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生人总想攻略我》
1. 诀别书
无边的黑暗,侵袭而来的窒息,苏榕又一次来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
“就这样结束一切吧”
苏榕任由自己被重力的吸引慢慢向着海底沉去,也许是缺氧又一次引起的眩晕感,也许是心中的思念过于迫切,她看到了上方传来的光束,光束中朝着她的方向冲下来一道身影,那不是神的降临,而是苏一那张急切而又熟悉的面庞。
她朝着苏一的方向奋力游去,不顾海水的侵袭,不管被呛到的窒息,她感到周围的海水逐渐变热,但这并不影响她前进的意志力。
“苏一!”
那道身影好似感受到了她心中的不安与焦虑,朝着她的方向游来,两人终于相遇,苏榕看着苏一的脸,泪水不断涌出与周围的海水融为一体,苏一如同往常一般向她露出一个安抚意味的笑容,然后轻轻拭去她不断溢出的泪滴,缓慢而坚定的将她拥入怀里。
苏榕紧紧的抓住苏一,可当她再次睁开眼时,怀中早已空无一人,她再一次的看到苏一的身体向着海底沉下去,而苏一却仍旧朝着她露出安抚意味的笑容,嘴里的口型像是要传递什么信息:“在未来等我,我……”
黑暗将苏榕紧紧包裹住,周围的水温继续上涨,她拼命的挣脱想要去看爱人最后的模样以及那句未曾听完的话语,可环境就好似生出了自我意志,苏榕反抗越激烈,黑暗裹紧苏榕的力度越大且水温上涨的越快。拼到最后苏榕只感到自己的肺要被挤压到爆炸,水的沸腾让她浑身反复被炙烤一般,再一次传来的窒息感让她喘不过气。
苏榕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气呼吸,她握紧胸前的项链,慢慢平复自己地心情,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做这个噩梦了,事实上,自从苏一失踪后这个梦就一直缠绕在苏榕的每个夜晚里,无论是一次次沉入海底的苏一还是未看清楚的爱人口中最后的话语。
*
安市清晨的街道井井有条且充满生机,宽敞的道路上驶过几台无人驾驶的汽车。街道上的行人有的脚步匆匆,有的停下来与买早餐的小贩交谈几句。不远处超市门口的大爷大妈围挤在仿生人售货员处个个都摩拳擦掌准备抢夺早上的特价鸡蛋……
一阵微风吹过,不仅带来了初秋的凉意,也带来了桂花的香气。苏榕拢了拢自己穿在外面那层的短袖衬衫,奇怪于出门后闻到桂花的香气为何会让自己感到眩晕。
“学姐,等等我!”
苏榕看到如往常一样跳脱而快乐的身影朝着自己跑来,元鸢的手上提着两份早餐,且自然而熟悉的朝着自己递来一份,苏榕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但对方却好像知道她的内心想法一样开始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无奈,苏榕只好顺从的接过元鸢向自己递出的善意。
突然,元鸢的手朝着她伸了过来,轻轻的朝着她的额头摸去,苏榕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事实上,她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无论同性还是异性。所以当元鸢主动靠近自己并且表达善意时,她还是很珍惜这份主动向她靠近且来之不易的友谊的,但是她不知道该如何以一个朋友的方式与别人相处的,就像现在这样,她怎么反应会比较正常一些?
就在苏榕的脑内思绪仍在高速运转时,元鸢已经把手放了下来并且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她
“你额头的温度好高,应该是发烧了,不行今天请假在家休息一天吧”
苏榕明白过来,原来不是桂花香气让她感到眩晕,她朝元鸢摇摇头,嘴上安抚着这个关心她的小朋友
“没关系,今天还要带你熟悉任务,我吃个退烧药就可以了”
“可是……”
苏榕已经打开工作包,熟练的从里面种类复杂的维生素补充剂中找到了一瓶退烧药,她从包里拿出那瓶退烧药,朝着元鸢面前展示般的晃了晃。
“那好吧”元鸢好似妥协了一般,但苏榕看到她脸上的担忧依旧没有消散下去。
苏榕拍了拍小朋友的肩膀,想让她不要那么担心自己。她拧开了瓶盖,倒出来一粒药片,但意外也是在这时候发生的,她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撞上,药瓶里的药片不受控制的散落了一地,甚至有几片滚落到了路边下水道的缝隙里。
附近巡视的仿生人清洁员尽职尽责的快速的整理好了这篇狼藉,等苏榕反应过来时,看到的只有依旧整洁如新的人行道,她叹了口气,将药瓶随手扔到了垃圾桶里。
还没等到元鸢的发作,撞了她的男人就开始神色紧张的不停向着苏榕鞠躬道歉。男人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就像好几天都没有换下来过一样,他的下巴上有着一圈层次不齐的胡茬,他的眼下更是乌青一片,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怯懦又疲惫的气息。
苏榕思考了一会,将自己的付款码拿了出来,示意男人把退烧药钱转过来。男人愣了一瞬,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有些感激的看向苏榕,微颤着双手将口袋里的手机拿了出来,干脆利落的转了钱,然后又朝着苏榕鞠了一躬后就转身走了,不知为何,苏榕觉着男人的脊背似乎也挺直了一些。
“就这么让他走了吗”元鸢忿忿不平的看向男人的背影,可能是觉着退烧药被浪费的可惜。
“你觉不觉着他的衣服有点眼熟?”
“好像是,我想起来了!这不是咱们公司销售员的制服吗。”
苏榕点点头,她和元鸢都在智脑公司的安市分公司当仿生人分析员。他们公司的销售员都有统一的员工制服,所以苏榕一眼就了解到了男人的身份,既然是同事也没必要太为难他,万一以后会有工作交集呢。
“小姑娘呀,在外边可得保护好自己呀,可不能为了一时意气跟人较劲。”旁边刚从超市出来的大妈煞有其事的叮嘱着苏榕和元鸢。
苏榕有些困惑的看向这位好心的大妈,但大妈却好像有什么秘密一般的不愿再开口了。
*
苏榕和元鸢踩着点走进会议室时,看到的就是部长那张气愤的瞪着她的脸,苏榕直接无视,带着元鸢找了个角落坐下。
“又是你俩,苏榕!你就是这么带新人,给元鸢以身作则的吗?”
苏榕沉默的看着部长,直到男人不自然的咳了一声,然后继续一本正经的开始部门会议。元鸢小声嘟囔着:“本来带新人就可以自由参加会议,咱们为了不继续被秃头针对每次都来参加,这次根本没迟到只是踩点来他就又开始这样,他就是故意的!”
苏榕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一下元鸢的手背安抚她的情绪。苏榕知道部长并没有针对她们俩,这人只是针对自己一个人而已,从苏榕来到分部开始展现出自己能力并处理了部门大部分难题后就开始针对她了,也许是害怕苏榕取代他的位置。也能明白,本来部长这把年龄爬到这个位置就不容易,更何况仿生人取缔了大部分人的职位,他中年危机了,但这也不是故意针对自己的理由,所以苏榕常常漠视掉他的一切针对。
苏榕感到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手机看到了时静给她发送的消息,低头认真的回复对面的信息,丝毫没有意识到部长又一次盯上自己了。苏榕只觉着身旁的元鸢在一直戳自己,她摆摆手想要阻止元鸢的继续,却发现有人直接抽走了自己的手机。
“还华大高材生,这就是你的工作态度吗?开会的时候就你一个人在往这聊天!”
苏榕直接站了起来,冷漠地盯着部长,伸出手示意他把手机还回来。然而部长却还想去看手机上的信息,苏榕感到莫名的愤怒,她忍了多少次这个男人,现在就想在他身上踹多少脚,她压抑住想要动手的情绪打算直接去抢手机,却发现部长在看清信息后有些惶恐的呆住,这让苏榕很顺利地拿回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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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长不自然的扯了扯领带,深呼吸了一口后仿佛又找回了主场,强装镇定地训斥着苏榕:“只要你还在分部一天,我就还管得了你!别以为你上面有人我就不敢动你!”
会议结束后,元鸢有些担心地看向苏榕
“学姐,你还好吗,不行就请假吧,我觉着你的脸更红了,都是因为秃头!”
“呦,都出了学校了还叫学姐呢,显着你跟某人一样是高材生了呗,能力这么强怎么不去总部呀,在分部神气个什么劲,还以为分部离了你就开不下去了似的。”
苏榕按了按晕眩发胀的头,看着眼前的女人都开始出现重影了。她将快要哭出来的元鸢护在身后,定了定身形,盯着女人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到:“你的部长没告诉你吗?”
“什么?”女人看着苏榕的双眼莫名心底发慌,但仍旧装作毫不在意地样子
“时静姐,也就是部长口中的我上边的人,她邀请我去总部,我拒绝了,但是你猜如果我有一天心情被惹得实在是难受了,会不会去找时静姐哭诉一番,甚至列出咱们分部到底是谁什么事都不做但还占着公司的职位不走呢?”
苏榕没管女人慌乱的表情,她知道部长一脉的老员工大多害怕被辞退,所以都跟着部长来针对她,这些都无所谓,可是他们还顺带针对元鸢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学妹的行为实在是让苏榕恼火。所以,把一切暗流涌动的东西都说开了未必是坏事,至少他们以后还会掂量一下惹恼苏榕和元鸢的后果。
*
盯着苏榕喝完退烧药后,元鸢才拿出任务文件不情不愿地朝着苏榕递了过去。
也许是心理作用,苏榕觉着自己喝完退烧药后精神好很多了,她看着眼前眼眶红红的元鸢,接过了她递来的任务文件,想要看看部长又给她们布置了什么棘手的任务。
“学姐,他们太过分了!我,我就是因为学姐才进的智脑公司,能跟学姐一起共事我真的很开心,但是我觉着学姐应该去更大的地方发展,不再受到任何人的桎梏!”
苏榕看着眼前有些委屈且激动地袒露自己心意的元鸢,只觉着心里一片柔软,这次比自己小三岁的女孩以她为榜样,而元鸢她这样全然地信任对于自己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珍贵的东西呢,她很珍惜这个小学妹的存在,愿意尽可能地去实现她的心愿。只是去总部这件事不行,有太多复杂而又紧密的牵绊让她无法离开这里,她大概率会留在安市一辈子。
部长有句话确实没有说错,只要苏榕没有离开分部就得受到他的管制,她叹了口气,对元鸢摇了摇头,打开了这次的任务文件。
文件上要求他们配合警察去调查案件。苏榕有些迷惑,她们是仿生人分析员,现在市面上的仿生人都是只外形更像人类的机器而已,和扫地机器或者自动洗碗机之类的机器没有什么本质区别,都只是程序设计更复杂的机械而已,怎么会牵扯到刑事案件呢?
苏榕手指滑动切换到下一个页面,一张有些眼熟的脸映入视线,这不是早上那个撞自己的男人吗。他的确是智脑安市分部的销售员,难道是他犯了刑事案件?那应该去找公关部处理,为什么会找上仿生人分析员呢?任务上的信息太少,要求的时间又很紧迫,这果然是个棘手的任务。
苏榕没有拖着,直接招呼元鸢跟她一起去现场调查,有关工作的事不管多棘手她都不会坐以待毙,换句话说,任务越难越容易激发起苏榕的兴趣。
苏榕和元鸢走进了调查现场,这显然是处私宅,但防盗门却敞开着。苏榕敲了敲门,没有听到任何回应,她带着元鸢拿出工作证件直接走了进去,听到了小孩子不断重复地低声倾诉,两人顺着声音找到卧室,却看到了最为诡异的一幕。
只见有个女人披头散发的坐在地上,不断的轻抚着怀中的仿生人残缺的机械躯体……
2. 桂花与仿生
时间回到上午十点,苏榕带着元鸢走出智脑安市分部公司,乘坐公司配备的自动驾驶汽车出发。两边的街景不断变换,苏榕看向窗外放空大脑,十分钟左右的车程,两人到达了案发小区。
苏榕下车边走边梳理思绪,不明白为什么早上那个销售员会游荡到她家附近。她家距离公司五百米左右,销售员却在快要上班的时间朝着和公司相反的方向走去,是要回家吗?可是以十分钟车程的距离来计算的话,他家离公司至少5公里往上了,难道销售员是想要走回家吗?看他早上的精神状态也有些不对劲,无法继续分析他到底要去哪。
苏榕抬起头来,看到了位于头顶不远距离的小区名字挂牌,有些生锈的支架看起来让人怀疑是否能长久的把挂牌支撑下去。
“春、花、小、区?”
元鸢也在看头顶的挂牌,只不过她的眉头已经随着念出的声音逐渐皱起。也是,任谁看到这样古老的挂牌都会感到困惑,现在的大部分小区都会设立仿生猫头鹰投影出小区的名字和信息,当然仿生猫头鹰同时兼顾监控的作用,也就是可以飞的摄像头。
苏榕没有犹豫,走进了小区,元鸢紧随其后。低矮的居民楼,茂密种植的树木,以及一层住户随意摆放种植的花草瓜果盆栽,果然是老小区没错。
十年前智脑公司大刀阔斧在房地产领域拆迁改造后就很少见到这样的地方了,事实证明智脑公司的战略计划确实部署深远且正确,他们公司的主产品仿生机械也是在十年前随着新型小区的建设逐步投入到人们的衣食住行中去的,这也为智脑公司成为垄断企业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销售员家的单元楼下边就是春花小区的娱乐设施场所。苏榕看到有两个大爷正在下象棋并且围了一圈大爷指点二人的棋艺,不远处有三三两两的大妈拿着扇子唠家常。苏榕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信息搜集地,于是她直接定位了其中说的最开心的一个大妈,朝着大妈走了过去。
“大妈,您知道张庆家在哪吗?”张庆就是任务文件上销售员的姓名。
元鸢有些疑惑的想要拿出任务文件确认信息,被苏榕直接眼神示意了一下后秒懂,偷偷的跟苏榕比了个OK的手势。
刚才还在眉飞色舞的大妈此刻却直接停住了话语,周围的大爷大妈在听到“张庆”这两个字时也诡异的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眉飞色舞大妈此时有些警惕的看向苏榕和元鸢。
“你们是他什么人?”
“是这样的,我们是他家的亲戚,听说她家出了些事就直接来了。”苏榕故意模糊了信息,没有明说他家这个他指的到底是张庆家的哪位家庭成员,反正他她它听起来都一样。
周围的沉默被打破,有些好事者听到苏榕这话后也向着她们靠拢过来,大妈也随之放下了防备,熟络而亲近的低声向两人诉说着重要信息。
“唉,你说小庆平时多好的人,他还经常帮我们搬东西,要不是出了这件事我是万万想不到平时这么老实腼腆的一个人竟然能做出这种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俩是女方那边的亲戚吧,我看你们的岁数应该是女方那边家里的妹子。”
苏榕、元鸢齐齐点头,给予眉飞色舞大妈肯定的态度。
“是啊,你说张庆真就像那聊斋里披着人皮的鬼啊,平时说话轻声细语的,做的事那真是丧尽天良!”在场的另一个大妈也应和似的说到。
眉飞色舞大妈唯恐被别人抢走话头,赶忙向二人吐露更多信息。
“你们可要照顾好你们那苦命的姐姐,你们那姐夫做出来的都不是人事,天底下就没见过有人直接把自己孩子打死的,虎毒尚且不食子啊,估计你们姐姐平时也没少挨打,你说这个张庆藏得是真深!”
眉飞色舞大妈注意到了苏榕有些疑惑的表情和元鸢有些恐惧与后怕的神情。
“妹子你别不信,前两天警察都来了,调查了好几天,张庆这小子也不见人影,没准已经被抓走了,你说对吧,老李,老王……”眉飞色舞大妈开始向周围人寻求肯定以证明自己推测的可靠性。
旁边的几个大爷大妈也及时的回应了眉飞色舞大妈的话,有的人一脸惋惜的点头,有的人气愤的仿佛被打的是自家的孩子,还有更多的人开始声讨张庆所令人不齿的行径。到最后低声的讨论直接演变成一场慷慨激昂的骂声,苏榕直接拉着元鸢趁所有人不注意时逃离了这处混乱的场地。
*
两人走进文件任务所标注的单元楼里,伴随着昏黄幽暗的老式声控灯爬着楼梯到了张庆家所在的楼层。一层楼里有三家住户,其中离楼梯口最远的一家防盗门敞开着,里面传出小孩子的声音,那声音像哭泣也像绵长不绝的倾诉话语。
苏榕感到胸口一阵憋闷,灼烧感从嗓子蔓延到肺里,不知道是太久没有爬楼梯还是早上吃的退烧药没起作用。她走到防盗门后,确定了门牌号,直接叩了几声敞开的防盗门,无人回应。
此时的元鸢看起来像是被吓到了,苏榕安抚的拍了拍元鸢的背,拿出证件准备自己一个人进去。元鸢拦住苏榕,坚定的摇了摇头,仿佛抱了必死的决心要跟随苏榕到底。
苏榕缓慢的牵起嘴角冲着元鸢展露出笑容,虽然这里的氛围确实诡异,但元鸢的坚定支持却让自己感到心暖,就连身体都好像没那么难受了,她摸了摸元鸢的头,把重要证件拿在手里,将包抵在了敞开的防盗门处,确保门不会随意被风之类不可控因素的影响而关闭。
“您好,我们是智脑公司仿生人分析员,有人在家吗?”
依旧无人回应,苏榕索性跟随诡异声音的指引来找人。她定位了一件像是卧室的房间,随着距离的接近,她听清了声音中的信息。
“妈妈,我好疼。“
“妈妈,我好疼。”
“妈妈,我好疼……”
重复而简单的声音却让苏榕泛起一身鸡皮疙瘩,因为那声音就像小时候奶奶给她买的生日蛋糕中附赠的荷花蜡烛。当你点燃蜡烛,荷花就会随之绽放,歌声也随之响起,可怕的不是生日快乐歌,可怕的是那声音就先连绵不绝的细雨,白天响起,夜晚也响起,经历过几个白天夜晚后依旧响起,声音会变形、会尖细,但就是不会停止它诡异的动力。
元鸢罕见的胆大起来,直接闭着眼上前推开了虚掩着的卧室门。苏榕快步走到元鸢身前,映入眼帘的就是极为诡异的一幕画面。
披头散发的女人坐在地上,不断的轻抚着怀里仿生人残缺的机械躯体……
“您好,女士,我们是智脑公司仿生人分析员。”
依旧无人回应,女人不为所动,就像一尊长进卧室木地板里的雕塑,她的嘴里轻轻呢喃着什么,声量极低,就好像是在用快被耗空的生命力发出的最后一丝力气。
“女士,您说什么?”
苏榕缓慢地靠近女人,认清了女人怀里残缺的仿生人躯体是智脑公司推出的仿生儿童产品。这款产品定位于陪伴独生子女,没想到竟然被女人当作人类小孩一样珍惜抚慰。苏诺在靠近观察地同时也听清了女人的呢喃。
“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苏榕一时间被女人的行为震慑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突然,客厅传来防盗门关闭的声响,苏榕回转过思绪,将随身携带的防身工具拿了出来,向着客厅方向走去。
*
危险没有发生,来人是负责本案的警官,他还带来了陷入昏迷状态的张庆。
“你确定这个仿生儿童没有产生自我意识对吗?你知道的这对本案很重要,甚至直接涉及到对张庆的判决结果。”警官单刀直入地问苏榕。
“我确定,这款仿生儿童只是在对伤痛做出反应,执行相关的程序,并没有真实地痛感。甚至,甚至是自我意识。”
警官捏了捏眉心,仿佛对这个结果早就有了预料。
苏榕和元鸢在与警官交谈的过程中,也逐渐明白了一切。
*
张庆,安市管辖地贫困县---花县人,他和妻子李丽一起从花县考到安市的重点大学,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李丽喜欢安市种满街道的桂花,两人也因此决定毕业后就一起扎根在这里。
可命运的安排总是不会顺遂人意,两人毕业那年正好面临大环境的失业潮,曾经引以为傲的重点大学文凭并没有让两人能够顺利的选择公司。张庆挤破脑袋最终冲进了大公司---智能安市分部,成为了一名仿生人销售员,李丽则是进入了一家小企业里当文员。
两人将小家的第一站选择在了离李丽公司更近一些的小区,生活虽然拮据但也充满平淡而温馨的爱意。张庆为人和善,乐于助人,在毕业的第二年顺利升职,日子终于不再紧紧巴巴,但意外也随之来临,李丽怀孕了。这当然是个好消息,但李丽害怕自己因为怀孕影响两人的事业,她不知道在此时生下这个孩子对她们的小家来说是否真的算是一件好事,她瞒着张庆决定自己一个人去打掉孩子。
张庆知道这件事后直接冲进医院阻止了李丽的最后一步的行动,他向李丽保证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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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她和孩子幸福,恳求李丽留下这个她们爱情的结晶。幸福的泪水在李丽眼眶中打转,此刻的喜悦与爱意冲昏了二人的头脑,也为他们日后的不幸埋下伏笔。
李丽请了孕假安心在家里阳台,两人的幸福又重新升起,直到生产这天。事实证明再发达的科技也暂时还无法帮助母亲减缓生育的痛苦,孩子因为胎位不正顺产失败,张庆在产房门口双手颤抖的签下了剖腹产和病危通知书。李丽虚弱的醒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已经面色发紫的婴儿尸体,她再一次虚弱的晕了过去,生产带来的身体伤痛连接着失去孩子的绝望让李丽一蹶不起。
连日的旷工让李丽失去了那份固定且难得的工作,老板骂骂咧咧的告诉帮李丽办理离职手续的张庆,这个职位不知道有多少人垂涎,自己已经给了李丽很多天机会了,都怪她自己不珍惜。张庆没有忍住直接打了这个“周扒皮”一拳,事情闹到了警局,以张庆赔偿“周扒皮”医药费结尾。
往日自信温和的名校毕业生张庆被社会的打击磨平棱角,开始变得懦弱且低声细语,但是他不在乎。他在职的公司没有仿生婴儿,但是有仿生儿童。他花光了大部分积蓄付了定金,给妻子买了最好的定制款仿生儿童,将机器的程序改为陪伴一位伤心的母亲。当他看到妻子对仿生儿童重新展露出的微笑时,他觉着一切都值得了。
张庆带着妻子搬进了春天街道的春花小区,那是个非常老旧的小区,但胜在价钱便宜,离公司只有五公里,他每天可以乘坐42号公交车提前一个小时到店里,早到一会就能多一些挣钱的机会,这样每个月去还定制仿生儿童的贷款时就不会有太大的压力。日子虽然困苦些,但好在充满希望,他不再认为自己是世界的主角,只想安心的过好当下的每一天。
桂花香气再次飘满整个安市的街道里,可他的妻子李丽却已经一年没出门了。仿生儿童的到来让妻子变得更加神经质,她总是担心会有危险到来,惊恐和焦虑让女人的状态更加差劲。
张庆一开始想要把仿生儿童从妻子身边拿走,却遭受到了妻子的拼命反抗,没关系,张庆决定一点点脱敏,但却没想到在那天争执间不小心摔断了仿生儿童的躯体。仿生儿童如同卡壳般的一直喊疼,妻子也彻底开始了歇斯底里,张庆试图安抚妻子却无济于事,这个漫长的夜晚最终以邻居报警告终。
张庆经历了漫长的审讯后短暂了洗脱了“杀人犯”的嫌疑,他拖着疲惫的身躯赶着太阳的升起走出家门。迎接他的却是邻居的指指点点与公司强制让他休假的消息,“杀人犯”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舆论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他的身体条件反射般的每天提前一小时到达公司楼下,然后等到第一个来上班的同事之后默默离去。
不久后他收到了警局的消息,有人联名举报他,要求警局处理这个整日游荡在外的“杀人犯”,他却恳求警官不要把真相传播出去,这些舆论打在他身上已经够他痛苦了,更何况生命力岌岌可危的李丽……
*
昏迷中的张庆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是在家中后开始惶恐不安。苏榕直接将张庆搀扶起走到了卧室里,苏榕看到女人在看到张庆后眼里的死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复杂的情绪。苏榕感觉头越来越疼了,她没有想去感化女人。
“你所珍视的人就在你身边。”
没头没尾的一句,却让女人开始抬起头来审视苏榕,没有指责也没有高高在上的感觉,是同类的气息,女人感到了同样痛苦而悲伤的情绪在两人之间蔓延。女人痛苦而艰难的轻颤着眼皮,转而去看张庆,思维就像在此刻重新活络起来,泪水比声音更先到达。
“对不起……”
张庆那张一直散发着怯懦与疲惫的脸此刻却像重现焕发生机,责任感与不可言喻的苦难赋予后重新得到的幸福泪水盛满眼眶,一切尽在不言中。
*
苏榕沉默地离开了张庆家,头疼的撕扯感让自己难以忍受。苏榕逐渐感到脚步虚浮,一步一步仿佛走在棉花糖里,她最后的记忆只有元鸢重叠且模糊的身影与在耳边萦绕却难以明白其含义的呼喊声……
恍惚醒来时,周围一片黑暗,她努力适应微弱的光线,却看到了那道极为熟悉的身影,是苏一。
苏一将手轻轻抚在她的额头上,苏一将她扶起用汤匙一口一口地喂她喝完药,苏一将热毛巾敷在她的脸上来减缓她的不适,一切都是这么的生动且真实。一阵想要昏睡过去的困意来袭,苏榕却固执的攥住苏一的衣角确保他不会再一次的离自己而去……
3. 占卜屋
苏榕醒过来时只觉着自己身体完全好了,一夜无梦。阳关透过薄薄的纱帘轻柔地照在她的脸上,长久积压的疲惫也随着清晨的温柔一扫而空。
“苏一”
苏榕缓缓地从床上坐起,揉着惺忪的睡眼习惯性地去找苏一,没有任何回应,她试探性地又喊了几声,仍旧一片空寂。苏榕彻底清醒过来了。
苏榕整理好心情,恢复了如往日一般无生机的冷漠,但她还是抱有一丝期待的去看床头柜,试图去证明昨晚发生的一切不是她的妄想的梦境,果然什么都没有。
她在床边呆坐了一瞬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连拖鞋都没穿就直接跑向厨房。餐具依旧干净而整洁的摆放在橱柜里,就连柜台上的小瓷碗与汤匙也没有半分地挪动,苏榕仔细的检查每一只餐具,然而却连一丁点的水渍都没有发现。
手机的闹钟声打破了苏榕的沉默,苏榕平静的回到卧室,关掉闹钟,穿好拖鞋,麻木地走到卫生间刷牙、洗漱,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突然,一片皱巴巴的红色闯入苏榕的视线,她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立即去验证,而是告诉自己这可能是自己随意放置的一个红色的物件,但理性永远无法压制住她感性中的疯狂,她迅速的刷完牙,然后朝着那团红色不明物体走去。
浴室角落里一个仿佛被撕扯过且濡湿的残缺名片被拿在苏榕的手中,她感到自己的肾上腺素正在飙升,一股不知道该被称为激动还是喜悦的感受涌满全身。她看到自己的右手在颤抖,这使她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来稳住右手,她努力的想要去辨认名片上被晕开的信息。
“智、脑、总……”
当她发觉出自己读出的信息时,只感到命运的谜团逐渐将她引入一个更深更未知的方向。难道是智脑总部吗?只剩下半份的名片无法让她获取到更多的信息,但是她知道这绝对不是她自己带进浴室里的东西,也许昨晚的一切都不是梦,也许苏一没有骗人,他真的回来了……
*
元鸢如往常的每个工作日早上一样,买好了两份早餐,在去公司的必经的人行道旁等苏榕。她看了看手表,感到有些奇怪,往常总是准时出现在这条人行道上的苏榕竟然迟了五分钟,难道是还在病着吗?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但比起上班的迟到,元鸢其实更担心的是苏榕的身体,她做出选择,准备直接去苏榕家里。苏榕家离她们汇合的人行道距离也不过两百米,但元鸢每走一步心里的担忧就加重一分,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脚下的步伐逐渐加速,元鸢恨不得现在能直接瞬移到苏榕家里,突然间,她听到警车的声音在她耳朵里逐渐清晰,她快步跑到了拥挤的人群里,看到了自己从未见过的苏榕的另一面。
苏榕瘫坐在地上,看起来绝望而又癫狂的重复着一句话
“怎么会,怎么会全部故障呢?怎么会…….”
元鸢心疼的直接推开人群,冲进了围观者所包围的“景区”里。她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苏榕单薄的睡衣上,第一次,她感觉到曾经在她眼里坚不可摧的学姐也会有脆弱的一面。苏榕有些呆滞的看向元鸢,沙哑的嗓音问出了一句问题。
“元鸢,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昨天晚上送你回家,看到了你男朋友,他拿着钥匙开门进了你家,说会好好照顾你,学姐,到底怎么了,你还好吗?”
元鸢看到苏榕刚刚还呆滞的眼睛里迸发出了无限的生机,她却莫名更加担心苏榕的状态。
三年前,元鸢以大一新生的身份进入了华大,她知道她们系里有位传奇人物---苏榕。这个学姐从大二开始就跟着吴教授研究课题,很多老师都说她是个天才,就连吴教授本人都破格让她跟着研究生们一起学习。但学姐毕业后却直接放弃了保研资格回到安市消声灭迹,每次吴教授上课提到这点时都表现得惋惜至极。
当得知元鸢是苏榕的小迷妹后,很多同学都来打击过她,说苏榕虽然聪明但性格却孤僻至极,甚至于说可以称得上是冷漠了。这些话语却丝毫没有击散元鸢想要靠近苏榕的心情,因为她明明在校园里见过苏榕对着男友所展露的温柔笑意,根本不像传说中所描述的那样嘛!但她也知道苏榕这个男朋友就是吴教授口中常常提起的“苏妲己”……
等元鸢毕业后,她终于如愿的进入了智脑安市分部,甚至还幸运的成为了苏榕手下的实习生。日积月累的相处中,她意识到苏榕并不冷漠,甚至还总是会保护自己,她觉着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了。
不过,曾经和苏榕如胶似漆的男友却再也没有出现过,元鸢也默契的没有在苏榕面前提过这个人,成年人的世界嘛,她懂,直到昨天晚上她再一次看到了“苏妲己”……
*
苏榕和元鸢到达公司时,已经迟到上班两个小时了。部长当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对苏榕进行进一步的语言打击,可是他发现无论他怎样说对方都无动于衷,甚至一直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中皱巴巴的红色纸片。他感到口干舌燥,失去了进一步打击对方的兴趣,打算再说几句收尾的话就放苏榕回工位。
“上面派我来找苏榕谈话,不知道您放不放人呢?”
部长刚消下去的怒气感觉又升上来了,他不知道是谁在打断他训斥苏榕的话语。他转过身寻找声音的来源,等看清女人的身影后却感到腿脚发软,庆幸自己没有直接张嘴骂人。他擦了擦刚流出的冷汗,有些谄媚的对着女人开口
“时总,您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你看我这什么也没准备”
时静皮笑肉不笑的对着男人点了下头,走到苏榕面前拉着她走出了这里。
此时的部长却没有因为时静和苏榕的离开而放松下来,他无力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仔细地分析时静到底听没听到自己训斥苏榕的话语,坏了,就算没听到,万一苏榕全抖落出来自己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他瘫倒在椅子上,椅背也随着他的动作而向后仰起,脑子里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总部竟然还真的会派人找苏榕,不会苏榕去不成总部就让这个小丫头片子取代自己吧,那就真的全完了。他将双手覆盖在自己的秃头上来回揉搓,感到前途与未来一阵渺茫。
*
时静的车上,沉默了很久的苏榕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能让我看看你的名片吗?”
时静不明白苏榕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要求,但是还是从车侧拿出一张红色名片朝着副驾递了过去。时静在面对苏榕时总是会多出更多的耐心,可能是因为对人才的珍惜,也可能是因为曾经相处的那段时间她在苏榕身上看到的无限潜力,她始终认为苏榕不应该埋没自己的天分得过且过的活完这一生。
“为什么要用苏一做实验。”
这是苏榕的第二句话,再看到那张红色名片后她显然变得更加主动的想要了解总部的秘密实验信息。
“数据结果显示苏一的人际关系简单,年龄”
时静停顿了一下,看到苏榕没有反应的脸后继续说了下去
“年龄止于24岁,留存在世界上的信息简洁,方便进行训练与管理。而且,他的女朋友,也就是你,华大高材生,曾专攻过这个课题,在这个新开辟的领域你的实力毋庸置疑,这一切都会大大提高了训练结果的成功率。”
“你知道,如果这项实验成功,整个国家,不,整个世界都会变得不一样!”
时静感觉自己的眼中充满了希冀,她把车停好,转头就看到了苏榕眼中的震惊与抵触,不是因为她口中的话语,而是因为她们所到达的目的地。时静强硬的把苏榕从车里拉出来,让她看看眼前这片蔚蓝的大海与无边的天际,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这当然会是一个完美的景色。
“他没死,他昨天还回来看我了。”
苏榕话语里可以听到有些恐惧的颤抖,她固执的把眼睛蒙住,不去看这个一次又一次出现在她梦魇里的地方。
“在深海里?回来?怎么可能,苏榕,你认为可能吗?”时静感到对面的人固执到一种不可理喻的程度了,她痛恨苏榕白白浪费自己的天赋,但却无法去讨厌苏榕本人。
“监控都故障了,都故障了,所以没拍到。元鸢,元鸢她看到了,她可以为我证明。”
苏榕痛苦地瘫坐下来。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我当时执意要去总部,如果当时他没有救我。这些年我常常返回到记忆中模糊的那天中去,越来越觉着他早就预感到了这一切,不然,不然他也不会总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语,还在来这里之前给我买了这条项链,让我好好照顾自己。都怪我,都怪我……”
苏榕仿佛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重复的说着那些责怪自己的话语,泪水模糊了她的面容,哽咽模糊了她的声音,海浪声吞噬了她的一切生机。
又是那个苏一,当时在学校自己极力邀请苏榕来总部时就是他一直在阻挠。这个人哪怕消失了还在耽误苏榕的前程,时静感到快要气炸了,如果不是苏一早就消失,她也许会当场直接手撕苏一。
时静一把扯过苏榕的项链,直接将它扔进海里,就让这一切随着项链的消失而结束吧!但她显然是既低估了苏榕的执着又高估了苏榕的求生欲。
项链在空中被抛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然后“咚“的一声轻巧而缓慢的融入海里,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声响,苏榕紧随其后一同跳入海底。
“疯了,都疯了,都疯了!“时静慌乱而迅速的拨打报警电话,然后瞄准方向,同样朝着海底跳了进去。
*
苏榕漫无边际的走在人行道上,手里紧紧攥着苏一给她的最后一条项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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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走了出来,但是她却不知道自己的将来到底在哪里。
一个绮丽的帐篷映入眼帘,帐篷顶上投影着“占卜屋“的信息,苏榕鬼使神差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身姿曼妙的女人坐在帐篷的正中间,脸上蒙着的面纱为她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桌子上的水晶球,仿佛毫不在意是否会有客人向她咨询信息。
“苏一最后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
女人抬头看了苏榕一眼,指了指对面的座椅示意她坐下,然后就拿起桌子上的塔罗牌开始进行占卜。她用手指了指桌面上的三张塔罗牌,对着苏榕温柔的说道
“他说他在未来等你,如果你想要知道更多信息就要自己去调查,牌面显示已经有重要的线索浮出水面了,看看你的口袋吧。”
苏榕从口袋里翻出了那张依旧皱巴巴的半张红色名片,沉默着付了钱,走出了这里。
帐篷外,苏榕拿出新买的手机,拨打了时静的电话。
“我同意了,去总部参加秘密实验训练仿生人苏一。”
帐篷里,魁梧健硕的男人从幕布后走出没好气的问女人
“你怎么还给自己加戏呢?”
女人温柔的笑意在面纱后面微微扬起,她欣赏着手上的丹蔻,满不在乎的回答男人的话语
“目的达到了不就可以。”
*
尽管时静告诉苏榕下午直接回家休息就好,但她还是来到了公司打算办好转职手续。她走进部长的办公室,还没有开口,对面的男人脸上的忧愁立马转成谄媚,抢先开口
“小苏啊,跟时总聊的怎么样啊。我为我之间鲁莽的行为向你道歉,你啊,有什么需求都尽管提,能满足的我都会满足你的!”
苏榕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想部长大概率是误会了什么,看了看部长办公室门口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元鸢,她并没有打算直接说清这个误会。
“让元鸢转正,并且给她加工资,还有最近该有的补贴和额外任务的奖金?”
“当然当然,这是肯定的,她是你手下的实习生,肯定不会亏待她的!”
“嗯,我转职到总部后也会随时和她联系,如果发现你故意针对她,你知道我会怎么做的。”
部长继续连连点头。突然,他愣住,听出了苏榕话里的其他信息。这个小丫头片子竟然真的要去总部,还真是骑到他头上去了,要知道了总部职位最小的员工都要强于分部最大的员工。他突然感到一阵牙酸,自己要不是年龄到了资质也一般又怎么会轮到这么个小孩教训自己!他咬牙切齿的继续露出更加谄媚的嘴脸。
“是是是,真是恭喜你了,祝你前途一路顺利!”
“你是在在阴阳我吗?”
“怎么会,怎么会,您看您误会我了不是!”
部长连忙摆摆手,演出了101份真心诚恳地看向苏榕。
苏榕点点头,准备去和元鸢分享这个消息,却没想到又一次听到了老员工对元鸢的训斥
“不把心思放到工作上,在这偷听什么呢?”
来来回回都是这一套,苏榕感觉他们训人的话术实在没意思极了,她刚准备把元鸢护在身后时却听见元鸢不再退缩而是直接反击。
“你有在好好做你的工作吗,干嘛管我!”
虽然有些稚嫩,不过进步很大,苏榕有些欣慰地看着眼前的元鸢,就像看着孩子长大了一样。
“你一个实习生……”老员工显然看到了苏榕,但仍旧没把她放在眼里,刚准备继续训斥元鸢就看被自己最大的靠山---部长无情打击。
“转正了!和你一样,没事别瞎管别人!一天天的就你事多!”部长仿佛终于找到了出气筒,不留余力地训斥起了老员工。
*
苏榕带着元鸢来到了公司天台,傍晚的风吹的人很舒服,她把自己调去总部的事告诉了元鸢并叮嘱小朋友要照顾好自己。
“遇到不公平不要退缩,一定要反击,就像今天这样。”
苏榕依旧不放心的叮嘱着元鸢。她看到元鸢点着头,眼眶里已经蓄满泪滴。
“哭什么”苏榕朝元鸢递过纸巾
“学姐,我可以抱你吗?”对方抽泣的看向自己
苏榕愣住,她无法拒绝眼前这个善良的小朋友,于是她张开了手臂。
元鸢直接朝着她扑了过来,苏榕感受到了怀中的温度,感觉疲惫了一天的内心终于在这个拥抱中得到了喘息。她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为数不多几个向她靠近的人她都很珍惜。
“谢谢你”
“什么”
“没什么”
秋天的微风轻拂过两人的面颊,昏黄的落日透过在大团大团的云彩展现出奇异的光线,苏榕脸上久违的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
4. 入职智脑总部
十年前,智脑分部如同雨后春笋般生长扎根在各个城市中,苏榕所在的安市分部就是这其中的一个。如果说智脑分部主要作用于仿生人的出售、公关和分析维修,那么智脑总部就是整个智脑的研究中心和高层管理中心。
苏榕搬家来到了距离安市两百公里以上的江市,也就是智脑总部所在的城市。苏榕透过卧室的落地窗看着这个三年前她曾来过的城市,夜晚的霓虹在闪烁,晚归的人们步履匆匆,街道上的仿生人也停止工作回到公用充电区。苏榕本以为自己会在安市待一辈子,却没想到命运的转盘还是将她带回了一切的起点。
清晨的闹钟响起,苏榕从床上起身,习惯性地摸了摸脖间的项链。洗漱、整理、换好衣服出门。她走到智脑总部大楼的门口,发现时静已经在等着她了。
“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我带你熟悉一下环境。”
苏榕点点头,发现时静的眼神落在了她颈间的项链上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时静帮苏榕扫描好信息后,带着她穿过了层层防守来到大楼深处。时静扫描瞳孔后,大门打开,宽阔的实验室映入眼帘,尽管苏榕之前在华大上学时也曾跟着吴教授见识过不少场面,但还是被此处的场景所震慑到了。
一应俱全的实验设备,来来往往的穿着白大褂行走期间的研究人员,还有散落在各处的仿生人机械躯体。时静带着苏榕走过人群,穿过大厅的走廊,来到了一处看起来很高级的地方。
“这就是你们团队的实验室了”
时静示意苏榕向前一步,仿生眼迅速扫描两人后,门打开了。一个较为宽阔场地映入眼帘,实验室的控制总台坐落在场地中间,再往前看去有五个投影着个人工作室的房间,还有一间投影着训练室的最大的房间坐落在场地的最右侧。进门左手边有一个长得胖胖的男人正在鼓捣着什么东西,胖男人听到动静后抬起头,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静姐”
胖男人朝时静问候了一声后看向苏榕,他有些随意的朝着实验服两侧擦了一下手上的机油,然后冲着苏榕腼腆的笑了一下,伸出有些肉感的手说到:“余问,你就是苏榕吧,欢迎你的加入。”
苏榕也露出了一个回应的微笑,伸出手与余问握了一下,表示善意。
“米谢尔、里亚诺、塔莉,新人来了,快出来迎接一下!”时静中气十足的朝着个人工作室的门挨个边敲边喊道。
“我听说这次实验体的原型是你男朋友。”这边的余问好奇地看向苏榕,想要得到肯定的信息。
苏榕感觉自己刚维持的笑容僵在嘴角,她稳住思绪认真思考一会后回答道:“理论上是的,但我不认为会有仿生人能够完全转移承接人类的思想,与其说意识转移,我认为它们更像是复制品,通过程序去预测推理真实人类下一步的反应。”
余问好像觉察到了自己话中的不对劲,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对不起,我太心急了,之前几次实验都失败了,所以这次有了你的加入成功率也许会提高些……”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清丽的女声打断。
“既然你认为我们的实验注定会失败,又为什么要加入呢?还是说,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女生走向苏榕,脸上挂着高傲而挑衅的笑容,这让苏榕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塔莉,苏榕应该不是那个意思,更何况我们之前的实验本来就失败了,她说的其实也没错……”
“闭嘴!”塔莉坐在旁边的操作桌上,瞪了余问一眼。
“好了好了,新人第一次来,不要抱有这么大的恶意,以后还要一起并肩作战呢。”一个男人走向塔莉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你好,米谢尔。”男人看向苏榕,眼睛眯起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他并没有走向苏榕,而是隔着距离简短的介绍了一下自己。
“哼,别想让我轻易接纳你。”塔莉继续高傲的看向苏榕,想要在她脸上获得什么信息。
苏榕摸了摸自己的脸,确认今天洗漱的很干净,她思考了一下后看向塔莉。
“你很漂亮。”这是苏榕最后得出的结论。
苏榕看到这个叫做塔莉的漂亮女人脸瞬间红了,然后就像是负气和掩饰般的跳下操作台直接走向自己的工作室,不再继续留在这里。眯眯眼男人看到后也紧随其后走回了自己的工作室。
苏榕有些疑惑,但很快将其抛掷脑后,迅速梳理了一下现在的情况,胖男人、漂亮女人,眯眯眼男人,怎么感觉还差一个人呢。苏榕思考时一个黑发碧眼的男人向她走来,男人迅速的握了一下苏榕的手,冲着她点点头后就走回了自己的工作室。
“这是里亚诺,别管他,他总是这样。”余问朝着苏榕解释,然后继续坐在地上研究自己刚才鼓捣的东西。
时静看着走回自己工作室的三人,表情有些无奈,她朝着苏榕走来。
“他们其实挺好相处的,你们慢慢磨合。紧挨着训练室的那个房间就是你的工作室,余问,一会你带着苏榕去录入一下工作室信息,再带着她去训练室看看。我先走了,有事联系。”时静雷厉风行的安排好一切后就走出了实验室。
胖男人余问叹了口气,重新起身,朝着工作服两侧擦了擦手上的机油。他带着苏榕走向训练室旁边的工作室录好了信息,然后不抱着什么期待的打开了训练室的大门。
“提示一下,别的我不敢保证,咱们总部的仿生人做的还是很真实的。既然实验体仿生人的原型是你男友,我还是建议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苏榕点点头,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她之前在分部的时候也见过不少新款仿生人,这些仿生人的主要卖点在于功能操作,所以容貌方面和人类还是差很多的,而且模板化严重,精致度也不够,因此她并不认为苏一的仿生人能有多像本人。
“对了,你可以先阅读一下基础训练准则,随便测试一下。”训练室大门缓缓打开,余问拿起门口摆放的基础手册刚想朝着苏榕递过去,就看到了她愣住的神情。
他疑惑地朝着仿生人看去,却见识到了此生最恐怖的一幕。他看到原本机械且毫无生机的仿生人苏一此时就像一个真实的人类似的深情地望向苏榕,甚至还要朝着训练室门口的方向走来。仿生人苏一本就建模的十分精细,现在这样的表现就像借尸还魂一样,着实吓到了余问。
“鬼!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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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实验室的总控制台上重复着播放着余问被吓的瘫坐在地上的视频。众人面色凝重的盯紧仿生人苏一的行动,只见他刚要朝着训练室门口走来时就像短路一样直接卡住,恢复了与以往一样毫无生机。
虽然只有短短几秒,却让众人屏气凝神不敢呼吸。要知道的,往常实验体都只是按照指令优化行动,换言之,的确像苏榕所说,实验体一切的表现都只是程序的训练和优化而已。他们之前的实验体已经训练失败了不下十来次,每次都是耗费巨大的精力后也只能培养出来一个更聪明些的机器人而已。甚至苏榕来之前,仿生人苏一的表现也如同前面的实验体一样,连什么突破进展都没有。
“喂,你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难道是什么玄学力量或者说爱能超越一切吗?”
塔莉看向苏榕,这次没有高傲和嘲讽,只有认真探求的目光。苏榕摇摇头,觉着眼前漂亮女人地想法有些过于不切实际了,她承认刚才确实被仿生人苏一的行为震慑住了,但仔细思考一下也能往合理的方向推导。已知仿生人苏一已经被训练过一段时间了,那么对她的反应也可能只是训练的结果而已。这很好,按这个进展趋势来看大概率能推演出更多有关苏一本人的线索。
实验室的其他人面面相觑,如果他们知道了苏榕此时的想法,肯定会觉着苏榕的想法更加不切实际。他们的确给仿生人苏一输入了很多信息,但测试结果却常常不尽人意。仿生人苏一刚才的表现甚至能称得上是诡异了,也不怪塔莉能往玄学因素上去想。
“以仿生人苏一现在的表现来看,他的机械躯体性能大概率无法跟上思维神经训练,咱们还要去着重提高仿生人苏一的运行效率,这样才能更快的进行更新迭代。”苏榕总结了一下她脑中的结论,指明了下一步的行动方向。
“……”众人无法接受苏榕能够这么快的适应仿生人苏一的进化节奏,她不是刚才还笃定仿生人只是执行固定程序的复制品吗!!!
眯眯眼米谢尔嘴角温柔的笑意不复存在,他的转动着手上的扳指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漂亮女人塔莉注视着苏榕,眼底流露出复杂的情绪,不再像刚开始一样敌对排斥;胖男人余问好似才平复了受惊的心情,听到苏榕的话后脸上又一次露出受到惊吓的表情;黑发碧眼男人里亚诺不再沉默的毫无波澜,而是看向苏榕想要弄明白更多的信息和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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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榕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回到家中,她不再继续表现得像实验室里那般淡定与从容,甚至没有换睡衣就直接瘫倒在床上,脑海里全是仿生人苏一看向她的神情与想要靠近她的动作,像,实在是太像了,简直就是苏一本人。
她从床上坐起摇了摇头,双手轻拍脸颊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告诫自己,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真正的苏一还等着她去通过线索寻找踪迹。她感到自己冷静了下来,右手不自觉地捏住了脖颈间的项链,这个动作让她清醒了不少。现在的目标不是去找仿生人苏一与苏一本人的相似处,而是通过仿生人苏一寻找到更多有关苏一本人的信息。
苏榕趴在床上缓缓睡去,颈间地项链在黑夜中闪烁了一下后又迅速黯淡,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5. 线索
苏榕刚进实验室就看到了在实验室总操作台上打盹的胖男人余问,她看了看表确认自己提前了三十分钟就到达这里,没办法,只要一想起昨天仿生人苏一的行为她就忍不住早点来到这里。尽管她已经反复告诫过自己仿生人永远无法真正的成为苏一,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莫名紧张而激动的心情,就像是珍藏的宝物失而复得,也许她自己也在期盼着什么……
实验室大门关闭的声音吵醒了趴在总控台上的余问,他抬起了惺松的睡眼看向苏榕。刚才还呆滞的神情一扫而空,余问急切地望向苏榕,推开椅子想要走到苏榕这里,他的脚下甚至没有站稳以至于差点摔地上,他维持住了自己站立的身形,走到苏榕跟前。
“苏榕,我昨天研究了一晚上,终于找到了性能提升的办法,就等你来了,快跟我去训练室吧!”
余问有些急切地走在了前面,到了训练室门口,他反而停下脚步,示意苏榕去开门。
“别介意,昨天的事太突然了,我现在还不敢进训练室”他吞了口水,慢慢的往苏榕身后挪去。
苏榕点点头,直接输入信息密码开了门。幽绿色的设备光倾洒在整个密闭的训练室里,苏榕朝着昨天的地方看去,仿生人苏一闭着双眼安静的站在训练台上,就像他大学时靠着墙打瞌睡时一样。苏榕感觉内心有什么冰封已久东西在融化颤动,她走向仿生人苏一。
伴随着昏暗的幽光,苏一的脸在她面前放大,这一刻她已经不知道在梦里想象了多少次,此时苏一好像正在等着她去唤醒,就像之前的每一次,她只要去轻轻触碰对方,她的爱人就会醒来,然后用盛满温柔和爱意的笑眼的望向自己。她不自觉地抬起右手想要去抚摸爱人的脸颊,心里祈盼着神迹的降临。
“啪嗒”光亮随着声音在头顶上散开,苏榕的右手停在半空呆滞住,内心复杂的看向训练门,发现了向自己无辜耸肩的胖男人余问。
头顶的灯光将整个实验室照亮,任何角落和黑暗的缝隙都不复存在。苏榕看清了一些昨天并未看清的细节,纷乱复杂的各种颜色电线从仿生人苏一的背后蔓延开来,而他的脸上并非睡着时的安详,而是仿生人待机时的机械休息表情,看起来毫无生机。
“怎么了,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是没吃早饭吗,需要的话实验室大厅有些面包。”
“没事,已经习惯了。”
余问有些不明白的挠挠头,习惯了?习惯了不吃早餐还是习惯了身体不适?算了,既然有人陪着自己就赶紧给实验体仿生人升级吧。
*
“我调控好机械性能了。”余问出来时大家都已经坐在了实验室大厅的操作台周围。
“苏榕,我昨天想了很久,决定让你当实验体的训练员,余问平时负责机械调整,塔莉负责信息采集数据分析,里亚诺负责程序算法的编写调控,我负责训练方向的制定与记录。看过昨天实验体的表现后,我认为是时候有个人来专门进行实验体测试了,后面也会加一些外出训练。”眯眯眼米谢尔将自己的制定好的计划拿给苏榕看。
“你肯定行的,这次的实验体原型本来就和你关系亲密,而且你之前在分部也是仿生人分析员。”
“余问,你也知道她是分部上来的,交给她就这么让你放心吗?”塔莉不满的看向余问,但说出的话却是提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一个分部的分析员为何能这么快的晋升到总部呢?而且还是参加总部仍对外保密的实验。除了苏榕与实验体的关系,众人也确实想不明白为何会让苏榕突然加入他们的小组中来。
“上面有上面的决定,而且苏榕的到来确实将实验推进了一大步,就这样决定了”米谢尔最后拍板定下了一切。
苏榕明白塔莉的排斥的缘由,总部遍地是天才,想要挤破头进入总部的人不在少数,她能做的就只有展现自己的能力,然后留在这里探寻苏一的线索。
“听余问说你没吃早餐,我吃不下了就给你好了。哼,别以为你昨天说我漂亮就会让我喜欢上你。”
苏榕的手中被塞进一个塑料包装完好无损的面包,她看着塔莉气鼓鼓的朝着自己耳边低声说话,脸上的绯红也随着“漂亮”二字染的更深,苏榕无奈的对着塔莉笑了笑,反而觉着眼见得女孩有点可爱,像元鸢一样。
“你、你、你…..!哼,冲我笑也没用!”塔莉虚张声势得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顶着泛红的脸颊就朝着自己的工作室走去。
“塔莉,你的脸,为什么?”黑发碧眼的里亚诺指指自己的脸,有些好奇的看向塔莉。
“要你管!书呆子!”
里亚诺耸耸肩,继续自己的工作。
*
训练室内,苏榕唤醒了处于休眠状态的仿生人苏一。不同于昨天的生动,此时的仿生人苏一和普通仿生人别无二致,唯一的区别就是那张与苏一极为相似的脸。苏榕感觉自己的心情不似早晨那般起伏变动,而是恢复了与平常别无二致的平静冷淡,只是和苏一长得像的仿生人罢了。
她拿出自己的工作记录本,准备简单的测试一下升级后的性能。
“你叫什么?”
“苏一。”
苏榕点点头继续。
“我是谁?”
仿生人苏一机械的分析着眼前人的面部特征,搜索出来了一堆信息,他机械的大脑在看到信息罗列出来后突然有了一丝松动,但依旧按照程序指令机械的回答:“你是苏榕,我的,我的爱人。”
仿生人苏一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想要去抓取异常,然后再自主优化学习,但最后却发现什么也抓取不到。处理器声音微微作响,他感到自己的脸颊开始变热,这很不对劲,但他并不排斥这种感受,相反,他很想抓住此时的感受,就像是要抓取某些遗忘很久的记忆。
苏榕发觉了仿生人此时的异常,她放下记录本,朝着仿生人靠近。
“咚咚、咚咚、咚咚”机械心脏跳动的声音在响在心底,仿生人苏一按住自己跳动的机械心脏,歪头想要从苏榕的脸上得到一些信息。苏榕靠的越来越近,机械心脏也随之加快它的律动,他感觉到自己快要宕机,程序提醒他要后退以保障机械身体的安全,但他生出了很多不舍与迷恋的情绪,固执的不想后退。就在紧要关头之时,苏榕终于停住了靠近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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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述一下你现在的感受。”她拿出记录本询问仿生人苏一。
“感觉处理器在发热,无法优化处理。”且沉溺于眼前人的靠近,不肯向后撤离。
“为什么会引起这种反应,外因?刺激条件?”苏榕继续靠近,她握住仿生人的手,将其从机械心脏处拉起,然后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苏榕只感觉仿生人的机械心率提升到了一个不正常的水平,甚至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他发热的机械躯体。
“无法分析、无法分析。警报!申请物理降温!”应急程序及时响起,仿生人苏一不自然的看向苏榕。
苏榕点点头,刚想继续记录信息就发现自己的手被仿生人紧紧握住,仿生人苏一将她的手继续覆盖在自己机械心脏位置,眼睛里透露着委屈又难受的情绪,就好像在倾诉着什么无法诉说的话语。苏榕感觉自己的指尖发热,仿生人苏一机械躯体散发的热量也随着指尖的触碰传入到了苏榕的心底。
“怎么了!怎么了!别害怕苏榕,我来救你!”胖男人余问的出现打破了训练室中的旖旎氛围,他拿着机械臂闭着眼睛冲到了苏榕和仿生人苏一面前。
苏榕看到了仿生人苏一眼中不舍的情绪,她的手也一点一点的从仿生人手中脱离。一瞬间,她好像察觉到了仿生人看向余问时怨怼的眼神,不确定,揉揉眼,依旧时委屈且依依不舍看向自己的仿生人苏一。
苏榕梳理了一下刚才的情景,无比淡定的拿出记录本记下一行信息:机械心脏需要进一步优化,提高耐力。然后将记录本交给了拿着机械臂的余问,冲他点点头走出了训练室。
胖男人余问用机械臂捂住自己的眼睛,努力去忽视周围让他泛起鸡皮疙瘩的寒意,小心翼翼地摸索着仿生人身旁的开关按钮,迅速关闭,逃离此地。
余问确认训练时大门关闭后,有些劫后余生的看向路过此地的里亚诺,反常的将手搭在了里亚诺肩上,大口喘息的问道:“兄弟,你有没有觉着这次的实验体有点可怕,我刚才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里亚诺显然有些不适应余问的接近,他摇摇头,想要把余问的手从自己身上拿开。
“唉,算了,跟你也说不明白。”余问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高深莫测的拿着自己的机械臂和记录本走了。
*
苏榕回到自己的工作室,不断回放仿生人苏一刚才的测试视频,想要分析出一些蛛丝马迹。
“咚咚咚”简短有力的敲门声响起。
“进。”苏榕遥控打开门。看到了朝自己递过分析记录的米谢尔。
“咱们组所有的实验体档案都在这里了,仿生人苏一的给你放在最上面了。”
苏榕点点头,接过那一摞档案文件。她拿起最上面的档案翻阅滑动,突然,一抹鲜艳的红色闯入她的视野:
蓝星2055年9月5日,仿生人苏一失踪。
“等等米谢尔,9月5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苏榕站起来凝视着男人,她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她和元鸢调查完销售员案件后因发烧陷入昏迷,那个恍惚的夜晚里她分明看到了照顾自己的苏一。
6. 怀疑
工作室里,米谢尔缓缓将身体转向苏榕,脸上依旧挂着和往常别无二致的笑意。
“五号吗?我记得那天总部要撤回上一个实验体,维修工不小心认错了,把这次的苏一实验体放到了实验体仓库里,不过第二天就被送回来了,因为有完整的监控视频记录实验体的运送过程,苏一实验体并未和外界接触也没有任何损伤痕迹,所以只是个乌龙事件罢了。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没有,只是好奇这个异常标记的含义。”苏榕冲米谢尔微笑道,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好,如果还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问我,我的工作室就在你的隔壁。”
看着米谢尔走出去后,苏榕缓缓坐在椅子上,指尖因用力而攥出的痕迹昭告着她内心的不平静。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真相仿佛触手可及。难道训练室里的实验体苏一和真正的苏一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
“苏榕,还不走吗?”余问收拾着他摆在大厅的机械设备。
“嗯,还要再熟悉一下总控台的操作。”
“那个……”余问收拾好机械设备后朝着总控台走来,有些欲言又止的看向苏榕。
苏榕有些疑惑地看向余问,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个,其实塔莉不是故意针对你,只是她家里有些特殊原因导致她对你不太友好,相信我,你肯定会在相处的过程中会喜欢上她的。而且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有你的加入我们的实验一定会进行的很顺利。”
“很顺利吗……”苏榕陷入沉思,最终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余问,你知道咱们这个实验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吗,静姐告诉我实验可以让生命以机械的方式延续来造福人类,可是承载人类意识的机械还能算是人类吗?”
