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暴君冲喜后我时来运转》 第698章 “丰郎中,明媚儿的身体如何?怎么会经常无法安眠?” 在马背上景文帝询问落后自己几步的丰郎中。 影七听到景文帝问丰郎中话,主动将景文帝斜后方的位置让给了丰郎中。 “回东家,主子的身体虚弱是因为本身身子根基就薄,再加上产后虚空,这才导致夜晚时常无法安眠。 只需要耐心用些药膳,慢慢将养一两个月,总是能好的。”丰郎中回答。 他们出行在外一律叫景文帝东家,叫明媚儿主子。 为何不是叫主母,自然是因为景文帝的正妻另有其人。 哪怕是在外面隐姓埋名,景文帝也不会让明媚儿以正妻自居。 连一声小小的主母都不能叫,更别提光明正大的叫一声东家夫人了。 最后只能四不像的叫声主子,也不算失礼。 对此明媚儿没有任何感想,若是从前可能心中还会有一丝失望或是落寞,但如今她早就不在乎这些事了。 景文帝做的再好,对她表面上再好,也无法磨灭他本来就是三妻四妾的现实,而她也不过是景文帝的妾室。 她早就已经可以真正的认清自己的位置了。 “丰郎中医术高超,我信得过,若是缺什么只管去府中拿。”景文帝神色淡然说道。 丰郎中应下。 两个人又接二连三的聊了些不痛不痒的话题。 明媚儿静静地窝在景文帝的怀里,将大半重量都压在景文帝的身上,以减轻自己骑马的不适感。 景文帝揽着明媚儿的手也很紧,以防止她被马匹过度颠簸,一时卸力坠马。 “东家,最后抓到雍城拍花子的人了吗?” 等景文帝和丰郎中说完话,明媚儿问。 景文帝:“抓到了,确实是那几个运送夜香之人。 男女合谋,用绑、用骗,将孩子带出来藏匿,再用夜香桶运输到不同的城市贩卖。 年纪小,面皮好的,大多数都是送到无子的大户人家,供其挑选,选中的卖个好价格,选不中的便会被卖到秦楼楚馆一类的行当。 其余孩子则是卖给别人当奴仆,实在卖不出去的、有病的,就会被打断手脚沿街乞讨,或者专门当些讨喜鬼,压榨他们最后的价值。” 讨喜鬼,是大周朝的方,简单说就是民间有一批好吃懒做的流氓、乞丐等人。 专挑别人家娶妻生子大喜事的时候上门,向主人家要钱,主人家若是不给便要闹事。 这个闹事可能是大吵大闹的肆意打砸,也可能是装疯卖傻的故意说些谣,给人泼脏水,再或者是单纯的触人霉头等,将喜事变得一团糟,惹人忌讳。 但只要主家给了讨喜鬼钱财,无论钱多钱少,讨喜鬼都不会再闹事,反而看着赏钱的多少,还会帮着主家忙活喜事。 吉祥话也是一轮接一轮,最差的也会登时离开,绝不再吵闹。 所以在大周朝但凡是有些余银的家庭,在喜事上遇到讨喜鬼,都会选择给讨喜鬼一些钱财来花钱消灾,只图个吉利和顺遂。 不喜欢讨喜鬼的人,觉得讨喜鬼晦气,真是对讨喜鬼避如蛇蝎,恨不得连着三日上香对神明祷告,不要让自家碰上讨喜鬼。 可还有许多人对讨喜鬼是很欢迎的,他们认为花些钱就能让讨喜鬼帮着自己忙活喜事,分担招待宾客的压力。 第699章 还能让讨喜鬼说吉祥话活跃气氛,更有的讨喜鬼还会表演些所谓的‘绝活’,也是吸引人眼球。 这钱花的太值了。 久而久之,两方竟然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和谐,总之大周朝建朝五代,讨喜鬼都快发展成职业了。 有一批讨喜鬼的出场费用还不低呢。 现在能流落到四处,还用肮脏手段讹钱的,反而是少数,也是众人最最不喜的最初一代的讨喜鬼。 而这些拍花子将孩童的手脚打断,让孩童上门去做讨喜鬼,是纯纯恶心人来要钱。 明媚儿闻也是皱眉,但到底没说什么,她出身肮脏,见过的肮脏事也多。 这种事在民间…尤其是赏春楼那样的地方,也不算是很新鲜。 “那几个拍花子被抓时,手里还有三个没运送出城的孩子,其中有一个便是何王氏的儿子,其他两个孩子也被送回家了。 从前的孩子都被运到其他地方了,我已经派人去追查了,半个月左右总该有那些孩子的消息。”景文帝道。 明媚儿点点头,拍个马屁道:“东家英明。” 景文帝淡淡看明媚儿一眼不说话,只是神色柔和了一些。 明媚儿又想起被何老三暴打过的何王氏,不知她如今过得怎么样。 好在是孩子找回来了,何王氏的心中也能好受些。 “何王氏已经和何老三和离了,她带着两个孩子已经从何家搬出来了。 