一条汉子。
可是此刻,她还需戴着面具。
沈寒星也跟着躺了下来,面色从容:“我也一样。若哪天神打败了你,我会找一个角落,偷偷为你掉一滴泪的。”
“只掉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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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那就勉强掉两滴吧。”
“就两滴?”
“三滴,不能再多了!”
他侧首盯着她,忍不住低着下颚笑出声。
“你别现在逞能这么说,到时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在九泉之下也要笑话你。”
沈寒星撇撇嘴,哽咽道:“你别说了,我现在就要哭了……一想到大家都会为你的消失而欢庆,只有我一个人会想你,还不被世人认可,只能偷偷落泪,我就好难过……”她的眼眶里珠泪滚滚。
“别伤心了,”炽幽为她拭去眼泪。
“说不定死的人是你。”
沈寒星立马收回眼泪,面无表情:
“你会不会说话?还是让我永远怀念你吧。”
炽幽仰面哈哈大笑。
沈寒星也因自己的变脸破涕而笑。
漆黑的夜空倾泻了满天星光,二人在这寂静的夜里感受风的肆意妄为。
沈寒星侧首,不自觉地凝视炽幽,心中波涛汹涌。
万年前,魔族不停骚扰人界和天界,她身为应命女神将魔尊炽幽击溃于九天之上。那时她对他只限于魔族侵害她所庇佑的人族的恨。没想到他靠着同样被击落的青色补天石重生,还获得了吸纳灵力的能力。不能蛮攻,那便智取,因此她转世成一个普通的凡人沈寒星。
她没有故意接近他,而是故作一个猎物等他接近。她没有变换面孔,而是顶着自己玄女的样子,去尽力绞杀魔族,即使灵力不足,即使是青莲门倒数第一,也会引起魔尊的注意。她安插玉衡仙君在自己身边,就是为了预防身为凡人的自己遭遇不测,顺便让他假扮情敌惹魔尊吃醋。她在人界步步为营,都是以斩杀他为目的,让他为了自己甘愿赴死。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她竟然哭了,她为什么会哭呢?因为她接近魔尊后发现,虽然他俩互为对立面,竟是相同灵魂的存在。他的所有想法都跟身为玄女的自己太像了。
希望有一天她能以玄女的身份与他对饮美酒三千,互道衷肠,一定会撞个满怀。她与他既是宿敌又是知己。
可惜她不能,她没有办法。
斩杀炽幽是她的唯一目的,是九天玄女的宿命。
“你怎么了?”炽幽一脸心疼,替她擦去滑落至下颚的泪花。
沈寒星回过神来,恢复傲娇的神情,“女孩子还不能有点小心思啦?”
“我猜,你在想我。”
“……我的确在想你。”沈寒星顿了顿,“我想起玄女节那天我跟你说,咱们私奔吧,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你当时是不是在心底笑话我?因为你就是炽幽,你永远也没办法跟我逃。”
“我确实没办法与你私奔,但也没有笑话你,我只是感到很惋惜。”炽幽轻声道。
惋惜……是啊,惋惜……
你为什么总能跟我想得一样?
她喉间一哽,鼻子一酸。
“你今天怎么……”
炽幽还没说完,就被沈寒星一把抱住。
她趴在他的肩上痛哭。
他微微一怔,感受着她的身体微微起伏。
许久,沈寒星才放开他,身体一抽一抽的。
此时的她眼眶泛红,鼻子也是红红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真是我见犹怜。
炽幽打量着她,炙热的目光滑至同样泛红的唇上,渐渐靠近,感受她吐出的温热气息。
沈寒星移开与她对视的目光,害羞地垂下眼眸,身体却没有丝毫躲避。
正当她准备接受他的爱意时。
“沈寒星!沈寒星!”
一声叫喊打断了暧昧的氛围。
沈寒星吓得一激灵。
定眼一看,是沈淑容在到处找她。
沈淑容抬头看到了坐在屋顶上的沈寒星。
“你一个人在那里干嘛?我找了你半天!”
沈寒星知道炽幽一定还在身边,只是用了旁人看不见的隐术。
“我……我吹吹风,哈哈哈……”沈寒星尴尬地笑。
“未来三天有好多事,盛姑娘叫你过去呢,快下来吧。”
“好嘞。”
她正要跳下房顶,被隐身的炽幽一把攥住:“就这么走了?香囊不给我,以后我怎么找你?”
沈寒星眼波流转,狡黠一笑:“那就满世界找我吧!”说罢,她跳下房顶,随沈淑容而去。
望着她的背影,炽幽现身,唇角轻扯。
他拿出身上的阵眼石,只见阵眼石渐渐化成蓝纸鸢香囊的原形,其实香囊还在他身上。
原来他之前还给她的,是施了幻术变成香囊模样的阵眼石。
沈寒星,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34.第三十四章
“你刚才在跟谁说话?”沈淑容问。
“哦,我一个人自言自语呢……心底里有些事不知道跟谁说,就想一个人到屋顶上坐坐,吐吐心中不快……”沈寒星百无聊赖地摆手。
沈淑容小声喃喃:
“原来你也这样。”
寒星微微一怔,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言竟然戳中了她的心,“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吗?如果是你毁了扳指导致盛老州主的灵识消散的事情,大可不必往心里去。是我也会那样去做的,毕竟谁也不知道……”
“嗯,我想开了。”沈淑容瞥了寒星一眼,眼神飘向别处,装作不经意说道:“今晚真是有惊无险,盛姑娘差点就陷入圈套了。还好有你当时出的那一招,虽然惊险,但替盛姑娘解了围。”
寒星眼睛一亮,“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天天说我青莲门倒数第一的你,今天竟然夸我。”
“什么话,阴阳怪气的,”淑容轻声道:“我这是真心话。”
“若是只有我也无法成事,影魅侵袭岁宁城,今晚多亏了你火除邪祟,令百家安宁。这也是我的真心话。”
淑容的心里炸开了花:“真的吗?对吧对吧对吧,不瞒你说,我也这么觉得。自己发挥了用处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搁以前,哪有我出头的时候,我真是太佩服我自己了!”
寒星停下脚步,“你铺垫那几句不会就是想让我夸你吧?”
“嗯……怎么不算呢……”淑容抬头望天,灵动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俏皮。
“臭丫头!”寒星掐了一把淑容的腰,怕痒的淑容立马笑着躲开。
“你干什么……嘿嘿……住手……”
二人欢快的笑声与尖叫声同夜色相融,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闹够之后,淑容冷静下来。
“寒星,谢谢你以自己为幌子掩护我让我有发挥的机会。以前对你的态度不是很好,以后我会注意的。”
“咱俩同门师姐妹,互相帮衬理所应当。你不必有任何改变,做你自己就好了。”
“可是我以前,说了很多伤你的话,态度也很差劲……”
寒星垂下眼眸,又忽然发亮:
“没关系,因为我知道,你从小也是这么被对待的。”
淑容的神情茫然了片刻,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她泪眼婆娑,又哭又笑:“寒星你好烦,你真的好烦啊……”
她内心的脆弱被一下击中。
沈寒星给了淑容一个拥抱。
淑容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懵住了,她觉得很温暖,又觉得浑身不自在。
“寒星,我把鼻涕蹭你衣服上了。”
寒星一个霹雳掌运过去,“头给你打歪!”