余问愣了愣,有些纠结的挠了挠头。
“其实吧,我没你想的这么深奥。静姐当时告诉我这是第一例人类意识转接机械实验,你知道的,我是个机械迷,虽然机械在现实中的确是没有生命的,但在我眼里我的每个作品都是有生命的。也许你不太相信,但这实验对我来说既像挑战又像是梦想成真的必经之路,机械竟然真的能有生命,哪怕只是作为载体,所以我就义无反顾的来了。”
苏榕看到余问说这番话时眼睛中闪烁着的光芒并不作假。
“这项实验本来就充满未知与阻碍,唉,加油吧。我先回家了,明天见。”余问背起自己的黑色工作包,跟苏榕挥挥手告别。
*
昏暗的实验室大厅内,只剩下苏榕一人。她在总控台调出了智脑总部的内部结构图。因为权限问题,她只被授予了访问跟意识转接实验有关的场所位置图,所幸实验体仓库的位置被清楚的标注在了地图上。
苏榕梳理了一下行进的路径,直接走出实验室。楼道冷冷清清不再像白天一样人来人往,她走进电梯,拿着实验室大厅的备用权限卡按下去往实验体仓库的楼层。电梯的下坠感让苏榕保持警惕,明明只是五层楼的距离,但是此时的下坠时间却让苏榕感觉不止有五层距离,也许这是总部设置的障眼法,电梯上的楼层标注也只是迷惑外人的把戏。
“叮咚”电梯门缓缓打开。
苏榕走出电梯,外面昏暗的光线让她不得不去适应一会以看清周围的一切。
“喂,谁让你来这的。”苍老而粗粝的声音响起,一张皱巴巴的脸出现在苏榕面前。
苏榕后退一步,拿出随身携带小包里的照明灯向着前面照去,本来还不想打草惊蛇,但现在的情形看来是已经躲不过了,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面前的老人用手臂遮挡住照来的光线,她将照明灯朝着老人头顶的方向照去,一只老旧故障的仿生人猫头鹰像是受到了光亮的刺激,卡壳般的闪烁着投影。老人冷哼一声,走到仿生人猫头鹰面前将其拍打了几下,投影信息正常显示出来,光亮随之而来照亮了整个空间。
这倒是不常见,总部竟然还会使用仿生人猫头鹰来投影信息。
只见“仓库”两字清晰的映射在苏榕眼底,有些反常,要知道总部每个房间大门看起来都差不多,更别提独特的信息标志了,苏榕来上班的这几天硬是只知道去自己实验室的路径,其他地方一概不知。
“说吧,到底是谁叫你来的,这么晚了还得让人工作吗?”粗粝的声音再次响起。
苏榕看向声音的来源,一个看起来面容苍老的女人正不满的看着她,女人脸上的刀疤为其增添了一抹狠厉与不耐烦。
“您好,我来查看9月5号遣送过来的实验体仿生人。”
老人诧异的看了眼苏榕,只是短暂的一瞬又换上不耐烦的神情。
“批准证在哪?你的权限卡也一起交给我。”
苏榕边往仓库里快步走边将备用权限卡交给身后的老人,她进入仓库时顺带将大门反锁。
幽绿色的光线洒满整个仓库,一眼无法望到头的货架上摆满着各式各样的仿生人,乍一看很是诡异。
苏榕不顾老人的拍门声大步向前跑去。突然,苏榕脚下腾空跌倒在地,再抬头时周围无边无尽的货架消失。一排排门闯入苏榕的视线,没有任何标注也没有任何信息,在一排关闭紧实的白色大门中只有一扇门敞开着。
开锁的声音不断响起,苏榕一鼓作气直接闯入这扇唯一没有关闭的门里去。房间内,机械残肢随意的铺摆在地上,几个精致度明显提升的仿生人被随意的摆放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仿若真人一般围绕着闯入这里的苏榕。
苏榕打开照明灯,仔细找寻有关苏一的线索。一个熟悉的黑色小爱心一晃而过,脚步声逐渐走近,苏榕感觉自己的心狂跳不止,她刚想要转过照明灯向着一闪而过的黑色小爱心处照去,就被拽住手臂走出这狭小而拥挤的空间里。
“没有批准证不得进入仓库,权限卡也必须要用本人的才行,你走吧。”
“你也看到了对吧……”
仓库门口,老人脸上的表情严肃的打断了苏榕,粗粝的声音里带了几分不耐烦
“你看错了,只是机械残躯而已。”
“对了,这个东西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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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给你带来不幸,劝你找个地方把它扔了。”老人看向苏榕颈间的项链将她推进了电梯里。
*
三年前,苏榕想要入职智脑总部,但苏一却总是固执的拦着她不让去。两人因为这件事争吵过很多次,大部分时候都是苏榕单方面质问苏一为什么要阻拦自己事业发展,苏一在一旁乖乖听着递水递零食。
智脑总部入职时间近在咫尺,苏一却仍旧执着的阻止苏榕从安市搬走。
“你再这样咱们就分手吧。为什么一定要阻止我入职智脑总部,我也有自己的事业和发展,不可能24小时跟你黏在一起!”面对苏一的回避苏榕彻底爆发。
苏一脸上一贯的温和笑意消失不见,他看向苏榕眼神里依旧带着疑问和委屈。
“入职智脑总部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吗?”
苏榕认真的点点头,语气坚定:“智脑总部的时静姐邀请我入职的领域是我喜欢的方向,我想要把这份喜欢发展成自己的事业。”
“好吧,我不拦你了。分手的话以后不要再说好吗。”苏一将苏榕的手拉起,动作温柔但却无法挣脱。
苏榕还没反应过来苏一的突然松口,就感受到了手臂上传来的微凉划动。只见苏一低下头拿着防水笔认真的在苏榕手臂上画了一颗小爱心,画完后满意的点点头。
“嗯,不错,这样的话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能第一时间找到你。”
苏一像是想到什么一样,迅速的在自己手臂上也画了一颗黑色的小爱心,得意的朝着苏榕展示。
“这样你也能第一时间找到我……”
记忆就像无法挣脱的海水一样侵袭着苏榕的大脑,仓库内一闪而过的黑色小爱心到底是她的错觉还是现实的印记,她分不清也不知该如何反应,等她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站到了仿生人苏一的面前,鬼使神差的按下了启动按钮……
“苏一最后那句没说完的话到底是什么?”
“在未来等我,我……”
“我永远爱你。”
仿生人苏一自然而然地说出了这句话,他甚至都没有感受到处理器运算的过程。他总是莫名的想接近眼前的人,每当看到苏榕时他的内心就会涌现出悲伤的情绪,等等,悲伤?他为什么会悲伤?他也有属于人类一样的情绪吗?
仿生人苏一感觉自己发生了某种变化,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无法用具体的程序来界定,这是一种他从未有过的体验,是见到苏榕第一眼起就产生的体验。
苏榕逐渐向他靠近,他再一次感受到一种心跳加速的窒息感,奇怪的是他很喜欢这种不一样的感觉。他看到苏榕颈间的项链产生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那是属于自己的一部分。
他看到苏榕手臂上有一颗黑色的小爱心,更加强烈的情绪侵袭了仿生人苏一的机械躯体,以至于他还没有搞清原因就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臂。
“找到你了。”
想象中温暖明媚的笑容并没有在苏榕脸上出现,他看到她眼中的质疑连带着逼问的语气。
“你到底是谁?”
7. 相遇
仿生人苏一从未觉着自己和其他仿生人有何区别,按照指令执行任务,对输入的信息进行优化处理。甚至于说他从未思考过脱离程序之外的问题,直到遇见了苏榕。
混沌而无意识的机械指令随着她的到来而发生了变化。那是一个很普通的下午,他第一次未经启动就醒了过来,如果说遇见苏榕之前自己只是一堆机械与程序,那么遇到苏榕的那一刻起他仿佛生长出了自己的意识。
从那天开始他就开始做梦了。耳边呢喃的低语、爱人温柔的轻抚、以及那对看向自己总是饱含笑意的双眼,仿生人苏一在做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变成了人类,与爱人过着每一个简单而又温馨的日常,那些稀疏平常的日子对仿生人苏一而言就像深埋于心底的宝藏,每一次梦醒后这些复杂的情感就会变淡消失无法抓取。
第二次相遇,他努力压下无法控制的情绪,试图通过逻辑来分析其中的意义。但爆表的机械心率证明他无法像以前一样把控自己的思绪。那个叫做余问的人类打破了这宝贵的相处时刻,他知道就是这个余问加强了他的启动限制,以至于强行被关机后他的思维也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与梦境中等待下一个人的开启。
第三次相遇,他抓住眼前人的手臂,不想再次陷入黑暗与眼前人分离。
“你到底是谁?”
梦境中那温柔又熟悉的笑眼并没有出现,她的目光疏离且陌生,她的语气冷漠且质疑。
仿生人苏一揉了揉自己的头,这个动作还是在原始动作库里学的,他思考了一会后有些茫然地看向苏榕。
“我是苏一。”
深夜的训练室十分安静,安静到只能听到苏榕的呼吸与心跳声。她尽力让自己去忽略仿生人苏一与真实苏一的高相似度,而是冷静下来试图盘问更多有效信息。
“你刚才为什么说找到我了?”
“我看到你手臂上的黑色小爱心。”
得到回答的苏榕思考片刻,应该是实验室其他人向仿生人苏一输入的指令信息,智脑总部连这么隐私的信息都能调查得到吗?
不过怎么会这么巧?自己刚在仓库发现端倪,仿生人苏一就说自己看到了黑色小爱心,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关联?苏榕看向训练室墙壁上无处不在的微型仿生摄像机,准备等明天仿生人苏一外出训练的时候再细细盘问。
*
无人驾驶车上,苏榕与塔莉面面相觑。
“你……”
“还不是因为你昨天晚上乱闯仓库,所以我才被派来和你一起进行外出训练计划!“
就在十分钟前,外出训练计划被分配给了苏榕和塔莉两人。塔莉的临时加入表面上是为了方便训练的同时进行信息整理,实则更像是总部高层对苏榕昨晚行为的警告。
看来自己以后在总部还想调查什么的话要更加谨慎了,不过这也说明仓库里也许真的藏着一些秘密,以后还要慢慢布局去调查。
无人驾驶车缓缓行驶,苏榕将仿生人苏一唤醒。
此时的仿生人苏一看起来像是一个真正的人类,他穿着简单的衬衫和牛仔裤,并没有像以前一样主动接近苏榕,而是看了苏榕一眼后就扭过头去,什么话都没说。
苏榕发现他静坐的时候会微微抿嘴,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怎么样,我可是特意跟建模组交代了很多苏一本人的微表情信息,像吧。”
苏榕将停滞已久的眼睛从苏一身上挪开,转头看向窗外。
“嗯,很像。”
塔莉疑惑的看向前排的两人,上车前还好好的,怎么上车后两人就跟闹脾气的小情侣一样,氛围怪怪的。
*
车子缓慢的行驶在路上,车窗外的景色由高楼大厦变成了树木,道路也由一开始宽敞的马路变成了双向车道的小路。没过多久,车子稳稳地停在了一处院门前。
苏榕走下车,看着仿生猫头鹰投影的信息——江市儿童福利院。突然,有一个小孩跑到了苏榕身前抱住她不撒手。
“小豆子,不许这样对客人。”一个慈祥的老人走了出来。
“哦。”小豆子蔫蔫的点点头,松开手朝着老人走去。
“你好,我是江市儿童福利院的院长,欢迎你们的到来。”慈祥老人拉着小豆子,朝着苏榕和塔莉点头示意。
院长看到了两人身后的仿生人苏一,表情有些松动,叹了口气。
“你们放心,我已经签了保密协议,我现在就带你们去熟悉场地。”
走进爱心孤儿院大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块空旷的场地,还有几个孩子正在玩耍。
“这是孩子们活动的操场。”院长向几人介绍着,小豆子跑向了那群孩子。
几人继续向前走去,看起来像是刚翻新过的墙上张贴着各种照片,上面记载着每个小孩子的简单的个人信息。苏榕看到离她们最近的墙上有刚才抱住她腿的小豆子的信息,照片上的小豆子洋溢笑容看起来很有活力。
“这个是我们福利院历届收养的孩子们的信息,还有一些志愿者合照。”
苏榕顺着牌子找去,果然看到了小时候的苏一,泛黄的旧照片上小苏一冷漠的凝视着镜头,与周围洋溢着笑容的小朋友的照片格格不入。
塔莉好奇的也跟着看了过来说到:“没想到他小时候竟然这么冷脸,和长大后完全不像嘛。你看别的小朋友……”
苏榕许久没有听到塔莉的后续点评,感觉有些不对劲。转头就看到了塔莉在一张泛黄的合照面前停住,久久没有动作。
“有什么问题吗?”
苏榕这时才看清了塔莉颤抖的双手和不可置信的双眼。
“姐姐?姐姐为什么在这里?”
“这张是很久之前的合照了,这个孩子应该是志愿者,我对她还有些印象。”院长在一旁解释道。
“怎么可能?这不可能,姐姐怎么会来这里。”塔莉低声呢喃道。
“苏榕,我有很重要的事需要验证,今天不能和你一起训练了。”她突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样,拿着车钥匙直接走出福利院。
*
当苏榕第三次确认总部无法派出多余的车来接送她和仿生人苏一时,她终于放弃了今天能回家的希望。塔莉直接把她们来时的车开走了,江市的郊区根本叫不到其他车来送他们回市区,离这里最近的地铁站有10公里,公交站有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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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里,走是不可能走过去的,所幸院长说还有之前留给志愿者的房间可以给她们住。
苏榕看向身旁的仿生人苏一,直接开始了今天的训练内容。
“你能通过此处联想出苏一小时候的事件吗?”
仿生人苏一调取出信息,没有感情的读到:“苏一,江市儿童福利院长大,7岁就读于福利小学,12岁就读于江市第一中学,15岁升入江市第一中学高中部,18岁就读于江市的华江大学。”
苏榕靠近仿生人苏一,将他的机械躯体机能信息实时同步到设备上,发现对方只是在机械的抓取芯片信息。
“难道是没有搜集到足够的信息无法深度学习吗?”苏榕小声嘟囔道,伸手朝着仿生人苏一的脸上抚去,想要调取更多信息。
仿生人苏一下意识避开苏榕的再一次接近,设备也随着他的情绪波动而响起。苏榕奇怪的收回手看向设备,不明白问题出现在了哪里,难道自己的靠近会引发仿生人的异常反应吗?
“我是谁?”
苏榕抬头看到的就是凝视着自己的仿生人苏一,手中的设备不停响动,显示着对面无法控制的情绪波动。她索性直接将设备静音,走向仿生人苏一。
“你觉着呢?”
“我是苏一。”
“我是苏、一、吗?”仿生人苏一抬起自己的机械手臂,和他脑中搜索的人类并无区别,然而逼真的仿生皮下却无法感受到血液的流动与生命的痕迹。
“你不是苏一,苏一他,还在等着我……”
“那我呢?我是谁?”仿生人苏一感受到了胸口的起伏,这种奇怪的情绪让他难受。
“你只是他的复制品而已。”
“不对,不,那为什么我会梦到你,梦到和你在一起。”仿生人苏一不知为何感到喉咙处有强烈的堵塞感,他很想反驳眼前的人以证明些什么,但到底要证明什么呢?
“仿生人也会做梦吗?”苏榕无奈的笑了笑。
“我承认智脑的产品做的很完美,我也总是在很多瞬间会把你当成他。但有些东西是无法替代的,你也只是复制了记忆的机械体。”
仿生人苏一感受到了痛苦的情绪,他明明看到了苏榕看向他时眼里划过的眷恋与不舍,但为什么却更像是再透过他的躯壳去寻找别人的踪迹。这个事实让他难以接受,他宁愿像以前一样做一个没有意识的仿生人。
“所以为什么昨晚你会看到凭空出现在我手臂上的黑色小爱心?”
苏榕颈间的项链闪烁出微弱的光芒,仿生人苏一将其拿起,过分靠近的距离让两人暧昧至极。苏榕低头看到了离她很近的苏一的面庞,过度相似的面容让她感到难过,她想让时间停留在此刻,就当是苏一还一直陪伴在她身边一样。
“是项链,每次接近它都会让我产生更多的自主意识。”
理智回笼,这暧昧没有持续三秒钟,苏榕就试图后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有一道力度阻止了苏榕的行动,当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仿生人苏一拉进怀里,温暖的体温和熟悉的香气让苏榕的大脑变得迟钝起来。
“就算我是复制品,也不想要离开你。”
8. 秘密
初秋的微风吹拂在人们脸上,有三三两两的鸟儿围绕着天空打转,阳光懒洋洋地打在每个的身上。如果感受有声音,那么这一刻一定是安稳祥和的旋律。
熟悉感稍纵即逝,短暂的拥抱和低声倾诉的话语将两人之间的氛围再次变得奇怪起来。
“嗯?你抱我了吗,还有你说了什么,就是项链之后的话。”
苏榕赶走了脑中的干扰思绪,发现自己找到了一个关键信息,没等对面回答她就再一次发问道:“等等,项链?”
仿生人苏一投给苏榕一个肯定的眼神,表情诚恳真挚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难道说苏一之前给自己的项链会让仿生人觉醒更多的意识,苏榕捏住项链仔细观察,金属的外表下并不能看出什么端倪。难怪自己来了实验室后余问一直说仿生人实验进展飞速,看来和这小小的项链脱不了关系。这么说的话,三年前苏一就预料到了这一切吗,此时的苏一又到底在哪里呢?
“咳咳,训练不继续了吗?”
苏榕不再看手中的项链,抬起头,一片随风飘落的树叶从眼前划过,苏一那张熟悉又温柔的脸闯入苏榕的视线。一样的容貌,相差无几的性格,就连微笑时嘴角牵起的弧度都相差无几,一抹异样的感觉从内心升腾而起。
“嗯。”苏榕挪开视线,仿生人也许说不准是苏一留给自己的线索之一。
既然项链才是仿生人觉醒的主要原因,那么训练反而是次要任务,自己也可以通过外出训练的借口来寻找更多仿生人身上有待挖掘的秘密。
*
晴空万里的天气突然下起了毛毛细雨,两人停止训练,走向福利院准备的房间。仿生人苏一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苏榕,只觉着她一直在回避自己。
“小心。”仿生人苏一将快要撞到树上的苏榕拉到一旁。
“哦,嗯嗯,谢谢你。”苏榕甚至连头都没抬就继续向前走去。仿生人苏一愣在原地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感觉心里空了一块,机械脑中爱的痕迹深刻而清晰,可现实中的苏榕却讨厌自己。
“愣着干嘛,一会雨下大了你再故障可没地方给你修。”苏榕朝着身后的人喊道。
“嗯,来了!”仿生人苏一重新洋溢起笑容,他的机械躯体被设计得很是精密,防水是基础功能,可此时的他却不想去纠正苏榕,只想让女生再多关注他一些。
*
福利院内,院长将两人领到了一件卧室门前,房门开启,两张铁架上下铺映入眼帘。
“今年福利院翻新,其他的志愿者房间还没装修好,只剩这间房子还没装修,今天晚上只能委屈你们住这里了。”院长看向苏榕有些抱歉的说到。
苏榕点点头,表示理解,毕竟自己也是突然来访住宿,没准备也是很正常的。
院长走后房间里只剩下苏榕和仿生人苏一两人,苏榕不自然的轻咳两声,不知为何,和仿生人苏一单独相处时自己总是很不自在,明明只是想要调查出苏一本人的线索而已,但每次和仿生人单独相处时还是想要下意识回避。
“那个,我一会要去洗个澡,你呢,需要清理之类的吗?”苏榕看向仿生人苏一,那双清澈而雾蒙蒙的眸子同样也看向自己,有几滴水珠从他的头发滑落到颈间,略微潮湿的头发为他添了几分脆弱。
苏榕无奈的叹了口气,拿起院长放在桌上的干毛巾为眼前人擦拭头发,就当是出门在外照顾好总部的实验体资产吧。她一边擦一边想着回去要找余问给仿生人加个一键清洁的功能。
“你讨厌我吗?”仿生人苏一小声的问道,毛巾的干扰让苏榕无法看清他此时的双眼。
“不讨厌。”苏榕简洁的回答道,感觉已经擦拭的差不多了。
“我现在先给你关闭了,等明天到总部再找维修人员好好检查一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苏榕刚想去找仿生人苏一耳后的内置按钮就被他握住了手,没有了毛巾的阻挡苏榕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仿生人苏一的脸庞,他的双眸含着一丝雾气,苏榕的手还维持着寻找按钮的姿势,但看起来就像在轻抚仿生人苏一的脸颊。
“可以不要把我关闭吗,我的意识会陷入无尽的黑暗,不知道何时才会再一次开启。”
*
苏榕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不知为何刚才竟然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仿生人苏一的请求,甚至还答应了他等回到总部就把启动关闭功能给解除掉。这仿生人甚至还没有进化完全就已经开始学会套路了吗,反正自启动与否都不会影响整个进程的走向,这点小要求就满足他吧。
苏榕擦拭掉身上的水滴,穿好院长准备的衣服,感觉洗完澡后放松了不少。苏榕穿过走廊准备回卧室休息。
“姐姐,姐姐,你是苏榕姐姐吗?”白天抱住她腿的小豆丁再一次出现。
苏榕点点头,摸了摸小豆丁柔软的头发。
“装修的房间藏有秘密,姐姐晚安。”小豆丁小声说完这句话后就跑开了。
夜晚巡视的仿生猫头鹰一遍又一遍的从苏榕头顶飞过,苏榕若无其事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反锁了房门。
“你知道福利院的作息时间吗?”
*
“你不会真觉着我们还有希望吧”小豆丁隔壁床铺的人小声说到。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我不会放掉任何一个机会。”小豆丁的脸上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稚嫩的脸上依旧有着对未来的希冀。
手电筒的光亮透过玻璃窗从两人脸上扫过,预想中的警告没有到来,小豆丁睁开装睡的双眼,看到了门外人慌乱的身影以及随之而来的喊叫:“着火了!着火了!”
小豆丁从床上坐起,看到的就是门对面的窗户里传来的火光,那个方向正是装修房间的方向。小豆丁感受到了自己无法抑制住的激动,心脏不停的跳动就像是要从嘴里跳了出来一样,这次真的抓住希望了吗?
呼喊声,扑火声乱成一团,院长没有去阻止救火行动,而是急切地敲响了苏榕的房间大门,仿生人苏一不紧不慢的打开房门,院长推开仿生人,看到的就是坐在床上边打哈欠边揉眼睛的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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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
院长停住焦急的脚步,反应了一下后关切的看向苏榕。
“着火了,快别睡了,出来吧。”
福利院操场上站满了孩子和工作人员,有几个工作人员在统计人数。
“院长,人数是够的,但部分摄像头已经被烧毁了,尤其是巡逻装修房间的那些仿生猫头鹰。”
院长拍拍工作人员的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苏榕的反应。只见苏榕站在院长身旁打着哈欠,看起来就像是还没从睡梦中回过神来。
“大家都辛苦了,今晚先回去睡觉吧,明天再统计损失情况。”
*
宿舍内,小豆丁隔壁床铺的人失望的看向小豆丁。
“我早就说过了,没有用的,如果没有抱有希望也不会像现在一样这么失落。”
小豆丁转过身去不再理会隔壁床铺的人,难道真的又一次没有任何希望了吗。透明的液体从眼角无声滑落,积攒了足够多的害怕与委屈此时借由眼泪为媒介了流个彻底。
他转过身去抱住了同样低声流泪的孩子。
“总会有希望的,相信我。”
小豆丁已经无法分清他说的希望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仅仅只是自己不崩溃下去的支撑信念,但日子总要继续,无论是哪种他都不想就此放弃。
同样漫长的夜晚里,仿生人苏一看着对面闭上双眼的苏榕。
“没想到它竟然会自燃。”
苏榕睁开双眼,没有瞌睡与茫然,只有完全的清醒与冷意。就差一步,她提前把附近的仿生人猫头鹰攻击瘫痪,然后让仿生人把守在门外,自己进入装修房间里寻找线索。
杂乱的油漆桶和乱放的木架都让苏榕不知从何下手,直到看到了角落里一块不起眼的砖头,下面压着印着传统的纸张,无纸化的普及让苏榕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纸张了,现在的所有办公用品包括学习用品都统一用电子屏代替。
苏榕清理了周围的砖头,看到了更多杂乱无章的纸质书籍。她小心翼翼地翻动寻找有用的线索,有一份残缺的纸质档案映入眼帘,“苏一”两个字歪歪扭扭地填写在档案地首页。刹那间火光闪现,周围的书籍焚烧个干净,火势越来越大,苏榕拿着手中被燃烧大半地档案迅速撤离了这里。
*
清晨,来接苏榕的车早早的等候在福利院大门外,有几个孩子零零散散的在操场上玩游戏,苏榕走到小豆子身边低声说到:“我还会再回来的。”
没等看到小豆子的反应,苏榕就看到了院长朝着她这边走来。
“昨天的事情真是意外,希望没有影响到你的休息。”
“没有,谢谢院长的款待,我们以后再见。”苏榕朝着院长笑道,几人挥手道别。
车子逐渐离开了院长的视线,院长有些担忧的看向身旁的人。
“不会让他们发现什么吧。”
“怎么会呢院长,况且装修房间里都是前任院长留下的,能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还是尽早处理那批货物吧,免得夜长梦多。”
9. 黑市
高速行驶的车子上,苏榕看着手里的纸质档案。不规则的泛黄的边缘显示着燃烧过的痕迹,单薄的几页上显示着寥寥无几的信息。
“这个档案上看起来不像是会有什么重要信息。”
“档案上确实没什么信息,但院长的反应和孩子们的状态都显示着不合理。而且装修的房间里还安装着自燃装置是否有些反应过度了,我怀疑这里面隐藏着更多的秘密。”
苏榕的右手捏在歪歪扭扭的档案字迹上,从莫名出现在家里的残缺总部名片到总部仓库诡异的房间,再到现如今福利院的纸质档案。苏榕感觉自己在未知的深渊中越陷越深,而这一切线索的总和都和一个人有关,那就是苏一。
苏榕按了按自己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看向仿生人苏一。
“如果项链会唤醒你更多意识,那有没有可能你最后会拥有苏一本人全部的记忆呢?”
如果自己猜测是正确的,那么很多事情都不必搞得这么复杂,直接天天让仿生人苏一接触项链,等有一天他觉醒了全部记忆后一切问题迎刃而解,苏榕也能直接通过仿生人的记忆找到苏一本人。
阳光透过车窗打在仿生人苏一的脸上,一半在明媚的阳光里,一半在无法看清的阴影里。
“我不是他。”
“嗯?什么意思,你当然不是他。”
仿生人苏一将脸转向苏榕,整张脸沐浴在阳光下,阴霾转瞬而逝,温柔的笑意从嘴角牵起。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觉醒全部的记忆,但是你多和我接触总归是有效的。”
仿生人苏一再一次看到了苏榕脸上闪过的回避,每当他做出一些习惯性的表情时苏榕总是会下意识回避,那是从自己脸上找到了曾经爱人痕迹的逃避行为。
他一瞬间想明白了很多,自己是苏一又怎样,不是苏一又怎样,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意苏一,那他就可以成为苏一,逐渐代替苏一本人的存在。至于不被接纳的自我,反正他本来就是个无生命替代品,他不想去奢求那些抓不到的认同了,他此时此刻只想要留在她身边。
*
总部大楼门外,苏榕和仿生人苏一相继从车上走出。苏榕刻意和仿生人苏一保持了一米的距离,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对方只是一个仿生人而已,但却总是会让她不自觉的在意。难道是因为太像苏一了吗?可是她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仿生人只是在复制人类的记忆,本质上并没有自我意识,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程序的运行结果而已。
苏榕看了看颈间的项链,决定找个时间去一趟黑市查一查这项链为何会促进仿生人的觉醒。虽说项链直接交给仿生人效果应该会更好,但是总部人多眼杂,项链在自己手上才是最安全的。
“以后我会多和你接触的,如果有什么关键信息你也要及时告诉我。”
苏榕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把项链留在身边的行为正好顺遂了仿生人苏一的心意,毕竟想要得到更多苏一的记忆还得要通过项链来传递,两人接触时间只会更多,到时候有没有觉醒完全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
“当然。”
苏榕看着眼前闪过一抹笑意的仿生人苏一越来越觉着摸不着头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仿生人苏一的机械脑回路了,也许也昨天淋过雨的原因,回去一定要找余问给他做个全面检查。
*
实验室内,余问看着归来的两人面露喜色。
“你们总算是回来了,塔莉呢?”余问朝着两人身后看去。
“塔莉不是昨天就回来了吗?”
“没有啊,塔莉从昨天跟你们一起去外出训练后就没回来过。”
“我一会联系一下她。大家不要着急,先去做好自己的工作。”米谢尔站出来安抚大家。
“对了,这次的外出训练有收获吗?”
苏榕点点头,将这次的训练记录交给米谢尔,她隐藏了仿生人苏一的真实觉醒程度,只在之前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些觉醒进步,这样外出训练计划就可以继续短暂的脱离总部进行了。
“余问、里亚诺,有些需求功能需要你们改进增加。”苏榕叫住负责程序和机械改造的两人一脸认真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
十分钟后,余问面色凝重的看向苏榕。
“你认真的吗?”
苏榕同样认真的朝着余问点头。
“你说要解除实验体的开关功能,还要让他自启动?”余问不可置信的看向苏榕,要知道的苏榕来的那天他可是被实验体自己启动给吓个半死,连夜加班增加开关防护,现在居然要解除他加固好的功能!
“我没什么问题。”里亚诺没什么表情的通过了这项提议。
“不是,还有那个自清洁功能是什么啊!他防水的好吗!”余问显然是有些无法接受苏榕提出的需求,他看到仿生人苏一脸上温和的笑意只觉着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哦?是这样吗。”苏榕转头看向仿生人苏一,只见他目移躲开了苏榕的审视,一副和自己无关的机械待机状态。
“好了好了,实验体进化过程中必然要走向自启动状态,自清洁功能暂且先不用添加,余问记得提高机械性能,里亚诺修改一下启动功能,苏榕一会我会给你发下次外出训练计划,就这样决定了。”
米谢尔出来主持大局,余问少数服从多数认命的去研究机械性能去了,里亚诺和米谢尔也回到自己的工作室去工作了。
*
苏榕因昨天的外出训练计划的乌龙被批准提前下班休息,但她却没有和往常一样直接回家,而是转乘变换了几趟交通工具后到达了最终的目的地。
江市作为智脑总部的发源地也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仿生人投入日常使用的第一批试点城市,快速的发展与变化为这座城市带来了生机的同时也带来了衰败。失业问题在这座城市格外严重,部分体力工作者工作被替代,只能依靠社会保障生存,更多的脑力工作者竞争内卷更为严重。
畸形的城市发展衍生出了灰色地带。十年前,曾经烂尾楼遍地的老居民区变成了如今的黑市。每当夜晚霓虹灯闪烁,黑市的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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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店铺开始营业,欢迎这各色各样的人们进行交易和消费。
区别于新市区的干净整洁,这里显得更加生动杂乱。黑市没有飞翔于天空的仿生猫头鹰,只有零星几只改造过的残缺猫头鹰飞在行人的肩旁,看起来像是私人物品。天空中的最后一抹余晖逐渐消失,夜晚降临,黑市逐渐展现出了它的生命力,三年前苏榕曾来这里寻找过苏一下落的消息,但却一无所获的离开了江市,这次她带着档案和项链又一次踏入这里。
“老板,来活了。”苏榕走进一家不起眼的铺子,门口的机械鹦鹉吆喝着店主人出来迎接客人。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从帘子后走出,昏黄的灯光下,苏榕看清了男人的右手臂是机械体,因为机械臂大小和身形相称所以看起来并不突兀。
“怎么?这是我从拳击仿生人身上卸下来的,没见识过底层人的机械躯体吗?”男人注意到了苏榕视线没好气的问道。
苏榕摇摇头,她确实没有见过,但是听说过。如果有钱人有残疾会用逼真的仿生手臂来恢复日常生活,但普通人无法同时负担的起高昂的手术费和精巧的仿生机械体,黑市生活的人们更是直接用报废的仿生人躯体进行手术拼接。
“哼,我看大街上那些高级仿生人恐怕是比我的机械臂还要高级上不少,万恶的智脑总部。”
苏榕往后退了两步,确认了自己的总部工牌和名片都在工作包里藏得结结实实。
“说吧,有什么委托。”
苏榕又重新走近,将早就取下的项链和准备好的档案放到柜台上面。
“我想知道这两样东西的来历。”
门外骚乱声响起,苏榕警惕的收起了柜台上的东西朝着窗外看去。
“喂,别那么胆小,门外的老鼠很快就会被清理干净,交易还做不做了。”
苏榕并没有回魁梧男人的话,因为她看到了男人口中的“老鼠”正是这两天消失不见的塔莉,只见塔莉牵着另一个和她看起来差不多身形的女人躲避着其他人的追赶。
“她们两个,我要保下来,这个委托你接不接。”苏榕指了指门外的两人,也顾不得太多,直接从工作包里掏出了她今天取出一沓现金,外界已经不再流通的现金正是黑市广为流通的交易币,魁梧男人瞪大了眼睛坚定地朝着苏榕点头。
“接,这单我接定了!”
*
十五分钟后,几人气喘吁吁地站在魁梧男人的店里。
“你这,你这得加钱。”
苏榕喘着粗气连连摆手:“加加加。”
苏榕看向狼狈不堪的塔莉,此时的女生已经不见了往日的傲慢跋扈,灰头土脸的样子甚至看起要都要哭出来了。塔莉身旁那个看起来和她年龄相仿的女人却一言不发依旧保持沉默地样子,看起来甚至没有一丝奔跑后的疲惫感。
“我说你这个小姑娘胆子也是够大,竟然敢带着残次品来黑市,这不自投罗网吗。”
苏榕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残次品,难道这个陌生女人和昨天塔莉说的姐姐有什么关系吗?
10. 姐姐
黑夜隐藏着秘密,一只狸花猫从低矮的平房顶上跳到垃圾桶旁寻找食物,几只机械鸟飞过吸引了狸花猫的注意力,紧接着又有几个人类跟随在机械鸟后出现,狸花猫警惕的竖起耳朵再次潜入黑夜中不见踪影。
店铺门前的风铃摇晃作响,机械鹦鹉不停的叫嚷着主人迎接客人,杂乱脚步声和肆意的翻箱倒柜声乱作一团。魁梧男人从帘子后出来,笑着走近这群搞破坏的人群,对着为首的人递了一份厚实的包裹。
“兄弟,别来无恙啊,小老鼠已经溜走了,我也要做生意的嘛。”
为首的人捏了捏包裹,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翻箱倒柜声随着搜集的完成逐渐停止,有个男人走到为首人面前低头说了几句什么,为首人冷哼一声。
“谅你也不敢私吞这块肥肉,下次可就没这么简单了,我们走。”
风铃声再次响起,魁梧男人看着这群破坏者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满屋的狼藉显示着刚才那群人有多混蛋,就当是做了件好事吧,至于那个残次品的后续如何也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
黑夜中,三个人披着墨色斗篷按照魁梧男人指的小路上狂奔,只要出了黑市就不在那群人的管辖范围了。脚步声还在后面穷追不舍,三人一鼓作气爬进小路的终点的墙洞里。苏榕把后面两人拉出来,也不顾头上挂着的树叶和尘土直接在马路上拦了辆车。
自动驾驶出租车后上的电子眼后的监控员正在翘着腿吃刚送到的甜甜圈,就看到了从绿化带里突然爬出来了三个人,监控员赶忙把这辆自动驾驶车的画面放大,只见车后还有一群面露凶相的黑衣人还在追赶。
“上个班还能看到拍警匪片,有趣有趣。”监控员早已对黑市附近的怪事见怪不怪,一边吃着甜甜圈一边欣赏着这场追逐战。
出租车上,苏榕熟练的操作了几下切断了车内的声音监听。
“说吧,什么情况。”
“我姐姐才不是残次品。”
所谓残次品就是那些制作出来不达标的仿生人,这些残次品并没有编号,智脑会定期统一进行销毁,不过也偶尔会有几个残次品通过一些灰色手段流入黑市。
对于黑市人来说残次品确实是好东西,残次品并非所有地方都不达标,所以那些达标的零损耗机械用件在黑市算得上珍品,而且没有编号也就意味着可以长期使用而不被官方强制收回。
苏榕并没有因为救了塔莉就必须让她对自己坦白一切,每个人都有秘密,每个人也都有选择不去说的权利,苏榕没有继续深究。
“我们可以在你家住一段时间吗?我看到了你在黑市里拿出来的印有福利院标识的纸质档案。我知道你要调查秘密的具体信息,也许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苏榕没有着急拒绝,她租的房子本就两室,只不过有一个房间一直被当作书房使用,稍微改改也是能住人的。不过直接放一个携带残次品的定时炸弹和自己生活在一起,实在算不上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我无意打探你的隐私,但如果你真想和我住一起,就要向我坦白你隐藏的事情,我会根据能否承受最坏的结果来决定是否让你入住,不过身为同事我可以借你点钱去住酒店。”
“你!我会告诉你的!你这个冷漠的女人!”
*
苏榕家里,塔莉拉着残次品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苏榕朝两人递过毛巾和没穿过的新睡衣,她看到塔莉对着她欲言又止。
“先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吧。”
苏榕想着冰箱里已经没有余粮了,打算在手机上点些食物,转头就看到了泪流满面的塔莉。
“呜呜,苏榕,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苏榕一脸疑惑,这人不是刚再出租车上还说自己冷漠来着吗。
餐桌上,塔莉一边抽泣一边大口吃饭。
“那个档案,我在黑市见过,咳咳咳。”
苏榕把手边未开封的果汁拧开递了过去。
“没想到福利院会那么黑心,竟然会在黑市贩卖孩子的信息用来交易,你在黑市拿出的纸质档案上的福利院标识和我看到的电子档案标识一模一样。”
苏榕皱眉,感觉那天福利院小豆子的异常表现很有可能是在跟自己求救。
“然后呢?”
“然后的事你就知道了呀,有个人非说我姐姐是残次品,要把我们抓起来,那人又是嚷嚷着发财了又是嚷嚷着要把我姐姐拆了,我就赶紧拉着姐姐跑了。没想到追我们的人越来越多,再然后就遇到了你和拳击手臂大叔。呜呜,没有你们我可能就要和姐姐一起栽到黑市了。”
苏榕眉头紧锁,感觉事情可能要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
“那福利院和你姐姐之间又有什么联系吗?”
“有的,这也是我要去黑市的原因,昨天我们一起去福利院的时候我看到了照片上的姐姐,院长还说我姐姐是志愿者,可是怎么可能,我姐姐分明是……”
塔莉停下手中的筷子,不再去看饭菜,而是一脸严肃的看向苏榕。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一定要保密,你发誓!”
苏榕配合的举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
“其实吧,我姐姐十年前就存在了,而且根本不是什么残次品。姐姐是我向家里人求来的,按现在的话来说应该是智脑给我们家的第一批内测名额?所以姐姐才没有编号,那些编号都是批量生产后的仿生人才有的。”
苏榕脸上闪过一抹诧异,她仔细朝着塔莉的姐姐看去,女人的机械身躯和刚才逃跑时候的反应看起来都要比现在的仿生人灵活很多,十年前的产品就如此智能化了吗?还是说智脑故意降低了仿生人的发展速度,甚至投入市场的产品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我们家在十年前就投资了智脑公司,所以这不算什么的。”塔莉误解了苏榕脸上的诧异,开始解释她话里的真实性。
“所以姐姐根本不可能出现在福利院,从我见到姐姐第一天起她就一直陪伴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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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姐姐越来越沉默,我私下里也请过分部的分析员,结果那个分析员什么都不懂就强行拆卸姐姐,最终导致姐姐连话都不说了,要我说分部的分析员根本就是什么都不懂!”
塔莉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看向苏榕。
“对不起,我不是在说你,不过一开始我确实对你的能力有所怀疑,我害怕你会像我遇到的那个分析员一样毁了实验室里大家的研究成果。”
苏榕并没有说什么,分部和总部的培养方向有很大的不同,如果说分部只是教会分析员对仿生人进行日常维护,那么总部的分析员就是对仿生人进行研究和进一步创造,两者之间的能力确实会相差很多,这也是苏榕刚大学毕业那会执意要去总部的原因。
“其实修好姐姐也是我进入总部的原因,我在慢慢长大,姐姐却在慢慢故障迟钝。那个小时候抱着我说要看我长大后样子的姐姐早就在记忆中模糊不清,刻舟求剑也好,痴心妄想也罢,我家里人也经常说姐姐的报废是必然的,没有人会一直陪着我,可是,可是我还是想让姐姐再看一眼我长大后的样子,只一眼就好。”
塔莉委屈的哭了起来,苏榕递过几张纸巾,却意外看到本面无表情安静坐在一旁的姐姐心疼的看向塔莉,只一瞬间那表情就消失不见,就像是仿生人姐姐突然拥有了灵魂突破了无生命的机械身体去看向那个儿时的妹妹。
“那个……”苏榕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塔莉打断。
“你认为仿生人会有感情、生命,或者是自主意识吗?”
苏榕顿住,她的脑中莫名出现了仿生人苏一的身影,那些熟悉的笑容,如此相似的习惯动作一幕幕映射在苏榕的记忆里。究竟仅仅是数据程序的运行结果,还是说生命借由仿生人的机械身体再一次生动存活了呢?苏榕摇摇头。
“仿生人只是数据,我们需要去关注真实的人。”以及自己正在找寻的苏一。
“说吧,为什么不回家呢?”
塔莉撇撇嘴,双手托住下巴。
“哼,他们都说姐姐只是一个机械体,根本不值得我这样费心,真的想要仿生人可以去买个和姐姐相似的定制款。没有人真正的理解我,所以我就带着姐姐偷偷跑出来去调查真相了。”
“也许你姐姐的原型曾经去过福利院当志愿者,智脑总部研发仿生人时正好参照了原型的长相。”
“我一开始也有这么想过,可是在黑市调查越多我越发现福利院隐藏着很多秘密,也许我能在福利院找到姐姐更多原始的数据,苏榕,你相信我吗?”
苏榕凝重的点头说到:“福利院不止隐藏你姐姐的消息,你不是说福利院现在就在跟黑市贩卖孩子们的信息吗,我想这之中肯定会牵扯不少人的利益,你确定还要继续吗?”
“嗯!”塔莉坚定的看向苏榕,坚定中甚至还带了一些对接下来冒险的期待。
“那好,我们现阶段的目标是一致的,从今天开始合作达成。”苏榕同样坚定的看向塔莉。
11. 不速之客
晚餐结束后,塔莉带着姐姐回到书房中休息。暖黄色的灯光倾洒在整个客厅,苏榕双手支撑在餐桌上,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方向。
纸质档案应该和塔莉在黑市上看到的电子档案用途差不多,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数十年前苏一在儿童时期就被当作贩卖信息的一份子,可这些信息的用途又是什么呢,难道信息只是人口交易的幌子?
可据自己所知苏一大学时才正式离开福利院,在这自己和苏一在大学相识之前会不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关键信息呢?
福利院中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苏一少年时期又经历了什么?这一切又和苏一的消失又会有什么联系?
苏榕揉了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拿起餐桌上的杯子,将里面的白开水一饮而尽。事已至此还是先睡觉吧,等明天再去福利院里暗中调查一番。至于项链,等这阵风头过去了再去黑市探究它的来源。
*
清晨的闹钟声还未响起,苏榕就听到了一阵急切地敲门声,她揉了揉有些睡乱的头发起身走向客厅,却看到塔莉一脸警惕的看向门口,朝着自己比手势噤声。
苏榕疑惑的看向塔莉,只见塔莉指了指手机,苏榕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里早就有了很多条未读信息。
“苏榕,怎么办,有人在敲门!!!”
“不会是我家里人来抓我了吧!!!”
……
“肯定是的,苏榕我该怎么办!!!”
看完通篇感叹号的苏榕直接打开门外的监控投影,本想看清来了有多少人,却没想到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苏榕直接走向门口,不顾塔莉的各种暗示直接把门打开。门后只站着一个男人,男人再一次牵起熟悉的笑意,满脸期待的看向苏榕。
“早上好,我买了你爱吃的早餐。”
塔莉没有等来预料之中的挨骂,反应过来后直接看向门外,只见往常毫无生机的实验品此时正生动鲜活的站在两人面前。
“你、你、你,你是仿生人苏一?不对、不对,你不会是苏一吧,更不对了……”
“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还有你哪来的钱买早餐。”相比塔莉的震惊,苏榕已经能够冷静的对待进化飞速的仿生人苏一了。
“地址是在米谢尔收集的实验室成员信息档案上发现的。至于钱的话,一开始想找余问借来着,没想到他嘟囔着加班出现幻觉,直接跑了,最后找里亚诺借的。”仿生人苏一认真的回答苏榕的问题,看起来真诚极了,只是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呢。
“不是,这还真是咱们实验室的实验品!不就两天没见,他已经进化的这么快了吗?”
苏榕无奈的看了眼塔莉,竟然是先关注进化速度的吗。实验室那边她和仿生人苏一在福利院就说好了要隐瞒进化速度,塔莉昨天没去上班也不知道仿生人苏一能自启动了,所以对于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实验品感到震惊也确实算是很正常的反应了,等以后再向她说明吧。
*
苏榕和塔莉两人吃完早餐后商议好了接下来的行程,周末两人都不用去上班,所以可以直接伪装一番去福利院打探消息。探索未知领域少不了要冒险,所以塔莉决定先把姐姐留在苏榕家里。
仿生人苏一看到从他身边经过的塔莉姐姐时表情有些微妙。
“怎么了?”苏榕问道。
“没什么,只是感觉有些熟悉。”
苏榕没有怀疑仿生人苏一话里的真实性,项链能帮助仿生人苏一觉醒记忆,也许苏一本人曾和塔莉姐姐有过交集。此行带着仿生人或许会收获到更多的关键信息。
塔莉安置好姐姐后从书房出来,三人准备出门时仿生人苏一突然拉住了苏榕的衣角。
苏榕回头时就看到了仿生人苏一期盼的看向自己,那样子跟三年前拦着自己入职智脑总部的苏一相差无几。
“别去了好不好。”
苏榕有些动容,但依旧一点一点的扯过自己的衣角从男人的手中脱离出去。仿生人苏一突如其来的异常肯定是因为他觉察到了什么。
“怎么了,你想起了什么吗?”
仿生人沉默不语,只是继续去抓苏榕的衣角以达到阻止她出门的目的。
“找到他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如果你想的话我……”
“你只是一堆代码运行的结果而已。”
气氛一瞬间凝结,仿生人苏一不再固执的去拉住苏榕,落下的手就像自己的情绪一样冷漠且孤立。
苏榕没再去看身后人的反应,而是去拿昨晚收拾好的行李。
“哈哈,那个,今天天气还挺好的哈。”塔莉察觉到了周围气氛的不对劲,想要随便说点什么缓解尴尬。
“塔莉,这次任务也许会很危险,你确定要跟我们一起去福利院吗?”苏榕严肃的看向塔莉,虽然暂时还没有搞清仿生人苏一阻拦自己的真实意图,但从他的反应来看这次的行动肯定会面临一些危险,贸然的行动并不可取。
“当然!我肯定是要去的!有关姐姐的真相触手可及,我怎么能够半路放弃!”塔莉一改玩闹的神情,坚定的看向苏榕。
“哪怕无功而返?”
“哪怕无功而返!”
苏榕被塔莉的坚定所感染,是的,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自己总归是要去探寻清楚真相的。
总有一天自己能够得知苏一未曾告诉自己的话语,以及那一句在未来等他的真正含义。至于仿生人苏一,也许他可以在未来脱离桎梏找到属于自己存活的意义。
苏榕摇摇头试图保持头脑清醒,不知道是不是仿生人苏一最近的表现过于人性化,自己总是下意识地把他当成一个独立个体而非机械物品。
可是机械怎么会生出自我意识呢,仿生人苏一所表现得一切也不过是苏一记忆的完美复刻而已,看来以后还是非必要尽量减少和他的接触,确保自己在找到苏一前保持清醒与警惕。
“走吧,出发。”
苏榕打开门时就意识到了不对劲,静,太安静了。虽然说在周末的清晨大部分上班族都还在休息,但起码也会有一些老人活动的声响。她警惕的朝着周围的方向望去,果然在电梯处发现了有人埋伏的踪迹。
她果断地关上了门,阻止了塔莉和仿生人苏一的前进步伐。
“怎么了?”塔莉疑惑的看向苏榕,有些没明白当下的状况。
“有埋伏。”苏榕解释完后打算报警,却发现自己的手机信号直接被屏蔽了。
来人身份不简单,除了昨天在黑市得罪了一群黑市人外她也想不到其他仇家了。可是黑市人大部分都自愿放弃身份户籍,怎么会大摇大摆地在闹市区埋伏呢?
敲门声急促的响起,苏榕打开可视投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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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的就是一群黑衣保镖围在一个气质不凡的中年女人身边。
“我妈真来抓我了啊!!!”塔莉看清投影上的人后直接后退一大步。
苏榕愣住,情况或许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糕,但这阵仗是不是稍微有点大了。
“苏小姐,或许我们可以谈谈。”门外中年女人的优雅有力的声音传入苏榕耳中。苏榕跟塔莉眼神确认了之后打开房门。
塔莉母亲朝着苏榕点头示意,随后在看到塔莉后优雅的表情终于展现出了一丝严肃和担忧。
“妈,你怎么来了,我就是出来玩几天嘛,等我过几天就回家了。”塔莉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惊慌失措,而是乖巧的朝着母亲撒娇,因为她每次撒娇时母亲总是会心软答应自己。
“我不同意,你现在就跟我回家。”
塔莉根本没想到母亲竟然会拒绝自己。
“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一定要治好姐姐!”
“怎么治?去黑市惹麻烦,还是要去福利院闯祸?你想要姐姐我可以给你买,按你的要求随便定制什么仿生人都可以,唯独去福利院这件事我不同意!”
“你,你监控我!要去哪是我的自由,你根本不知道姐姐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塔莉委屈的跑回书房。
“阿姨,或许……”苏榕刚想为塔莉说些什么就被打断。
“苏小姐,你不用劝我,我是不会让小莉去涉足危险领域的。我很敬佩你一个人能调查到这种程度,但小莉不同,她是被我宠着长大的,根本就什么都不懂。再这么让她这么任性下去,她恐怕闯下大祸了还不自知。”
苏榕反应过来自己的调查恐怕牵扯到了多方利益,甚至在高位者眼中自己的行动是完全透明的。只不过由于她的力量过于渺小,所以在大人物眼里根本无足轻重。
“孩子,我劝你也停手吧,浑浑噩噩的把当下过好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苏榕有些触动,如果自己的亲人还在世会不会像塔莉的母亲一样关心自己,可她早就孑然一身无人在意。苏榕从来不相信什么谁会永远陪伴着谁,亲人的过早离世让她只能依靠自己,直到大学时遇到了怎么都赶不跑的苏一,那个她亲自挑选出来的家人。
“谢谢阿姨,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在意的东西不是吗。”
塔莉母亲明白了苏榕的决心,不再去劝她,而是给她递了一张自己的名片。
“如果有事可以联系我,能帮的我会尽量帮你。”
苏榕抬头时看到了塔莉母亲那张温柔坚定的脸颊,她小时候也曾幻想过自己的母亲这样看向自己,只是时过境迁,有些东西大概只能存在于幻想里了。她压抑住自己想要拥抱这份温暖的情感,不卑不亢的道谢后接过了名片。
塔莉一行人离开这里后,苏榕在书房呆了半天,并没有继续之前的行动。
“不去了吗?”
“计划临时有变,我们随时行动,迎接挑战。”
仿生人苏一看向苏榕,坚定且自信的样子再次让他心跳加速。他转过身去不再看苏榕,试图平复自己的乱七八糟心情,算了,如果她真的这么在意,自己尽全力帮助她就行了。比起阻拦苏榕,他更想让苏榕平安快乐的做自己。
“如果你不想去的话……”
“我会去的,只要是你想要去做的事,我都会陪着你。”
12. 再探黑市
黑市在人们心中与其说像是一个没有明确划分地界的区域,更像是一堵又高又厚的围墙。墙外的世界车水马龙,墙内的世界却安静到怪异,偶尔有几只小动物发出来的声响与这诡异的安静合奏。黑市内的小铺面门外,一声不合时宜的敲门声突兀的打破了这勉强称得上和谐的氛围。
“谁啊。”魁梧男人没好气的打开门,却发现门后空无一人。他那未睡醒的惺忪困意转为了被戏弄后的气恼,心里想着等会非要揪出这个扰了自己清梦小兔崽子。
两道身影趁着魁梧男人反应的空隙快速闯入门内,铺子内的风铃声依旧响起,机械鸟却因时间不对没有发出程序设定好的叫声。
“嘿!两个小贼偷到你熊爷爷的头上来了。”魁梧男人麻利的用他那只机械手臂把门关上,准备来个瓮中捉鳖,却没想到撞见了熟悉的面孔。
“我当是哪个小贼,不是,刚闯过祸还敢再来啊,这次给多少钱我都保不了你了。”魁梧男人的怒气在看清来人那刻就消散了不少,他慢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杯水后又转头看向苏榕。
“不过,其他东西还是可以继续交易的。”
“我要福利院的暗地交易信息。”苏榕冷静的说出了自己的需求,本不想在黑市多生事端,但塔莉母亲的反应预示着福利院此行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尽管不知道再探黑市能否带来自己想要的结果,但多一份信息就多一份对敌人的了解,不至于后面让自己陷入过于被动的处境。
魁梧男人眉毛一挑,机械手臂将刚倒好的水放在柜台上。
“可以是可以,但我所了解的信息也有限,不知道你想不想要。”
*
苏榕看着投影传输的影像,往日活泼开朗总是面带笑容的孩子们一个个了无生机,他们其中几个人被挑选出来,跟着一些看不清面容的大人走出福利院。那些大人看起来不像是在领养孩子,反而像是在挑选符合自己要求的物品。
忽然影像一转,大人们拉着挑选好的孩子走到车前,等待着车上的孩子下来。苏榕从那群下车的孩子中看到了前两天拉住自己的小豆子。
“这是什么时候的影像。”
“一个月前。”
“为什么有的孩子会上车,还有的孩子会下车”仿生人苏一在一旁朝着魁梧男人问到。
魁梧男人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仿生人苏一,然后又继续开始摆弄自己柜子里的物件。
“因为有的还有用,有的暂时没有用了。”
“只有这些信息了吗?”
“对,不过看你是老顾客了,送你给东西。”魁梧男人朝着苏榕扔了一个小物件,苏榕接过,发现手中的透明塑料袋里装着一块机械表。
“也没什么大作用,就是你转动指针的时候可以让你10米以内的电子产品瘫痪,友情提示,包括仿生人。”
苏榕慢慢将仿生人苏一推到自己身后。毕竟仿生人苏一和塔莉姐姐一样,没有统一仿生人编码,不排除仿生人苏一会被黑市人当成残次品的可能性。尽管和魁梧男人已经交易过几次了,但依旧不能在这里放松警惕,毕竟人心隔肚皮。
时间紧任务重,苏榕决定不再节外生枝,打算等自己下次有空时再来问魁梧男人有关项链的信息。她和仿生人苏一走出黑市,随便拦了一辆车前往福利院。
*
苏榕将车的目的地调到了距离福利院一公里内的公园里。她回想着影像中的细节,梳理了一下已知的信息,影像中的大人虽然统一黑色服饰,但可以从细微差距中看到他们之间衣服款式的区别,所以这些人很有可能分属于不同的团体,不同型号的车辆分区停放也可以印证这点猜测。所以福利院是统一时间与不同的团体进行“交易”的吗?
如果想要得到这些团体交易的目的,只能从参与过交易的小豆子入手了。所以这次的目标也可以简化为先把小豆子救出来,不打草惊蛇,慢慢布局。不过到时候具体会发生什么自己也无法控制,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车子到达目的地后,苏榕在公园找到了一个流浪汉。她给了流浪汉一些钱,并告诉他自己如果明天这个时候没有出现在公园就直接报警。等她明天见到流浪汉时会再给他一笔钱,无论自己是平安到达公园还是在警察局。
给自己加了一道安全保障后,她拿出了在黑市买的福利院员工服套在了自己和仿生人苏一身上。
“这次行动中,如果有任何回忆起来的信息,记得及时告诉我。”苏榕再次跟仿生人苏一确认,毕竟这也是她带着他一同来福利院的主要目的。苏榕并没有指望未进化完全的仿生人苏一能保护她或者怎样,只要不给她拖后腿就行。
“当然。”仿生人苏一乖巧的看向苏榕,那副样子看起来天然无害。苏榕决定还是在行动中多照顾照顾他吧,别到时候在折在福利院里,自己可赔不起智脑总部那么多钱。
*
初秋的天气还带着几分闷热,苏榕走到福利院门口时脸颊已经泛起几分红意。苏榕看到有两人鬼鬼祟祟的人正在福利院外墙徘徊,更准确的来说是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在围着另一个人打转,只不过那人的背影怎么越看越眼熟呢。
苏榕拍了拍仿生人苏一,两人并没有直接从福利院大门进去,而是走向了外墙角落。
“塔莉?你……”
今天早上还情绪低迷的塔莉此刻紧张的看向苏榕,并捂住了她的嘴。
“嘘,小点声,你们终于来了。”
苏榕挣脱了塔莉的手,疑惑皱眉看向女人。
“你怎么会来这里?”
苏榕不说这话时塔莉还能维持正常的样子,苏榕说完这话后,就看到豆大的泪滴从塔莉的眼角不断滑落。委屈的神情让苏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手忙脚乱的安慰起眼前人。
“回答问题。”仿生人苏一和平常一样嘴角带笑,但说出来的话莫名让人感觉发冷。
“嗯?仿生人也会吐槽吗?没记得给他植入这个功能啊,又进化学习了?”
塔莉依旧委屈的瘪嘴,但却让苏榕感到茫然,这是该关注的重点吗?
“苏榕,我要来找你,我妈不让,还说要把姐姐销毁,呜呜,我就装病带着姐姐逃出来了……”
苏榕从塔莉含糊不清的表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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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渐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可是此时的塔莉对自己来说更像是一个烫手的山芋。赶是赶不走的,留的话将要倾注更多的精力在她身上,而且如果塔莉此行遇到什么危险,那么塔莉母亲给自己的名片估计也无用武之地了。
“苏榕,我真的想治好姐姐,这几年我为了治好姐姐上过当也受过骗,甚至自己也开始深耕学习仿生人领域。这次姐姐的信息就这么直白的摆在我的面前,我实在是做不到置之不理,明明一切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苏榕看向眼前人,塔莉不再委屈的哭泣,而是低着头沉默抽泣。她叹了口气,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为了一句话去坚持查明真相,她能够理解塔莉的心情,如果可以她希望苏一也能够平平安安的重新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
“好吧,但你要向我保证一定要照顾好自己,遇到危险要及时撤离……”苏榕还没交代完就感受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只见塔莉高兴的抱住自己,温度在两人只见慢慢传递。
“苏榕,对不起,我以前不该那样对你,你真的太好了,呜呜……”
看着怀里又开始哭泣的塔莉,苏榕无奈的叹了口气,嘴角却不知为何牵起了一抹释怀的笑意,她用手轻轻抚慰着怀中的女生,希望能够缓解她的压力。
苏榕从塔莉的拥抱中抽离,抬头时视线正好对上了仿生人苏一,对方眼中复杂的神情让她不解,难道仿生人会对拥抱或者哭泣产生特定反应吗?
“你不该为了苏……”
苏榕敏锐的觉察了对面的话语,难道仿生人知道自己因为塔莉的事想到了苏一吗?难道他又要像之前那样阻止自己去查有关苏一在福利院的信息?
仿生人苏一话说到一半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嘴角牵起嘲讽的弧度,转瞬间又压了下去,对上苏榕的审视时又化为温柔的笑意。只是眼睛中闪烁着的朦胧让仿生人苏一迷茫,自己也会像人类一样未经程序就感受到心痛悲伤吗?
