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女配爆改满级天师》
2. 当玉
人群突然自发向两边分开,让一位公子借道走了出来,正在气头上的刘掌柜正要发作,突然一个激灵回过味来,转头看清来人,连忙低头行礼:“二殿下。”
众人这才跟着回神,连忙行礼。
江婷转头去看,心道:他怎么会在这?
来人一身黑色劲装,腰封束身,显得肩宽腰窄,身姿昕长挺拔,贵气逼人。
细看之下,他的眉眼与李承锦有几分的相似,但是整体给人的感觉却大不相同,他的五官颜色更深、更昳丽。
却因为少了一份李承锦特有的亲和,整体多了一分肃杀之气。
这就是原书最大的反派——李国二皇子,李承锦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李重渊。
在原书中,此人杀孽极重,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是老皇帝亲口认证过的心狠手辣。无论是性格还是品行,都是与李承锦完全相反。
两人观念不合,前期还可以说是表面和谐,互不干涉,后期真正撕破脸之后,李重渊心中没有一点手足亲情,李承锦在他的设计之下可以说是几历生死,大结局时整个京城差点给他陪葬。
所以此时若是将玉牌卖给了他,他绝对不会是挂起来当个摆件,一定是拿来想法子给李承锦挖坑的。
江婷虽然跟李承锦没有什么交情,但毕竟他救了许夫人,可是若是现在不卖,许夫人也还是难逃一死。
她思量了片刻,道:“对不住了二殿下,这玉牌只当不卖,因为这是朋友相赠,还是要赎回来的。”
话一出口,周围传来阵阵抽气声,一个庶民敢和皇子唱反调,而且还是喜怒无常的二皇子,真是不要命了。
李重渊脸上却没有半分不悦,道:“是当是卖都没关系,玉牌你留在手里,我钱照给。”
这倒让江婷吃了一惊,转念一想明白过来,李重渊没把那块玉牌放在眼里,这是在给她人情呢,她倒是有些好奇了。
目光相触,江婷发现两人对视皆是不躲闪不回避,谁都没有移开视线的意思,她道:“这如何使得,既然是当,这玉牌就该给出来,我赚到钱后来赎便是。”
听罢,李重渊伸手指了个人,跟在他身后的侍卫立刻把那人拉过来,正是泼茶的刘掌柜,他此时一脸悔不当初的样子。
江婷不明所以,李重渊开口道:“那便让刘掌柜先替我收了,他现在看清了,想来自是愿意的。”
刘掌柜赶忙道:“二殿下说笑了,我不过是替殿下打理产业罢了,一切皆由二殿下做主。”
李重渊笑了笑,先一步走进当铺,而江婷心中有气,本不想搭理刘掌柜,但看他诚惶诚恐的样子,到底是没再多说。
接下来就是两人之间的对话,刘掌柜问:“姑娘,要当多少?”
江婷当机立断:“五百两,当期一个月。”
听到“五百两”刘掌柜眼睛都没眨提笔就写,但是听到“一个月”他蹭的抬起头来,那岂不就意味着江婷要一个月赚五百多两银子,这得是什么买卖。
他正晃神,突然看见李重渊眼神示意他继续写,又连忙弯腰低头,余光中,他瞥见江婷离开了柜台边,正向李重渊身边走。
江婷在李重渊对面椅子上坐下,微微颔首,道:“二殿下,多谢您这样帮我,我没有什么能够报答你的,略懂一些卦术,可以为您解忧。”
人情欠来欠去太麻烦,保不齐哪天人死了,人情无处还,倒成了一道牵挂。与江婷相识的人太多,她不愿自扰心神。
李重渊坐姿很随意,翘二郎腿,微微靠着椅背。闻言,他搭手在桌上,五指张开,任她相看。
江婷伸出手指,在他的掌纹上虚虚描过,嘴里念念有词好一会儿。突然,她脸色一变,道:“殿下近日最好减少出行。”
李重渊意味不明地盯她半晌,“扑哧”一声笑了一下,道:“何不将话说完,无非是‘生门紧闭、死室大开’之类的,这话我听多了。”他不甚走心地说了一句,“许是上天保佑,我一直没死过。”
江婷漠然片刻,起身从柜台上拿了纸笔,将纸裁成细条,提笔画符。针对现状,她一连画了三种不同符箓,却又觉得对症不对药,稍一思量,画下了一个及其复杂的符箓,墨迹几乎爬满白纸。
她递给李重渊,道:“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也许这符没什么机会能用上。”
江婷不愿再做耽搁,拿上刘掌柜送上的银票和当票,直接行礼告退。
出了当铺,她直奔京城最大的药铺——林记药铺。
江婷拿着银票到药房抓了许夫人十天的药,又在街铺上买了一堆杂物,大包小包地堆在骡子上,最后还剩一百三十两。
她牵着骡子正准备离开,穿过一条宽敞街巷,忽然听见一阵嘈杂,“林府”匾额之下,宅院门突然崩开一条缝,一名绿裙少女一边大喊一边逃窜出来。
街上行人齐齐回头,一位老妇人认出来,喊道:“这不是林丫头?”她一把拉住少女,问:“林丫头,怎么了,你哭什么?谁惹你生气了?”
绿裙少女见到熟人,脸上惊恐深情淡了两分,她道:“阿婆?”她扑通一声跪下来,反手拉住老妇人的手肘,哭道:“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府里有鬼,可他们不信我,你帮我给我父亲送信,你让他回来救救我。”
陌生路人本来还在看戏,听到有鬼齐齐退了一步,看向林府。
恰巧此时,林府的大门向两边完全打开,一行人走出来,为首的是一个温柔美丽的妇人,她的身后站着一众丫鬟小厮。
老妇人见了她,担忧地道:“林丫头说府中有鬼,夫人还是请人来看看吧。”
林夫人微皱眉,状似为难,道:“刘婶,你有所不知,不是府中有鬼,是知遥她不知怎的竟害了失心疯,家中为她请了医师治疗,可她不肯配合,一直吵嚷着说有鬼,我一时没看住,这才让她偷跑出来。”
她语气中满是自责,“偏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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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老爷外出,府里就剩我一个妇道人家,让各位乡邻见笑了。为了知遥的名声,还请大家不要将此事外传,等知遥好些了,我一定带着她登门道谢。”
话说到这份上,众人也没理由再问,自张雪羽成为林家继室夫人以来,素有贤名,对待继女林知遥也是好得没话说,要什么给什么,也没理由说谎。
况且,此时的林知遥,蓬头垢面,双眼布满血丝,一会哭一会叫,确实很像一个疯子。连那老妇人都信了,撒手离开。
两个人高马大的老嬷嬷听从林夫人的命令,要把林知遥带回去,林知遥踉跄着躲闪,想求众人帮忙,可其他人见她靠近一致向后躲开。
众人三躲两退,原本站在路中央的江婷反而成了前排,被林知遥一把抓住,她哽咽道:“我…我不想死啊……”
追上来的其中一位嬷嬷面相和蔼,听见这句满脸不忍,安慰道:“小姐,会没事的,只要坚持吃药马上就会好了。”
她去拉林知遥,却没拉动,回头一看,江婷紧抓着林知遥另一只手不放。
江婷问道:“为什么你们认为是你们小姐疯了,何不信她一次,请一位天师来看看?”
面善嬷嬷似乎有话要说,这时,另一个凶神恶煞的嬷嬷追了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两人分开,喝道:“滚滚滚,这是我们林府的家事,哪里轮得到你来插手。”
江婷与她拉开距离,道:“你们小姐说她不想死,你们这些人听没听见我不知道,但即让我遇见了,总没有也要装聋作哑的事。”她绕到林小姐面前,张开手,里面躺着一张符,“拿着这个,你会平安无事的。”
说罢,不等众人反应,江婷牵着骡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径直出了城门,一番赶路后回到了庄子。
傍晚时分,江婷与知夏在院中熬药,突然远远看见一群人朝他们小屋这边走过来。
到了近处一看,是一位中年男人带领着一队丫鬟小厮,为首的中年男人在得到身后人的什么确认后,竟然直直跪了下来,将知夏吓了一跳,只往江婷身后躲。
江婷上前将他扶起来,却被他拉住手肘,道:“半仙,求求你救救我女儿吧。”
江婷问道:“你女儿是谁?”
中年男人回道:“我女儿林知遥,是您今天在街上看见的林府小姐。听下人说有人给了她一张保命地符箓,我便叫人打听了您的行踪。”
他一挥手,小厮上前呈上一个木盒,打开后是黄金,“如果您能出手救下我女儿,我愿意奉上黄金三十两,并且您母亲未来所需要的药材全部由林记药铺担负。”
他长久地伏地不起,身后的丫鬟小厮亦是跪地不起,直到江婷应下,“好,你女儿的事,我接了。”
江婷随着众人一起坐上了回城的马车,马车上,她问:“林小姐的那张符箓用上了吗?”
林老爷犹豫着道:“是用上了,那只鬼也解决了,但是林府的鬼,不止一只。”
3. 林府(一)
林老爷视线环顾了一圈,指了一个中年妇女,道:“刘嬷嬷,你是一直跟在小姐身边的,你来把你看到的都说出来吧。”
刘嬷嬷颔首,道:“小姐第一次说有鬼是在一个月前,正好是老爷出远门的第三天,我们只当她是做了噩梦,所以没人信她,就连我也。”
她自责地叹了口气,“后来小姐说的次数越来越多,常常半夜惊醒哭喊有鬼,可是我们进去却只见她一人。夫人以为她是得了失心疯,请了个医师也说是,便一直治疗着。今日小姐跑出去后被您给了一张符,我们还以为您是江湖骗子。”
她后怕一般拍了拍胸脯,道:“小姐回府后,夫人就派人去拿掉那张符,幸好,小姐拼死不给,死命地护着,夫人这才罢休。正因如此,小姐才能在撑到老爷回来啊。有人捎信给外地的老爷,老爷本以为是小姐得了失心疯赶忙回来探望,没成想,一开小姐屋门,就看到挤了一屋子的鬼!”
刘嬷嬷越说越激动,紧紧握着江婷的手,“这时候您给的那符突然金光一闪,将那只鬼打得灰飞烟灭,其他的鬼也暂时吓跑了,我们小姐这才得救。老爷这才派人打听了你,特来寻你。”
江婷点了点头,道:“白天时我就有疑惑,既然如此,为何不去找天师。”
林老爷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天师院虽有保卫京城安定之责,但还是要优先那些高门显贵之家,我们这种商贾人家,他们看不上,自然也极难请动。”
马车行驶了一段时间,终于停了下来,江婷跳下车,在一群丫鬟小厮的引领下,进入林府,走进了林知遥的小院。
林知遥现在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她瑟缩在床角,双手死死抱住头,视线在床顶、房顶、门后几处来回移动,好像在确认什么东西在不在一样,惶恐至极,即便她身边围满了丫鬟。
江婷进来,伸手点在她的额头,林知遥顿时舒展了眉头,脑袋一歪睡了过去,跟过来林老爷问道:“江姑娘,您这是……”
她道:“她惊吓过度,还是要好好休息,这些人现在可以撤出去了,只留我和林小姐就够了。”
林老爷虽然疑惑,但还是挥手屏退了下人,他问:“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吗,鸡血狗血之类的,或者糯米。”
江婷把窗户打开,道:“只需纸笔给我写符就够了,其他什么都不需要准备。”她疑惑地盯着林老爷,“林老爷,您不走吗?”