淑容噗嗤一声笑个不停。
寒星也跟着笑。
“沈寒星,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最好的姐妹了。”
“嗯,我勉为其难吧。”寒星双手叉腰,下巴翘得老高。
“这是你的福气,还‘勉为其难’,死丫头!”沈淑容白了她一眼,嘴角却微微上扬。
寒星眉眼弯弯,了然轻笑。
*
在新州主继位仪式之前,盛怀音和沈淑容来为沈寒星送行。
“仪式就快开始了,你真的不留下来,等结束了再回去吗?”淑容问,“还有,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指的是此刻正站在寒星身边的沈鹤安。
“昨日我从芥蓝城回来,知道阿星在这里,便来找她。”沈鹤安不紧不慢。
其实他是在送沈临溪回青莲门后,被沈寒星用玉竹簪召唤来,特地护送她回青莲门的。
寒星摇摇头,“回青莲门的路途遥远,我和还得赶路呢。岁宁城这边,有你陪着盛姑娘就好了。你就留在这里吧,把告知信给我带回去给师父就好了。”
“真的可以吗……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回青莲门看看他老人家的!”
“这是我连夜准备的信,盖了城主印的。淑容我就留在这里了,我会重用她的,还请寒星你多向沈掌门说道说道。”盛怀音将信交到沈寒星手里,继续道:“寒星,我能当上州主,你功不可没,谢谢你。”
“可别这么说,我只是作为一个除妖师在惩恶扬善罢了。”沈寒星微微一笑。
沈鹤安温文尔雅:“成大事者,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完全是盛姑娘的造化使然。”
他们似乎有些排斥提起助我成为州主一事?或许不提及才是最好的感谢。盛怀音暗自思忖一番后便不再多说什么,而是将这份感激藏在心里。
“一路顺风,回到青莲门后记得给岁宁城飞鸽传书。”盛怀音道。
沈寒星点点头,“后会有期!”
她与沈鹤安各自翻身上马,手绳一抖,马蹄声骤然响起,朝着城门外的大道直冲而去,扬起一片尘土。
挥别她们后,寒星与鹤安一路奔腾,直至看不见岁宁城墙后才缓慢了步伐。
寒星独自面对鹤安时,她恢复了冷峻的神情,不再故作天真:“青莲门……一切安好吧?”
鹤安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目前一切安好。沈临溪仗着我们替他说好话,在青莲门耀武扬威享清福呢。”
寒星蹙眉,“只要不出乱子,随他去吧。”
“你呢?刚才听话语间,似乎你在岁宁城干了一件大事。”
“盛怀遇与魔族勾结陷害盛怀音,我不过是身为除妖师,戳穿他罢了。”
“你为何不等到新州主继位之后再走?”
寒星垂下眼眸,“神本不能插手人族内部的纷争,观望也不可,三百年前我就犯过一次错。”
寒星说的是她作为玄女的时候,曾经救下一个因为两国大战受伤的少年,为了让他逆境中重生,玄女赐予其兵书以教兵法,那个少年凭借被玄女娘娘扶持的事迹,在人族里获得了很大声望,一路奋发图强成为了虞朝开国皇帝。可他成为皇帝后,沉迷酒色成了暴君,玄女的扶持成了他斩杀忠臣的刀。
寒星叹了一口气,“人族虽然没有灵力,却有着智慧,稍有不慎,神的神力就会沦为被人拿捏的把柄。”
“现在人界还是虞朝的天下么?”寒星问道。
“是的,现在已经传到第九个后代了。”
“随他们去吧,不插手了。”
“可你还是心软了。”
“……希望她不会重蹈历史的覆辙。”
“上古神竟然要看人的脸色,期盼人心不会变。”
“神就是为了渡众生而生的,我的使命便是如此。”
“这个秘密要是让人族知道了,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那可不是一场血雨腥风……若真发生了此事,会比魔族还难对付。”
沈鹤安盯着沈寒星,眼底有一抹化不开的情愫:“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与你一同面对。”
寒星哂笑一声:“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就不必演戏了。”
清风如丝,碧空如洗,鹤安的鬓角的碎发随风曳动。他动了动唇,道出了心中的真话:
“我没演,这点来说,我比你轻松。”
他故作镇定。
寒星的神情略微有些恍惚,停顿了很久,用极低的声音回应道:
“我也没演,除了瞒着要杀他的目的之外。”
她的眉眼垂得极低,眼神却很坚定。
沈鹤安在说自己真的喜欢寒星。
沈寒星在说自己真的喜欢炽幽。
一种说不出的酸楚在鹤安的心底翻滚,汹涌地冲到了他的喉咙处。
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已经不重要了,他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会那样去做。
鹤安紧紧抿了抿唇,尽力遮掩心中的失落:“嗯,我知道的。我说过的话永远不会变。”
他懂玄女的宿命,也懂自己的宿命。
都这么拼搏吧,也算是同路了。
*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来到了一个小镇。
“这是如梦镇,是蜀州最西处的边陲之地,过了这里便是燕州了,我们吃点东西休整一下再上路。”鹤安说道。
他们下马,来到路边的一个面摊。扫了一眼摊子上挂的写有面名的木牌后,他俩都点了清汤面。
面摊老板端面很是积极,如梦镇是一个闭塞的地方,很少有外来人。见到两个新面孔,他变得热情起来。
“二位客官的清汤面来咯!”
面摊老板把清汤面端到沈寒星面前时,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愕。随即那份惊愕转成了满眼欢喜。
“是你啊,姑娘!”
面摊老板的脸上洋溢着淳朴的笑容。
沈寒星微微一怔,眼前的这个老板的确有些面熟,可她一时想不起来他是谁了。
“你是……?”
“玄女节,我在什锦坊开了个面摊,有三个无赖惹我麻烦还砍了我,幸亏当时姑娘见义勇为,还给了我二十两白银……”
沈寒星眼前一亮,“哦,是你啊!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你怎么从岁宁城跑到这里来啦?”
“嗨!我本就是如梦镇莲花村人,那次是非之后,我便不再在什锦坊摆摊,带着我儿子回到这里了。在如梦镇赚得不比省城多,但落得清净,忙完了还可以回自己家歇息。多亏了姑娘你,我和儿子才有回家的路费呢!”
寒星笑道:“话说回来啊老板,出门在外尤其是做生意,不好惹的人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您也得收敛收敛自己的性子,顾虑一下儿子嘛!”
“是是是,当时太忙了的确有些不耐烦,我也反思过自己,现在说话没那么冲了,你就放心吧。对了,姑娘,你这是要赶路?”
你来我往的话语间,沈鹤安大致明白了前因后果。
“嗯嗯,我本是燕州人,去岁宁城会了会朋友,便准备打道回府。”
“燕州哪里的?”