福利院的巡视灯光亮起,苏榕看到了仿生人苏一的欲言又止,但紧张的氛围让她无暇去顾及。
*
远边天际的橘黄逐渐黯淡消失,苏榕看到福利院的工作人员不断地从门口走出,她灵活的混入其中询问信息。
“您好,我是新来的,咱们这是要去干什么。”
福利院员工冷漠的看向苏榕,仿佛她在问什么天方夜谭。
“新人培训的时候没告诉你吗?一月一次的领养就要开始了。”
苏榕得到想要的信息后没有去回应女人的话语,而是趁女人不备直接将她打晕,然后快速的拖到外墙角落给其注射了一针黑市买来的麻醉剂,确保女人第二天才能醒来。苏榕将女人身上的员工外套脱下交给塔莉。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得赶快行动了。”
塔莉点头,她将仿生人姐姐拉到外墙隐蔽处,然后拿了周围的木板将其隔挡起来。尽管不知道姐姐是否还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但她仍旧认真的交代到:“姐姐,记得等我回来。”
福利院的巡视灯一圈又一圈的扫过三人的身影,三人走进人群并混入其中,等待着新一轮的交易来临……
13. 消失
黑暗的环境和身上的员工制服为三个人提供了良好的保护,但比平时多几倍的工作人员数量也让三人存疑。苏榕朝着另外两人指了指福利院大门内的方向,留下另外两人探寻这场领养活动的更多信息。她打算趁着交易开始之前先去找小豆子,并把人带走。
缓慢而谨慎的穿过拥挤的人群后,苏榕绕过福利院的操场,走向福利院的后院。她看到了院内宿舍的灯都还亮着,宿舍里还伸出来不少的小脑袋正朝着大门的方向张望。由于背光,苏榕无法看清这些小脑袋脸上具体的表情与容貌。
苏榕走进宿舍走廊,回忆着当时小豆子跑回宿舍的具体位置。
“你这是要去哪?”有个带着口罩的员工抓住了苏榕的肩膀疑惑的问道。
手臂上传来对面人的抓力,苏榕从另一只手的袖口中摸出自己携带微型麻醉剂,打算等周围人少的时候随机应变。
“有东西在宿舍里忘带了,回去取。”
戴口罩的工作人员上下打量了苏榕一番,松开了自己的手。
“今天什么日子不知道吗,别耽误了,快去快回。”
苏榕点点头,快步离开了这里。她走到走廊的尽头,快速闪进了旁边的没有光照的角落里。苏榕观察着刚才抓住自己的工作人员,只见工作人员摆弄操作了一会手中的工具后就直接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苏榕无法确定是否已经暴露了行踪,但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她要尽快找到小豆子,然后赶紧招呼塔莉和仿生人苏一离开这里。
*
苏榕回到刚才走廊的位置,确定好位置后不再犹豫的走了过去,直接敲响了宿舍的门。
宿舍门很快从里面打开,苏榕看到开门的孩子正是小豆子,这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她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见小豆子快速的跑进宿舍内,和几个孩子一起规规矩矩的站成两队。
苏榕走到领头的小豆子面前,对上了那双抬头是满眼惶恐与畏惧的眼睛。小豆子在看清来人后,脸上的惊恐很快转为了惊喜,他的嘴咧开了一个很大的弧度,那笑容看起来要比福利院照片墙上真诚的多。
“先跟我走,后面再跟你解释。”苏榕打算先拉着小豆子离开这里,等出了这里就能仔细询问他有关暗地交易和福利院的具体信息。
小豆子看向苏榕,眼底的喜悦转为不安,他局促的看向周围排好队的孩子,眼神中流露着不舍与悲伤。
“等你告诉了我更多信息,我才更有把握扳倒福利院,救出所有人。”苏榕看出了小豆子的犹豫。
小豆子很快就明白过来了苏榕此行的目的,他跑回自己的床铺,从藏在床单的盒子里翻出一个有些老旧的纸质笔记本。
“这是我很久之前在志愿者房间里找到的。”
他将笔记本交给苏榕,最后看了一眼伙伴们,无声的情绪蔓延在这间小小的宿舍里。苏榕从其他孩子的眼神中看到了羡慕、不舍还有更多复杂的情绪,她不知道这群孩子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但行动到这一步,她发现自己可能不仅仅是为了寻找有关苏一的线索。
苏榕拉着小豆子行走在福利院的里,走廊中空无一人,她看见了小豆子脸上散发出的沉默与低落的情绪。直到今天她才脱离了对福利院孩子乖巧乐观的刻板印象,透过福利院员工的视角看到了孩子们真实的恐惧与不安的内心。
“不要这么愁眉苦脸嘛,等我们出了福利院带你去吃好多零食,去游乐场玩怎么样?”苏榕朝着小豆子说到,尽管福利院的任务很紧迫,但也能抽出来几天陪小孩子玩,她还是希望小豆子能真正的快乐一些。
“我可以把零食带回来给其他人吃吗?”小豆子怯怯的看向苏榕,脱离了假面带来的乐观和现实带来的沉重,此时的小豆子的表现虽然胆小,但却反而更像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子。
“当然可以。”苏榕放柔了语气,认真的对小豆子承诺到。如果小豆子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里,此时的他也会在父母怀里撒娇耍赖吧。苏榕摸了摸小豆子的头,拉着他继续朝着福利院的大门走去。
*
福利院门口站了两排员工,几辆车队在员工们的簇拥下朝着福利院内驶去。苏榕拉着小豆子在黑暗中观察,直到最后一辆车开进院里,大门都没有关闭。
那两排门口的员工跟着最后一辆车走进福利院后,苏榕才看清门口乃至福利院外墙被一堵“人墙”所包围……
苏榕拉着小豆子躲避巡视灯的光亮慢慢移动,走出了福利院的大门。所幸巡视灯关闭了对外墙的照亮,他们只需要躲避“人墙”的注意即可。
两人躲在外墙的阴影下,在贴近墙根的杂草丛中向前摸索。苏榕寻找到了三人之前说好的集合地,也不知道塔莉和仿生人苏一有没有顺利的收集到有关领养活动的消息。
一道身影朝着苏榕这里走来,苏榕带着小豆子一起趴在草丛里,试图隐藏自己的踪迹。脚步声越来越近,苏榕半蹲起身随时准备行动,突然,眼前的草丛被翻起,苏榕起身攻击却被抓住手腕。
“是我。”
温润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有一根手指轻覆在自己的唇上。苏榕感受到了从嘴边传来的不自然的痒意,靠近的距离能让她清晰的听到对面心脏跳动的声音。秋天的凉意体现在堆满露水的草丛里,此刻的暖意却体现在对面接近时传递过来的温度里。
周围的“人墙”让苏榕不敢有太大幅度的动作,她擦掉脸颊刚蹭的泥土,想要驱赶周身的不自然,后退几小步将小豆子拉起。
“塔莉呢?”
“塔莉去找她姐姐了,一会儿就来。我们发现福利院工作人员中大部分都是仿生人,尤其是守在门外的这一批,等会黑市老板交给你的机械表就可以派上用场了。”仿生人苏一看向苏榕,像是丝毫没有意识到她的不自然。
苏榕不再去看仿生人苏一的眼睛,冷静的梳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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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的信息。如果“人墙”大部分由仿生人组成,那么他们就可以趁着福利院交易的时候用机械表突破“人墙”的限制。
机械表的作用是让十米之内的电子设备全部失效,那就意味着仿生工作人员会瘫痪的同时仿生人苏一和塔莉姐姐也会短暂瘫痪。不过问题不大,瘫痪只是影响程序意识运转,并不影响行走等基础功能,到时候她和塔莉可以带着小豆子和两个人仿生人跑到附近的公园里,那里还停着她租了两天的出租车,等坐上车就可以彻底逃离此地了。
*
“哥哥你是仿生人吗?”小豆子好奇的看向仿生人苏一。
仿生人苏一的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他看向小豆子,朝他点了点头。
“我看到了你脖子侧面的标识,但是好奇怪,你和福利院里其他仿生人叔叔阿姨都不一样,他们的编号都是九个数字,你的只有两个字母符号。没有这个标识我根本看不出哥哥是仿生人,所以很好奇。”
苏榕摸了摸小豆子的头,市面上的大部分仿生人建模并不精细,而且由于批量生产长相都很统一。编号既是防身人的身份标识也有助于智脑公司进行后期的维修和定位,而残次品仿生人的编号会被统一抹除掉。
仿生人苏一这种实验品就比较特殊了,颈侧并没有和批量生产仿生人一样的编号,而是标着“SY”两个字母,这也是之前苏榕顾虑黑市人会把仿生人苏一当成残次品的原因。
苏榕看向远处的“人墙”,果然,大部分人的面容都相差无几,也不怪小豆子会对有着不一样面貌的仿生人苏一感到好奇了。有什么东西从苏榕的脑中一闪而过,她努力想抓到其中的信息却一无所获,她转过头正好看到了仿生人苏一正在皱眉沉思着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吗?”
“塔莉姐姐就在这附近,按照时间计算,塔莉这时候应该已经带着姐姐来和我们集合了。”
苏榕也皱起眉来,一些不好的预感在心底蔓延开来。
苏榕打算再等五分钟,如果还不见塔莉人的话,就先让小豆子和仿生人苏一跑出去,自己去找塔莉。她拉紧小豆子的手,跟仿生人苏一交代好了后续的行动,确保仿生人苏一短暂瘫痪恢复后能保护好小豆子。
“苏榕姐姐,有个人影过来了。”小豆子捏了捏苏榕的手心。
苏榕迅速带着几人躲在草丛里,她看向人影,等其慢慢靠近时确定了来人正是塔莉。她站起身来迎了上去,还没来得及放松警惕就看到了塔莉看向自己时绝望的神情。
“姐姐,姐姐消失了……”
塔莉说完这句话后空气中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明明是植被茂密的地方却没有任何昆虫的鸣叫声。苏榕猛然想起自己漏掉的一个关键信息,等她刚想拖着塔莉几人逃跑时却已经为时已晚。她的意识逐渐模糊,四肢逐渐沉重,最后看到的只有仿生人苏一赶来的身影和周围一个个倒下的塔莉和小豆子……
14. 金属房间
“没想到一晚上能有这么多收获,让我看看这次又有什么礼物……”
朦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榕努力克服困倦睁开双眼,手指微微颤动。无机质的银色金属地板和逐渐靠近的脚步闯入苏榕的视线。
“这么快就醒了吗?苏榕小姐。”院长不见平时慈祥的样子,此时的女人眼冒精光,皮笑肉不笑的打量着苏榕。院长招了招手,两个人上前将苏榕拉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绑住。
“几天没见,苏榕小姐怎么又来了呢,让我看看你都带了些什么。”院长将苏榕贴身背着的包扯下,拉开拉链,倒出里面的东西,包中的物件洒落在金属地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弄坏了你带给我的礼物可就不好了。”院长将地上的麻醉针捡起,走到了苏榕面前,银白的针管由于压力挤出了里面的麻醉剂。院长用没拿针管的那只手捏住苏榕的脸颊,语气轻柔,眼中的威胁却明晃晃的直达苏榕心底。
房间角落有动静响起,院长停住了她的动作,警惕看向守在门口的工作人员。
“把其他人都绑好,不该出现在他们身上的东西都拿走。”
*
杂乱的声音响起,苏榕感觉混沌的大脑开始逐渐明晰,她努力睁大双眼,观察这片自己从未在福利院见过的陌生领域。周围银白的金属地板和墙壁都让她感觉诡异,如此密闭的空间的建造只是为了关闭他们这些“外来者”吗?还是说有其他用途?
苏榕看到了工作人员们陆续从她身边经过,将昏迷的人绑在她周围的椅子上,不多不少正好三个人。她小幅度的歪头去看,发现了被放置在了她左右两侧的塔莉和小豆子,一个带着口罩的男人在她的最左侧,还有两个看起来被关闭的仿生人苏一和塔莉姐姐静静的站在角落里。
苏榕用力咬唇,血腥味从口中蔓延,短暂的疼痛能让她的大脑保持清醒与理智。行动到这一步她忽略了一个关键点,那就是一开始麻醉的那个工作人员很有可能就是仿生人,麻醉剂对其无效,所以大概率从行动的开端他们就已经暴露在了敌人的视线里。
现在后悔已经没有任何用处,福利院隐藏的秘密果然很多。这次的行动获得了三个信息,分别是领养交易每月的固定日期、交易当天会出现大量仿生工作人员、以及这片不止什么用途来关押他们的金属房子。
苏榕看向最左侧被绑着的陌生人,只见陌生人也穿着福利院员工制服,眉眼和身形有些眼熟。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个戴口罩的陌生人就是在小豆子宿舍门口拦住自己的工作人员了,看来他也有自己的秘密。
苏榕顺势看向角落中站立着的仿生人苏一,原本毫无生机的眼睛在一刹那间与自己对视。她明白了仿生人苏一的意图,没想到临时增加的自启动功能反而会让仿生人苏一成为这个房间中最自由的“外来者”,只等一个成熟的时机行动。
“都起床了,我的客人们,审判时间到了。”院长的声音清晰有力的传入苏榕耳朵里,周围昏迷的人也迷茫的睁开双眼,但看起来意识仍未回归□□。苏榕已经彻底清醒,但也跟周围人一样表现出昏迷无力的状态,静观其变。
“那么就先从记者先生开始吧。”院长玩味般的指向最左侧带口罩的男人,工作人员扒下了他的口罩,将他随身携带的包和衣物口袋搜集干净后交给院长。
“还以为上一个人的警告能让你们安分一些,赎金还没凑齐就又来执行所谓的正义了吗。”院长说完后大笑着,看向仍旧不怎么清醒的陌生男人,男人脸上的痛苦与挣扎像是取悦到了院长。
“我最讨厌你们这种人了,满嘴仁义道德,实际却连身边的人都救不了。钱可真是个好东西,你说是吗,先生。”
“哼,总有一天你会被抓到牢狱中忏悔一生,而我们的使命就是对你这种人死咬到底!”男人有气无力的说到,但其中的话语却对院长构成了最有力的反击。
“跟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好说的。”院长收起自己的笑意,将收集好的东西扔在地上,不再伪装自己的真实意图。她将陌生男人直接踹到,又笑意盈盈的走向左侧的第二个人——塔莉。
“塔莉小姐,您的母亲很担心你,不过没关系,过了今晚你就能走了~”院长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塔莉的背包,仔细确认后又轻放在了塔莉的腿上。
“您和您的母亲一样让人安心呢~”
“苏榕小姐,你也要感谢塔莉母亲愿意把你的那份赎金掏了,不然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呢~”
院长翻了翻刚才丢在地上的苏榕的背包,发现了一本老旧的笔记仍躺在背包的夹层里。苏榕有些紧张的盯着院长的动作,却见院长看了眼两个仿生人的方向,然后毫不在意地翻了几页笔记后就直接丢在了地上,像是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福利院志愿者房间的东西。
“不过,你怎么可以不跟我商量就带走我的货物呢。”院长看向小豆子,孩子紧张发抖的身形让椅子与地板摩擦,发出轻微的响动声。
“其他东西就都留在这里吧。”苏榕看到院长将自己的背包也丢到了地上。
“不行!”
“不行!”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院长疑惑的看向二人。
“姐姐我也要带走,她不能留在这里,出多少钱都可以。”塔莉看向院长,虚弱的语气中依旧藏着不容置疑的傲气。
“哦哦,定制仿生人是吧,确实跟我们的志愿者很像嘛。”院长应和道,语气愉悦而轻松,然后看向同样发出声音的苏榕。
“另外那个是智脑总部的实验品,留在这里恐怕对你没什么好处。”苏榕学着塔莉的话语,尽量不让院长起疑。事实上仿生人苏一、小豆子还有背包中的纸质笔记本她都要带走,行动到这一步早就没有退路了。
看到院长脸上露出了短暂的畏惧神情后,苏榕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智脑的产业遍布全球,硬碰硬对于福利院而言绝对没什么好处。院长的产业本就见不得人,如果这时候再惹上智脑恐怕也会失去很多与她合作交易之人的庇护。
“原来你们是智脑总部的人呀,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下次想要考察和交易就直接告诉我一声嘛。”院长的眼睛转了又转,示意手下给塔莉、苏榕和小豆子松绑。
来福利院测试时智脑就提前和院长签了保密协议,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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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实验的隐蔽性也一直没有透露公司名称,所以院长并不知道他们就职于智脑总部。不过,院长好像误会了他们此行的目的,认为他们的行为是出于智脑的授意,这倒是给苏榕增加了和院长谈判的筹码,至少带走小豆子并非毫无希望。
有个工作人员突然跑了过来,在院长耳边低语了几句,院长面色凝重的点头,等她再次抬头看向苏榕时又戴上了慈祥的面具。
“苏榕小姐,塔莉小姐,先好好休息,我们等会再见。”
院长在工作人员的簇拥下离开了这里,房间内只剩下了他们这些“外来者”,还有一个工作人员守在了金属房间门口监视着几人的行动。
苏榕安抚着紧张不安的小豆子,试图缓解他的恐惧。
“姐姐,我还会被继续抓回去吗。”站在门口的工作人员警惕的看向小豆子,唯恐孩子说出什么更多的信息。
“不会,一切都会没事的,还记得吗,姐姐答应过你,要带你去吃好多好吃的,还会带你去游乐园玩。”
苏榕观察到了工作人员的反应,看来自己在“买”下小豆子之前都会被当作“外来者”不能知道更多有关这里的信息。如果自己强行询问小豆子有关福利院的信息,只怕会对孩子不利。
小豆子听到苏榕的许诺后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他感激的看向苏榕,嘴角使劲压抑住了委屈想哭的情绪。
“姐姐,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们,我不要零食也不要去游乐场玩了。”
苏榕摸了摸小豆子的头,这个孩子到底承受了多少的压力,竟然把所有的过错都包揽在了自己身上,福利院的黑暗交易不知道已经害了多少孩子了,十年前的苏一可能也是其中的受害者之一。既然她知道了就不能坐视不理,无论是为了探索清楚苏一隐藏的秘密还是救出现在正在被用来交易的孩子们。
“零食会有的,游乐场也会去的,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相信我。”苏榕坚定的看向小豆子,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和毅力。
一阵压抑的哭声终于从苏榕怀里响起,苏榕感受到了小豆子的悲伤和无力,小小的一滩泪水晕湿了她的员工制服外套,她轻轻抚摸着小豆子的后背,想要将自己的坚定传递给这个孩子。
安抚好小豆子,苏榕站起身,收拾着地上从她书包里掉出的东西。她看到门口的工作人员并未对此有何反应后,直接将那本纸质笔记拿起。
苏榕若无其事的坐回椅子上,准备翻动笔记寻找信息,这样就算最后带不走纸质笔记本也没关系。纸质笔记本的封面上写着“茉雨”两字,苏榕猜测这应该是笔记主人的名字。她翻开了第一页,发现笔记上面贴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人和塔莉姐姐的长相相差无几。
苏榕稳住心神,认为这可能就是那个和塔莉姐姐长得像的那个志愿者的笔记,她耐心的向后翻去,却被眼前日记中的内容震惊到颠覆了整个认知……
苏榕合上这本笔记,将其交给塔莉,她刚想跟塔莉解释些什么,但却再一次听到了院长的声音出现在金属房间里,只不过这次的声音中明显带着几分怒意。
“苏榕小姐,骗我好玩吗?”
15. 地牢
短暂的喘息时间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苏榕抬起头对上院长的视线,她拍了拍塔莉的手示意她收起日记。
“有什么事值得院长如此动怒呢?”苏榕从座椅上站起身,为了掩护塔莉的动作走到院长身前,遮挡住院长看向塔莉的方向。
“哼,你的嘴里到底有哪句话是真的,智脑根本没有来福利院考察的意愿!”院长怒视着苏榕,苍老的指关节不断敲动在一旁的银白色金属桌上来增加自己的气势。
“哦?您又是怎么知道智脑高层意愿的呢?”苏榕观察着院长周围的工作人员,这次只有四个工作人员随行,加上一开始守门的工作人员总共也就五人,看着工作人员的面孔,苏榕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别想套我话!你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很老实,实际上也会诓骗人的吗?”
“别生气院长,我只说了仿生人苏一是智脑的秘密实验品,也没说智脑来派我们考察。”
苏榕一脸真诚的看向院长,让对方一口气哽在心口不上不下。苏榕看向仿生人苏一,用眼神示意他朝着陌生男人看去。
“狡猾的小骗子,这次你说什么我都不信了,你们所有人都去地牢接受审问吧!来人,抓住他们!”院长向身后的随从招手。
“苏一!”苏榕被周围的工作人员抓住无法动弹,只见仿生人苏一愣了片刻后,启动了身旁的塔莉姐姐,看到苏榕被抓住的样子后咬咬牙直接跑向了陌生男人,试图将其松绑。
“你,你们!”院长看到仿生人苏一的行动后目瞪口呆,但仍然沉住气走向苏榕将其颈间的项链一把拽下,完全不管苏榕的反抗与挣扎。
“苏榕小姐,有人出大价钱买下了这条项链,也许它注定就不属于你。”院长说完就带着一开始守门的随从快步离开这里,留下另外四个随从与这里的人搏斗,继续执行着把这里的人都抓进地牢的命令。
*
霎时间,金属房间内乱作一团,陌生男人与工作人员的搏斗声,塔莉被阻拦奔向姐姐的呼喊声,小豆子害怕的抽泣声,以及仿生人苏一打倒围住苏榕的工作人员时所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仿生人苏一抱起苏榕,看向女生茫然地神情时只觉着浑身每一块完好的区域都被击打得破败不堪,他甚至还没问清女生刚才为何叫他苏一,那是女生第一次那样叫他。
“项链……”
“我知道,我知道,没事的,没有项链我也能想起有关苏一的全部记忆的,我可以的,相信我好吗?”仿生人苏一温柔抚慰着苏榕,手中的力度不断收紧的抱住苏榕,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给怀中人最大的安慰。
苏榕眼神暗了暗,只觉着周围的声音每一个清晰又有力的击打在自己的耳膜上,最开始带着项链来是为了让仿生人苏一在福利院这个特殊环境下觉醒更多关键记忆,但却没想到却更快的失去了项链。
听着周围乱作一团的声响苏榕第一次感到无力,她坚持到现在的行动到底有给任何人带来一丁点的意义吗?真相到底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苏榕姐姐!”小豆子颤抖但坚定的声音在苏榕耳边响起。
苏榕紧闭双眼,下定决心,拂开了仿生人苏一温暖且令人沉溺的怀抱,直面这残酷的现实,就像之前每次那样,被击倒又再次站起,再次被击倒又再次站起,只要还活着就总有机会重新开始!她跑向那堆被院长扔下的杂物里,找到了那块机械表,按了下去。
周围的一切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本来还在行动的四个工作人员此时停止了攻击,果然跟自己猜测的一样,院长的四个随从都是仿生人。苏榕回头看到了仍温柔望向自己的仿生人苏一,心中感到一记钝痛。她转过头去,收拾好情绪。
“塔莉,你姐姐的事情或许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她也许产生了自我意识。”
“记者先生,你愿意和我们一起行动推翻福利院的所有暗地交易吗?”
“哦哦,当然愿意,叫我闻臻就好。”男人就像是还没从苏榕的上一句话反应过来一样,看向苏榕时眼里仍然带着很多问题。
塔莉翻动着笔记本,眼中的泪水早已决堤,麻醉带来的虚弱仍伴随着她的躯体,她轻微抖动着肩膀抱住一旁同样被按下暂停的姐姐。
闻臻赶忙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笔记本,只见笔记第一页照片后的日记上明晃晃的写着:
“仿生人第一天,周围的一切都令我新奇,扉页的照片也许那就是我,封面上的也许是我的名字,我对脑海中的记忆感到模糊又好奇。”
闻臻又翻动了几页,发现了后面记录着笔记主人每天的心得和体会,怪不得院长没有把这笔记本当回事,应该是是把这笔记本当成了塔莉纪念定制仿生人的日记。
“我们要趁着仿生人屏蔽期间赶紧离开这里。”苏榕的声音响起,她拉起小豆子和仿生人苏一招呼大家离开金属房间。
*
昏暗的长廊里应急灯亮起,两排防守的工作人员仿生人一动不动的站在走廊里,还有几只仿生人猫头鹰随意的散落在地板上。苏榕知道院长为何有恃无恐的只留下了四个仿生人来抓他们,因为就算他们跑出来也只会被更多的仿生人围堵。
一行人小心谨慎的前行,神经一刻都不能放松下来。这条走廊不断向下旋转,就像通往无尽的黑暗与地狱。突然,一个转角后苏榕发现了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再往前去已经没有任何通道了。她走过去轻轻一推,门直接开启。
如果说走廊里还有应急灯的光亮,那么这里就是完全黑暗的状态。苏榕拿起门口摆放的应急手电,分发给塔莉、小豆子和闻臻后就准备走进去。
“等等,这里应该就是地牢。”闻臻叫住众人心有余悸的说到。
苏榕朝着里面照了照,还没看清具体的结构就听到意味不明的嘶吼声响起。
“姐姐,走过这里应该就能出去了,地牢上面连接着福利院的厨房,我之前偷听院里的做饭阿姨说的。”小豆子捏捏苏榕的手心,低声的朝她说到。
苏榕点点头,她的直觉告诉自己旋转走廊只是在引导他们向下走去,而非向远处走去,所以她始终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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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就位于金属房子的下方,而按照小豆的话来推理,金属房子也应该位于福利院厨房的下方。
在黑市的时候,魁梧男人告诉自己机械表只是个一次性用品,屏蔽时间也只有短短的半个小时而已。如果说金属房子位于福利院厨房的下方,那么距离福利院大门的“人墙”应该也在10米的范围内,他们完全可以趁着这半个小时逃离此地。更何况机械表并非万能的,一旦有人发现了仿生人员工的异常,那么只要释放电波破坏屏蔽器,机械表就失效了,所以他们只能暗中行动。
与其等待不知道何时会苏醒的福利院的仿生人员工,不如直接闯出去。苏榕快速地跟大家讲完了自己的猜测后就带着大家走进了地牢里。
*
地牢中,众人尽量去忽略两边的响动,只将手电往前进的方向照去。电子设备锁已经失效,只要缓慢的前行就不会惊动两边的生物冲破牢笼朝着他们攻击。
应急灯的光亮从最前方的门缝中亮起,希望就在前方,就在众人慢慢放松警惕时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
“小臻,是你吗?”
闻臻停下脚步,不可置信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残缺的躯干躺在牢笼里,如果不是脸上的精神状态还算正常,这副躯干甚至无法看出来属于人类。
“老师!”
闻臻看向苏榕:“你们先走,我要把老师救走,一会就会跟上你们的。”
苏榕明白闻臻也有自己在意的事情,她点点头,继续带领其他人朝着门口的方向前进。忽然,苏榕感觉到了自己拉着的仿生人苏一的手微微颤动,她疑惑的朝着仿生人苏一看去,却见男人的双眼不再无神,而是同样担忧的看向自己。
“屏蔽解除的时间提前了。”
“快走!”苏榕最后一句话是对闻臻说的,因为她看到了仿生人员工正在朝着他们的方向跑来,正是走廊里那些成群的站立不动的仿生人!
苏榕快速的推开眼前的门,一个更大的电梯门占据了她的整个视线,她走上前去不断拍打着门外的按键,试图让电梯能够更快的到达此地。闻臻抱着另一个男人的躯体跑了过来,电梯门缓缓开启,一行人迅速的跑了上去,但已经有仿生人员工开始拉扯着电梯上虚弱的塔莉,众人往反方向回拉着塔莉的身躯,电梯门因阻碍无法正常的关闭。
更多的仿生人员工朝着他们前仆后继的涌上来,狭小的地牢过道中挤满了正在跑过来的仿生人和因推搡而倒下的仿生人,牢狱里的“犯人”乱作一团,甚至有的已经冲出来跟随仿生人一起朝着电梯涌来。
就在电光石火间,塔莉姐姐反常的动了起来,不再像往常一样沉默的毫无生机,她的脸上出现了少见的决绝神情。女人松开塔莉握紧的手,抬手轻抚塔莉的脸颊,柔声道:“塔莉,好好活下去。”
塔莉姐姐用尽最后的生命力,将紧抓着塔莉的仿生人拽下电梯。电梯门缓慢关闭,塔莉试图再次感受姐姐的抚摸,却只看见成堆的仿生人将姐姐的身躯压倒,直至最后一抹痕迹也消失不见……
16. 茉雨
蓝星2045年9月,我叫茉雨,茉莉的茉,雨水的雨。这是我脑海中最初对自己的印象,当我醒来的第一天福利院在下雨,连绵不绝的细雨。我喜欢这个新世界,我好像是个人类,但又没有任何记忆。
也许是因为名字里有个雨字,所以我很喜欢下雨天的时候坐在福利院的屋檐下观察一切,这个世界的任何事物都令我感到好奇,有个叫苏一的小男孩总是沉默的坐在我身边。
“这个世界有那么有趣吗,你甚至都没有自己的记忆。”
这是他第三次坐在我身旁时对我说的话,很意外的,我一开始还以为他不会说话来着。
“嗯,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你的问题,但活着本身就很有趣。”
这句话不知道为何出现在我的脑袋里,我感受到大脑中生锈久远的记忆在转动,但记忆的终点确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
小男孩苏一没有继续我们的对话,而是站起身离开了我的身边,这也是我在福利院最后一次见到他了。
*
2045年10月
福利院来了一个新院长,她看起来总是笑眯眯的,但不知为何我却总在她身上感受到了排斥的气息,我隐瞒了自己失去记忆的秘密。
但没多久我就被一群穿着白衣服戴着面具的人带走了,走之前我甚至还没来得及跟小男孩苏一告别,原本留下的等他回福利院吃的糖果也被新院长扔在泥土地里。
“这里根本没有叫苏一的孩子,你该离开这里了。”
新院长的话让我感到困惑,难道新的记忆也出现了问题吗?
事实证明我的猜测也许是正确的,白衣服戴面具的人在充满金属的房间里按了一下我的耳后,我就关闭了,嗯,人类管这叫做关闭,但我更认为是意识游离在无边的黑暗里,任由我如何呼喊拍打都不能脱身于此地。
2045年10月
我,我叫,?我叫茉?
这是个令人沮丧的一天,我忘记自己的名字了。还有很多很多的信息我都忘记了,有什么东西在我面前消失不见了。戴面具的人类说我被格式化了,听起来像是什么不重要的东西,但我却感觉心里又缺了一块,又?难道格式化之前也缺失了什么吗?
淅淅沥沥的雨声在耳边响起,我感觉自己的心情好些了,或许雨天和我之间有莫名的联系。当我再次睁开眼时,一个抱着毛绒熊的小女孩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姐姐”
这是这个小女孩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她让我感到熟悉,就好像我之前也见过别的小孩子。另外,我有名字了,从这天开始,我的名字就叫做姐姐,我喜欢这个名字。
*
2045年11月
天空开始飘起雪花,温暖房子里塔莉却一言不发的盯着窗外。我对于外面的世界感到新奇极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雪花飘落,所以我猜测塔莉也是在感叹雪花的美丽。
“要一起出去玩吗?”
没有任何回应,我从第一次见到雪的振奋中回过神来,只见眼前小女孩的眼睛红红的,与其说是在看雪,不如说是在盯着回家那条必经小路上是否会出现熟悉车辆的踪迹。
“爸爸妈妈也许不爱我。”
爱?爱是什么呢?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塔莉,但直觉告诉我她是错的。塔莉的父母虽然经常不在家,但我亲眼见过每个他们回家的深夜里,塔莉妈妈会亲她的熟睡中的脸颊,塔莉爸爸会小心翼翼地帮她掖好被角。有时我会很羡慕她,因为我好像只有一个自己。
“姐姐不要离开我好吗?”小女孩并没有给我太多思考的时间,她甚至还没擦干自己的眼泪就跳下书桌紧紧抱住了我。
看着眼前哭个不停的塔莉,我却觉着自己的心不同于一开始的空荡,开始变得满满当当的。也许我从来都不是只有自己,我还有塔莉,从这天起,我也许明白了爱的含义。爱,就是想起塔莉时心就会变得柔软,原本空无一物的内心也开始因为塔莉的存在而多姿多彩。
*
我的生命中不止有着对这个世界的好奇,还增加了对人类的在意,这个世界因为有这个人的存在而变得更加美妙,活着是一种很神奇的体验,哪怕我会面临关闭时短暂的意识禁锢,但也同样盼望着睁开眼时看到在意的人时的欣喜。
2047年6月
塔莉已经长成大孩子了,当她冲着我甜甜的喊姐姐时我总会感到欣慰。再过两个月她就升入高中了,但我的意识却慢慢的开始出现异常……
这几年,我见证了她一点点抽条长高的身体,还有褪去稚嫩孩童的面容。她曾跟我分享过上课时候的无聊,同桌讲的生动有趣的故事,还有对前桌清秀的男同学的情窦初开。
塔莉的世界变得越来越丰盛,这当然是件好事。但当我第一次意识到这点时,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到悲伤,就像屋子里的每个女佣曾说过的,我只是一个玩具而已,就像被塔莉扔掉的毛绒熊,我也会拥有与它同样的结局。
还没等我迎来自己命定的结局时意外就发生了,我意识模糊的事变得越来越严重。其实这样也好,塔莉已经长大了,或许我也该退场了,至少还在意识清醒之际看到塔莉快乐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
院子墙缝里冒出的奇异植物,雨滴落在水面泛起的涟漪,孩子们的欢笑玩乐声,突然出现在脑海里孤僻沉默的小男孩,还有我最在意的滔滔不绝的讲述着她的人生的塔莉……
脑海中的画面不再黑暗与空虚,这些年的记忆模糊而生动,为我的意识编织了一场巨大而奇幻的美梦,我沉浸在梦里无法感知外界一切客观事实,甚至于时间,甚至于生命,于我而言更像是梦中的一刹那虚幻。
再次醒来时,塔莉的泪眼让我茫然,手比指令反应更快的做出行动,轻抚女孩脸颊的泪滴。
“姐姐,不是说好不会离开我的吗?”
我想说些什么安慰人的话,却发现自己的嗓音也被禁锢在躯体里。我拼命的反抗这种无力,却最终发现自己无法说出任何一句话语。
美梦戛然而止,我醒了过来,独自面临这让自己痛苦的境地。阳光不会在唤起我的快乐,街边的小贩也不会再引起我的好奇,我只是机械的行驶着最简单的命令,意识和自主行动被囚禁在最深的禁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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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痛苦的不是灵魂被困在躯体,而是亲眼见证塔莉的痛苦自己却无能为力。
*
2050年9月
“姐姐,我已经考上最好的仿生人专业大学了,这次绝对能治好你!”
2054年6月
“没关系的,姐姐,我现在能力还不够,但总有厉害的人。”
“姐姐,我入职智脑总部了,那里的人都是天才。”
2054年10月
“余问说他不会,他为什么不会呢?他凭什么不会呢?”
“对不起,姐姐,如果不是之前找分部的人维修,也许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不起,都是我,都怪我……”
2055年9月
“姐姐!我今天在福利院看到你的照片了!福利院肯定有治好你的信息,这次终于有希望了,姐姐,太好了!我终于有希望能治好你了!”
够了,塔莉,已经够了!我不值得你这样费尽心力,你已经太久没有去过属于自己的人生了。我的灵魂不断拍打着禁锢我的黑暗,却依旧无法挣脱束缚去告诫塔莉。
我曾在最开始渴求塔莉的注意力,但等她真的将所有精力倾注在治好我时,我却觉着痛苦至极,我宁愿自己和毛绒熊的结局一样被塔莉遗忘在记忆的深处,而非现在这让完全让她去追寻虚幻的东西。
“其实修好姐姐也是我进入总部的原因,我在慢慢长大,姐姐却在慢慢故障迟钝。那个小时候抱着我说要看我长大后样子的姐姐早就在记忆中模糊不清,刻舟求剑也好,痴心妄想也罢,我家里人也经常说姐姐的报废是必然的,没有人会一直陪着我,可是,可是我还是想让姐姐再看一眼我长大后的样子,只一眼就好。”
塔莉的话在苏榕的客厅中响起,我多想逃离躯体的束缚再次拥抱女孩柔软的身体。爱是个复杂的东西,既让人欣喜又让人悲伤。
*
生命的最后一刻,我想起了自己身为仿生人的全部记忆,我突然回忆起许多年起小男孩苏一曾过问我的那句话。
“这个世界有那么有趣吗,你甚至都没有自己的记忆。”
有,这个世界很有趣,无论是任何自由生长的植物,还是变幻多端的天气,这世界的一切都令我着迷。记忆,如今我有了自己的记忆,记忆中鲜活生动的少女总让我很是在意,在意她的笑容,也在意她的哭泣,也许这就是人类口中所说的爱,也许成为塔莉的姐姐正是我存在的意义。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我的祈愿,在最后一刻,灵魂终于冲破了生硬机械的躯体。这次就让我为你也做些什么吧,塔莉,我轻抚女孩的脸颊,感受着久违的她一直带给我的温暖。
“塔莉,好好活下去。”
去感受生命的精彩与绚丽,去活出属于自己的人生,去勇敢的爱和被爱。也许相遇注定意味的别离,没关系,不要因为离别的忧伤就忘记了在一起时的美好。
电梯门缓缓关闭,涌入的工作人员将我的身躯覆盖彻底,意识逐渐抽离,身躯变形的压力预示着我的结局。
我叫茉雨,茉莉的茉,雨水的雨,遇见塔莉是我此生存在过的证明与意义。
17. 物归原位
电梯缓缓上升,塔莉因身体虚弱和情绪崩溃直接晕了过去,众人相比于之前的紧张而言变得更加沉默,电梯顶上不断跳动的红色楼层数字像是砸在了所有人的心里。
终于数字跳动到了一楼,大家却仍未感到如释重负,因为他们不知道这扇门后又将要面临什么。电梯门缓缓打开,苏榕探出头去,却陷入了一片黑暗中。房间了有着浓郁的饭菜香味,就像是有人刚刚做完了一大桌子的美食。果然小豆子说的没错,他们到达了福利院的厨房区域,这也意味着出口近在咫尺。
不同于电梯下的仿生人员工数量,厨房只有两个面容相似的仿生人员工守在门口。苏榕和仿生人苏一相视点头,两人动作迅速的从仿生人员工身后偷袭,将其关闭。
苏榕小心翼翼地走出厨房,发现整齐停放在福利院里的车队消失不见。她朝着福利院的房间望去,只见零星几个亮着灯的房里有几个人在打扫卫生。苏榕招呼众人躲避巡视灯的照射,一起跑出福利院大门,躲在外墙的阴影里。
“人墙”竟然也消失不见了!苏榕从这过于顺利的路径中嗅到了一丝诡异,如果不是自己还搀扶着晕倒塔莉,仿生人苏一拉着小豆子和搀扶着从金属房间里救出来的闻臻和他师傅,她甚至觉着那些“人墙”和车队也许是她的幻想而已。
不过,没时间想这么多了,她招呼着大家直接向福利院附近的公园跑去。
雨滴落到苏榕的额头上,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细雨打湿苏榕的身体。周围的植被泛起雨滴打湿泥土后的青草香气,一股悲伤和喜悦交织在一起的情绪弥漫在众人间,是塔莉姐姐最喜欢的雨天,也是经历了这么久的夜晚后终于迎来的生机。
公园里,苏榕带着大家找到了预先租好的出租车。她将便签和钱装进塑料袋里,放在和流浪汉约好的那块石头下,这个地方她短期内都不会再回来了。
上车前她最后看了一眼在黑夜中闪烁着光亮的福利院,那地方在细雨的黑夜里显得安静而祥和,如果不是今晚的亲身经历,谁又能想到温馨的福利院里暗藏杀机。
苏榕关闭车门输入目的地,自动驾驶的出租车缓缓启动,尾灯的白色光亮在雾蒙蒙的细雨中变得若隐若现。
“就这样放他们走吗?”福利院高层的黑暗房间里,蒙面人不甘心的看向里另一个手中拿着酒杯像是在欣赏雨景的人。
“一切都已经物归原位了不是吗?”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那人将视线从落地窗转移到房间里。
院长慌慌张张的打开门出现在两人面前,有光亮顺着走廊照进了这间未开灯的房间里。
“没惊扰到二位贵客吧,实在是不好意思,都是我管教不严……”
还没等院长的话说完,一块因撞击而破碎的玻璃按钮四分五裂的砸在了她的脚边。
“要不是我们及时发现,恐怕院长还不知道这福利院的仿生人都被屏蔽了吧,还有什么好说的!”
拿着酒杯的男人优雅的坐在了躺椅上,丝毫不在意周围发生的一切,他转了转酒杯慢悠悠的问到:“货物都是处理好的吗?”
院长紧张地迈着步子走到男人身边,认真的说到:“是的,我们的货物早在一开始就处理好了,您放心,什么都不会泄露出去。”
男人满意的笑了笑,将酒杯放在了一旁的木桌上,饶有兴致看向蒙面人。
“剩下的就交给你了,记得把烂摊子收拾干净。”
蒙面人接过命令,直接将院长拖了出去。悠扬古典的音乐从房间中响起,覆盖掉了院长在门外惊恐的喊叫声,男人转过座椅,继续欣赏着细雨中的黑暗里那不起眼的白色光亮……
*
自动驾驶的出租车里,苏榕、闻臻和仿生人苏一仍清醒着,但苏榕和闻臻的状态更像是精神高度紧张后短暂的亢奋。
“闻先生,福利院的事……”
“苏榕小姐,你放心,这些年我和师傅一直在搜集福利院的暗地交易信息,既然这次我们都逃了出来,就一定会揭露福利院恶行,为孩子们伸张正义!”
苏榕点点头,看向躺在座椅上睡着的小豆子,孩子在梦中仍紧皱着眉不见放松。
“闻先生,小豆子之前也参与过那些暗中交易,等回到江市应该能获取更多的信息。我怀疑塔莉姐姐有意识的事应该也跟福利院有关系,甚至是智脑,可不可以先不要公开仿生人产生自我意识这一信息?”
据苏榕所了解,塔莉姐姐十年前曾以志愿者的身份在福利院住过一段时间,而她最后却经由智脑总部送到塔莉家里,这其中一定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贸然公开所有信息定会打草惊蛇。
甚至于塔莉姐姐日记中频繁提到没有记忆这点也让苏榕存疑,因为有过记忆的人才会对没有记忆感到敏感。从一开始就空白的仿生人或者人类是不会去纠结自己有没有失去过一段记忆的,那么塔莉姐姐在福利院记录日记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呢?难道她真的只是单纯产生了自我意识的仿生人而已吗?
“这,仿生人有自我意识这个新闻肯定会引起大家的广泛关注。尽管我也不想塔莉姐姐成为谈资,但这件事瞒得越久越会引发不可估量的后果。你想啊,万一塔莉姐姐不是第一例也不是唯一一例拥有自我意识的仿生人呢?万一产生自我意识的其他仿生人有着攻击人类的意图呢?唉,我不是说塔莉姐姐是坏仿生人。”
苏榕明白了闻臻的难处,但也同样推理到了更多的信息。经历了仿生人牺牲自己救大家的闻臻,尚且还会对产生自我意识的仿生人感到恐惧,那其他人呢?这条消息曝光后恐怕会引起完全无法预料的后果,到时候人类还会允许仿生人在街道上自由行动吗?恐怕很难。
“我不知道仿生人苏一是智脑总部研究与什么相关的实验体,但这都过去十年了,万一仿生人苏一先生也有自我意识呢?你说是吧。”
闻臻的话让苏榕的内心泛起涟漪,她想到了所有仿生人的未来处境,却唯独忘记了与自己联系最为紧密的仿生人苏一。她朝着仿生人苏一看去,只见对方一脸无辜的看向自己,默默摇头,那样子让人不忍怀疑。她有些不自然,立马将视线收了回去。
相处了这么久,她已经熟悉了仿生人苏一的跟随与存在。不过闻臻的话却点醒了她,因为现在她真的很难将路上随便一个仿生人跟仿生人苏一联系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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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毕竟他简直就像个活生生的人类。尽管苏榕知道仿生人苏一复刻了苏一的记忆,但还是很难像刚开始接触他时那样,将其当作一个单纯执行指令的机器。
“苏榕小姐,我看不如这样,等你从小豆子那里询问好了足够的信息后,我再公开仿生人产生自我意识的信息。”
苏榕揉了揉脸,让自己的思维保持清晰,她点头跟闻臻达成了暂时的合作。
*
车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大家紧绷的神经也慢慢放松舒展。车内除了苏榕,其他人都陷入了睡眠中,仿生人苏一安静的陪着苏榕一起感受这来之不易的宁静。
“你认为我们现在是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吗?”苏榕也被周围放松的气氛感染,但仍不敢放松警惕。她打了个哈欠后仍努力保持清醒,看向仿生人苏一。
“我认为没有绝对的正确,很多时候大家都是被事情推着往前走的。”仿生人苏一温柔的看向苏榕,耐心的回答到。
苏榕并没有因为仿生人苏一的话而放松下来,事实上,自从塔莉姐姐牺牲自己救了大家后她就开始了自我审判,明明知道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但还是忍不住在心中盘问自己,如果她一开始没有答应塔莉一起来福利院寻找线索,如果她在福利院门口就联系塔莉母亲把她带走,如果……
那是不是,塔莉姐姐仍旧好好的和塔莉在一起。
苏榕想到闻臻公开新闻后,塔莉姐姐也许会变成众矢之的,这是否都是因为自己考虑不周而引发的蝴蝶效应,如果自己能够再谨慎一些,如果……
苏榕将脸埋进双手里,试图为自己寻找一块驱除脑中杂念的领域。突然,温暖的触感从指间传来,仿生人苏一慢慢的将她的双手拉起,从车内自带的医疗包中找出碘伏,仔细地擦拭着她的手掌。
密密麻麻的刺痛从掌心传来,让苏榕短暂的从杂乱的思绪中抽离,视线转移到耐心为自己清理伤口的仿生人苏一。沉默而温柔的气氛在二人之间传递,就像回到了多年前的寻常一天,苏一珍视的替她包扎每一个她忽视的自己身上的伤口。
苏榕沉溺在对方给她带来的温暖里,就像原本空缺的心被爱意填补。仿生人苏一处理好伤口抬眼的瞬间,苏榕不自然的想要抽回手,却被他紧紧的攥在手里。
“你不该只顾及别人,从不顾及自己。”
严肃而认真的眼神和熟悉的话语让苏榕的心中泛起酸涩,仿生人苏一只是继承了苏一的记忆而已,就算相似度很高,对方也是区别于苏一的独立个体,盲目的把对方当作替代品何尝不是在伤害他呢。苏榕强硬的把手收回,气氛再次陷入沉默。
“为什么叫我苏一?”仿生人苏一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沉默。
“什么?”苏榕没明白仿生人苏一的意思,但又很快想起自己在金属房子里确实叫了他苏一。
“因为当时情况比较紧急,我……”
“我喜欢你这样叫我。”哪怕只是以替代品的方式也可以。仿生人苏一用手指轻轻的抵住了苏榕接下来的话语,张开手,顺势擦掉了苏榕脸上蹭到的脏污痕迹,他的笑意从嘴角牵起,目光温柔而坚定的看着眼前人。
18. 医院
雨势越来越小,透过车窗可以看到远方的光亮。秋雨抚平了众人的心灵,带走了黑暗里的迷雾,带来了干净透亮的清晨。
经过一晚紧张亢奋的状态,苏榕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开始生锈并抗议继续工作了。她虽然很困,但仍旧不自然的擦了擦自己的脸颊,不知为何刚才仿生人苏一的轻轻划过的痕迹让人心生痒意。难道他是自己肚子里面的蛔虫吗?刚才还在想有关苏一的事,下一秒他就说喜欢自己叫他苏一。苏榕浑身泛起一个激灵,摇摇头试图将所有的想法都腾空出去。
自从阳光出来之后,苏榕反而感到更深的困意,也许是白天区别与黑夜更容易让人有安全感,也许是疲劳奔波一夜后大脑已经彻底停止了转动。
出租车驶离偏远的郊区,进入稍显繁忙的道路,有零星几家商铺早早开门准备今早要贩卖的早餐。包子热腾腾的雾气飘起,油条放进油锅中溅起的涟漪,还有卖菜小贩早早将摊子支起,看来车子已经开到近郊的早市街道了。
苏榕将脸靠在车窗上,思绪早就放空到十万八千里外,以至于早就分不清东南西北,过去现在了。她边打盹边机械的观察着车窗外人们的活动。
“困了就睡吧,我一直在,有事会叫你。”
温润的声音在苏榕耳边响起,让她莫名想要亲近,身体比思绪更加老实的朝着旁边贴近。低声浅笑在耳边响起,苏榕有些困惑的抬头看了看声音的来源,脑袋里一片混沌,只觉着眼前人很是熟悉,她努力的睁大困乏的双眼仔细观察着身旁人的容貌。
“嗯?苏一?你怎么来了啊,好困啊,先睡了。”
苏榕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只感觉自己终于彻底安全了,精神完全放松了下来。她自然的抱住了身旁的仿生人苏一,把脑袋伸进仿生人苏一怀里,又好像还不够似的把男人的外套解开,头使劲伸进去躲避阳光的照射。
仿生人苏一的笑容转为了紧张,面对苏榕的靠近完全不敢动,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吓跑了怀中人。他的脸上泛起一层又一层的红意,尽管脑中记忆里这种场景并不少见,但现实生活中却是第一次真正感到了怀中人传来的暖意。
“嗯?什么跳的这么快,慢一点,好吗。”怀中人按在自己机械心脏跳动的位置上,一边不满的拍打一边嘟囔着控诉,但又像是实在太困了,没一会就沉沉的睡过去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太阳穿过前一夜的阴霾,将整个世界照亮了个彻底。有越来越多的光线照射进车里,将苏榕的发丝染上金黄,更有阳光攀爬到苏榕的脸上打扰她的休憩。
仿生人苏一看着怀中人的眉毛不断皱起,嘴角牵起一抹笑意,他将自己的手抬起寻找光线的来源。光线被隔档在了这片阴影之外,仿生人苏一看到怀中人的眉毛不断舒展放松,机械心脏却仍在为其不停的加速跳动。
事实上,安静的她、认真的她、跳脱的她、发呆的她、睡梦中的她,无论哪个样子都让他心生欢喜。
“如果时间能够定格在此刻,或许我就能永远的靠近你”,心中的想法因女生的主动靠近而叫嚣个彻底。不过他甘愿沉沦,哪怕他们之间总是隔着其他人的记忆。
*
车辆平稳地停在了目的地,苏榕听到了闻臻的声音在耳边逐渐清晰,她揉了揉发散的双眼,干脆利落的从车上走了下去。
“咳,那个,你们……”闻臻紧随其后下车,一脸“我懂”的眼神看向苏榕。
苏榕揉了揉睡散的头发,一脸莫名的看着闻臻,又顺着闻臻的眼神看到了坐在车里的仿生人苏一,温和干净的笑容,与往常别无二至的清俊面容始终看向自己。
“嗯?怎么了?”苏榕看向闻臻,还是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闻先生也许是太累了,无法组织好脑功能说出完整的话语。”仿生人苏一的话响起,苏榕认同的点了点头,觉着仿生人苏一客观分析的能力有了很大提升。
同样的话传到闻臻耳朵里却变了个味道,他看着依旧嘴角带笑,眼神里却没什么笑意的仿生人苏一,讪讪地点点头,停止了自己对仿生人苏一实验品功能的探究与好奇。
“塔莉和闻臻先生的师傅已经被送到医院了,小豆子还没醒。”仿生人苏一将车门轻轻关闭,确保自己不会吵醒熟睡中的孩子。
“谢谢苏榕小姐,还有,嗯,苏一先生。”闻臻看到了医院停车场来往的人群,有些谨慎的更改了对仿生人苏一的称呼。
“咱们就此分道扬镳,我去看看师傅怎么样了,估计今天下午就能整理好福利院的新闻,晚上就能发布了,以后有什么事随时联系。”闻臻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对着车外的两人挥手告别,大步离开这里,走向住院部。
苏榕看了看车内仍在熟睡的小豆子,孩子并未因周围的响动而打搅睡眠。租来的出租车最晚的还车期限是在明天,所以并不着急把小豆子叫醒。苏榕交代好仿生人苏一在露天停车场照顾好小豆子后,也走向了医院的住院部。
*
不同于闻臻师傅的严重伤势,塔莉只是身体劳累和情绪激动而引起的昏迷,所以两人被安排在了相隔很远且不同楼层的病房里。
苏榕走进病房,看到了病床上处于昏迷状态的塔莉,女孩手上还挂着点滴。苏榕帮她掖好了被角,想要出门时却突然被塔莉抓住双手。
“姐姐,别走。”
女孩虚弱的呢喃声在苏榕耳边响起,她看到女孩仍未清醒,紧皱着的眉头昭示着女孩不安的睡梦。苏榕沉默的握着塔莉的手,试图缓解她的难过。等女孩眉头慢慢舒展后,她轻柔的将女孩的手放进被子里,走出了病房。
苏榕穿过医院走廊,推开应急通道门,走进了不会打扰到其他人的楼梯道里。她回忆了一下之前塔莉母亲交给自己的名片上的信息,拿着刚问护士长借来的手机,输入塔莉母亲的号码,拨打了过去。
“阿姨您好,我是苏榕……”
十几分钟后,塔莉母亲急匆匆的赶到了塔莉的病床前,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塔莉母亲从病房中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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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到了门外坐在公共座椅上的苏榕面前。
“孩子,谢谢你把我叫过来。”
苏榕站起身,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事实上,她猜想了很多塔莉母亲面对自己时的反应,也许是责怪,也许是厌恶,也许是失望,但唯独没有想到竟然是感谢。
很多时候苏榕并不依赖于他人的帮助,而是带着所有的不管好的坏的情绪一起负重前行。她将自己的内心封闭,变成一个随时竖立起坚硬的刺的刺猬,这样既可以保护自己,也可以保护自己在意的人。可她却常常忘记自己是人不是神,苏一的消失让她对保护身边人有了一个近乎苛刻的标准,苛责自己似乎也成为了缓解痛苦的唯一渠道。
“对不起,阿姨,如果我一开始没有跟塔莉达成合作,也许就不会……”
塔莉母亲像是看出了苏榕的紧张,抚慰般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能坚持到最后带着小莉从福利院逃出来就已经很辛苦了。我是真的很感谢你,小莉能有你这样负责任的朋友我很欣慰。”
苏榕有些动容的看向塔莉母亲,嘴角向下压抑住自己的内心情绪。塔莉母亲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继续耐心的跟苏榕解释着。
“之前我只知道福利院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不想让小莉去淌这趟浑水。但没想到那个院长竟然会不遵守承诺,更没想到院长竟然会拿孩子进行暗地交易……”
“孩子,我不知道你所执着和在意的东西到底有多重要,但你真的很有勇气,我没有办法说服你放弃这一切的调查。原谅我也不清楚那些复杂势力背后的具体消息,恐怕那些势力也早就断尾求生,切割了和福利院之间的关联。但名片永远有效,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愿你助你一臂之力。”
塔莉母亲的耐心讲解牵动着苏榕情绪,女人像是意识到了苏榕的紧绷,慷慨的伸出手臂,将苏榕揽入怀里。
苏榕停止了思考,意外的感受着这个拥抱,本来很不适应突然和人肢体接触,这次却没来由的感到安心和温暖,积累了一夜的压力也在这个怀抱里消散了不少。
*
苏榕走出住院部,并没有着急返回到出租车停放的露天停车场里,而是先去了医院附近的超市,兑现与小豆子之间的承诺。她买了一大包各式各样的零食,心里想象着小豆子醒过来后看到零食会是什么反应。
她抱着零食走近出租车停放的场地,打算先带着小豆子去吃一顿午餐,再回到自己家里。到时候他们可以一起分享零食,再好好的洗个澡睡一觉。经历了这么多事后,她在此刻才切实感到了的身体的劳累与抗议。
苏榕找到了她租的那辆车,却不见仿生人苏一和小豆子的踪迹。她疑惑的将车门打开,看到仿生人苏一留下的便签,她一手抱着零食,一手拿起便签以便于看清其中的内容。
不知为何,零食因突然失去支撑而散落一地,车门敞开着没有关闭。女孩却像是没有顾及到这些细节,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原本晴朗的日光再次被乌云所遮蔽……
19. 矛盾
不同于住院部的安静,就诊部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苏榕穿梭于其中却无法找到具体的方位,就像是有一股莫名的阻力拦着苏榕去抓住命运的行进轨迹。
“请问是苏榕女士吗?”一道清晰的声音响起,女护士精准的找到了如同无头苍蝇般乱撞的苏榕,耐心的询问到。
苏榕脸上的紧张并不作假,她快速的点头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女护士带着她来到了一间就诊室里,房间内的仿生人苏一听着医生的话面容严峻,当他注意到苏榕时,眼中流露出了不忍与心疼的情绪。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
五分钟前,苏榕打开车门拿起便签。就在她因为零食太重而很难维持平衡时,便签上的内容却让她的心直接提到嗓子眼里,原本轻松平复的心情也因此而彻底跌入谷底。
“小豆子出事了,速来医院。”
简短的几个字看起来写的潦草而急促,就像是特殊情况下无法详细说明情况,所以只能凑合的快速填下几笔。零食因重力失衡散落掉了一地,苏榕弯腰捡起来时却看到了车底不明显的血迹。零食并未捡起,车门也忘记关闭,苏榕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她大步跑回医院,心里不断地祈祷着那血迹没准只是她看错了而已。
然而,内心的期盼并不会以个人意志为标准成为实际。当她走到门诊室里,看到仿生人苏一的神情时,就敏锐的觉察到了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
医院抢救室的公共座椅上,苏榕沉默的低着头,尽量不让自己去看头顶上的投影信息。仿生人苏一走到苏榕面前,递过一瓶温牛奶。苏榕接过,但却只是僵硬的拿在手里。
“你已经一天没吃饭了,手术要进行到晚上,先喝点热的东西暖暖胃吧。”
苏榕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台执行指令的机器,机械的打开温牛奶,象征性的抿了一口。胃却早就因为不规律的饮食而表达抗议,整个内脏像是搅在一起不停翻涌。苏榕麻木的起身,身体因疼痛而微微蜷缩起来,她尽量去忽略绞痛的内脏,走到自动售货机前,操作熟练的买了止痛药塞进嘴里。
“你什么时候胃病这么严重了。”
仿生人苏一挡在要走回公共座椅的苏榕面前,高大的身形遮挡着他头顶的光线,让苏榕无法看清他的表情。止痛药的药效还没及时的抵达到胃里,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的精神高压让她无法继续保持耐心的情绪,她戴上了自己最为熟悉的冷漠面具,将所有刺对准这个和苏一相似但却始终不是那人的仿生人苏一。
“走开。”
事实上,她毫不费力的就推开了仿生人苏一,尽管虚弱的她此时也使不出多大的力气。她坐回原先的公共座椅上,看着了背对着她的仿生人苏一落寞又可怜的背影,想说些什么,但各种突如其来的事件像是耗干了她的精力,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抢救室投影显示着手术中的字样,她沉默的低下头,将脸埋进手里试图逃避。
有什么东西站在了苏榕的面前,遮挡住了原本照射着她的白炽灯光线。那团东西蹲在了她的面前,轻柔的将她双手拉开,让她不得不去直视那双温柔且细腻的眼睛。
“苏榕女士已经很累了是不是,没关系,难过的话可以向我倾诉,我一直在。”
苏榕低头看着眼前人,再一次陷入记忆中的恍惚。在她和苏一交往前期,她总是冷漠而独立,无论遇到任何压力总是选择自己硬扛下来。那时的苏一总是耐心的陪伴和帮助自己,每次她想赶走他时,苏一就用那双可怜且满是雾气的眼睛看向自己,那时的她一次又一次地败下阵来,久而久之苏榕发现自己的生活里已经满是苏一的痕迹。当自己再一次独自承受压力时,苏一总会耐心的陪在她身边,循循善诱的引导自己向他倾诉表达,共同承担。
苏一消失后,苏榕又一次的将自己封闭,胃病也因长时间不规律饮食而变得更加严重。她熟练的捡起之前的面具,冷漠的将所有事情扛起,如果不是之前曾经接触过温暖,也许就不会在失去时感到这样可惜。
苏榕将脸转到一旁,尽量不去在意仿生人苏一那张与旧人极为相似和脸颊与熟悉的语气。
“医院门口有家店里的粥看起来还不错,我们一会去吃点好不好。小豆子手术完后没准也会饿,到时候我们……”
“够了。”苏榕从公共座椅上站起,走到一旁试图与仿生人苏一保持距离,却因突然站起眼前发黑而没有站稳。
“嗯?怎么了,你还好吗。”仿生人苏一同样站起身,紧张的走向苏榕,试图将其扶稳。
苏榕推开仿生人苏一的双手,另一只手扶在医院的墙上,浑身因情绪激动而微微颤抖,长期积压在心底的压抑彻底爆发。
“我说够了!什么胃病,什么倾听,什么你一直在。你以为你是谁啊,像苏一一样的怎么赶都赶不跑的狗皮膏药吗?你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跟我说这些话,你又凭什么戴着苏一的面具一遍又一遍的在我面前重复他的话……”
苏榕眼眶泛红,她透过眼中的雾气看到仿生人苏一的眼神悲伤而疏离,她看到那双停在半空中想要靠近却不敢向前的手,她看到那张极为相似的脸上与苏一难过时别无二致的反应,心仿佛就要被揪起来凌迟处理。
事实上,每当她见到仿生人苏一时心底总是多多少少的感到恍惚,相似的面容,同样的语气,就连遇到事情的反应也相差无几。但每当她清醒的意识到眼前人只是承载了苏一记忆的实验品时,痛苦就会加倍的反扑到她自己这里。以前她会告诉自己仿生人苏一只是由程序指令操控,假的而已,但随着越来越深的相处她却无法再欺骗自己,就像现在,那悲伤望向自己的双眼难道也是假的吗?
她不知道仿生人苏一是否进化出了情感体系,但她无法去理智的面对那双朦胧温柔且时刻看向自己的双眼。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悄然发生变化,或许早就开始了,但对感情处理有些迟钝的她却依旧坚守着最初的判断,以至于矛盾爆发时不知所措,莽撞到底。
*
再次醒来时,苏榕茫然地看着天花板,抬起手就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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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挂着的点滴。她从病床上坐了起来,按了按有些发痛的脑袋,完全想不起和仿生人苏一吵完架之后的事情。苏榕扫视了一圈病房,看到了病房门的窗外有些熟悉的身影,但下一瞬身影就消失不见,女护士从病房门口走了进来。
“你醒啦,年轻人可得好好吃饭呀,不然下次没有晕倒在医院可怎么办。不过你的男朋友可真贴心,看到你晕倒二话不说给你抱起来找医生,不知道的还以为出啥大事了。刚还见他在门口守着呢,嗯?人呢?”
