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强斥候之我叫马小刀》 第1章 骄阳 眼见日上中天,骄阳似火。 拒蛮关北大街上热气氤氲,行人骡马熙熙攘攘,满街尘土飞扬! 离正北门三里远,有一间名为醉千里的酒肆,在一片鱼鳞黑瓦中耸起一处雕粱飞兽的楼阁,瓦顶与楼阁的夹角阴影处,仰天躺着一抹青色的身影。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年龄约莫十五六岁,双手垫着后脑勺躺在阴影中,胸前微微起伏着像是睡得正酣,一张稚气刚褪的侧脸却是轮廓分明,抿着的嘴角咬着一根歪歪的狗尾巴草,被微风吹得不时抖动! 男子左腰斜插着一把黄铜捕尺,右腰侧拴着一捆指头粗细的灰白麻绳,和身上的青衣一起,都是捕房发下来的标准配备。 此外,在他身旁瓦面上,还立着一个巴掌大的金黄色小葫芦,葫芦上刻着一柄雕工精细的小刀,却是他私人拥有的心爱之物。 离酒肆门口不远,靠着墙脚支棱起来一个馄饨小摊,前面的空地上摆了四五张简陋的小木桌,而摊主腰上系条围裙,是个膀圆腰粗的中年胖大婶。 胖大婶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放到身前的一张小木桌上,抬起头对着瓦顶上的年轻人嚷道“马小捕爷,你的馄饨煮好了!” 屋顶上的年轻男子缓缓睁开双眼,黑长睫毛下方嵌着一双清澈有神的大眼睛,他很快坐了起来,露出了胸前青衣圆圈图案中绣着的一个大字 捕! “快下来吧,馄饨凉了就不好吃了!”胖大婶说完自顾忙别桌的生意去了! “这鬼天气怕是要热死人,馄饨放凉了才好入口!”马小刀呸地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张开双手伸了个懒腰,拿起身旁葫芦拔开木塞灌了一小口从旁边酒肆买来的烧刀土酿,把葫芦塞好系在腰侧后从两丈高的屋顶上翻身跃了下来,落地后一声闷响,脚底砸起一地的泥尘! “要死噜,看你瘦得像个猴子,身体怎的这般笨重?”胖大婶双手撑腰瞪着他嗔骂道,“馄饨都给弄脏噜,待会看你吃上一嘴沙土!” “没事的沙大婶,我牙口好,吃沙子也嘎嘣脆!”马小刀揉着枕得发麻的手腕,嬉皮笑脸地坐到小桌边吃了起来! 没有人注意到,方才他落地之处的黄泥土地中,清晰可见陷着一对两寸深的脚印。 “你呀,老是毛毛躁躁的,哪里像个吃公家饭的捕爷哦!”沙大婶忍不住又嚷嚷了一句。 马小刀听了也不生气,笑容和绚得像天上的日头,他捧起馄饨轻轻啜了一口还有些烫嘴的汤水,眯起双眼打量起街道上那些行色匆匆的行人! 五六丈外的街道对角,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蜷缩在墙角处,似是被这边的动静吵醒,半睁着一双浑浊的老眼看了过来。 忙完手头碎活的沙大婶用身前围裙擦着湿漉的双手,凑近年轻捕头身旁八卦问道“马小捕爷,这几日怎么不见老捕爷过来吃馄饨了?” “沙大婶,最近北门城外不是重开互市嘛,老头被都护大人派去维持秩序了,正忙得焦头烂额呢,估计要过些时日才得空来帮衬您了!”马小刀嘴上应着话,却还是目不转睛打量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 “重开互市可是个好事情,这几天入城的蛮商不少,老身的馄饨都多卖了几碗咧!”沙大婶脸上的皱褶挤满了笑意,“咱老百姓不求别的,只要不打仗死人,能安安稳稳挣口饭吃,那就谢天谢地了!” 