“燕州青莲门。”
“青莲门?姑娘是除妖师?”
沈寒星点头,瞥了沈鹤安一眼,“这是我的师兄。”
沈鹤安微笑示意。
“幸会幸会,难怪姑娘行侠仗义,原来是青莲门的弟子!”面摊老板话音一转,“可是,青莲门在燕州的边界,与魔界仅仅一崖之隔,此行回去怕是需要几日罢!”
“是的,快马三日,一般需要五日……”
“既如此,鄙人有个不情之请。姑娘与公子一路上舟车劳顿,不如今夜在我家休息一晚,让鄙人有机会报答救命之恩。”
二人面面相觑。
面摊老板连忙解释道:“抱歉啊姑娘,如有唐突请见谅。难得在此遇见,此去一别,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再有报恩的机会了,还望姑娘成全!”
沈寒星有些为难,她向沈鹤安抛去求救的眼神。沈鹤安冲她点点头,暗示她放宽心,他已用仙力探测过,此人并无坏心。
沈寒星还是有些犹豫,她倒不是怕他有什么坏心,只是怕麻烦面摊老板。
沈鹤安替她答应了此事,他笑道:“不瞒你说,我们正愁晚上没有住宿,你若不提此事,我们就准备夜宿在荒郊野外了。那就叨扰老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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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摊老板欣喜若狂:“谢谢,谢谢!我家在莲花村,离这里不远,走路半个时辰就到了。”
二人继续吃面,面摊老板勤快地收拾摊子,等他们吃完就一同回莲花村。
*
莲花村,正如其名,是盛产莲花的地方。百姓们租用王员外家的土地,开垦出了一片片鱼塘,以养鱼和种莲为生。
夏季往往是他们的丰收日,不仅有莲花,还有莲蓬、藕梢。
为了疏苗,农民往往会从过密的子莲中采食些许幼嫩根茎,俗称“藕梢”。藕梢躯干笔直细长,通常是白色或者淡黄色,去掉簪形尖端,切成斜口短根,放适量盐几许清炒,口感脆嫩鲜香。
刚从莲花上摘下来的莲蓬是最好剥的,莲子的口感也是清甜的。这时候莲芯还没有成熟,也没拿去晒,一点也不苦。
到了秋季,藕梢长成莲藕,对于农民来说又是一笔收入。
莲花村某个鱼塘边,一个用土和茅草堆起来的房子,就是面摊老板的家。虽然简陋,但是收拾的整整齐齐,看着干净利落。茅草屋的旁边还有一个养猪棚。
听说是恩人来了,面摊老板娘连忙去莲花池里摘了些莲藕,洗净切块,给他们煨莲藕汤。
面摊老板将门口左右两扇木板大门拆下来,用两个长板凳前后作支撑,将两个木板拼接在一起,铺上芦苇草和褥子,便成了一个简易的床了。
“不好意思啊,我这茅草屋简陋,麻烦你们将就一晚了。”面摊老板略显歉意。
“哪里简陋?”沈寒星笑了笑,“这里抬眼就能看见月亮,可谓是风水宝地。”
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中,他俩得知了面摊老板姓李名富贵,租了王员外的地修了个鱼塘。现在收成日刚过,比较闲也没什么钱赚,寻思着去省城开个小面摊贴补家用,谁曾想遭遇那档子事。自家犬子跟王员外的儿子年纪相仿、两小无猜,偶尔去蹭一下他的私塾课,倒是认得几个字。等过段时间。莲花池里的莲藕全都能采收了之后,他就把莲藕挑去卖。到了过年的时候养的猪也能卖几个钱。
谈话间,老板娘端上热气腾腾的莲藕汤,给两位贵客舀到碗里满满当当。
“老婆子,不给我也弄一碗?”
“你自己舀去,惯得你。你能跟这二位客人比?”她白了老李一眼。
寒星偷笑,她开口,“能够远离是非,又不失人间烟火气,我挺羡慕你们的。”
“羡慕啥呀妹子,”老板娘一脸嫌弃,“嫁给他我老后悔了,挣不到几个钱,脾气还贼大,我可受不了。”
“还受不了?当年我费心竭力的到处找狗尾巴草编成花环,你可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这辈子都只跟我过,你忘了?”
“你说什么呢,没个正经的,让客人看笑话!”老板娘嗔怪道。
寒星和鹤安相视一笑。
*
夜深人静,面摊老板一家都沉沉睡去,唯有虫鸣余音绕梁。
沈寒星迷迷糊糊醒来,发现沈鹤安不见踪影。她起身四处寻找。
他不会是……
果然,她在鱼塘边寻到了他。
只见沈鹤安端了个小板凳,正在鱼塘边钓鱼。水面异常平静、毫无波澜,似乎在告诉她他一条鱼都没钓上。
沈寒星走到他身边,“师兄,你给我弄一个板凳呗。”
沈鹤安白了他一眼,“你也就有求于我的时候叫我师兄。”随即他用仙术变出一把椅子。
沈寒星嘴角微微上扬,她俯身坐下,淡淡道:“我挺羡慕老李一家的,虽然清贫,却能将日子过得简单快乐。人世间以权力和金钱划分贵人和穷人,我给不了他权力,但想给予些许钱财,让他们的日子过得好一点。”
“你有钱财?”
“我没有钱,但我有你呀!”
沈寒星笑容温软。
沈鹤安的脸微微泛红,“什么意思?”
“狐岐山多苍玉,去帮我弄一些来呗。在人间应该能卖些许银子,给老李一家算是绰绰有余了。”
“我这不是忙着钓鱼么?不如我取你性命,你恢复神身,自己去取好了。”
“那可不行,这人世间我还没玩够呢!当人的感觉挺不错的,人有七情六欲,有爱恨嗔痴,会心动会敏感会难过,不像神,除了虚无缥缈的神性,什么都感受不了。”
沈鹤安盯着鱼塘,“你确实跟以前不太一样,难怪即使容貌未变依旧能骗过龟孙。”
“谁是龟孙?”
“那个骂我是绿毛龟的家伙。”
原来是炽幽。
寒星莫名被戳中笑点,低声闷笑起来。
沈鹤安无奈起身,叹了口气:“那我去了,有什么事,拨两下玉竹簪我便来。”
寒星点头浅笑,忽而灵光乍现:“记得避开狐岐山的琉璃仙君,他罗里吧嗦小气吧啦的,要是知道你去采他的苍玉了,以后回天界,指定被他念叨不停。哦对了,把桶带上。”寒星将什么鱼都没有的圆桶递给他。
“留着吧,还要装鱼的,你帮我看着鱼塘。”说罢,鹤安用仙力变出桶和锄头,立马消失不见。
寒星叹了口气,对着鱼塘自言自语:“这么干钓能钓上啊?不得打窝嘛,傻瓜。”
她坐在了鹤安的位置,朝鱼塘撒了一把饵料。
夜黑风高,月明星稀,几只乌鸦在枝头鸣叫。影魅压住动静,在莲花村的上空无声盘旋。
与乌鸦一同在枝头的,还有穿斗篷的白发少年。他玩味地勾起唇角,露出一丝得势的笑容。
鱼塘里的鱼不知道的是,危险已悄然而至。
35.第三十五章
夜空被一簇火光划破,从莲花村的东边燃起。火势迅猛,如同野兽般迅速蔓延,很快集结成熊熊大火。
沈寒星立马向火源奔去。
“走水啦!”寒星大喊。
村民们被这声叫喊惊醒,纷纷从梦中惊坐起,睡意全无,远远看见东边火光滔天。
当他们赶到火灾现场时,发现已经有一位姑娘提着水桶往返救火,大家纷纷加入她的队伍。
“这里面……住人了吗?”沈寒星气喘吁吁地问村民。
“有,是李二牛!”