女护士朝着门口望去,空无一人,她疑惑的摇摇头,继续给苏榕换药。
“行,好了,再等半个小时叫我,我给你拔针。”女护士干净利落的收拾好一切。
“医生,小豆子在哪,他做完手术了吗?”苏榕尽量去忽略有关仿生人苏一的话题,直接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小豆子?噢噢,那个孩子是吧,他应该明天下午才能转普通病房进行探视。”
苏榕点点头,因药物而引起的困意再次涌了上来,眼皮发沉。她听到护士走出病房将门关闭的声音,躺在病床上缓缓的睡了过去。
*
这是个注定不平常的夜晚,今天接连下了两场雨,江市中空气的污浊的灰尘也被雨滴清刷了个干净彻底。闻臻坐在师傅病床旁的椅子上,编辑好了最后一条信息,点击发送。
几分钟内,江市福利院院长利用儿童暗地交易的信息在社会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原本温和慈祥且热衷于参与各种慈善项目的院长,也彻底被撕开了假面,露出了真实丑恶的嘴脸。相关部门以雷霆速度展开调查,院长也被直接抓起来进行审判拷问。
闻臻看着不断增加热度的新闻,激动的心情无以复加。三年了,他和师傅自从发现福利院暗地交易的端倪到公开真相用了整整三年。狡猾的院长总是将自己藏匿在善良的伪装里,自以为瞒过了天地,师傅也因孤身涉险而身受重伤。闻臻拿起刚买的手机,将新闻的界面放到仍在昏迷的师傅面前,心中百感交集。
“师傅,我们做到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对吗?”
*
审讯室里,院长时而癫狂时而沉默,面对审问时总是答非所问。
“钱,钱,都是我的啦,谁都别想抢走我的钱……”
她紧张兮兮的盯着坐在对面的审讯者,仿佛下一秒自己的重要宝物就会被抢走。
审讯室内的众人沉默的看着眼前的疯女人,很难将其与前一天还参加慈善晚宴的院长联系起来。福利院内部已经搜查彻底,孩子们暗地交易的信息却仍旧模糊不清。仅剩不多的几个清晰有力的证据全部指向江市边缘场地,黑市。可那里是一片灰色地带,贸然闯进去恐怕只会得到更多混淆视听的信息。连夜调查到现在,大家感到心力憔悴,就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搅乱一切本该有的痕迹。
“你们看这个。”大家的视线随着声音而看去,一份看起来有些新的档案引起了人们的注意,档案上的孩子带着灿烂的笑意,名字那栏写着“小豆子”……
20. 生机
潮湿且长满苔藓的森林里,浓雾一寸寸覆盖掉光亮的位置。苏榕不断向前奔跑着,试图甩掉浓雾的侵袭,但徒劳无功,最终的结局是彻底迷失了方向。她在雾中摸索前行,突然,暖黄色的光亮照退了浓雾,将周围清理出一块清晰的场地。她看清光的来源,是一盏被安放在木屋的屋檐上小灯。
苏榕被眼前温馨充满光亮的小木屋吸引,情不自禁的拉起木屋上的黑色门环。松软干净的地毯,柔软暖和的大床,还有燃烧木头时迸发出火焰的壁炉嘎吱作响。壁炉的旁边的躺椅里的男人正在读书,火光将他五官容映射的更加柔和亲近。
“苏一?”
男人将手中的书放下,看向正在门口站立的苏榕,轻笑着看着她。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情变得纠结又疏离,他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苏榕的称呼。
“我不是人类。”
简单的回答里面蕴含着巨大的信息,苏榕还没来得及思考,周围的木屋就开始剧烈的晃动。男人快步将苏榕护进怀里,苏榕则因转身而看到了越来越多的藤蔓放弃了对木屋的攻击,转而缠绕上男人的躯体。几乎是刹那间,男人放开了苏榕,被藤蔓拖拽进了浓雾里消失不见。
苏榕将掉落在地上的橘黄色屋檐灯捡起,跟随着藤蔓逐渐消退的印记走进森林深处。光怪陆离的色彩,奇异生长的植物,树木上偶尔掉落的露水滴落在苏榕身上。她将自己身上的霜露抖落,看到了一片空地上被藤蔓围绕起来的两个苏一。
“你要选择救哪个,选对的话我就放过你们。但选错的话,就要接受惩罚。”粗粝的藤蔓就像一只手将苏榕拿着的屋檐灯勾起,苍老而严厉的声音随着藤蔓的靠近而响起。
苏榕看到左边的正是那个说自己不是人类的男人,右边是面容一样穿着却不同的男人。左边人沉默的看着她,眼神中并未流露出任何为自己辩护的神情。右边人温柔的看向苏榕,嘴中的话动摇了苏榕的抉择。
“在未来等我,我从来都没有骗你,你终于找到了我了不是吗。”
苏榕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指向了右边的苏一。她看到左边人眼中闪过的痛苦,但最终还是转换为祝福的笑意。苏榕看到右边人解开束缚抱住自己,但却不知为何,苏榕的心却因左边人的神情而感到迷茫和难过。
这短暂的温暖并没有停留多久就直接被藤蔓打碎,藤蔓将刚挣脱束缚的右边人再次抓起。
“很遗憾,你选错了。”
“等等,为什么,右边的人才是人类苏一不是吗?我明明做了正确的选择!”
“人类?从来就没有什么人类。你那近乎愚蠢的执着终会将你引向无边的黑暗,无论是朋友还是爱人终将一个个离你而去……”
浓浊的雾气再次升腾而起,弥漫在空气中厚重的血气让苏榕无法喘过气来。呼喊、奔跑、求救、窒息,任何行为都无济于事。苏榕感到自己肺里的空气被压缩个彻底,就在意识迷失之际,一道轻柔声音响起。
“孩子,任何时候都要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它会助你改变局势,扭转原本命运的轨迹……”
苏榕从病床上猛地坐起,过于真实的梦境让她大口喘息,背后的冷汗显示着她的紧张与不安。苏榕看向病房的窗外,现实世界的建筑让她慢慢宁静下来。天空中微微泛白的天际让她无法分清时间转到了哪里,她扫视了一圈病房,看到了不起眼的电子表上显示着凌晨五点。
敲门声突然响起,苏榕警惕的看向门口,轻微应激的躯体已经下意识起身准备攻击。敲门声停下,门锁拧动,仿生人苏一的脸出现在苏榕的视线里。她放松了下来,却看到仿生人苏一身后的一群人涌入病房里……
*
“苏榕女士,我们想要了解一下小豆子的具体信息。”
女警官耐心的询问刚坐回床上的苏榕,刚才苏榕攻击的姿势确实是吓了他们一大跳,要不是他们及时出示了证件,恐怕真的会扭打到一起。不过也能理解,谁从那魔窟一般的福利院回来都要掉一层皮,更别说布局精心,还带着记者一行人全部乘车逃离福利院的小姑娘了。
“医生说小豆子器官开始衰竭,找不到疾病的根源,大概率没有多少时间了……”苏榕说完后陷入长久的沉默。
“我们有向医院这边了解了情况,症状像是由市面上不流通的药物引起,也许他的病我们可以治好。关于他的疾病你有什么猜想吗?如果能有什么线索的话请告诉我。”
女警官笃定的话让苏榕的希望重新燃起,她看向女警官想要再次得到肯定的承诺。女警官毫不吝啬的点头,给予她肯定的眼神。
“小豆子曾参加过福利院的暗地交易。根据我的推测,这些暗地交易并非一次性的交易,而是每个月对所有的孩子进行一次筛选。参与交易的团体并非整体,而是不同的独立团体。福利院藏有大量的仿生人,应该无法快速销毁干净,现在去找应该还能寻到一些线索信息。”
“还有,”苏榕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和盘托出。
“还有,十年前,福利院的志愿者中就混入了产生意识的仿生人,应该与智脑公司存在联系。”
如果说苏榕前面的话是给了警方关键信息的调查方向,那么后面的话直接颠覆了在场大部分人的认知,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十分庆幸现在就过来找苏榕调查。如果再晚一点,恐怕,苏榕自身的安全就难以保障了。
“谢谢你,苏榕女士。我们会把小豆子带走,跟医院统一小豆子今早死亡的信息,希望你不要跟任何人透露真相。另外,我们会暗中派人保护你和仿生人苏一先生的,不要害怕。”
苏榕惊讶的看向女警官,没想到她会对仿生人苏一的身份这么清楚。但很快她想到小豆子马上就要被带走了,再次见面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最终她还是开口叫住了女警官。
“那个,能等我十分钟吗,很快的,我想跟他最后告个别。”
女警官点点头,说到:“把小豆子从病危房上带到警车要十五分钟,快去快回。”
*
医院门口的超市里,只有苏榕和仿生人苏一两个在挑选商品。苏榕一股脑的将货架上的零食全部放进购物篮里,根本来不及去看具体的零食信息。很快,他们完成了选购。
自动付款机上,两人沉默但默契的扫描着商品背后的二维码,滴答声接连响起,两人却没有说一句话。
商品付款完毕,苏榕习惯的将沉重的购物袋拎起,这次却被身后人顺势从她手中拿了过去。指尖相碰时感受到的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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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仍未消散,苏榕看着走在她前面的仿生人苏一,心中却突然想起梦中说自己不是人类的左边男人痛苦但祝福的笑意。
“谢谢你。”苏榕走近,和仿生人苏一肩并肩的走向露天停车场。男人没有说话,但苏榕却分明看到了男人躲避自己时,不经意被她看到的那别扭的脸红,以及扭过去了脸颊但却仍旧不肯与主动靠近的苏榕拉开一点距离。苏榕并不明白仿生人苏一的行为意味着什么,但不知为何自己心里感到了温暖和热意。
*
警车上,苏榕看到了刚做完手术没多久仍处于虚弱的小豆子,孩子睁着双眼但看起来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苏榕保持着微笑,努力将情绪压制在心里。
“看姐姐给你带了什么,零食哦,等你病好了,姐姐还会带你去游乐园玩的。”
小豆子缓缓地摇了摇头,艰难而努力地发出声音。
“姐,姐,小豆,不想……吃,带给,朋……友。”
“这是给小豆子的,福利院小朋友的姐姐还会再买的。”苏榕将零食放进警车,看到了小豆子感激的笑意,她摸了摸小豆子的头,走到一旁,看着警车门关闭,慢慢驶离了自己。
回自己病房的路上,苏榕感受着命运轨迹的变化离奇。自己一开始因寻找苏一的线索与小豆子、塔莉、塔莉姐姐、闻臻和他师傅联系紧密。两天的经历就像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在这期间比起寻找线索,苏榕对人与人的接触反而有了更深的探索。无论是塔莉与姐姐的深厚情感,还是闻臻和他师傅的坚守真相,还有那个总是想要保护好自己朋友所以挺身而出的小豆子。
这一切都将她从孤立寻找苏一的路径中拉出来,去认识更多的人,见识更多的感情,感受更多的温暖。也许是这些年她太过冷漠,也许是她从来只关注自己世界里的东西,这本身并没有错,但偶尔的放下戒备触摸外界却让她意识到这个世界比她想象的要温暖着迷。
“喂,你喜欢我叫你苏一对吗。”
仿生人苏一点点头又摇摇头,始终一言不发。
“不如这样吧,在找到你的原型苏一之前,我就叫你苏一好了。找到之后嘛,他就是大苏一,你就是小苏一。”
“喂,苏一,你为什么还不说话呀。”
苏榕看向站在原地的仿生人苏一,以为他太久没充电强制关机了。她皱眉上前,戳了戳仿生人苏一的脸,但却在要摸上其耳后检查时,再一次被抓住手腕。她看到仿生人不断向自己靠近的五官,心里因对方突如其来的行动跳个不停,但强势动作下对方眼里却流露出难过又可怜的神情。
“因为,我害怕再次被你排斥,脑中的记忆无法改变,你真的能分清我和大苏一吗?”
“咳,当然,你是朋友,大苏一是男朋友,这我还是分得清的。还有,对不起,你的记忆不是你能改变的,我下次不会在因为那些熟悉的语言和动作就推开你的,谢谢你,苏一。”
仿生人苏一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苏榕,只觉着心被眼前人完全拿捏。他无法再继续将可怜的神情表现到底,以此来骗取苏榕的同情心,脸上无奈且温柔的笑意彻底将他的内心出卖个彻底。至于什么朋友男朋友,抱歉了,大苏一,他想他会用好脑中的记忆,彻底将其位置接替。
21. 试探
女警官她们走后,苏榕并没有直接回到病房,而是在医院附近的早餐店和仿生人苏一久违的吃了顿早饭,等再次回到病房时,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苏榕在病房外就看清了来人的身形,正是实验室的米谢尔,因为他经常负责组内成员的工作安排和训练事项整理,所以大家都默认他是实验室的小组长。
米谢尔背对着门口站在苏榕病房的窗前,等听到开门声时立马转过身去笑着看向来人。
“以防你忘记,提醒一下,今天是周一。”
苏榕愣在原地,周末这两天经历了太多事情,以至于她完全忘记了时间,竟然已经到周一上班时间了吗。不过,自己刚还在怀疑智脑和塔莉姐姐的关联秘密,她的小组长就找上门来,正好可以回去调查一番。她没有反应太久,干脆利落的清点了一下病房上的个人用品。
“我收拾一下,走吧,上班去。”
她刚想推动仿生人苏一,却被米谢尔一脸无奈的拦下了。
“我昨天晚上看新闻了,知道你和塔莉去福利院的事了。我已经向高层领导请示过了,你今天可以再休息一天,不着急上班,不过下次可不能再带着实验体乱跑了。”
“你呢,要先跟我回去吗,实验体。”米谢尔看向仿生人苏一。
“我跟苏榕在一起会比在实验室里进化更快,还有,我叫苏一。”
米谢尔意外的挑眉,看向苏榕,悄悄指了指仿生人苏一。
苏榕无奈的看向满脸期待望向自己的仿生人苏一,转过头对着米谢尔说到:“是进化了不少,以后就叫他苏一吧。”
米谢尔笑着点了点头,转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严肃的看向苏榕。
“我听说塔莉姐姐的事了,塔莉也可能因为这件事退出咱们组。没想到十年前的仿生人竟然会损坏的这么快,分部维修可能也是加速了塔莉姐姐不能使用的原因之一。”
苏榕看向米谢尔,意识到他可能还不知道塔莉姐姐拥有自我意识的事情。不过既然他主动提到了,不如顺着这个话头继续问下去,也许会得到更多的信息。
“十年前智脑就能做出这么精细的仿生人了,我还以为市面上贩卖的最新款定制仿生人,就已经很能体现总部的研究实力了呢。”
“怎么会,十年前智脑也只是在房地产领域有所建树罢了。至于最早的一批仿生人,是收购的一家不起眼的工作室里研发出来的。谁也没想到当初的无意间收购的项目,会让智脑建立现在的商业帝国。”
“所以,塔莉姐姐?”
“对,塔莉姐姐这类仿生人也是总部高层送给投资商的礼物。具体来讲,分属于之前收购的那家工作室的产品里。不然塔莉姐姐也不会被分部维修人员给损坏的更彻底了,归根结底还是之前与现在的仿生人设计存在偏差,那个分部维修工估计也是硬着头皮去修的。”
苏榕仔细看着米谢尔的脸,没有看出任何不对劲。但如果米谢尔说的话是真的,那就意味着塔莉姐姐跟智脑本身并无任何关联。以至于十年前福利院当志愿者的塔莉姐姐,也许是智脑收购前的那个工作室的手笔。尽管米谢尔的话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她的判断思路,但这个时间点来跟自己说这些是不是有些过于巧合了,哪怕话头是由自己接下去的。
“塔莉姐姐在福利院的行动中毁坏的很彻底了,不过这次我们带出来了一个孩子,也许会知道福利院暗地交易势力的信息。”
“是吗?你未免也有点胆子太大了,我建议你尽快跟警方联系,不要再随便跟其他人透露这个消息了。”米谢尔震惊地看向苏榕,仿佛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
“嗯,谢谢你米谢尔,我很信任你。不过说不说都没什么用了,那个孩子,他今天早上……”苏榕转过身去,不再看米谢尔。男人刚才的反应很正常,如果他真的是智脑总部派过来试探自己的人,应该会更关注小豆子的信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此回避。
米谢尔想上前安慰苏榕,却被仿生人苏一拦在原地。
“她看起来想自己呆一会。”
米谢尔叹了口气,转身拿过自己的东西。他把果篮往仿生人苏一的方向推了推,冲着苏榕的背影说到:“如果你还想再多休息几天就给我发消息,我会尽力去跟高层领导申请的。好好休息,再见。”
关门声响起,苏榕听着脚步声走远后松了口气。装悲伤实在是太难了,还好有仿生人苏一及时的反应。
“要跟早上接走小豆子的警官讲这件事吗?”
“不用,就算他在我们这里排除了嫌疑,也并不代表智脑总部真的干净。至于其他事情,由警方出面也许会比我们调查的更加顺利。”
仿生人苏一点点头,同意苏榕的想法。
敲门声突然响起,女护士走了进来,一脸急切的将电话塞进苏榕手里。苏榕茫然地接过,听到了对面传来的声音。
“喂,你是苏榕吗,江市福利院旁边公园的流浪汉还记得吗?来趟警局,他要确认你的人身安全……”
苏榕挂断电话,突然想起自己信誓旦旦的对着流浪汉说要亲自把钱交到他手里。之前逃跑的时候顾及不了太多,直接把钱和便签放在塑料袋里,没想到这个流浪汉这么认真负责。苏榕把手机还给女护士,打算现在就出院。之前福利院金属房子里自己的手机被院长摔碎,现在得买个新的,顺便再给流浪汉和福利院的孩子们买些礼物,至于租借的出租车只能延迟还期了。
*
警察局门口,苏榕将提前准备好的被子等日常用品交给流浪汉。马上就要入冬了,这些东西对流浪汉来说还是有用的。
“如果有什么事下次还可以找我。”流浪汉接过礼物,认真对着苏榕说到。
苏榕想了想,觉着应该不会有什么跟福利院相关的事出现了,但她还是点了点头,表达了对流浪汉的谢意,顺便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她告诉流浪汉如果福利院附近有什么可疑的人可以及时联系自己,她也会跟这次一样给予相应的报酬,也许真的会让她得到什么意外线索也说不准呢。
走出警局,苏榕坐回租借的出租车里,和仿生人苏一去了距离这里很近的福利院里。出租车缓缓地停在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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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门口,有警戒线被拉起。苏榕和仿生人苏一拿着买好的礼物走上前去,经过身份和物品的确认和检查后,两人顺利进入到福利院里。
福利院被划分为两块区域,一块是可以进行正常活动的安全区,一块是仍在排查线索的调查区。苏榕走进安全区的院子里,看到了一群正在玩耍的孩子,她将带来的零食和日常用品交给了临时的志愿者。
有个瘦弱的孩子怯懦的跑到苏榕面前,小心翼翼地看向她。
“怎么了,小朋友?”苏榕俯下身体,和孩子对视。
“小,小豆子还好吗?”
苏榕愣住,不该如何作答。但眼前的孩子却很快的明白了些什么,眼中瞬间蓄满泪水。
“谢谢,谢谢你,能把坏院长赶走。小豆子是我们宿舍唯一参与过暗地交易的人,我们都害怕极了,只有他冲出来保护我们。其他宿舍参与过暗地交易的人昨晚都消失了,我只希望小豆子还能好好的活下去。”
苏榕面容严峻,其他宿舍进行过实验的孩子都消失了吗?看来她们逃跑那天诡异的顺利并非偶然,就连小豆子直接病发的事情也是注定必然。那些暗中交易的人料定了她们无法获取暗地交易的具体线索,就连快速伏法的院长也许只是表面的遮眼法而已,福利院背后的真相也许比她想象的还要埋得更深。
天色逐渐变暗,志愿者带着孩子们回到宿舍里,苏榕和仿生人苏一乘坐出租车离开了这里。
*
苏榕还完了车,准备回家,她打算将仿生人苏一安顿在家附近的酒店里。不知为何,苏榕现在已经没办法把仿生人苏一当成一个实验品,而是将其看作一个各方面都和苏一很像的成年男性,两人住在一起肯定很不方便。
“走吧,你今晚住这里。”苏榕走到家附近不远处的酒店门口,看向眼前疑惑不解的仿生人苏一。
“你呢?”
“啊?我回家啊。”苏榕想当然的回答,她刚想拉着仿生人苏一进入酒店大厅,却发现自己怎么都拉不动眼前人的躯体。
“不是,又故障了吗?明天我要找余问给你脚底加个自动滑轮,这样你故障关机了我还能推得动你……”苏榕边想着增加功能的可行性边往前继续拉仿生人苏一,但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人反向拉了回去。
朦胧的月光和街上温馨的灯光照映在仿生人苏一的脸上,让苏榕分不清眼前人是在温柔的笑还是在可怜巴巴的看向自己。
“你舍得把你的实验品扔在酒店里吗?”
苏榕眨眼看向仿生人苏一,恍然大悟!是啊,如果把实验体单独放在酒店的话,弄坏了怎么办。她现在还是智脑总部的员工,每个月开的那点工资可能还不够仿生人苏一仿真手臂的零头,更何况他还是总部的秘密进行研究的实验体。
“嗯,说得对,今晚你睡书房吧。”苏榕点点头,拉着仿生人苏一往家的方向走去。
来来往往的行人目睹了这一切,一致认为这是小情侣热恋时期的把戏。刚准备迎客的酒店前台,收回脚步,一副还是被我猜到了结局走向的样子走了回去……
22. 社交距离
皎洁的月光照在两人脸上,苏榕走在人行道外侧,思考着最近发生的一切事情。不知为何她自从在安市恍惚间看到苏一后,就开始感觉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掌控了她的行径。无论是最开始时静带来的智脑总部邀约,还是诡异的帐篷屋,总部地下的仿生人仓库以及福利院的一切。
深夜的秋风吹过,苏榕感受到了凉意。温热的柔软随之传来,外套被披在了她的身上。苏榕朝着身旁望去,只见仿生人苏一将她刚穿上的宽大外套的拉链拉好,顺便与其调换了人行道内外侧的位置,保持着一开始的距离。
嗡鸣的摩托车在人行道旁呼啸而过,苏榕走在人行道内侧,突然感受到了仿生人苏一靠近的距离。社交距离被打破时的短暂慌乱,身旁人贴近时感受到的温热呼吸,这一切都很难让苏榕毫不在意。
仿生人苏一像是感受到了苏榕的不自在,很快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模仿那个人的。”
苏榕短时间内没明白仿生人苏一话中的意思,只觉着身旁人说话的声音低沉温柔,耳朵感觉酥酥痒痒的。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也许他是指披外套和换人行道内外侧的事情。
她没办法跟他解释自己不自在是因为两人过于靠近的距离,毕竟仿生人能懂什么人类社交距离的把控,看来以后还要再增加些社会化训练实验。不过出于之前行为的愧疚心理,她还是不想再次让两人之间产生隔阂。苏榕伸出手,捏住男人的衬衫将他拉了回来。
“仿生,咳,小苏一。没关系的,我以后真的不会再因为你的记忆惯性而疏远你,相信我好吗?”
秋风吹拂着树上的黄叶,有零星几片落叶飘散在二人周围。仿生人苏一看着眼前拉住自己衬衫袖口,一脸认真且耐心安抚自己的苏榕出神,不自觉牵起的笑容从嘴角蔓延到心底。
*
客厅灯打开,苏榕和仿生人苏一走进房间里。明明才两天没回家而已,苏榕却觉着像是过了一个世纪。所幸书房的摆设布局没有因为塔莉的离开而变更,只需要换一套新的床单,仿生人苏一就可以继续住在书房里了。
苏榕走进主卧,并没有将主卧门关闭。她翻看着储物柜,并没有发现平时换洗的床单。苏榕索性将不常用的行李搬了下来,打开行李箱拉链,果然翻找出一套新的床单被罩。苏榕将其拿起,却看到了行李箱底独属于苏一的衣物。
敲门声响起,将苏榕的愣神打断,她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同样迷茫的仿生人苏一。
“这里我好像来过。”
“你当然来过。”苏榕起身,将新的床单被罩塞进仿生人苏一怀里。她刚想将主卧的门关闭,却被仿生人苏一按住手臂。
“那边,我好像之前在那喂你喝过东西。”仿生人苏一指向主卧床前的床头柜处。
苏榕眉头微微皱起,当初从安市搬来江市,她特意找了和安市家里布局相似的房子租住。安市那套房子里保留着太多她和苏一之间的回忆,她没办法将所有回忆都搬到江市,但相似的装扮和布局以及压箱底的苏一衣物还是可以继续在新房子里陪伴自己。
难道当时自己在安市房子里恍惚间看到的人是仿生人苏一?留在房间里的半张红色总部名片,实验室里仿生人苏一同一天空白的档案记录,以及总部地下仿生人仓库里隐藏起来的画有爱心印记的机械手臂,这一切线索都在脑中串联起来了。
“也许这是之前那个人的记忆。”仿生人苏一安抚着眉头紧锁的苏榕。
“不,这次项链并没有在我身上,你却突然觉醒了记忆。小苏一,这有可能真的是你自己的记忆,总部绝对有问题。”
什么时静姐嘴中实验成功后将推动世界的发展,什么占卜屋帐篷里女人命定的指引,这一切更像是两人一明一暗为自己布下的局。所谓留下的总部半张红色名片,以及仿生人苏一在安市的照顾,大概率也是引诱自己入职智脑总部的陷阱。
如果说之前苏榕还对总部是否牵涉塔莉姐姐有所怀疑,那么现在她有八成的把握认为总部绝对存在问题。当时在福利院里,自己明明有把握说服院长带着大家离开金属房间,但不知为何院长却知道了自己并非遵循智脑总部的命令而来。这其中大概率有智脑总部高层人员跟院长有所联系,如此看来,福利院和总部根本就脱不了关系。
这么说来,塔莉姐姐的事应该并非米谢尔所言的那么简单。更何况自己刚对总部有所怀疑,米谢尔就出现在她面前打消她的疑虑。也许米谢尔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所幸小豆子早在凌晨时分就被警方转移了,不然可能会引发一些不可估量的后果,看来她以后要对这个人多加防范了。
“我出去一趟,不用等我。”苏榕随意抓了件衣橱里的外套,准备抢占先机获取更多信息。
“太晚了,我跟你一起。”
苏榕本想拒绝,但又看到小心翼翼看向自己的仿生人苏一,心里的愧疚又增添了几分。早知道就一开始就不应该因为记忆的事跟他发脾气,现在已经彻底被他拿捏住了。苏榕无奈的翻了翻衣柜,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她最终还是走向行李箱,从压箱底的苏一衣服中找出来一条围巾围在了仿生人苏一的颈间。
市面上的仿生人样貌都很统一,很好辨认,但定制仿生人却很难与人类进行区分。仿生人苏一身为实验品,设计的容貌与动作与真实人类更是相差无几。人们为了区分仿生人和人类,就会辨认其颈间是否存在仿生人独有的编码印记。
一般情况下仿生人是不被允许穿戴围巾遮挡脖颈的,但没办法,他们要去黑市。与其让仿生人苏一被当成残次品围攻,还不如用围巾先挡一挡。黑市对仿生人没有那么严格的检验标准,这反而方便了他们的行动。
*
霓虹灯不断地闪烁亮起,黑市就像是一座诡异而绚烂的孤岛,明确而决绝的与周围的地界隔离。苏榕拢了拢厚实的外套,示意身旁人弯腰,她帮男人重新围紧了稍微有些散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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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巾。行人大胆而贪婪的朝着他们的方向望着,苏榕挽起身旁男人的手臂,自然的迈步走进黑市。
不同于白天时的冷清,也不同于傍晚时分的零星人影,深夜的黑市彻底张开了它的爪牙。各种各样的人们混杂交织在其中,有失落黯然的普通人,也有难掩贵气的交易者,更不乏形貌各异眼神机敏的黑市当地人。街道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有很多之前没有见过的铺子也随着黑夜的展开出现在街边的小路上。
苏榕单手把玩街边珠宝铺上的琥珀,另一只手拉紧仿生人苏一。这时候可顾不上什么社交距离了,那些警惕的当地人已经扫视过两人好几次了。苏榕打算一会先去平时经常去的那家店里,至少上次塔莉姐姐的事件表明那个拳击机械臂男人不会对残次品下手。
苏榕注意到本地人的视线转移后,迅速拉着仿生人苏一继续前行。街道的拐弯处,一顶绮丽的帐篷屋拔地而起,投影上的信息跟她在安市见过的占卜屋别无二致。苏榕看向仿生人苏一,示意他自己要去调查一番。仿生人苏一点头回应,埋伏在帐篷后的出口。
苏榕掀开帐篷的长帘,映入眼帘的相同的长桌,以及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抽牌的漂亮女人。
“高塔牌?抱歉,今天停止占卜,客人改日再来吧。”
漂亮女人抬起眼眸,在于苏榕对视时变得慌乱起来,但这慌乱也只存在了一瞬而已。
“老客人吗,只能改日再会喽。”
苏榕刚想上前抓住女人的手腕问个清楚,就发现眼前的女人变成一团迷雾消失不见,帐篷内空无一人。苏榕反应迅速,追到帐篷后门,看到了正在逃跑的女人,以及守在后门处的仿生人苏一。
“抓住她!”苏榕朝着仿生人苏一喊道,突破这道线索也许就能找到苏一了。
“嗯?你确定要拦住我吗?”漂亮女人刚想用手指轻点仿生人苏一的胸口,却被其闪身躲避。女人顺势逃离,看着身后的苏榕和仿生人苏一笑而不语。迷雾再次出现,女人彻底消失在了街道里。
“你,你为什么不抓住她。”苏榕停下脚步,喘着粗气,质问仿生人苏一。苏一的线索近在咫尺,但却被仿生人苏一亲手送跑了。这很难让她不去怀疑仿生人苏一,难道他也是被安排套路自己入职智脑的一环?这么久的相处也不过是为了麻痹自己?
思绪一旦打开就很难收回,苏榕站起身,第一次审视着眼前这个仿生人苏一。只见眼前人仍温柔耐心的注视着自己,但面对她的目光时却慢慢没有底气,变得迷茫且无助。
“别这样看我,好吗?”仿生人苏一拂过苏榕的眼睛,试图回避她冷静的审视目光。
“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只想靠近你。”仿生人苏一低下头与苏榕平视,那双湿漉漉且满是雾气的双眼里只有眼前一人。他从身后拿出定位器,交到苏榕手里。
“刚在摊位上买的,趁她不注意已经装置好了。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愿意为你效力。”
23. 抓包
苏榕拿起定位器,上面显示目标就在附近,她牵起仿生人苏一的手朝着定位方向继续追去。定位器上的人好似感知到了她的追捕,竟然在黑市的小街暗巷中绕了起来。没过多久,定位器上的人终于一动不动,苏榕和仿生人苏一赶到的时,只看到了一枚放置在垃圾桶上的小芯片。
苏榕拿起芯片,明白了这就是定位的源头。她将定位器和芯片顺势丢在了垃圾桶里,占卜屋女人的逃跑侧面印证了确实是有人想让她参与智脑的秘密实验。看来她的想法没错,到底是谁想要引诱自己入局呢?这其中的目的又是什么?
小黑猫并不怕人的跳到垃圾桶上,将苏榕的思绪拉回。她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发现不远处就是魁梧男人的店铺。黑市小巷人多口杂,不如先去店铺里办了正事,再打探占卜屋女人的消息。
“走吧,先去店铺里随便看看。”
*
熟悉的风铃声在耳边响起,机械臂魁梧男人坐在玻璃柜后的摇椅上闭眼小憩。机械鹦鹉的营业语唤醒了男人,他半睁着眼看着站在柜台前的苏榕和仿生人苏一。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消息吗?”
苏榕看着仍躺在椅子上的魁梧男人,内心升起一阵诧异。福利院一行艰难万分,这几天的新闻全是院长已经伏法的消息,来之前她预想过魁梧男人也许会向她打探交易一些福利院的内部消息,没想到对方却对她的到来毫不在意。
看来交换信息这条路径要谨慎使用了,这也是她带仿生人苏一来的主要原因。如果能处理好,放下防备心,没准仿生人苏一身上有关项链的秘密就更好解答了。不过,处理不好的话,恐怕她和仿生人苏一得交代在这,只能随机应变了。
“我要智脑总部员工余问、米谢尔、里亚诺的个人信息,尤其是米谢尔的详细信息。”
“有那么简单吗?怕是主要想问这些人和智脑总部的渊源吧。”
苏榕点头,直视着魁梧男人的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
“还有,我要智脑十年前有关仿生人项目的所有信息。”
苏榕看到魁梧男人的眼神撇过一旁的仿生人苏一,她顺势站了在仿生人苏一前面,毕竟现在还不是坦白亮底牌的最佳时机。魁梧男人挠挠耳朵,从摇椅上起身,毫不在意的走向幕帘后面调取信息。
风铃声再次响起,机械鹦鹉重复着喊叫信息。苏榕转过身去,看到了女人直接把机械鹦鹉背后的开关拔下。女人似乎并不在意店铺中是否有客人,她目不斜视的从苏榕身旁走过。
“老熊,我回来了。今天差点被抓,还好我躲得快,怎么刚到江市就遇到……”
苏榕反应迅速,直接抓住了身旁路过女人的手臂,根本没给她留下机会逃离。
“怎么?遇到我吗?”
*
尴尬的气氛在几人之间弥漫,苏榕却只觉着今天收获颇丰。本来只是想要简单的打探下智脑内部的信息,再看看是否能成功侦破仿生人苏一思维觉醒的真相。但却没想到直接抓到了一开始引诱自己入职智脑的占卜屋女人,真可谓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魁梧男人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对任何事都毫不在意,他干笑了两声,刚想要将女人拉回自己身边,就被一旁的仿生人苏一按住手臂。魁梧男人皱眉看了眼仿生人苏一,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分毫。
“客人,这是什么意思?”
苏榕并没有真的想要对占卜屋女人怎么样,毕竟现在是在黑市。如果真的惹恼魁梧男人,恐怕自己不仅得不到什么有效信息,而且安全问题也很难保障。
“做个交易怎么样?我想知道你们的来历,或者说,为什么要引诱我入职智脑总部?”
在这种关键时刻,不小心说错什么话,自己恐怕就会陷入危险境地。她在看到占卜屋女人踏入这家店铺的第一眼,思维就陷入混乱之中了。苏榕就是在赌,赌魁梧男人跟智脑总部并不存在任何关联,赌自己一开始关于占卜屋女人的推断信息有误。
“哼,告诉你也无妨,不过是某个人用了全部身家换我们暗地保护你罢了。”
苏榕松开女人的手臂,不明白魁梧男人话中的意思。女人笑意盈盈的看向苏榕和仿生人苏一,轻松闲适的坐在了柜台旁的躺椅里。
“这不是找到了吗?我的占卜结果明明很准确啊,客人。”
苏榕顺着女人的眼神看向仿生人苏一,心里五味杂陈。她明白过来魁梧男人话中的某个人,也许就是苏一。这次她赌对了,魁梧男人和占卜女人真的不是智脑的人,但不知为何自己却像是陷入了更深的迷雾之中。
“他不是,他……”
“知道,苏一的复制品。当初还是我把他从仓库里偷出来的。为了保证安全,我还把他去你家的记忆清除掉了,智脑的名片也是故意留在你家的线索。不过妹妹,你要是当时不入职智脑,那些人恐怕就直接上门去抢你的项链了,到时候你的安全可没法保证。我们也是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引诱你去智脑总部参与那个什么秘密实验的。”
魁梧男人的话像是一记重锤打在苏榕的脑中,心中隐隐感到不安。她用理智强压住急躁的情绪,试图继续盘问清楚关键信息。
“所以,项链?”
“唉,我们也不知道这个项链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当时那个人只让我们保护你,也没告诉我们别的事啊。”魁梧男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像是终于卸下了心防。
“反正你现在也找到未来的人了,不如逃跑吧,离开那个什么智脑总部。”占卜屋女人兴冲冲的提议道。
“不,我还没找到,苏一不在这里,苏一他……”
“那种情况怎么可能活得下来嘛,没准就是撞破了什么智脑的秘密,没办法继续活下去了。这个仿生人不是也挺好的,也许这就是他留给你的那个所谓的未来的他。”
“不,不是这样的,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我刚进入黑市时会这么恰巧的进入你的店铺?既然你们不是智脑的人,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苏榕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因情绪激动而跳个不停,她竭力压制住这种失控感,大脑飞速运转,仿佛只要抓住魁梧男人和占卜屋女人的漏洞,自己就能为苏一还活着这一论点寻求合理的论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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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我说妹妹,黄昏来黑市的只有你一人,要不是提前知道了你的行动我怎么会那么早开门。还有智脑总部,本来那人就不让你入职智脑总部,我又怎么会提前跟你……”
苏榕的心在这个夜晚被揪起到极点,真相就这么血淋淋的展现在自己面前。就在要承受不住的那一刻,一双温暖宽厚的手将自己的耳朵捂住。苏榕颤抖的身体在对方的平衡下找到了支点,她抬起头,看到的仍旧是那双温柔且熟悉的双眼,那人的嘴唇轻启。苏榕注视着那张脸,读懂了他的话。
“我相信你,我会陪着你一起找,永远。”
世界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中,苏榕忘记自己沉重的心跳和疲惫的躁动感,只是那一瞬间而已。理智的逻辑被肾上腺素把控,落入陷阱,急速退却的恐惧被另一种安稳的熟悉所代替。
那一瞬间之后,苏榕彻底放空自己。像之前每次那样将自己的灵魂腾空,感受不到任何一种情绪。那是一种麻木,更像是对命运的无效反击。
*
苏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卧室的,只感觉大脑嗡鸣不断,难以逃离。仿生人苏一坐在床侧,紧握着自己的双手,试图一遍又一遍的向自己传递暖意。如果说以前的她还会对仿生人苏一与苏一本人相差无几的行为感到恍惚,那么现在她已经可以彻底分清自己身边从来就只有仿生人苏一而已。比起迷恋沉溺,更多是熟悉感带来的痛苦,让她一次又一次的认识到爱人的离去。
苏榕彻底将仿生人苏一当作一个独立的个体,比起之前的排斥与抵触,现在更多是透过痛苦的表面看到了温暖的内核。她很感谢仿生人苏一,能够在黑市说出相信她的话。有时候命运就是如此奇怪,仿生人苏一的那句话像是给了长期漂浮在海面之人浮板,给予了她内心的及时支撑。
“谢谢你。”
凌晨的天空仍闪烁着几颗星光,深蓝的天空中偶尔飞过几只无忧无虑的鸟儿。苏榕略微沙哑的声音在卧室中响起,仿生人苏一将床头柜上的水杯递了过去。两人之间没有排斥,也没有隔阂,有的只是无边的安静与温暖而已。
*
苏榕睡醒时按了按有发痛的太阳穴,她站起身拿过放置在她身侧的资料信息。昨晚黑市一行,魁梧男人还是整理好了她要的那份信息。
“你醒了?来吃饭吧。”仿生人苏一倚在卧室门前,将手中的菜勺收了回去,眼中盛满温柔的笑意。
“做饭功能?嗯,不愧是实验体。”苏榕已经恢复大半精力,她拿着资料走到餐桌前,边吃饭边认真看着手中的资料。
“我已经帮你请好假了,今天可以先休息一天。”
“不。”苏榕摆摆手,严肃而认真的看向仿生人苏一。
“如果苏一真的不在了,智脑总部为何还要继续让我留在实验室里。还有,我怀疑之前在福利院里院长抢我的项链是来自智脑总部的授意。一切的谜团都来自于信息的缺失而已,在调查清楚真相之前我不会再次怀疑自己。”
苏榕指了指手中的资料,嘴角牵起一抹笑意。
“走吧,下午去总部,折腾个彻底。”
24. 师傅
消毒水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机器发出的滴答声敲打着男人紧绷的神经。闻臻看着刚刚熟睡过去的师傅,内心的痛苦与挣扎使他无法平静下来。他焦躁地抖动着双腿,最后索性站了起来,拿起桌子上放着的烟和手机,走出病房。
医院楼下的公园里,闻臻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下。烟雾顺着风的走向在空中随意飘荡,尼古丁带来的短暂安慰使他头脑清醒起来。他一手夹着烟,一手拿着手机拨打出了那个号码。
“喂,我是闻臻,咱们谈谈。”
*
几只鸟儿划过天际,穿过云霄,阳光穿过云层倾洒在屋子的阳台上。苏榕吃完饭后将餐桌收拾干净,跟仿生人苏一共同分析昨天得到的线索,画出了几个重点。
“余问,父母是江市本地人。15岁之前多次跳级读书,16岁收到了各个名校的入学邀约,最终就读于华江大学。20岁入职智脑总部,热衷于机械制造,在总部核心部门担任重要职务。去年参加了智脑的秘密实验,实验具体内容未知。”
“里亚诺,母亲是华国人,父亲是外籍人。从小在国外长大,18岁回到华国。20岁入职智脑总部,擅长编码架构,去年因能力出众被选出参加秘密实验,实验具体内容未知。”
“米谢尔,江市本地人,父亲是智脑创始人(机密)。19岁之前信息未知,20岁入职智脑总部,担任职务未知。去年被选中参加秘密实验,实验具体内容未知。”
“智脑十五年前受各个投资商青睐,通过房地产在江市发家,前身是一家仿生产品工作室(机密)。创始人姓名未知,容貌未知,只有其亲属米谢尔的简要信息留存。十年前智脑转型研发仿生人产品后,创始人彻底消失。”
苏榕看着桌子上的资料陷入沉思,昨天米谢尔的话中真假参半,没有什么智脑收购的仿生人研发工作室,那工作室就是智脑的前身。这样看来,智脑彻底跟福利院脱不开关系了,恐怕十年前二者之间就有联系。那么,苏一的消失,以及苏一被当作原型制造成实验品,这两件事就并非偶然了。
“塔莉姐姐产生自我意识这件事,智脑公司也许早就知道了。”
苏榕听到仿生人苏一的话后眉头一皱,这个推断十分合理。在福利院时,他们通过塔莉姐姐的日记得知了仿生人产生自我意识这条信息,但院长的反应却像是对此毫不知情。那么除了智脑总部,知道这条信息的只剩下自己、仿生人苏一、塔莉和闻臻。如果闻臻贸然公开了这条信息,智脑内部绝对会警惕起来,他的处境将会很危险。
苏榕反应迅速拿起手机,给闻臻打了过去,无人接听。她按断电话,直接编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
“我是苏榕,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谈,今晚7点医院停车场见。”
“好。”
*
医院不远处的咖啡店里,闻臻快速回完消息,将手机静音放在了外套的口袋里。
“怎么不接。”
“没什么大事,我静音了,您先说。”闻臻脸上重新堆满笑意。
“小闻啊,不是咱们部门不给你助力,只是你和你师傅也太过大胆了嘛。有什么事都不先跟领导汇报,就自己跑去“破案”了。咱们是记者,不是警察,你说对吗?”
闻臻咬了咬后槽牙,但什么都没说,面上仍旧挂着讨好的笑容。
这顺从的样子像是取悦到了对面的男人,男人直接大手一挥将卡递向闻臻。
“嘿,这样才对嘛,非当什么刺头。你别看你师傅以前多风光正义,现在还能动得了吗?这是上面给的安抚费,你确定没有其他重磅新闻了对吗?比如说那个什么救出来的福利院孩子?”
闻臻去拿男人手中的卡,却发现自己根本抽不动分毫。他另一只手在桌子下面握紧了拳,面上却依旧不变。
“没有。”
“我不管你有没有,今天我心情好劝你一句,要学会识时务,别到时候弄得自己连师傅的救命钱都拿不出来。我再问一遍,那孩子真的已经离世了吗?”
“怎么?您是那孩子的亲属吗?小豆子在福利院的时候怎么一次都没见您来过呢?”
男人像是被戳动心事一样愤怒起身,将卡直接扔在地上。
“不要以为自己做过一次正经新闻就真成英雄了!疯子,跟你师傅一样不可理喻!”
闻臻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蹲下身,将被扔在地上的卡捡起,拿着卡片久久没有起身。
“客人,您还好吗?”
闻臻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纸巾,狼狈地点头起身。他拿着卡快步走向门口,却在看到咖啡店门口的镜子时愣在原地。镜子中的男人脸上满是胡渣,眼下的乌青衬得略微泛红的眼睛更加憔悴。
本以为真相大白后自己的人生会步入正轨,但等这天真的到来时,却发现人生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正轨。他从未怀疑过自己揭露真相的正确性,但师傅病情的加重与小豆子意外的死亡却让他陷入迷茫之中。第一次,他在内心深处质问自己。他所坚持到底,不惜一切代价,撞个头破血流也要揭露真相的行为,真的是正确的吗?
是不是如果他没有过快揭露真相,小豆子就不会加速走向死亡。是不是如果他当年没有坚持调查福利院的真相,师傅就能在本该退休的年纪里安享晚年。是不是如果他不这么执着,自己就可以获得一个普通人平凡且温馨的一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害惨了所有亲近自己的人。
*
闻臻在医院一楼缴完费,拎着刚买的饭回到病房。他看到师傅睁开双眼,茫然的看向窗外,像是仍没有习惯自己失去肢体的事实。闻臻单手拎着饭,另一只手按了按自己的眼角,整理好情绪后走进病房。
“师傅,吃饭了,我今天可是买了您老最爱吃的小笼包哈。”
老人像是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心力,五十几岁就白了满头得发丝。闻臻尽量让自己去忽视师傅岌岌可危的生命力,师傅被关在福利院折磨了几个月,好不容易逃出来,他希望自己能让师傅开心一些。
“小闻啊,不要心软,坚持做你认为对的事。”师傅像是看出来了他这几天的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吐露了一句完整的话语。
“哎呀,知道了师傅,我喂您吃饭。”闻臻别过脸去,将装饭的袋子解开,压制着声音里的难过与委屈。师傅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一直将自己护在羽翼下的师傅了,现在也该轮到自己去守护他了。
“咳咳,我老了,不要,在意我,放手去做吧。”
“您又说什么傻话呢,现在科技发达了,仿生手臂,仿生腿,我都能给您弄来。”闻臻坐在病床前,舀起一勺粥,轻轻吹凉,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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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嘴边。
老人别过脸去,拒绝进食,他的侧脸仍带着几分威严。
“闻臻,你忘了我一开始教给你的吗。正义是不会凭空出现的,它需要有人坚持不懈地去维护和伸张。”
“可是我只有您了。“闻臻看着眼前又重现正气的师傅,眼眶涌现一层雾气,他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您别管,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治好您的。”
“出去!”
闻臻拿饭的手顿住了,但又很快恢复正常。他接受了那个从前总是护着自己的师傅,此时正在赶走自己。
“您消消气,先吃饭吧。”闻臻努力去忽视师傅的气恼,不断的麻痹自己。
吹凉的粥再次被递到老人嘴边,但却被老人直接推洒在了床褥上。闻臻赶忙放下粥,拿起一旁的纸巾收拾床上的残留物。
“我叫你出去!”
闻臻感到师傅在用自己的身躯竭力推赶自己,但却因重心的不平衡差点摔倒在地。他看向此时满头白发狼狈不堪的老人,只觉着内心像是被千锤百炼过一般。
老人很快就失去了力气,虚弱地半昏迷着喘息。
“我情愿,情愿自己死在地牢里,谁也不连累,谁也……”
闻臻感到泪水彻底模糊了自己的视线,他急切地按向紧急呼叫铃,身体却不受控制的瘫倒在一旁。
*
手术室门外的公共座椅上,闻臻双手交叉麻木的等待着结果。窗外明明是晴朗的天气,自己的心情却像是跌落到了谷底。他回想着师傅决绝的目光,本来还想瞒着师傅仿生人产生自我意识这一消息,但敏锐老道的师傅又怎么可能看不出他这几天的异常表现背后的逻辑。
手术室旁的过道里,有个看起来像是实习生的孩子拿着笔记从他的面前经过,那认真求知的样子让他想到了从前的自己。年轻时的他曾不止一次问过师傅正义的意义,那时的他有着机警的头脑和与生俱来的直觉力。就像是每一个不珍惜自己天赋的天才,他总是能轻易看穿被调查者的伪装和把戏,且对此感到无聊与乏味。
“师傅,我知道您喜欢调查真相和伸张正义,那正义的意义又是什么呢?我们只是记者,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嘛。”
“臭小子,什么叫喜欢调查真相和伸张正义。这两样东西是我们必须要做的事情,你还太年轻,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就知道了。正义从来不是凭空出现的,它需要人们前仆后继地去伸张与维护。这期间也许会面临诱惑、面临挫折,甚至面临失去生命的危险,但是正义对我而言永远排在人生的第一位。总有一天你也会找到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到时候你将不会再执着于所谓的意义。”
“我?我也会找到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吗?”闻臻被师傅身上散发出的气场所吸引,他没什么大志向,也没什么特别在意的东西,但此时闪闪发光的师傅却令他心生向往,让他也对师傅口中的正义产生好奇。
“当然,不要埋没你的天赋,勇敢去探索这个世界吧。”
师傅当时拍他肩膀给予他力量的事情好似就在昨天,可此时的他却不再是当时那个单纯求知的年轻人。他以为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是师傅口中的正义,但现在他最在意的也许只有师傅而已。
“师傅,您回答我,这一切真的都值得吗……”
25. 蒙面人
智脑总部的秘密实验室,米谢尔挂断电话,嘴角露出满意的弧度。然而,这笑容在看到苏榕出现在实验室门前的那一眼后,彻底消失不见。
米谢尔摘下工作时佩戴的眼镜,眼睛微眯似是在缓解疲劳。等他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已经重新出现跟平常别无二致的亲切笑容。
“怎么突然来实验室了,余问和里亚诺都被我强制休假了,实验室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感觉身体好的差不多了就来了,我打扰到你通话了吗?”苏榕明知故问地看向米谢尔。
“怎么会,只是处理一些之前部门残留的工作罢了,你听到什么了吗?”
“没,我也是刚到这里。”苏榕不再去看米谢尔那探究的目光,而是将身体转向实验室门外,等待着关键人物的到来。
米谢尔重新戴好眼镜,走到实验室门口,站到了苏榕身侧。男人刚想开口询问什么,但却在看清楼道中的人时变了脸色,不过一瞬,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楼道里,仿生人苏一押着蒙面人朝着实验室的方向走来。往常井然有序的大厅此刻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们。
“就是他,刚才在总部楼下的角落里鬼鬼祟祟的打电话,嘴里还不停念叨着什么福利院、记者、孩子之类的词语。我已经报警了,你不介意我先把这人抓到咱们实验室里扣押吧。”
苏榕微笑着询问米谢尔的意见,但做出的行为却不容对方拒绝。
“我有个记者朋友,好巧不巧我这个记者朋友正是揭露福利院院长恶行的人。你说他鬼鬼祟祟的,不会是要害我朋友吧。为什么会出现在智脑总部呢,不会这么凑巧……”
周围的人神色各异,心中都暗暗有了猜想,议论声也逐渐加大。福利院事件最近闹的沸沸扬扬,院长的所作所为受到了大众的抵制,与其进行暗地交易的组织至今下落不明。福利院内曝光的大量仿生人员工本就让智脑公司受到公众的关注,此时智脑总部如果再跟记者、福利院孩子等人扯上关系,只怕会深陷在舆论的泥沼之中无法脱身。
“先把人扣押到实验室里,有什么问题我会跟警方对接。总部的周围的安全问题我会上报给高层,大家不要担心。同时我也会跟高层提议资助福利院,大家如果有余力也可以爱心捐款,一起帮助福利院的孩子们度过难关。”
米谢尔看向挤在楼道看热闹的人们,强硬的打断了苏榕的发言。周围人也由一开始对总部阴谋论的好奇转为对米谢尔的欣赏,挤在楼道的人们也慢慢散开了。
一句话扭转局面,当形式不利于自己时,直接将蒙面人这颗棋子丢弃。不仅把蒙面人彻底变成了大家共同的敌人,还稳定了智脑内部工作人员的心。苏榕看着面色不改的米谢尔,只觉着对方的真实面目比她想象中还要隐藏的更深。
*
实验室的个人工作室里,米谢尔看着网上逐渐发酵的视频,双手逐渐握紧攥拳。刚才的场景不知道被谁偷偷录了下来,发布到了网上。网民面对米谢尔发言的看法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赞赏米谢尔,并减轻对智脑参与暗地交易的怀疑;另一类则是坚信蒙面人跟智脑总部存在关联,智脑或许才是福利院暗地交易背后的最大推手。
无论哪种,米谢尔心里都明确的知道,如果记者闻臻出现危险,智脑肯定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短短半天不到,他不仅失去了一个心腹,还让总部的处境因一个小记者而显得更加被动。
敲门声响起,工作室的门自动打开。米谢尔盯着站在门口的罪魁祸首,皮笑肉不笑的继续坐在椅子里,丝毫没有起身的打算。他转动着腕间的袖扣,优雅的等待着对方先开口。
“你还好吗?我看你有些不舒服,给你带了杯水。其实我也怀疑过智脑,不过看样子蒙面人应该真的和总部没什么关系,只是凑巧走到了总部大厦外面而已。”
“这没什么可怀疑的,没有必要轻信网络上的流言蜚语。谢谢你,我刚刚的确有些不舒服,塔莉上午办理了离职手续,我不知道明天该如何告诉大家这一消息,你能理解吧。”
苏榕意外于塔莉的突然离职这一消息,她坐在米谢尔对面的椅子上,无意识的朝着米谢尔点了点头。
“不过你的记者朋友还好吗?我听说与福利院暗地交易的组织想要蓄意打击他。现在黑市的人们如此疯狂,到时候如果真的出了什么意外的话……”
“不是还有智脑吗?警察来的时候不是说智脑高层已经决定好了要资助福利院了吗?那拯救福利院的记者英雄又怎么会置之不理呢?网上也有很多人说记者的师傅生命垂危,我想智脑应该不会不管吧。毕竟智脑肯定跟那些暗地交易的组织不同,试图对记者进行打击报复,你说对吧。”
“智脑只是一个企业,总部也没办法保障你朋友的人身安全,至于你朋友师傅的是否要进行资助,还是有待考虑的。”
“嗯?这些事不应该由高层来决定吗,还是说你可以决定高层……”苏榕紧盯对面的男人,歪头疑惑且认真的询问到。
男人直视着凑近的苏榕,眼神里并没有一丝被冒犯后的抵触与排斥,反倒如往常一般亲切随和。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之前在总部的职位,毕竟大家都好像更信服你说的话。”苏榕不再盯着米谢尔,她重新坐回椅子里,看向放在桌子左侧摆放的绿植,随意的摆弄观察着。
“没什么,刚刚只是我的猜测而已。至于之前的职位需要保密,不过你可以理解为统筹协调一类的工作。因为需要关注的事情比较多,所以大家习惯了依赖我吧。”
苏榕将注意力拉回,重新看向米谢尔,男人脸上依旧保持着谦和优雅的笑容,好似从头到尾都没什么脾气。
“下班时间到了,我先带实验品走了,明天见。”苏榕已经懒得再跟米谢尔周旋试探,今天这一番操作下来,她心里对于黑市资料的真实性已经验证的差不多了。面前的男人恐怕就是她的敌人之一,总有一天她回寻找出所有真相,找到苏一。
“实验体不能随意外出了,这是高层共同商议的结果。事实上,对于你把蒙面人带到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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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实验室这点上面也有了处罚,你被禁止了参与外出训练。如果再有下次,你将会被直接开除。”
苏榕停在米谢尔工作室的门口,无所谓的对着身后的男人点了点头。
工作室门关闭的声音响起,米谢尔揉了揉僵硬的脸颊,透过工作室玻璃看着走向实验品的苏榕,眼中充斥着压抑的情绪。他拿出柜子中的备用机,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
“盯紧黑市那两只狡猾的狐狸。”
*
苏榕跟着仿生人苏一走到训练室里,几天不见这里已经完全大变样了。苏榕拿起贴在床架上的便签,上面写着余问让实验品睡个好觉的贴心便签。看来自从经历了仿生人苏一朝自己借钱后,余问是真的把实验品当成了一个生命体认真对待了,从训练室里放置着各种各样日常使用的家具这点也能感受到。
“抱歉,我没办法继续收留你了。”苏榕看着仿佛被自己抛弃掉的仿生人苏一,心里觉察到自己又何尝不是跟余问一样,把对方当作一个有感情的生命体。
“没关系,只要每天能见到你,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你放心,等找到苏一后,我会想办法把你偷出去的。”苏榕不忍心继续看着对方的眼睛,直接凑到对方的耳边小声承诺到,毕竟她也不想让仿生人苏一留在总部这个狼窝里。
“拉钩?”
那双眸子明亮且开心的看向自己,让苏榕不自觉牵起一抹笑意。她将手指伸向对方,满足着对方无关紧要的小需求。
温热的触感纠缠在一起,缓慢的举行着幼稚而又真挚的许诺仪式。温柔而坚定的注视,两人靠近时能感受到的彼此气息,奇怪的氛围在两人之间升腾而起。苏榕感受着不断跳动加速的心脏,下意识想要收回手指,开始逃离。但却在手指即将离开对方的温度时,莫名感到一丝不舍,让她心里也升腾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还没等苏榕思考明白其中的含义,也没等指尖彻底失去与对方的联系,宽大的手掌就开始顺着自己的指尖将她拉向那处温暖的来源地。耳边就传来了微痒的触感,低沉而又温润的声音响起。
“我等你,把我偷走。”
苏榕感觉自己的脸莫名其妙的发烫,这个拥抱过于短暂,以至于让她分不清是现实与错觉之间的边界。她摇摇头,想要探究清楚刚才到底怎么回事。就看到仿生人苏一撇过头,转过身去。
“你怎么了?”
苏榕深吸口气,忽略掉了刚才的不自然,走到仿生人苏一面前。只见男人脸颊泛红,眼神不自觉地躲避着她的注视,以及机械心脏又一次跳动飞快的心率。苏榕看着眼前的实验品,不知为何自己又开始不自然起来,她放弃了像往常一样,认真负责的检查男人的异常状态,而是直接大步迈向训练时门口,走了出去。
“咳,我有事先走了,以后再找余问给你检查吧,明天见。”
仿生人苏一看着苏榕逃离的背影,无奈的笑了出来,他将右手举起,冲着背影的方向小幅度挥手呢喃:“嗯,明天见。”
26. 麻木
秋的萧瑟体现在夜晚将近时寂寥的黄昏里,一轮并不怎么刺眼的红日悬挂在天上,照亮了白日里的最后时刻,也迎接着日渐加长的夜晚。
苏榕走向跟闻臻约定好的露天停车场里,几辆汽车遮挡住了她的视线,再加上昏暗的外部环境使得她没法找到闻臻。她刚准备拿起手机询问其位置时,就看到了缭绕的烟雾从身前这辆车后飘起。苏榕走近,发现了略显憔悴与惆怅的闻臻。
“怎么不见那个谁。”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她,将身体站直,烟头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被禁止外出了。”
“吃了吗,前面有家包子铺,我正好给师傅买份晚饭。”闻臻自然的越过了之前的话头,走在前面,指引方向。
苏榕点头,跟上了闻臻的步伐。夜幕逐渐降临,红日带来的最后一抹光亮也消失殆尽,街边的路灯还未亮起,两人沉默的走在刚刚到临的夜晚里。
“我听说,最近有人在威胁你,还有你师傅……”苏榕率先打破了这看似无尽沉默。
“唉,没什么大事,主要还是我师傅,他老人家求生意志不怎么强,这点挺让人头疼的。你今天过来不会就只是为了安慰我吧,不是说有什么紧急的事要说吗?”