林老爷踌躇了一番,道:“不若我还是留下吧,万一你们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也能及时找得到我。”
江婷愣怔一瞬,笑道:“林老爷爱女心切,令人佩服。”
很快,入夜。
江婷坐在榻边,静待恶鬼前来,林老爷攥着一把符纸站在一旁,出了一身冷汗。这时,贴在床榻上的符箓哗啦作响,像是有人拿扇子在他们面前轻轻地扇。
她听见林老爷牙关有些闭不紧了,牙齿不住打颤,不禁轻轻一笑,道:“别慌,还没来。”
话音刚落,月光之下,只不过一眨眼的空,江婷就发现屋里鼓起很多黑色的“包”,屋顶有,门后有,桌下有。
江婷忍不住问道:“林老爷,你有没有的罪过什么人?这么多的恶鬼不像自发聚集,倒像是有人引导。”
林老爷正屏息凝神细看,被这么冷不丁地一喊,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他细若蚊蝇地回了一句:“做我们这行的,多多少少都会得罪一些人。”他顿了顿,“你是说我得罪的人都已经死了,变成鬼来寻仇了。”
江婷摇头,道:“他们不是冲你,他们是冲林知遥来的。”
林老爷摸不着头脑,“这就怪了,我女儿最是良善,从不与人交恶,会是谁呢?”
江婷笑笑:“不与人交恶就不代表没有仇人,这世上死得最多的就是温柔良善之人。”她站起身来,“至于是谁,抓过来问问不就行了。”
林老爷只顾着哗啦啦地流汗,只知道附和:“对对对,是得问问,问问就知道了。”他倏地反应过来,“江姑娘,你要去问谁?”
江婷一手抓住一叠符箓,双手稍微收力后甩出去,符纸如一张蛛网一般散开,大部分恶鬼被当场定住,小部分险险地躲过,开始逃窜。
逃窜的被江婷盯为目标,追逐过去:“自然是找点怨气大的鬼,越厉害,越可能会开灵智,就会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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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话。”
林老爷看了眼屋子里被江婷定成石像的恶鬼,震惊得无以复加,眼看江婷窜了出去,心脏又提了起来。
江婷紧咬着鬼追赶出了屋子,手中掷符动作不停,恶鬼纷纷应声落地。等到了院中,还能站着的,只余下一身高两丈的恶鬼。
她用四张符箓封住恶鬼退路,让他四方难走。
恶鬼脸上有一团黑雾缠绕,五官难辨。眼看她步步紧逼,恶鬼口中忽然发出一声尖叫。
令人不可置信的是,尖叫声不似男子也不似女子,竟然类似于婴儿的啼哭,但内涵的鬼力强劲,直让人耳目轰鸣。
她有点好奇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死掉之后形成的恶鬼了。
江婷掷出符箓,直指恶鬼,却在符纸尽在直尺时,一直黄鬼跑出来挡在恶鬼面前。
一眨眼,不知何时被恶鬼尖叫召唤而来的黄鬼已经把江婷围了起来,江婷奇道:“你这般攻击力,竟然也能驱使小鬼,难不成你是一只赤鬼。”
周围不答,一刹那间,鬼群亮出爪牙,齐齐攻来,势必要围死江婷,如果她不是会飞的话,怎么养都要挨上这一重击。
只听轰地一声,尘土沙石飞扬,风沙眯眼。
第四式杀鬼术——压推。
一股强劲的力道向外扩散开,鬼群被掀飞,江婷目标明确,掠过层层阻碍,抓住了二丈恶鬼的脖颈。
她道:“如果不是你故意隐藏实力,那就是这里有专门炼化野鬼的法阵,这些黄鬼是你找来的吧,再叫一次,让我看看他们是从那个方向飞来的。”
她见恶鬼不语,又道:“你,会说话吗?”
恶鬼再次张嘴,明显又要哭。
正在此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江婷手中那颗头颅倏地一轻,头颅竟然与高大的身体分离了,并且拔出来一个完整的婴儿的身体。
小鬼当即要逃,被江婷轻而易举伸手抓住,她盯着恶鬼好一会,终于想明白了,道:“原来是这样。”
她拎着那小鬼回了林知遥的小院,举在林老爷面前,道:“林老爷,这是你的孩子啊。”
林老爷吓得差点背过气去。
4. 林府(二)
恶鬼分为三类——低级黄鬼,没有灵智,只有吸食魂魄的本能;中级青鬼,保留一定生前思维,能与人言语,拥有使用鬼力的能力,作恶手段繁多;高级赤鬼,实力强劲,常以兽类形态出现,能够驱使黄鬼。
江婷手中婴儿状的小鬼却不属于任何一类,他更像是一个正常人出窍的魂魄。
既然是人,又为何成了“害人鬼”?
林老爷想起了什么,眼里盈起泪花,道:“七年前,雪羽确实怀过一个女孩,只是生下来没多久便夭折了,竟然是她回来了吗。”他踉跄着走进,想要触碰婴鬼,被江婷拍开手。
她道:“林老爷,这是个男婴。”
林老爷:“……”那应该不认识。
她把婴鬼放在书案上,道:“准确来说,他现在还没和您扯上关系,不过等它把林小姐吃了,就能变成堂堂正正的林家血脉。”
林老爷倒吸一口凉气,道:“此等恶毒之物,怎么会盯上了我们家,难道是求什么锦衣玉食的生活?”
江婷听罢摇了摇头,道:“这是婴鬼,是一个早夭的幼童魂魄,本是无怨无念,在人间飘荡几年就自会去投胎。但是这只,是被人抓起来,每日用恶鬼饲养他,想把他练成鬼胎生下来。”她转头看向林老爷,“林夫人是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孩子。”
房中陷入一片死寂。
“雪羽?”林老爷惊讶得愣在原地,难以相信,想要开口辩驳,脑中搜刮一圈,却发觉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相反,林夫人的近来的反常之举仿佛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
他的拳头缓缓收紧,道:“她,竟然是她!要害知遥的竟然是她这个林夫人!我当真是瞎了眼,没看穿她的伪装,竟将她留在府里这么多年。”
他道:“江姑娘放心,她犯下如此大错,我绝没有宽宥她的理由。”
江婷一挑眉,道:“不是让我放心。”她提笔专心在婴鬼身上描画符文,“玄门中人只有除鬼之责,无权干涉别人如何处理家事,这是规矩。况且,判罪量刑本就不是我所精通。”
林老爷愕然,江婷玄术高超,却会为了救他女儿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受尽嘲讽,他原以为她本身会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侠士。
江婷没注意到林老爷一瞬间变了几变的脸色,埋头处理婴鬼之际,不知怎的想起了师父,忍不住道:“如你所说,既然你女儿是好人,受了委屈,那就应该……”
“杀”字停在嘴边,江婷停了半晌没接下去,索性闭嘴,丢下一句,“你还是当我什么也没说。”
林老爷:“……”
这时,书案上的婴鬼突然异动,胸口处的符文顺着他的皮肤流动,最后汇聚在眉心处,江婷提笔点在他的眉心,凭空引出一律黑烟。
她小心牵引着黑烟,落在旁边的宣纸上,画了一个圆圈。
江婷向林老爷解释道:“这是婴鬼被喂下的东西,死掉的恶鬼。”她蹙起眉,“倒是没想到会这么多,给他养了这么大的胃口,将来他饿了吃不到东西,很有可能会去吸食人的魂魄。”
被拔出“黑烟”的婴鬼浑身发着白色柔光,褪去了恐怖的黑色皮肤,简直就是个粉雕玉琢的娃娃,他朝两人笑,一双大眼睛弯成了月牙。
林老爷安静地看着,心道:“这东西,怎么长得和知遥小时候如此相像?”他看见江婷又抬起了毛笔,却不是画符,而是在婴鬼头上写了个字——“渡”。
林老爷大骇,饶是他不知玄术的奥妙,却也知道只有寺庙里的主持会说这个“渡”字,而且,渡的一定是人。
而面前的,是个真真切切的鬼,就算他变得好看了一些,也不能掩盖他是只鬼的事实。于是,他道:“江姑娘,你这是为何,他是鬼,他差点就害了知遥!”
江婷回道:“婴鬼不属于三阶恶鬼中任何一阶,迫害林小姐是受人控制,他与您女儿一样,他无辜。”
“渡”字化作金光流入婴鬼体内,消散在黑夜中,前往轮回。
林老爷眼睁睁看着,道:“只有我女儿才是真无辜。”他仰起头,自顾自道:“亡妻只留下这么一个孩子,我就这么一个孩子,就算舍了我这条命,我也得护着她。”
金光消散之际,谁也没有注意到窗外一双通红的眼睛,利如恶鬼,恨不得将屋中两人生吞活剥,一瞬间后,那双眼睛又隐入黑暗中。
亥时,江婷已经将屋内定住的恶鬼一一杀掉,并且确保没有遗漏,才道:“林老爷,接下来我要去找炼鬼法阵,你守着林小姐在这里不要走动,等我回来就好。”
林老爷显然不愿意,道:“我还是带着知遥跟着你吧,离你太远不安全。”说着,打横抱起昏睡的林知遥。
江婷哂笑,道:“婴鬼去往轮回,黄鬼不再受他控制,这里符箓众多,只要小心谨慎一些,不会有事的。”
话音还没来得及落地,一阵尖锐的风声呼啸而起,紧接着是近处一声巨响,原本向外打开的门窗全部翻折到屋内。
一股“黑色河流”冲进屋子,在蜡烛熄灭前,江婷看清那是一群恶鬼,她的呼吸停了片刻,暗道不好。
只一瞬间,鬼群携带来的冷意,在黑暗中扑面而来。
电光火石之间,金色光芒向外辐射,江婷发出一击震钟,瞬间清理了整间屋子。
林老爷忍不住呛咳起来,仿佛是在水下窒息后又钻出来,脸色苍白道:“江姑娘,这是怎么回事?”江婷置若罔闻,林老爷稍感疑惑,再次问道:“江姑娘?江姑娘?”
江婷视线转了一圈,满脑子都是“什么时候被发现了。”扭头看到林老爷嘴巴一张一合,道:“你叫我?”
林老爷:“……”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林老爷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江婷的神色先空白了一瞬,她发现自己那句“你叫我”没有传回耳朵里,她听不见了,反应过来是因为什么后,她兀自用手揉了揉耳朵,正色道:“跟在我身后,千万、千万不要跟丢了。”
林老爷那句“我们去哪”还没问出口,就见江婷伸手在林知遥那把名贵古琴上轻轻一拨,一阵轻响,
不是琴响,而是弦断之声。
七根琴弦浮空,泛着银色闪光,随着江婷屈指,琴弦不断弯曲又绷直,仿佛在承受无形巨力,直到一声令人牙酸的破空声响起,琴弦泛起金光。
炼化完毕。
林家的下人不少,之前因为江婷的示意,他们远离林知遥的小院,噤声躲在自己屋中,此时铺天盖地的恶鬼涌进屋,丫鬟小厮吓得心胆俱裂,慌忙抱头逃窜出来。
他们身后跟着飞蝗一般密集的鬼,黄鬼追上了下人便狗皮膏药一般扒在他们背上,张开嘴吸食魂魄,有人已经昏死,场面一时混乱不堪,惨叫声不绝于耳。
江婷的眼睛飞速地抓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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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标,同时抬手一挥,琴弦打了个弯后绷直飞出去。
“噗呲”一声,琴弦穿进鬼体又穿出来,黄鬼立即炸开,七根琴弦同时使用,金光细密,好像下了一场大雨。
“大雨”渐渐变小之际,林老爷朝下人们喊:“还趴在那里干什么,快到这来!”