半碗馄饨下肚,浑身上下从里到外的舒畅,额头微微冒汗的马小刀吧唧着嘴巴笑道“那是,真要打起仗来,我也没得像这般上屋顶睡懒觉了!” “你呀,老大不小了,应该快成人了吧?怎么还是这般吊儿郎当的!对了,上次给你说的隔壁街茶馆老板的小女儿素娘,你到底钟不钟意啊?”沙大婶原本站在案桌后面低头揉着面皮,说到此处抬眼瞪了他一下,“过这么久了,你好歹给我回个准信啊!” 马小刀听了头皮顿时有些发麻,讪讪笑道“沙大婶你好好卖你的馄饨就行,其它事还是少操点心!我年纪还小呢,没到时候!” 沙大婶轻声嗔骂道“要不是老捕爷托我给你物色,我才懒得理你这个小兔崽子!” “您可别听那老头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事可真不敢劳烦您!”马小刀连连摆手推却,“您要是还不肯放过我,我以后都不敢来吃馄饨了!” “你小子就是不知好歹,罢了罢了,强扭的瓜不甜!”沙大婶拿他也没办法,“捕房这阵子这么忙,也不见你去给老捕爷打打下手,你这干孙子做得可不怎么地道啊!” “谁不知道我是捕房里最无所事事滥竽充数的一个,往来老头不嫌我累赘我都谢天谢地了!”一直盯着外面的马小刀突然把目光凝聚在街道某处的一队蛮商身上,笑容从脸上缓缓褪去。 那一行七八个蛮商都用毛皮披风裹了全身,领头的身材高大,比其他人要高出一个脑袋,身上穿着一水的毛裘和皮靴,脸容隐藏在兜帽中模糊难认。 他们护送的是三辆骡车,骡车上满载的货物被三块牦牛皮松松垮垮包裹着,上面的麻绳绑得也是不紧,想来是入城时被城门值守的士兵打开检查过里面的货物,完事后只是随意绑了一绑就过了城关。 马小刀把剩下半碗馄饨连着汤汁囫囵倒进口中,烫得他有些呲牙咧嘴。 沙大婶笑骂道“慢些,没人跟你抢!” 马小刀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拍在桌子上,起身急步向对街掠去“沙大婶,我有事先走一步,下回再来吃馄饨!” 沙大婶收起铜板数了数,抬头对着那个着急的背影大声嚷道“一碗馄饨两文钱,你怎么又给多了?” 马小刀的身影已到街上,头也不回对着她扬了扬手“多出来的照旧,你懂的!” “这小子,什么时候才能改了这急躁的性子啊?”沙大婶无奈摇头,拿起一个干净的碗勺了一碗馄饨,径自穿过黄泥街道上络绎的人群,来到了那个老乞丐的身前。 老乞丐缓缓抬头,肮脏的脸上一双浑浊的眼眸默然注视着她,没有开口说话。 “也不知是那小子本来就蠢笨,还是你前世修了天大的功德——”沙大婶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摇摇头叹息一声,把那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轻轻放在他身前的泥地里,起身返回摊位! “功德……”老乞丐嘴角一抖,露出一个苦涩之极的表情,低头看着地上那碗冒着热气的馄饨怔怔出神! 突然有细碎的脚步声靠近,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惶恐,小心翼翼在老乞丐的身前响起“那个……老爷爷……我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了……您能不能分我两个馄饨……” 老乞丐抬头一看,微微怔了一下。 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女,跟自己一一样从头到脚都很邋遢,只是少女的面相有异常人,沾满泥尘的小脸上五官精致得如同刀刻一般,鼻子虽小却高高挺起! 