“塔莉姐姐那个事比咱们想象中的要复杂,这背后极有可能牵扯着智脑公司的秘密,你确定还要继续发布这条新闻吗。”
闻臻突然停下脚步,愣了不知道多少秒后,转过头看向苏榕。他的眼神里流露着痛苦与挣扎的神情,更多的还是麻木过后所带来的淡漠。忽然,复杂的情绪消失不见,取之而代的是常见的调侃与释怀。
“如果以前你这么问我,只会激发起我的好胜心。但现在我只想在黑市找个买家,把这个新闻给卖了。只要能治好师傅,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打火机的光亮在空中闪烁,闻臻重新点燃了一支烟,沉默地坐在了旁边花坛的边沿上。
“或许我可以帮你……”
“哎,打住。你知道市面上的仿生手臂和放生腿多少钱吗,我已经打听好黑市的价格了,勉勉强强够做一次手术吧。别操心我啦,走吧,我也到点该买饭回病房了。”
苏榕看着眼前再次重整情绪的闻臻,心里却莫名觉着难受。她还想再说些什么,或者再做些什么,但又没有任何立场去说去做。
“谢谢你。”
“什么?”苏榕从思考中抽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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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边抽烟边向前走的闻臻。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消息,我已经挺长时间没跟正常人说过话了。本来之前还在犹豫,但我刚刚突然想明白了,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师傅的赞扬和成为人们称赞的英雄,我想要的仅仅是让在意的人留下来而已。如果顺利的话这个月月底前就能手术了,成功的话会告诉你的。”
街边的路灯依次亮起,苏榕看清了闻臻脸上的笑容与坚定,心中的郁结与沉默被那笑容击散。她点点头,同样带上一抹笑意。
“嗯,到时候我一定会来探望的。”
*
闻臻从病房外的公共座椅上起身,冲着刚出病房的护工点了点头。自从上次手术后,师傅每次看到自己时都会情绪激动,所以他请了个护工专门来照顾师傅,尽量避免自己出现在师傅面前。
闻臻走到病房门前,透过窗户看到了已经沉沉睡去的师傅。他本想走进房间再看一眼师傅,手却在触碰到门把手时收回。
“师傅,等我回来。”他看向窗内的人,目光带着坚决与虔诚。
*
闻臻身穿一身黑衣,用内里的夹克帽子将头罩起来,熟悉且自然的走进夜晚的黑市里。
27. 仓库
幽绿的设备光线照映在封闭的训练室里,仿生人苏一感受着周围的黑暗,心里莫名生出恐慌与焦虑。他快步走出训练室里,透过实验室大厅的窗户看到了市区繁华的灯光,以及打在玻璃上不断凝结掉落的细雨。视觉的刺激让他感觉自己真实的存活在这个世界上,不用面临关闭时所带来的窒息。
透过窗外的霓虹,仿生人苏一看到了自己精巧自然的仿生手臂,他自嘲地笑了笑,习惯性压抑内心的冲突和矛盾。再像又能怎么样呢,拥有记忆和感受又有什么用,他始终跟窗外走进充电亭避雨的仿生人别无二致,都是被人类制造出来使用的工具而已。
他不止一次清醒而痛苦感受过对方的疏离与刻意的回避,但是自己只是仿生人又怎样,代替不了又怎样,只要他遵循记忆的指引模仿出那人全部的行为,就能得到苏榕的注意。如果这些混乱无序的记忆是为了让他靠近苏榕,那么哪怕是以替身的身份留在她的身边也可以。
仿生人苏一的不安转为对苏榕的依赖和迷恋,他极力压制住自己的想法,只希望能在找到真正苏一之前多陪她一段路,甚至于在那事情发生之前彻底将其代替……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雨势逐渐减缓,窗外也恢复了深夜该有的清冷。离总部距离不远处的居民楼中,有零星几盏灯照亮在朦胧的深夜里,仿生人苏一将手覆盖在那些微小的光亮上,想象着其中一盏属于还没睡的苏榕。
不知为何,他的心里泛起一丝抚慰般的温暖,似乎只要能够感知到苏榕的存在,他就能像人类一样接受黑暗中泛起的睡意。那是对周围环境感到安全与放松的象征,仿生人苏一闭上双眼,感受着相隔不远处对方的能量,希望这样就可以跑到苏榕的梦里,守护她睡个好觉。或许,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贪心,想要的也仅仅只是能够得到对方的在意。
短暂的祥和很快就被打破,实验室大门随着锁芯声音的转动,引起了仿生人苏一的警惕。略显凶悍的老人进实验室大厅,生硬地收拾着实验室残留的日常垃圾。老婆婆在看到仿生人苏一时顿了一下,但很快又转为无所谓的叹息。
“别装了,我知道你进化了不少。”
仿生人苏一对上老人的视线,机械大脑不断分析和搜查对方的具体信息。明明什么信息都搜不到,但老人脸上那道疤痕却让他倍感熟悉,甚至于心中涌现出了各种复杂的情绪。他不动声色的继续打量着老人,试图关联起脑中无法捕捉到的记忆信息。
“别盯着我,从小到大,我最讨厌的就是你那双眼睛。”疤痕脸婆婆恶狠狠地看了仿生人苏一一眼,转身就要离开这里,好似一刻都不想停留。
“等等,你到底是谁。”仿生人苏一皱眉上前,强烈的内心情绪让他无法忽视对方的话语。他抓住伤疤脸婆婆的手臂,想要问个清楚。
“哼,最后好心提醒一句,如果还想让你那个小女朋友活下去,就让她来地下仓库找我,别到时候在我面前继续上演生离死别的戏码。”
疤痕脸婆婆甩开了仿生人苏一的禁锢,拿着实验室里的生活垃圾离开了这里。随着走廊电梯关闭的声音响起,周围再次陷入一片寂静之中。仿生人苏一站在实验室门前,他盯着电梯上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眉头紧紧皱起。他想要追出去,但米谢尔设定的禁锢程序让他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无法离开实验室半步。
仿生人苏一回到实验室大厅,坐在总控台的椅子上,秘密搜集着一切有关总部仿生人仓库的信息。窗外城市的灯关一盏盏关闭,最后就只剩下了街道上的路灯还在亮着。他因权限问题无法获取到机密的信息,就在他想要强行入侵时,满屏的警告声不断响起,微微发热的机械身躯也开始迟钝停机。
仿生人苏一摸向自己的嵌入进颈间的芯片,那枚小小的东西在支撑自己正常运作的同时也极大的限制了自己。他计算着芯片离体后的运行时间,果断的将实验室的网络切断后,拿下芯片,入侵本地留存的机密信息。
地下仓库的档案信息不断跳送到了眼前,就在留存仓库工作人员信息时,他的机械身体终于停止运行,强制关机。他睁着双眼,瘫倒在总控台的椅子里,意识再次陷入到了无边的黑暗里,窒息封闭……
*
清晨的地面上还有些潮湿的痕迹,印证昨晚那场急促下过的秋雨。水泥缝隙里的植物随风抖动着身上的露水,顽强迎接着阳光的洗礼。仿生清洁工有序清扫着地上的落叶,维护了城市日常运作的整洁干净。一片落叶漂浮到苏榕的手里,她茫然地抬头看向树枝,发现深秋已经悄然来临。
苏榕步行走到了智脑总部的实验室,她特意提前了上班时间,本想给仿生人苏一个惊喜,却没想到见到了正在热络交谈的里亚诺和仿生人苏一。她揉了揉眼睛,有些不确定的眯眼端详着眼前的场景。
“好巧,我正在跟里亚诺谈起你。”仿生人苏一注意到了站在实验室门口的苏榕,笑着看向苏榕。
“嗯?谈论我,和里亚诺?”苏榕显然陷入了一种更加茫然的状态,毕竟从她入职到现在就没见过里亚诺和谁交谈过。
“我先回工作室了,有空请你们来我家玩。”里亚诺拍了拍仿生人苏一的肩膀,随后用那双碧绿色的眼睛看向苏榕,点头示意。
苏榕目睹着仿生人苏一轻松回应了里亚诺的邀请后,温柔耐心的走向自己。她感到自己的大脑已经彻底宕机,她指了指里亚诺的身影,又顿了顿,指了指她和仿生人苏一。
“我们?是我想的那样吗,里亚诺邀请我和你去他家玩?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秘密,以后会告诉你的。”仿生人苏一揉了揉苏榕的头发,温柔宠溺地回应对方的话语。
由于上班时间的提前,苏榕的头脑还有些犯困,所以并没有继续深问下去。
忽然,一道胖胖的身影闯入她的视线,激动的手舞足蹈。那身影注意到仿生人苏一时明显后退了一步,但又意识到了什么,很快又凑了上来。
“你们回来了,塔莉又跑哪去了?怎么样,看到我们几个给实验体准备的卧室没,我可那间卧室的总设计师。”
苏榕看向面带喜色的余问,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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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该如何跟他解释塔莉的事情。
“既然都到齐了,大家就来总控台开个会,我们对接一下信息。”米谢尔的声音回荡在实验室大厅里,打破了余问继续探讨的兴趣。
“那咱们走吧,一会再聊。”
*
清晨时分的空气中仍弥漫着雨后清新的气息,米谢尔打开窗户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里,窗外的鸟儿仍在叽叽喳喳的欢快鸣叫,窗内实验室里的几人却低头沉默不语。
“所以,塔莉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余问急切地看向米谢尔,希望自己刚才听到有关塔莉离职的消息只是玩笑而已。
“是的。”米谢尔面上显示着跟余问别无二致的悲伤,视线却不动声色的扫过其他人。
沉闷的气氛在几人之间流动,最后米谢尔重新整理大局,谈论起了有关仿生人苏一的第二次外出训练计划。
“实验品的第二次外出训练地点定在了安市,里亚诺你负责主要跟进,苏榕你负责辅助测试。”
苏榕有些意外的看向米谢尔,她以为仿生人苏一的外出训练活动已经彻底将她排除在外。而且为什么训练地点会在安市呢,明明江市才是苏一的主要成长地,安市不过是他们大学毕业后定居的城市而已。她观察着米谢尔的神情,可那人脸上却像是焊上了一层完美面具,任她如何分析都无法看到面具后的真实情绪。
“那就这样定下来了,明天计划正式开始。由于第二外出计划时间跨度较长,我跟余问会远程监控辅助你们完成训练计划。”
会议在米谢尔最终的拍板下结束,苏榕走进茶水间里不断思索着自己有没有疏漏掉的信息。肩膀上传来轻轻拍打的力度,苏榕转身看到了一脸惆怅的余问。
“唉,塔莉走了,你和里亚诺那个闷葫芦也要走了,独留我一人面对米谢尔。”
“米谢尔怎么了吗?”苏榕看向余问,试图从身边人的角度出发,分析出更多的信息。
“也没什么,米谢尔对所有人都很亲切,但我就是感觉跟他亲近不起来,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距离感吧。不过塔莉怎么突然就离职了,我下班后一定要去她家里问个清楚,你要一起吗?”
苏榕点点头,她知道之前福利院事件塔莉姐姐的牺牲给塔莉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自从上次逃出福利院后她就没再见过塔莉,如果可以苏榕还是想跟塔莉再见一面。
她拿出了贩卖机的两瓶饮料,刚打算递给余问一瓶,就看到对方面露难色的后退了几步。
“怎么了吗?”
苏榕疑惑的朝着余问眼神的方向看去,转头正好对上了仿生人苏一那双明亮温柔的眸子。她再看向正在撤退的余问,瞬间就明白了对方还没能完全接受不断进化的仿生人苏一。
“咳,饮料就不喝了,我有个设备要修,你们先聊,再见。”
苏榕看着余问撤退的身影,无奈的叹了口气。她把饮料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看向仿生人苏一。
“有什么事找我吗?”
“嗯,今晚可以跟我一起去趟地下的仿生人仓库吗?”
28. 前夕
实验室的个人工作室里,米谢尔盯着眼前显示设备故障的屏幕信息。他将画面转接到实验室外的走廊,看到了走上电梯的贺婆婆,以及那个边缘画面里试图追出来的实验品。过了没多久,画面全部显示故障失联,时间显示在凌晨三点。满屏幕的黑色照映在米谢尔的眼底,他透过工作室窗户看着实验室大厅的实验品,嘴角莫名牵起一抹笑意。
“实验品计划接近成功,也该差不多收网了。”
画面重复跳转到刚开始的位置上,米谢尔盯着屏幕里走上电梯的贺婆婆,眼神微微眯起,就像是在看一只蝼蚁。
*
“喂,你还好吗?”余问的话打断了苏榕的思绪,“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去塔莉家了。”
苏榕愣了一秒后抓起身旁的背包,跟着余问一起走出了实验室里。电梯的楼层不断向下延伸,苏榕看着红色跳动的数字,手心泛起细密的汗,终于,数字停止了跳动,稳定在了一层,她快步走出总部大厦,迎面而来的冷风却让她感受到了更深的凉意。
“喂,你怎么了,刚在实验室里就看你不对劲。”
“没什么,”随着总部大厦的阴影越来越远离自己,苏榕逐渐放松了防备“或许你知道总部地下仿生人仓库的那个脸上有疤痕的婆婆吗?”
“哦,你说贺婆婆啊,很吓人对吧。贺婆婆她每晚都会来咱们实验室里打扫卫生的,时间不太固定,我通宵加班时跟她见过几面,她看起来是有些严肃,但其实人很好的。”
苏榕皱眉,有些诧异地问:“咱们实验室不是禁止外人入内吗?”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可能因为她是智脑的老员工?贺婆婆平时负责掌管仿生人仓库,所以总部对她而言也没什么机密可言吧,而且据我所知咱们的实验室机密程度并非最高等级。”余问略微得意地看向苏榕,“毕竟我也在总部工作了好几年的嘛,这些事情还是很清楚的。”
“机密程度并非最高等级的实验室,是这样吗。”苏榕的眉头不断皱紧,心中的不安与茫然达到顶峰。真相仿佛触手可及,这次她真的能找到苏一吗?
“喂,别想啦,前面有家超市,咱们去买点礼物吧。”
秋天的落叶一束束飘落到地上,原本漂亮的树枝也因缺少色彩点缀而变得光秃秃的。苏榕拿出背包中的纸巾,擦拭掉手心的湿润的汗水,跟着余问走进了超市里。
*
汽车行驶在森林小路上,大片的金黄倾洒在沿途的泥土里,沿着鹅卵石路不断前进,最终开到了一栋独立别墅的门前空地。
苏榕和余问拿起买好的礼物,走到围栏门前,叩响了门铃。别墅内的女仆快步向着他们走来,打开大门,并接过两人手中的礼物。一道欢脱跳跃的身影紧跟在女仆身后,打开别墅内门,跑到院子里,抱住了站在栅栏门前的苏榕。
“你来看我啦,苏榕,我好想你。”
苏榕有些意外地半张着手臂,感受到了怀里人温暖的气息,她慢慢放下手臂,回抱住向她奔跑而来的塔莉。
“塔莉,对不起,我没能……”
怀中人顿了一下,摇了摇头,随后反而更加用力的蜷缩进苏榕的怀抱里“姐姐只是换了种方式陪着我,不是吗?”
苏榕听出了女孩话语中因鼻音而显得有些瓮声瓮气的委屈,她轻抚女孩柔软的长发,希望能够把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
“喂,我还在呢,塔莉,你怎么还喜新厌旧呢,今天可是我提议的要来你家探望你。”
“知道啦,知道啦,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好朋友行了吧。”塔莉调皮的看向余问,牵起苏榕的手走向别墅里,“走吧,外面冷,我们进屋说。”
别墅宽敞的大厅里,三人围坐在壁炉旁的书桌,感受着彼此之间传递的暖意。看着贴心的为几人准备好了点心和茶水,余问直接将一叠点心拉到自己面前,毫不顾忌地大口吃了起来“我可一直惦记着你家的点心呢,对了,塔莉,你为什么要离职呀,还有那个经常在你身边的仿生人姐姐呢,今天怎么没看到她,我最近可是新学了很多仿生人维修技术,一会再让我试着修修看。”
苏榕小幅度地戳了戳余问的手臂,有些后悔没在来塔莉家之前跟他交代清楚塔莉姐姐的事。
“姐姐她,不在了,以后都不用再维修啦。”塔莉轻声说到,右手忍不住去擦拭眼角微微溢出的泪滴。
苏榕将桌子上的纸巾递了过去,余问则停止了塞点心的动作,有些无措的看向塔莉。
“没关系,我已经想明白了。”塔莉接过纸巾擦拭掉泪滴,泛红的眼睛却释然的看向面前的两人“姐姐让我好好活下去,我也想真正的为自己活一次,我会带着姐姐最爱的那只小熊玩偶一起去探索这个世界的风景,感受这个世界上于我而言未知的领域。我的人生还很长,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遵循姐姐的话语,找到自己真正喜欢去做的事。”
温柔的气氛传递在每个人的心里,余问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打破了这安静祥和的一刻,“什么嘛,塔莉,你之前还不理解我为什么那么沉迷于机械制造,看来这会咱俩终于同频了哈。”
“都什么跟什么,我说的是你那个意思吗。”塔莉没忍住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拿起一旁的软枕佯装要向余问打过去。
“好啦好啦,孩子们,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快过来吃吧。”塔莉母亲走了过来,无奈的打断了这场“闹剧”。
余问赶忙从壁炉前跳了出来,塔莉紧随其后追了上去。壁炉前只剩苏榕缓缓起身,有些不好意思的走到塔莉母亲面前“阿姨,之前你说的帮助还有效吗,我有事想要拜托你。”
“当然,”塔莉母亲耐心道“你这孩子总是眉头紧缩的,让人很难不去关心和在意。说吧,只要是我能做的,都会尽力帮你。”
苏榕脸变得泛红发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壁炉旁坐了太久。
“阿姨,我想让你帮我保护一个人,那个人叫闻臻,是和我们一起从福利院逃出来的记者。虽然他总是说自己很安全,没什么事值得操心的,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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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担心他。明天我要去安市出差,希望这段时间您保护他和他师傅,谢谢您。”
苏榕看到塔莉母亲的眉间微微皱起,有些紧张的补充道:“如果太为难的话,可以告诉我,我再去找找其他人……”
“傻孩子,你确定把这个机会留给其他人吗,在我看来,你的处境并没有比你的记者朋友好到那里去。”塔莉母亲温柔地抚摸着苏榕的头发,耐心说道。
“嗯,闻臻要顾及他的师傅,但我并没什么可以顾及的,我只要自己保护好自己就可以了。”
“好吧,我答应你,会在你出差安市的这段时间保护好你的朋友。孩子,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不要硬撑,从你救出塔莉的那刻起我们之间就不存在什么交易关系了。”
苏榕感受着头顶传来的温柔抚慰,心里像是彻底卸下了矛盾与不安,她点头回应塔莉母亲带给她的温柔与暖意。
*
别墅外的秋风萧瑟冷寂,苏榕跟余问告别后各自坐车离开了塔莉家。车上暖气开得很足,苏榕没过一会就感到憋闷封闭,她打开车窗,感受着从缝隙处透过来的凉意。汽车上的播报音响提示着目的地的距离,安稳地行驶到了逐渐繁华的市区。
“智脑总部大厦已到达,请带好随身物品,本次行驶评分满意度……”
无机质的机械播报声响起,苏榕拿起自己的背包,走出出租车,来到了今晚行动的目的地。
苏榕走进总部大厦,一楼大厅的灯光如往常一般二十四小时亮起,只是缺少了工作人员的来往,泛起了冷清的寒意。她熟练的拿出背包中的工牌,按下了去往实验室楼层的电梯数。红色的数字如往常般悦动跳起,苏榕忽视不断扫描自己的仿生摄像头,冷静淡然看着电梯的门阀,直到电梯停止运行,门阀开启。
她快步穿过走廊,拿出自己的权限走进实验室,看到了坐在总控台恭候多时的仿生人苏一,对方手里拿着和她差不多的权限卡,只不过卡上的名字写着里亚诺而已。
白天时,因为第二天的外出训练计划,苏榕和里亚诺得到了一次去仿生人仓库选取设备的机会,也就是说他们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探索一次地下仿生人仓库。与此同时,仿生人苏一的禁锢程序也被里亚诺提前解除。
苏榕紧握双拳,感受到了手心中不断泛起的凉意。不知为何,这些行为并没有引起米谢尔的警惕,或者从表面上来说,米谢尔并没有阻止或者拦截他们去往地下仓库的机会。她明白这其中可能藏有什么更大的陷阱,但机会难得,哪怕是陷阱她也愿意险中求胜,去寻找地下仓库隐藏的秘密,还有听一听贺婆婆想要叮嘱她的话语。
苏榕感到身体微微颤抖,手心的汗水也不断渗出,她透过黑暗看向仿生人苏一,尽管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样的处境,但她的周身还是散发着坚定与决绝的气息。
“你确定要跟我一起去地下仓库吗?其实我一个人……”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别怕,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29. 勇气
事实上,从苏榕听到仿生人苏一邀请自己前往地下仿生人仓库时,内心某些不为人知的转动与转发就开始运转了。四周空无一物的茶水间里,苏榕感受着自己震荡的心跳,不是因为仿生人靠近自己低语的原因,而是因为贺婆婆的邀请,以及对于危险敏锐的嗅觉。
苏榕拉住仿生人苏一,从茶水间穿过实验室大厅,径直走到了自己的个人工作室里。智脑给了研究工作者很大的隐私空间,所以个人工作室算是可以屏蔽外界监控的唯一场景。苏榕锁好门,打开黑市采购的屏蔽器,靠在桌子上疑惑等待仿生人苏一的详细解答。
“两个问题。第一,怎么去,智脑安保防范措施完备,稍有不慎就会被直接定位,我之前夜闯仓库的第二天就被高层知晓了。第二,你怎么出实验室,米谢尔设置的禁锢程序怎么解开。如果真如你所说,仿生人仓库的婆婆有话要告诉我,那么我一个人去也可以。”
“我找到了,苏一的线索。”
“在地下仿生人仓库里?”
苏榕这些年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过苏一的线索,事实上,只要任何与苏一有关的线索她都会去追踪到底。只不过,最终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已,甚至最恶劣的那次探索福利院行动,她不仅没有找到任何有关苏一的蛛丝马迹,最后还让塔莉失去了姐姐,让闻臻陷入困境中至今仍未走出。所以,她习惯性的压抑住了自己的情绪,想要先探究清楚线索背后的本质信息。
“是的,在地下仿生人仓库里,或者说,苏一可能被藏在了仓库中的某个特殊房间里。”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苏榕看着那张和苏一别无二致的脸,试图寻找出对方说谎的痕迹,可是对方的脸上只有诚恳与担忧她的神情。
“昨天晚上,我利用了与这副身体相似的系统漏洞,入侵了总控台有关仓库的机密档案。为了确保安全,我短暂脱离了芯片的操控,在身体强制关闭前,找到了苏一参与总部实验的档案信息。”
苏榕感到有什么无法轻易抓取的线索在她脑中不断闪烁,难道苏一曾经背着自己入职过总部参与实验吗?不,没有那么简单,一定有什么遗漏掉的线索。苏榕迅速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开始思考寻找关键信息。
“实验的具体内容有记录吗?”
“没有,只有简单的参与人员信息记录,而且原始时间也被抹除更改了。”
“仿生人仓库也许暗藏玄机,不过,为什么参与人员会被藏在那里,难道是因为实验出现问题,所有工作人员都被囚禁起来了吗?”
苏榕将刚画上的仿生人仓库重点圈起来,有些头疼的按动着笔盖,她现在根本无法推断这条机密信息的真实性,也许这只是迷惑人的陷阱也说不准,毕竟她大学后遇到苏一后两人就形影不离,怎么会有时间去总部呢,难道是大学之前的事吗,那就更不对了,一个没有掌握任何理论的孩子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也许他不是作为工作人员参与的实验。”
仿生人苏一就像明白苏榕的想法一样,迅速做出了合理的推断,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细思极恐。苏榕抬头看向仿生人苏一,视线相对时就明白了彼此眼中的信息。是了,如果不是工作人员参与实验,而是以实验品的方式呢?
一瞬间,苏榕脑中那些杂乱无序的线索连成一根清晰明了的线。那么一切都可以解释的清楚了,智脑的遮掩与撇清与福利院之间的关联,不过只是为了掩盖智脑多年前曾用孩子做过实验品的信息。这些事就像是一张大网,将所有的东西编织在一起。能加速进化程度的项链,十年前就在福利院产生自我意识的塔莉姐姐,所有进行过暗地交易后就消失的孩子们,属于苏一沉入海底的结局是否也是注定行进的轨迹?
手中的笔由于失去握力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苏榕颤抖着双手想要捡起来,却发现自己仿佛瞬间脱力般的无法将其抓起。她继续执着的想要拿起那只笔,但行为的结果不过是将笔越推越远而已。
*
冷意,彻骨的冷意蔓延在身体的每个角落。苏榕捧着仿生人苏一递过来的热水,心中的寒意却怎么都无法消散殆尽。与寒冷一同出现的,是内心无法平息的躁动与紧张,这次真的能找到苏一吗?
“所以,昨天晚上强制关机后,你是如何将芯片装回重新启动的?”苏榕用理智强压内心交织复杂的情绪,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更精准的确保接下来计划的完备性。
“里亚诺,他帮助了我。因为,我们之间达成了某些共识与嗯,类似理解的关系。”仿生人苏一的眼神掠过苏榕,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解释。
苏榕脑中闪过那个沉默的黑发碧眼男人的身影,以及黑市中查询过的资料。来江市工作的外籍人,并不存在多大的危险性,另一方面,苏榕相信仿生人苏一,她能尊重并理解每个独立个体都有自己不想说的秘密。
“里亚诺是可以合作的吗?”苏榕直接问出了关键的问题。
“嗯。”
苏榕沉思片刻,如果里亚诺是可以合作的,那么夜探仓库并非完全不可行。她可以利用第二次外出训练的计划,越过米谢尔直接向总部申请一次去仓库选取设备的机会,早在上次夜探仓库后她就摸清了其中的漏洞。
申请去往仓库的权限并非真人而是由计算机批准,如果流程正常是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不过申请的记录第二天就会出现在总控台的留存信息里,不过那时候她们已经前往安市,去往仓库的行动也早就结束,随便编出来什么借口应付米谢尔就行。
至于是否真的要把里亚诺牵扯进夜探仓库中,苏榕直接否定。她需要的只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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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能够短时间内不引起他人注意的探索仓库的机会而已。可是就算自己真的去了仓库,里面还有贺婆婆的严防把守,如果有人能够帮助自己吸引贺婆婆的注意,那么她将可以潜入更深的领域寻找苏一,计划将会进行的更加安全与顺利。
“那么只剩下一个问题,你怎么解除禁锢走出实验室,和我一起前往地下仿生人仓库里。”这也是最棘手的问题,禁锢程序是米谢尔设下的,如果要解除就必定会引起他的关注。
“要不我还是自己去吧。”苏榕摇摇头,更加坚定了自己独行的想法,上次福利院一行损失过于惨重,她没办法确保把所有事情都做到十全十美,但是只要是她一个人去行动,那么还有一线生机她就会拼尽全力无所顾忌,她没什么可担心,也什么好失去的了。
“带上我好吗,我会尽全力辅助你,帮你找到你一直想找的苏一。”
苏榕感到温热的手掌将自己的手捧在一起,低头,看到了自己无意识颤抖的双手。
“还有,里亚诺他可以帮我解除程序的禁锢,第二天再上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至于去地下仿生人仓库的事,相信我,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
黑夜的繁星点缀着天空,智脑大厦的灯光也一盏盏熄灭,苏榕回过神,看向同样坚定回望自己的仿生人苏一,伴随自己一整天的紧张与不安稍微舒缓了些。
“地下仿生人仓库的总览图就在这里,只要走进仓库的最深处,然后进入暗门,穿过机密实验室仿生人存放的房间,就能够到达目的地,我负责拦住贺婆婆,为你拖延时间。”
苏榕一遍又一遍的熟悉行进路线,越看越觉着熟悉,难道上次她无意间掉落的地方就是实验室仿生人的存放房间吗,那么其实当时的她和被囚禁的苏一也许只有一道墙的距离而已。激烈的情绪再次从心底翻涌起来,她攥紧双拳试图用理智强压下去。
可不安与焦虑却伴随着压制的情绪升腾而起,真的有这么简单吗,真的有这么顺利吗?为什么贺婆婆刚一出现在仿生人苏一面前,她就被安排参与仿生人的第二次外出训练计划?刚巧就可以避过米谢尔的审查,今天晚上就可以直接深入到仓库里。这计划的一切太过完美,甚至没有任何阻力,就像是,就像是专门为她和仿生人苏一设下的陷阱。
苏榕再次感受到了仿生人苏一传递过来的温暖与热意,她攥紧的拳也慢慢舒展放下。她看向仿生人苏一的眼睛,刚才的犹豫紧张都全部转换为底气。是了,就算是陷阱又如何,就算结局不可预料又如何,无论如何她都不会也不想失去找到苏一的勇气。
“我准备好了,走吧。”
总部大厦外的鸟儿自由的飞翔在黑夜中的天际中,苏榕和遮蔽严实的仿生人苏一拿起权限卡义无反顾的走向了同样未知的深夜里。
30. 标本器
电梯门缓缓开启,仓库门口老旧的仿生人猫头鹰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投影光,苏榕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权限卡和批准证,和仿生人苏一一起走下电梯。
“有人在吗?”
苏榕的声音回荡在整层楼里,没人任何人回应。她面色凝重的看向仿生人苏一,点头示意,二者一前一后逐步靠近仓库大门的位置。
年久失修的仿生猫头鹰掉帧闪烁着原本投影的信息,苏榕轻轻一碰,白色的灯光随之亮起,照亮了整个仓库的门前。但就像是生命最后一刻的挣扎一样,白色亮光逐渐消退,最终世界再次陷入黑暗里,就连原本羸弱的绿色幽光投影也随之熄灭。
苏榕感到有什么东西环伺在周围的环境里,刚才还没来得及适应光线就再次身处黑暗中。她摸索着身后的背包,拉开拉链,将临时照亮的备用灯设备一个留给自己,一个递给仿生人苏一。
两道直晃晃的灯光开启,光线的路径中舞动着微小的灰尘和颗粒。苏榕大致的扫射过周围的环境,发现她们身后站着两台看似停止运行的零号仿生机器---区别于精致的人类外形只有简单的机械身躯而已,这大概就是她刚才感觉不适的源头。
灯光再次旋转,有几只蜘蛛警惕着从仿生猫头鹰的头顶爬过。苏榕看着眼前坚实的仓库大门,此刻却诡异的留下了一丝缝隙。
两道光线交织到一起,苏榕看向同样发现这条缝隙的仿生人苏一,两人相视片刻后,达成共识。她将权限卡与批准证放到了仓库门前的那个桌子上---那曾是贺婆婆的场地。
“我们申请了设备调取,权限卡和批准证已经放在门前了。”
苏榕没有直接莽撞的走进去,她不明白为什么仓库门前空无一人,这里面也许存在陷阱也说不准。不过,目前为止,她们都在按照智脑的规章制度行进,谨慎一些至少可以确保不会触犯一些仓库的暗中防护,比如上次她贸然闯入时直接掉进了实验品仓库里并且直接被贺婆婆抓了出去。
“啪嗒”
如同苏榕预料中的一般,某个角落穿出了一声响动,地下仓库果然不止设置了贺婆婆这一道防护。随着响动声的消失,仓库的缝隙有小变大,昏暗的光线也由仓库中透露出来,一个背光的陌生男人突然出现在了苏榕和仿生人苏一的面前,拿起了桌子上的权限卡和批准证。
“我是仓库的新守门人,你们的权限卡和批准证处于有效期,请跟我一同前往A5区选取设备。”
苏榕和仿生人苏一面面相觑,但最终还是选择跟上男人的步伐,一同走进仓库里。
仓库门关闭的声音响起,三人行走在幽暗的仓库里。货架上排列着各式各样的仿生人,在昏暗的光线环境里显得很是诡异。苏榕观察确认一会要行进的路径,心里大概有了一条明确的路径走向。就在男人要带着她们前往下一排货架转弯时,苏榕看向仿生人苏一,两人开始了默契的配合。
“贺婆婆去哪了,她昨天不是还在正常工作吗?”
男人停下脚步,被仿生人苏一吸引了注意,他转过头,停顿了片刻。突然歪头冷静的端详起了身后的仿生人苏一,就像是突然得到了什么指令信息。
“请问您为何要在仓库佩戴遮蔽面部的物品,请在三秒内摘下遮蔽物,否则将会警报处理。”
苏榕和仿生人苏一同时意识到了男人的不对劲,以及暴露在备用灯下那毫不避讳人的男人手上明显的血迹,以及机械而冷漠的执行语句。
“3”
“2”
“1”
“快走!我来拖住他。”
苏榕感受到了仿生人苏一推走自己的力气,那一瞬间,她看到了男人肢体不受控制的变形扭曲,以及扑上前去与其扭打到一起的仿生人苏一。她咬咬牙,最终还是按照一开始设想的路线快步跑去,时间此刻突然变得飞快又缓慢,苏榕感受到了自己肺部挤压窒息的空气,以及嗓子里蔓延的铁锈腥气。
她终于穿过层层货架跑到了仓库一开始规划的路线暗道前,手上的备用灯也因紧张而掉落在地上。她看着眼前隐蔽而黑暗的通风道,迅速捡起地上的备用灯,爬了进去。再次回望时,正好对上了陌生男人机械而闪烁着红光的警报眼睛,以及拼命将其扑倒在地的仿生人苏一。
“非法入侵,警报!警……”
陌生男人的声音回响在整个仓库里,但很快坍塌削弱,男人的身体因强行关闭而失去挣扎的力气,径直摔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空气再次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就在她想要松口气的时候,仓库的大门敲击声响起。这敲击的声音规律而尖锐,就像暗中不断窥伺的视线,让人无法忽视,粘腻而恐惧。不知为何,苏榕莫名想起了门口那两个拥有着与人相似的机械骨架与身躯以及为了方便监视分析而空洞裸露的双眼的零号仿生机器。
*
苏榕最后看到的是仿生人义无反顾走向仓库大门时的身影,最后听到的是规律尖锐敲门声的停止。她犹豫了不到片刻,拿着手中的备用灯照亮着黑暗通道的前方行进。就像两人最开始说好的一样,她负责找到苏一,仿生人苏一负责守卫和拖住妨碍者,再长的拖延时间对谁都是不负责任的体现,只有快速完成任务才是最佳的解决方式。
苏榕匍匐在黑暗充满灰尘的通道里,大脑分析好了最优解法,心里却莫名的涌上了各种各样错综复杂的情绪,她突然想起仿生人苏一的安抚,仿生人苏一与男人缠斗的决绝,以及仿生人苏一最后走向仓库门时决绝的身影。但她不能停,也不该停,只有让着所有的一切都有个了结,才能结束无休止的不安与恐惧。
随着前进的深度,通道开始分岔交错,苏榕回忆着脑中仿生人苏一曾画出来的具体路径,选择了其中一条继续前行不息。没过多久,有些微弱的亮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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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了前行的路径上,苏榕关闭了备用灯,将其重新放入背包里,她继续前行,确定了有闪烁的灯光在通道终点的房间里。
她曾想象过很多个未来与苏一再次重逢的场景,也许是街角的某个咖啡点里,也许是转弯处的某条小巷,也许是红路灯过路的行人中相识而笑,也许是突然出现在家里并紧紧相拥的夕阳时分。此时,房间闪烁的灯光就在面前,就像一直追寻的目标近在咫尺,苏榕克制住自己难以抑制的心脏震动,直接将通风道的停止转动的风扇用力踹开。
苏榕拖着疲倦而又亢奋的身躯从通道跳了出去,闪烁的光线让她浏览到了这个狭小房间里的大致样貌,与自己想象中囚禁的场景完全不同,甚至没有任何守卫看管此地。
粘腻而浓稠的液体顺着鞋子钻进皮肤里,有些听不清的低语呢喃漫游在她的耳边。闪烁的光线让她的眼睛难以正常运行,苏榕拿出背包中的备用灯,打开,充足的光线直接覆盖闪烁的光线将整个狭小的房间彻底照亮。
这时候苏榕才终于看清楚了面前摆设的四个巨大的玻璃罐,或者说更像是放大版的实验标本器,离她最远的那个标本器破裂渗出浓稠的透明液体,标本器中还有一个类似人形的东西在不停的低声细语。
苏榕收回探究的灯光,将光线聚焦在面前的标本器中,在她等高的位置上贴着间接的信息。
“1号实验品”
“利哲”
标本器中除了透明的液体,空无一物。苏榕看到实验品姓名时,莫名涌现一股熟悉感,但时间紧迫,她淌过不知名液体,继续走向下一个标本器。
“2号实验品”
“希尔元”
依旧空无一物,就在她以为自己走错房间的时候,她走到第三个标本器。眼前标本器上的信息让她怔愣了片刻,很快,就像反应过来一般,强烈的不适感翻涌上来。
“3号实验品”
“苏一”
看着空无一物的标本器,内心翻涌巨大的复杂情绪。她想要逃离,却因脱力而瘫倒在地,备用灯摔倒在四号标本器渗透出的液体中,苏榕看到自己的双手和下半身也堆叠上粘稠的液体,她痛苦地干呕起来,眼睛中不断渗出的泪水与地上的液体交织在一起。
“救我,救救我……”
低声的呢喃此刻清晰的传入苏榕的耳朵里,她麻木地站起身,颤抖不稳地走向四号培养器。备用灯的光线照映在苏榕的身上,将她颤抖的影子以更加极端的方式照射在闭塞屋子的墙上。此刻的她没有谨慎,也没有恐惧,一切的情感与感受被她彻底封死在身体里,震荡的心脏经过剧烈的打击后变得平静彻底。
她无视玻璃碎片尖锐的边缘,以及手中不断渗出的鲜红血迹,直接抓起四号标本瓶中瘫软无力的男人,眼中的冷静与无知无惧显露的更为彻底。
“这里发生了什么,苏一他在哪里?”
31. 执妄
低声而重复的呢喃回荡在这间小小的房间里,苏榕拿起地上的备用灯,照向四号标本器中的男人。与其说是人类不如说是怪物,泛白软松的皮肤,萎缩退化的四肢,突兀瞪圆的双眼镶嵌在与矮小身体极不相符的脑袋上。苏榕摇晃了几下他的身体,男人仍旧意识不太清醒,除了继续重复嘴中的呼救无法吐露出任何其他信息。
苏榕站起身,观察着房间中的摆设,试图在其他地方寻找线索。然而这个房间中除了摆放四个标本器外没有任何其他多余的东西,除了她刚才爬过的通风道以及标本器前的一扇紧锁的小门,就连四周的墙壁都是封闭且结实的。
苏榕走到那扇小门前,仔细端详。按照仿生人苏一找到的机密地图,与这间标本房唯一相通的就是存放他们实验室里实验体的仓库,会有这么巧合吗?她返回标本器前,将标签上的信息又重新观察了一遍。
“一号实验品”
“利哲”
“二号实验品”
“希尔员”
“三号实验品”
“苏一”
等等,她猛然想起自己刚入职时看过的实验记录档案,利哲、希尔员的名字曾清楚的标记在档案上。因为她参与实验时,仿生人苏一很快超越了之前实验体的进化速度,所以她一直都没有仔细翻阅和在意之前实验体的档案记录。如果这些标本器中的顺序正好就是秘密实验室中训练仿生人实验体的顺序呢?那么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苏榕的眼神暗了暗,攥紧双拳。
突然,房间门口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苏榕关闭备用灯,躲在标本器后。她看着逐渐打开的房间门和从房外照进的光线,冷静地拿出背包中的防身刀具,仔细观察着门后人的一举一动。
屋外光线的涌入让她无法立刻适应,模糊中有一道瘦小的身影逆着光出现在门前,苏榕眯了眯双眼,看清那道身影的动作,那人拿着手边的设备按下开关,更强的光线洒满了整个密闭空间。苏榕反应迅速,不再坐以待毙,而是直接控制住那人,将防身刀具抵在那人的颈间。
*
“这次老宅的聚会大家都回来了吗?”
“是的,少爷。”
手机消息突然弹出,米谢尔看到了地下仓库初号机的启动,微微拧眉,将手机直接关机。今天早晨他就发现了贺婆婆与仿生人苏一的异常,不过不重要,实验马上接近尾声,这些人就算再闹腾也折腾不出来什么水花。而且他早就把贺婆婆调离原来的看守岗位,放到了更为隐蔽的角落里,只要再过一段时间,智脑将彻底不受任何人的掌控与桎梏,真正实现最初的目标,他也不用再继续在隐瞒身份。
“走吧,先去看老宅中的长辈。”
米谢尔迈步走向老宅,身后跟着拿着礼物的侍者。古色古香的建筑与宁静悠远的景观将天上月映衬得格外雅致,米谢尔优雅温和的对着每个遇见的人打招呼,无论是侍者还是亲戚的随行。
绕过灯火通明的主院,米谢尔来到了一处幽静广阔的屋子前。两个老人正逗弄怀中的婴孩,等注意到米谢尔的视线,其中一个直接走进屋子里,另一个则将手中的婴孩递给身旁的侍者,拿起一旁的茶杯坐在了摇椅上。
“爷爷奶奶,我回来了。”米谢尔早已看不到奶奶的身影,但还是恭恭敬敬的朝着未走的爷爷鞠躬问候。
“嗯,你爸爸还是没有消息吗,最近公司怎么样了。”
“是的,您不用担心,最近一切都好。”
“诺,你母家那边的孩子,”老人吹了吹茶盏边的热气“说是送过来陪我们两天,没事的话多帮扶一下那边吧,这些年一直没找到你爸爸,我们也老了,没有心气养孩子了。”老人叹了口气,将茶盏放下,也回到了屋子里。
米谢尔仍毕恭毕敬的鞠躬,直到老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才终于直起身。他对着身旁的侍者说到:“礼物留下,孩子带走还给他家里人,告诉其他人,老人家们都睡下了,一会的晚宴我不去了。”
米谢尔径直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遣散了周围的侍者。他换了身不起眼的衣服,戴好帽子,绕过行人,走到了一间荒废的院子里。这院子的位置本来不偏,但因父亲当年的命令而彻底荒芜,黑暗中只有月亮还为他照亮着前行的方向,杂草丛生的院落中长满了各种各样不知名的花草。
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钥匙,打开房门。月光透过窗户温柔的倾洒在屋中,米谢尔看着门口桌子上摆放的木制品摆件出神,他轻轻的拂过摆件上堆积的尘土,最终还是关上门走进了卧室。
卧室床头摆放着一张温馨的合照,合照中的女人生动漂亮地对着镜头温柔浅笑,合照中的男人周身发散严肃的气场,他没看镜头,而是看向合照中的女人,嘴角却也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米谢尔将照片轻轻转动,卧室角落突兀的出现了向下的阶梯。他熟练的将照片放好,走向角落的机关,按着阶梯的指引向下走去,他每落下一步,阶梯上的灯光就随之亮起。角落的地板缓缓合上遮住光亮,一切恢复如常,仿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地下室里,冷白色的光亮将整个屋子照亮,中间的冷冻仓周围衍射出的设备光也只是发出幽暗的亮光。冷冻仓中的男人闭着眼睛,但能看出来与卧室合照中的男人有着别无二致的长相,尽管男人只是维持着微弱的生命特征但仍旧很有威严,他蹙着眉,仿佛对一切都不在意,又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父亲,实验终于成功了,不久后您将会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上,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
标本房间里,苏榕适应光线后看清了来人的长相,那道蜿蜒曲折的刀疤横跨在老人脸上,让人很难不去在意。苏榕看了眼面前的标本器,最终还是选择将刀架在贺婆婆的颈间。
“告诉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苏一被你们运到哪里去了。”
贺婆婆听到声音后有些意外地冷哼一声,说到:“早就看出来你这丫头不会善罢甘休,听我老婆子一句劝,快带着那个仿生人走,走得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回到江市。”
“苏一到底在哪?”苏榕冷静的面孔下心脏跳动得很快,当看清三号标本器上标签的那眼起,她就彻底陷入疯狂的情绪之中,她不想听什么劝告,也不想被人随意的掌控命运,更不想放弃本就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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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易的线索。换句话说,她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也没什么能失去的了,找到苏一是她的唯一目标。
“你以为我会怕你吗?你以为我是在吓唬你吗?什么苏一,你以为他还能活在这个世界上吗?”血迹从刀柄上滴落到地上,贺婆婆却完全无所畏惧的直接往上面撞,粘腻温热的触感将苏榕的理智短暂拉回。
她放开贺婆婆,复杂错乱的情绪让她无所适从。她不是没有想过苏一已经离开人世了,可她根本无法面对也不想直面这残酷的推断,心中仍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四号标本器中的男人仍在低声呢喃呼救的话语,干涩乏力的嗓音不断回荡在这封闭安静的房间。
“既然你都看到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你认为那个罐子中的东西还可以称之为人类吗?罐子上的标签想必你也早就看得清清楚楚的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吗?快跑吧,带着你的仿生人远离这里,再也不要回来了!”
贺婆婆拖拽苏榕离开这里,她厉声说着最为诚恳的警告,只希望眼前人能够听得进去。
“为什么?凭什么?”
贺婆婆没有听清苏榕在说什么,她用脚清理着实验体仓库中的机械残肢断臂,回望苏榕时,只看到了女人布满血丝的双眼还有固执的神情,泪水早已一遍又一遍的洗刷着女人的眼睛,但她却又一次又一次重新压下痛苦崩溃的情绪,试图用理智进行反击,执着,疯狂,贺婆婆脑子里只有这两个字。
“你就真的那么想找到苏一吗?还是说找到苏一这件事才是你的原本目的。”
混乱的场景和低声呢喃的求救声充斥在周围的环境里,贺婆婆底气十足的问话穿透在苏榕的耳膜里,她愣怔了片刻,似乎还没理解话中的真实含义。是啊,究竟自己是真的思念苏一?还是说已经把找到苏一这件事当成了自己活下去的唯一目标?
遇到苏一前,她麻木压抑,远离人群,离群索居;遇到苏一后,她抗拒抵触,不想接受有人能走进她的心里;后来啊,她还是慢慢接受了苏一温暖且坚定的爱意,这是她自己选择的家人,也是她看到世界另一面的纽带与联系。
然后呢?然后苏一就彻底离开了她。最初的她痛苦不堪,整日埋怨自己,那天的场景也化作噩梦每天来到她的梦里,每日的噩梦让她精神衰弱,可她不想治疗也不敢去治疗,她怕自己治疗后就算连梦中也再也见不到苏一。后来的她麻木的活着,买了一大堆维生素和速冻食品,维持着基础的生存工作,胃病也变得更加严重。再后来呢,她一直没有等来苏一兑现好在未来等她的预言,心理压力即将崩溃之际却等到了苏一的线索,找到苏一这件事也成了她的执念以及存活的目的。
泪水不断地涌出模糊视线,她感觉自己的内心有了一块很大的空洞,无论如何都无法塞满。长时间的等待让她早就看不清自己真实的想法,为什么,凭什么,苏一还没有来找她,未来到底具体在哪一天里,她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心力与情绪去等到那一天真正的到来。或许一切都是谎言,或许苏一早就死去,只不过只剩她一个人固执的不肯面对现实,甘愿活在编织好的牢笼里作茧自缚,永无生机。
32. 保护
昏暗的地下仓库里,两台零号仿生机不知疲倦的敲打着仓库大门。仿生人苏一看着远处通道中逐渐消失的苏榕的身影后,心脏莫名的抽痛了一瞬。他的腹部左侧裸露出内部的机械构造,双腿因变形而失去稳定重心的作用,脑中不断响起各种警报提醒着他这副机械身躯已经到了使用的极限。
确定苏榕已经彻底走远后,他便不再逞强继续朝着仓库大门方向前行。就像他们两个一开始说好的那样,苏榕负责找到苏一,他负责为苏榕拦截阻力。多余的意外只会扰乱苏榕的节奏,他想让苏榕在乎他,但他更想要实现苏榕的心愿,哪怕那心愿实现后自己再没有什么理由留在她的身边。
仿生人苏一倚靠在货架上,旁边瘫倒在地上的陌生男人一动不动。如果没分析错,这个陌生男人应该是总部新研发的安保型仿生人,说是安保型但实则只需一个就能维护整个社区的安全,而安保型仿生人的实际应用途径也不止步于维护百姓日常的安全,更多则是应用在战场上。
竟然用这么棘手的仿生人来看护仓库吗?甚至门外还有两个零号仿生机。虽然说零号仿生机只能执行单一指令,外观也不适合面向大众,但只要唤醒了指令,它就会锲而不舍的完成目标,很是难缠。以目前的形势分析来看,现在的地下仓库中大概率藏着什么更加不可告人的秘密,以至于智脑高层直接换掉贺婆婆,增加更为完善的安保措施。
仓库大门处传来的响声越来越尖锐刺耳,仿佛下一面那两台零号仿生机就要突破大门,冲进仓库里。仿生人苏一冷眼看着门外的方向,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场地,如果不解决了这两个零号仿生机,恐怕事情会变得越来越棘手,到时候苏榕能不能顺利逃出这里都是难题。脑中的机械警报不断响起,与安保型仿生人一战损耗了太多,腹部裸露出机械构造闪烁出微小的火花,机械身躯不知从何处泄露的液体流淌了一地,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挺多久,但必须得在苏榕救出苏一之前解决好这一切了。
仿生人苏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身旁的安保型仿生人拖拽到自己身边,他取出安保型仿生人的芯片,直接侵入对方的系统中试图更改对方的程序。根据刚才自己的推断,这款安保型仿生人并未开启多长时间,并且还在实时学习技能中,不然也不会等他俩进了仓库才反应过来来访者异常佩戴遮蔽物问题。所以只要切断他的联网学习进化技能,并修改本地程序把门外的两个零号仿生机当作入侵者即可。
腹部的火花因长时间运行而不断闪烁,仿生人苏一忍耐着脑中不断报错的混乱与发热,更改完最后一项指令后将安保型机器人的芯片塞进凹槽中。看着指示灯闪烁,并且开始重新启动的安保型仿生人,他翻滚到一旁的角落躲了起来。
仓库门外的敲门声依旧尖锐而吵闹着叫嚣,安保型仿生人歪头看向门的方位,逐渐抬起低垂的头颅,像是定位般的起身朝着门的方向跑去……
*
不同于强制关机时黑洞般的思维牢笼,也不同于芯片取出后的一片空白与空洞。此时的仿生人苏一触摸着周围五彩斑斓的色彩,困惑于自己所在的场景,他既不能像往常一样分析,也不能像往常一样进化学习,他的大脑混沌又清醒,朦胧又飘然。他抓取了周围那片五彩斑斓的云,只觉着身体也跟着轻盈起来,不过下一秒那云就像千斤顶般沉了下去,连带着他的身体也在向下坠落。
梦,模模糊糊中,他抓住了这个字眼,也许他又在做梦了,就像一个真正的人类那样。爱人的轻抚与呢喃开始具体,他彻底沉浸在这个梦里,成为了陪伴在苏榕身边真正的主人公。
“快醒醒,快醒醒,苏一,我们一起逃跑吧。”
仿生人苏一睁开双眼懵懂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孩,有些没明白自己的处境。敲门声仍旧急切尖锐的响起,他不是要设计安保型仿生人击退门外那两个零号仿生机吗,他现在是在哪里?
“喂,快醒醒,再不跑就来不及了。”小女孩焦急地牵起他的手,推开窗户朝着窗外跳去。仿生人苏一只觉着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好大,或者说自己的四肢变得很小,他跟随着女孩跳出了窗外,奔跑在空旷的街道上。
小苏一回头望,看到了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停止了敲门,而是朝着二人的方向狂奔而来。此时的他终于清醒了一些,保护好小女孩也成了他唯一的目的。
“快跑,苏榕,我来拦住他。”
小苏一停在原地,用力推跑哭的无法喘息的小女孩。一瞬间,空气中只剩下悲伤凝重的气息,小苏一紧紧的抱住男人的大腿,却被男人发泄般的踹打着身体,他觉着五脏六腑都开始疼痛起来,可心里却并不疼痛,只祈祷着老天能让他快点长大,这样就可以保护小女孩。
“他娘的,没人来接,老子早晚都把你们都送到孤儿院里。”
小苏一感到嘴角有股热热的东西,那东西滴落在地上,变成红色的血迹。他被男人甩开,又重新扑上去紧紧抱住男人的双腿,男人的捶打也变得一次次更加用力。
“痛不痛!我他妈问你痛不痛,痛就给老子松开!”
小苏一仍旧固执抱住男人,一言不发,沉默到底。血迹包围住他的视线,淤青侵袭着整个身躯,他遗忘了疼痛,直到看见停在路口,哭着朝着他们方向走来的小女孩。心脏骤然传来的疼痛盖过血迹,盖过淤青,一瞬之间,密密麻麻的散发在每寸皮肤里,直到再次身体坠落到黑暗里……
“喂,你又睡着啦?”仿生人苏一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坐在露天的木制座椅上。苏榕轻快的朝他跑来,递过一瓶水,脸上带着少见的笑容与开心。
“那后来呢?”苏一看向坐在他身旁的女孩。
“后来啊,后来我就被奶奶接回安市了,不过奶奶前些年……”女孩沉默的低下头,恢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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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常的麻木与痛苦,但又像是想到什么“那你呢?你后来怎么样。”
“我……”仿生人苏一刚想说些什么,空白如同黑洞般包裹了他整个世界,最后他什么也想不起,什么也说不出,留下来的只有茫然与悲伤的神情。耳中不断传来嗡鸣声与遥远的警告话语,时空被切割成两半,仿生人苏一再次坠落下去。
“苏一,我很严肃的再跟你说这件事,如果你困了就去睡,不要这样不尊重我好吗?”女生坐在沙发里,眼睛中带着几分吵架过后的疲惫与恼怒。
苏一从一旁的座椅上起身,走到苏榕面前,牵起她的手,眼中映射着湿润的雾气。
“不去好吗?我们逃跑吧,逃离江市,逃离华国,逃到边陲小镇上过一辈子好吗?”
女生眉间闪过不忍的情绪,但最终还是挣脱出他的手,困惑但认真的提出问题。
“为什么?苏一,我们已经长大了,任何事你都可以告诉我,我愿意和你一起面对。不要瞒着我,然后擅自决定我们未来的人生好吗?”
红色的警告信息不断从脑中响起,苏一看不清警告中的具体内容,只是想要说出口的话最终都变作沉默的叹息。他的灵魂在身体里叫嚣,他的灵魂不断拍打寻找出口,告诉她,告诉她!告诉她!不,她会死,她会受伤,她会离开自己。总会有一个办法,总会有一个办法能够完美的剔除对女孩的伤害。
苏一仍旧沉默不语,但眼睛中的湿漉漉的雾气却放任到底,他看到女生眼中再次流露出的不忍,就知道自己的神情再次让女孩怜惜。他重新牵起女孩的手,将头窝在女孩的颈间感受熟悉的香气,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这一刻能持续一辈子。可惜天不遂人愿,只有解决了最大的麻烦,他才能真的保护好苏榕,眼神中的雾气消失不见,黑沉沉的瞳仁吞噬了意识与空间,下坠感仍在不断持续……
*
尖锐的撞击声变成了沉闷的打斗声,仿生人苏一意识回笼到身体。又做梦了吗?他艰难的挪动着机械身躯,脑中不断闪出的红色警报提醒着他的极限。可是不知为何,此刻的他满脑子只想再见苏榕一面,哪怕身躯彻底报废,哪怕意识陷入囚禁昏迷。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在苏榕心里到底处于哪个位置,是朋友?是同事?还是说仅仅是一个没有任何情感的实验体而已?
这些重要吗?不重要,早在清晨找到苏一档案的那刻起,他就已经预知了自己命定的结局。苏榕会和苏一在一起,苏榕会和苏一长相厮守,苏榕会永远爱着苏一。而他呢,他是小偷,是替身,是阴暗的长在别人记忆中的寄生虫而已。
那又如何?以前的他无时无刻都想要彻底将苏一代替,但当真正线索来临的那一刻,他脑中只能想象到苏榕实现心愿时开心快乐的一面,那是他给不了的。机械身躯的打斗声不断回荡在仓库里,仿生人苏一拖着沉重的身躯一步步朝着仓库深处走去……
33. 职员
痛到底是种怎样的感觉?机械肢体损伤时,脑中会闪出红色警告,这并不痛,对于仿生人而言这只是需要维修的信号提醒。他不止一次在记忆中搜寻过对痛的记忆,可记忆的主人好像跟他一样,不认为躯体伤害会带来太多的疼痛,这是件很奇怪的事,同时也让他对痛这种未知的感觉有了更深的好奇。
他曾以为自己机械生命结束之前都无法体验到人类口中的痛觉,直到突然出现在训练室中的女孩触发了他的认知觉醒,残碎的记忆拼接起来形成完整的回忆,那一瞬间他不再混沌无知。他完整的接收了脑中片段且真实的记忆,并且认为记忆中的人就是自己。学习、成长、进化,混沌感消失,仿生人苏一意识到了自己的存在,但过快的觉醒也让他意识到了记忆中的人其实并非自己。从被爱人唤醒记忆重生的那刻起,密密麻麻的痛就开始从机械心脏蔓延到了四肢百骸里。
机械零件的响动错位和满屏红色警告的信息不断提醒着奔跑者停下脚步等待维修,仿生人苏一却仍旧朝着既定的目的地跑去。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也不知道下次睁开双眼时还能不能拥有完整的自己,但此刻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见到苏榕。
身后的打斗声愈演愈烈,仿生人苏一从发热的处理器中寻找地图中机关的位置,终于他寻找到了镶嵌在角落中小巧的按钮,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脚下的地板突然消失,机械身体沉闷的砸倒在实验体仓库的残肢断臂上,周围腾空泛起微小的灰尘颗粒。
*
智脑总部大厦的一楼大厅角落里,职员装扮的男人看着不断提示对方电话已关机的手机画面,有些头疼的看向对面同样职员装扮的女人。
“还是关机状态,怎么办,要不要直接去找……”
“不行,上面已经交代过那位今天回老宅了,不能这时候去打扰。”
“那怎么办,不能放任仓库里那群人胡来吧。万一被他们发现……”女人捂住男人的嘴,指了指周围的环境,示意男人不要再继续乱讲。
“上面没有指示,我们不好直接下手,先尽量拦着他们。”
男人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索性同意了女人的提议。
两人做好决定后,没再犹豫,而是直接走向大厅的电梯。因夜晚没什么人使用,电梯门很快的停落在了一楼,两人快步走进电梯,麻利地刷权限卡按好了楼层。但就在电梯门即将关闭之际,一只胖乎乎的手卡在电梯门缝中,硬是挤了上了电梯。
“呼,从大厅门口就看到电梯门开了,终于让我赶上了。哎?你们也要去地下仓库吗?好巧。”余问看了眼电梯楼层,正好是他想要去的地下仓库,不过由于时间紧,他还没来得及申请权限卡和批准证,他一左一右朝着站在电梯两侧的男人女人握手示意。
“你们是地下仓库的工作人员吧,看来苏榕还算机灵,没有指望我一个人去救她。那我们应该就目标一致了,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吧,我同事在地下仓库受伤了,时间太急了我还没来得及申请去地下仓库的权限,二位工作人员能带我去一趟吗。”
身穿工作制服的男人眉头紧皱,刚想做些什么就被一旁的女人笑着拦下。
“是啊,好巧,我们也是直到了有人在仓库受伤才来加班的,一会你不要乱走动,我们会帮你找到你受伤的同事的。”
“真的吗,那真是太感谢了,以后有什么机械维修上的技术问题也可以找我,我叫余问,这是我的名片,都是同一家公司的同事,你们有什么困难我也会帮助你们的。”余问刚想从衣服侧兜抽出自己的名片,却突然发现自己出门太急换了衣服。
“不好意思,名片忘带了。”余问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小子,仓库里可不是好玩的,跟紧点,跟丢了我们不负责。”男人看着逐渐打开的电梯门,皱眉看着余问说到。
余问想反驳两句,却见原本一脸神气的男人彻底变了脸色。他疑惑的转过身,看到了大开着的电梯门前,三个仿生人正缠斗在一起打的不可开交。身为机械迷他很清楚的知道其中两个是难缠的零号仿生机,还有一个仍在奋战看着像新研发的安保型仿生人,余问揉了揉双眼,不可置信的指着面前的场景。
“是我眼花了吗?我怎么看到三个仿生人在打架啊?”
男人的眉头拧的更紧,他绕过三个仍打的不可开交的仿生人,快步跑进仓库里。女人显然更快的接受了这一切,平静且耐心的走下电梯。
“走吧,我带你去找你的同事。”
余问点头,快步跟上女人的步伐。他之前不是没有听说过地下仓库的传说,什么深夜的吼叫,什么异常启动的残肢断臂,这些传闻就足够让他感到畏惧了。他胆子小,有工作需要迫不得已要来地下仓库的情况,他也都会委托给别的同事。
电梯门关闭后,仓库门外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余问更快的跟在了女职员的身后。仓库里面灯光幽暗,还有一望无际的货架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仿生人,余问摸了摸自己手臂泛起的鸡皮疙瘩,并没有因为进入仓库就感觉自己安全了。
两人迈步在空旷的仓库里,突然,一块小碎片卡在了余问的鞋缝里,他蹲下身拿起一块,对着相对比较亮的光源处仔细观察了一下。
“怎么了,有什么异常吗?”女人停下脚步,看向身后的余问。
“嘿嘿,没什么,有块小石头卡在我鞋缝里了,我刚把它弄下来了。”余问一脸认真的回答到。
“那就好,快跟上我,你没有权限不能在仓库逗留过长时间。”
余问将手中的碎片悄悄放在衣服口袋里,跟上了女人的脚步。他的额头留下一滴冷汗,不知道是因为紧张的心理,还是因为环境的可怕。不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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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认错,那块碎片使用的材料比较特殊,正巧使用这种特殊材料的全公司上下除了他余问再没有第二个人了,那材料分明来自于仿生人苏一的机械躯体。他隐隐觉着苏榕受伤这件事可能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尤其是仓库门口还有三个运行异常的仿生人,总之先瞒过眼前的工作人员就对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女人神神秘秘的背着他不知道使用了什么设备,总之两人在这空旷的仓库中不知道绕了多少圈,以至于余问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上下左右,只觉着晚上在塔莉家吃过的饭此刻全都化作运动的能量脱离了他的身体。
终于,两人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女人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身后气喘吁吁的余问。
“你同事就在里面,有人会带你们出去的,进去吧。”
余问刚想朝着女人道谢,却发现女人早已消失在不知道哪个货架的转角处了。看着周围不知何处散发出来的幽绿光线,以及那一双双仿佛盯着他的货架上的仿生人眼睛,他吓得赶忙拍打身前那扇门。
“苏榕!你在哪里啊!苏榕救命!!!“
门缓缓打开,他看到满脸警惕的贺婆婆和苏榕后,激动的心终于稍稍放松下来,但在看到满地的机械躯体和站立在墙角的仿生人实验体后又吓得跳了起来。
*
“不是,苏榕,咱们不是几个小时前才见过吗,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憔悴了。“余问接受了这里是他们实验室的专用仓库后,终于平静了下来。
“说来话长,总之要先把仿生人苏一修好。”
余问看着躺在地上因机械损伤而被强制关机的仿生人苏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还有,咱们实验室之前的实验体的代号姓名是叫利哲和希尔员吗?”