众人感情还算深厚,没选择把倒在地上的人直接忘了,又是扶着又是驮着,踉踉跄跄地跟在江婷的身后。
他们不敢打扰江婷,只能一边迈着急急的小碎步跟着,一边问林老爷:“老爷,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林老爷心说我哪里知道,不过抬头就是恶鬼接续不断地扑过来,飞蛾一般,紧接着就被江婷这把“火”当场截杀,他虽然梗着脖子很害怕,但是又莫名觉得很安全。
众人跟着江婷走了半晌,浪潮一般的恶鬼潮开始减弱,已经有了消退之意。
就在进入一个偏僻小院之时,队伍中突然跳出一人,她“扑通”一声跪在江婷面前,哭喊道:“江姑娘,求求您救救夫人吧,夫人一直没在这里,林家遭难也不能把她忘了啊。”说着,开始拉扯江婷衣摆。
江婷一眼便认出来她是今日将林知遥押回府的嬷嬷,还是其中面相很凶的那一位,她一手拢在耳朵边,道:“啊?你说什么?”
嬷嬷哭道:“求您救救夫人,她此时不出现,一定是被恶鬼给困住了。”
江婷暂时性的耳鸣已经恢复了一小半,她连猜带蒙自以为弄懂了王嬷嬷说的话,点了点头表示肯定,道:“你猜的很准确,林夫人此时不出现,确实是正在用炼鬼法阵释放恶鬼围困我们。”
这一句话像是一击炮弹,将一众丫鬟小厮惊得愣在原地,王嬷嬷嘴里想好的话登时被炸成了碎片,不断地打磕巴,“夫夫人,夫……”
江婷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在前面小院,我们一路走来,就是为了找她。”
小院子看起来荒废已久,院内杂草已经很久没有打理,林老爷进来时不知怎的,还被野草绊了一下。
打开卧房木门,果然看见了林夫人,出乎意料,她端端正正地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发髻都没乱。
王嬷嬷看见她,感动地差点留下泪,她道:“夫人,你怎么在这啊,他们还说你用了什么炼鬼的法阵,我就说啊,他们冤枉了你。”
林夫人温温柔柔的声音响起,“王嬷嬷,我也有事问你。”王嬷嬷连声答应走进她,江婷拉住了她胳膊,被她用力甩开。
林夫人道:“我想问你,王嬷嬷,你为什么没有死啊。”
已经走至屋子中央的王嬷嬷闻声一顿,还未等她细想,眼前的景象更令她癫狂,她动作僵硬地扭过了头,张口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掐住了脖子。
林夫人的声音骤然变细变高,语速极快没有丝毫停顿,“你们为什么没有死啊不可能我明明把恶鬼全都放出去了那可是我为我儿存的口粮整整一万八千只就算是咬也能把你们咬死了怎么可能还活着林易阳在哪里他是不是死了。”
江婷冲上前,琴弦为她开道,让她把王嬷嬷拖了出来,王嬷嬷瞪着眼,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声音。
江婷知道她想说什么,从她听到了林夫人的声音时便意识到了,只有一种人的声音能在耳鸣的时候还能听到,“死人。”
正当午夜,死人端坐深宅,他们在和一具新鲜的尸体夜谈。
5. 林府(三)
“死人”一出口,屋内更加暗了,像一张黑洞洞的大嘴,只能勉强看见坐在阴影中的林夫人的大概轮廓,和搭在一起的惨白手指。
林夫人的声音又倏地缓和下来,犹如初见时那般温柔,甚至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笑意,“是啊,我确实死了,在林知遥院子里听到一通怀念亡妻、父女情深的戏码,我便毫不犹豫拿自己喂了鬼,想着拉着你们一块死吧。”
林老爷惊讶道:“你当时在门外?那你应该知道那只婴鬼不是死了,只是送去轮回。”虽然理念不合,此时他却有点庆幸江婷没有杀掉婴鬼了。
不料,林夫人完全不吃这一套,“有区别吗?我苦苦寻求多年,才得了这一个密法,每日以血肉和恶鬼饲养,只为了和你有一个孩子,他是鬼又怎么了?而你却将我的心意如此践踏,林易阳,你装什么好父亲。”
林老爷气得咬牙切齿道:“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知遥的命作引,林家也不需要这种脏污的血脉。”
静了半晌,林老爷突然一个踉跄倒下了,左腿凭空抬起,仿佛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拽住,离那一袭红衣越来越近。
这时,三道黄符飞出,横跨半间屋子后没入黑暗中,“铮”地一声,好像钉在了墙壁上。
江婷收手,“别太放肆,你现在只是一缕虚弱的残魂,连鬼都不是,你奈何不了在场的任何一人。你有什么本事,不如等午夜回魂时再来施展。”
不知为何,林夫人竟真的听进去了,悄然退场。
拉力骤然消失,林老爷刚从地上爬起来,就听身后下人一声尖叫,刘嬷嬷骇然道:“老爷,你的背上。”
江婷已经摸索着进了屋,点着了蜡烛,恰好端着烛台照了照林老爷,只见他的背后粘着一大把连着头皮的头发。
他的身下是一个巨大的黑色法阵,法阵中心血迹粘稠,还粘着碎肉和油脂,林夫人应该就是躺在那里任由恶鬼撕咬啃食。
而林夫人坐的位置,那里只有一个歪倒的板凳,墙壁上有一条被三张符纸钉住的衣裙,江婷这才注意到衣裙原先竟是明黄色的,是被鲜血染红的。
死状惨烈,难搞。
林府的丫鬟小厮吓坏了,全都躲得远远的,尤其是被掐过脖子的王嬷嬷,努力稳住她在人群中心的位置,她可能已经在想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今晚睡在床榻中间了。
这时,林老爷走至江婷身边,学着原先王嬷嬷的音量,喊道:“江姑娘!”
江婷打了个激灵,她暂时性的耳鸣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这下被吵得耳朵疼,忍不住道:“小点声,我能听见了。”
林老爷有些抱歉地笑了笑,恢复了正常声音,道:“江姑娘,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她真的会回魂吗?”
听罢,江婷的表情变得严肃,盯着他若有所思。
就在林老爷以为她要说什么见解时,只见她再次抬手拢住耳朵,“啊?你说什么?”
林老爷:“……”高了不行,低了不行,怎么聋得这么挑剔。
等两人终于找好了说话音量,江婷认真解释:“人死后是不会立即变成鬼的,不管愿与不愿,离体的魂魄都要先去黄泉走一遭。符合准则的魂进入轮回,开启新的一生,不符合的也会重返人间,这个过程称为回魂,但是再也没有身体可以承载他们,便会慢慢变成恶鬼。”
“除了婴鬼,我还没见过像林夫人这样能以魂魄的形态在人间停留这么久,都是刚刚离体便被召回黄泉,也许这是受法阵影响。”她顿了顿,“这也说明,今夜回来的,会是只极凶的鬼,很有可能到达赤阶。”
三个字,很棘手。
“今夜?极凶?”王嬷嬷吓得差点当场晕厥,脸色苍白得仿佛又被掐住了脖子,“江姑娘,您一定要救我们啊!”
江婷不知是不是没听到,一时没有回应。
她心里疑惑道:接近赤阶的恶鬼,这在原书中也够让男女主喝一壶了,为何原书中没有提。
略一思索,她明白了,在原书发展中,林知遥就是被婴鬼悄无声息地吃掉了。如今她救了林知遥,才会牵扯出这一连串的后续。
她了然道:“既然是因我而起,我便不会撒手不管,你们按我说的安排。”
经历前面一遭,众人对她的实力已经是百分百的信任,纷纷松了一口气,好像这场生死大劫已经渡过去了。
子时
林府上下皆是躲进林家祠堂,众人凑在一起,低头默默祈祷。
其中,刘嬷嬷年幼的女儿一边蹲在林知遥身边,一边抬头问刘嬷嬷,“阿娘,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刘嬷嬷轻喝道:“说什么胡话,有仙人保佑,不会死的,就是站在屋顶上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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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女孩转了转眼睛,语气天真地道:“可是我看见仙人好像很累了,她耳朵都听不清了,她的法力会不会快用完了。”
刘嬷嬷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顶,哄道:“不会累的,仙人是法力无边的。”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灵力竟然透支了。”
江婷还不知自己被给予了厚望,只是坐在屋顶兀自苦恼。
杀鬼式的催动需要消耗大量灵力,而她成为江婷后的一天两夜中,一共用了三次杀鬼式,其余玄术若干。
这种程度的消耗,以前的江婷根本不放在眼里,可是如今它却被放在了耳朵里。
暂时性的耳鸣,正是使用“震钟”的后遗症,只有灵力充沛者能够压制这种后遗症。如今江婷灵力储备见底,她的身体又太过孱弱,快速从外界吸纳灵气又太过危险。
所以她刚刚才会使用炼化琴弦这种低消耗方式杀鬼,可惜的是,这种招式对赤鬼起不了太大作用。
习惯依靠至强的玄术碾压恶鬼的江婷感到很头疼,陷入一种真实又自然的懊恼中,她想:如果我没有接下这个委托呢?
江婷凝聚心神,目光沉沉地盯着前方,想起了很久以前师父对她的评语——不管人间事,只做天上人。
那时的江婷只有十二岁,一天要练八个时辰的玄术,时常累到一歪头就能睡着,她趴在师父的肩膀上,道:“家长里短我可能学不会,不如就做个泥神仙,别人求我,我不能救便不去救,只管渡自己的急流。若我能救,那便想救便救,不想救便不救——因为就算累死了我,我也救不了全天下的人,我不想为这事自责。”
那时她侠肝义胆的师父哈哈一笑,一边咬着草饼,一边对她这么说道:“那你练到天下第一呗,都能救,都能救,别着急奥。”
横跨八年的时光,江婷莫名笑了一下,自此心思全部收起。
闷热的夏夜,迎面吹来一阵刺骨的冷风,她在黑暗中寻到一双赤红的眼睛,两眼相距一丈,这已经不是寻常恶鬼的大小了。忽然,恶鬼突然吐出了根鲜红的蛇信子。
那竟是一颗巨大的蛇头。
蛇头张着一丈长的嘴,口中溢出几声轻笑,与江婷贴得极近,好像一低头就能把她吃了。
江婷迎着风站起来,任由衣摆翻飞,道:“林夫人,恭候多时了。”
6. 林府(四)
蛇头发出青光,沿着身躯向后蔓延开来,这让江婷看清了后方浮在空中的庞大蛇躯,以及一群黄阶恶鬼目光空洞、垂手低头地定在她身侧。
野兽形态,确实是赤阶鬼。
赤鬼诞生的概率很小,十万平方里的地方两三年也出不了一个,但是只要出现玄门必须在十日之内诛杀,他们会派门内最高层处理,前世江婷被外派三十一次,诛杀赤鬼三十二只。
在原书中,前期的赤鬼作为一个小boss出场,实力强劲难以对付,轻易便将男主李承锦打至重伤,女主在系统商城花费巨量积分才将赤鬼诛杀,以及救回李承锦。
“你将林府上下全都聚在这里,是方便我一起杀吗?”林夫人的声音已经完全嘶哑,说话好像是从一个破风箱里挤出来的。
江婷没有解释,只是笑着问道:“明明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选的,为何非要杀一些无辜之人泄愤?”
林夫人的竖瞳猛地收缩成细细的一条,露出凶相,语气缓慢但有威压,“没有人无辜,是你们杀了我儿,你们该死。”她的注意力全部汇聚在江婷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有六根金色琴弦已经蓄势待发。
“错了,是我杀了你的孩子,与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你应该只恨我才对。”江婷认真纠正,顺便提议到,“不如你考虑一下放过其他人?”