最让人诧异的是,在那双惶恐的曈孔之中,竟然荡漾着两抹浅浅的蓝色! 天奉百姓的瞳孔多为黑白,偶尔有些是褐白,浅蓝色的瞳孔只能是外族人! 少女见老乞丐呆在当场无动于衷的模样,脸色一黯,默默转身准备走开。 老乞丐又低头看了一眼少女裸露的一双小脚丫,上面布满了新旧的伤痕,他突然沙哑开口道“等一下!” 少女顿住,缓缓转身,不解地望着眼前的老乞丐。 老乞丐突然伸出右手端起黄泥地上的那碗馄饨,不顾汤汁倾泄倒了两个馄饨在左手,然后颤巍巍把那碗馄饨递了过去“给!” 少女直接愣住,小脸一红连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给我您手上那两个就好了,我不要这么多!” 老乞丐倔强地递着那碗馄饨,声音沙哑地道“叫你拿着,你就拿着!” 少女犹豫许久,终究还是红着眼睛伸手接过,低头轻声道“多谢!”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老乞丐幽幽一声,把左手的两个馄饨胡乱塞进嘴里咽入腹中,转过身子继续倦缩在墙角睡起觉来! 少女怔怔看着那个如自己一般肮脏的背影,悄悄弯腰鞠了一躬,捧着那碗馄饨找了个靠墙的角落,直接以手爪作勺子狼吞虎咽起来! 不远处的馄饨摊里,沙大婶默默看着这一幕,无奈地笑了一声,摇头感慨道“这世道呀,真是奇了怪了!” 第2章 重逢 那队蛮商离开喧嚣的北大街后穿街过巷走走停停,在傍晚时分才悄然转入了关城中部一处僻静的石巷。 “能通过城门的查验,又如此这般的招摇过市,难不成真是我想多了?”暗中跟了几个时辰的马小刀在巷口转角探出半个脑袋,看着那行人即将消失在石巷深处。 似乎就是一队再正常不过的蛮商队伍而已! 但马小刀还是相信自己那与生俱来的直觉,打算继续跟上去看个究竟,只是刚追出几步,脑海中就突然闪出一个危险的信号,他的反应很是敏捷,身躯一顿往后急速掠退! 铮的一声闷响,一道银白色的寒光呼啸射来,准确击打在马小刀方才所站之处,地上石板顿时破碎飞溅! 马小刀心中微微一惊,抬头往石巷前方右边的墙头看去“谁?” 逆光之下,二十丈外的墙头上现出了一个面容模糊的身影,手中貌似提着一把奇怪的大弓! 马小刀目光左移,那一行蛮商已经消失在石巷尽头,一时恐怕是追不上了!他心中有些恼火,仰起头继续质问道“墙头上的是什么人,胆敢阻碍捕房办案?” 墙头那人从腰间的布袋中掂出一物轻轻搭在弓弦中间的皮兜上,挽弓对准石巷中的马小刀,声音冷淡道“就此止步!” 马小刀冷笑一声,抬脚继续朝前迈去! 破空之声再次响起,第二道银光激射而至! 马小刀抽出腰间捕尺拍去,银光炸碎,手中铜尺竟被当场击断! 破空之声第三次响起! 马小刀双臂交叉挡在身前,银光直接击打在他的左手手背上,发出刺耳的金属交击声后有火星向着四周迸溅! 三箭过后,墙头之人“咦”了一声,似是感到有些惊讶! 马小刀看了一眼手臂衣服上那指头大小的破洞,浑若无事死死盯着那人道“还有多少?你马小捕爷我都一一接着!” 墙头那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再次挽弓,就那样远远盯着马小刀看了一会,突然反手把大弓斜背在身后,转身跃下墙头离去。 “你大爷的,拒蛮关什么时候来了这般厉害的人物?看这修为,怕是已入武修境界了吧?”马小刀把手中剩余的半截捕尺插回腰间,甩了甩有些发麻的左手,低声骂了一句。 他上前两步蹲下身子捡起了溅落在地的银色碎渣,放在掌心搓了搓,喃喃自语道,“有意思了,竟然不是箭矢而是铁珠?” “小刀,怎么是你,你没事吧?” 