她很坚强,没有要任何人的帮助,就带着两个孩子去给别人家做活,可以不要钱,只要人家能收留他们孤儿寡母给口饭吃,她就能做苦累的活计,两个孩子也可以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除此之外何王氏利用晚上睡觉的时间,还在给人浆洗衣服,赚些铜板。” “想来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景文帝像是能看透明媚儿心中所想。 明媚儿刚想起何王氏,景文帝便说了何王氏的近况。 如今不应该称呼她为何王氏了,而是——王氏。 她自己本来的姓氏。 明媚儿抬眸看向景文帝道:“多谢东家帮她。” 景文帝不说她也知道,王氏能顺利和何老三那样的无赖和离,还不被何老三纠缠着找麻烦,肯定是景文帝在暗中帮忙。 还有穷苦的百姓实在是太多了,有些遭了灾的难民也太多了,很多人都是想着能吃饱就好,若是随随便便一家大户都能包吃住的收留三个良民,那岂不是乱套了。 良民和奴籍可不一样。 这户人家大概率也是景文帝安排的。 景文帝道:“你不必谢我,这本就是我该做的。” “何老三被抓起来了,已经定了秋后问斩。 大周朝从来都没有以妻告夫要先打十大板的政令,何老三肆意勾结官差歪曲国家法令,乃是大罪。” 明媚儿耳边听着景文帝说话,心却渐渐飘远了。 以妻告夫要先打十大板,这话她也曾听过。 第700章 明媚儿是在那所谓亲爹的口中听说过的。 当年娘亲也曾经难以忍受爹的暴行、烂赌、酒醉,试图带着她和弟弟一同去县衙告状,想要请求县衙大人,将他们夫妻判处和离。 族内宗老都是向着自家人的,向着爹,不曾为她们说过一句话,哪怕她们才是受害者。 她们要被族老们说教。 族老们是这样说娘亲的: “你身为女子要柔顺,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们,要懂得忍让和付出。 陈老大是不像话,但是这不是年轻吗?年轻的时候哪个男人不爱玩?玩够了就好了。 等到陈老大老了的时候,还不是要回家来和你共度终身? 女子不要太善妒,太强势,自古以来都是以夫为天,你不要有不顺心的就想和离。” “哪个女人没挨过打?怎么就你挨打不行?你也想想你自己是不是有错,不然陈老大怎么平白无故就打你?” “陈老大是好赌,但他也不是全然没有个好处,至少他从来不在外面拈花惹草,这不就好了嘛?男人有几个不偷腥的,他都肯只守着你一个人过日子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 娘亲被他们说的哑口无,只能默默的流眼泪,擦眼泪。 其实爹也不是全然没有拈花惹草的心思,他就时常对村里的寡妇说些下流话。 他不出去拈花惹草,只是因为他要留着钱去赌。 族老们是这样对她们姐弟说的: “你们平日里也劝劝你娘亲,不要再闹了,什么和离不和离的,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你们也不想想,你们是老陈家的种,出去也是老陈家的人,她现在说要和离,闹得这么难看,你们脸上有什么光? 花花以后找婆家都不好找,谁会要一个这么不安分的女人生的女儿? 还有哥儿,娶媳妇都不好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爹是多罪大恶极的一个人呢,让你们娘亲都提出和离了。 这对哥儿的名声多不好?” “你们都是老陈家的人,不能任由你们娘亲这个外人胡作非为的影响老陈家......” 族老的话像是苍蝇一样嗡嗡嗡地响在明媚儿脑子里。 当时明媚儿姐弟太小了,被族老们劈头盖脸的训,也只会跟着娘一起哭。 娘亲是被逼得没法子了,才去的衙门。 结果不知道是被谁中间泄了秘,才走到一半就被爹发现了。 当时爹就说了一句话:“以妻告夫,先打十大板。 衙门里打板子都是拿带刺的大板,生生打到人血肉里,你看看你这个身子能不能扛得住打。 等你死了,我就将你生的这两个向着你的小祸害也给打死了,再用他们的死讹些银子,娶个新婆娘。 要不要去衙门,你自己看着办。” 明媚儿现在还记得爹那副洋洋得意,志在必得的样子。 后来娘只能将她和弟弟带回村子,继续过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 再后来,村里族老们甚至请过说书先生,专门说了好一堆以妻告夫被打死,或者是以妻告夫最后失败家破人亡还连累娘家的故事,来对她们进行教化。 果然,村里刚刚因为娘亲要升起的一股热潮,还没有发热,就凉个透心。 