江婷虽然嘴上说着“考虑一下”,心里却根本没指望什么她会回头。琴弦几乎是即刻刺出,无声地将黄鬼逐一诛杀。
她对琴弦的控制即精确又大胆,有好几次琴弦仅与蛇躯相差毫厘,让人看得胆战心惊。而她毫无波澜,好像丝毫不担心会有操作失误的情况发生。
心里指挥着暗地里的清剿,江婷面上仍然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平静地看着黄鬼数量大幅度减少。
突然,林夫人好像愣怔了一瞬。
江婷的心向上提了一下,心想:难道被发现了吗,这不太应该,回魂第一天赤鬼对黄鬼的感知没有这么敏感。
果不其然,林夫人并没有回头,只是语气变得异常歇斯底里,“到了这个地步你竟然还想劝我回头,做梦!我今日偏要杀绝林府,你一个人能耐我何!”
江婷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暴怒,本打算继续拖延时间,却忽然发现远处的黄鬼身形一闪,让蛇尾附近的琴弦打了个空。
糟了,林夫人开始驱动黄鬼了。
仅剩的数十只黄鬼突然动了起来,按照林夫人的意愿,直直飞向祠堂。江婷连忙控制三根琴弦向下追击,终于在黄鬼触及祠堂的前一秒追上并诛杀。
不可避免,林夫人发现了异样,回头一看却发现她身后空空如也,数百只黄鬼不见了踪影,好像从来都没存在过。
江婷唇角一勾,望向林夫人的身后,抬手向上一指,“罪魁祸首在那。”
三根金色琴弦一闪而来,林夫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抬头看的举动,恰好让琴弦分毫不差地扎进她的“眉心”,紧接着又从后脑穿出。
她的意识经历一瞬间的空白,却没有感受到任何不适,并且在意识快速回笼后她发觉鬼体并未受损,这种熟悉的感觉类似于——扎穴。
慢一拍反应过来的林夫人周身怨气突然暴涨,怨气肆意翻搅空气导致狂风四起,狂风掀飞了祠堂屋顶的瓦片,就连已经趁机踩着木梯下到地面,并且跑出一段距离的江婷也差点被掀了一个趔趄。
狂风中心的林夫人的口中凝聚出一个硕大光球,光球仿佛是一个深渊口,一边飞快冲江婷飞过来,一边将落叶和沙石卷入其中。
江婷不躲不避,只是眯着眼睛看着。
只见光球飞至半途时,仿佛是后劲不足,竟“铮”的一声散掉了。
见此,江婷松了一口气,还好前世跟着师父游走四方杀鬼时总结的规律是通用的。
那时师父总是带着她到处跑,到了一个地方后便厚着脸皮求别人收留一晚,但是师父好像命中带煞一般,谁家收留谁家当晚就会遇上回魂的青阶恶鬼。
遇上得多了师徒两人也就总结出一点规律来,比如相较于成熟恶鬼,回魂之夜的恶鬼对鬼体的控制精度、对鬼力的使用完成度都堪称稚嫩。
在回魂之夜诛杀恶鬼,就像在杀一只拔掉毒牙的眼镜蛇。
后来江婷才知道,这不是巧合,而是师父使用他那近乎变态的占卜术算出来的。
以至于几年后江婷独自一人进入了玄门,在她花费一两天的时间到达现场后,却只看到满地尸体和鲜血时,总是忍不住想:若是师父还在,一定能先把这些算出来。
林夫人见光球破碎,还以为是江婷又暗地里用了什么阴招,毫不犹豫张开嘴直冲江婷碾过去。
赤蛇被“拔掉了毒牙”,她还有覆盖着鳞片的庞大身躯以及排山倒海的气力。
在这种物理的攻击下,再没有耍虚招的空隙。
江婷的头脑比身体更快地意识到这一点,六根琴弦飞快首尾相连,一头系住连廊石柱,一边紧紧缠住她的手腕,猛然一拉,伴随着手腕脱臼的一声“咯噔”,她险险地躲开了林夫人。
林夫人的蛇头砸穿了后方的石墙,身躯掀翻了旁边的半间屋子,江婷便趁着这一点的间隙,掷出一张符。
符纸破空而出,却不是飞向林夫人,而是横跨整个院子,打在了祠堂的门上,发出“噔”的一声。
确认信号发出,江婷随即矮身躲进了黑暗中,眼看林老爷抱着一个包裹离开了祠堂,朝她的反方向狂奔。
林夫人刚从一堆土石中飞出来,庞大的身躯突然一震,焦躁地在空中盘旋起来,好像在寻找什么,“我儿,这是我儿的气息!你个贱人是不是又用了什么阴招,想把我儿又捉回来用它对付我。”
终于,林夫人找到了气息源头,正是踉跄着跑向院门的林老爷,她看到了他怀里的包裹,“你把我儿还给我!”
林夫人将江婷忘在了脑后,飞身去追,而林老爷听到她的声音脚步更是快上加快,不敢回头。
江婷成功避开了和林夫人的正面交锋,她无暇顾及受伤的手腕,趁着林老爷吸引林夫人的注意力,操控六根琴弦接续飞去。
林夫人丝毫没将这些小把戏放在眼里,只觉得她是在做些无谓挣扎,这给了江婷从背面靠近林夫人的机会。
琴弦分别穿过鬼体的天突、紫宫、鸠尾穴,林夫人只感觉不痛不痒便仍不理会她,直到她的琴弦又成功穿过命门、阳关两个穴道,林夫人终于发觉出不对劲来,她的鬼体竟然变得有些僵硬。
这便是江婷事先与林老爷商量好的对策,要对付赤阶鬼,灵力充沛才能有胜算,那样才能用杀鬼式诛杀。而江婷现在灵力透支,恢复缓慢,要使用杀鬼式便只有一个稳妥地办法——借浑元灵。
浑元灵附着在魂魄上,是人类天生自带的灵力,临时消耗之后可以再次补充,在玄门中人看来,这就是一个充电宝,还是能和别人共用的那种。
因为一个特殊原因,大多数人不知道一件事,其实普通人身上也有浑元灵,这也是江婷一穿书就能用江二普通人的身体施展玄术的原因。
她一直在使用浑元灵,前不久刚见底。
如果能将林府上下的浑元灵聚集到一起,便足以支撑她打出杀鬼式最强的第九式——落雷。
但是落雷延迟性强,而且是著名的难控制,要求被劈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现实,所以她想了一个办法——琴弦打七穴,将林夫人定在原地,受下这一击。
但若江婷与林夫人正面争锋,可能在扎完穴之前就已经被林夫人吃了,幸好渡化婴鬼时,从他身上剥离的喂食鬼还没来得及处理,那上面还有婴鬼的气息,可以拿来引开林夫人。
林夫人的鳞片突然炸了一瞬,阵阵黑色焰火自鳞片下翻涌出来,将数根琴弦焚烧殆尽。
怨气暴涨,鬼要凶起来了。
江婷的六根琴弦已经全军覆没,她冲林老爷大喊:“快扔掉。”
林老爷听令将怀中包裹奋力扔出,林夫人忙收起周身黑焰飞身去接,蛇躯灵活一卷抢到了包裹。
不料,包裹内根本不是什么孩子,那只是一个枕头,上面贴了一张画着圆圈的白纸条,感觉被戏弄了的林夫人张大嘴巴冲他们嘶吼。
就在这时,包裹内金光一闪,最后一根琴弦迅速飞出,钻进林夫人口中并进入体内,一路飞行,从内部钉住了最后一个穴位——至阳穴。
成了。
林夫人被钉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仿佛是丧失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一般,像个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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塑一样立在那里。
“动作要快!”江婷朝祠堂喊了一嗓子,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林家上下几乎全部跑出来了,他们手挽着手站成一排,最后由江婷合上了刘嬷嬷的手心。
巨量的浑元灵从江婷的左手贯入,紧接着汇聚到右手,白色电流在她手心萦绕,同一时间头顶传来云层摩擦的轰隆巨响,闪光隔着云层透出来。
在此时,她终于回应了林夫人最开始的问题,“现在你应该林府上下为何聚在一起了。”她的右手狠戾挥下,“为了方便我们一起杀你。”
林夫人保持着大张着嘴巴的姿势,眼睁睁看着一道连天接地的雷霆落了下来,径直劈向自己。
痛楚传遍全身,她的骨头仿佛生生被人捏碎,属于蛇类的竖瞳逐渐弥散开,雷霆的怒意贯穿了每一个念头,白色的荧光从她硕大的眼眶中溢了出来。
这一记雷击将城东的人劈了一个激灵,有人披衣起床揉了揉眼睛,感叹一句好久没遇到这么大的雷了。
与此同时,天师院内,正在值守的天师赵挽衫停止了正在练习的玄术,推了推躲在角落里打盹的师兄,“王师兄,你听到了吗?”
王勉哲早就醒了,埋怨道:“听到了,打雷了,睡个觉都不安生。”
赵挽杉道:“可这动静不像寻常雷声,你说是不是有人在施展第九式落雷?”
王勉哲头也不抬,道:“你可拉倒吧,整个天师院除了院长谁还有这能耐,把你师兄师弟每人抽上两百鞭子,也没人能滋出来一个闪花。”
这一声雷似乎传得格外远,从城东的林府一路穿过皇宫最后撞在城西的城墙上,不知又扰了谁的清梦、推翻了谁的计谋。
林府上方,一直滞在空中的水汽终于被这一击落雷给送了下来,并且很快由淅淅沥沥变成了大雨倾盆,雨水肆意冲刷着林府的一切,最后汇入大大小小的泥坑中。
江婷将众人留在祠堂里,独自撑伞走进雨幕中。
她方才打量林夫人的鬼体时,发现一点不对劲来——蛇身长度不够,短了一节。
虽然不同赤鬼形体上有大小之分,但肢体长宽的比例却是固定的,就像人不能有两个脑袋、手指不会和脚趾长得一样短。
是怨念不够,还是受炼鬼法阵的影响?
江婷带着这点好奇,来到了鬼体正在消散的林夫人身边。
林夫人的鬼体如今只剩一个蛇头,落在一个泥水坑中,眼睛上糊满了脏泥,对江婷的靠近没有任何反应。
江婷开口:“林夫人,你能不能告诉我,在黄泉中你看到了什么,竟让你在化鬼时心生犹豫?”
林夫人的嘴动了一下,发出一声轻笑,江婷静等她的后话,现场安静了片刻。
就在她以为不会得到回答时,林夫人出声了,她用尽最后一点气力,道:“在黄泉中,我看到我的月满干干净净地转生,去了个……好人家……”最后一个话音落下,林夫人彻底消散。
江婷微微蹙眉,她感觉心弦被拨动,却不知因为什么,只能念了几声那个奇怪的名字,“月满。”
江婷莫名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见过,她一边琢磨一边往回走,终于在看到祠堂外的匾额时想起来了。
找到林夫人的那个小院,院名就是“月满园”。
她看向在屋檐下等她的林老爷,问道:“林老爷,月满园是近来才荒废的吗?”