几个衣着打扮跟马小刀很是相像的青衣捕快手摁刀柄快步奔了过来,其中一个长着两撇八字胡的中年捕快跑到马小刀面前关切问道。 “三哥,你们怎么来了?”马小刀讶声问道。 “这不是刚巡查到这边,听见巷子里有动静,就带着他们追进来看看!你不是巡查北门那边么,怎么跑回城中来了?”梁三左顾右盼了一会,目光先后停留在破碎的地面石板和洛小刀腰间的断尺上,皱眉道,“跟人动上手了?” “我跟着一队行迹可疑的蛮商到了此处,被人出手阻拦了!”马小刀把手上碎渣递给梁三,“是个高手,以前没见过!” “连小刀都说没见过,这人一定不是城里人!”旁边一胖一瘦两人面相有八九分相似,是一对孪生兄弟,身份跟梁三一样,也是马小刀在捕房里的同僚,二人的名字叫赵大春和赵小春,此时插嘴说话的正是瘦子赵大春! 梁三从马小刀手上接过碎渣用手指搓了搓,狐疑问道“这是……” “是铁珠!”马小刀神色有些肃穆,“似弓非弓劲道很猛,应该是一种我没见过的珠弩!” 年纪比马小刀稍大半岁但是体格却粗壮一倍的胖子赵小春不解问道“小刀,会不会是外族人,或者是戍北营的人?” 马小刀摇了摇头“戍北营的人我打过交道,感觉不像!” 梁三把那铁珠的碎渣小心倒回马小刀的掌心,劝说道“人跑掉就算了,你回去禀报总捕头,听听他老人家有什么说法!至于那队蛮商,我们仨去查,有结果会告诉你!” “好嘞!”马小刀接过碎渣小心翼翼收入怀中,笑着道谢,“三哥,辛苦你们了!” “仙人板板,兄弟之间客气什么?”梁三瞪了马小刀一眼,领着赵家兄弟俩往巷子另一边追去,临走还不忘补了一句,“小刀,这会儿总捕头应该回家了,你也别晃悠了,赶紧回去吧!” 马小刀无奈点头“我知道了,现在就回城东!三哥,那队蛮商就拜托你们了,有消息了记得告诉我!” “放心吧,跑不了!”梁三的声音从巷子那头传了回来,“捕尺损毁,明天记得到库房申领一把新的!” “三哥,我晓得了!”目送三人离去的马小刀其后也走出了石巷,顺着官道向东而行,准备回家。 捕房值勤分早晚更,这一月轮到他早更。 此时夜慕已经降临,城中街道上的行人也少了许多,几乎都是行色匆匆着急归家的本城百姓,其中偶尔可见服装奇特的外族人。 夜空中一声炸响,头顶漆黑的苍穹上突然开出一朵璀璨的烟花,绽放后缓缓熄灭! “不是捕房的联络信号,也不是戍北营的烟火令!”马小刀站在行人稀疏的空旷街道上,跟街道上其他路人一样抬头看着那朵烟花消散,喃喃自语道,“难不成是城中哪个百姓的消遣玩乐?” 烟花在拒蛮关里可是稀罕的玩意,普通百姓根本玩不起! “喂,发什么呆呢?”一个听上去有些熟悉的女子声音在前面突然响起,把马小刀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马小刀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脸上的神色顿时有些错愕! 数丈外的街道上,一个黑衣束身的高大少女左肩扛着一根半丈长的铜棍缓缓走近,在两丈外停下脚步后笑容玩味地盯着马小刀,打趣问道“怎么,不认识了?” 马小刀脸上的错愕很快变作惊喜,一把冲过去抱住了那个比自己还要高出一个脑袋的少女道“母老虎,你怎么回来了?” “去去去,乱叫什么呢?叫姐!你这没大没小的都撞疼我了!”名字叫做马惊虎的少女一把推开马小刀,扣起右手指关节重重凿了一下他的脑袋,“几年不见,还是没长高啊!” 马小刀挨了这一下顿时吃痛,伸手揉着脑瓜子陪笑道“几年不见,你下手还是这般狠!” 马惊虎笑咪咪地打量了他一会“不过小刀子,你的精气神倒是比以前更足了!” “那是,每天在城里追贼也是很锻炼人的好不好?”马小刀满脸欢喜地望着眼前的少女,“回来多久了,到过家没?” “没有,才刚入城!