第701章 “东家,这种说法我也曾听说过,并且后期在…那个地方也曾找人打听过,确实有过这种论。 既然大周朝没有这样的法令,为什么民间都会这般相信和推崇?” 明媚儿问出内心的疑问,话语中有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的一丝颤抖。 景文帝看她一眼,道:“这个法令是前朝的。 前朝苛捐杂税很多,发展到最后严刑酷法治理天下,推出过很多不合理的政法,一方面是为了进一步控制朝臣、百姓。 一方面是为了让人犯错,好变着法的收些打点、周转费用。” “至于民间为何流传......” 景文帝说到一半沉默了,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 明媚儿听懂了。 为何流传。 这还用说吗? 大周朝都建朝五代了,这种说法竟然还存在,要么就是有前朝余孽在暗中搞鬼,要么就是有一些人面兽心的家伙,妄图用这些来维护自己的‘利益’。 用这些似是而非的法令,真真假假的掺和在一起,愚弄百姓,百姓们出于无知也好,愚昧也罢,又或者是干脆出于私心,就将此事继续贯彻下去了。 真是很让人作呕。 “那日过后,我已经让人在翰林院起草诏书,此后但凡是县衙,最少一个月要为百姓们普及一次大周律法。 将律法宣讲纳入到每三年的吏部考核中。” “同时在翰林院设置了一个新的官职:法令员,为六品,但可行使越级汇报直达天听的职权。 他们的职责就是不定期在大周朝内的地方,抽查各个府衙对政令普及的落实情况。” 景文帝将后续的处理办法都对明媚儿说了一遍。 明媚儿仔细听着,内心对景文帝更加佩服。 不管她对景文帝有任何的偏见,都是小情小爱。 她必须再次承认,景文帝是个很有雄心和能力的帝王,并且他敢于创新,敢于改变,敢于变法。 这个法令听起来很容易,其实并不容易,还会一定程度上影响很多事情的走向。 一般帝王是不会这样做的。 帝王和百姓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帝王可以说什么就是什么,很多法度都是想怎么变就怎么变。 比如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可是有几个天子当真与庶民同罪了? 许多事许多人,就是有特权的。 如景文帝这般,将法度摆在第一位,势必就要将特权阶级放在第二位。 对百姓固然好,对特权阶级可不好。 那些宗室、官员,甚至是一些商贾,说不好内心都会有意见。 他们不能再肆意的玩弄特权,曲解法令了。 因为百姓会不再无知。 景文帝此举,也是在给他们为自己深张正义的勇气。 第702章 “东家英明。”明媚儿真心实意夸赞一句。 景文帝没再说话,明媚儿也没有再开口。 一行人静静骑马走在官道上。 顺天州离雍城不算太远,以他们如今的速度骑马,三日后便能到达。 若是中间不休息,日夜兼程,一天多也可以到达。 跟在景文帝右侧后方的聂襄看了景文帝和明媚儿一眼。 他直觉敏锐,总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又有些奇怪。 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胸膛的位置,那里还装着家中打算让他交给俪妃娘娘的信件。 他至今还没有交出去,总是拿不定主意要不要交。 聂襄自己胡思乱想着。 一路无。 一直赶路到夜晚,景文帝没选择去驿站,最近的城镇也要半个多时辰才能到达。 大周朝有宵禁,这时候选择进城,难免被盘问。 景文帝决定在原地休整两个时辰再出发。 影七和影八将随身携带的简易帐篷拿出来,将将搭起来两个可以容纳人休息的帐篷。 这是暗卫所自己特制的帐篷,最大的优点就是方便携带,易于安装。 缺点就是很小,仅能供最多两个人休息,若是长得魁梧些,一个人就装不下了。 “东家,您和主子去休息吧,我们在外面守夜。”影七和影八对景文帝道。 景文帝看了一眼正在悄悄揉腿的明媚儿,颔首。 将明媚儿拉到帐篷里休息。 这一方小小的帐篷,刚刚好能够容纳景文帝和明媚儿两个人。 前提是景文帝只侧躺,明媚儿紧紧地贴在景文帝身上。 “东家,我去旁边的帐篷吧?” 明媚儿察觉到景文帝的不舒服,主动开口。 奔波一日了,谁也不能一直保持一个姿势不变,这样一个姿势的躺两个时辰,也是一种折磨。 “不必。” “丰郎中年纪大了,聂襄也是读书人,都需要休息,那个帐篷他们也需要用。”景文帝语气淡漠道。 明媚儿只好点头,不再说什么。 而此时帐篷外面,被景文帝说也同样需要用帐篷休息的丰郎中和聂襄,不约而同地默默摸了一把包裹里的简易帐篷,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不该拿出来。 他们看了一眼影七和影八,两个暗卫正在一旁生火,装作听不到,看不见。 最后丰郎中和聂襄还是将帐篷拿出来了。 他们只要比俪妃娘娘提前起来,将帐篷收起来就行。 至于那个空帐篷,还是让影七和影八分开值夜的时候休息用吧。 人不是铁打的,奔波一日,到了时辰都累。 聂襄进帐篷后翻来覆去,脑海中都是俪妃娘娘和景文帝之间的相处细节。 他又拿出放在胸膛处的信件,摸了又摸。 几次想拆开,都忍住了。 他决定,还是找个机会将信件给俪妃娘娘吧。 聂家已经开了祠堂,将俪妃娘娘记入族谱了。 无论他交不交信件,将不将此事宣扬出去,俪妃娘娘都实实在在是聂家的人。 聂家已经和俪妃娘娘在同一条船上了。 聂襄打定主意,将信件又稳妥地放回内兜,合眼睡觉。 两日后。 一行人到达顺天州,入住了当地最大的鸿运酒楼。 “聂大人,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明媚儿坐在椅子上,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有些拘束的聂襄说道。 景文帝方才进了酒楼就不知有什么事出去了,只剩下影八跟着明媚儿在酒楼。 聂襄和丰郎中陪同。 第703章 “主子您说。”聂襄道。 明媚儿:“我们从前可曾见过?” 聂襄感觉奇怪,仍是回答:“不曾。” “我这一路可曾得罪过你?” “不曾。” “那你怎么总是暗地里看我,眼神有时还不太友善?”明媚儿开门见山问道。 女子对陌生男子的注视总是很敏感的。 哪怕聂襄的动作再细微、再小心,也让明媚儿如芒在背。 甚至她有两次都想和景文帝说了。 只是碍于聂襄的面子,再加上她总归是女子,若主动说出来,对象还是景文帝信赖的心腹大臣。 总是有些难以开口。 也怕景文帝多心,以为她挑拨。 “......” 聂襄面色一僵,不知道该说什么,没想到自己这一路那么隐秘的观察,也被明媚儿发现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坐在不远处窗边的丰郎中。 丰郎中自顾自看着窗外的景象,一脸新奇,宛若刘姥姥第一次进大观园。 还不时扶着胸口,咳嗽的像是要断气了。 全然没有看他们一眼的意思。 想到丰郎中年事已高,又时常耳背,现在也没有看他们。 这种能和俪妃娘娘‘单独相处’的机会十分难得。 他在明媚儿警惕的目光下,缓缓背过身,将胸前的衣襟解开,拿出信件,又重新整理好衣服。 “主子,您看看这个。”聂襄将信件递给明媚儿。 明媚儿微微皱眉看着这封画着青竹,被密封完好的信件。 有时候知道太多也是一种过错。 "主子,您看过这封信件,您就会明白一切。 我不会做伤害您的事情。”聂襄继续小声说道。 同时上前站在明媚儿身旁,他这个角度刚好能遮挡住丰郎中的视线。 防备着丰郎中趁他不备转过头来,看到明媚儿和他之间的信件。 “......” 明媚儿稍微向旁边坐了坐,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她还真蛮难相信,这一路用不友善眼神看着自己的聂襄,说不会害自己的论。 但最后明媚儿还是将信件接过来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 聂襄若是当真给她看些不好的东西,她大可以交给景文帝,哪怕拼个鱼死网破,也不可能被一个九品官威胁。 明媚儿痛快地撕开信件,看起来。 表情从起初的防备和警惕,变得震惊,又变得麻木。 明媚儿一目十行看完,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丰郎中不时的咳嗽声响起。 “我知道主子一时间接受不了,这毕竟是大事,您也可以慎重地思考,再给我答复......” 聂襄看明媚儿沉默,以为俪妃娘娘是暂时接受不了。 毕竟在大多数人心目中,宗族是很重要的,就算是养女,只要是还有自己的本家,便不会轻易上别人家的族谱。 