林老爷愣了一下,道:“不是,是七年前我二女儿林月满夭折后才荒废的。”
江婷暗自吃了一惊,心道:原来是这样,原来竟是这样。林夫人的执念不是再生一个孩子,而是将七年前那个夭折的女儿再生出来。
而她能将那只还未生下的婴鬼完全当成自己的孩子,很有可能是将她女儿的一部分肢体喂给了他,或者是在她女儿过世的瞬间切下的一缕魂魄。
她竟是打算在月满园里将过世的女儿再养一遍,江婷不太能理解。
林老爷原本还想追问一下江婷这么问的原因,结果忽然听见祠堂内的林知遥正问下人她爹在哪,他一边嘴里回应着“哎,爹来了”,一边闪了进去。
独留江婷站在门口。
突然,她抬眼望向远方,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终于撒了下来,天亮了。
7. 入棋
林府中的事彻底结束,江婷便准备走了。
林老爷便派人驾马车送她回去,临走前,又赠了她不少金银细软,以及一张房契,他道:“这是城东清水巷的一处房子,里面配置还算齐全,江姑娘请直接带着家人去那里吧,以后复诊、抓药都方便些。”
江婷没有推脱,尽数收了。
数日不得安眠的林知遥也有东西送她,这个姑娘在睡足一觉后变得格外活泼,拉着她在首饰盒里挑挑拣拣,非要送她一些头饰、珠钗。
在遭到她的明确拒绝后,林知遥退而求其次,给了她一些自己爱吃的绿豆糕,这次江婷没有拒绝。
马车慢慢驶过街巷,朝着城外赶去,江婷看着车内堆在角落里的金银,稍稍小松了一口气。
如今有钱买吃的,有药铺供药,有地方久住,许夫人和知夏的生存问题一下子被解决了大半。
未及正午,江婷到达庄子,一下车就看见知夏还等在院门口。
知夏一看是她急忙迎上来,焦急道:“小姐,昨晚夫人喝完药就醒了,她问你的行踪,我不小心说漏了嘴。她知道你去帮人除鬼,担心得一夜没睡,小姐你快去看看吧。”
江婷应了一声,几步进屋。
许夫人看见她,直接赤脚下了床榻,江婷被许夫人拉着坐到榻边,不知作何回应的她只好着看许夫人笑了笑。忽然,她的笑脸被捧住了。
江婷:???
许夫人将江婷从上到下轻拍一遍,再三确认没有缺胳膊少腿后,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水,直接砸出三丈高的泪花,“知夏一直说你平安无事,让我尽管放心。可如果不亲眼看见,我总觉得你是在哪里受苦呢。”
江婷垂下眼眸,有些不自在地道:“阿娘,我不会有事的。”
许夫人摇摇头,道:“一个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和运气,也免不了会遇到这般那般的坎坷。何况你从小体质就弱,容易受那些阴魂鬼气的影响,现在不过跟着书本学了几个玄术,你就敢一个人面对那么多鬼,这危险啊!婷儿!”
江婷有点难以招架了,道:“真的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林家的事我已经帮他们处理好了。”
她从袖子中掏出房契,递给许夫人,“而且林家老爷为了感谢我们,给我们寻了间京城里的院子,我这次回来就是接你们去的。”说罢,她冲知夏挥挥手,想招呼她一起扶许夫人上马车。
谁料,知夏晕乎乎地愣在当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太好了小姐!我、我现在就收拾东西。”
收拾?江婷看一眼周围的破破烂烂,心道有啥好收拾的?
许夫人这时出声,道:“真的要走吗,这么突然,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江婷真心疑惑,“这有什么好考虑的?”
许夫人叹气,似有难言之隐,道:“就算要走,也该向你父亲知会一声。”
江婷更不解了,“知会他做甚,十八年不见,他早就把我们忘了。阿娘你明明刚才还挺通透的,怎么说起他来又糊涂了。”
许夫人被她逗笑了,忧虑的神情眨眼间消散不见,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笑道:“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好好好,依了你,我们不管他了。”
她伸手摸了摸江婷的头,爱怜地道:“我们婷儿本就是千金小姐,让你住了这么多年茅草屋,也是阿娘对不住。”
江婷又不自在了,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该替谁回答,只是不住地摇头。
这时,许夫人突然出声,“知夏,那个怎么能丢了呢,那是婷儿十二岁时送给我的。”说罢,起身前去阻止。
江婷心生好奇,转头定睛一看,原来是个稻草娃娃。
视线继续下移,当她瞥见知夏脚边倒着三个装满的大袋子时,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并且从还没来得及扎紧的袋口看过去,里面都是些颜色暗淡的小玩意。
这时,许夫人又回到她身边,放下了一碟东西,江婷低头一看,是一碟品相不怎么好的绿豆糕。
许夫人道:“这是以前攒钱买的,虽然品相不怎么好,但味道是对的。”
江婷静静看了半晌,就在许夫人正要问她怎么不吃时,她伸手抓起一个绿豆糕,扭过头按进了嘴里。
江婷刚穿书时,曾第一时间探查了体内——没有一丝残魂。
魂魄如果是被强行扯出身体,那就相当于撕开黏在一起的两张纸,身躯内必然会有残留的痕迹。
离体这般完整,也就说明了这不是魂魄丢失,而是死后魂魄被黄泉引导着去了下一个世。
江婷了然,感觉自己真成了别人眼中令人牙痒的反派,拿到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凭此过得风生水起。
她很为难,心道:我不想的,死了便是死了,为何我又来到了这里。
又是为何,既定的原书开头不同了,原书江婷在李承锦来之前就死了。
难道说,有什么原书以外的东西干扰了剧情,江婷忽然瞪大了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师父,这本书是师父给的——
忽然,有人呼喊她的名字,江婷猛然回神,发现是知夏在袋子里塞了太多东西,一个人抬不动正喊她帮忙,她笑着走上前去。
车夫一打马鞭,马车快速行驶,带三人离开生活了十八年的庄子。
进入京城,知夏忍不住掀开帘子向外看,满眼新奇地打量着路边摊子、各种铺子,看到点新鲜的就指给许夫人看,许夫人一一笑着回应。
被这种温馨的氛围环绕,江婷那根自穿书以来就一直紧绷着的心弦终于慢慢松了下来,困意涌了上来,她一歪头,靠在车壁上睡着了。
视线完全黑下来的瞬间,她心道:拿了别人的东西,那自是要还回去,既然还不到已经轮回转生的江婷身上,那便全都补偿给她最亲近的两人身上。从今以后,无论是鬼还是人类,谁也不能欺辱你们半分。
眼看江婷睡着,许夫人拍了拍知夏,示意她快噤声。
知夏反应过来后即刻捂嘴收声。
随即,她起身凑到江婷身边,伸手一揽,让江婷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同时朝许夫人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许夫人看着笑弯了眼睛。
东宫
李承锦打了个哈欠,问道:“打听到了吗?昨日或者今日可有人拿着玉牌来天师院寻我?”
“未曾听说。”侍卫周云摇了摇头,“殿下,这是没休息好?”
李承锦使劲揉了揉眼睛,“昨夜抄书本来就睡得晚,后半夜还因为一声惊雷给我吵精神了。”
李承锦放空了一会,道:“不行不行,我还是亲自去看看,那日我走得急,虽然留了玉牌,但是没跟她细说天师院。”说着,自顾自向外走。
周云原本还在走神,疑惑这京城中还有不知天师院的人吗?猛一瞥眼看见李承锦还差半步就迈出了门,登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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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得心胆俱裂,急忙扑过去拉住他,嚎道:“殿下万万不可啊,陛下昨日才让您禁足,您今日就擅自出宫,小的就没命了。”
“你放心,没事的,陛下那边我会去解释。”李承锦拖着被周云抱着的腿走了几步,最终败下阵来,“好吧,既然你这么害怕我就不去了,不为难你。”
他道:“我给你画一幅画像,你送到天师院,嘱托他们如果看见她主动来了天师院,一定要留下她。”
说罢,他铺开一张白纸,用镇纸压好,提笔蘸墨开始作画。
裕王府内
李重渊刚刚与幕僚说完朝堂之事,正在擦拭一把短刀,抬头便见侍卫商河走了进来,他问道:“了解清楚了?”
商河行完礼,道:“正如殿下所料,落雷正是江姑娘所发出。属下去了城东,听到昨日先是林府小姐失心疯跑到大街上,说府中有鬼朝路人求助,江姑娘便给了她一张符。当天晚上,有人看到林府将江姑娘接进了府。”
他顿了顿,“属下用了点手段,从林府的下人问到了事情经过,昨日黄昏……”他将听到的一五一十地说了,末了还补充了江婷的身世。
李重渊一边听一边在心里迅速作出判断——能使用第九式杀鬼式,是百年难遇的天才,但灵力储存能力不足。
他心里已经有了考量,最后随后一问:“还有什么奇怪的事?”
商河想了想,犹豫道:“不知为什么,江婷施展落雷的时候,让林府上下手拉手站成一排,说什么“一起杀”,什么“生死与共”……那些林府下人一说到这就特别激动,颠三倒四的,没说清楚。”
李重渊玩刀的动作突然一顿,片刻之后,他道:“浑元灵。”
“这个属下知道,天师除了丹元内储存的灵力可以用之外,还可以使用粘附在魂魄上的浑元灵。可是他们一群普通人,哪里有什么浑元灵。”商河不解。
李重渊道:“错了,普通人体内也有浑元灵,只是极难利用。若想使用必须满足两个条件,一是献灵的人完全自愿,二是聚灵的人拥有对灵力的绝对掌控。不怪你不知道,天师院的书籍对此从未记载,只有史书上记录了一位千年前的人使用过。”
他总结道:“也就是说,江婷这个人,是个千年不遇的天才。”
商河讶异非常,同时又对李重渊越发敬佩,心里感叹:殿下明明从没学过任何玄术,却能对其中诸事了解到这般程度,又何尝不是万中无一的学识渊博!
“江婷对计划的干扰能力前所未有。”李重渊继续道,“这种人,要么为我们所用,要么为我们所杀。”
商河毫不犹豫接道:“属下明白。”
李重渊抬起头,疑惑道:“你明白什么?”
商河答道:“江婷该杀。”
李重渊扔了手里的刀,笑道:“你可知这种人有多珍贵?”
商河道:“属下不知,但是任谁也不能干扰殿下的计划。”
李重渊从书案前起身,道:“先看看吧,既然林家能靠金银财宝请得动她,也许我们也能走这条路。”他突然停住了说话,眼中眸光一闪,兀自笑道:“但是或许她不爱财……”
商河一头雾水,只觉得自家殿下笑得有些古怪。
几息过后,听完李重渊计划的商河瞪大了眼睛,“殿下,真的要为了她搞这么大阵仗?”
李重渊道:“你且等着看吧,这完全不为过。”
8. 庆远侯府(一)
黄昏时分,江婷盘腿坐在床榻上,太极起手,双手环绕一圈后聚在胸前。
灵气在她的引导下缓慢向她聚集,渗进肌肤后化作丝线。
然而,灵丝刚触及经脉的瞬间,江婷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痛痛痛。
像是每个毛孔都张开嘴吸了一大口冷气,冷气拉扯着肌肉直直向里面冲去,最终涌进天灵盖。
江婷额头青筋暴起,她咬着牙不中断,将灵气断断续续地流经全身静脉,慢慢汇进丹元。
她心里还在嘴硬:师父以前还说过身体如果太过孱弱就吸收不了灵气,如果强行吸收会受到冬日寒冬之苦,也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然而,等知夏推门喊江婷用膳时,只能看见江婷全身上下都裹在被子里的场景,知夏确认这是在夏日,她疑惑道:“小姐,你很冷吗?”