寒星扔下手里的桶,奋不顾身冲进了火海。
面摊老板李富贵赶来。
“姑娘,火势太大了,使不得呀!”
他紧随其后也冲进火海里。
火势熊熊,蔓延迅速,房梁在烈火的烘烤下发出嘎嘎声响,忽而倾塌下来,阻挡了李富贵的去路。
烟雾滚滚,即使捂上嘴也难逃呛人的气味。无尽的炽热袭来,若是不及时逃离,必将成为烟火之下的尘埃。
他跨越一根又一根倒下的房梁,努力寻找沈寒星的身影。他认为天灾面前、听天由命,被火烧是李二牛的命,可是恩人是他为了报答特别邀请来家里的,若她因此有什么闪失,他这辈子都过意不去。
“姑娘,姑娘……”
在呛得快要窒息的时候,李富贵看见了她的身影。
沈寒星匍匐在角落,想要背起陷入昏迷的李二牛,却使不上劲。
“姑娘!”李富贵立马迎上去帮忙。
他与寒星一同架起李二牛,捂着口鼻朝门口挪去。
忽而一片燃着火星子的茅草掉落到他俩面前,李富贵下意识伸手去挡,胳膊上被烫得一片黑,他嘶了一声,强忍着疼痛继续前行。
终于,他们带着李二牛逃出生天。外面的村民接应他们,大家一起把昏迷的李二牛放到地上,继续去救火。
沈寒星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她累得不行。凡人的身躯太虚弱了,可她一时又不能恢复神身。
李富贵也跟着坐下,同样气喘吁吁。
“你受伤了?”沈寒星注意到他的胳膊。
李富贵下意识地将手放到背后,“没多大事,一点小伤。”
忽而他感到胳膊一阵刺痛,这股刺痛顺着体内的脉搏游走到胸腔,他喘不过气来,在一阵大喘气后又恢复原状。
“你没事吧?”寒星关切地问并拍了拍他的背。
李富贵摇摇头,“没事。你头上的簪子好美,可以借给我看看吗?想给我夫人做一把一样的。”
这个时候提什么簪子?尽管有些疑惑,寒星还是摘下玉竹簪递给了他。
李富贵接过簪子,轻声问道:
“这把火是谁放的,你看见了吗?”
沈寒星低下头,“我是被火光吸引过来的,谁也没看见……”她转而蹙眉,“你怎么知道一定是人放的火?”
“因为……”
李富贵邪肆一笑,表情让人不寒而栗:
“我就是那个放火的人啊!”
什么?沈寒星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她眼神如刀:“你为什么要放火?”
“一定需要什么理由吗?没有理由就不能放火,就不能杀、人吗?”
他攥紧玉竹簪,冲上去捅穿李二牛的胸腔。李二牛闷哼一声,永远地沉睡了。
寒星一把攥住李他的衣襟,怒火中烧大吼:“你在干什么!”
盯着李富贵空洞的眼神,她察觉到一丝异样。她下意识地摸了一把他的脉搏。
这是……影魅的气息!可是……
李富贵踉踉跄跄后退两步,沾血的玉竹簪从手中掉落,他一条腿垮在地上,捂住胸腔嗫嗫嚅嚅:“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身体不受控制,恩人快跑……”
一定是影魅!寒星使出业火。
业火焚身,李富贵痛得在地上翻来覆去。
这?业火对人本是没有影响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怕伤及李富贵,她立马收手。
一定是魔族在背后搞鬼!
“孤影,我知道你在这里!有种给我出来!”她对着夜空大喊道。
忽然,那群救火的人也不忙着救火了,如行尸走肉一般朝沈寒星一步步逼近,眼神同样空洞。
“你们……”
“你在叫谁?”
“谁是孤影?”
“他是魔族!”
“你怎么认识他?”
“你是魔族派来的奸细?”
“这场大火是你带来的?”
“莲花村的灾难是你带来的?”
“你是灾星!”
众人像被谁附身了似的,声音麻木如念大悲咒,不断冲击沈寒星的耳朵。
什么奸细,什么灾星……
不能用灵力打,也不能用业火烧……
他们都是人族,作为凡人的她对付不了。
对了,找沈鹤安!他有仙力可以净化他们!
寒星连忙跑去捡沾血的玉竹簪,正当她准备捡起来时,忽而被人一脚踹翻在地。
是李富贵!他又变成了被影魅控制的样子,趁她倒地的那一刹那,一脚踩在沈寒星的手掌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被影魅侵袭不是会痛不欲生侵袭而死吗?为什么被影魅操控却还是人的样子?
李富贵踢开沾血的玉竹簪,扯着她的头发龇牙咧嘴道:“我不是说了,玉竹簪借给我给夫人复刻一个,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好痛!好痛!
“叫孤影给我出来,当面对质……”
“魔界护法大人也是你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李富贵踩得更重了。
嘶!痛痛痛!
施了隐术的炽幽嘱咐被附魔的李富贵放开她,李富贵乖乖松开了脚。
炽幽走过去捡起玉竹簪想要塞回寒星的手里,忽而他感知到了玉竹簪的来源。
原来是他送给你的,难怪这么宝贝。
他紧皱眉头,嗤之以鼻。
那就去会会他。
使了隐术的炽幽立马闪去沈鹤安的附近。
沈寒星慢慢爬起来,她不能对付李富贵,她还是抱有希望愿他恢复人识,做一个普通的凡人。
“李富贵,想想你的妻儿,你舍得让他们看见你这副模样吗?你杀了人,让他们娘俩以后怎么办?”
听到提起妻儿,他的眼神恢复了光彩。
“李富贵,不要再做恶人的刀了,收手吧,回头是岸。”
“回不了头,你只能杀了我,只能杀了我!哈哈哈哈哈哈!”
李富贵像是被人为操纵的样子不停发出诡异而狂放的笑声。
“为什么……”
李富贵浑身难受,抓耳挠腮:“恩人,求求你杀了我吧,杀了我……我快受不了了……我不想伤害别人,求求你……”
还没等沈寒星反应,他突然暴走,飞奔掐住一个村民的脖子,往死里下狠劲。
“快杀了我,快呀,我要控制不住了!”