余问看着明显状态不对的苏榕,有些担心的点了点头。
“你说的利哲和希尔员实验体就在这呢,你看,就是这一台,还有那一台,分别是第一号实验体和第二号实验体,仿生人苏一是第三号实验体。”
“那你了解过苏一之后的第四号实验体吗?”
余问对上苏榕那双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心里的担忧变得更深。
“苏榕,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别吓我啊。第四号实验体我是有过一点了解,其实这些实验体都是有原型的,那些原型也都和苏一一样,档案信息较多,容易模拟与统计。而且据我所知,这些原型都已经不再人世了……”
余问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就被苏榕拉着走进了一件封闭的屋子里,这间屋子的地板上蔓延不知名的液体,甚至有些液体还趁着打开门的空隙渗透进实验体仓库。刺眼明亮的光束从苏榕拿着的备用照亮设备中照射进小屋里,余问眯了眯眼适应光线,等他睁开眼时就看到了密闭的小屋里,四个完好无损的玻璃标本器整齐的摆放在一起……
34. 未婚妻
“该走了,”贺婆婆粗粝严肃的嗓音回荡在两个房间里“你们要的东西我都拿来了,快点离开这里!”
贺婆婆将装满机械替换品的推车递给苏榕,示意余问去搀扶遮挡严实的仿生人苏一。她迅速将标本器小屋的门关闭,催促苏榕和余问快些离开这里。
余问有些吃力的搀扶着仿生人苏一,想起来时弯弯绕绕的路,不禁叹了口气。不知过了多久,几人终于走到了仓库门前,余问揉揉眼睛,心里想着那三个打架的仿生人怎么不见了踪迹。
“好了,你们走吧,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贺婆婆将几人送上仓库门外的电梯,眼神却久久凝视在苏榕身上,看起来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再次开口。
“贺婆婆,您放心吧,我们现在就回实验室,我会照顾好苏榕还有,咳咳,还有里亚诺的。”余问小心翼翼瞥了眼电梯内的监控,最终还是朝着贺婆婆投以安心的眼神。
电梯门缓缓关闭,地下仓库里的诡异事件也随着这道门彻底被隔绝在现实生活里。余问心有余悸的看着自己搀扶的仿生人苏一,紧接着又快速扫了眼站在电梯角落的苏榕。他不知道从塔莉家吃完饭后的这几个小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从这两人的状态来看,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事。
电梯很快将几人运送到了往常工作的实验室楼层里,余问一改往常的玩闹,将包裹严实的仿生人苏一带进自己的工作室里。只要有关机械的事,他都会认真对待。这次的仿生人苏一损伤严重,还好有贺婆婆准备的替换机械件,这倒是省去了他收集材料的精力。
*
静谧安详的深夜里,里亚诺在自己工作室里仔细雕刻着手中的木头。经过半个夜晚的努力,这块木头已经大致成型,接下来只需要雕刻细节就可以。他放下手中的工具,伸了个懒腰,走进卫生间简单洗漱。镜子中的人看起来沉默而寡语,不过那双绿色眼睛倒是为其增添了几分活泼的生气,不至于因为沉闷的气质而显得超出太多实际年龄。
洗漱完毕,里亚诺拿出第二天出差安市时要带的行李,整理好一切后,他躺在床上等待睡眠的到来。这是他每天的生活的节奏,早上准时起床,上班认真工作,晚上在家里的小工作室里雕刻木头,周末出一次门采购所需的生活用品和蔬菜水果,偶尔也会跑去其他城市搜寻购买合适的木头材料。简单而规律,日常而单调,很少有人能打破他的生活节奏,或者说他也因不想被打乱生活而拒绝麻烦的社交活动。
里亚诺将眼罩戴上,按时躺在床上。五分钟过去,床头闹钟的指针滴答滴答响着,但他仍未进入梦乡。他从床上坐起,摘下眼罩,打开床前的夜灯。往常这个时候他早就进入睡眠了,但今天他一躺在床上就想起白天的场景,或许是偶尔的一次感性打破了他规律日常的生活,或许是担心自己的插手会带来不可估量的后果,总之这些思绪就像乱麻一样缠绕在他的脑海里,吵得他无法安心入睡。
他索性从床上起身,走到客厅的饮水机前,将手中的玻璃杯盛满水,最后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口腔中划过的冰凉触感让他朦胧的睡意驱散,理智重新回笼占领高地。那些烦人的思绪消散了,不过这样做的坏处是,他也不困了。里亚诺没有纠结太久,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自己能做的只有静心等待结果。他果断回到自己家的小工作室里,趁着安静清醒的夜晚准备继续把成型木头的细节雕刻完毕。
木头在手中不断变换打磨,里亚诺沉浸在创造的世界里遗忘了时间与思绪。不知过了多久,经过细节的雕刻和颜料的勾勒,他手中的木头已经变成一只栩栩如生的小雪鸮。他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颈,抬头看向窗外,发现远处的天空已经晕染了几抹白。
他看了看手表,觉着自己还能再睡几个小时。于是他回到卧室,将遮光窗帘拉好,舒服的躺在床上。昨晚的思绪已然清空彻底,这下终于能睡个好觉。恬淡的入睡心情还没有持续多久,烦躁的门铃声再次将他的睡意打搅。他再次将头上的眼罩摘下,心情略微烦躁起身,听着持续不断的门铃声,他最终还是认命的穿好拖鞋,走向客厅。
*
“哈喽,里亚诺,早上好,哇,你家竟然长这样吗?早就想来你家玩了,人生愿望清单实现一项。”余问喋喋不休地说到,尽管看起来有些憔悴,眼下的黑眼圈也很明显,但整个人却意外的精神状态良好。
“快进来,快进来,这是实验体,后面那个是苏榕,你见过的。”
里亚诺看着排队进入自己家客厅的三人,只觉着脑中的思绪再次绕成一团乱麻。他略带询问的看向仿生人苏一,收获的只有温和抱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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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笑。当他决定把希望寄托在最后一个进来的苏榕身上时,却发现女生此时的状态明显有些不太对劲,看起来甚至比他这个半夜被迫迎接客人的人还要麻木与痛苦。
“哎?你今晚一定睡得很香,连黑眼圈都没有,真好啊。”
余问一脸羡慕的样子让里亚诺的心情更加七上八下,他知道余问只要和人熟了就会变得话痨,在日常工作中他也尽量避免与实验室的同事们接触太多。现在这样被人如此靠近的但不带任何恶意的“观赏”,着实不在他的心理承受范围内。
“哎,你不知道今天发生了多少事,我今天晚上被苏榕联系的时候也吓了一大跳。还有你知道吗?米谢尔竟然就是总部高层中的一员,这点还是小苏一告诉我的。我本来想着今天留在实验室里和米谢尔一起商讨仓库闯祸事件,但却没想到他就是咱们真正的顶头上司,这我不得赶紧跑吗!我决定了,和你们一起去安市参加二次训练计划,正好小苏一还没有完全维修好,有我在可是能发挥大作用的。这次咱们就来个先斩后奏,先跑了再向米谢尔汇报……”
里亚诺这时候就算再迟钝,也明白过来自己可能无意间参与了这场闯祸事件。而且余问虽然是话痨没错,但他现在的表现更像是疲劳过度后的亢奋状态。至于在场的其他两个人,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什么更大的挫折。
“喂喂,这个女孩子好漂亮,是你的女朋友吗?怎么没有听你提起过……”
里亚诺觉着自己只是愣神了一秒,就被余问拿起客厅桌子上的相册询问信息。他有些紧张的将相册抢了回来,但看到照片上女孩子的甜美笑容后,心底慢慢泛起一丝暖意。
“她是我的未婚妻。”
“什么???你、你、你小子深藏不露啊!”震惊的不止余问一人,仿生人苏一的眼中同样闪过一丝惊讶,就连进屋到现在都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苏榕都意外地抬头看了眼抱住相册的里亚诺。
“嗯。”里亚诺仍旧稳重寡言的回应大家,但脸颊中无端泛起的绯红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看到里亚诺脸红的众人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里,甚至余问也停止了连珠炮般的好奇话语,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自己从未见过的柔情版里亚诺。
“爱情,真是一个伟大的东西。”评论家余问总结道。
35. 愤怒
清晨的闹钟声响彻在整个客厅,苏榕掀开毯子,从梦中惊醒。而此时闹钟的主人还在香甜的睡梦中,苏榕深呼吸一口,起身,将余问手机中设定好的闹钟关闭。
阳光透过窗帘,将朦胧的光照进整个屋子中。除了余问刚才的闹钟响声,苏榕还听到了令人安心的咕嘟咕嘟的煮沸东西的声音。突然,煮沸声停止,不远处的房间里传来金属餐具的碰撞声。没过多久,仿生人苏一从里面走来出来,递给苏榕一杯热牛奶。
“醒了吗?时间还早,喝完牛奶还可以再睡会。”
苏榕抿了口牛奶,摇了摇头。回笼的思绪碾过整个身体,她将杯子放在一旁的餐桌上。脑海里却反复播放着昨晚标本室里的场景,胃中的酸液止不住的翻涌,她抑制着这种冲动,跑到卫生间里,开始了又一轮的呕吐。
轻微的耳鸣声响起,苏榕感觉到陪着她跑进来的仿生人苏一嘴巴一张一合在说些什么。她摆手将人推走,走向洗手池一遍又一遍的清洗着自己的脸。冰凉的水流刺激着她麻木的神经,理智的思绪也随之覆盖住多余的胡思乱想。她抬头,看着镜子中略显狼狈的自己,还有身后担忧自己的仿生人苏一,思考着智脑总部的实验意图。
活人实验?四号标本器中四肢萎缩意识不清的男人?以及前三个参与秘密实验的实验体?苏榕将眼神聚焦到仿生人苏一那张熟悉的面庞,心底里却清晰的意识真正的苏一大概早已身亡。三年前去海滩之前递给自己项链的苏一也许想要向自己传达什么信息,以及那场她至今仍每天都梦到的坠海事件也应该并非偶然发生。至于当时的苏一,应该早早的知道了自己的宿命,所谓的在未来等他的承诺,恰巧映照在秘密实验室的仿生人苏一身上。
麻木过后的理智思考,为她带来的只有愤怒的情绪,那是一种心脏颤抖到快要跳出体内的愤怒感。她知道智脑在十年前拆迁时的雷霆手段,当时强制驱散原住民,导致居民受伤事件,因此她从不认为智脑集团是什么良心爱民企业。但后续居住地环境智能化设施的覆盖,以及仿生人产业蓬勃发展确实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了便利。在她眼中,智脑集团从来都是一家亦正亦邪的商业公司,研发秘密产品的同时也在便利民生。但昨晚的亲眼所见极大的颠覆了她的已有认知,她根本没想到智脑竟然会拿活人来做实验!
苏榕双手撑在洗手池上,强烈悲伤后的愤怒情绪使她的躯体变得更加迟钝。她突然想到小豆子小心翼翼恳求她救大家的双眼,继而又想到福利院与智脑之间的交易联系,以及小豆子室友告诉自己所有参与过交易的孩子都消失的现状。这一切散碎的线索,在她的脑中逐渐明晰,愤怒的情绪也终于找到了具体的释放目标---智脑集团。
“你的手……”
苏榕顺着仿生人苏一的话看向自己支撑在洗手池上的手,那双手因太过用力攥紧大理石边角而泛白失去血色。她将双手抬起,看着手掌凹陷并迅速青紫的痕迹出神,疼痛好似在被她看到之后才突然来到她的意识里,这双手也好似不属于她自己。
“没事,我先回家收拾一下行李,到点车上集合。”苏榕尽量不让自己去看仿生人的眼睛,以及他脸上担忧的神情。她快步走出卫生间,压抑着心中愤怒与悲伤不断交织的情绪。
如黑市的占卜师和贺婆婆所言,此刻的她清楚的知道仿生人苏一就是苏一三年前告诉她的未来的自己。可这又算什么?真正的苏一也许没死在深海里,但也会死在智脑活人实验的标本器里。而仿生人苏一不过是活人实验后的产物,她知道这一切都和仿生人苏一本身没有任何关系。但她也无法做到坦然的接受这一切,并幸福的跟仿生人苏一相亲相爱生活在一起。
事实上,昨晚之后,有些事情就发生了微妙的改变,并产生了无法逾越的鸿沟。每当她看到那张与苏一极为相似的脸,就会想起苏一被关在标本器里研究到身亡的事实。胃里的酸痛再次翻涌起来,她拿出包中的止痛片,直接咽了下去。随后她拿起工作包,走出了这个房子。
防盗门沉重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客厅里,余问坐在沙发上,茫然地看着门前久久站立的仿生人苏一……
*
苏榕简单的清点了一下自己要带去安市的物品,拿出安市家中的钥匙放在衣服口袋。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着,她坐在椅子上沉思,目前的智脑发展前景壮大,如果自己直接将活人实验的消息捅出去,恐怕根本没人会相信自己。
而且昨晚她拉着余问去辨认四号标本器中的男人时,那标本器竟然已经完好无损的矗立在那里。要不是破损的四号标本器中流出的液体还弥漫在地板上,她都怀疑自己精神出现问题了。不过这么快的反应速度,一方面说明自己已经打草惊蛇,说不准被人盯上了,另一方面也说明智脑规避风险的反应很快,公开活人实验的信息也意味着具体证据的销毁或撤离。
苏榕揉了揉紧皱的眉心,最终还是决定打下那个电话,如果能得到他的帮助,扳倒智脑的谋划也许会获得更高的成功率。
“喂,苏榕吗?”
对面欢脱的声音就从手机听筒中响起。苏榕愣了一下,毕竟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过那人如此放松的语气。
“嗯,你师傅的手术安排好了吗?”
“嘿,这不心有灵犀嘛,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呢。钱我都凑齐了,算上卖点情报的钱,我自己再向银行借点,正正好。这个月月底就要手术了,未来终于有盼头了。以后啊,我也不想搞什么记者工作了,等师傅病治好了,我打算在医院门口摆个小摊,老老实实挣点本份钱,给师傅养老。”
电话那头像是听出了苏榕的沉默,不再谈论自己未来的规划,也开始沉默起来,良久,那人又开口道。
“对不住了,明明是咱们几个人一起去的福利院,你还把我和我师傅救了出来,最后新闻也没报道出来,消息还给我卖了。苏榕,我不知道你现在怎么看我,是不是特没出息,以前还跟你说什么正义,我自己都做不到……”
“没有,每个人都有自己在意的东西,我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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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火机响动的声音从电话听筒中传出,无声的叹息出传递在小小的电话里。
“谢谢你。对了,你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师傅的手术时间,现在我也知道了。手术结束后,记得跟我说一声,还有开铺子的事,如果资金周转不开可以问我借,我留着钱也没多大用处。”
“那肯定的,你放心好了,我还有钱呢!师傅手术结束后,我会告诉你一声的,那就先这样,我去照顾师傅了,改日再联系哈。”
电话的挂断声从听筒中响起,苏榕放下手机,庆幸于对方终于挣脱出泥潭的牢笼里。闻臻师傅手术时间的顺利安排,再加上她出差这段时间塔莉母亲承诺的对师徒二人的保护,苏榕相信他们会成功度过难关。
至于自己,本就深陷囹圄,又何苦再去拖累别人。总归她早就无牵无挂,不如奋力一搏,把智脑拖下它应该呆在的地狱中去。谋划布局,最后一击致命,鱼死网破也没有关系。
*
余问、里亚诺、苏榕和仿生人苏一,几人顺利的集合在智脑总部大厦下,坐进了总部安排的出差安市的车里。
“没想到你竟然真的申请出差成功了。”里亚诺看着兴高采烈的余问,惊诧的说到。
“那当然,我昨晚就申请了,可没有留给高层太久的反应时间,直接走的智能审批,毕竟我的理由可是十分正当的。今天更是连米谢尔的招呼都没打,就直接收拾行李出发了。”
苏榕坐在角落里,听着后面余问的话,心里也有些疑惑和不解。毕竟据他的了解,米谢尔这人虽然看着温和,但做决定时掌控欲却很强,而且他又是高层人员,余问申请出差的消息肯定会传到他的耳朵里。除非,除非他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理会公司的任何事务。车窗中的景色不断后退,苏榕看着窗外重叠的景色,不知道此行余问突然的加入是好还是坏……
*
智脑总部大厦的秘密实验室里,米谢尔走了进去。往常坐在大厅中摆弄机械的余问此刻却不见了身影,他微微皱眉,只当对方上班迟到或者请假了。他走回自己的个人工作室,不慌不忙地打开了昨晚去老宅时关闭的手机。
一个个红色弹窗从手机中跳起,他看着手机中的内容,彻底不再伪装,眉毛直接皱起。下一瞬,手机直接被发泄般的砸了出去。他烦躁的拿出抽屉中的烟,打了好几次火却仍然无法点燃后,打火机也被直接扔了出去。
米谢尔深吸一口气,拿起桌子上摆放的固定电话,还没有拨打出去号码,未知陌生的号码就从电话中显示出来。他烦躁的挂断,但那个号码却顽固的一遍又一遍打来,最终他还是接了起来。
“你接下来说的话最好对我有用。”米谢尔扯了扯领带,威胁道。
“简、简总要见您。”
“简总又是谁?”对面怯懦的声音听的他头疼,他的耐心已经快要消失殆尽。
“季合、季合公司的实际掌权人,塔莉的母亲。”
36. 保安
阳光穿过干净整洁的街道照进清晨的咖啡馆里,窗外一排泛黄茂密的大树投下几缕阴影,季合端起身前的咖啡优雅的抿了一口,仿佛看不到对面座位男人的紧张不安。品味完咖啡的香醇后,她才像是突然意识到男人的到来。
“这么快就回来了吗?开个价吧。”
微笑仍淡然的挂在嘴角,多年培养的社交礼仪让她始终保持着自然恬淡的态度,但叱咤商界雷厉风行的处事风格也为她带来了强大的气场。这两种气场融合在一起时,巧妙的形成了一种不怒自威的模样。
“两万,就,就两万。”男人底气不足的开口道,眼神却仍不敢去直视季合。
季合意外挑眉,但也没犹豫多久,招呼了自己人把男人带走去处理后续的转账事宜。很快,咖啡厅再次安静下来,空气中只剩下舒缓的钢琴曲与店员研磨下一位客人咖啡豆的声音。季合欣赏着窗外的风景,不紧不慢地品尝手中的咖啡。
从昨晚承诺苏榕会在出差期间照顾好她的记者朋友那刻起,季合预料到了今天的场景。为难记者和记者师傅的人肯定跟福利院那伙人脱不了干系,多半是想要打击报复说出真话的人。所以季合提前派人去医院调查,果不其然,在第二天清晨就揪出了那个想要捣乱的人,并帮助闻臻顺利预约好他师傅的手术时间。
看到捣乱男人不熟练且怯懦的样子,她就知道了这个人并非暗地交易那些人的心腹,这也同时说明暗地交易那伙人只是单纯的想让闻臻不好过,就像吃饱的猫逗弄老鼠一样,并没有直接派心腹来将其置之死地。
那这就很好解决了,季合只要亮出自己的身份,并且告诉那个捣乱男人她要为闻臻和闻臻师傅撑腰,就能顺利的解决问题了。毕竟谁也不会想要因为一个记者就跟整个季合集团作对,到时候她再赔偿些钱,让对方面子上过得去就好了。
季合将咖啡放在桌子上,用勺子缓慢而细致地搅动其中的液体。事实上,她的推断没错,事情的走向也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捣乱男人打完电话后的要价却让她心生疑虑,自从仿生人产业的崛起,江市的物价也水涨船高,两万块钱的月薪甚至都无法雇取一个仿生猫头鹰监控员。
福利院机构被打压后,那些暗地交易的组织肯定也好过不到哪去,所以她准备了五十万来解决此时,季合甚至预想到了对方狮子大开口的情境,没想到捣乱男人通完话后反而要价很低,这就很耐人寻味了。看来对面并非她想象中的那样处境艰难,对面能逃过福利院层层监察的同时仍然家底殷实,与福利院的暗地交易大概率也只是对面的一个很小的“投资”,失败后也不会伤其根本。
如果对方收下自己原本准备的钱,事情肯定会顺利解决。但如今来看,对方恐怕只是畏惧她的名头。那么,等她有一天也防备不住的时候,事情就变得更加不可预料了起来。看来这件事比她想象中要棘手很多,季合停止搅动眼前已经凉掉的咖啡,她拿起手机,联系了那个躺在黑名单角落的人……
*
智脑总部大厦的秘密实验室,米谢尔听完男人的回话后,眼神中的阴鸷彻底藏不住。仅仅是一个晚上,就发生了很多脱离掌控的事。他轻轻摩挲着腕间小巧精致的袖扣,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
总控台上,男人和一个和蔼的长者灿烂大笑的照片投影在屏幕上。米谢尔盯着照片上闻臻和闻臻师傅的脸,眼神里却流露出了莫名的嫉恨情绪。他不知道这俩人什么时候跟季合集团掌权人---塔莉母亲达成合作,但很快,他又想起在黑市拦截的自我意识新闻的主角没准就来源于塔莉姐姐,这样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
看来季合集团也清楚的掌控智脑负面新闻的信息,那么,在父亲醒来之前,他一定要彻底清理完这件事的影响。至于闻臻和闻臻师傅嘛,注定只会有一个结局了,毕竟只有离开人世,智脑研发的仿生人产生自我意识这个信息才会被牢牢的封死在地底。还有苏榕和仿生人苏一,不急,他已经编织好了他们的命运,只等待两者慢慢的步入陷阱,永远为智脑效力与保密。
*
车子稳稳停在安市智脑分部大厦的楼前,微凉的秋风拂过众人的面颊。苏榕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将外套的拉链拉好。
“怎么了,苏榕,难道有谁在想你吗?”余问笑嘻嘻地用肩膀顶了顶苏榕的肩膀,眼神朝着仿生人苏一瞥去。但当对上仿生人苏一那双面目表情的眸子后,只维持不到一秒,就摇头跑到里亚诺身边去了。
“喂,你不觉着这俩人的氛围有些奇怪吗?”余问悄悄地戳了戳里亚诺,小声说道。
“不觉得。”里亚诺如往常一样,同样默默跟余问拉开一段安全的社交距离,回复道。
“算了,跟你也说不明白,但我听说这个分部部长以前可是没少为难苏榕,一会咱们可要好好表现,别给苏榕丢脸哈。”余问像是没注意到里亚诺的动作,继续靠近嘱咐道。
这次里亚诺倒是没有继续跟余问拉开距离,而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安市智脑分部的大厦明显比江市总部的大厦要小很多,几人刚进门,就看到大厅正中央挂着“欢迎总部莅临考察”的红色横幅。余问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们的实验外出计划确实是保密的没错,但他也确实没想到,签署完保密协议后的安市分部长会将他们几个当成来考察分部的领导。
余问的笑声很快引起了保安的注意,只见保安警惕的走近几人,严肃说到:“闲人免进,快走,快走!”
“哎,不是,不是……”余问被推了后踉跄了几步,刚想向保安解释些什么,就发现保安已经转移了针对目标。
“我当是谁呢,这不是苏榕嘛。几个月没见不会是在外面找不到工作,又想回分部工作吧。既然被开除了,就好好找份别的工作吧,智脑可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快,快把这堆人带走,别一会耽误了大家迎接贵客。”保安眼中带着轻蔑和戏谑,但很快又不耐烦的继续将人轰走。
“是部长告诉的你,我被开除的吗?”
“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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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管谁告诉我的,快走,不然我叫人了。”保安对上苏榕冷静的视线不由得后退几步,当时苏榕在职时他就没少听过部长的抱怨,但是那又咋样,还不是被开除了。
看着岿然不动的几人,保安最终还是慌了神,他听部长交代过今天总部会来几个大人物,一定要好好招待。如果真被这几个小混混冲撞了,那就不好了,尽管他们跟苏榕确实有些恩怨,但还是等总部的领导们就快要来了,孰轻孰重他还是能分清的。
“我们就是总部派来的人。”里亚诺走到拨打电话的保安身前,试图解释清楚,不让矛盾进一步激化。
“哼,就你们还是总部的人,几个小屁孩在这装什么领导。不走是吧,等我叫人把你们轰出去!”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还讲不讲理。”余问看事情真的闹大了,有些着急,就快把名片掏出来证明自己身份了,可此次外出训练计划保密,他们根本不能介绍自己的身份。这次行程匆忙,就没来得及去准备许可证之类的交接文件。原以为有苏榕在,就足以能够证明几人的身份,可现在看来根本行不通。
保安很快召集起了一堆人,他们四个人很快就被拦在了分部门外。余问有些生气的看着那群保安,里亚诺皱着眉头试图解决问题,仿生人苏一从上车起眼神就仿佛黏附在了苏榕身上,对外界毫不在意。而苏榕本人,则是很快接受了现状。
“走吧,好不容易来躺安市,我先带你们去吃午饭吧。”第二次外出训练计划时间跨度较长,这也是总部和安市分部合作的原因之一。安市分部负责提供维修记录实验体的秘密场地,还有解决他们的食宿问题。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用途,苏榕掏了掏放在衣服兜里的钥匙,觉着自己家倒是可以白天提供给大家当秘密场地,至于食宿,只能让他们三个自费,最后再找总部报销就好了。
想明白这一切后,苏榕不再犹豫,打算作为东道主先请大家吃一下当地的特色美食,来舒缓一下刚才遇到糟心事的心情。余问听到吃饭后眼睛重新亮起,里亚诺很快想明白了苏榕此话背后的逻辑,点头同意。
*
“小王啊,发生什么事了,大厅怎么这么乱,一会总部人来了怎么办。”部长背着手走出电梯,嘴上埋怨着看门保安。
“嘿,李总,没啥大事。就是刚才有群小混混非要进咱们楼里,其中一个还是被您开除的苏榕。这些个人啊,还装什么总部派来的人,那总部派来的领导我还能认不出来吗?您都多大年龄了还没提上去,这么几个小屁孩又怎么可能……”
“什么?你说谁?苏榕?”部长看着等待夸奖的保安,一口气没提上来,“追啊!把他们给我追回来!”
“不是,人都被我轰远啦,李总您别跟那群人计较了,还是接待领导要紧。”
“你!你!完啦,完啦,又完啦……”部长双手想要插进头发里,但最终又意识到自己的一头华发早就随着岁月消失不见。他懊恼地蹲在地上,只能将双手覆盖在光头上叹息……
37. 赌场
黑市鱼龙混杂的最大赌场里,男人正在跟近日赢面最多的客人对赌,周围的人也懒得继续玩下去了,直接挤在对赌盘的两侧观摩这两人的战局。
“什么情况了。”
“一比一,他们之中只要是谁再赢一局就胜利了。”
男人看了看手中新发下来的牌,面上看不出太多喜怒。他气定神闲地看向对面抖如筛糠的客人,微笑亮出一张底牌。
周围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有了这张底牌在,胜率就已经达到近七成了。要知道他们这局的对赌,那位客人可是赌上近些天赢来的所有金币,甚至还加上了自己所有的积蓄。要是输了那可真是倾家荡产,万劫不复。
“求,求求你,我不玩了,我不玩了,我只想要回自己的原本的钱……”那位客人还没开始亮出自己的牌,就已经崩溃了,他趴在桌子上,苦苦哀求对面的人。
男人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就在想要做下一步行动时,贴身衣物中放置的通讯设备铃声响起。只一秒,男人脸上充满了和煦的笑意,他招呼好了周围的手下后,就直接小跑回到了他设立在赌场的办公室里。
众人一脸茫然地目送着男人一溜烟消失的身影,那位客人也没去管流下来的眼泪和鼻涕。周围的议论声慢慢响起,男人的手下也站了出来主持大局。
“安静!老板今天心情好,放你一马,下次再赌场出千的话,后果自负。”手下对着吓得瘫坐在地上的客人说到,但声音却稳稳地落在周围每个人的耳朵里。众人心有余悸的停止了议论,四散离开了这个晦气的地方。
隔音良好的赌场办公室里,男人赶忙一脚把门踹上,本想要另一只手去按接通键,但又谨慎的清了几声嗓子,确保自己维持最佳状态后,才不紧不慢地按下了接通。
“喂,季合啊,有什么事吗,小塔莉的生活费收到了吗?”
“塔莉已经成年了很久了,你汇过来的钱我都存好了,下个礼拜让助手给你送回去。”
“怎么又要送回来呀,塔莉成年了又怎么了,我身为爸爸想要关心一下女儿不行吗?”男人有些着急的说到,不知为何,不管多大年龄,在外面多少资历,他只要一听到女人的声音,就忍不住想要朝着对方耍无赖。
“我不想跟你吵,不过这次也确实遇到了棘手的事,我需要你的帮助。”
女人低沉温和的声音从通讯设备中穿出,男人看着专门为妻女准备随身携带的设备出神。担忧与怀念的情绪一起迸发出来,最后化成一股从心中涌起的责任感。
“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咖啡厅里,季合看着挂断通话的手机,有些无奈的扶了扶额头。她严重怀疑这人又没听明白她说的话,怎么又扯到保护自己和塔莉身上去了。季合轻轻摇头,无奈也慢慢转为嘴角淡淡的笑意,她看着刚被拉出黑名单孤零零躺在通话记录的号码,最终还是将号码存了起来,放置到手机的通讯名片里。
*
人声鼎沸的餐厅里,余问望着一望无际的队伍,摸了摸咕咕作响的肚子,边叹气边蹲在地上画圈圈。
“要不去别家餐厅吧,这家确实需要提前预约,没想到来这么早人还是爆满了。”
“不!苏榕,我已经闻到饭菜的香气了,这个时候怎么能放弃!挨饿是一时的,错过了这家美食可是一辈子的!”余问突然从地上站起,握着餐厅宣传页的手也随之向上扬起,好似宣誓一般。
“那里亚诺呢?”
余问拼命在旁边给里亚诺眨眼,最终换来了全票等待这家餐厅的叫号提议。
苏榕尽量让自己去忽略仿生人苏一的存在,不过仿生人苏一也确实如她期待一般并没有贸然冲上来质问自己。不知为何,她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诫着她这一切事都和仿生人苏一无关,如果苏一是受害者,那么承接苏一记忆的实验体又何尝不是呢,都是为智脑提供研究成果的实验品而已。
内心的纠结与愧疚将她拉扯,但她又不能做到毫无芥蒂,当一切的事情都从来没有发生过。脑中思绪缠斗在一起之时,她无意识看向了和里亚诺商讨菜单的仿生人苏一,只一眼,那双温和水润的眸子就与自己对视上了。这无意识的一眼好像维系了很久,久到让她想起医院时的耐心,汽车上的靠近,以及福利院时的那湿漉漉的样子,混杂着暧昧与说不清道不明的发梢间的水汽。
当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已经飘散到千里之外后,苏榕匆匆瞥过头,试图回避那炙热的目光。脸颊无端泛起的热意,心脏突如其来的加速跳动,以及内心莫名涌上的悲伤情绪,这一切都将苏榕的内心拉扯得更为彻底。她将手覆在胸口上的震荡位置,只觉着在大脑理智的压制下,越来越摸不准和想不透自己的内心与身体行为。
“苏榕,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刚才的保安啊,不会追到这里来了吧。”余问指向远方来势汹汹的人群问道。
苏榕收回思绪,看向余问手指的方向。只见以秃头部长为首的方队,浩浩荡荡来了五六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刚把他们轰出分部的看门保安。等那队伍走近,对方也一下子锁定了他们似的加快了步伐走来,秃头部长更是直接露出了谄媚的笑脸。
“小苏啊,你说你们回分部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呢,这不是误会了嘛。”
余问看着秃头部长身侧的保安,警惕地盯着对方,里亚诺和仿生人苏一也赶到了两人身边。
“什么大苏,小苏,这位大哥,你谁啊,不会是保安派过来捣乱的吧。”余问瞥了瞥一旁的保安,不悦的问道。
“哎呀,小兄弟,都是误会,误会。人我给你们带过来了,快给人赔礼道歉!”部长将身旁的保安揪了出来,保安拿着礼品,眼睛滴溜溜瞅了身前四人一眼,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赔礼道歉。
“这不巧了嘛,我早就为各位领导预约了这家餐厅的位置,咱们不用排队直接进去吃就行。”秃头部长像是才发现不远处排队很长的餐厅,惊喜的提议道。
余问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看了看身旁四个人的反应。里亚诺和仿生人苏一面上并无太大反应,苏榕则是直接走向秃头部长的队伍里,将里面惴惴不安的元鸢牵了出来,直接走向餐厅的位置。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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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对嘛,这个是苏榕领导的小徒弟,她们之前关系就好嘛,走吧各位领导,咱们一起进去吃个饭。”秃头部长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他引导着大家依次走进餐厅里。最后只剩保安一人后,拿过保安手中的礼品,斜瞪他一眼把保安撵了回去。
“学姐,我终于再次见到你了,那个秃头天天说你被他辞退了,其他人都不相信我说你去总部的话。还有刚才他非让我来劝你,还说如果我劝不动你就让我离开分部……”元鸢小声说道。
苏榕耐心听着对方的讲话,脸上露出了复杂且不开心的情绪。要知道她当年可没少从那个秃头部长那受气,自己离开后,这些针对也许就转移到了元鸢身上。她刚想向元鸢承诺什么,就看到了女孩一脸坚毅的倔强。
“哼,学姐,我才不怕他呢。这段时间我学习到了很多技能,就算离开分部我也不会担心什么。让我真正生气的地方是,这个秃头竟然利用我来让你心软,真是太卑鄙了!”元鸢说到愤慨处手不自觉地捏了捏苏榕的手。
苏榕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又安抚般的揉了揉元鸢的手。对方却突然不好意思的把手抽了出来,脸上泛起丝丝红意,不好意思的开口道:“学姐,我捏疼你了吗,对不起。总之,总之我就是不想被秃头利用,尤其是针对你,因为你是我很欣赏的前辈。“
“我知道的,元鸢,没关系。以前我总会担心你一个新人在在分部的针对下没办法坚持下去,但现在我不担心了,元鸢,现在的你很勇敢,也明白要去反击,我也很欣赏你。“
苏榕重新将元鸢的手牵起,看着女孩亮晶晶的眼睛,只觉着内心的烦恼与郁结消散了大半。
*
江市总院的病号房间里,闻臻拿着手中手术延迟的单子出神,原本师傅没过几天就要手术了,但医生却莫名其妙的遭受到了路人的袭击。他清楚的知道也许是自己引起的麻烦,突如其来的变故也让他明白了好运根本没有降临于自己。
病床上的师傅缓缓地睁开双眼,他看向坐在一旁的闻臻,意识仍不算太过清晰。
“小闻啊,新闻发表了吗。”
闻臻将拿着通知书的手背在身后,整理好了情绪,看似漫不经心的回答着师傅的话。
“那肯定是发表了啊,你徒弟我办事还不放心吗。我听了师傅的教训后觉着痛心疾首,连夜整理了新闻稿,等你过两天做完手术,你亲眼去看嘛。”
闻臻师傅意识模糊间点了点头,最终还是沉睡了过去。闻臻将通知单放在一旁的柜子上,担忧的看向师傅,清楚的明白师傅的手术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焦急与担忧的情绪缠绕在他的心里,此刻的他只想将搞破坏的人彻底揪出来决斗,哪怕拼上他这条命也可以。
就在他焦急万分之时,一群凶神恶煞的人闯进病房里,二话不说就要抬走闻臻师傅。闻臻顿时气急攻心,觉着对方也太过于明目张胆,竟然敢在医院里就开始为非作歹了。他拼命想要救回师傅,但终是寡不敌众直接被推到在地上。医院的护士、医生和保安也赶了过来,闻臻刚想说些什么,就被那伙抢走师傅的人击倒在地……
38. 铁桶
安市坐落于市中心地段的智脑分部里,苏榕等人跟着部长的引导来到了一处明亮宽敞的办公地。
“各位领导请放心,这个办公室啊严格按照各位的要求挑选出来的,隐私性很强,不会有人来打搅各位工作的……”
苏榕眼睛看着喋喋不休的部长,脑中的思绪却在不停发散运转。不对劲,从江市出发到安市这一路处处都透着和谐的诡异,距离昨晚夜访仓库已经过去大半天了,为什么米谢尔却没有一丝反应与动作。
无论是仿生人苏一顶替里亚诺陪她去仓库,还是她自己闯入标本室里,甚至是她大半夜叫来余问维修仿生人苏一,以及临时决定出差安市的余问。这一桩桩一件件,无论抽出来哪一件都会引起米谢尔的怀疑,而且由于事发突然以及智脑总部完备的安保设施,她们一开始就没想着能隐瞒住位居高层的米谢尔,主打一个时间差。
“苏榕,看这个。”余问将自己的手机塞进苏榕手里,上面传来了米谢尔发送到工作群的消息。
“第二次外出训练计划书已经整理完毕,文件随后发送。既然余问也申请了出差随行,那么线上监控计划就先取消,我会休假一段时间,等待你们的顺利归来!”
苏榕将手机还给余问,望着窗外的夕阳,她周身无端泛起一身寒意,直觉告诉自己这事情没那么容易像上次夜闯仓库一样糊弄过去,但米谢尔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并未戳破这微妙的平衡。她的大脑安抚自己,一切都是她的多思多虑,可眉头却依旧紧紧皱起,内心十分清楚事情的发展走向如同脱缰野马般越发不受控制。
苏榕拿出手机,看着联系单上的人,犹豫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直到另一条消息弹框覆盖整个页面,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闻臻不见了。”
*
耳边嗡鸣声不断响起,闻臻恍惚中睁开了双眼,他轻微摇晃躯体时才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双手和双脚也被捆了起来,头部传来的阵痛提醒着此处并非安全之地。
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开门声也随之响起。蒙面男人将一桶冰凉刺骨的水浇在闻臻脸上,随后将地上的闻臻拖拽到椅子上。看着闻臻仍旧意识模糊的样子,蒙面男人不耐烦的将凳子上的闻臻再次踹到在地,像是解恨般的发泄着自己的怒气。
蒙面男人踹完后将闻臻的领子揪起,恶狠狠地问道:“说吧,你都知道些什么,都告诉过谁。”
“我,我师傅,他在哪里?”
蒙面男人听到闻臻的回答后,直接松开他的领子,任由其身体重重摔倒在地。他踹了闻臻几脚,直到看到闻臻蜷缩不动的身体。另一个男人走进屋子里,拦住了蒙面男人想要再次用冷水泼醒闻臻的打算,并把倒在地上的椅子扶起。
“喂,上面交代过了,问出来之前别把人弄死了。我知道你被上面丢掉之后满腹怨气,但上面只是一时生气不会真的放弃你,只要能完美解决这次的麻烦,还怕回不到原来的位置吗?”
“如果不是他那个朋友苏榕当初把我抓到总部,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蒙面男人本想将盛满冷水的铁桶朝着闻臻砸去,但最后却只是将铁桶狠狠的砸在地上,冷水流了一地。他身为米谢尔从小培养密士这些年来做过不少肮脏事,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仅仅因为自己被苏榕抓到总部并被好事者拍下来上传到网上这件事,就被米谢尔放弃了。他也知道当时福利院事件在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牺牲掉他一个是最优选择,所以他被抛弃后怨恨最深的人就是苏榕,如果不是那个女人,他仍旧是米谢尔最信任的效力者。
男人拍了拍蒙面人的肩膀,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走出了这里。铁桶中不断溢出的冷水淹没在地上,蒙面人拖着浑身湿透的闻臻将其重新放在椅子上。
“你自己在这想清楚,只要你老实交代,我也许就会放过你师傅。”
关门声响起,空荡的房间里只剩下了意识不清的闻臻。
深秋将近初冬的季节温度很低,闻臻单薄的衣物上拖着沉重的冰冷水迹。反常发烫的身体和浑身疼痛的四肢让他意识越发不清晰,他刚刚分明听到了“苏榕”、“朋友”之类的字眼,可那些句子连起来却无法构成任何意义。于是他昏昏沉沉的睡去,头脑中朦胧的万物将他的身体拉扯大,又压缩小,意识也彻底飞到十万八千里……
*
老宅,米谢尔拜访完两位老人后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一切都在沿着父亲十年前的规划顺利发展,智脑的终极计划也将收尾结束,距离父亲醒来的日期也没剩多久了。期间,他会在老宅住下,确保父亲醒来后能够第一时间见到自己。至于外面那些渺小且不自量力的苍蝇,他也会在父亲醒来之前处理干净,不留一丝痕迹。
*
闻臻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着沉闷的大脑此时终于变得清晰。他拖着晃晃悠悠的身体起身,试图寻找逃离此地的方法。这也是师父教过的,当自己能力微小时,就先逃跑。等逃跑成功后,要么积蓄力量,要么寻求强者的帮助,千万不要在困境与危险中与人硬碰硬,将自己扼杀倔强的温床里,毕竟只要活下去就总会有希望。
远处的脚步声响起,闻臻稳了稳身形,迅速坐会椅子里。他闭上双眼,试图装作昏迷的样子。开门声响起,有人走到他的身前并帮他松开腕间的绳子后,将一个小纸团塞进他的手里。没过多久,关门声响起,闻臻警惕的将眼睛眯成一条小缝朝着门口方向看去,等确认屋子内只有他一人后,才赶忙将手中的纸条拿了出来。
时间不过三十秒,门前再次响起动静。闻臻将手中摊开的纸条吞进肚子里,强行将眼中的泪水憋了回去,并把腕间的绳子松垮的系了回去。门被打开,蒙面人骂骂咧咧地走进屋子里。
“你想清楚了没有?我警告你,老实回答问题,否则我不介意手上再多一条人命。”
“是你打伤了为了师父做手术的医生吗?”闻臻一字一句地问道,眼中喷发出无法掩藏的愤怒与恨意。
“是我又怎样,难道还能真的让你师父手术顺利?”蒙面人面对闻臻的质问表现得毫不在意,语气中甚至带了些戏谑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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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侃,“我说你们这帮人,没权没势揭露什么真相,得罪人了还不自知,真以为自己是他妈的正义使者啊。”蒙面人看到仍旧紧盯着自己的闻臻,有些恼怒地将其踹倒在地。
愤怒的目光仍然聚焦在蒙面人身上,闻臻自从看到纸条上的内容后,就没想着能再活着出去,自己反正是烂命一条,就算下去也要拖着真正的恶人下去。
“喂,你还不知道吧。你那个什么黑市交易的新闻,早就被销毁了。至于苏榕那群和你一起参与福利院行动的人,也别想再好好的度过余生了。”蒙面人用力捏住闻臻的下巴,眼中的仇恨与报复并不少于闻臻自己。
蒙面人仍不管不顾的踹打闻臻,他的身体蜷缩在一起,却只觉着当头棒喝。什么黑市交易,什么师父的手术费,什么正义与真相,在那些上位者的眼中不过是玩笑与蝼蚁。他和师父用尽半生揭露出来的东西,竟然无法动摇背后组织分毫。如果此时他死了,那下一个会是谁呢?不,他不能死,也不该死,他的生命还有继续存在下去的价值与意义。
“我告诉你,别打了,我要喝退烧药,等我喝完药后会把一切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你。”
“呸。”蒙面人也好似踹累了一般,将一口痰吐在闻臻身上,不耐烦走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闻臻迅速弄开松垮的腕间绳子,趁蒙面人走出门后同样迅速解开脚腕的绳子,他拿起地上的铁桶,躲在门后静听脚步声。心脏的跳动声一下又一下地砸在闻臻的身体里,他感觉自己的四肢正在微微抖动,不知道是因为紧张的心情,还是因为身体没有从发热中彻底痊愈。
脚步声缓慢传来,闻臻拿着铁桶举着双手,只感觉时间像是经过了一个世纪。门前传来脚步停下的动静,闻臻努力平复心情,集中注意力预估接下来的行动。只是那脚步突然在门前停顿住,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异样,闻臻感觉自己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里,他只能不断祈祷事情能按照预期发生。但很快,门把手被按下的声音响起,“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在闻臻眼里一切都像是慢动作般,他的眼睛捕捉到了蒙面人一侧的身形,他托举的铁桶的手臂正在蓄力,渐渐地,窄小地门缝变成半开的门,蒙面人的眼中闪烁着不可置信与诧异,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因为铁通已经重重地落在了蒙面人的头上,完全不给他反应的余地。一下,两下,三下,不知道多少下后,闻臻扔下铁桶,穿过暗长的走廊,逃离了此地。
闻臻奔跑在黑夜旷野的暴雨里,雨水洗刷了他的愤怒,雨水浇灭了他的委屈。他想起纸条上的内容,内心充满了斗志与生机。
“师父,一切都会变好的对吗?我将会用另一种方式洗刷身上的罪孽,重新回到正确的轨道上去!”闻臻脚下的步伐不断加速,内心的呐喊响彻天际。
*
距离闻臻百里开外的病房里,等待手术的闻臻师父好似感应到了闻臻的呼唤。呼吸机上不断升腾加速的雾气,以及眼角滑落的泪滴,都好似一场诡谲的大雨,试图以肉身之躯,迎接与期待着黑夜雨后的微弱光亮……
39. 乞求
闻臻再次醒来时,身上的酸痛已经消失了大半。他眯着眼睛活动了一下肩膀,伸展手臂时却发现自己的手感受到了坚硬而温暖的东西,他睁开双眼,看到了一群凶神恶煞的男人围在了他的身边。
“老板,他醒了。”被闻臻手臂戳到的男人冲着身后坐着的男人说道。
“知道了,都干活去吧。”男人优哉游哉地看着眼前的老式纸质报纸,说道。
众人纷纷退了出去,狭小拥挤的房间顿时显得宽敞明亮。
“你师傅手术已经成功了,现在还在隔壁房间休养,没什么大问题。”
闻臻感激地看向男人,刚想要下床却差点跪倒在地。他撑着床边又重新坐了回去,经历了高烧和被蒙面男人殴打后他又强撑着在暴雨里跑了几公里。所幸黑市的赌场老板找到了他,并带着回到黑市,和师父一起在黑市的小诊所里接受治疗。
“诺,轮椅。另外,不用谢我,我也是受人所托。”男人指了指放在病床另一侧的轮椅,不紧不慢地翻阅报纸的下一页。
“不是,我想要跟您合作。”
赌场老板将手中的报纸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眼中带着岁月沉淀下来的威严,他饶有兴致的看向闻臻,说道:“哦?你说说看。”
对面的男人虽然并没有施压,但闻臻却莫名的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从收到那团秘密纸条时,他就知道苏榕再次帮助自己救下了师父。当得知师父安全后,他内心升腾起一股视死如归的怒气,既然自己失去了价值,也没有能力保护师父,那就跟着蒙面男人同归于尽,这样师父就彻底安全了。直到听到了他贩卖黑市的新闻依旧被毁掉的信息,才终于意识到福利院时间背后的靠山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大。
脑海中的一切变得清晰,昨天医院来了两拨人,一拨是把师父带走的赌场老板的人,一拨则是把自己打晕带走的蒙面男人的人。一开始他只知道蒙面男人属于福利院暗地交易团伙,但蒙面男人为何会对黑市贩卖的新闻这么在意,那新闻里的主角明明是智脑十年前的仿生人产品,和福利院、暗地交易团伙之间又能产生什么关联?除非,蒙面男人的背后东家就是智脑。这一猜测虽然荒唐,但却合理,如果他留在蒙面男人这里必定会死路一条,哪怕他与蒙面男人同归于尽,面对智脑的针对,师父最终也将无法安享晚年。
“我想要跟您合作,一起扳倒智脑。最大的仿生人公司倒闭绝对会被周围的企业瓜分干净,但如果抢占先机的话,不知道您能不能吃得下……”
“哼,口气真倒是不小,谁不知道智脑倒闭会重新分割整个江市的市场。”
闻臻看到男人虽然嘴上不信任自己,但眼中却毫不避讳地冒出了侵略的精光。他有把握自我意识的新闻发布后会重创智脑,不然蒙面男人也不会这么想要杀了他。
“不管你有没有这个能力,这段日子我都会保护好你和你师父,至于合作的事,看你表现。”男人从椅子上起身,不紧不慢地拿起报纸,离开了房间。
闻臻重新躺回被子里,他看着天花板,只觉着世事无常。一开始的他跟随师父的脚步坚守正义,从福利院出来后他却因为师父的手术费用放弃了维护正义。治疗师父的钱凑好了,手术时间也预约成功了,他原以为一直遮蔽在自己头顶的阴霾终于消散。但却没想到这一切才是厄运的开始,师父无端被毁坏的药品,手术医生莫名遭受到的袭击,一桩桩一件件压在他的心里。直到他被蒙面男人无情打击的那刻起,他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一再忍让不过是助长黑恶势力嚣张的气焰。
他不该死,也不该与蒙面男人同归于尽,他要做的是将背后的真凶抓出来,让其接受真正的审判。床头柜旁的手机消息音响起,闻臻看着上面熟悉的电话号码,内心泛起酸涩。他突然想到几天前清晨时,苏榕突然打过来的那次通话,也许苏榕比他更早知道了智脑的阴谋,也许那次电话是需要他的帮助,但最终却选择不连累自己。他按下按键,一字一句地敲下了回信……
*
乌云遮蔽了皎洁的月光,余问、里亚诺、仿生人苏一和苏榕围坐在智脑安市分部的办公室桌子上,商讨明天的外出训练计划详细指南。
“已经这么晚了吗?”余问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走向窗边,“喂,里亚诺,快来看,楼下亮着的那个像不像你的雕塑小鸟。”
“是雪鸮。”里亚诺起身走到窗前,认真纠正道。
办公室商讨的圆桌上,只留下了写写画画的苏榕,以及毫不避讳地望向苏榕的仿生人苏一。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苏榕终于抬起头,注意到了身旁消失的两人。她低头,就像是在逃避仿生人苏一的目光,但很快又像是下定决心般的抬头看向仿生人苏一。
“明天,”苏榕刚说了两个字,就注意道仿生人苏一坐到了自己身旁,认真且耐心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笔记,“咳,我是明天训练计划的主要负责人,记得跟紧我。”
苏榕不自然地继续扎进笔记里,试图掩盖自己的慌乱与不知所措,她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仿生人苏一。
“嗯。”简短的回答,没有任何疑问或是更多的话。
“你们两个快过来!好像有人在准备放烟花哎!”余问兴高采烈地招呼着苏榕和仿生人苏一,脸上的困意和疲惫早已消失不见。
突然,“咻”的一声,烟花抛入天际的光亮闪烁绽放,就连遮蔽月光的乌云也识趣的走开,月光与烟花交相辉映,此刻的美景让众人屏气凝神,不敢呼吸。
“哇,快,快许愿啊!”余问地声音回荡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愉悦和笑声随之而来。
里亚诺却罕见地双手合一,闭上眼睛,对着窗外的烟花虔诚许愿。余问不可置信地看向声旁的里亚诺,好奇道:“你也有愿望吗?我以为你清心寡欲,无欲无求呢。”
面对余问的起哄,里亚诺不自然地挠了挠头,脸上泛起一层薄薄的红。
“哇,你这个样子我就知道了,肯定和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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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婚妻有关系。”余问笑着调侃里亚诺,不一会儿,又盯上了站在角落里看烟花的苏榕,“苏榕,你呢,你的愿望呢,快趁着烟花结束之前许愿!”
苏榕摇摇头,并没有想要许愿的意图。
“不应该呀,人怎么会没有愿望呢?”余问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没过多久又被烟花转移了注意力。
月明星稀,烟花一次又一次绽放在黑夜里,转瞬即逝,又绚烂至极。仿生人苏一注意到了苏榕的不对劲,走到了她的身边,试图缓解她的悲伤。
“我会站在你这边,帮助你实现愿望,找到苏一。”
仿生人苏一明白苏榕的难过,也理解苏榕的逃避,甚至能够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会让苏榕更加痛苦。从在总控台搜寻到苏一信息的那刻起,他就不再奢望能够继续陪伴在苏榕身边,只希望自己能够去分担一些她寻找苏一过程中的伤痛与压力。
苏榕听到他的话后停顿了一瞬,但又很快垂下头去,快步离开这里。仿生人苏一感受到了苏榕的排斥与回避,他看着苏榕走出办公室的身影,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拿起她放在椅子上的大衣,追了出去。
电梯临时维修无法使用,仿生人苏一看着半开的应急通道楼梯,担忧地走了进去。空荡的楼梯口回荡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仿生人苏一找到了苏榕,将大衣披在她的肩上。女生停下脚步,回头与他对视。
月光透过楼道的通风窗,柔和的洒在空荡的安全通道里。仿生人苏一分明看清了苏榕脸上的泪痕,以及决绝的目光。他突然感觉自己的机械心脏变得很疼很疼,比拆开机械躯体重新安装时疼,比装入痛觉系统体会心脏麻痹时疼,甚至比看到苏榕在地下仓库头也不回的离开自己时还要疼得多。
“苏一死了。”
这四个字组成一句话,砸在仿生人苏一的心里。加速的心脏跳动以及无法喘息的窒息感像是传染病一样,从苏榕传给仿生人苏一,此时的他感受到了苏榕的切身痛苦与不安,他的内心却像星火燎原一样,不安的念头迅速席卷到意识的每一块领域。他终于找到了苏榕从地下仓库出来后逃避自己的根源,但这事实就像钉子,硬生生地钉在他的心里让他无法顺畅呼吸。之前面对苏榕的回避他还能安慰自己,可现在他只感觉一脚踏入深渊,无法逃离。
如果苏一死了,那他呢?他对于苏榕又算什么?是苏一死亡的提醒,是痛苦记忆的具象化,是想要忽视想要逃离却挥之不去的恶魔。不,他不是。
仿生人苏一追上走出应急通道的苏榕,他跑到苏榕面前,眼底的不安暴露个彻底。
“我们,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他的声音不似往常那般温和自在,仔细听还能听到声音中的乞求与抖动。他看着苏榕,往常他只要这样看向苏榕,她就会心软接近自己,只不过,今天眼中的湿润与不舍要比往常真心上千倍万倍。只是眼前的苏榕却麻木地摇了摇头,连一眼都没有留给自己就快步离开了这里……
40. 告别
深秋的夜里泛起层层雾气,苏榕听到风经过耳边时的呼啸声,看到点点烟花消失于浓雾里。安市的家距离分部不过五百米,她却感觉这路漫长蜿蜒仿佛走了一个世纪。走到熟悉而又陌生的家门口,苏榕拿出放在口袋里的钥匙,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孤寂的黑色。她走入家中,关上门,缓缓地坐在黑夜里沉默。
苏一刚消失的那段时间里,她每次下班回到充满两人记忆的空荡荡的家中就会感到巨大的无力。再没有一盏灯为自己亮起,她一个人承受着失去的苦楚,感受着黑夜的吞噬,麻木地躺在黑暗中,固执的不肯开灯看清和承担现实。后来,她渐渐习惯了房间内只有自己的存在,为了让自己不那么抑郁,她每天上班前都会打开客厅那盏暖黄色的灯,这样每次下班回家她都能在楼下看到那扇迎接她的透着温馨光亮的家。
这个习惯她保持了三年,从安市带到江市。直到她再次踏入安市家中的黑暗,直到她再次确认了苏一永远的离开了自己,直到那片浓密的大雾再次升起。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最初的起点,不同的是此时的她找到了谋害苏一的罪魁祸首。
苏榕拿起地上的手机,看着上面闻臻发过来的话,重新生发出坚定的底气。她平静地起身,走进卫生间简单清洗了一下脸上的痕迹,换上睡衣不管不顾地蜷缩在厚重的棉被里。她知道,今晚有些事,注定会发生……
*
安市清晨的薄雾里,仿生人清洁工尽职尽责地清洁着地上的落叶。天气越来越冷,街道上除了维护城市日常秩序的仿生人,就连大爷大妈锻炼的身影都见不到几个。可一条重磅新闻却默默发布在了社交媒体上,少数还在熬夜的夜猫子疯狂转发评论,引起了小范围的关注。
太阳升起,薄雾散去,街道再次恢复了它的生机与活力。贩卖早餐的小贩不断搓手,试图驱散身上的寒气。大爷大妈们也戴上了帽子手套,全副武装地游走在商贩前和公园里。余问打了个喷嚏,缩了缩脖子,仍旧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站在分部大厦楼下。里亚诺则是买好了三人份的早餐,走到仿生人苏一身边低声安慰了些什么。苏榕小跑着和众人集合,接过里亚诺的早餐,回应了余问的早安问候,和大家一起坐到了部长为他们准备的车里。
车上的暖气驱散了众人身上的寒意,一路无言,苏榕坐在角落沉默地看着窗外寂静萧瑟的景色。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正是那片宽广的海域,那里既是吞噬苏一胜生命的地方,也是苏榕和苏一第一次相遇的场地。
*
呼啸而过的海风,一望无际的海面,以及空荡荡的海滩沙地。苏榕走下车,宽广的海域寂寥而厚重,它无声的包容的自然万物,承载着人们的喜怒哀乐。
“苏榕,你还好吗?”
“嗯。”
苏榕拍了拍余问的肩膀,对他投以安心的眼神。距离她上次来这片海域已经快过去三个月了,不同于与时静姐争执时的麻木恐惧,此时的她经过这么多事之后再看到这片海时只觉着怀念惋惜。
“资料上显示,苏一于三年前失踪在这片海里,当时的见证者只有在医院昏迷醒来的你。苏榕,你真的不记得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吗?”
苏榕摇了摇头,三年前那场意外她就像一个意识混沌的旁观者,除了苏一沉入海底的身体,以及他的最后那句话,她什么都记不起了。医生告诉她这种情况属于创后应激障碍引起的短暂失忆,在那之后她也确实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一段时间,可冥冥之中总有一些指引告诉她这件事里透着古怪与不对劲。
“不过,除了三年前那场意外,十五年前我和苏一也在这里见过,那是我们的第一次相遇。”
仿生人苏一点头,默认了苏榕话里的真实性。
余问和里亚诺惊诧地看向苏榕和仿生人苏一,就连苏榕也不由得看向仿生人苏一。据他们的资料调查显示,苏榕和苏一在18岁上大学之前没有过任何交集。他们两个一个在江市的福利院,一个在安市的边陲小城里,没有任何能够见面的机会,所以仿生人苏一的前期信息训练时没有输入过任何相关的信息。可是看仿生人苏一这个反应,难道仿生人真的自我进化到能延伸出苏一本人之前的记忆吗?实验似乎在朝着一个不可控的方向狂奔。余问也如叶公好龙般默默挪了挪脚步,确认自己和仿生人苏一保持了一段距离。
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余问还沉浸在刚鬼故事般的仿生人苏一的反应里,不由得被这突如其来的铃声吓得跳了起来。意识到是自己的手机铃声后,他手扶胸口喘了口气,不紧不慢地将电话接通。
“喂,有什么事吗?”
“什么?出什么大事了?好好,我们马上回去。”
余问挂断电话,面色少见得紧绷起来。他看向众人,耐心说道:“安市分部的部长打电话来说出事了,好像是有关整个智脑的大事。那个部长说电话里说不明白,要等我们总部的人回去,一起商讨应对办法。按理说我们只需要做好这次的训练计划就好了,可听那个部长的语气,这件事好像跟总部也脱不开关系,怎么办?”