这不,第一时间就找你来了!”马惊虎右手一伸环住他的脖子拖着就往前面走,笑容很是灿烂,“走,带姐回家!” “轻点轻点,能不能别这般粗鲁,我快喘不过气了!”马小刀被她挟持着走在街道上,苦着脸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马惊虎顿了顿,似笑非笑道“你忘了,小时候捉迷藏,不管是家里这是这拒蛮关中,我哪次找你不着?” “好吧!”马小刀听了有些沮丧,不过很快便重新笑了起来,“回来了就好,老头看见你一定很高兴!” 马惊虎脚步突然停住,脸上笑容也消失不见,淡淡地道“我才不管他高兴不高兴,我只是回来看你的!” 马小刀愣了一下,笑了笑道“不说这些,走,先回家!” 后面的街道旁边,有家客栈二楼的窗户被一只纤纤玉手从里面轻轻推开了一条窄缝,轻纱蒙面也遮不住绝色容颜的白衣女子站在窗边,居高临下默默注视着街道上的俩人远去。 斜背大弓的年轻男子走到她的身旁,扭头看着街道上那即将消失的背影道“老大,就是他了!” “竟能先后接下你三箭?”女子没有回头,声音如同银铃一般好听,“破风,你觉得他能顶上小五的位置么?” 背弓男子沉默了一会,沉声回答道“不好说,夜幽的人员补配,得百长说了算!” “这拒蛮关,怕是要变天了!”女子幽幽说完,伸手缓缓关上了眼前的窗户。 第3章 都护 得儿得儿,黑夜中有零碎的马蹄声响起,两骑不紧不慢从北而来,拐入了城中的正气街后一直策马走到了都护府的府邸门口。 门前轮值的是两个配刀守卫,分别上前帮忙拉住了缰绳,其中一人态度恭敬地道“老捕爷您终于回城了,都护大人在议事厅里等您许久了!” “知道了,我这就去见他!”风尘仆仆两鬓斑白的马方安翻身下马,对另一骑的中年男子道,“陈墨,时间不早了,你不用等我,先回家吧!” 马上男子拉住缰绳道“我还是在这里等总捕头出来,先送您回城东不迟!” “好吧!”马方安只好点了点头,转身加快脚步踏上麻石台阶走进府中。 这处拒蛮关权力之最的府邸,此刻却显得有些寂静幽暗,只有中堂议事厅里还亮着昏黄的烛光。 马方安穿过明里暗里十步一哨岗的前堂院落,在议事厅门前停住了脚步,听见里面有隐约的翻书声传出,他整了整衣衫后才走了进去。 原本坐在案桌后面专注看书的长须老人听见动静抬起头笑道“守宁终于舍得回来了?” “抱歉,互市那边琐事诸多,让都护大人久等了!”马方安拱了拱手致歉道。 “不打紧!”一城的父母官文魁放下手中书卷,起身拿起旁边的壶具倒了一大碗凉水,双手推到马方安面前,“累坏了吧,先喝口水!” 马方安也不客气,双手捧起咕咚咕咚喝完,举手用衣袖抹干嘴巴“大人,老樊呢,走了?” 文魁握起拳头捶着自己的肩膀笑道“他呀,着急营中军务,顾不上等你,酉时已经回营去了!” 马方安点点头“赶明儿咱仨一起,再叫上徐老夫子,趁着空闲聚一聚吧!” “又聚?”文魁愣了一下,笑问道,“三个大老粗,和一个文绉绉的迂腐老头儿,能聊到一块去?” “大人,迟些怕是大家都没有这样的闲情雅致了!”马方安苦笑着道,缓缓在旁边落座! 文魁见他言行有异,收起脸上的笑容低声问道“难不成是互市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吗?” 马方安摇了摇头“这倒没有,除了事多繁杂,其它一切都很顺利!” 文魁走回案桌后面,却没有着急坐下,而是转身望着马方安道“守宁兄,我们相识多少年了?” 马方安愣了一下,连忙回答道“有十六年了!” 文魁轻声沉吟道“十六年了!” 马方安忆起往事,心中也有些感慨道“那时候我刚从苦寒大荒捡回半条命,大人也刚从天奉调来拒蛮关接替都护一职,时间一晃正好十六年!” 