沈寒星手指一动,拨去一阵灵力阻断了李富贵的进攻。可是她怎么下得了死手?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下意识喃喃。
“我来告诉你是什么情况。”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沈寒星抬头望去,只见孤影站在树杈上,甚是嚣张跋扈。
“我就知道是你。”沈寒星的神情冷峻。
“沈寒星,你知道为什么蜀州的影魅层出不穷,以至于动用你们燕蜀抚三州的除妖师齐上阵吗?这叫调虎离山计,从你们人族的兵法书上学的。
其实影魅的战斗力并没有你们之前遇到的那般小儿科,只是燕州、抚州人杰地灵,更有利于影魅吸收万物之灵气,成长为真正的「邪魅」。蜀州的影魅层出不穷,即使你们杀光了影魅,我们也毫不在意,那只是为了转移你们的注意力罢了。
你知道「邪魅」的能力是什么吗?占领人族的身躯,让人族被自己所摆布。被「邪魅」入侵的人族控制不了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目睹「邪魅」用自己的身躯杀害自己同胞。
而你们除妖师必须得尽快除掉被「邪魅」感染的人族,不然邪气是会扩散的。那些慢慢将你视为敌人的村民便是感染了「邪毒」。你要是再不把李富贵杀掉,整个莲花村就会变为邪魅村。以邪魅村为中心,分别向四周村落和城区扩散,不出三天,整个九州百姓都将是我魔族的傀儡!哈哈哈哈哈!
要么你杀了他,可以隔绝暂时的危机,但是「邪魅」日后仍会层出不穷;要么动用你作为九天玄女的神力,让整个九州大地得到净化,「邪魅」才会被斩草除根。
玄女娘娘,你是选择拯救苍生,还是选择弃苍生于不顾,仍旧玩你的过家家游戏呢?”
沈寒星眼皮子一颤,眸中万种情绪翻腾。她攥紧掌心,指甲掐进肉里。
这是敌人故意而为之的激将法,不要上当,不要上当!可是……
李富贵“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抓住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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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星的衣角,昂首乞怜道:“玄女娘娘救救我,我不想死啊!我的妻儿等着我回去呢,救救我玄女娘娘!”
那群村民像傀儡一般围上来,不停地鬼哭狼嚎道:“玄女娘娘,救救我们!”“玄女娘娘,救救我们!”他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在沈寒星的心尖上抓耳挠腮。
布下的局就要半途而废了吗?
可是她的子民又何其无辜啊!
沈寒星甩开李富贵,眼神直直盯着孤影,目光如炬。
“笑话,轮得到一个魔族来给我除妖师出选项了?我若杀了你,岂不是一劳永逸!”
说话间,她用灵力运出长叶,长叶化为坚硬的利刃向孤影疾速冲去。
孤影敏捷躲避,忽然脚下一空,身体失去了支撑,急剧坠落。
他不在意这小小的差池,指了指她身后,“别费力打我了,你看看你家后院都起火了。”
沈寒星转身,只见李富贵不知从哪变出一把匕首,再次手刃了一个村民。
村民面色惊恐,捂着流血的腹部痛苦地倒在地上。
沈寒星倒吸一口凉气。
“即使他已经杀了两个村民,你还是要保他?”
“他本是一个好人,是你们魔族逼成这样的。”
“你体谅他,谁来体谅那些无辜被捅的村民啊?哈哈,你这么可怜他,用神力救他啊。”
“你为什么总是说些莫须有的东西。”
“还嘴硬,所以你准备杀他?行,赶紧吧,再犹豫一会儿,你要杀的就不只是他了。”孤影一副看戏的样子,“不如你俩比一比,看是谁的利器快?”
那是她的子民,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子民,她自然是不会杀他的。
那就只有——
可是利刃一旦指向自己,一切就都露馅了,以后击败魔尊炽幽、拯救天下苍生便再无望了……
现在若不做出决定,怕是连眼前的苍生都拯救不过。
对于寒星来说,这是一个死局。
只能如此吗?
那便如此吧!
孤影内心乐开了花。不用她真的赴死,只需要做出赴死的举动,她便露馅了。他可以堂而皇之地禀报给炽幽,炽幽统领三界再无后顾之忧。
沈寒星愣了许久后,终于重新运起长叶。
太好了,她是要杀李富贵,还是要杀自己?孤影屏息凝神地盯着沈寒星的一举一动。
就在沈寒星做出决定之际——
“李富贵!!”一声尖锐的嗓音划破夜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李富贵当家的怒气冲冲地奔来。
“李富贵!你在干什么!”
她冲过来给李富贵甩了一巴掌。
李富贵被打懵了,傻傻地愣在那里。
刚才的对话,她都听见了。
什么邪魅影魅,她听不懂。
她只知道,他杀了人,不管是不是自愿,那就不是一两个巴掌能够解决的。
即使不是他自愿,即使他恢复了正常人的模样,他们也无法再过以前的生活了。
“还好儿子没跟过来,看到你这像什么样子!”她眼圈泛红,烫眼的热泪从她眼眶里流出来。
李富贵的眼眸中透露出恶人的凶狠。
她想要一个杀人犯丈夫吗?孩子想要一个杀人犯爹吗?不。
她取下头上的木簪,温柔地说道:
“还记得这玩意儿吗?当时你说你买不起城里货,就把样子记下来,在家里亲手给我做了一个。”
她噗嗤一笑,“你手艺活不够细心,做工毛毛躁躁的,好几次我的手都被上面的倒刺拉伤了。但是,我很喜欢。
谢谢你,李富贵。”
——那不如让他死在这场纷乱之中吧。
木簪狠狠地插穿了李富贵的胸腔。
她的眼中透露着前所未有的狠厉。
“不要!!!”沈寒星惊呼。
被「邪魅」操纵的李富贵大惊失色,对着自己的妻子捅了一刀又一刀。
“不要,不要……”沈寒星泪眼婆娑。
“恩人,我的孩子被我藏在猪圈里了。”
她向沈寒星投去期盼的目光。从眼中滑落最后一滴泪水后,与李富贵一同倒在血泊中。
李富贵一死,村民们恢复了原状,大家被眼前的场景吓到。
只见那个救火的女子合上了李富贵夫妻俩的眼睑,对着一个穿斗篷的少年咬牙切齿道:
“终有一日,你将心甘情愿败在我脚下!”
36.第三十六章
狐岐山多苍玉,尤其是琉璃仙君的寝宫。说是寝宫,其实就是一个天然矿洞,里面有各种眼花缭乱的玉石。
沈鹤安用锄头将琉璃寝宫里的苍玉一个一个撬起来放进背篓里。
“哎我说玉衡仙君,你这是不是过于明目张胆了?”琉璃仙君摸着下巴,匪夷所思道。
沈鹤安处变不惊:“我找遍狐岐山都没几块苍玉,全堆在你这儿了,能怪谁?”
“我移到这里来是为了防山贼的,谁知道你……堂堂仙人,竟来强取豪夺。”琉璃仙君翻了个白眼,“罢了,改天我去你的玉竹宫薅几根仙竹做床,你可不许小气。”
沈鹤安没做声,算是默许了。
“对了玉衡仙君,前些时日蟠桃会也没见你来,你在忙什么呢?”