江婷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解释道:“没,在叠被子而已。”
“好。”知夏信得很勉强,“小姐先用膳吧,被子一会我来叠。”
江婷应了一声,说马上就来,等知夏又出去了,她先是放空了一会,突然翻身跳下床,抱着一个凳子蹲下起立三十次。
等身体渐渐有了热意,她才停了下来。
江婷心道: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把这副孱弱的身体养好,以后才能更顺畅地引灵气入丹元。
浑元灵使用限制太多,不能太过依赖使用浑元灵。
她用手捂了一下丹元的位置,虽然过程艰辛,但总算是灌了个半满。
丹元没有灵力,总是让她感觉利剑就悬在头顶。
虽然下定决心要尽快恢复成普通人的体形,但是在饭桌上,江婷仍旧吃得慢慢吞吞,这是她前世在师父身边养成的“坏习惯”——泰山崩于前而饭吃得不快,饿得眼冒金星也需细嚼慢咽。
但是在她慢慢吞吞吃下四碗饭后,许夫人忍不住了,道:“婷儿,你还好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江婷将嘴里的饭细细嚼完咽下,“没啊,只是觉得今日的饭格外好吃。”她心里默默想:这可比玄门里的寡淡饭菜好吃多了。
新居里的一切都好,江婷也没有认床的习惯,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日,江婷继续在知夏和徐夫人震惊的注视下吃完三碗白粥配上小菜后,她推门离开了清水巷。
她要去把李承锦的玉牌赎回来。
来到元力当铺门口,远远便看见当铺大门紧紧关着,一个锦衣华袍的男子在用力拍门。
华服男子眼看大门没开,竟直接抬脚将门踹开了,进到铺内一阵翻找,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支金钗。
他看见江婷站在一旁,对她道:“甭等了,今日不开门。”
江婷问道:“为何?”
华服男子将手里的金叉收起来,嘲讽道:“谁知道,可能是他老子娘死了也说不定。”
江婷:“……”
扑了个空,她便转身回了清水巷。不曾想,一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群陌生人。
许夫人正与为首的陌生男子在院子里闲聊。
江婷侧身挡在门口,警惕问道:“你们是谁,来干什么?”
身材魁梧的陌生男子忙起身,“鄙人姓刘,是庆远侯府的管家,听闻江姑娘玄术高超,特来请江姑娘出手帮忙。”
紧接着刘管家拍了拍手,手下立即抬着木盒上前,顺手掀开木盖,刹那间,知夏感觉被闪瞎了眼。
里面竟是排得整整齐齐的金元宝!
刘管家笑道:“一点心意,望江姑娘不要推脱。”
江婷对此没有任何表情,甚至没搭理他,招呼知夏先将许夫人扶进了屋子。
回到庭院中央,她轻轻推了一下箱子盖,“砰”的一声,木箱子重新盖上了。
“我们昨日刚搬过来,怎么你们今日就找上门来了?”江婷眼中尽是怀疑,“还有,你们从哪里听闻我玄术高超,又为何轻而易举地信了?贵为侯府,又为何不去找正规的天师院,反而找我这个无名之人?”
刘管家十分有涵养地笑了笑,不急不缓地道:“林老爷与户部的朱大人是好友,朱大人又正好与我们二爷相熟,他听闻我们府中的难处,便都告诉了我们。至于天师,侯爷已经派人请了,而江姑娘,你是作为二爷请的人到场。”
“这般弯弯绕绕,无非就是你们二爷的一片心意。“江婷丝毫不拖泥带水,“这种委托,没人会接,请带着金子回去吧。”
刘管家的眼睛当时就瞪大了,心说那可是黄金一百两,光想想就要流口水,普通人一辈子也挣不来。
他没想过江婷会拒绝,毕竟谁会和钱过不去。
急忙改口,按照被嘱咐的话道:“等等!江姑娘,求求江姑娘救救我们少夫人,你不救她她便没命了!”
江婷蹙眉:“怎么,刚才我还是你们二爷随便找的。现在我不去,天师院就打不过了不成?”
刘管家靠近江婷低声道:“江姑娘有所不知,我们二爷少时学过一段时间的玄术,虽然没进天师院,但也知道一些皮毛,他听闻朱大人的话后,知道江姑娘会使用落雷,除了天师院的院长,到如今没人能施展。”
江婷催促,“所以呢,这和他请我有什么关系。”
刘管家道:“我们少夫人的情况有些复杂,罪臣之女,娘家满门抄斩,抄家那日过后受了些影响,三天两头会被梦魇困住,侯爷都会找天师院安魂。只是这次,二爷发现情况不太对劲——府里两人接连被杀。”
“那不就应该去找天师院。”江婷话未说完,离开的动作一顿,“你刚才说你是哪里的管家?”
刘管家本来还在絮絮叨叨开始讲他们二爷在侯爷面前说的话不管用,闻言回道:“庆远侯府。”
庆远侯府,那个在原书中一夜之间死伤过半的侯府?
此事在原书中只是作为开头稍微提了一下,因为恶鬼作乱侯府死伤过半,天师院匆匆赶来支援,死掉了三分之一的天师。
此事过后,云游的天师院院长回京,顺便带着新收的徒弟女主,正式开始故事。
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些人马上就活不成了。
江婷探了一下丹元和魂魄,丹元灌了大半的灵气,浑元灵恢复了一小半,如果省着点用的话,应该够了。
如果不去的话,说不定会波及到清水巷的许夫人。
江婷自顾自抽了一下眉头,心道:城西的庆远侯府如何波及到城东的清水巷,她这是在为自己找理由。
终究是林府一次特殊的委托,让她心软了一点。
于是,江婷像对林老爷时那样,道:“我接了。”
刘管家顿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多谢江姑娘,事不宜迟,请上马车吧。”
江婷点了点头,和许夫人和知夏打了招呼后上了车。
一路上,刘管家不知怎么了,絮絮叨叨和她说了很多他们二爷如何如何不容易,在侯爷面前没有说话的地方之类的。
直到她一路走来,到庆远侯府的会客堂,面对顾侯爷的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了,是让她看在顾二爷活得这么不易的前提下,不要生气。
顾二爷为她简单介绍了一下,顾侯爷“哼”了一声,瞧不起顾二爷的同时狠狠蔑视了江婷。
顾侯爷转头与一位身穿白衣的天师寒暄,却看他直愣愣地盯着江婷。
王勉哲在心中啧啧两声,殿下,您的画功不行啊。
他回忆起李承锦的线条简单的墨水画。
试图和江婷的眉眼对上,鼻子不对鼻子,眼睛不对眼睛,也就眉间一颗痣点的最为写实。
顾侯爷兀自咳了一声,王勉哲猛然回神,道:“哎,顾侯爷请继续说。
顾侯爷摇了摇头,其他也没有什么了,他道:“元柏,你带王天师去吧。”
只说了王天师,丝毫没顾及还站在堂内的江婷,好在她不在意,只管跟着走便是了。
出乎意料,应声的人江婷见过,正是在元力当铺踹门的那位。
顾元柏也认出了她,猛地吃了一惊,趁大伙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江婷和王勉哲长臂一拢,推着两人出了会客堂。
王勉哲一头雾水,想张嘴被顾元柏伸手捂住了。
直到远离了会客室,他才放开两人,他嫌弃的将手在王勉哲衣服上擦了擦。
王勉哲亦是后退了一大步,嫌恶道:“你做什么,恶不恶心?”
顾元柏没理他,对着江婷说道:“你在那见过我的事情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语气中满是威胁的意思。
江婷不为所动,问道:“为何?“
顾元柏冷着脸,道:“你怎么这么多‘为何’,没有‘为何’,管好你自己就够了,别对别人的事那么好奇。”
说罢,他转过头,怀疑地看向王勉哲,“我记得以前来的天师没有你,这次怎么突然换新人了?”
王勉哲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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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个白眼,嘲讽回去,“我能力强被发现了不行,你怎么对别人的事这么好奇?”
顾元柏被噎了一下,不由冷笑一声,扔下一句“跟上”便转身向前走。
但是王勉哲大概有让人尴尬的爱好,扭头问江婷:“他刚才那么凶,你怎么不害怕?”
江婷表示,“不痛不痒。”
王勉哲道:“我反正是挺害怕的,毕竟他嘴张得挺大的。”两人的音量完全没有掩盖的意思,全都一字不落地进了顾元柏的耳朵。
当你对着两个不那么正经的人发火,看起来不太正经的是你自己。
进到后宅,少夫人院
院中有两三个丫鬟正在洒扫,看见顾元柏都战战兢兢的,三人进了屋子,终于看到了少夫人。
她躺在床榻上,盖着两层锦被,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眉头紧紧皱着,仿佛正被什么噩梦惊扰。
王勉哲伸手探向她的额头,被顾元柏伸手抓住,“男女授受不亲,安魂不需要触碰吧。”
他话音还没来得及落地,又见另一只手探了过来,他再次抓住,“你们别太过分。”
江婷不解,扭动手腕试图挣脱,“顾公子,我是女的。”
顾元柏双手一扬,江婷和王勉哲齐齐退了几步,他道:“那又如何,谁都不准碰她。如果你们学艺不精,还没学会不用碰人的安魂术,那便请回吧,顾府不需要你们。”
王勉哲妥协了,“好好好,不探魂,我来施安魂术。”
顾元柏犹豫着让开了身子。
就在这时,江婷先一步冲上前去,躲开反应过来的顾元柏的阻拦,踩上床榻,双指并剑,摁在少夫人的眉心。
发动探魂。
灵力迅速贯入少夫人的额头,由此带动了周围的灵气翻涌导致迅风瞬起,连锦被都被掀开了一角。
可等探魂结束,并无异事发生。
而顾元柏已经按耐不住怒气向她走去,他的指节被他捏的咔嗒作响,人高马大的盖过来,极具压迫感,“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控制不住的手。”
他毫不犹豫地挥拳打向江婷,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
王勉哲一看不得了了,忙插在两人中间准备拉架,结果恰好被打了个正着。
英勇倒下后,他却发现自己身后空无一人。
江婷无奈道:“你扑过来干嘛?我明明能躲开。”说着再次闪身错开顾元柏扔过来的凳子,反手扔出一把刀,刀柄正中顾元柏的头,当场就把他击晕了过去,而那柄刀则飞回到她手上。
“你在庆远侯府把他们的少爷给打了?”王勉哲捂着右脸站起来,“还给打晕了?”
“我来这里是捉鬼的,哪有功夫应付他。”江婷说得理直气壮,一点也觉得自己哪错了。
“可你不是什么也没轰出来吗?”王勉哲真诚地发问,“你难道不怕他们找你麻烦。”
江婷不应他,让他到榻边看,她掀开了第一层锦被,露出夹在两层之间的一根什么东西。
是一根金钗,上面还缠着一缕头发。
王勉哲看了一眼,大骇,“这是,压魂?”
江婷赞同地点了点头,“所以不是探不出来,而是轰不出来。”
压魂,就是压住魂魄不让他们离开,一般用于稳住那些被鬼附身的人。
一体多魄的人在争夺身体控制权时身体处于狂躁状态很容易伤人,在想出分离两个魂魄的办法之前,也会用这个法子稳住身体。
施术并不难,只需找一个本体接触过的物品,滴上原身的鲜血,缠上原身的头发,放置在原身上方,就能起到压魂的作用,只需要注意压魂器不可更换就可以。
江婷细细端详着金钗,对比着记忆中的样子,确认它正是顾元柏在元力当铺拿回来的那一支。
“你是侯爷请来施安魂术的,顾二爷估计没告诉你,这两日侯府上出了两场命案。”她指了指金钗,“而我恰好在今日亲眼看到顾元柏将这支金钗从当铺拿回来。”
结合压魂术,王勉哲分析道:“也就是说,可能是不知情的丫鬟将金钗偷偷当了,导致少夫人脱离了!压魂器的控制,暴起杀死了府里的下人。侯府发现之后就一直在寻找压魂器,直到今日顾元柏找出了真凶,才把它从元力当铺中赎回来?”