文魁点头道“相识十六载,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有什么话别藏着掖着,大可跟我说说!” “大人——”马方安犹豫了片刻,才继续开口道,“互市开了三天,一直都很顺利!” 文魁不解问道“那不是好事吗,那你还在担心什么?” 马方安抬头看着案桌后面的老友道“都护大人,就是太过顺利了!” 文魁怔了一下,突然有点明白对方的意思“你是说——” 马方安皱眉道“咱们天奉与那绒狄百余年摩擦不断,十六年前苦寒大荒一役后更是势同水火,两朝之间甚至说是死仇也不为过,虽然这几年两朝关系和缓不少,最近也好不容易重新开通了互市,但是——” 文魁有些恍然,接过话头道“但是绒狄一向嗜血好战,就算现如今开了互市,表现也不应该如此平顺才对!守宁兄,你怀疑他们表面安分,背地里却不知在使什么坏,对吗?” 马方安叹息了一声,低声道“我所在之位身兼之职与都护大人不同,多疑是必须的!” “这事关乎我朝安稳,我自然是理解你的!”文魁的身躯缓缓瘫靠在椅背上,“话说回来,开通互市后城关也重新对外族解封,这几天进城的蛮商越来越多,其中免不了鱼龙混杂!我问你,捕房那边可有发现什么异样?” 马方安摇了摇头“我这几天都带人在城外照看互市秩序,还没来得及回去看看那群小兔崽子有没有玩忽职守!这样吧,明天一早我回捕房,看看最近他们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发现!” 文魁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哪另一条线上……” 马方安沉默道“应该很快会有新的消息传回来!在这之前,只能先依仗捕房了!” “也好,先这么办吧!”文魁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走到门口探身向外看了看,轻轻关上了议事厅的大门,转头问马守宁道,“说起你的另外一条线,我突然想起一事,小刀那孩子上次来找玉儿时偷偷跟我提了一嘴,说他今年想去参加度望府的斥候选拔,这事你知道吗?” 马方安怔了一下,神色如常道“小孩子的玩笑话,大人不必当真!再说了,度望府是什么地方,哪有那么容易说进就进?” 文魁忧心忡忡地道“小刀当时的语气很笃定,我看他不像是开玩笑!” “大人多虑了!”马方安摇了摇头,“他还不够资格!” “守宁兄!”文魁脸色稍缓,沉声道,“你我的独生儿子曾经都是度望府的斥候,当年你带着他们一同在关外出生入死,结果他们一起死在了关外!你知道的,自那时起,我对度望府就再无好感!” 马方安神情凝重,点了点头“所以我要谢谢大人,还肯把我当朋友!” “人都死了,我这老朽之身即便心有不甘,但又能做些什么?”文魁苦笑一声,“说回来,除了你们度望府的人,在这拒蛮关中,大概只有我知道你和那个地方的干系!所以,老朽有一事相求!” 马方安低声道“大人想说什么?” “小刀那孩子不错,跟我家玉儿的关系一向很好,我可是一直把他当成我文家唯一的孙婿!”文魁抬头注视着马方安,一脸的恳求神色,“三年前你孙女惊虎执意要步她父亲后尘,不顾你的百般阻挠加入了度望府,这一次我希望你能打消小刀的这个妄念!” 马方安沉默了一会,才无奈地道“三年前我阻止不了惊虎那丫头,这回那小兔崽子要是铁了心,我怕也未必阻止得了!” 文魁摇着头,语气唏嘘地道“老友啊老友,我们两家为此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马方安深呼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好吧,这个事我应下了!” “那就这样说定了!”