“到人间四处游历,可比参加那种没有意义的会有意思多了。”
“真羡慕你们这些大仙可以为所欲为。不像我这种小仙,不仅要守着这狐岐山,还得天天参加天界的这个会那个会,不去就得扣修为,烦死了。”
“熬着吧,我也是这么过来的。”沈鹤安沉思片刻,“各有各的身不由己。”
“等我成了大仙,一定……”琉璃仙君欲言又止,他感受到一缕诡异的气息,掐指一算后道:“不好,来者不善!”
“有人来了?”
“不是人,是……”琉璃仙君瑟瑟发抖,“那个传闻中的大魔头!来找你的!我敌不过,先撤了!”
“哎——”
沈鹤安话音未落,琉璃仙君一溜烟就不见了。
大魔头?魔尊炽幽?他怎么知道我在这?
罢了,那便去会会他,看他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沈鹤安淡定地走出仙洞。
果不其然,魔尊炽幽正在门口候着他。
“找我有事?”沈鹤安像对待老朋友一般,说话毫不客气。
下一眼,沈鹤安便瞥到了炽幽手中带血的东西,瞬间虎躯一震。
这是……他送给阿星的玉竹簪!
“你把阿星怎么了?”沈鹤安捏紧拳头。
“「阿星」也是你配叫的。这是你送给她的东西?”
还没等沈鹤安回应,炽幽单手折断玉竹簪,将其扔在地上。
料他也不会动沈寒星的汗毛。沈鹤安冷静下来,随即冷笑道: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当面掰断我送给阿星的簪子的?可真是费心了。”
炽幽冲过来揪住沈鹤安的衣襟咬牙切齿道:“我警告你,别再送破烂玩意儿献殷勤!你要知道,我杀你跟折断一根簪子一样轻松。”
“我即使得不到阿星的心,也好歹也是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你杀了对她来说如兄长一般的亲人,你觉得你还能得到她的心?”
炽幽陡然失色。他想到了他与孤影合谋的试探沈寒星是否为九天玄女的计策,就是杀了那称她为恩人的一家人。
见他如此反应,沈鹤安联想到了玉竹簪上的血。他挑了挑眉,讥诮地笑了笑:“你不会正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吧?”
炽幽的脸上笼了一层阴云。
沈鹤安故作轻松,继续用激将法:“我还什么都没做,你便往风口上撞。好,那我就坐收渔利,等着阿星向我投怀送抱了。”
激将法很奏效,炽幽内心如波涛般此起彼伏。他故作淡定地睨了沈鹤安一眼:
“想得美,你等着向阎王爷投怀送抱吧。”
随即消失不见。
*
孩子在猪圈?危险!
不能暴露自己的行踪!沈寒星略施灵力,长叶身形变得巨大,遮住了孤影的视线。
一叶障目。
趁现在!
沈寒星穿越木栅栏围成的小径,不顾猪圈中的臭味与湿润,四处寻找孩子的身影。
若是白天,乍一眼便能发现孩子在哪。可在月黑风高夜,要想找到孩子没那么容易。
她将挂在门口的蜡烛取下照明。
周围太吵了!
风的呼啸声、猪圈里猪的喘息声、树叶沙沙作响声……这些声音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清晰而尖锐。
唯独那孩童的哭泣声仿佛一根轻飘飘的丝线,若有若无、若隐若现。
沈寒星向声音的方向一步步靠近。
她在尘土飞扬、污秽四溢的地方对上了那个纯真无邪的目光。
“还好你没事。”她激动地将孩子一把抱住,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污秽。
“姐姐,我爹娘呢?”孩子天真无邪。
她手指微颤,试图压抑着自己的痛苦。
“这里脏,我先带你出去。”
“姐姐,我爹娘呢?”
小孩又问了一遍。
眼泪一颗颗从眼角滑落。她不想撒谎,也不想伤害孩子幼小的心灵。
“对不起,我把你的爹娘弄丢了……”她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孩子替她拭去眼泪,天真地笑道:“没关系啊,把他们找回来不就好了吗?”
沈寒星愣了愣,只听得孩子继续道:
“捉迷藏什么的我最喜欢了!”
她竟然被一个孩子治愈了。
沈寒星撇撇嘴,她深吸一口气,尽力忍住自己的悲伤,微微笑道:
“咱们先出去吧。”她对孩子说。
她紧紧攥住孩子的手,走出猪圈。她已经弄丢了他的爹娘,不能再弄丢了他。
沈寒星带他去河边洗澡。
“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正准备脱掉外衣。
“姐姐,我叫……”
忽而一阵灵力袭来,孩子哼唧一声,立马栽到水里。
“小心!”沈寒星大惊失色。
不用说,又是那个孤影!
沈寒星抱起落水的孩子,朝着前来的孤影抛去恶狠狠的眼神。
孤影展示了他手中的蓝纸鸢香囊,嘴角上扬,露出自信的微笑。
“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那个东西怎么会在他手里?
明白了……
沈寒星眼神瞬间黯淡。
“没完了是吗?”
沈寒星神情镇定。
“当然没完了,事情还没结束呢。”孤影笑道:“你连他名字都不知道,就这么护着他?小孩儿,你知道你爹娘……”
“住口!”沈寒星打断他的话语,捂上小孩的耳朵。
“啧啧啧,怕他伤心难过啊。早说我帮你啊,只要把他杀了,你就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隐瞒了。”
沈寒星垂下眼帘,再抬眼便满是杀气:“你若敢伤他分毫,我必踏平魔界。魔尊我是动不了,灭你整个魔族还是绰绰有余的,我说到做到。”
孤影暗自揣度:她承认了?那就再挑衅一下,让她与尊上决裂吧。
“你一个凡人怎么踏平魔界?别告诉我是用你那三脚猫的功夫,笑话!除非……你证明给我看!”
刹那间,孤影使出灵力,控制「邪魅」向小孩的身体扑去。
沈寒星一把揽过小孩,小孩与「邪魅」擦肩而过,没有让孤影得逞。
“你忘了你的银月狼族是怎么被屠的吗!”
这句话让孤影瞬间炸毛,他神情阴鸷,眼中燃起一抹愤怒。
他怎么会忘!千年前,他的银月狼族被九天玄女屠了满门,若不是尊上在一片血海中发现了奄奄一息的他,他早就同狼族一起沦为天地间的一抹灰烬!
这也是他为何痛恨九天玄女,势必帮助魔尊统领三界的原因。
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他的仇敌,而她竟然化身成一个凡人故意接近尊上,魔族危在旦夕。
她能说出这番话,就证明她必定是九天玄女,竟然当着他的面公然挑衅!