他叹了一口气,“依照顾元柏的脾气,这个丫鬟可能下场凄惨。难怪刚刚外面的丫鬟那么害怕他,看见他跟看见屎一样,生怕粘上了。”
9. 庆远侯府(二)
江婷无言以对,只感觉被他的话恶心了一下。
顺藤摸瓜,她梳理了一遍顾二爷的诉求,顾二爷应该是一直被顾侯爷瞒着,从始至终不知道少夫人被压魂的事情。
直到最近府内发生命案,他才怀疑上少夫人,并预感府内会因此发生大乱,所以才请她来提前阻止这一切。
与江婷提前排除这场隐患的想法不谋而合。
“等等,我突然想起来,少夫人娘家被抄是在六年前。”王勉哲不可置信道,“如果她身上的乱魂是她被抄家的家人,那她岂不是从六年前就开始被这样压魂了。原来不是躺了两天,而是躺了六年!”
说罢,他不由得汗毛倒竖,越想越惊恐。
“天师院也是从六年前开始断断续续为她安魂吗?”江婷蹙眉,“你们来施展安魂术时一直没见过她醒着的时候。”
王勉哲勉强回忆了一下,道:“听师兄闲聊过,六年前是半年一次,再后来是三月一次,到了如今就是一月一次。被压魂的人会皱眉、会翻身,就像睡着了一样,谁会没向这方面想过啊。”
会皱眉、会翻身,就像睡着了一样。
江婷转头看向床榻,发现少夫人的手掌既不是张开也不是紧握,而是虚握着,并微微颤抖。
她曾听说过被压魂之人的真实感受——像是将身体对折,然后塞进无光的管道,想要转头只能承受扭断脖子的痛苦。
安魂术能缓解他们的痛苦,但效果微乎其微。
这真真是折磨了她整整六年。
正在此时,王勉哲的神色突然正经起来,整个人贴在门框上仔细听着动静,他做嘴形:有人来了。
两人一齐看向倒在地上的顾元柏,合力将他抬起,默契地将他甩进了柜子里。
随后,他们快速将凳子椅子全都扶起来,让斗殴现场恢复成原状,最后装作随意的样子等着来人打开门。
来人拍了拍门,喊了一声“大哥”,见没人回应又拍了拍门。
见此,江婷主动过去将门打开,看见是个小姑娘,还端着一个水盆。
顾闻棋好似没料到会碰见生人,怯生生地看着两人,问道:“你们看见我大哥了吗?”
江婷和王勉哲同时摇了摇头。
顾闻棋的目光在两人之间不断转换,道:“我来给我嫂嫂擦拭身子,你们的安魂术施展完了吗?”
江婷和王勉哲又摇了摇头,道:“正在准备器物,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你先忙吧,我们先在门外等。”
两人迅速出卧房,并反手将门合拢。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江婷靠在门上,双手抱肘,感叹:“这个小姑娘竟然也是知情人。”
她心道:全府上下这么多人知道内情,竟也能将顾二爷瞒了这么多年,难道人缘就这么不好,连个打小报告的都没有?
“她是顾元柏一母同生的胞妹,没理由瞒着她。”王勉哲看一眼身后,“你说,顾元柏会不会突然出声。”
江婷不以为然,“自然不会,我下手有轻重,我倒担心那个小姑娘一不小心碰掉了压魂器,会被少夫人身上的乱魂伤害。”
话音未落,门内传来一声惊呼。
糟了。
两人没有停顿一秒,立刻冲了进去,只见一只黑影从窗户飞了出去,速度极快。
而顾闻棋倒在地上,手臂上插着一把短刀,鲜血从伤口处不住地向外冒。
怎么回事,怎么还有其他的鬼?
江婷“唰”的一声掷出短刀,短刀紧跟着黑影飞了出去,没入黑暗中后打了个空,只好再次飞回她的手中。
然而,正当她要跳窗追出去时。
王勉哲比她更迅速,先她一步跳出窗口,只留江婷一人,和蜷缩在地上的顾闻棋。
江婷迈出的脚步不由得顿了一下,紧接着整个人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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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地。
反应过来的江婷心生懊恼,但也只能将错就错,留了下来。
她找到一块布料,撕成细布条,将顾闻棋的伤口妥善的处理好后用布条包裹起来。
顾闻棋看起来吓坏了,连哭都忘了,手臂上那么大的一个血洞看着就疼,她却呆愣愣的看着江婷,好奇问道:“你是天师,不应该去追杀那只鬼吗?”
江婷一边包扎一边说道:“当然要去,王勉哲那个没脑子的,分不清主次。”
若是前世,她是玄门掌教,万万没有让别人冲锋陷阵,而她自己躲在后面的道理,向来都是她在前面打头,其他人在后面处理伤员。
这次王勉哲算是让她新鲜了一回。
她抽空嘱托道:“手臂不要抬起来,处理不好流血过多也会死的。你自己去找人吧。”
说罢,她正领着刀跑出去,忽然鬼使神差地转过头,看着倒在地上不懂得顾闻棋,不太确定地问道:“你自己,可以吧?”
顾闻棋大大方方地摇头。
江婷:“……”
等她将顾闻棋安全交给别人,再拿着刀在黑暗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眼睛一遍遍地搜寻,也没有再看见那只黑影。
只有王勉哲失魂落魄地出现了。
江婷忍着脾气,问道:“那一只黑影呢?”
王勉哲低头道:“我没跟上,他的速度很快,快得很不正常。”
江婷转身就走:“跟不上你逞什么强。”
王勉哲跟上她,问道:“你去哪?”
“去找顾侯爷,先把我们发现少夫人压魂的事情瞒下来,就假装不知道,我们就如实说发现了新鬼,我们留在这里,将新鬼抓到。”
她突然停住了,身后来不及刹住脚步的王勉哲差点撞到她:“我可以在你走后去找,你先去找顾侯爷说安魂术施展完了,然后你赶紧离开。”
王勉哲道:“我不走。”
10. 庆远侯府(三)
王勉哲双手抱肘,迎着江婷不解的目光,不以为然道:“不过就是一只青鬼,我一时不慎才让他逃脱,这有什么好兴师动众的,一会等他冒头我再去杀便是,你等着看吧。”
江婷瞥他一眼,在脑海里继续寻找说辞。
能够在原书中斩杀半个天师院的恶鬼实力绝对不俗,一只青鬼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所以江婷猜测:还是少夫人身上的乱魂出了问题。
解决青鬼之后她肯定要着手准备驱魂,到时候如果真出点状况,呆在她身边不安全,还是将人遣走才好。
“放心吧,有我在,青鬼不足为惧。不过少夫人身上的乱魂确实难解决,数量太多,如果按照寻常方法驱魂,免不了要多找些帮手。”王勉哲望着她欲言又止的神情,不知联想到什么,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想让我回一趟天师院,把我师兄师弟都叫来帮忙。”
江婷:“……”
她无奈道:“你想太多了,我一人足矣。”
闻言,王勉哲感觉有些好笑,不由得抬了下眉,道:“你一人足矣?我一个掌握了三式杀鬼术的人都没敢说我一人足矣,我看你是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若要驱魂,只会些叠符御物的本事可不够,指望你不如指望我。”不知为何,此时他的神情比以往要生动几分。
江婷眸光一暗,从话中捕捉到点不同寻常的细节。
她明明只在李承锦面前叠画过符箓,王勉哲是如何知道的?
她暗中瞥了一眼王勉哲。
他是李承锦的属下。
回想他之前热络的态度,江婷疑惑:李承锦让王勉哲接近她有什么目的?
她一边在心里分析,一边装作好奇问道:“你会哪些?”
王勉哲没察觉异常,悉数报出:“杀鬼式二式——光暴,杀鬼式三式——震钟,杀鬼式四式——压推。”
江婷掀开眼皮,做出一副另眼相看的模样,道:“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天师院是不是有人专门教授玄术,那其他的人水平都能达到和你一样的高度吗?”
王勉哲瞪眼,似乎有点没料到,“那是自然,如果你想进来精进玄术,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江婷:……目的明显。
两人在丫鬟着急的催促下去了会客堂,这时侯爷已经知道了顾闻棋受伤的消息,正在权衡着什么。
他见江婷和王勉哲两人来,一副下定了决心的模样:“两位辛苦了,今日的安魂术就到这吧。”
江婷见他装糊涂,不解道:“侯爷,今日可不只有安魂,一只青鬼伤了二小姐后逃了,难道要放过他?”
顾侯爷不知在害怕什么,只是摇头,甚至带了点恼羞成怒的意思,“二位想必是看错了,那只是一只偷东西的贼,而且已经被捉住了,既然是贼,那便是我们顾家的家事,不劳二位费心了。”
江婷的原计划被打乱了,因为没有顾侯爷的许可,她若强留下来调查,顾府数量庞大的下人会先让她寸步难行。
她最后争取了一下,道:“顾侯爷,青鬼有一定的思维,他若伤了二小姐,很可能是复仇。既是有仇,顾府哪里都不是安全的。”
顾侯爷面色发白,但还是强撑着一口气,怒道:“你是什么人,也敢威胁恐吓顾府,你以为这里是你撒野的地方吗,我告诉你,本侯说一不二,来人,把她给我——”
江婷刚要张口,就见顾侯爷身后有黑影一闪而过,她依稀看见一张残缺的人脸。
突然,人脸飞快地朝顾侯爷靠近过来,眨眼间到了他的身后。
“砰”的一声。
来不及拉开他,江婷一手按着短刀小跳了一下,短刀托着她整个身体快速滑行了一段,下一瞬就来到顾侯爷身边。
千钧一发之际,江婷按着顾侯爷的肩膀推开了他。
顾侯爷一个腾空飞出去二丈远,趴在了石板地上。
他转头瞅见江婷挥刀逼开的鬼影后,痛骂的话统统咽进了肚子,直接愣在了原地,直到被顾二爷扶起来才慢慢回过神。
相较于顾侯爷,顾二爷更加冷静,他指挥着会客堂里的人都退了出去,一时间,堂内只剩了江婷。
江婷看着面前的鬼,发现他的鬼体已经残缺,整个下巴不翼而飞,而且切口整齐,是一击促成的。
她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
紧接着,短刀在她手中一转,变成反手拿刀,横空一斩,将青鬼远远地挥了出去,“你既然这么有种主动冒出来,方才又何必躲出去?我还以为要一间一间屋子去寻你。”
“唰”的一声。
短刀飞出,直指青鬼头颅,但被他以一种的极其迅速的速度躲开了,这个时候,江婷才对王勉哲口中的“速度非常快”有了一定了解。
确实快得很不正常。
即使是她,也从未见过的速度。
这时,青鬼已经保持着那个速度径直向她飞过来,她立即掷出一把符纸,符纸漩涡一般向他围去。
不可思议,青鬼一边迎着飞一边躲过去了,已经是肉眼不能捕捉的速度。
来不及了,江婷的身体向后仰。
青鬼破烂的衣衫拂过江婷的脸,江婷瞥见其中有一道银光闪了闪,紧接着脸颊传来一阵刺痛。
青鬼落地,强大的冲击力直接粉碎了地板,掀起了一小阵烟尘和杂物。
他的喉管里发出几句轻“嗬”声,按照直觉,江婷知道他是在笑。
江婷直起身子,抬手抹掉脸颊上的伤口溢出的血。
她道:“你没发觉身下重了很多吗?”