文魁闻言,脸上的愁容一扫而光,欣喜地拉开大门道,“今天就到这吧,你先回去好生歇息,有什么事改日再说!” “都护大人,你的脸变得可真快!行吧,那我先走了!”马方安对着文魁拱了拱手,转身刚跨出议事厅的门槛,突然转过身道,“大人,要不我再派一组人过来吧!” 文魁连忙摇头摆手“用不着,我有自己的府兵!再说了,你那些宝贝属下太过金贵,放在我这里就是浪费,还是让他们跟着你忙正经事去吧!” 马方安道“都护大人的事,当然也是正经事了!” “不必再劝,我意已决!”文魁摆手拒绝,“守宁兄,真的没有必要这样大张旗鼓,我虽然老了,但还没有这般娇气!” “好吧,那以后再说,我先回去!”马方安只好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议事厅,出了府门翻身上马,和陈墨一同离开了都护府后,调转马头往东而行。 马方安走后,文魁依旧坐在议事厅中怔怔出神,突然看见门口有一个脸容青涩的红衣少女探出半个脑袋俏皮地偷望着自己,不禁好笑道“是你呀,怎么还不睡?” 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小脸一红,羞羞地道“阿爷,刚才那个是老捕头爷爷么?” “我乖孙女眼儿真尖!”文魁笑容慈祥,向着她招了招手,“快过来!” 文玉儿像只蝶儿一样扑进了他的怀里“都这么晚了,不会是小刀哥哥出什么事了吧?” 文魁把她抱在怀里,有些哭笑不得“没有,我们只是聊些工作上的事情!放心吧,你的小刀哥哥很好!” 文玉儿这才满意地哦了一声,开始伸手调皮地玩起自家爷爷的长须来。 一个清丽妇人的身影急匆匆出现在议事厅的门口,看见文玉儿的模样后气得不行,轻声骂道“文玉儿,谁教你又跑来这里的,你皮又痒了是不是?快跟娘亲回房歇息,别在这里打扰阿爷做事!” “糟了,阿娘又来逮我了!”文玉儿吐了一下舌头,无奈地从阿爷身上下来,手指揉着裙角,有些不情不愿地回到了自己娘亲身旁。 妇人站在门外,对着文魁歉意地褔了一安,低声道“公公莫怪,我这就带玉儿回去!” 文魁突然开口道“等一下!” 拉着女儿的妇人缓缓转身,脸色有些不解。 文魁轻声问道“儿媳很久没回天奉省亲了吧!” 妇人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过了一阵子才踟蹰不安地道“好像……有四五年了吧……” 文魁点点头,柔声道“这两天收拾一下,我让家仆护卫赶上马车与你同行,你带上玉儿回一趟天奉吧!” 妇人顿时怔住,有些惶恐地道“公公,是家里出什么事了么?” “别多想!”文魁摆了摆手道,“这些年为了操持这个家和照顾我们爷孙俩,你也很辛苦了,这次就算是带着玉儿回去散散心吧!” “好耶,又可以去看姥爷姥姥噜!”文玉儿在旁边开心得直拍手,拍着拍着突然停了下来,神色慢慢变得有些黯然,扭头看着自己的娘亲,“阿娘,那玉儿不是要有一阵子见不着小刀哥哥了?” 妇人轻轻揉了揉自己宝贝女儿,对着文魁又褔了一安,转身拉着她的小手离开,“不怕的,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管你乾坤如何动荡,起码老夫没有后顾之忧了!”看着母女俩离开后,文魁终于松了一口气,重新拿起了桌上的书卷,就着灯火津津有味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