往好了说算是两姓之好,往坏了说…那是影响名誉的事情。 轻点都要被人议论忘本,重了那难听的话就更别提了。 “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吗?”明媚儿抬眸,淡淡出声。 聂家已经开祠堂将她的名字和身份等记录在册,告祖宗神灵和家族宗老了。 这事就是板上钉钉,改不掉的。 第704章 “......” 果然,明媚儿话一落,聂襄就沉默了,脸上先是有一分错愕,随后露出一抹难色。 “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聂襄干巴巴开口。 他们也知道不经过俪妃娘娘的同意,私自将俪妃娘娘记录在族谱上,有些强人所难。 但是祖父坚持,他们也只能同意。 这下眼看俪妃娘娘有些不高兴,还问能不能转圜,有点尴尬了。 他一直以为记录俪妃娘娘在族谱上,对俪妃娘娘来说是一件大好事,甚至说是他们吃亏,俪妃娘娘占便宜了。 这些日子所有的犹豫,莫过于不知道要不要将聂家和俪妃娘娘绑在同一条船上。 他之所以不友善,也是因为他决定交出信件那刻起,便将自己真正的代入到了俪妃娘娘“兄长”的身份里了。 自己妹妹动不动对陛下没大没小的有失恭敬,他怎么能不跟着上火?不跟着操心? 再也不能像局外人一样,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可是现在看起来,俪妃娘娘像是要反悔。 “既然如此,兄长最初何必瞒我?这信是年节时的信件了,如今已经是几月份了?”明媚儿抬眸看着聂襄,又问道。 她声音听不出喜怒,也没有责怪的意思。 但成功让聂襄脸上有些羞愧。 哑口无。 原来俪妃娘娘是这个意思,怪他拿信件拿出来的晚了。 而不是后悔上聂家族谱。 “......” 聂襄确实最初犹豫了很久。 因为景文帝的态度不明确,他也迟疑了。 总觉得没准还有回旋的机会。 聂家清流太久太久了,他私心而是不希望聂家和后宫争斗扯上关系的。 尤其是真正的接触俪妃娘娘,看到俪妃娘娘和陛下的相处过程以后,他就更焦虑忐忑了。 俪妃娘娘看起来不是个简单省心的,恐怕日后事情不会少。 景文帝明面上疏远,暗地宠爱又纵容。 可若真是宠爱纵容,又怎么会怀疑明媚儿,总是用考量的眼神看她。 活像是殿试那日对他们这些新科进士。 他犹豫极了。 眼看着景文帝和俪妃娘娘两人忽冷忽热,他的心也忽高忽低。 直到开帐篷那日,听到景文帝为了和俪妃娘娘共用一个帐篷,随口捏的一句话。 他一咬牙,这才决定交出信件。 “这次是我做的不对。”聂襄道。 “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明媚儿面目柔和些,意味深长道:“兄长,许多事,你不能选,我也不能选,只能听命行事。” “你明白吧?” 聂襄错愕挑眉,心中浮现出个猜测来,面上更严肃谨慎:“我明白了。” 祖父从来没说过为什么一定要将俪妃娘娘记在族谱上,无论是谁问,只说一句,故人之子,必须要认作聂家养女,不辜负故人所托。 祖父是个而有信的念旧情之人,他会照顾老友的后代也是情有可原,哪怕所用方法过激夸张些,也不是不可理解。 第705章 所以他一直也没有深究过这个问题。 直到俪妃娘娘这话出口。 许多事,你不能选,我也不能选,只能听命行事。 听谁的命? 祖父的命吗? 这事显而易见,绝对不是祖父的命令,祖父还没那么大权柄,能让受宠有皇嗣的俪妃娘娘没办法选择。 只有景文帝。 景文帝才能让祖父在不认识俪妃娘娘的情况下,依然坚持开族谱记录一位养女。 景文帝才能让俪妃娘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进入其他宗室族谱后,只能选择接受这个安排,而半点选择机会都没有。 他真是醒悟的太晚了。 怪不得祖父曾经对他说,后悔让他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没有早些入世。 读书读傻了。 这么简单的事情,竟然现在才明白。 原来在景文帝的心里,早就已经将聂家和俪妃娘娘绑在一起了。 可笑的是他还在这想,能不能转圜,在景文帝等人不知道聂家和俪妃娘娘之间的关系时,悬崖勒马,取消重来。 正当聂襄悔不当初时,明媚儿已经从客房里找出来文房四宝,就那么放在桌子上,磨墨,开始落笔。 挥挥洒洒片刻,一封回信就写完了。 “你有渠道送回聂家,给聂老爷子吧?”明媚儿认真地看着聂襄。 聂襄下意识接过明媚儿的信,刚想张嘴回答,又突然记起房间里的丰郎中。 忍不住回头看一眼,丰郎中还是刚刚那副样子,津津有味看楼下,两耳不闻窗外事。 “丰郎中年纪大了,颇为耳背,此时眼睛盯着外面街道,就更听不见我们说话了。”明媚儿面不红心不跳的和聂襄说道。 聂襄想到两个人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相信俪妃娘娘的话,道:“有,绝对安全,就是慢些,到江浙约莫要大半个月的时间。 而且瞒不过陛下,但是你放心,内容肯定不会被人看到。” “若是您着急,那只能先请示陛下,才能八百里加急送到江浙。” 明媚儿颔首,道:“请示陛下吧,信件越快送到江浙越好,有关朝堂大事,最好不要贻误。” 景文帝既然将聂家的势力给她,便是允许她和聂家来往。 她需要亲自和聂老爷子传信沟通,和聂老爷子核实一些关于沈家的事情。 这样才方便她下一步的计划。 如今很多东西都是她的猜测,她并无实据,有了聂家的回复,她的计划才能更加如虎添翼。 一旦确认了沈尚书就是和恒亲王合谋。 沈皇后的输局,沈家的覆灭,便是板上钉钉。 明媚儿强压下心中的澎湃,努力忽略掉自己想去揣摩景文帝将聂家给她的行为动机。 她不想自作多情了。 景文帝会这样做,一定有他自己的目的。 她对待聂家,也不能太过于相信,适当的用一用是可以。 “好,等陛下回来,我马上办。”聂襄认真道。 两个人话音刚落不久,门便被推开了。 景文帝大步阔斧走进来。 第706章 景文帝看到聂襄站在明媚儿身旁,微微一怔。 聂襄顺着景文帝的视线,也意识到自己和明媚儿之间的距离太近了,下意识向后退一步,对景文帝行礼。 丰郎中此时也从窗边起身,对景文帝拱手行礼。 “东家您回来了。”明媚儿上前,将景文帝略微有些厚重的外杉脱掉,在一边放好。 又当着景文帝的面给聂襄和丰郎中示意,让他们离开。 景文帝没有任何反应,聂襄和丰郎中便对他们又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开了。 “多谢东家厚爱。”明媚儿开口道谢。 景文帝坐到椅子上,抬眸看明媚儿,眼里有一丝疑问:“怎么了?” 明媚儿站在景文帝身旁,殷勤地为其揉肩:“方才聂襄已经将事情都告诉我了,还给我看了聂家的来信。” “我知道,这都是东家的授意,东家想给我一个体面的家族来做我的依靠。” “东家对我的好,我都明白。” 景文帝了然。 神色依旧不变道:“不过是小事,聂家如今在官场上也没有什么官职,算不上好出身。” 说话间顿了顿,景文帝像是怕明媚儿多想误会,继续解释了一句:“不是我不肯给你个好出身,而是门第太显赫的家族,不适合你…” 景文帝的话才说到一半,明媚儿便伸出一只手指来轻轻竖在景文帝唇中,打断了他的解释。 “我知道东家的意思,不会误会您的。” “太显赫的家族,深宅大院算计太多,他们有自己的女儿,也有自己的人脉和野心,不会全然帮我。 就算是帮我,也多半存着私心,既然有私心又显赫,便有不受控的风险。 我的出身不干净,同在京城,恐怕经不起查。 若是有朝一日他们反过来拿捏我,反而是给我添麻烦,也给东家添事端。” “所以,还不如不找好门第。” “对吗?” 明媚儿抬眸看着景文帝,和景文帝对视。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缠。 景文帝眼里闪过一丝欣慰,揽过明媚儿的腰,稍稍一用力,便将明媚儿带入自己怀中。 “你还真是和从前不一样了。”景文帝随口说了一句。 明媚儿淡淡一笑,没有接茬。 景文帝不给她找高门大户是有原因的,她可以理解。 同样,景文帝不给她找个中下流的家族,也是有原因的。 景文帝身为皇帝,想宠爱一个人,给一个人依靠,便不会随意找个小官,小门小户的找来没意义。 同时,小门小户的有时未免他们私心太重,对她太过于依赖、殷勤,反而容易和她抱团取暖。 若是她心思不正,容易借势搞事,对景文帝不利。 癞蛤蟆落脚面,不咬人,恶心人。 景文帝想宠爱她,给她体面,但绝对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所以思来想去,找了个聂家。 几百年的大家族,哪怕举家辞官,在朝堂中的根基也是根深蒂固,被人高看一眼。 在乡野之间美名传颂,被人尊重就更不用说了。 