此时的他急火攻心,已经不管不顾了,势必要替千年前的银月狼族报仇。
“去死吧——”
他一怒之下,汇集全部灵力向沈寒星打去。
沈寒星闭上眼睛,淡定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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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孤影的灵力打向寒星的刹那,另一档灵力袭来,生生打断了孤影的进攻。
沈寒星淡定地睁开双眼。
只听得魔尊炽幽轻声道:“不要伤她。”
“尊上,她是九天玄女,您和魔族的宿敌!”孤影急火攻心。
炽幽想起沈鹤安的那番话。他知道,魔族已经做了无法挽回的事,若再把她往外推,她就真的要扑向沈鹤安的怀抱,且永远无法原谅他了。
他控制住孤影的身体以防他轻举妄动。
“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妄自菲薄。”炽幽冷冷地瞥了孤影一眼。
“尊上,她刚刚说漏嘴了,她就是九天玄女,她快要承认了!尊上,你相信我,千万不要被她骗了!”
“够了!”炽幽怒火中烧。
寒星蓦地笑了起来:“……所以,你们残害两个人族的生命就是为了试探我?两条人命在你们眼中就那么轻贱吗?怎么,想编造一个让我深陷泥潭然后再将我救出的戏码,让我对你感激涕零、唯你是从吗?”
“寒星,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我的香囊为什么会在孤影那里!!魔尊大人,你在假惺惺个什么劲啊?呵呵,魔族三番五次攻打我们人族,我在干什么?我竟然想要跟你——人族的仇敌——闻风丧胆的大魔头……谈情说爱?我竟然相信所谓的爱可以感化一切,我竟然对你抱有一丝幻想……真是太可笑了!”
炽幽缄口不言。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我们立场不同,终究是要兵戎相见的。你说的对,魔尊大人,我等着你替我收尸。到时候烦请你扒一扒我的尸体,看我到底是不是所谓的九天玄女。”
说完,沈寒星使出长叶,带着孩子御叶离去。
炽幽在原地静默了许久。
“尊上……”
“以后不要试探她了。”
“尊上,这是她使的苦肉计!她说出了玄女屠杀我们银月狼族的事情,她就是九天玄女!”
炽幽不是没有怀疑过,但都不重要了。
“等她死了答案立马就见分晓,在她活着的时候,不要再为难她了。”
他不想再与孤影争论下去,说完这句话后,转身消失不见。
孤影越想越气,解开束缚的他将目光移向莲花村。
他拂袖一挥,本是平静的莲花村顷刻间化作一片火海,熊熊的烈火吞噬着莲花村的一切。
玄女,你屠我全族,我定不让你好过。
*
沈寒星带着孩子御叶而行。
突如其来的火光撕裂了静谧的夜空,她惊慌失措。
他竟然火烧整个村!
那些村民……
孩子大哭起来。
她得回去救人!
刚要动身,却被闪现的沈鹤安一把拦住。
他摇摇头:“忍住,冷静。”
“我怎么冷静?那些村民就要活活被烧死了!”
“你清醒一点!现在去救无异于事,还会暴露自己!你要因为一时冲动,就要将我们过往的努力付诸东流吗?”
“我们的努力算什么?那些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沈寒星饱含热泪。
“我们的努力不就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吗?你救了眼前人,那天下苍生不要了吗?沈寒星,你要冷静一点,小不忍则乱大谋。”
“小不忍则乱大谋……”
泪水从眼角滑落。
她看着熊熊大火,心中满是怒火与不甘。可是别无他法。
沈寒星咬紧牙关,神情阴鸷,她狠狠地锤了一下树干。忽而抬眸,眼中满是愤怒:
“我要孤影死!杀魔尊之前,先拿他祭天!”
“怎么做?”
沈寒星看了看远处的漫天火光,势必要将这景象永远刻在心里。
“鱼饵放太久了,该拉钩了。”
莲花村的火焰宛如天边的晚霞炫彩而热烈,从村中飘来一股淡淡清香,似乎是莲藕灼烧的味道。
37.第三十七章
沈临溪自从回到青莲门后,身体越发地虚了起来。灵力被废之后,过往所学的修为与凡人之体向冲,令他的元气、宗气、卫气虚损,时常体寒与乏力。他也以此为由一直赖在青莲门,向青莲门的见习弟子们讲述自己子虚乌有的除魔故事。
青莲门的见习弟子们都是些奶娃娃,哪里见过那些场面,没了课就跑去镜湖兰若亭饶有兴致、聚精会神地听沈临溪讲故事,还称呼他为说书先生。
被师弟师妹们如此称呼,沈临溪更来劲了,讲起故事来眉飞色舞。
“话说那日岁宁城黑云密布、乌鸦云集,我在什锦酒楼吃酒,忽然,从一间厢房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仔细一瞧竟是影魅作乱,他们向那两个侍卫攻去,侍卫疼得在地上辗转反侧,这时,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灵力化为业火,宛如穿堂风……”
“临溪大哥,你的药好了。”林映雪打断了他。
她呈上给他熬的药汤,用菟丝子、枸杞子、桂枝、白术熬成,专治气虚。
“哦谢谢啊。”沈临溪接过药碗放到一边,准备等凉了再喝,他继续给师弟师妹们讲述他自己的丰功伟绩,“我用业火除掉了侍卫身上的影魅,惊讶地发现,被救的那名女子竟然是曾经……”
林映雪走开,他的故事她已经听出茧子了,不知道那群小孩子怎么总那么感兴趣。
等走到听不见他们声音的地方,林映雪叹了一口气。
在青莲门的日子总是这么百无聊赖。沈寒星不在,她便没有什么可以亲近的人了。平时就是给沈临溪熬熬药,或者帮长老干干活。偶尔孤影会来找她,可自从他去了蜀州也是忙得恨,好些时日杳无音讯了。
想起他俩,林映雪不由得思绪万千。
她现在处在一个很尴尬的位置。一面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除妖师好朋友,一面是她想要去爱去呵护的爱人,竟然是互为对立面的。她也知道,身为人族,与魔族有私交是世人所不能容忍的,可是……
缘分来了,谁能挡得住呀。
她孑然一身多年,没有亲人,能够付出真情实意的,只有这两个最好的朋友了。
只盼着这两个人不要打起来就好,求玄女娘娘保佑!
忽然,发髻一松,头上的栀子发簪掉落,碎了一地。
啊,这是——在庙会上买的发簪!好可惜……
就在这时,见习弟子满街奔走相告:“寒星师姐和鹤安师兄回来了!寒星师姐和鹤安师兄回来了!”
林映雪眼睛一亮,寒星回来了!“他们在哪里?”她问见习弟子。
“他们正在议事堂呢!”
林映雪立马小跑去议事堂。
寒星回来了,太好了!除妖师此去蜀州凯旋归来了!就说嘛,当初向孤影嘱咐过,一定不可以伤害她的朋友,孤影果然没有食言!这也是在乱世当中,作为普通人的她唯一能够保护自己朋友的方式了。
等等,那……林映雪停下脚步。
那……孤影还活着吗?映雪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让孤影保证过绝不伤害自己的朋友,可没要求过寒星不要伤害孤影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话她怎么说得出口。她也很担心孤影的安危,那就姑且……问问吧。
她来到议事堂,只见沈掌门、沈鹤安和沈寒星都在。
“林药师,你来得正好……”沈掌门道。
“寒星,好久不见!”林映雪激动地给了沈寒星一个大大的拥抱。
沈寒星愣了愣,脸上似乎并不是很开心,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予以回应。
“对不起,我看到寒星太兴奋了。见过沈掌门和鹤安大哥。”
“无妨,无妨。”沈掌门摆手哈哈笑。
林映雪这才注意到寒星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小男孩。
“这个小孩是……”林映雪打趣道,“你俩的孩子这么大了?”