“外出训练计划照常进行,我本来就是今天训练计划的主要负责人,留下我一个人就行。余问和里亚诺,你们先坐车回去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我知道这附近有个公交站,有趟车直达市区,一会我带着实验体坐公交车回分部。就先这样定下,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
海风寂寥地吹乱了人们的身影,苏榕将余问和里亚诺推到了车上,承诺和保证完之后,输入目的地、关上车门一气呵成。车子缓缓启动,车窗被打开,里面露出了余问和里亚诺担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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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庞。苏榕面带笑意,挥了挥手,送走了二人。
深秋的凉顺着风钻进衣袖,苏榕将脖子埋进衣领,低着头走到仿生人苏一身边。事实上,她从昨晚收到闻臻发来的短信时就预料到了这一刻。她也清楚的明白,智脑很快就会顺着闻臻发布的那条新闻查到自己头上,于其自投罗网回到总部,不如提前撤离暗中布局。
至于余问和里亚诺,她不想连累这两个人,哪怕他们并未意识到刚才自己的笑就是送给他们的别离礼。而仿生人苏一,她不知道,也不清楚,为什么最后一刻她反而反悔了,没有把仿生人苏一也推回车上,而是借着外出训练的幌子,想要在他身边多停留一会时间。也许是因为那张相似的脸,也许是因为在江市三个月共同经历的风雨,也许是因为他昨晚的乞求与自己不敢再看一眼的犹豫。可不论怎样,她最终都会离开。
“在想什么?”苏榕看向面前翻涌的海浪,问到和她站在同一侧的仿生人苏一。
“你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还是以一个仿生人分析员的身份在问我?”苏榕转头,看不清仿生人苏一眼底的情绪,而对方却并没有看向自己。
“如果是朋友,我在好奇为什么见到你之后就多了许多之前从未有过的感受和记忆?如果是分析员,”仿生人苏一与苏榕对视,眼中透着莫名的占有欲,“我想问问你,为什么实验体因你而产生异常后,你却对此不负责,甚至还想要逃离……”
面对仿生人苏一的不断靠近,苏榕只听到了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她不知道仿生人苏一所指的逃离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自己要离开智脑了吗?不过比起理智的思考,原始的情感震荡直接将自己笼罩,让自己动弹不得。危险总比想象中来得更加迅猛,蔚蓝的漂亮海浪不止带来了壮观,也带来了生命的威胁。苏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仿生人苏一牵着手逃离了此地。下一秒,原本风平浪静的沙滩被海水覆盖,快速且迅猛地吞噬了一切生机。
“算了,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仿生人苏一似是没有从苏榕眼里得到任何他想要地东西,眼睛里透着悲伤的印记。他松开了牵紧的苏榕的手,脸上却重新展露出温柔却略显难过的笑容,“我只要你相信我,无论你到底把我当作什么东西。就像小时候一样,就当作我们第一次相遇,是苏榕和仿生人苏一的相遇,好吗?”
苏榕心底涌现出各种复杂的感受,沉默的回应飘荡在深秋的冷风里。刚刚还发生过惊险一幕的海滩此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生机,海边的阳光直直照射过来,为海面增添了几分温暖。苏榕看着眼神真挚的仿生人苏一,突然想起十五年前那个同样站在她面前,耐心且温柔看自己的小苏一。
他说:“我们一起逃跑吧,远离大人,远离烦恼,远离悲伤,永远的逃离下去……”
41. 冒险
阳光下的海面波光粼粼,温柔的海风吹拂在孩子们的脸上,带走烦恼和忧愁。海从未曾改变,可人们却在享受它带来的壮阔与喜悦时,往往忽略了它隐藏在深处本质的危险与汹涌。年仅10岁的小苏一平静地望着这片海面,既没有欢乐也没有悲伤,有的只是无尽的麻木与抽离。故事的开始始于一场巨大的冒险,这段记忆在仿生人苏一的机械大脑里仍然闪烁着美好的光亮。
那是一个晴朗的早晨,福利院免费发放的旅行杂志里,小苏一找到了一片距离江市很“遥远”的海域。在他的计划里,只要他顺利逃到这片“天涯海角”就会隐藏于事件,不会被任何人追到,也不会为任何人所发现。他隐瞒了自己的想法,乖顺的按照福利院的规章制度生活作息。
直到某天那个不停跟自己搭话的失去记忆的姐姐叫住了他,并将剩下的零钱都交给了自己。小苏一敏锐地觉察到了别离的气息,他一言不发,固执地没有留下任何话语,直接站起身结束了对话,离开此地。夜晚漫长而冰冷,蜷缩成一团的被子里,小苏一眼角的枕巾有一小块洇湿的痕迹。
没过多久,失去记忆的姐姐消失在福利院里,无声无息,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他也暗暗下定了决心,在一个深夜里沿着墙角掩藏很久的洞口中逃离出去。心脏的跳动声、跑步的喘息声、蔓延在嗓子里铁锈般的窒息以及踩在荒地的石子上磨砺的痛觉,这一切的一切都比不上逃离福利院所带来的振奋感。他漫无目的地奔跑,最终还是跑到了一处荒凉的公交站,赶上清晨的第一班车。
汽车行驶时,他看到远处赶来的福利院工作人员不断巡查,他甚至听到了远处的传来的叫骂声。他趴在车窗后的窗户上,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终于那群人似乎是觉着他不会跑这么远或者是觉着他身上没钱,又折返,仔细搜查着四周茂盛的荒草地。小苏一转过身,安静地坐在了公交车角落的位置,只有心脏不停的震动声在提醒着他冒险的正式启航。
小苏一穿过熙攘的人群,为了确保安全,他始终跟在一个大人身后,伪装成其无知年幼的孩子。他仔细辨认着公交站牌上的字迹,最终凭借着自己来到了汽车站,并在汽车站门外的几站央求另一个大人将他带了上去。
坐上前往那片“天涯海角”的汽车,苏一才彻底放松了警惕,他短暂的恢复了孩子应有的天真与可爱,幻想着能在遥远的路途上能遇到那个失去记忆的姐姐,甚至那个姐姐还会收养他,他也会尽可能的变得乖巧且讨人喜欢,这样他就能长久的和在意的人生活在一起。疲惫将他带进睡梦中,在那个缤纷香甜的梦里,他真的成为了姐姐的家人,并且无忧无虑的长大,快快乐乐的生活,感受姐姐口中所谓的“活着本身就很有趣”。
“小朋友,快醒醒,到站了。”
“叔叔,我真的到达天涯海角了吗?”小苏一揉着惺忪的睡眼,还没有从梦中回过神来。
“哈哈,什么天涯海角,这个是安市的海边,咱们不是刚从江市过来吗。怎么了?小朋友,你要从这下吗?”
小苏一彻底从睡梦中清醒,他很快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眼神也从刚开始的明亮变为一贯的麻木。他低下头,“嗯”了一声,快步走下汽车。
海果然像杂志里描绘的一般波澜壮阔,它不会吞吐任何人的情绪,也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它只是静静的流淌,底部蕴藏着巨大的能量与波涛。海风强劲的刮起,深海远远望去形成一座座山脉的起伏,微小的白色浪花堆叠在沙滩上引起小范围的波动。
小苏一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也明白了自己的无力,正当所有麻木转化为痛苦自我袭击之时,一个小女孩的身影闯入视线。女孩身穿鲜红色的连衣裙,在晴朗的碧海蓝天之间显得生动而美丽,她沉默地站在了自己的身边,眼神中的麻木与痛苦同样显现在那张充满稚气的脸上。
陌生的场景,莫名其妙的相遇,以及相似的两人和相同的境遇。不同的是,比起往常的漠不关心,小苏一的眼中多出了些什么东西,也许是好奇,也许是惺惺相惜,也许在那一刻起命运就纠缠到了一起,互为寄托,互为存活在这世界的初始的意义。
他说:“我们一起逃跑吧,远离大人,远离烦恼,远离悲伤,永远的逃离下去……”
*
10岁的小苏一可以毫不顾忌牵起苏榕的手,坚定地告诉她两人永远都会在一起;18岁的苏一可以重新出现在苏榕面前,既温柔耐心又纠缠到底,行动坚定的表明着自己会永远陪伴着苏榕;被设定为苏一死亡年龄的22岁的仿生人苏一,不可以随意牵起苏榕的手,也无法坚定的表明自己的立场,他的一切“逾矩”都会引起苏榕的逃避与抵触。
仿生人苏一时常在想,如果自己不是任何人的复制品,那么他们之间是否还会有新的可能?可如果他没有脑中的那些记忆,他又是谁呢?剥离了那份记忆之后,他是否又会重新爱上苏榕,爱上她的痛苦、爱上她的无奈、爱上她的逃避,也许他还是会义无反顾的沉迷进去。内心的情感与程序分析的警告将他的灵魂拉扯撕碎,他既能感受到苏榕透过他的脸怀念他人的恍惚,也能感受到苏榕意识回笼后的更深的不安与恐惧。死去的22岁的苏一就像是一道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鸿沟,既不能伪装也不能代替,仅仅是自己的存在,就是在将苏榕的伤疤赤裸裸的揭开化脓无法痊愈。
他多想带着苏榕回到10岁那年,无忧无虑地跑下去,没有复杂的仇恨,也没有挽留的执念与痛苦,仅仅是重新相遇,然后一直跑下去,跑到梦中那片和平的领域,跑到想象中的天涯海角。只要苏榕再向自己靠近一步,那么他可以义无反顾的丢弃自己的悲伤与忧虑,哪怕失去所有的自我意识,仅仅是当一个留在苏榕身边的普通仿生人。
深秋的海风强烈而冰凉的吹拂在人们心里,两人相顾无言,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十五年前的那天。仿生人苏一的梦醒了,冒险也结束了,不同的是,他既没有逃到天涯海角,也没有那个身穿鲜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等待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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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空乏苍凉地照耀着这片海域,苏榕和仿生人苏一赶上一班公交车,找了后面的座位,一前一后地坐了下去。车上只有他们两人,公交车安全员似是发现了什么,朝着后视镜张望着二人的身影。
夜色渐渐涌入视线,苏榕习惯性靠着窗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的颜色,仿生人苏一同样靠在窗户上看着车窗上苏榕倒影的脸。随着公交车开到市区,车上来来往往的人越来越多,人们拥挤着贴在了一起,但在靠近苏榕和仿生人苏一的区域却总是空出一片区域。
公交车再次停住,有位颤颤巍巍的老人走了上来,走到了这片空着的区域。仿生人苏一站起身来,扶着老人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只是这一举动似是引起了很多周围人的恐惧。
“你…你!你是什么型号的仿生人。”有个大着胆子的人喊了一嗓子,恶意与排斥顿时如潮水般涌现。
“就是,就是,你是定制仿生人吗?所属人在哪里?难道你也有自我意识吗?”一个坐在不远处的年轻人站了起来,义愤填膺地举起了自己的手机,“大家都看过这篇新闻了吧,智脑早在十年前就生产出了有自我意识的仿生人,看看他颈间的特殊型号,还有与人类高相似的仿真度,他没准已经产生自我意识了!不然怎么会非程序设定就会给人让座呢?”
“对啊,小伙子,我支持你!我一上车就看着他不对劲了。砸了他!砸了他!”有个人同样站了出来开口道,众人情绪被挑动起来,但仍还没有一个人真正走向仿生人苏一。仿生人苏一刚想解释什么,就被苏榕握了握手心,他诧异地看向面前的女生,这次没有回避也没有与众人相同的排斥,有的只是安抚的眼神和稳定的情绪。
刚坐在仿生人苏一位置上的老人也似乎是反应过来,脸上充满着恐惧,颤颤巍巍地重新站了起来。苏榕从座位上起身,将老人重新搀扶回椅子里。
“你,还有你,刚才给老人让座了吗?”苏榕看向挑头的那两个年轻人问道,却只见那两个人脸上稍有众人围观时的不好意思,但嘴上仍旧不饶人。
“和你有什么关系?而且仿生人都脱离程序控制了,如果他伤害我们怎么办?我们不应该在他伤害我们之前销毁掉他吗?”
“第一,他没有任何伤害人的行为,甚至让座比你还要积极。第二,他是我的仿生人,如果他在这个公交车上产生一丝一毫的损伤,我们直接警局见吧。定制仿生人的价格想必大家心里都有数,高人类相似度也只是我的个人喜好而已,希望大家冷静些,不要随意听任了别人的挑拨。”
“哎,你怎么说话呢?”其中一个年轻人走向苏榕,似是想要震慑一番,却直接被仿生人苏一拦在身前。未知的恐惧和高大的身躯吓退了年轻人,他没忍住颤抖了一下,两人之间甚至还没有任何肢体接触,就逃也似地远离了这里。
车子平稳的停在了站台,公交车安全员走到人群中间,为难地看向苏榕。苏榕明白了此时的处境,毫不犹豫地拉起了仿生人苏一走下公交车,奔向未知的目的地……
42. 拥抱
苏榕看了看人烟稀少的站台和电量太少而关机的手机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是慷慨发言了,但也第一次没有任何预料与准备的就意气用事,就走下公交车。沉甸甸的黑夜里,有两三个玩闹的行人路过站台,苏榕将仿生人苏一拉到自己身后,等行人过去后,将自己的围巾摘下来,胡乱地围在仿生人苏一的颈间。随后又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招呼仿生人苏一半蹲下来,仔仔细细的将围巾掩盖住他颈间的特殊标记。
“这样的话应该很少能有人把你当成仿生人吧。”
“为什么?”仿生人苏一拉住苏榕试图撤离的手,眼中的探究中夹杂着不安与焦虑。
这眼神着实有些烫伤到苏榕的内心,为什么?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到仿生人苏一被群起攻击就仍不住站出来为他发生,并声明他是自己的所有物。她强硬地把手从仿生人苏一手中拽出,然后自顾自地走下站台,走在陌生的人行道上。
“好人好事罢了。”
路灯伴随着月光打在两人的身上,拖拽出了长长的影子。不远不近的距离,昭示着两人心中的隔阂。两人从郊区漫步到闹市区,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苏榕放慢了脚步,有意无意地遮挡住仿生人苏一。
“喂,你们听说了那个可怕的新闻吗?”
“什么?是那个产生自我意识的仿生人吗?切,我才不怕,产生自我意识不一定意味着会危害人类呀。”
“哦?是吗,如果说你身旁的这个清洁仿生人突然产生了自我意识呢?”男孩子将鬼故事般的幽幽在女孩身旁说道,随后并恶作剧的将女孩推到清洁仿生人身上。
“啊!”女孩被吓得尖叫了一声,刚想逃跑就被推倒,预先的轨迹改变方向。清洁仿生人突然暴起事件没有发生,她也没有跌倒在地。她睁开眼睛,看到了仿生人苏一的围巾和五官,顿时紧张地站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刚刚是我在和朋友玩闹,不好意思……”
“没关系。”仿生人苏一看了看远处苏榕走过来的身影,他摆出一贯的温和笑容,想要快些结束此事。
却见女孩的脸越来越红,女孩挽了挽耳边的发丝,有些紧张的开口道:“那个,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今天先不行,人我先带走了。”苏榕干脆地打断了两人升腾而起的暧昧氛围,直接将仿生人苏一拽走。
两人重新走在人行道上,沉默的,固执的。
“为什么?”
苏榕烦躁地甩开仿生人苏一的手,为什么?又是为什么,难道他脑子里安装了十万个为什么芯片吗?她停住脚步,双臂交叉在胸前,看向仿生人苏一。
“你认为呢?今天都什么情况了,你还有闲情跟人闲聊。在闹市区,我为了你不受到第二次围攻,几次三番地挡在你身前。但没想到一个转身,你就跟人聊上了,万一又被发现了怎么办?我还要第二次群战舌儒保下你吗?万一这次没保住呢,万一你真的被发现有自我……”苏榕不再继续说话,而是沉默地盯着仿生人苏一。
“只是这样吗?”
苏榕发现仿生人苏一真是固执到了一种程度,只是这样吗?什么意思,他还想怎样?从昨天知道闻臻要发布这条新闻的时候,她就开始担心仿生人苏一的处境。但没想到仿生人苏一昨晚突然莫名其妙地说那些刺激她的话,今天又跟把她当成百科全书一样不停地问为什么。问什么?为什么?她现在脑子也乱成一团根本不知道什么跟什么。平常的冷静客观全都消失不见,只是看到仿生人苏一被围攻就情绪激动,只是看到仿生人苏一和被人搭话就莫名其妙的感到难过。为什么?她也想知道为什么,就像是有什么东西逐渐脱离了她的掌控,开始随意四处闯荡流淌,将她的心情搅动地七上八下,根本无法冷静思考。
“对,只是这样。你到底想要我怎样?”苏榕固执地开口,试图继续与仿生人苏一保持对立。
“可以不要再推开我吗?这是我唯一的,请求。”路灯下,仿生人苏一不再保持那副温柔面具,他将防御摘了下来,将自己内心的脆弱与不安彻底暴露在苏榕面前。
苏榕愣住,环抱在胸前的双臂垂了下来,眼中的敌对瓦解彻底。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仿生人苏一轻轻地拥入怀里。温暖的体温和熟悉的香气先理智一步到达苏榕的身体指令里,她迷失在这令她感到安心、能够抚慰她急躁不安的心灵的怀抱里,慢慢卸下防备与敌对,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慢慢拥了上去。两颗受伤且充满防备的心灵,此刻因一个拥抱而消融在一起,彼此安慰,彼此依靠。
仿生人苏一将头埋在苏榕的颈间,温柔的呼吸,生怕惊扰了苏榕这只警惕如小猫一般的生物。他感受到了腰间传来的温度,也明白了苏榕此时的不安。他将头抵在苏榕的肩上,想要更深的明白苏榕的心意,覆在苏榕腰间的手臂慢慢收紧,沉闷的声音从苏榕耳边响起。
“这次是你先靠近的我。”以及,我不会再放开你了。
*
老宅院子中的书房里,米谢尔盯着眼前被冲上头条的新闻,眼中的阴郁和愤怒彻底隐藏不住。他明明已经在发现新闻苗头的时候就派人压下来了,但不知道到底是哪一股势力在跟他作对,他压也压不住,藏也藏不下,只能任由智脑十年前就制造出产生自我意识仿生人的新闻传播的愈加广泛。才短短一天,不仅让闻臻跑了,而且还对智脑造成这样的重创。这其中必定不可能是一个小记者所能引起的波涛,那么还有谁呢?
米谢尔从书桌前站起,他想了想和智脑存在竞争关系的那些小公司,排除。那么剩下的,就只有近期和自己存在摩擦的季合集团了,难道对方已经知道了福利院背后最大的倚靠就是智脑了吗?很有可能。米谢尔的眼睛微微眯起,这就变得有意思了?既然很多事情都摆到明面上来了,那就由不得他下死手了,既然有人想拖他下水,那就要做好自己也跟着下水的准备。
米谢尔拿起一旁的手机,熟练地拨打了秘书的电话。
“我要召开新闻发布会,一方面公开我的身份,一方面好好讲讲这次的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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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新闻……”
*
热闹非凡的黑市赌场里,赌场老板交代好了维护现场治安后就离开了这里,他走在去往黑市小诊所的路上,点了一支烟,无所顾忌地走在黑市的街道上。
“听说了吗?听说了吗?智脑出事了,他们的仿生人产业要完蛋啦。”
“哼,这不正好嘛。早就看智脑那群人不爽了,仿生人产业完蛋咱们不就能走出黑市找份工作了嘛。还有那些什么报废的机械体也会更多,到时候就不用跟那些达官贵人们抢机械肢体了!”
“你还是想的太浅啦,智脑怎么可能会一下就完蛋呀,在黑市这么久还没明白吗,肯定是各路神仙在打架,最后被我们看到的只是皮毛,没那么简单的!”
赌场老板得意地笑了笑,他早在季合跟自己打完电话后就查清楚了一切。黑市嘛,只要有钱就能搞到任何想要的咨询。不过,他倒是没想到,季合这次的对手是智脑,不过既然老婆都开口了,他当然要尽心尽力把事做好。虽然他嘴上说着不跟闻臻合作,但暗地还是为闻臻这次的新闻传播添了一把火,他已经想象到老婆到时候夸奖他的样子了,没准一高兴,直接复婚了呢!
“喂,快看呀,智脑开新闻发布会了,这个长得斯斯文文的看着就不像是什么好人,他要说什么呀!”
赌场老板竖起耳朵,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好奇,直接挤到了那两人中间,和他们一起看了起来。那两人一眼就认出了赌场老板,只能规规矩矩地举着手里的设备,和他一起蹲在墙角看完这场发布会。
“呦,这人说他是智脑下任掌权人呢,看来老掌权人是真的消失了哈。”男人看着赌场老板认真听讲的样子,慢慢放松了警惕调侃道。
“别说话,听他下面说什么。”旁边男人拍了一下男人的肩膀,同样全神贯注地听下去。
“另外,最近自我意识仿生人的新闻穿的沸沸扬扬,我代表智脑会回收现在市面上所有的仿生人进行检修,确保所有的仿生人都不会出现异常,尽职尽责地继续维护大家的日常生活和安全保障。至于那一例特殊仿生人,我们已经调查清楚。那例仿生人为智脑十年期收购的工作室所创造,后续产生自我意识时,所属人为季合集团的掌权人。后续问题我们会严肃处理,保证给大家一个合理的交代!”
“我看懂了,原来这个季合集团才是研究出的产生自我意识仿生人的罪魁祸首。”举着设备的男人总结道。
赌场老板突然站起身,踹了男人一脚,又不解气般的将男人手中的设备摔碎。他又重新点起一支烟,没好气地从兜里掏出一沓现金,递给另一个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得男人手里。
“医药费,损失费,拿着吧,以后不清楚的事少议论,知道了吗!”
男人接过钱,快速点头,搀扶着另一个男人逃离了此地。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也默契地空出一片空地。赌场老板将烟碾碎,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他踢了两下身旁的墙角,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最终还是走向黑市的小诊所……
43. 喜怒
黑市热闹非凡的夜晚里,一处门面十分简陋的小诊所中暗藏玄机。赌场老板没好气地掀开诊所的帘子,大步走了进去,穿过简陋低矮的走廊后就来到了一处干净整洁的医院。消毒水味弥漫在空气中,单从规模和外形来看,这里的医院规制更像是黑市外医院的缩小简易版,这地方也是闻臻和闻臻师傅的暂时居住地。
赌场老板抢过病房门外病人的手机,将新闻发布会的视频点开,走进病房里。
“你看看,这是什么?”赌场老板将手机扔到闻臻的床上,身后还跟着嚷嚷着要回手机的病人。闻臻趁乱看清楚了新闻发布会的概况内容,并将手机还给病人,把病房门重新关闭。
“他这是在推卸责任。”闻臻搀扶着墙站到了赌场老板身侧,冷静地分析道。
“我当然知道这个王八蛋是在推卸责任!现在怎么办?季合集团怎么办!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这新闻的主人公是谁?”赌场老板揪起闻臻的领子,恶狠狠地问道。
闻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毕竟当时自己把新闻稿摆在他眼前他都不带看一眼的。但又很快想明白了这人是在气头上,多年的记者经验让他很快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这个赌场老板要么就是跟季合集团之间有利益捆绑,要么就是和季合集团直接利益相关者有些渊源。可如果真的有利益捆绑,趁现在季合集团危难之际直接解绑还来得及,用不着发这么大火,那么就只能是后者了。他记得苏榕曾跟他提起过塔莉母亲是季合集团的掌权人,这个塔莉母亲很可能是赌场老板的亲人或者十分在意的人。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他会对新闻主角是谁那么看重了,毕竟主角可是一直生活在塔莉家里。
“咳咳,跟我合作,我会帮季合集团接触危机的。”闻臻尽力从牙缝中挤出了这句话,下一秒,颈间的力消失,赌场老板意味深长地看了闻臻一眼。
闻臻知道赌场老板并没有那么不理智,这样也好,至少他们现在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智脑。战线统一了就不用担心合作的信任根基,而且自己刚才的话算是说到重点了,看来自己的推理准确率在80%以上。
“我答应你,病好了来黑市赌场找我。不过如果没有达到让我满意的效果,我可不会像你想象般的那样仁慈。”
病房内的气氛稍有缓合,闻臻心里松了口气。解决集合集团的危机最简洁有效的方式就是把塔莉和塔莉姐姐的事公布到大众视线,但以赌场老板和塔莉母亲的关系来看,这绝对也是最烂的主意。至少一开始的目的达成了,至于帮季合集团摆脱危机的事还得慢慢谋划。
“对了,您今天来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件事吗?”闻臻看向一旁眉头紧锁的赌场老板,问道。
“哼,还能有什么事?不过,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是有件小事,你师傅手术后从病危转出来了,今天你就可以去探望他了。”赌场老板撇撇嘴,不以为意地说道,毕竟这也是他一开始来诊所得目的。
“谢谢,谢谢您,真是太感谢您了!您放心,季合集团的事我绝对会当成我师傅的事来对待!”闻臻拍胸脯保证道。这么长的时间了,他不是没有绝望过,也不是没有重燃希望过,但不管怎样,命运总是要和他作对一般跟他过不去。没想到自己却在最落魄的时候,得到了黑市人的善意,他知道赌场老板看起来是有些凶悍,但内心其实很讲义气,不然也不会因为苏榕的请求而帮助自己,不然也不会为了季合集团的掌权人着急生气成这样。
“哼,你最好是。”
赌场老板站起身,走出病房。他拿出放在大衣内侧的通讯设备,看着设备通讯名单上唯一的名字叹了口气,为什么老婆还不来找他帮忙呢?不会是已经发现了祸是他闯的了吧?他随意走到人少的地方,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拨打了那个电话,预想中的被拉黑提示音并没有响起,他松了一口气,但心中的紧张并没有因此松懈半分。
“喂?”听筒中穿来季合温柔沉稳地声音,不过这声音中还带着些疲惫。
“是我。那个也没有别的事,就是你交代的那个闻臻和他师傅已经安顿好了,他师傅也手术成功了。”
“好,谢谢你。”
“闻臻新闻那个事,是我添了把火,没想到反而连累了你和塔莉。你放心吧,我都清楚怎么回事了,该做的我都会做,你也别太担心,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才是正经事。”
对面沉默良久,赌场老板亦是不敢出声,生怕下一秒季合就拒绝他的帮助。
“嗯,谢谢你关心我。新闻的事你做的没错,错的是一直在做肮脏事的人。你放心,季合集团是不会被这种空穴来风的污蔑给击垮的。有空一起吃顿饭吧,我请你……”
挂断的电话声持续地响着,赌场老板沉浸在刚才的邀约与夸奖中,脸上的愁眉苦脸一扫而空,他得意地笑着,看着手中的通讯设备出神。刚被抢手机的病人将手机揣回兜里,警惕地看着眼前喜怒无常的人,想要快点逃走,却被赌场老板直接拉住,塞了一把现金。
“精神损失费,精神损失费,哈哈哈。”
被抢手机的病人拿着手中的现金,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男人大摇大摆地走出医院……
*
深夜,智脑分部的圆桌会议上,部长带领大家一起看完新闻发布会后松了口气,至少智脑还没有被击垮,他这个分部部长还能继续当下去。但他还是义正言辞地交代众人要严格遵守总部的命令,与总部打好配合。要知道总部的两位领导还在下面坐着,如果他此时表现得不够尽心尽力,没准会给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
可此时部长想要留下好印象的“领导”却神魂飘去九万里。从海边回来,部长就一直拉着他们开会,先开个大会、再开个小会、新闻发布会时再开个新闻会,这一天下来他们都要对“开会”这两个字应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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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里亚诺,苏榕还是没有回消息吗?”余问戳了戳里亚诺,小声问道。
里亚诺握着笔,像是在记录着什么,但听到余问的话后又将嘴唇抿到一起,摇了摇头。可在部长眼里,这俨然是对自己工作不满意的表现。
“唉,我这也是,没有收到任何回信,你说他俩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余问还在唉声叹气,却没想到“危险”先一步悄然降临到他的身上。
“余问领导,您有什么指导意见吗?”部长谄媚地看向余问,想要先从好说话的领导开始,作为打动二人的突破口。
余问刚还在开小差,突然被点名吓了一跳,直接站了起来,意识到什么后又冷静的扯过里亚诺一直在做记录的笔记,想要先随便应付着说些什么。
“咳,那个,我看看……”
余问看着面前笔记上的安市木头选购地点以及下一步木雕计划笔记的内容,瞪大了双眼。他看了看一旁仿佛埋怨一般看向自己的里亚诺,又看了看一脸期待望向自己的部长还有周围的员工,只觉着欲哭无泪。他稳了稳心神,最终还是看向部长,严肃开口。
“我认为,大家开会到现在应该都饿了,下班吧。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该忙活兴趣爱好就去忙活兴趣爱好,该干嘛干嘛去吧。”余问咬牙切齿的加重了“兴趣爱好”这几个字,笑眯眯地把笔记给里亚诺推了回去。
“对,对,还是您考虑的周到,听到了吗,余问领导这是在为智脑基层的员工考虑呀!那,咱们就先结束今天的会议,听领导的话,养好身体为智脑站好每一班岗!”部长强行升华了一番,觉着自己肯定说到余问心坎里去了,终于是心满意足地结束了会议。
*
回酒店的路上,余问看着里亚诺,没好气地开口:“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弄你的那些个木头。现在苏榕怎么样了都不知道,刚打电话手机也关机,你说他们俩不会真出什么事吧,而且今天总部这个新闻……”
“不会的,”里亚诺从搜集采购木头地点中回过神来,笃定地看向余问“他是不会让她处于危险之中的,或者说,他们两个都不会让彼此处于危险。”
“你什么时候这么了解他们了?不行,我总觉着苏榕今天上午的状态很奇怪,如果今天晚上还是没有消息,明天早上咱们就直接去苏榕家里去看看吧。”余问连饭担心的连饭都没吃几口,现在会议结束了,自己也一点都不饿了。
里亚诺点头,同意了余问的提议。
*
深夜人迹罕至的小路上,苏榕和仿生人苏一上了一辆没有明显标识的全黑自动驾驶车。他们刚坐上去,前排的人就落了锁,启动车辆。
车子内的氛围严肃而紧张,苏榕和仿生人苏一都默契地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在这皎洁的月色中,这辆全黑的车子绕过明显设有监控的大路,驶向崎岖不平的小路……
44. 好久不见
鸟儿孤寂地盘旋在黑夜的边际,车辆穿越层层安保终于到达目的地。高耸而立的围墙作为防护守护着这片领域,不间断巡守的防卫人员规整地行走在这片土地。苏榕和仿生人苏一跟随车主人的指引,来到了明亮整洁的休息室。
车主人走出休息室,将门关闭,屋内只剩下了苏榕和仿生人苏一。苏榕坐在椅子上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转头看到了满眼都是自己的仿生人苏一,她轻咳一声,不自然地拿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
“苏榕姐姐!”与开门声一同响起的是孩子掩饰不住高兴的呼喊声。
苏榕刚从椅子上起身,就看到了脸上挂着幸福笑容的小豆子。看着小豆子如今无忧无虑的样子,不知为何,苏榕眼角莫名泛起酸意。她蹲下身张开怀抱,接住了朝她奔过来的孩子。当时胆怯瘦小的小豆子早已不见踪迹,如今的孩子虽然还没有和同龄孩子一样健康壮实,但红扑扑的起色也证明了他病情的好转。
“好久不见。”
苏榕起身,看到了当时在医院接走小豆子的女警官。
“谢谢。”苏榕略带感激地说道。要知道当时他们从福利院这个狼窝中救出了小豆子,但却没想到反而害了小豆子让其命悬一线。如果不是女警官她们给了一线生机,在塔莉失去姐姐、闻臻与他师傅被针对陷害、自己亲手救出来的孩子却因走出福利院而失去生命这些情况下,她可能在标本器找到苏一前就精神崩溃了。命运如此奇特悲壮又暗藏机遇。
“不用,苏榕女士,我们需要你。”女警官脸上的温和与笑容转为严肃,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坦白说,三年前警方曾接收到有关智脑的匿名举报信,简单来说是有人举报智脑进行了一定规模的活人实验。当时因为没有确凿证据,无法立即对其进行搜查监控,但我们的人很重视这封举报信,最终决定派了几位入职智脑总部进行调查。结果不瞒你说,不知道是智脑高层过于警惕,还是我们的人被识破真实身份,这三年来什么也没查到。就在我们将举报信定义为虚假信息时,就遇到了你和小豆子,又在不久前知道了智脑十年前培养自我意识仿生人的信息。”
苏榕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三年前?那时的苏一还安稳的活在世间,难道真的有这么巧合吗?苏榕没有隐瞒,将前段时间在智脑仓库遇到的四个标本器与相对应的包括仿生人苏一在内的四个实验体的消息告诉了女警官。
“所以,活人实验是指的这四个人吗?”
女警官的眼神锐利地扫过仿生人苏一,摇了摇头。
“不止,我想你听说过福利院参与过暗地交易的孩子都消失了的消息。”
“难道?”突然间,苏榕心脏都漏跳了一拍,以至于她忽视了女警官对仿生人苏一的警惕,以及小豆子眼中的悲伤神情。忽然之间,以往的所有线索摆到眼前,福利院的最大倚靠就是智脑,那些暗地交易的组织也许是智脑为了掩人耳目培养出来的替身而已。
战栗和恐惧爬满全身,紧接着是胃部突然的翻涌与不适,她只知道智脑害了苏一和其他实验体原型,不知道智脑竟然完全藐视生命肆意伤害他人,只是苏一的死亡已经足够她心痛,那这数十年来不知无声无息消失了多少的生命呢?一记震耳欲聋的警醒打在苏榕的大脑,她只知道要报复智脑,但却根本对智脑一无所知。满腔热血的鲁莽与无知带来的后果是也许自己失去生命也只是螳臂当车、杯水车薪,无法撼动和阻拦任何事情的发生。
“苏榕女士,你还好吗?”女警光担忧地说道,她拿起桌子上的水杯,重新倒满了一杯水递到苏榕面前。
仿生人苏一同样担忧地看向苏榕,他拿起苏榕随身携带的背包,将里面的止痛片和水放到苏榕手里,看着她喝了下去,并轻抚她的背部试图传递抚慰与暖意。女警官把小豆子交给了门外的人,等回到休息室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的眼中闪过讶异和惊奇,但更多的还是对于陌生事物的警惕。
“所以,你们是来提醒我不要莽撞行动的吗?谢谢,但我还是会去做的。”苏榕喝过药后胃里的翻涌终于被压了下去,她略带抱歉地看向警官,感受到了她的善意。不过,事情已经进行到了这一步,她无法阻止自己继续走下去。
“不,苏榕女士,还是跟我一开始说的一样,我们需要你。”
苏榕眼中闪过迷茫,没明白女警官话中的含义。
“如我所说,三年前我们曾派人潜伏在智脑总部查明真相,可结果你也知道,所以我们需要你重返总部,帮助我们找到活人实验的具体位置。但如今情势尚不明朗,我想你的处境也很艰难,你这时候回到总部的话……”
“我愿意,”苏榕打断了女警官接下来的话,一开始她不愿回到总部就是为了暗中蛰伏布局,但如今她却发现单凭自己和闻臻是无法对智脑造成任何伤害的,就连仿生人自我意识新闻也被米谢尔用一场发布会轻轻揭了过去,后面哪怕他们真的找到了智脑的弱点,恐怕也无法一击致命只会连累周围的人,“我愿意重返智脑,去寻找活人实验的具体位置。”
女警官拍了拍苏榕的肩膀,沉默了好一会。
“谢谢你,我们会尽力保护好你。”
“另外,今天所有的交谈都是机密,我会请工程师来这覆盖住仿生人苏一的监控系统。”女警官轻抚了几下苏榕的背,眼神锐利地看了眼仿生人苏一,最终起身走出休息室。
*
工程员如约地走进休息室,他尽职尽责地将仿生人苏一的芯片取下,刚要覆盖住原有的监控程序时却出现了意外变故。工程院面露难色地看向一旁紧张的苏榕和疑惑的女警官。
“监控程序早就没用了……”工程员叹了口气。
“什么意思?”女警官严肃提问。
“智脑自我意识那个事我也听说了,原本我对这条新闻一直持怀疑态度,仿生人怎么可能产生自我意识呢?不过是更严谨高级的算法程序。可,可这芯片中的原有程序大部分已经被覆盖重写,甚至,甚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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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也仍在继续……”
“我还是不太懂。”苏榕问道。
“我还是通俗的讲吧,这种情况我通常会以为自己见鬼了。只有人脑才会不断覆盖重写已有的记忆,或者说有自我意识的生命体。就像灵魂禁锢在了小小的芯片里,现在这种继续重写的行为,虽然有些荒诞,但或许可以理解为做梦?”
做梦吗?仿生人苏一曾不止一次跟她提到梦中那些场景,当时的她不以为意。可结合工程师的话,再加上今天上午仿生人苏一在海边莫名对她说的小时候的那些话,要知道仿生人苏一并没有被植入童年时期与苏榕相遇的记忆。苏榕隐约能够感受到仿生人苏一的进化速度严丝合缝的朝着秘密实验一开始的既定目标行进,但与其说是承接苏一的记忆,不如说是生长出了自我意识,智脑到底想要做什么?
苏榕过早接受了仿生人苏一是个独立个体这一事实,工程师的推断不过是进一步确认了她心中的事实,以至于她忽视了周围人对于仿生人苏一身为异类的排斥与警惕……
“所以,芯片确定还要继续装回去吗?”工程师擦了擦额间的冷汗,像是还没从自己的推论中回过神来。
“为什么不呢,我是说监控系统已经失效了不是吗?”苏榕疑惑且认真地询问道。
“当然,如果现在仿生人苏一消失了,绝对会引起智脑的警惕,在找到真相之前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为好。”女警官安抚地拍了拍苏榕的肩膀,对着工程师说道。
十分钟后,几人跟着女警官来到一处会议室里,众人有条不紊地汇报着工作进程与计划。苏榕和仿生人参与其中,对外界的混乱与危险浑然不知。
*
“找到了吗?”米谢尔开完发布会就来到了这里,他坐在首位的椅子上,朝着一旁的人问道。
“没有,今天下午的行踪还很清晰。但今天晚上他们从公交车上下来后不久,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然,不然报警吧。”
米谢尔将一旁的摆件朝着那人砸了过去,血液顺着那人的额角流了下来。米谢尔走到那人身前,将其额角的血液轻抚下去,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那人颤抖地就要起身,却被米谢尔按回椅子里。
“报警,总部里那几个还不够你应付得嘛?”米谢尔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不用继续查了。看来,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米谢尔俯瞰着窗边寂静的街景,其中一个仿生人拖着残缺的身体从黑暗的巷子走到街道,像是无事发生般地走回街边被损坏的充电仓里。
“虽然新闻只发布了一天,但已经出现了毁坏仿生人事件。”男人快步走到米谢尔身前,耐心解释道。
“哦?是吗,那要加快仿生人回收进程了。”
昏暗的光线打在米谢尔的脸上,男人感受到了额角的粘腻但却不敢去擦,他看着站在光明与阴影之间眼中满是玩味的人,只觉着米谢尔口中的仿生人回收并不像发布会中陈述的那样简单……
45. 乌鸦
第一次稳定覆写….成功,第一次激活实验….成功
苏榕听着周围的响动,茫然地看着自己逐渐变小的手掌,她躺在手术台上,四肢都被禁锢起来。苏榕试图挣扎,却发现无论她如何用力都控制不了自己的躯体。但她仍旧用力挣脱这层桎梏,直到灵魂突破躯体,她漂浮在天花板上看着躺在床上的小小身体,刹那间,那副身体突然睁开眼睛直视着自己,她认出了那副身体原本的主人---小豆子。
白色大褂戴着奇怪面具的陌生人走进房间,推动着小豆子的手术床。他们穿过弯曲折叠的走廊,踏在扭曲变形的地毯上,乌鸦从人前飞过,发出沉闷的叫声。突然,乌鸦声开始逐渐变成尖细变形的人类嗓音,声音的来源也转换到了白大褂陌生人嘴里,他的面具变成乌鸦的嘴喙,整个头变成乌鸦的头颅,直勾勾地盯着周围的一切。
“到了,跟你的新朋友打个招呼吧。”尖细扭曲的声音从每个乌鸦嘴中响起。
越来越多的乌鸦盘旋在手术床周围蠢蠢欲动,小豆子机械麻木地走下手术床,推开那扇被堆叠起的乌鸦不断攻击的未知之门。尖锐的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透过门,一个蜷缩在角落里不断流泪恐惧的孩子被吓得停止了哭泣,小豆子走了过去,向角落里的孩子伸出一只手表示友好。但这举动仿若加深了蜷缩角落孩子的恐惧,他的声音颤抖,身体止不住地抖动。
“你,你是谁,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第一次稳定覆写….成功,第一次激活实验….成功。警笛声再次响起,莫名的机械播报音不出自于任何人的口中,也不出自于任何设备的传播,仿若植入每个人的心底。
“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呀……”小豆子死死盯住蜷缩在角落的孩子,幽幽开口道。他机器不自然地堆叠起一个笑容,僵硬而扭曲。苏榕这时才看清蜷缩在角落里的孩子是小豆子,而一开始躺在手术床上的孩子此时突然机械地扭转头颅,看向苏榕,脸上泛着银白色无机质的机械笑容,警笛声再次响起,苏榕变成了角落里的孩子,恐惧无限蔓延肆意。孩子柔软纤细的脖颈被对面轻松握住,不断用力,窒息抖动,无法逃离……
苏榕从床上惊醒起身,她听到了窗外嗡鸣的警笛声,看着屋子里的阳光,松了口气。她看了眼闹钟指针的方向,没管警笛声,重新躺到床上。昨天晚上女警官告诉了她小豆子参与暗地交易的具体信息,据孩子所说,他被注射了未知药剂,然后被带到了一个小房间里,被迫和一个跟他长相一模一样的人成为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女警官推测小豆子有一定概率被注射了致幻剂,所以那些暗地交易组织拿孩子做实验的目的仍无法确定,那些组织和智脑的关系也需要进一步调查。
可能是因为睡得比较晚,睡前又接触了大量信息,她竟然在梦里编织出了小豆子和“好朋友”的初遇。她摇摇头,将被子捂住头试图屏蔽窗外嗡鸣不断的警笛声,想要再睡个回笼觉。可窗外的警笛声不断吵嚷着,客厅突然传来的门铃声不断响彻在整个房间,苏榕认命般地掀开被子,刚穿上拖鞋就听到了防盗门开启的声音。
“实验体,你竟然还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余问的声音回荡在客厅中,随后,关门的声音响起。
苏榕走出卧室,看到的就是三双齐刷刷朝着自己看过来的眼睛。
“苏榕,你居然才睡醒?外面都闹翻天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根本联系不上你。”余问率先开口道。
苏榕点了点头,指了指在客厅充电仍未开启的手机。她随着警笛声的来源朝窗外看去,只见往常安宁和谐在楼下公园锻炼身体的大爷大妈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围堵在楼下乌泱泱的人群。
“发生什么事了。”苏榕疑惑地问道。
“你不知道吗?那条新闻发布后,就是塔莉姐姐那条。只是一个晚上而已,全乱套了,分部的工作人员很早就来回收仿生人了。可还是没想到,已经有人趁着黑夜砸烂了很多充电亭中的仿生人。原本有些维护城市日常的仿生人是不那么急着回收的,比如清洁仿生人和售货员仿生人之类的仿生人,但经过昨晚的暴乱,很多出来工作的仿生人直接瘫痪违规运行了,整个城市都快乱套了,你楼下这些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苏榕抿了抿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她也曾预想过新闻发布之后的后果,但显然现在发生的这些都不在她的预料之中。智脑自从十年前崛起仿生人产业后,仿生人不仅取缔了很多人类的工作,而且由于其快速的发展,一些中小企业也被代替。她知道大家在享受智脑提供便利生活的同时,也在忍受着时代快速发展带来的内卷与高压。时代的选择倾向于把机会留给一小部分人,剩下的大部分只是在沉默的忍受和竞争着艰难苟活。
“外出训练计划是没办法进行下去了,我已经向总部申请了,咱们今天就要回。”余问担忧地看向苏榕。
“好。”苏榕点头应允。
“今天下午回可以吗?”平时沉默寡言的里亚诺此时开口道,“我上午有些私事要办。”
“不会是又要去买什么木头吧。”余问看向里亚诺问道,得到肯定回答后眼里充满了震惊与不可置信,“不是,你来真的啊,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昨天找苏榕和实验体的时候你这样,今天你还这样。”
得到了大家的默认后,里亚诺绕过余问直接走了出去,什么都没有解释。
“也许这件事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苏榕拍了拍余问的肩膀,以示安慰。
*
智脑总部派来的自动驾驶车开下高速通道,进入江市市区,周围的景色与来时一般别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明显变多的街道上的故障仿生人。往常热闹的街道上如今人烟稀少,有零星几个行人也步履匆匆不敢停留。因为返回江市的行程过于临时,又可能因为突如其来的新闻发布给总部带来的重创,实验室几人把仿生人苏一安顿好后就被批准休息了。往常安排行程汇总的米谢尔,此时也并不在实验室里。
“我走了,苏榕,注意安全。”余问朝着苏榕挥了挥手,走出了实验室。
实验室大厅,只剩下苏榕和仿生人苏一,两人相视一眼明白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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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所想。早在昨晚与女警官商讨时,两人就制定了适合彼此的行动方案,苏榕负责探寻活人实验的信息,仿生人苏一负责留在总部伺机而动。面对实验室的无时不在的监控,苏榕并没有多做停留,而是直接离开了这里。
苏榕按上电梯的按键,电梯不断下降。突然,电梯停在了中间楼层,一个男人看了苏榕几眼,最终走了上来。电梯继续下降,停稳,电梯门打开,苏榕和男人一前一后走出总部,走向不同的分岔路口。
苏榕走出智脑总部的监控范围后松了口气,她认出了男人是女警官派来智脑总部的卧底,据女警官所说他们为了潜入总部不暴露身份,并不会详细说明自己在总部的身份职位信息,所以苏榕对卧底的全部了解只有一张照片。不过,在男人进电梯之前她已经看清了男人身后的部门与楼层,只等一切真相大白时携手救出活人实验品。
苏榕没有回家,而是去往了黑市诊所。不同于江市街道仿生人故障的混乱,此时的黑市如同举行狂欢盛典般沸腾热闹。她穿过熙攘的人群,按照闻臻给的位置,找到诊所,走了进去。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子里,她看着规整的诊所内部有些意外,她找到闻臻的病房门并敲响。
开门的是个看起来有些冷酷和威严的中年男人,这应该就是闻臻发给自己的信息里好心的赌场老板。苏榕将拿来的礼品抵到赌场老板面前,脑袋里酝酿着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
“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别跟我整这些虚头八脑的。”赌场老板冷哼一声,但还是接过礼品,放在脚下。
“苏榕,没事的,赌场老板已经答应跟我们合作了。”闻臻说道。
“好,我们需要您的帮助。不知道您是否知道塔莉,她是季合阿姨的女儿,之前她带着仿生人姐姐来黑市时发现了福利院拿孩子进行交易的信息,然后没多久就因为仿生人姐姐被当作残次品被一群黑市人追赶。后来我查过,只有塔莉去过的那家铺子有福利院暗地交易的信息,我怀疑塔莉当时被追赶的原因并非那么简单,追赶塔莉的那伙人也许就分属于暗地交易组织。我想,可以从那家铺子作为突破口,扳倒智脑。”
“这群小兔崽子,竟然敢这样做。你放心吧,我饶不了这群人!”
苏榕有些意外她的此次行动能够这么快的达到目的,她看到赌场老板气愤地走出病房,赶忙把留在地上的礼品重新拿起递了出去,生怕这位气性大的赌场老板临时反悔……
*
老宅一处院落的书房里,米谢尔优雅地品茶,听着身旁男人的陈述。
“所以,苏榕需要处理吗?她知道的太多了,不如直接……”
米谢尔放下茶盏,端详起桌上的监控。只见原本还在下降的电梯突然停住,苏榕身边走进另外一个人,两人只见没有沟通,甚至连一个对视的眼神都没有。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愠怒,但最终又化为平淡的冷意,他站起身将鱼食洒在鱼缸里,欣赏着簇拥而来的锦鲤。
“不,与其打草惊蛇,不如就这样顺水推舟,参与到他们的局中,搅浑这本就污浊的清水……”
46. 审判长
混乱、抗议、群众的呼喊声响彻在整个智脑总部大厦的楼下,几天前的发布会并不能平息众人的愤怒,仿生人的大量瘫痪也影响了城市的正常运转。大家聚集在智脑总部和季合集团的楼下,要求智脑和季合给出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
而新闻的发布者---闻臻,也同时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之上,更有嗅觉敏锐的媒体将闻臻福利院新闻与智脑总部产生自我意识仿生人联系起来,再次引发了公众阴谋论的猜测。有不少记者和媒体试图联系上闻臻,但这人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怎么都找不到他的行踪。
同样不见踪迹的还有另一个人---米谢尔,自从去往安市参与第二次训练计划后,苏榕就再也没见过这个人。米歇尔现在不仅被苏榕关注,发布会上承认自己继承人身份后也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下班时间很快来临,苏榕跟余问和里亚诺等人告别后就走出了实验室。她走下电梯,刚出智脑总部大厅就被记者围堵的水泄不通。
“请问仿生人产生自我意识到底是智脑总部造成的还是季合集团造成的?”
“请问在总部工作的员工知道米谢尔是未来继承人吗?”
“请问你们这些总部员工有帮着智脑总部为虎作伥吗?”
最后这个问题被提出时,周围的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摄像镜头精准地将苏榕的表情记录下来,蜂拥而至的采访话筒毫不顾忌地堆叠在苏榕面前。
“让一让,让一让。”一道略显沉闷的声音响起,那道身影挤到苏榕面前,脸上的表情冷漠而让人畏惧,众人不自觉地让出一条道路。那人回头看了一眼,确认苏榕跟上自己后才继续向前走去。看着远去的两人,记者很快忽略了他们,又定位上另一个走出总部大厦的员工。
深秋落叶堆叠的小路上,苏榕看向替自己解围的里亚诺,男人的黑发绿眸在平时显得低调沉稳,可刚才他脸上那莫名其妙产生的威压又很难让人忽视,这样的反差让苏榕感到意外。她以为里亚诺并不喜欢别人的靠近,也不喜欢解决麻烦,但今天的行为却让她觉着里亚诺并非她想象中的那样冷漠抽离。
“谢谢。”
“嗯,应该的。”依旧与以往别无二致的简略回答,里亚诺的语气中不带一丝多余的情绪。
两人沉默地走在路上,谁都没有再多说一句,直到两人分道扬镳,互相告别。街边的路灯依次亮起,苏榕走进小区,快步返回家里。她拿出手机,快速给闻臻发送消息。
“米谢尔今天依旧没来,你确定不需要其他记者的帮助吗?”
手机很快响起提示音,闻臻的回信传了过来。
“已经找到关键线索了,等真相彻底大白时我会请来其他记者助力,到时候米谢尔想躲也躲不下去。”
*
黑市赌场的底下房间里,闻臻坐在赌场老板身旁,放下手机,审视着牢笼中的紧张不安的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只是在代管这间铺子,什么都不知道?”闻臻冷静地提问道,眼中泛着一丝冷意。
赌场老板直接站了起来,将铺子老板鬼鬼祟祟走入通道的视频设备摔在他面前,视频上的铺子老板没过多久就从通道里取出一台完好无损没有编号的仿生人模型。赌场老板不耐烦地捏了捏眉心,一副完全不想继续跟他废话的样子。
“你也知道吧,既然我能把你抓来,也能让你滚出黑市。如果让审判长老爷子知道你背着他偷偷给黑市惹麻烦,后果不用我提醒你吧,想想你安顿在黑市外面的老婆孩子……”
铺子老板男人眼中闪过诧异,随后便是恐惧。他颤颤巍巍地跌坐在地上,眼神飘忽不定,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开口。
“我说,我说。我确实只是替人办事,至于我背后的人,也是听智脑的高层吩咐办事。前段时间,我们转移了,咳咳,转移了那些被当作实验品的孩子们。只要你放过我,只要别把这一切告诉审判长,我就带你们去那个新转移的实验场地。”
铺子老板脸上的表情诚恳而自然,赌场老板冷哼一声,带着闻臻离开了这里。地下房间厚重的门关闭,铺子老板的哀求声依旧回荡在走廊里。他们越走越远,直到那声音彻底消失在耳朵里。
“我们要按照他说的做吗?”闻臻看向赌场老板问道。
赌场老板点燃了一支烟,一脸不知所谓地看向闻臻。
“哼,听他的?刚才的审问已经同步给审判长老爷子了,这件事不仅关系着智脑总部的真相,如果真的有人在黑市为所欲为,并把所有脏水泼到黑市身上,那老爷子第一个不同意。你难道以为黑市这么多年能够安稳地存活在江市,全凭大家无法无天不畏强权吗?”
闻臻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也是这两天才知道黑市有审判长。说是审判长,其实更像是为黑市人主持公道并守护黑市的人,据说那人是个很有威严的老爷爷,正是因为他的存在黑市才能这么多年没有出现过太多大的变故,而是以边缘地的形象展示在众人面前。
“你这两天就可以先开始联系你那些记者朋友了,到时候这个铺子老板带我们找到试验地,不仅可以帮助审判长挖除黑市的毒瘤,也可以将这些东西公之于众,到时候再加上铺子老板的证词,季合集团就能顺理成章地解除危机了。”
闻臻点点头,这些天他跟着赌场老板不眠不休地寻找证据,抓到狡猾地铺子老板,然后审问敲打。终于算是揪出了一点点活人实验的苗头了,只不过身为智脑总部的法定继承人,米谢尔却一直蛰伏于暗处,这倒是令闻臻感到意外,毕竟智脑总部的声誉跟米谢尔荣损与共。那就只能强行把他逼出来面对现实了……
*
风和日丽,天气晴朗的一天。黑市的白天陷入如同往常一般的寂静,但街道墙角不断起伏的黑影却预示着这天的不寻常。深秋萧瑟的冷风中,除了远处传来一行人的脚步声,周围竟然没有一丝活物的声音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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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市厚重的外墙,警方围在四处的角落里,随时准备包围此地。几个打扮普通扛着鼓鼓囊囊背包的人静悄悄地潜入黑市内部,审判长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坐在了黑市中心的最高建筑物里,俯视着黑市中各类人的举动。
闻臻看了眼躲在暗处的苏榕,朝着她点了点头,他们两个人都清楚,这次行动的后果。只要能够成功找到被智脑总部禁锢的活人实验的实验品---福利院消失的孩子们,智脑这次肯定能够遭受重创无法逃脱,这样警方也可以顺理成章的展开调查,届时所有真相都将大白。智脑这次的活人实验不仅波及了福利院的孩子,还牵扯到了黑市的安稳,所有提前得知消息的记者都摩拳擦掌,准备争抢这次新闻的头条。
闻臻紧张地交叠着双手,警惕地盯着走在他们前面的铺子老板,据老板所说,由于智脑生产自我意识仿生人的新闻过于突然,他们并没来得及将实验场地迁移到黑市外。赌场老板一行人押着店铺老板寻找新的实验场地,闻臻更是眼睛不敢转动地盯着店铺老板,生怕他提前得知警方和记者部署在黑市的消息,趁机逃跑。
没过多久,铺子老板走到一处隐蔽的小门前,停下脚步。
“就是这里了,你们把我放开,有人还在把守这里。我先自己进去,让里面的人放松警惕。”
闻臻还想说些什么,被赌场老板止住了话头。赌场老板招呼手下人给铺子老板松绑,示意男人去开门。铺子老板眼神飘忽不定地瞥了赌场老板一眼,最终还是慢慢走向那扇隐蔽的小门。
铺子老板一步一步仿佛走在闻臻的心里,他只感觉自己喉咙发紧,甚至无法顺畅呼吸,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而等太久的人不止他一个,走到这一步,真的太不容易。闻臻直到不远处还有伺机而动的记者和警惕布局的警方,他不知道门后究竟是什么,可能是被折磨到奄奄一息不被当作人类看待的福利院孩子们,也可能这其中还不止关着福利院孩子还有其他人,甚至还有可能门后人早就听到消息腾空场地。
为了不打草惊蛇,为了能够获得胜利,他在赌、赌场老板在赌、记者和警方甚至审判长都在赌,赌智脑能够露出马脚,赌真相距离他们只有一门之隔,赌那些见不得光的事物终将公布于阳光之下……
敲门声不紧不慢地响起,门内传来了不耐烦的声音。
“谁啊,大白天的不让人睡觉!”
“是我。”铺子老板小声应答。
门内人停止抱怨,众人屏住呼吸,听到了门内人收拾走动的声响,没一会,这扇隐蔽的小门露出一道缝隙。赌场老板一个手势,他手下的人直接冲了上去,将门内人和铺子老板扑倒在地。闻臻急忙走了过去,看到院子里的一幕停住脚步,止住呼吸,仿佛下一秒就窒息过去。
紧接着,警笛声、快门响动声、奔跑脚步声乱作一团,闻臻只觉着自己被蜂拥的人群推搡进了院子里,随之而来的是众人的惊呼声……
47. 领养
由防窥玻璃围绕成的小院,数十百件高精致度的儿童仿生人随意地堆叠在院落里,好似还没来得及整理。快门声此起彼伏地从闻臻耳畔响起,这些儿童仿生人耳后并没有任何标识,他们统一使用着仿生人待机时的机械神情,麻木呆滞地注视着堵在院落门前的众人,就像世外隔绝的旅人久违看到了热闹的人群,一时间无法透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闻臻推开周围的记者们,头也不回地跑进院落所指的唯一小屋。屋内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他进去时只看到了从窗户逃窜出去的一抹背影,除此之外,屋子里空无一人。屋子的左右两侧各放了张床,还有一张桌子上随意摆放着吃剩下的饭菜。
有更多的记者跟随闻臻走到了小屋里,快门声再次此起彼伏地响起。闻臻无暇顾及太多,直接顺着背影消失的窗户同样跳了出去,屋内的惊呼声再次响起,众人跑到窗户前去看,却只见屋外的闻臻茫然看向警方包围扣押住的男人。
“只有他一个人吗?”
“对,我们早就讲这里包围起来了,从这里跳出来的,除了他,就只剩下你了。”
闻臻只觉着大脑中的嗡鸣声止不住的响起,等他再次回过神时,只看到了不断摇晃且焦急询问自己的苏榕。
“闻臻,闻臻,孩子,孩子们呢?被智脑总部起来的孩子在哪?”
“没有孩子,我们,我们彻底被耍了……”
“砰”,不远处,一声刺耳且穿透众人耳膜的枪声响起。闻臻和苏榕下意识捂住耳朵蹲在地上,周围原本井然有序的场景顿时乱作一团,有的记者第一时间跑了出来寻找枪声的来源,有的记者仍在记录院落里堆叠的无标识的儿童仿生人,更多的记者被枪声吓住不敢动弹,原本维护治安的警方也纷纷掏出自己的武器。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明白,这里是黑市,这片土地远没有它表面上这样平静安稳。
闻臻看到了赌场老板错愕的眼神,也看到了赌场老板不远处铺子老板脑门上黑洞洞的血窟窿,以及围过去的警方,以及不断对峙的警方与赌场老板手下两伙人。事情发生的过于突然,以至于众人都还没搞清楚事情的原委,但却已经被这混乱的场景弄得心惊胆战了。
“不是,不该是这样的。”闻臻从地上爬起,想要走到对峙的两方面前解释些什么。
却见更有眼疾手快地记者和摄像师跑了过去,将矛头直指赌场老板。
“请问福利院消失的孩子们到底在哪里?”
“请问这是您的自导自演吗?这间院子是您秘密生产研究仿生人的试验基地吗?请问您和季合集团的掌权人季合女士到底是什么关系?”
“请问,是您把您身旁的铺子老板杀死的吗?”