聂家素来美名在外,但凡是聂家人,在哪都被人高看一眼。 有名,而暂且无实权,且是景文帝心腹,以景文帝马首是瞻。 简直是个当她‘娘家’的不二人选。 她若是没有私心,能在景文帝和聂家的庇护下活的很好。 第707章 这辈子聂家但凡再有一次重新起势的机会,她也会跟着一飞冲天。 位列贵妃,不是问题。 沈家有一日要是真的倒台…她未必没有争夺凤位的机会。 可惜,她有私心,她也不想当皇后,更不想做被景文帝随意提拉的木偶。 更何况,这只是最理想的状态下会发生的一种可能性。 大概率,登上后位的也会是淑皇贵妃。 她不能生了,淑皇贵妃还能生。 她永远都不会再有自己的亲生孩子,可淑皇贵妃还会有。 淑皇贵妃还可以和景文帝诞育皇子,未来天下的储君。 最重要的是,她的一切都是景文帝给的,实际上的她就像是裹着糖衣的砒霜,根本经不起任何人的深敲。 不显露在人前还好,一旦走入人前,进入权利中心漩涡,那过去的一切,都有暴露的风险。 景文帝那么爱面子的一个人,他为了政务兢兢业业宵衣旰食,是要做千古一帝的。 他绝对不会愿意自己的正宫皇后,曾经是个青楼女子,给他夸耀的史书上留下耻辱的一笔。 “其实我本来想给你找司马家,司马家虽然大部分的人都已经归隐山林了,但还是有一小部分能人在官场上继续努力。 这些年来也算是尽忠职守,看在西太后的面子上,我也会多给两分厚待。 毕竟是…我的外家,哪怕曾经犯过错,但也有过无数功绩,功过相抵,于功于私都不能赶尽杀绝。 只是若将你记在司马家,西太后必然要多番传唤你,让你做你不喜欢做的事情。” 景文帝怀中揽着明媚儿,缓缓说着。 两个人宛若平常夫妻一般,闲谈着家长里短。 说起西太后,明媚儿想起来她刚出月子的时候,西太后曾经叫忠嬷嬷来传过自己一次。 她去慈宁宫见西太后了。 可是西太后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句话不说。 足足站了快一柱香。 西太后最后说了一句:“罢了,人各有命,走吧。” 随着这么一句话,她就被送走了。 后面她翻来覆去的想,也不知道西太后到底是什么意思。 现在想来,西太后最初传她时,也许是想调解一下她和景文帝之间的关系。 毕竟许多事情,她能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曾经叱咤后宫几十年的西太后娘娘。 西太后娘娘能够在自己前朝后宫都势微的情况下,还和东太后斗得旗鼓相当,最后还能将东太后赶到山中寺庙修行。 可见是个有能力,有心机,也有手腕的。 她不认为后宫就真的在沈皇后的把握下,而西太后是‘聋子’‘瞎子’。 很多事,西太后一定知道。 找她,也一定是为了她和景文帝之间的事情。 但是最后什么都没说。 也许是不想再掺和儿女之事。 又或者是…看出了当时她的极端和听不进去劝,感觉劝了也是白劝。 “西太后娘娘是个好人,也是好相处的。”明媚儿对景文帝说道。 扪心自问,西太后对她从未有过刁难,甚至入宫这么久,除了在大节庆上偶尔能看到西太后的身影以外,她都没见过西太后几次。 她入宫多有不合礼数之处,西太后也不曾责罚过。 她若是当真被记在司马家,想来以西太后娘娘的性格,也不会过多的管控她。 没准用起来,比聂家更顺手...... 第708章 景文帝见明媚儿夸西太后好相处,眼中露出一丝复杂。 但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点点头:“你既然喜欢她,可以时常去看她。 如今你的位分不低,她会见你的。” “西太后现在年纪见长,开始喜欢佛法,喜欢花草,最讨厌的便是血腥之事和打打杀杀。 你若去了,只需要少说话,多陪着念念经,抄些佛法,她会喜欢你的。” 景文帝和明媚儿说着西太后的喜恶。 当然了,是明面上的喜恶,也是西太后想让自己如此。 不然,西太后从前是个很雷厉风行、杀伐果断之人。 在他的记忆里,光是西太后下命令打杀的宫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只是没有利益冲突,明媚儿再学得乖些,投其所好,西太后也不会和她较真,总能得西太后一二宠爱。 也算是在后宫有个靠山,不至于让沈皇后踩在头上。 “好,我回去以后会常去看看西太后娘娘的。”明媚儿乖巧应了。 两个人又闲谈一阵,用过午膳稍稍歇了一会儿。 午后,景文帝又离开了。 