寒星瞪大了双眼,嗔道:“你说什么呢!”
沈鹤安笑了笑,向林映雪解释:“这是我们在回来的路上遇到的孩子,他叫阿壁,暂时没找到他的爹娘,便一起带回来了。”
“原来如此。对了,淑容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林映雪问。
沈掌门拿出刚刚看过的信,“她呀,攀高枝去当蜀州州主的护卫首领了。”
林映雪看了看信上的内容,是蜀州州主盛怀音的亲笔信,大致的意思是发现沈淑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想要留在身边重用。林映雪不禁赞叹:“淑容姑娘这么厉害!”
沈寒星向沈鹤安使了一个眼色。
沈鹤安心领意会,故意问:“师父,有个事情我想与您商量一下。可否挪步内室?”
沈掌门点头同意,与沈鹤安一同离开。
见他俩离开,林映雪忐忑又小声地问:“寒星,我还想问你,孤影还好吗?”
寒星咬紧牙关:“他挺好的。”
“那就好,还活着就好……”映雪松了一口气。
寒星蹙眉,她不想将莲花村的遭遇告诉映雪,正是因为有所顾虑。
阔别已久,她已经不清楚映雪的立场是什么了。
毕竟……映雪对孤影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前些日子听孤影提起过你,他对你的称呼很特别:‘小雪’。”
林映雪害羞地笑了笑,向寒星讲述有关这个名字,有关孤影的趣事。
沈寒星的神态游离,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敷衍地应付着。
她有意无意地问道:“映雪,与你没有关系的老百姓和你最好的朋友,你会倾向于帮谁?”
“当然是帮我的挚友沈寒星啦!寒星,若天下苍生与你作对,我会义不容辞地站在你这边!”
沈寒星眼眸一沉,果然不出她所料。
她想起儿时受人欺负,受人诽谤,是映雪义不容辞地站出来替她说话。
倒不是因为相信自己没有做那些错事,只因为她是映雪唯一的朋友。
这个道理,她从很久以前就懂。
若那个朋友是孤影呢?
林映雪啊林映雪,我沈寒星怎么可能与天下苍生作对,作对的是那个称呼你为“小雪”的孤影啊。
他利用良民,火烧莲花村,这口气我忍不了,我一定要为那些无辜惨死的老百姓证道。
林映雪滔滔不绝地讲着故事,忽而她天真地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俩能够成为朋友,他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妖,跟别的妖不一样。”
沈寒星强忍着对孤影的厌恶,轻轻笑道:“看来你们的感情没少培养啊!你们平时是怎么联系的?”为了让这个问题显得不那么突兀,她找补道:“魔族会追影术,云倾大哥会通过我之前戴在身上的香囊找到我,你们呢?”
“飞鸽传书!”
“不是吧,这么老套?”
林映雪神神秘秘地说道:“那可不是普通的鸽子,是孤影养在身边的——魔鸽。”
原来如此……寒星暗自揣摩,又顾左右而言他:“映雪,临溪师兄怎么样了,我想见见他。”
“他正在兰若亭给见习弟子们讲故事呢,我同你去!”
寒星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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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头叫道:“阿壁,走,一同去。”
*
所谓内室在沈掌门的书房,书房的墙壁上有个机关,触动那个机关片刻便会出现一道暗门,从这里进去,就是一个绝不会被人听到的空间。
沈鹤安与沈掌门踏进内室。
沈掌门卸下伪装,毕恭毕敬道:
“玉衡仙君。”
沈掌门知道沈鹤安的真实身份是玉衡仙君,是万年前得道飞升的同道中人,也知道他听从于九天玄女的指示和派遣。
“师父,这里没有外人,我便直说了。那个孩子阿壁,我们不是暂时找不到他的爹娘,而是永远无法找到他的爹娘了。”
“怎么回事?”
沈鹤安将魔族孤影残害无辜百姓、火烧莲花村的实情完完整整地复述了一遍。
沈掌门听后无比震惊。
“魔族残暴至此了么……以后指不定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情来。玉衡仙君,我们要防患于未然,切不可让魔族抢占了先机,不然我们人族都不保了。”
沈鹤安点头同意,“师父,我有两个计策。”
“愿闻其详。”
“「邪魅」会扰乱人心,以人的身份去作奸犯科,此等将是人族之大患。过去的[业火]已无法驱除「邪魅」,我建议集齐燕、蜀、抚三州的优秀除妖师,在三州的边界处莲花村聚集,我会传授「净化术」;光是净化「邪魅」还不够,我们要斩草除根,从根本上解决魔族一直侵犯人族之事。我提议建立三州除妖师的除妖榜,激发他们的除妖斗志。这也是玄女娘娘的意思。”
“好,我这就飞鸽传书联系蜀州、抚州的二位掌门,共议此事。”
“阿壁那个孩子……”
“他身世可怜,就收他为青莲门的见习弟子。”
“谢过师父。”
*
镜湖,兰若亭。
“好了,今天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大家散了吧!”沈临溪有些咳嗽。
见习弟子们恋恋不舍,“临溪师兄,我们还想听!”
“今日就罢了,我身体不适。明天同一时间来兰若亭,我再同你们讲那个雨夜我英勇杀敌的故事。”
沈临溪端起身边有些凉意的药碗,满脸笑意。
“好!”大家一哄而散。
林映雪和沈寒星走到跟前。
林映雪有些责怪:“临溪大哥,明明身子骨不好,还忘记喝药!”
沈临溪赔笑:“我这不是正准备喝嘛!刚才太烫了,喝不下去。”说罢,他将汤药一饮而尽。
放下药碗,他才发现,林映雪的身边竟是沈寒星。
如沐春风的脸顿时拉下来,一副悻悻然的神态。
“你回来了。”
沈临溪面无表情。
“林姐姐,那边好漂亮,可以和我去看看吗?”阿壁指着镜湖西边的落日问道。
“嗯,好。”林映雪牵着阿壁往落日的方向走去。
二人离开,沈寒星冲沈临溪关切地问:“临溪师兄,你生病了?”
沈临溪冷哼一声,指着药碗说道:“还不是拜你们所赐。废了我的灵力,我原先修炼的功力与身体相冲,体虚得很。”
沈寒星若有所思:“你做了人神共愤之事是你咎由自取。”她眼珠一转,“除非……”
最后二字引起了沈临溪的警觉:“除非?这么说,我还有机会?”
“你若能找出魔族派遣在人族里的细作,倒还有回旋的余地。”
沈寒星瞥了林映雪一眼,眼底闪过一丝不可觉察的暗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