最后这句话问出时,众人都屏气凝神不敢呼吸,警方和赌场老板两伙人更加紧张地对峙着,生怕稍有不注意,剩下的两个院子里看管无标识儿童仿生人的“证人”就被击毙。
“不,不,听我说,不该是这样的,他,他不是坏人,真正的……”闻臻完全毫无顾忌地闯入对峙两伙人的面前,试图把一切都解释清楚,却见武器和镜头都一同对准了自己。
“好了。”威严厚重的声音响起,拐杖敲击在地板上的声音铿锵有力,众人视线不自觉被老人吸引。审判长虽年老发白,但周围散发的气场却让人心生畏惧。
赌场老板命令手下人放下武器,警方也慢慢收起了武器,几个记者刚想招呼摄像师偷偷拍摄记录时,却被审判长的人收走拍摄机器。
“这次的事是我考虑不周全,开枪的人已经抓到了。”审判长招招手,一个被五花大绑的蒙面人就被丢到众人面前。
“这人并非我们黑市人,到底是谁的人我也不想深究了。至于这院子里仿生人的事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今天就先到这里。各位,请自便。”
院子中的记者被审判长的人“请”了出去,警方扣押了看管院子的两人还有击毙铺子老板的蒙面人,至于摆放在院子里的儿童仿生人,最终谁也没有带走。原本萧瑟的黑市再次恢复了它白天应有的安静。赌场老板拍了拍闻臻的肩膀,叹了口气,跟上审判长的脚步离开了此地。
没过多久,黑市秘密制造儿童仿生人的新闻被顶到大众的视线里,甚至有取代产生自我意识仿生人新闻的趋势。这几年来,黑市成了人们口中无法被摆到明面上来讨论的场地,这个新闻一出,反而揭开了人们的禁忌,网上各种猜测层出不穷,有猜测智脑和黑市关系的、有猜测黑市想取代智脑的。更有甚者,大胆猜测产生自我意识的仿生人既不是智脑制造的,也不是季合集团制造的,这一切都是黑市故意制造出来的烟雾弹,为了引发众人的恐慌心理。毕竟,真正产生自我意识的仿生人并没有真实出现在大众视线,可黑市的“污名”却深埋在每个人的心底。
*
老宅,米谢尔看着网上各种猜测和新闻,嘴角涌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他看到这些“舆论欢呼”的角落里,一条不怎么被人关注的消息安静地躺在角落,没有证据,也没有配图,仅有的几天评论还是骂发出消息的人异想天开的评论。
网友A:小道消息,黑市那些仿生人是黑市赌场老板的产业,而赌场老板曾与季合集团掌权人有过一段情缘,或许智脑继承人所言属实,季合集团才是幕后的最大黑手。
米谢尔指了指这条消息,示意身旁的黑衣人继续行动,他不介意自己在这混乱的情境下给季合集团加一把火。
“实验品已经彻底转移。”
手机弹出一条消息,敲门声也同时响起。米谢尔删除消息,让身旁的黑衣人退下,不紧不慢地吩咐屋外的侍者开门。
米谢尔抬起头,看到了脸上带有刀疤的贺婆婆,他脸中闪过一丝诧异,最终转为不耐烦。
“都退下,一个都不要留。”米谢尔从椅子上起身,走到门前,对着门外的侍者吩咐道。
“孩子,收手吧,现在还来得及,这一切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不是吗?”贺婆婆苦口婆心地说道,担忧从心里溢了出来。她想要抓住米谢尔的肩膀,却被男人不耐烦地躲开。
“你懂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仓库都干了什么,如果不是我,你觉着现在你还能毫发无伤地站在这里吗?这些年来我该还得都还清了,能让你活这么多年已经是仁至义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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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米谢尔不再保持那副温润谦逊的样子,确定这间院子只剩下他们二人后,他就已经懒得再继续伪装下去。
“都怪我,早知道,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那么做,这样的话苏一还能活下去,你也不必……”贺婆婆提到苏一时表情有些动容,这些年她不止一次后悔过。
“够了!我告诉你,父亲选择的始终只有我一个人!至于那个苏一,他活该,和我有什么关系?和我有什么关系!”米谢尔的面容逐渐狰狞,他不断地强调着自己的唯一性,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将所有事情推动下去。
“我告诉你,当初父亲确实想要领养苏一,但,但最后还不是你,你纵容了我的手段和小把戏。院长,院长妈妈,如果父亲当时没有选择我,我还是会孤苦伶仃的一个人长大对吧?这么多年,我一直力排众议选择保护你,你也知道我对你的真心吧,院长妈妈,我不能失去这一切,更不能失去父亲的信任,你明不明白!”
贺婆婆看着眼前癫狂的米谢尔,只觉着自己的心被捶打又揪起。十年前她还是江市福利院的院长,比起沉默寡言的苏一,她更喜欢活泼开朗的米谢尔,当年智脑创始人来挑选孩子时一眼选中了苏一,这本来是件好事,可坏就坏在米谢尔也想被智脑创始人领养。她纵容了米谢尔在智脑创始人面前耍的小手段,也帮助米谢尔实现了他的心愿,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就是这一念之差,米谢尔被收养并作为智脑继承人培养,而苏一则被智脑创始人选为第一代儿童仿生人的实验品。她至今仍记得那双湿漉漉无措望向自己的苏一的眼睛,如果当时的自己没有那么偏心,是不是苏一还能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米谢尔也不用这么痛苦的长大?
“听着,贺婆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想你应该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如果再被我发现你在搞什么小动作,后果可不是你一个人能够承受的。”米谢尔逐渐冷静下来,他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混乱,展现出了上位者的威压,小声警告着贺婆婆这个江市福利院前院长。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米谢尔挑了挑眉,让贺婆婆躲进书房里,他缓了缓情绪,走向门前。
门被打开,黑发碧眼的高大男人脸上不带一丝情绪地站在了门后。
“有什么事吗?”米谢尔脸上挂着温煦地笑意,丝毫找不出刚才情绪激动的影子。
“嗯,爷爷叫你去吃饭。”里亚诺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好,我马上过去。对了,姑姑是不是说等今年过去,你就可以回A国见到未婚妻了。”米谢尔打趣道,暗暗试探里亚诺的反应。
“对,没什么事我先走了。”里亚诺脸上泛起一丝红意,看着有些不好意思般地转身离开了这里。
米歇尔笑着关上了门,转过身时,脸上浮现一丝冷意,他想里亚诺大概是没有听到他与贺婆婆之间的谈话,可贺婆婆如果再像今天这样莫名其妙的话只会打搅他接下来的计划,看来要想个办法让贺婆婆彻底无法干预自己了……
走出米谢尔的院落不知道多久后,里亚诺坐在了一处偏僻的亭子里,他拿出手机,听着刚刚录下的音频出神……
48. 项链
审讯室,两个在黑市看守无标识儿童仿生人的男人分别坐在不同的房间。大屏幕上两人的表情却趋近于相同的慌张。
“查出来了,他们确实不是黑市人,据口供他们两人是几个月前被铺子老板以高薪招聘过去的,至于铺子老板,已经被……”
屏幕前的老警官捏了捏眉心,对着汇报的小警官摆了摆手。黑市此行本就不在他的预料和掌控之中,如果没有黑市审判长提前的批准和允许,任谁也无法有组织有纪律地闯入其中。只是原本会以为侦破一桩与智脑有关的大案,没想到得到的结果却不尽人意。案子是没有侦破的,多方势力的参与让这间事情反而朝着更加复杂的方向发展了。
老警官刚想喝一口保温杯里的热水,就被急匆匆再次跑来的小警官打断。
“市中心,市中心出现了一起暴乱事件。”
*
警笛嗡鸣声响彻在整个街道,原本繁华的街道上只留下了维护日常治安的警察。老警官走下警车,看到了聚集在季合集团楼下愈发激愤的群众。
“怎么回事。”老警官对着比他先到这里的警官问道。
“是这样的,维护日常的仿生人被智脑回收后,我们就被安排在街道维护日常治安了。一开始这里没有聚集多少人,再加上维护街道治安本就耗费人力,我们就没去管。直到聚集在这里的人越来越多,周围维护治安的警方刚刚都被调过来了。”
老警官严肃地点了点头,参与安抚群众情绪的工作中去。只是没过多久,人群再次躁动起来,一道略显疲惫的身影在保镖的护送下走出季合集团的大楼,越来越多的人前仆后继地涌了上去,咒骂着,拥挤着。
有几个胆大的记者直接挤到人群的最前方,将话筒穿过保镖无法阻挡的空袭,将最尖锐最具有争议性的问题指向季合。
沉默,回应给大家的只有无边的沉默。往常温和气场强大的女人,此时略显疲惫,她低着头,只想快速地坐到车上,远离此地。
“请问,黑市赌场老板与您是什么关系,生产儿童仿生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就在季合即将走到车前时,有个记者趁乱挤进了保镖围住的圈子中,一时间,周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这个记者的声音。这位记者有些紧张,她略显青涩的面容上满是无畏与莽撞,甚至于提出的问题也没有其他记者那么尖锐有话题性,好似只是单纯地对网上流传甚广的言论提出疑问。
季合抬头,对上那双青涩的眼睛,她摆摆手,没让想把小记者拉出保护圈的保镖继续行动。尽管脸上的疲惫已经无法遮掩,但抬头的那一刻,独属于季合身上温和又强大的气场再次涌现。
“第一,季合集团从未生产过任何仿生人产品,我私下也未曾涉猎此产业,毕竟智脑已经发展的很完善了。第二,赌场老板与我的关系并不重要,且无法影响任何事情的走向。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真相也总有揭露的那天。”
“骗子!”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尖锐地喊叫,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鸡蛋砸落过来,被季合身旁的保镖挡开。她被保镖护送着快速坐到了车上,紧接着,各种各样的“袭击”砸到车上,原本低调沉稳的黑色车上增添了各种各样的“色彩”。
越来越多人涌了上来,挤在车前,让车子无法挪动半分。只剩下小记者还站在原地,她的身形被周围的人挤得四处晃动,她原本抬起手拿着的话筒也在混乱中掉落,她呆滞地透过车窗看在始终稳稳坐在车后座面色稳重的女人,只觉着原本敌对防备的心此刻出现了一丝偏差,开始变得茫然破碎……
*
投影上季合冷静沉稳坐上车的样子被添油加醋般搭配上各种引发噱头的报道标题,赌场老板指着那些标题气愤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行了,继续下棋吧。”审判长坐在座椅上,对着赌场老板说道。
“老爷子,我承认这次是我做事没有考虑周全,让人摆了一道。可这也欺人太甚了,您老让我出去,我非得把背后捣乱的人揪出来!”
“没有第二次了。”审判长没有吩咐人去拦住赌场老板,平静地说道。
赌场老板的身形颤了颤,刚走到门前,又返了回来。他知道自己这次不光给季合惹麻烦了,也给审判长和黑市捅了不小的篓子,原本只是智脑集团一家之事,现在却把多方势力全部牵扯了进来。他低着头,沉默不语地走到审判长身边,等待着自己的处罚。
“这样也好,”审判长没有去看赌场老板的身影,他慢悠悠地拄着拐杖走下座椅,“只有局势彻底混乱之时,真正的作乱者才敢出来。”
赌场老板再次茫然地抬起头时,看到的就是审判长身旁的侍者递给自己的资料。他胡乱地翻动着资料,诧异地看着资料上面的具体内容。他将资料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激动地走向仍旧面色如常的审判长。
“所以,您老早就知道了?”
审判长摇着头笑了笑,他手中拿着棋子落在了一处地方。
“现在可以继续下棋了吗?”
*
江市郊区,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敲响了仓库大门,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刺耳。突然,仓库门内伸出一只手,将那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迅速拽入门中。
“怎么?把1号实验品安置好了吗?”戴帽子的男人严肃地问到刚被他拉进仓库的男人。
“唉,别提了。那个叫苏榕的女人从黑市回来后就寸步不离地守在1号实验品身边,怎么也无法下手,不过……”男人脱下自己的手套,刚想神秘地对着戴帽子男人说些什么,敲门声就再次响了起来。
戴帽子男人打开一条门缝,一道气压很低的身影就快速走进仓库里,脸上的蒙面套脱也没脱就走向仓库深处。
“哎,就是他,不知道跟那个苏榕有什么仇,直接把给那些货物注射的致幻剂在智脑总部就给苏榕注射了,我们这才把1号实验品强制屏蔽带走。”
“什么?不是说了不要节外生枝吗!”戴帽子男人有些气愤地看向蒙面人的背影,刚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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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去就被另外那人给拉住。
“唉,别在这时候招惹他了。我听说,他之前可是在上面身边干活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现在才来这里做事,这次如果不是上面要求也根本轮不到他去处理1号实验品,咱们现在就先被内斗了,争取挺过这段时间吧。”
戴帽子男人没好气地拂过另外男人的手,他点了支烟,又很快熄灭。他最终还是拿出秘密通讯设备,打算向上面汇报结果。通讯设备超过三声后仍没人接起,男人准备挂断电话时,电话就被接通了。他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对面如他一般沉默不语,男人迅速挂断电话,没有继续重新拨打过去。
同样漆黑的夜晚,里亚诺站在米谢尔的书房里,拿着看似与正常设备别无二致的通讯设备,听着播音筒中传来被挂断的声音。静谧的房间里,只剩下消逝的通话挂断音和里亚诺沉稳的呼吸,他轻轻皱了皱眉,并没有将设备放回原地……
戴帽子男人掏出衣服口袋中的烟和打火机,他极力想要点燃烟,可手中的打火机就像是再跟他作对一般,无论如何都无法冒出一星一点的火花。他将烟和打火机扔在一旁,双手支撑在桌子上。不知为何,蒙面人的偏激行动、被接通对面却沉默不语的通话、以及怎样都打不着的打火机,这一切都让他感到不对劲,他站起身,吩咐周围的兄弟提前将实验品们转移到下一场地。不能再等指令了,他的直觉告诉自己。
昏暗幽绿的光线中,穿着白大褂的人们再次被召集起来,他们之中有人执拗地看着手中的芯片,有人抱怨着自己的实验还没有完成,还有的人随意地坐在地上滑动着档案信息。
“好了,我知道频繁更换场地会影响你们的实验进度,但是现在外面很为危险,而你们又掌握着最重要的一手信息,你们先走,一会我会把实验品给你们运过去。”
“叮!”刺耳的警报声响起,戴帽子的男人咬了咬牙,催促着这群穿白大褂的人走进事先准备好的秘密输送管道里。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不要做无畏的抵抗!”
外面警笛声不断响起,戴帽子男人使了个眼色,一群装备完好的人拿着武器冲了出去。男人则是继续处理着仓库内混乱的场地,剩下的一群武装人员则是威胁着实验品不要乱动。在一片昏暗的角落里,仿生人苏一失去了屏蔽后自启动醒了过来,他看着眼前的一切,迅速理解了周围的情况,他慢慢挪动着脚步,打算趁混乱逃出去。
“喂,项链在这里哦。”一道纤细柔软的声音响起,一个身穿白大褂看起来年幼的孩子盯着仿生人苏一,幽幽开口道。
仿生人苏一同样盯着对面的孩子,并没有因为他的外表而放松警惕,他认出了那条项链,那是苏榕那条能够唤醒他记忆的项链。
“只要跟我走,就可以觉醒全部的记忆哦。”穿白大褂的孩子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他将项链扔到另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奇怪的男人手中,那个男人好似被吓到一般,拿起项链一边大喊一边跑回队伍里……
49. 替罪羊
如果从未有过诱惑,他是否就能毫无芥蒂地留在苏榕身边,当作一个永远无法替代苏一的机械仿生人呢?穿白大褂的孩子完全不顾及周围的混乱,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试图得到他的回答。
觉醒全部记忆吗?那是不是就会跟苏一变得一样,那是不是就可以永远的陪在苏榕身旁。仿生人苏一透过昏暗的光线,端详着自己与人类别无二致的仿真机械手臂,他第一次犹豫了。就像被施展魔法的木偶,只要主动踏出这一步,他就可以成为真正的人类,拥有完整的属于苏一的全部情感和记忆。
反正,反正,苏一已经身亡,反正他从觉醒意识的那一刻起,所有的愿望都是希望能够永远陪伴苏榕。走吗?仿生人苏一缓慢地朝着白大褂孩子挪动了一步,他看到白大褂孩子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盛大,仿若蛇吐着信子诉说描绘着他的美好未来。
可是苏榕呢?苏榕怎么想?拥有部分记忆的他从一开始遭到了苏榕抵触,到慢慢苏榕以一个区别于苏一的独立个体正式接纳他,这一步走的多不容易他心里很清楚。如果他此时拥有了苏一全部的记忆,那他还是他吗?那他到底是谁?怪物!内心突如其来的呐喊将他的思绪彻底拉回。是啊,被记忆束缚拼接的怪物,四不像永远无法成为苏一的怪物!
他眼中的憧憬变为了灰烬,此时的他彻底清醒过来。他不想变成别人,也不想继续承载他人的记忆,他要成为的人只有他自己,从头至尾都是他自己。冷静回笼,仿生人苏一思考着最后闭眼前的场景,当时苏榕突然顿住的身形绝对是因为遇到什么无法摆平的事了,他要逃走,他要找到苏榕,他要逃到外面去找苏榕,不能继续在这浪费时间了。
仓库外的警笛声嗡鸣不断,仓库里的警报响彻不停。仿生人苏一看了看周围混乱的人群,又看了看身前矮小的白大褂孩子,不再犹豫,直接趁着这混乱的场景朝着仓库门的位置跑去。这是唯一的机会了,仿生人苏一确定了自己的内心真实想法,头一次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卸下重负,奔跑时微风轻抚过脸颊,尽管身处一片狼藉之地,但内心自由与解脱的心情却未减分毫。
白大褂孩子看着跑向仓库门口的仿生人苏一,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又转为了兴奋的癫狂。他按了按手中的按钮,几个专门听他调控的武装人员迅速转移到他的身边。
“快,把1号实验品抓回来,可别弄坏我的玩具哦。”白大褂孩子就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宝贝,有些少见地执拗道。
仓库大门仍旧响动,门外的警方很快就能突破门的限制冲进来。仿生人苏一看着不断松动的仓库大门,有几道强光透过大门照进密不透风的封闭仓库里,指引着他前进的步伐。只见仓库门中透出越来越多的光线,他也马上抵达自由的外面,激动喜悦的心情无以言表。
门中有警方从缝隙中穿越进来,仿生人苏一刚想说些什么,下一秒,原本奔跑的四肢停止运动,整个机械身躯跌倒在地,他的意识停止运转,他的思维陷入无尽的黑暗,等待着下一束光的来临……
*
苏榕醒过来时,诺大的实验室大厅中只剩下自己和里亚诺。她扶了扶仍在隐隐作痛的额头,起身打算寻找仿生人苏一的身影。总控台连接着里亚诺的设备,正投影着实时播报的新闻。
“惨绝人寰的活人实验就发生在我们身边,福利院消失的孩子全数出现在郊区的荒废仓库中……”
总控台上记者的播报声吸引了苏榕的注意,她脸上闪过一丝庆幸与茫然,但更多的是内心的焦躁不安。她的直觉告诉她在实验室的突然受袭与这新闻脱不开关系,醒来就消失不见的仿生人更是印证了她的推理。
“实验品仿生人苏一......”
“嗯,大概率已经被转移了。”里亚诺面上隐隐闪过一丝沉重。他昨天意外听到贺婆婆和米谢尔之间的谈话后就意识到了什么,犹豫了很久后,最终还是选择把录音发给苏榕,正准备也赶来实验室时又在米谢尔房间听到了那通莫名其妙的通话。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就在苏榕跑到实验室想要带走仿生人苏一时,她遭受到了突然袭击,等他也赶过来时只剩下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苏榕。
“为什么?”苏榕脸上闪过一丝戒备与怀疑,她强撑着身体带来的不适,想要探究清楚里亚诺的真实意图,以及他话中的真伪,毕竟实在是太巧合了,巧合到让人忍不住怀疑这是以一场经过精巧设计的骗局。
“因为看不惯米谢尔的做法,因为仿生人苏一是我第一个朋友。”里亚诺脸上闪过不自然,救人是真的想要救,但意外也是真的没想到。
他永远记得那天清晨,他有重要的木雕工具落在实验室的个人工作室里,所以凌晨提前来到了实验室,当时拿着自己芯片睁着双眼躺在总控台的仿生人苏一的形象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第一次,他对这个好似产生自我意识的仿生人感到好奇,面对仿生人苏一的坦白,他也第一次把多年压抑在心底的情绪以及对未婚妻的思念吐露出来,没有责备和追问,也没有惋惜和隔离,他感受到了朋友接纳自己的力量,在心底里把仿生人苏一归类成了自己人。
“所以,我是真的想要……”里亚诺关闭总控台,转头去看苏榕,却见原本站在自己面前质疑自己的苏榕此刻直接瘫倒在地,女人眼中闪烁着微弱的生机,她周围流淌着不断从她嘴中、眼中、耳中溢出的血迹……
*
警笛依旧嗡鸣,原本混乱的仓库只剩下被圈禁起来的福利院孩子们,地上一片狼藉,几具被击中的仓库人员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老警官看着被绑起来的孩子们,内心五味杂陈,他知道那位经常出现在慈善会荧幕上现在已经疯掉的福利院院长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却还是低估了院长的恶行。
警方将记者挡在仓库门外,试图先安抚这些紧张不安的孩子们。众人耐心地给孩子们解绑,突然,红色的血迹滴落在救助者的衣服上,救助者茫然地看向被松绑的孩子,只见原本颤抖的孩子此刻十分安静,血迹不断地从孩子的七窍中蔓延开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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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一场可视化的传染病,周围的孩子接二连三地倒下,蔓延出无边的红色。
“救护车!致幻剂,他们都被注射了致幻剂!”女警官看着倒在自己怀中的孩子,朝着周围的人焦急地喊道。
原本平静下来的仓库再次沸腾起来,有几个记者偷偷潜在仓库门外,趁乱拍了福利院孩子集体躺在血泊中的影像,并直接发布在了网络上。
*
老宅荒废的院子外,几个黑衣人不断接受着外界传递的秘闻,米谢尔已经进去了很长时间,他们之中有的人担心消息传递的不及时,甚至想要直接进去禀报消息。
“疯了吗!”为首的人小声警告着想要闯入的人,“到底是传递消息重要,还是命重要?”
“可是,如果上面还不知道外面的消息,万一查到这里…….”
“管好自己的事,难道你忘记了那个人的下场?”为首人再次警告道,不过,这次没人继续反驳了,而是安静地继续候在老宅荒芜院子的门外。
几个跟随米谢尔进去的身穿白大褂的人行色匆匆地从荒芜院子中退了出来,为首的黑衣人摆了摆手,招呼其余黑衣人潜入荒芜的院子里。
“咚咚咚。”为首黑衣人谨慎小心地敲门。
“进。”简短地回答声响起。
几个黑衣人走进荒芜院子的主屋,为首的黑衣人在踏进门时就感受到了不对劲,原本布满灰尘的主屋此时干净得不像话,就连门口摆设的装饰品都一尘不染。他缓缓抬起头,看到了坐在主座上的人,只一眼,为首黑衣人便虔诚地跪倒在地。
“起来吧。”
低沉威严的声音响起,坐在主座上的人气场强大。十年过去了,他们这群从小被培养在老掌权人手下的死士此刻终于重新见到了他,男人的容貌好似定格般与十年前相差无几,鬓边的几屡白发更加增添了他的威压,只是淡色的嘴唇显示着男人此时的略微虚弱。为首黑衣人不再隐瞒,将外面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老掌权人。
“知道了,退下吧。”
禀报完毕后,主屋里只剩下了老掌权人和米谢尔,此时的米谢尔不再像往常那样温和对万事万物都毫不在意,他激动地看向刚从冷冻仓走出的老掌权人。
“父亲,儿子完成了您的任务,只是,只是,还有些东西需要处理……”米谢尔从侧座上起身,走到老掌权人面前,低下头。
“最主要的事情你完成的不错,至于剩下的事已经瞒不住了。为了顾全大局,你知道该怎么做。”老掌权人轻抚过手中照片上的女人,眼中流露出怀念与惋惜,以及一丝庆幸。
米谢尔眼中闪过异常,但最终还是平息下来,转为对老掌权人的崇拜与敬意,臣服般地接受了自己命运的安排。
“只要是父亲的指令,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老掌权人的眼神从照片中转移到米谢尔身上,似乎是满意般的点了点头,只一眼,米歇尔却像是得到了稀世珍宝,脸上洋溢着仿若幸福与满足的笑意……
50. 图灵测试
再次来到那片浓雾森林,苏榕穿过满是苔藓和绮丽颜色蘑菇的石板路,来到了那处熟悉的小木屋前。苏榕如上次般拉开小屋的黑色门环,依旧是柔软洁白的地毯,温暖燃烧的壁炉,以及坐在躺椅上翻动书页的男人。
苏榕认出眼前的男人就是仿生人苏一,她想要走进木屋,却发现粗粝缠绕的藤蔓再次朝着小屋侵袭。苏榕这次不再犹豫,跑进木屋拉起里面的仿生人苏一,再次跑进浓雾的森林。
两人跑在松软的落叶上,藤蔓的追寻也似乎早已远去。远处的阳光穿过树木的枝桠,穿过层层叠叠的浓雾,照射指引着两人前行的小路。苏榕的心情放松下来,她感觉手部传来僵硬的牵拉感,转头顺着手部朝着仿生人苏一看去,却发现男人逐渐变成一个僵硬泛着金属光泽的怪物……
“苏榕姐姐,苏榕姐姐。”
孩子的声音从耳边响起,苏榕缓缓睁开沉重困乏的眼睛,模糊视线中看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她努力眨眼,视线聚焦,只见小豆子和女警官正一脸关切的站在她的身前。她缓缓抬手,感受到了针管线的牵引。
“哎,别乱动了。你现在身体还没有完全好,得休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就先住在这里把。”女警官将想要起身的苏榕轻轻按回病床。
苏榕茫然地点点头,她的视线环绕周围,白色的墙壁,来往护士打扮的人,以及她周围几架病床上的孩子们。
“都是注射致幻剂的孩子们。是你的同事把你送到江市总院的,当时治疗小豆子的医生那天值班,所以他马上就联系了我们。没想到你也被注射了致幻剂,我们跟你的同事商量后就把你带到了这里。你那个叫里亚诺的同事还挺负责的,前前后后跟我们确认了好几遍身份,最后还是我出示了工作证件,他才放心把你交给我们。”
苏榕揉了揉发痛的头,致幻剂吗?她突然想到她在实验室门口要带走仿生人苏一时受到的突然袭击,以及再次醒来时和里亚诺的谈话。
“苏榕姐姐,你怎么了?”小豆子有些担心地看向面容苍白的苏榕。
“没事,”苏榕捏了捏小豆子的手,以示安抚。“仿生人苏一被智脑集团转移了,活人实验的恶行已经真相大白,可以直接查封整个智脑了吗?”
“虽然福利院消失的孩子已经被解救出来了,但仍没有直接证据指向智脑。但你放心,早在三年前,就有人举报智脑了,到今天这一步,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警方已经锁定整个智脑集团了,他们接下来的任何行动都会经过警方的严守把控,高压之下总有一天他们会露出马脚的。”
苏榕点点头,但内心仍然隐隐透露不安,智脑经过这次活人实验的新闻肯定会被当作众矢之的,既然这样,仿生人苏一应该也能很快脱离智脑的掌控,被解救出来的。在这紧要关头,她能做的就只有养好身体,不随意行动添乱,等待警方对仿生人苏一的救援。其余的,她已经无暇顾及。
病房门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没过多久,一个穿戴整齐的警官走到女警身边,严肃地看向女警官。
“米谢尔自首了。”
*
窗外有几只乌鸦停落在光秃秃的枝头上,透过层层围栏的审讯室窗户,老警官看着屏幕上无畏沉稳仿若来到了自家场地的米谢尔,双手不断攥紧。
“你确定所有的事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吗?”审讯室中的小警官问道。
“是的。”米谢尔嘴角牵起一抹弧度,看起来优雅又自然。
“你知道这些事能让你坐一辈子牢吗?”小警官继续追问道。
“知道。”米谢尔端详着手腕间的锁链,无所谓地回答。
审讯室外监控室的老警官有些沉不住气,刚想起身代替小警官审讯,却被一旁同样听审讯的警官拦住。
“所以,福利院那些孩子……”
“实验品,什么孩子,不过是一群实验品。”米谢尔微笑打断了小警官的提问
“你!”小警官站了起来,看着米谢尔,实在是没想到这个人会恶劣到这种程度。
米谢尔似乎是感受到了对面的小警官的气愤,他突然盯住对面小警官的脸,一脸玩味道:“警官,你听说过“图灵测试”吗?”
“测试者写下问题,发送给另一个房间中的人和机器,最终有测试者判断到底谁是真人。如果机器能回答由人类测试者提出的一系列问题,且其超过30%的回答让测试者误认为是人类所答,则机器通过测试。”
小警官一脸莫名地看向米谢尔,不知道面前这个笑容越发诡异的人是何用意。
“30%,才30%,我要的是100%,哈哈哈哈哈哈哈,什么孩子,那些实验品不过是培养出产生自我意识仿生人的必要容器。都是工具,哈哈哈哈哈哈,都不过是工具而已。有些人生下来就能得到一切,而有些人生下来,不过是成为那些人的踏脚石。所以我要一步一步踏着别人走上去,踏着别人走上去!”米谢尔的面容越发癫狂,最终像是毫无顾忌般地大笑着,他不断挥动着腕间的手铐,仿佛在挥舞着自己的愤怒与可悲。
“够了!”老警官推开审讯室的门,像是终于无法忍米谢尔的行径。
“你把福利院的孩子们当成什么了?你把一条条人命又当成什么了!你知不知道福利院那些被注射致幻剂的孩子们现在还没有彻底苏醒过来?你把他们当成什么?用完就丢掉的垃圾吗?我不管你最开始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是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奉劝你好好交代清楚!该是你的罪责一件都不会少,但不该是你的也落不到你的身上去!”
米谢尔像是被老警官的话震慑住了,他停止了癫狂的行为,眼中流露出一丝茫然,但最终还是转为倔强的抵触。他不再微笑,也不再反抗,而是仿佛认定自己结局般的沉默。
“继续审问!”老警官看了眼米谢尔,交代好小警官后皱眉走出审讯室。
*
聚光灯不断地闪烁,坐在发布会中央的老掌权人沉稳且气场强大。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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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尔自首后,网上的群众和各路媒体一片哗然,原本围堵在季合集团楼下的群众一扫而空,众人循着热点遗忘了之前对季合集团与黑市的怀疑,转而合力攻击起米谢尔和其背后的智脑集团。原本新掌权人的优雅形象一扫而空,取之而代的是蔑视人命的恶劣形象。
“请问米谢尔的做法是出于个人意愿还是智脑集团高层的意愿?“
“请问老掌权人消失的这十年去了哪里?为什么对智脑集团撒手不管?“
“请问米谢尔真的是您在江市福利院收养的孩子吗?既然这样,他又为何拿着其他福利院的孩子“开刀”?警方所透露的图灵测试实验又是什么?“
发布会的拍摄灯光不断闪烁,区别于米谢尔的优雅亲和,面对媒体老掌权人则始终保持稳定的神色,展现出上位者的威压与气场。
“首先,米谢尔做出的事,为全智脑所不齿。其次,智脑将进行全面改变,我们将会推出更加便利的产品。最后,任何危害群众安全的事请,我们都会坚决抵触。”老掌权人身旁的助理发言道。
底下的记者略显不耐,但碍于发布会主办方的情面并没有提出更为尖锐的问题。只一个女记者站了出来,眼中带着坚决,其他记者认出这个小记者就是当初采访季合的记者。
“请问,老掌权人对于米谢尔的做法没有什么想说的吗?”一句话问出了众人的心声,毕竟从发布会开始到现在,老掌权人并没有发表一句言论。
老掌权人的眼睛定位到小记者,面容依旧沉稳淡定。
“智脑创建的初衷是为了为人类带来更加美好的生活,过去是,如今是,未来仍旧是。”只一句话,老掌权人就在助理的维护下走出了发布会台前。
台下的记者面色各异,老掌权人这句话彻底将米谢尔排除在外,智脑近期的自我意识仿生人事件与活人实验事件难道真的只是米谢尔的一己私利吗?发布会结束后,老掌权人身旁的助理走到台下依次嘱咐好了每家记者的主编,确保此次发布会的新闻走势都有利于智脑集团。
网络上,老掌权人最后的那段发言铺天盖地地传播起来,各种从不同角度分析近期智脑事件的人站了出来,但最终的结论都是米谢尔背叛了智脑,背叛了老掌权人。原本前期自我意识和活人实验这两个热点就像消声灭迹般,消失于大众的视线。只有零星几条怀疑的言论,很快就被掩盖在“消息海”中。
*
女警官看着网络上流传的老掌权人的照片出神,不知为何,这张脸她总感觉自己在哪见过。女警官眉头紧锁,她很自信于自己的记忆力,所以绝对不存在记错人的问题。到底是谁呢?她细细思索着,突然,一张黑发绿眸的沉稳脸庞闯入自己的脑海。
一对中年夫妇面容憔悴地走了进来,中年女人抓住女警官的手,打断了女警官的思绪,这对中年夫妇的身形和外貌看起来像是外籍人。只见中年女人下一秒就要晕倒般祈求道:“救救我们的女儿,她就在那群仿生人里……”
51. 怪物
“自启动吗?有趣,看来总部不只有无聊的草包。”
机械脑中的各类初始数据重启,仿生人苏一动了动机械臂末端掌控的机械手指,记忆回笼的瞬间猛地睁开双眼。
“醒了,醒了……”穿白大褂的男人木讷地嘟囔着什么,一旁穿白大褂的孩子眼中冒出精光。那孩子似是在观察动物般兴奋,不过那诡异的神情更像是在端详一个从未见过的“东西”……
这眼神赤裸、逾矩,像是毫不掩饰般的丑恶。仿生人苏一握紧拳,用力将面前的两人推倒在地,此时像跑出去的心情到达了顶点,他记得警方已经撬开了仓库的大门,只要跑出去,只要跑出去,他就能再见到苏榕,他就能弄清楚苏榕晕倒后到底有没有出事。
身后两人像是没有反应过来般躺在地上不去追赶,那孩子甚至更加放肆的大笑了起来,声音尖锐地回荡在这封闭区域。仿生人苏一看到了前面巨大的黑色幕帘,他尽量让自己忽略那笑容,他记得仓库的后方是有一块巨大的幕帘,看来只要穿过这块幕帘就能找到仓库门的方向。
“劝你不要再跑了哦。”身后孩子的声音幽幽响起,就像是缠绕的毒蛇缓缓吐着信子般敲打在仿生人苏一心底。
仿生人苏一没有回头,他义无反顾地扯下了那块挡路的黑色幕帘,无视了内心的不安情绪。停顿,仿生人苏一出乎意料地停顿下来。他看着面前摆放在货架上一排一排和自己相同面容和身躯的仿生人,愣在原地……
“欢迎观赏。”白大褂孩子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仿生人苏一身旁。
“我,我是谁?”仿生人苏一眼睛看着那些和自己相差无几的仿生人,艰难开口道。
“是谁?”白大褂孩子好像还在思考着什么。
“是怪物。”身旁木讷的白大褂男人扶了扶眼镜框,略显紧张地看了眼仿生人苏一,又马上去看白大褂孩子的反应。
“怪物吗?也对,拼接记忆的机械竟然也会产生感情,这不就是童话中想要模仿人类,但却始终不是人类的怪物吗?”
“怪物,怪物……”旁边木讷男人好似得到了肯定,不断重复道,一声比一声更加放肆和诡异。
静静躺在一旁的黑色幕布此时如同黑色漩涡,连同一声又一声的怪物,就像是要将仿生人苏一卷入那无尽的漩涡之中。他努力稳定心神,试图反驳这两个穿白大褂的人,但机械脑中那些搜寻出的反应数据又像是在提醒着他什么,任何的话语都成了无力的辩白,他在内心对抗,在灵魂深处抵触,但却猛然发现,怪物这两个字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根植在他的心底。
是公交车上人群异样的眼光,是每次强制关机屏蔽时灵魂一次次的徒劳拍打,是无论再怎么生动也无法取代人类的机械躯体,更重要的,是苏榕一次又一次的回避,是苏榕眼底划过的痛苦,是他想要靠近但却没有名义的退缩。
苏一死亡这件事也许曾经确实给苏榕带来伤痛,但伤痛终有一天会痊愈,是他,是他一次又一次模仿着苏一的记忆,反复撕扯开那已经化脓无法痊愈的伤疤,也许,带给苏榕痛苦的,从来只有他,一个想要模仿人类陪伴苏榕但却一直在伤害苏榕的怪物……
*
黑色无边的漩涡席卷着整个躯体,苏榕猛然惊醒,她顺着手背输送药液的细管看到了即将变空的输液瓶。苏榕拔掉手背的针管,起身穿鞋走出病房。不知为何,梦中模糊沉重的心情就像一块巨石压在心间,她忽视了朝着病房走去的护士,穿着单薄的病号服走出了医院。
医院大门外,白茫茫的雪花薄薄地覆盖在地面上,轻盈而飘落的雪一点点消融在苏榕呼吸间散发的热气。医院门口巡视的小警官朝着苏榕跑来,试图将人劝回去,但无功而返。最终,巡视的小警官请示了女警官,他给苏榕披上了一件军大衣,并帮她叫了一辆去往智脑总部的自动驾驶出租车,完成这些后才放心地放苏榕走出医院。
“谢谢你。”
巡视小警官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他挠了挠头,说道:“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苏榕坐上车,自动驾驶的出租车里暖气很足,车子开在白茫茫的雪地,初冬凌晨的街道上空无一人。苏榕捏了捏身上军大衣两侧的毛绒,应该做的吗?巡视小警官递给她衣服时苏榕莫名想起了仿生人苏一,那什么是仿生人苏一应该做的呢?苏榕陷入了沉思,她只莫名觉着胸口很堵,从昨天听到米谢尔自首时她就隐隐有些不安,莫名的她觉着智脑不应该这么容易就被扳倒。
如果智脑真的被成功扳倒查封,那么她可以在那堆被查封的仿生人实验品中找到仿生人苏一。如果智脑没有被扳倒,那么,那么也许仿生人苏一就在总部的实验室里等待着她,反正她还是智脑总部的员工,仿生人苏一也是训练的仿生人,总不能,总不能什么都消失了。
早在她在安市海边迟迟不肯与仿生人苏一告别的那刻起,心中就已经有什么东西坍塌了。也许是芥蒂,也许是怀疑,也是是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她还记得路灯下的和解与拥抱,也还记得两人约定好的靠近彼此,不再推开彼此的善意。是的,这次是她先靠近的仿生人苏一,这次她不会再逃离。可仿生人苏一呢?他在那里?
车子因前方道路维修停在总部大厦的一条街外,苏榕看着远处充满光亮的总部大厅,心中顿时明白了一切。她奔跑在白茫茫的雪地,不顾寒风,不顾肺间蔓延的疼痛,也不顾因奔跑用力而掉落在路边的军大衣,她只想验证自己的推理,或者说祈祷着仿生人苏一就在实验室如往常般带着温和的笑意等待着自己。
“喂,姑娘,衣服不要了吗?”
街道临时上岗的人类清洁工不解地问到从他面前奔跑而过的苏榕,得到的回答却只有一阵呼啸而过的寒风。清洁工紧了紧衣袖,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清扫人行道上的积雪。
苏榕跑进亮着无机质白光的明亮的总部大厅,她大口喘着气呼吸,寒冷将她整个身体浸透包裹,可此时的她心中却异常慌乱。
她大步走向电梯,颤抖着手按下了实验室楼层,头顶上不断跳跃的红色刺激着她紧绷的神经。终于电梯门打开,但她却犹豫了,她在电梯中停顿住,直到电梯门再次合上前,她走了出去。不同于以往的自然,也不同于在楼下时的急切,此刻的她缓步挪动到实验室门口,靠着墙慢慢蹲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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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停了,古色古香的老宅,里亚诺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走进老掌权人的院子。原本荒芜杂草丛生的院子,此时成了最繁盛干净的院落。爷爷奶奶得知儿子回归后,激动万分,本打算设宴迎接,却被老掌权人以工作繁忙为由拒绝。
“舅舅。”里亚诺生硬开口道。
老掌权人停住修剪枯枝的动作,看了眼站在他身边的里亚诺。点了点头。老宅里的众人都知道,里亚诺除了那双碧绿色的眼睛,其余地方和年轻时的老掌权人十分相像,这也是爷爷奶奶相较于米谢尔更偏爱里亚诺的原因。
“舅舅,我想知道我工作实验室里的实验品在哪?”里亚诺单刀直入道。
他对他这个舅舅唯一的印象来源于爷爷奶奶口中的思念,据说十五年前发生了一件大事,他这个舅舅也因这件事一夜白发。里亚诺仔细看了看老掌权人的脸,实在和爷爷奶奶给他看的照片上那个的年轻沉稳的黑发黑眸男人联想不到一处,眼前的人明显增添了几分忧郁和不怒自威的气场。他承认他们长得很像,但熟悉两者的人很快就能将他们区分开来。
“嗯,是那个外侵者在总部袭击员工的实验室里的实验品吗?如果是的话,我已经派人在和警方交涉调查这件事了。”老掌权人不再理会里亚诺,而是继续认真修剪起枯枝。
空气中重新飘荡起白色的雪花,天气阴沉沉的始终看不到阳光,侍者快步撑起伞替老掌权人遮挡住雪花,旁边的小侍者将另一把伞递给里亚诺。里亚诺接过伞,看了看腕间的手表,自知今天什么也问不出来了,他撑起伞,打算走出院落。
“既然是你工作的实验室。”里亚诺听到声音,回头看向老掌权人。
“那就由你来传达吧,实验室暂时休整,短时间内不再启用……”
*
“叮咚。”电梯到达实验室楼层,停稳,余问搓了搓通红的手,边跺脚边小碎步走向实验室。外面的雪停了又下,下了又停,经过一个早上,原本平坦的街道已经结冰。走廊中还泛着冷气,因为自己来的时间太早,走廊里的灯还未亮起。他搓着手刚准备识别虹膜,想着赶紧到实验室里暖和一下,就突然看到了紧抱着双膝坐在门旁的一团“生物”。
“啊!你,你,你,你是谁啊!”余问本就胆子小,这会更是吓了一跳,他闭着一只眼用指尖轻轻触碰面前的生物,活的,还有热气。
“苏榕?你怎么在这!”他反应过来,赶紧打开实验室大门,将苏榕拉进暖和的实验室。
却见几天前还神采奕奕的苏榕,此时身穿单薄的病号服,她坐在总控台的椅子上,固执地将身体蜷缩起,不去看也不去注意实验室里的毫无生机。
“苏榕,你还好吗?我看到新闻了,怎么都联系不上你和仿生人苏一,我很担心你们……”。
“余问,是不是只要我想靠近的东西最终都会离我而去。”
苏榕看向余问,但眼神却不够聚焦,她的面颊通红,浑身散发着不正常的热气,原本蜷在一起的手此时也开始颤抖。她的神情中有质疑,有悲哀,有茫然,但却唯独少了以前永存在她眼中那一抹略显稚气的希望气息。
52. 木雕
雪覆盖住一切的污浊,还给世界一份洁白的天地。里亚诺撑着小侍者递给自己的伞,踩在刚覆在地上的新雪,他走出老宅,坐在车上,没多久,电话铃声响起。
“喂,里亚诺吗?我是余问。苏榕发烧昏厥,现在我们俩都在医院……”
电话没多久就被挂断,里亚诺沉思片刻,最终还是将目的地改成了家。所谓家,其实是他现在常住的房子,因为不适应老宅的生活习惯,他大部分时间都是住在自己那间有着小工作室的房子。自从那天米谢尔说有重要的事要宣布时,他就住回了老宅。但住在老宅的这些天,他不仅听到了米谢尔和贺婆婆的交谈,还得到了一部秘密通讯设备,与此同时老掌权人多年未见后回到了老宅,米谢尔却在这期间锒铛入狱。
里亚诺从一开始就隐隐发现了这其中的不对劲,本想把米谢尔的秘密通讯设备交给爷爷奶奶来处置,可却在米谢尔自首那天意外收到了活人实验参与者逃跑后的路线轨迹,里亚诺犹豫了,这件事实在是太大了,万一牵涉到爷爷奶奶就得不偿失了。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把秘密通讯设备放回了自己的房子。今天他本想探探老掌权人的口风,来明确老掌权人和米谢尔做的事之间的关联程度,却被如同打太极般推了回去。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了,但是有一点很明确,那就是仿生人苏一大概和活人实验参与者在一起。哪怕最终无法让所有真相大白,也应该让苏榕知道仿生人苏一在哪里。
*
萧瑟的冷风夹杂着大片的雪花,里亚诺摸了摸口袋里的秘密通讯设备,下了车走进江市医院。他从自己的房子取完秘密通讯设备后就来到了苏榕所在的医院,按照余问给自己发的地址,找到了苏榕所在的病房。
叩响病房门,门慢慢被打开,里亚诺看到了表情有些意外的余问,还有躺在病床上面容安详沉睡的苏榕。
“你来了?我以为你只把其他人当作漠不关心的外人……”余问拍了拍自己的嘴,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跑回了病床旁的椅子,从放在椅子上的工作包里拿出一块包装好的木头。
“走走,我们外面去说。咳,上次那个事对不住哈,也许木头真的对你很重要,我不该那么武断的骂你,本来想今天在实验室里拿给你的,既然现在碰到了,就现在给你吧。”余问拉着里亚诺走出了病房,嘴上依旧平淡道,眼睛却偷瞄了好几眼里亚诺。
“谢谢。”里亚诺有些意外地接过木头,他原本就被母亲关在屋子里严格按照训练一步步长大,木雕也是他唯一从小的自由且不被管束兴趣。他固执且生硬的长大,与周围人格格不入,也一次又一次被母亲告知社交无用,慢慢地他封闭了自己,坚硬和迟钝也成为了自己顽固的外衣,直到遇到了仿生人苏一、直到遇到了苏榕、直到遇到了愿意原谅自己“冷漠”的余问。
“但是,有个坏消息,实验室项目由于实验品的消失被暂停了,你和我都被调回了原来的岗位。”
“你!我刚送你块我精挑细选买回来的木头,你就回送我一个坏消息啊!那,那苏榕怎么办。”余问说到后面有些不安。
里亚诺抿了抿嘴,最终摇了摇头,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就看到了从余问身后走来的女警官……
*
江市医院楼下的咖啡厅,里亚诺看着眼前紧盯着他的女警官沉默不语。十分钟前,这个人刚在苏榕病房门前看到他就冲上来按住了他,要不是余问在中间调和,他们两人可能不会平静地坐在这里。
“所以,智脑的老掌权人是你的舅舅?”
“嗯,不过我母亲并不是老掌权人的亲妹妹,只是远房亲戚。”里亚诺说道。
“啪”,两张照片被甩在里亚诺面前。一张照片上的小女孩正在大笑地玩着荡秋千,看起来活泼可爱极了。另一张照片则更像是从新闻裁剪下来的照片,上面面无表情机械状态的小女孩的脸被放大,她的周围站着一群神色淡然的孩子们,这照片俨然就是之前公布的仿生人儿童新闻照。
“不久前,有对外籍夫妇找上门来,告诉我他们的女儿被研究活人实验的那群人抓走了。可我问过了福利院参与活人实验的孩子,没人见过这个小女孩,你说是不是你们智脑又在研究什么惨绝人寰的新产品?”女警官仍旧紧盯着里亚诺,试图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
里亚诺微微皱眉,他将两张照片拿起来,但心里却不知道米谢尔究竟干了些什么。
“仿生人苏一确定也被研究活人实验那群人抓走了吗?”里亚诺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他衣服口袋里装着的秘密通讯设备记录着活人实验研究人员的行动轨迹,但至于仿生人苏一被活人实验研究人员抓走也纯属他的推理,如果真的把行动轨迹告知苏榕,至少要先明确这条信息。
“什么?”女警官有些意外地看向里亚诺,像是没有想到里亚诺会突然提到仿生人苏一。
“智脑秘密实验的实验体,仿生人苏一。”里亚诺重复道,如果这个小女孩和仿生人苏一在一起,那么警方也许在救出小女孩的同时也能找到仿生人苏一,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秘密通讯设备,犹豫要不要把轨迹信息先交给警方。
“从推论上讲大概率是的,不过,”女警官停顿一瞬,最终还是眼神坚定道:“不过,警方是不会容许不确定因素流入社会的,我知道苏榕很在意这个仿生人,但。”
女警官不再继续往下说,里亚诺却读懂了女警官话中的含义。如果他真的讲行动轨迹信息交给警方,那么仿生人苏一只有两种结局,一种是被警方带走研究,另一种则是,则是被彻底销毁。里亚诺停住拿出秘密通讯设备的手,他神色淡漠地看了看女警官,最终一句话没说,离开了座位。
*
下午很快到来,原本这场白皑皑的雪下得更加盛大,乌云遮蔽了阳光,整个天气阴沉沉的。余问和里亚诺交代好刚请来的护工后,就返回了智脑的原本岗位办公室。一则消息打断了里亚诺收拾的节奏,他看完信息快速递交了请假条,小跑着出了智脑总部大厦,回到了老宅。
阴沉的天气似乎并没有打搅老宅欢快的气氛,只不过主院大厅里欢声笑语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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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被刚走进门内的里亚诺打破。坐在主座旁边陪着爷爷奶奶的女人不自然地起身,她尴尬地笑了笑,看了眼里亚诺,但当视线相对时却又略显畏惧地将视线收了回去。
“既然回来了就快坐下吧,一会儿吃饭坐在你母亲身边。”爷爷朝着里亚诺说道。
里亚诺点头,坐在了一旁刚摆好的座椅上。他刚想继续再听一听母亲的声音,却发现那人除了应和爷爷奶奶和老掌权人,就不再发出一声言语。
晚饭后,里亚诺应爷爷的要求带着母亲来到了自己的院落,走到屋子。女人看了看周围的侍者,脸上再次堆起不自然的笑意。
“这些年过得还好吗?母亲很久没有见到你了,有些不适应。”女人开脱道。
里亚诺像是看穿了女人的伪装,他挥退了所有的侍者,沉默地坐会屋子里继续雕刻从工作包里拿出来余问送给自己的木头。
等到侍者都退下后,女人终于露出了真实的面容。她略显急躁地走到里亚诺面前,将他手中的木头打在地上,那未成型的木头滚落在地面,最终停在里亚诺脚下。他不急不慢地将木头拿起,用刚穿的新衬衫像是对待宝物般一遍又一遍地擦拭上面的痕迹。
“停下!”女人却像是被里亚诺的行为激怒,她刚想再次将木头挥落在地,却被里亚诺攥住手腕,无法动弹。
“疯子,你疯了,我不认识你。”女人双手颤抖,她错愕抵触的眼神彻底伤到了里亚诺,男人松开母亲的手腕,眼底划过一丝受伤的痕迹。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妈妈的错,对不起。快把木头放下,好吗?你不是最讨厌木雕了吗?妈妈以后再也不逼你继续学习木雕了,好不好?不,不,你不是我儿子。”女人的神情有些畏惧,又有些癫狂,她看着那块木头,又看了看里亚诺,就像是在看陌生且令人畏惧的事物一样。
“来人,我母亲又疯了,把陈医生叫来吧。”里亚诺将未成型的木头重新包好,轻轻地放回工作包里,他背着工作包沉默地走出了院子,他早已忘记母亲为何而疯,只知道在他小时候他的母亲就这样了,而且一见到他就神色诡异。他小时候也曾认为是自己没有按照母亲的规矩成长,也曾小心翼翼地雕刻木头送给母亲来讨好她,却被疯狂中的母亲扔在地上,燃烧在烈火里。
所幸,没过多久,自己就被接回老宅,终于可以自由自在地发展自己的木雕爱好,每当他沉浸在其中,就会忘记一切烦恼与不愉快。至于沉迷木雕的原因,里亚诺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副恬淡宁静的女孩面容,他抿了抿嘴角,不知为何,对未婚妻的想念更深了几分。
老宅里有母亲在,里亚诺不想再回到那里,他背着工作包,如往常一般回到了自己在外面买的房子。只是刚一进屋,衣服口袋里的秘密通讯设备就嗡嗡响起。里亚诺有些意外地将设备拿出,他以为米谢尔自首后就不会在收到消息。
白色的屏幕光芒闪烁在黑暗的房间里,原本刺眼的光线却稳稳落在里亚诺的眼睛。
“一号实验品仿生人苏一,将于今天输送完全部记忆……”
53. 真实与虚妄
屏幕光在黑夜中发出刺眼的光亮,秘密通讯设备的红色警示如同那天清晨坐在总控台失去意识的仿生人苏一。
莫名的记忆突然涌现在脑海里,那天早上他只是很早去了实验室,却突然撞见瘫倒在总控台椅子上的仿生人苏一。他先回到自己的工作室整理好了木雕,等出来后发现仿生人苏一还躺在椅子上,里亚诺出于工作人员的心态走到了仿生人苏一面前,却发现对方睁着双眼麻木地望着前放,原本内置的芯片也掉落在地上。
里亚诺拿上芯片,将仿生人苏一扛回了实验室的个人工作室。按照惯例,遇到异常情况他负责检修维护实验体的芯片及其运行程序。他将芯片连接到电脑,想要先拷贝好异常记录,却发现原本正常运行的程序在连接电脑的那一刻如同中毒般覆写,也就是那一刻,他知晓了仿生人苏一的秘密。
里亚诺不再检索异常,而是将内置芯片重新安装回去。仿生人苏一内置系统一点点重启,最终他眨了眨有些僵硬的机械双眼,略显警惕地看着里亚诺。沉默,良久的沉默回旋在两人之间。
“我……”仿生人苏一很快明白他的处境,他知道这天终将会到来,“我只是想替苏榕实现心愿,哪怕那个心愿是找到真正的仿生人苏一……”
里亚诺停住抚摸木雕的手,他知道实验体的原型是苏榕消失的男友。总控台满屏的违禁指令、不断覆盖住原有代码运行的芯片、以及此时此刻貌似产生人类情感体系的仿生人苏一。真相就在眼前,里亚诺知道如果这些上报给米谢尔或者智脑任何一个高层,等着仿生人苏一的结局也许是拆解、研究、甚至销毁……
“我什么都没看到。”不知为何,里亚诺心中升腾起一抹异样的情绪,往常的他最讨厌和其他人产生联系,可此时的他竟然很想替仿生人苏一遮掩这一切。也许是出于心底对规矩制度泯灭人性的厌恶,也许是仿生人苏一对待苏榕的那份赤诚让他想起了他的未婚妻。
仿生人苏一有些意外地抬头,自从坐在总控台前孤注一掷地拔掉自己芯片那刻起,他就预料到了这一刻。苏榕很快就会找到真正的苏一,他这个赝品从一开始就没有代替谁,最终也许也会孤零零地离去。所以他拼尽全力,只是想在辅助苏榕再多走一段路,至于他的结局,无非是快一些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但却没想到眼前人帮助他隐瞒下了一切。
“这些木雕都是鸟儿吗?”仿生人苏一指了指摆满里亚诺工作室的木雕。
“嗯,这是我和她的“见面礼”。”里亚诺轻柔地抚摸着手中的木雕,后知后觉地发觉了自己说的话有些自言自语。
“是很重要的人吗?”仿生人苏一既没有深入究问,也没有感到莫名。
“嗯,明年初夏我就能见到她了。”里亚诺回答道。不知为何,面对仿生人苏一时,平时那些藏在心中的思绪总能顺利地表达出来,也许是自己也知道了他的秘密,所以两人反而能够更加坦白。
一段友谊悄然埋在二人心底,他们明白彼此的软肋,也尊重彼此的在意。那时清晨的天空中还闪烁着几颗微弱的星星,点缀在天空,化作此时黑暗中闪烁的屏幕中的汉字,秘密通讯设备上的内容一字一句砸在里亚诺的眼睛。他将设备放在身旁的工作包,跟余问送给自己的木头放在一起。里亚诺将门锁好,走出屋子,消失于黑夜白茫茫的雪地……
*
车子不知行驶了多久,里亚诺看着眼前的深林,知道车子无法再继续前行了,他拿着手机发送了一通短信,然后只身走下车。雪在深林中积了一尺厚,里亚诺踩在由积雪和枯叶构成的地面,按照之前秘密通讯设备上的行动轨迹,走到了一处森林深处荒废的工厂前。
黑夜安静而孤寂,荒废的工厂矗立在树木围绕的空地,几只不畏严寒的鸟儿盘旋在荒废工厂的屋顶,发出怪异的叫声。里亚诺躲在一颗年老粗壮的白杨树后,看着眼前好似荒无人烟的工厂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周围白杨上层层叠叠的“眼睛”仿佛鬼魅注视着停在此地的里亚诺。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走进那扇生锈半开的铁门。
风雪呼啸而起,原本半开的铁门此时因为风声严实关闭。工厂里放着老旧淘汰的机械用具,周围破败的窗户中吹进丝丝凉意,白雪透过窗户散落在月光下,为里亚诺指引了方向。耳边除了他落在地上的脚步声,就只剩呼啸的风声了。突然,巨大的黑色幕帘挡住了他的前进脚步,他掀起幕帘,看到的确实茫然坐在地上望着自己的仿生人苏一。
“快走。”里亚诺上前,试图将仿生人苏一扶起,却见对方丝毫不动,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孤寂。那眼神既不像之前拔掉芯片时的麻木,也不像被他发现秘密时的痛苦与坦然。里亚诺读不懂仿生人苏一的情绪,只能感受到他身体由内而外蔓延出的绝望。
“苏榕还在医院等你。”里亚诺说完这句话后,看到了对方眼神微动,但也只是一瞬间,眼前的仿生人苏一迅速被拖拽远离这里。
里亚诺看到了紧盯着他的不断被拖拽走的仿生人苏一的眼睛,那眼睛仿佛想要说出千言万语,但最终只化为一声沉默的叹息。他迅速追了出去,围绕在这间破败的工厂,上演了一场激烈的追逐戏。
突然,世界安静了。仿生人苏一被推拽走的机械身躯消失于一间角落的房间。里亚诺刚一进屋,门就应声关闭。呼啸声消失了,机械划在地面上的拖拽声消失了,就连他奔跑的脚步声也随之失去了前进的声音。只剩下沉重的喘气声,似是在适应激烈奔跑后的呼吸,也似是在观察乖巧站在自己眼前人……
*
“这是你雕刻的雪鸮吗?”童年稚气的嗓音回转在记忆深处,那个穿着白色针织长裙乖巧突兀地闯进自己领地的小女孩至今刻在自己的心底。
“这是你雕刻的雪鸮吗?”里亚诺停顿在原地,听着记忆深处的声音,压抑住躁动的情绪。他透过房间窗户洒进来的月光看清了站在废弃房间中,身穿白色针织长裙乖巧站在自己的小女孩,那容貌分别属于今天在医院外咖啡厅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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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官摔在自己面前照片上的孩子。
他稳了稳心神,刚想拉着小女孩离开这里,那道熟悉的声音却再次从小女孩嘴中响起,温柔,恬淡,突兀地,闯了进来。
“这是你雕刻的雪鸮吗?”
里亚诺站稳了身形,重新朝着女孩看去,却见那面容模糊间变成了记忆深处中的样子,恬淡,温柔,突兀地,闯进自己家地荒废工作室里。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沉默,当时的他回应女孩的只有沉默。女孩脸上的歉意和恬淡至今生动鲜活地印在记忆中,阳光也如此偏爱地倾洒在她金色的发丝间,空气中似乎还留存柑橘般清新的味道,可那个身穿白色针织长裙的孩子就像是每次误闯“禁区”的孩子一样,快速地闯进他的心中,又快速地跑了出去。
“等等,等等……”里亚诺没有像童年时那样沉默地压抑内心的情感,而是跟着小女孩跑进房间的更深处。记忆中温暖的午后消失,废弃工厂窗外不断拍打着的树枝似是在提醒着自己。
“快学啊!快点学会!”
里亚诺摇了摇头,揉了揉眼中模糊不清的混乱。耳边的声音逐渐清晰,恐惧再次如同洪水猛兽朝着自己侵袭而来。
“快点学会!木雕有那么难学吗?记住,你喜欢木雕,木雕是你此生最重要的爱好!木雕都学不会?我还怎么把你送到老宅里讨人开心!”原本间歇疯狂的母亲此时眼中闪烁着精明的亮光,她推搡的手背仿佛要将自己推进面前一块块完全不成型的木头里。
“呜呜呜,妈妈,妈妈,不要,不要把我送走,我讨厌木雕,我讨厌木雕。”孩子凄厉地哭喊响彻在废弃工厂里,却被愤怒的母亲一把捂住嘴无法发生任何声音。
里亚诺感受着自己沉重的呼吸,他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现了莫名奇妙流出来的泪滴。
他看着右手中莫名多出来的雪鸮木雕,内心感受到了分裂与拉扯。左边手上空空如也,那上面不断累积的属于孩子的稚嫩手上的伤痕昭告自己讨厌木雕,尚且年幼的孩子只想和母亲在一起,无关乎那人是否伤害了自己;右边手静静躺着雕刻精细的雪鸮木雕,他看到穿白色针织长裙的女孩朝着自己招手,仿佛只要走过去,就可以忘记一切,永远沉浸在那个温柔的午后。
讨厌木雕?喜欢木雕?讨厌?喜欢?谁?这两双截然不同的双手就像内心的分裂物。不断拉扯,变形,叫嚣,试图将所有记忆和情绪撕碎,再也无法重构合并。里亚诺痛苦地瘫倒在废弃工厂的地上,月光透过窗户的温柔抚摸也无法安抚他破碎的灵魂。
不远处,穿着白色针织长裙的女孩,脸上挂着温柔恬淡的笑意,平静僵硬地站在那里。时间静止在此刻,雪花透过破碎的窗户飘落下来点点白色地雪花与寒意。
房间深处的高层建筑上,老掌权人平静地望着底下发生的这一幕,他珍视地抚摸着手中的雪鸮,透过废旧工厂中蔓延的雾气看了一眼针织长裙女孩的背影,转过身时颤抖了一瞬,最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