明媚儿说从未来过顺天州,找了个借口甩掉了影七、影八和聂襄。 只带着丰郎中出门。 “你真的想好要去开元钱庄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马车上,丰郎中严肃地看着明媚儿说道。 明媚儿神色淡淡:“走吧。” “......” 丰郎中转身走出马车,拉起马缰绳,往开元钱庄赶去。 开元钱庄是整个顺天州最大的钱庄,他们和景文帝一行人进入顺天州,找客栈时,便看到过开元钱庄。 无论是从地理位置还是装橫上都是数一数二的。 明媚儿和丰郎中都不需要打听,就知道在哪里了。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 开元钱庄门口两座大石狮子足有两、三个人那么高,威风凛凛,又面目有些狰狞,让人看着心里就发颤。 门前干净的不得了,偶尔有几个衣着光鲜之人进出。 “郎君、娘子看着面生,来开元钱庄办什么事啊?” 明媚儿和丰郎中的马车刚在开元钱庄门口停下,刚下了车,就有一个小厮打扮的人眼尖从开元钱庄内走出来问。 还上手直接牵他们的马车,将马车带到一旁离得稍微远一些的空地上。 明媚儿和丰郎中不明所以跟上。 “下次来记住,开元钱庄门前不让停马车,先找个地方放好马车再来,别堵着大门口,让我们东家看见了不高兴。” 小厮有些不耐烦地说着。 态度颇有两分嚣张。 丰郎中眉头一皱,下意识想质问小厮几句,被明媚儿摇头制止了。 “我找一位姓钱的掌柜。”明媚儿又遮了遮头上的长帷帽,确保将自己的面容遮挡的严严实实。 她其实一大早就是做过易容的。 但易容过后的样子,轻易也不能见人。 第709章 谁知道景文帝如今在哪,景文帝的眼线又有多少,附近有没有。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小厮一听是找钱掌柜,方才嚣张的态度收敛几分,取代而之的是防备和警惕。 “你们是干嘛的?找我们钱大掌柜干什么?” “我可和你们说,我们钱大掌柜身份不一般,不是谁都能见的,要是想见,先拿这个数。” 小厮说着,手中比个一。 丰郎中眉头皱得更深,不耐烦从钱袋子里拿出一辆银子,放在小厮手上。 小厮面色涨红,一把将一两银子又塞回丰郎中手里,怒道:“你什么意思?来找茬的是不是? 给一两银子羞辱谁呢?你们没钱赶紧滚。” “连规矩都不知道,张嘴就要见钱大掌柜,谁给你们的雄心豹子胆。 出去好好打听打听,开元钱庄是个什么地方!” 小厮说着一扭头就要往开元钱庄里走。 丰郎中和明媚儿对视一眼。 “郎君不要动怒,我们是外地来的,久闻开元钱庄钱大掌柜的大名,这才慕名而来,不懂规矩请多见谅。”明媚儿压着脾气说道。 “这五两银子算是给你的赔罪,还希望郎君能和我们说道说道这规矩到底是什么样的。” 明媚儿说着在丰郎中拿出来的钱袋子里拿出来五两银子,塞到小厮手里。 小厮看到五两银子,面色好了不少。 “一看你们就是外地的,这穿的什么玩意,一脸穷酸相。” 小厮拿着钱,嘴上也不干净,丰郎中背过身去,白眼要翻到天上了。 忍着在兜里拿出毒药毒小厮的冲动。 明媚儿被长帷帽遮挡住的面容也不太好。 怪不得人家说宰相门前七品官。 这小小的钱庄里面的小厮,态度也能这么嚣张。 恒亲王下面这些人,真的太差了。 “我们钱大掌柜可是能说话就能算账,能走路就能做生意的神童,自从三岁起便跟着父兄经商,从无亏本。 八岁就开始自己带商队,走南闯北,从无败绩。 今年不过二十六,就已经打下开元钱庄这偌大的家业。 不是我自夸,我们钱大掌柜的产业,遍布大周朝,甚至连其他国家都有不少,那生意做的是数一数二。 京城那几大皇商,听着名头好听,那不过都是有人脉图个权的花把事,真论起经商和家业来,谁能比得过钱大掌柜?谁能比得过开元钱庄?” “......” 明媚儿和丰郎中被迫听了半天小厮对钱大掌柜的花样吹捧和拍马屁。 最后丰郎中实在受不了了,在钱袋子里又拿出来五两银子,才算是勉强堵住小厮的嘴。 “这全国各地来的商人,想求见我们钱大掌柜的人太多了。” “不夸张的讲,我们钱大掌柜一句话,可以让一个乞丐,明天就变成当地豪绅。” “所以你们知道能见钱大掌柜一面是多么不容易和珍贵了吧?” “想见,至少拿一百两银子出来,排队。” “现在已经排到后年的六月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