青鬼低头一看,原来方才溅起来的不只是杂物,还有一圈符纸,此时紧紧粘在他的下肢,将他定在了原地。
江婷道:“果然,不该给你移动的机会。”
她抬起手,凭空做了一个拉弦的动作,一把燃着火的弓箭缓缓在她手中凝实。
第七式杀鬼术——火弓。
青鬼疯狂挣扎,撕扯着他的下肢,极力想要摆脱束缚,身躯大幅度地摇晃。
这在江婷看来只是垂死挣扎,青鬼和黄鬼只要沾上她画的定鬼符,符箓便会系上他的鬼体经脉,便绝对没有逃脱的可能。除非舍弃那部分鬼体。
只是,若是面前的青鬼舍掉大半下肢,鬼力大量流失,和自寻死路没有区别。
江婷的箭头对准了他,预判他的位置后,信手放开弦,“你躲不掉。”
火焰化成的箭矢携着飓风向青鬼冲去。
突然,“咔嗒”一声,清脆得像是打开了某个铁锁,青鬼身上的符箓纷纷脱落,如释负重的他朝江婷极速冲来,同时手中甩出一道风刃。
这让江婷始料未及,但也及时抬刀防护。
就在这时,余光中一道刺眼光芒闪起,随后金色光芒填满了整个视野,青鬼一愣,攻击有所偏差,江婷凭借着丰富的战斗经验,矮身躲过攻击,并且反手一刀斩出。
砍中。
紧接着是连续不断的轰隆声。
金色光芒散去,会客堂被火弓炸倒了一大面墙,并且隔壁的房屋也受到了波及,连续四面墙壁被开了一个大洞。
浓烟滚滚中,江婷扇了扇风,扭头寻找王勉哲的身影。
很显然,刚刚的光芒是他的手笔,他使用了第二式杀鬼术——光暴。
找他并不费力,因为王勉哲已经自己摸索着走了过来,他的双手前伸小心地探着路,嘴里嚷嚷:“江婷!你在哪呢?我看不见你了。”
是光暴的后遗症,他失明了。
江婷按着他的脑袋轻轻推了一下,阻止他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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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前走,然后握住他的手掌,输送浑元灵。
王勉哲意识到了,道:“谢了,真够意思。”
王勉哲的视野慢慢亮起来,但当他第一时间看到的是江婷无语的表情时,他不乐意了。
他道:“你那什么表情,我好歹救了你吧。”
话音未落,他瞥见周围的断壁残垣,惊讶道:“光暴什么时候有这威力了。”话越说越小声,他终于意识到不同寻常的地方。
江婷也因他几次三番的“搭救”给了他两分情谊,解释:“这是火弓。”
她顿了顿,“既然你使用光暴会导致失明,那就不到生死时刻就不要用,方才如果青鬼趁你失明向你攻来,你简直就像是活靶子。”
也不知他听没听进去,江婷兀自蹲下来翻看方才从青鬼身上斩下来的一部分鬼体。
那是一支手臂,但是没有手指,只余光秃秃的手掌。
断口仍然锋利,和青鬼的下巴处的切口一样,很像是天师使用法器造成的。
她道:“你过来看,那只青鬼身上有很多这样的切口,并且刚刚那只青鬼轻易解开了我的符箓,我觉得侯府很可能之前就请过天师前来捉鬼,并且一人一鬼恶战了数次。”
一旁的王勉哲久不回应,江婷疑惑地抬头去看。
只见王勉哲背对着她,看着江婷一击火弓打出来的连环洞,真心地发问:“你是从哪冒出来的?”
殿下从哪里挖出来这么个人?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河里捞珍珠,见惯了大大小小的珍珠,却在某一天一不小心挖出来一块金子。
江婷没反应过来,只是很想接一句:我是我师父“生的”。
这时,顾侯爷见里面很久没有动静,大着胆子从屋外走了进来,看了这满地残骸,惊得愣在原地。
一改之前不屑的样子,激动地要开口说些什么,却不知为何哽住了。
身旁的顾二爷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江”,他才道:“江姑娘,求你救救我家儿媳吧,有你在,一定能把她体内的恶鬼全都赶出去。”
江婷和王勉哲齐齐看向顾侯爷,这就要说实话了?
看来这鬼来得很及时啊。
顾侯爷如实交代了少夫人在抄家时被乱魂附身的事实,他悲痛道:“陛下本就对恶鬼阴魂之事深恶痛绝,留下我儿媳的性命已经是网开一面,若是知晓张家的阴魂尽数附在儿媳身上,她绝对活不了。”
他饱含歉意道:“之前的隐瞒,都是不得已而为之,这么些年,我一直在打听天师院院长的消息,只是他一直在外云游踪迹难寻。若没有能处理掉阴魂的方法,我是万万不敢声张的。若是江姑娘今日能趋尽恶鬼,明日我便去陛下面前请罪。”
江婷震惊,道:“你就没想过陛下震怒,降罪于顾府。为了她,你愿意拿全府的命来冒险?”
顾侯爷苦笑道:“没办法,我儿元柏的命系在她身上。”
江婷蹙眉,感觉十分棘手,“还未听说过这种术法,难道顾元柏的魂魄也被塞进了少夫人体内?”
顾侯爷被这么说得一愣,忙道:“不是不是。”
王勉哲替他解释,道:“是说两人伉俪情深,一人身死,另一个人也活不下去了。”
江婷恍然大悟,“哦”了一声,正色回道:“少夫人的情况有些棘手,驱魂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施展,期间不能被外界打扰。侯爷放心,抓住青鬼后我会立即开始。”
顾侯爷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就要弯腰行礼,“如果真能救我两个小儿,我愿将侯府的半副身家全都奉上。”
江婷伸手将他拦住,“那倒不用,只是我有一事想问侯爷,在这之前,侯府是否请过天师除鬼,不是安魂,而是除鬼。”
闻言,顾侯一下子僵住了。
11. 庆远侯府(四)
顾侯爷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摇头闭嘴。
江婷看出他有所隐瞒,连连追问,只得到了些搪塞的话。
虽然不知原因,但她猜测,大概是有这么一个天师的。
他或许发现了青鬼,与之一番搏斗,趁机用法器砍掉了青鬼的下巴和手指,却独留青鬼的残魂放过了。
江婷联系顾侯爷方才和稀泥的态度,心中疑虑:难道当初顾府有意保他,才阻止天师赶尽杀绝?
可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眼下捉鬼要紧,江婷来不及多想,递出一叠符纸,嘱咐顾侯爷先将全府上下转移到祠堂,并用符纸封门。
顾侯爷没接符纸,满心担忧的说起了少夫人,“江姑娘,不如先将我儿媳体内的乱魂解决,再去捉那只恶鬼。”
江婷真心疑惑,“侯爷,少夫人现在并没有危险,只需要安排人将她连同压魂器一起移到安全的地方就可以了。发狂的青鬼才会随时害人性命,孰轻孰重,侯爷分不清吗?”
顾侯爷还想说些什么,江婷却是手腕一转准备将符纸搁在桌上。
这时,顾二爷上前将符纸接下来,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中年男子十分稳重,应下后便出去安排。
王勉哲跟着江婷一同出了会客堂,逆着人流穿过一间又一间院子,径直朝顾府的西南方向快跑。
他不明所以,收着步子并着跑,可当他眼看江婷对路过的院子搜都不搜时,忍不住问道:“这些屋子不找找看吗?”
江婷正提着灯笼费力狂奔,闻言挤出一口气回答:“不用找。我的短刀上有一道追踪符文,方才砍那只青鬼的时候,我趁他不注意,将符印在了他的魂体上,短时间内可以知道他的大概方位。”
她换了一口气,道:“原本还停滞在南边,就在一刻前,他跑起来了。”
王勉哲蹙眉道:“大概是要伤人。”
突然,江婷的速度慢了下来,表情变得很不可思议,她双指抵在太阳穴,闭眼沉思片刻,睁开眼后又是一片茫然。
王勉哲问道:“怎么了?”
江婷道:“符咒失效了,而且是鬼体碎裂导致的。”
“怎么回事,他被五马分尸了?”王勉哲脱口而出,又后知后觉地摇摇头,“不太应该……”
此时,两人恰好拐过一个墙角,与一人迎面撞上。
顾闻棋单手抱着一个木箱子,被撞得重心不稳,箱子脱手摔砸在地上,各类首饰噼里啪啦散了一地。她看清来人,惊讶道:“江姐姐?”
江婷被弹了一个屁股蹲,正纳闷:这人从哪冒出来的,怎么走路一点声都没有。
王勉哲站得稳稳的,转头一看江婷倒地上了,赶忙将她扶起来。被江婷借力起身时,他惊觉江婷力气很小,并且腕骨纤细,瘦得吓人。
他不禁疑惑:拥有这样的身体,江婷是怎么和炼化的短刀相契合,从而避免受伤,又是怎么引灵入体的?
“二小姐?”江婷快速问道,“你在这做什么,你二伯让全府都去祠堂暂避,没人告诉你?”
顾闻棋一边单手拣回首饰,一边回道:“我知道啊,可是我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收拾,便说让他们先走,我稍后就到。”
她见王勉哲要上手帮忙,忙阻止道:“别碰,男人手粗,当心碰坏了,我自己来。”
江婷:“别捡了,这些东西难道比你的命还重要,你是真不知道害怕是什么。”
顾闻棋充耳不闻。
江婷深吸一口气,有种面对顽童时的无力感,她伸手几下便将首饰全部兜回箱子,见里面还有一个形状奇异的罐子,嘀咕: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此时此刻,她终于觉得王勉哲存在得很合时宜,如果只有她一人,绝不会心软返程送一个调皮的孩子。
木箱不轻,江婷没拽起来,便挥手示意王勉哲来抬,“你送她回祠堂。”
王勉哲诧异:“那青鬼怎么办?”
江婷觉得他问得莫名其妙,少一人有什么不可以的,“自然是我来。”
顾闻棋闻言动作一顿,表情变得有些怪异,凑近江婷,“江姐姐,你们捉住青鬼之后会怎么处理他?”
王勉哲以为她是想要报仇,恶劣地笑道:“放心好了,肯定为你讨回公道,到时候先拿刀砍他个千八百回,如果你觉得还不解气,可以亲自砍一刀。”
他稍显残暴的话让顾闻棋面色不太好,她转头附在江婷小声说道:“江姐姐,能不能别折磨他。”
江婷本来无感,闻言又觉得她话里有话,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后,她试探道:“鬼都是‘恶’字当头,他可是险些杀了你,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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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要替让说话。”
顾闻棋似乎碍于什么不敢说出口,“我认得他,他人生前不坏,若是得了这么个下场,未免有些太过可怜了。”
“这么说你知道他的身份,他生前是你什么人?”江婷没有将这话放过,对比着顾侯爷的态度,更让她疑虑窦生。
顾闻棋小声道:“江姐姐,再往南走有一间特别的屋子,你去看完就知道了,我只希望你能别折磨他。”说罢,她推着王勉哲催促离开。
王勉哲一头雾水,还在疑惑两人打什么哑谜,就这么被推搡着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三人刚刚分道,江婷独自前行了一段路,前方突然传来一连串的轰隆声,紧接着一股诡异的臭味扑面而来。
不是茅厕的那种臭,它极具侵入性,从鼻腔钻入后一路高歌冲向大脑,对其一番拳打脚踢,直到让鸡皮疙瘩爬满每一寸肌肤。
江婷很熟悉,是尸臭。
从另一个方向,她消无声息地逼近声音发出地,来到了一间分外诡异的院子,它不似林府月满园那样的荒芜,而是灰败。
房屋坍塌一角,连带着外墙开始变形,窗户木框被整个挤了出去,只留一个毫无遮拦的黑洞,江婷透过黑洞,看到屋子中央竟然摆放着一口棺材。
棺材前有一排排的尸体,其中两具被石块压烂了,其他的被摆成下跪的模样,身姿僵硬地朝棺材叩拜。
尸屋!
顾家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江婷进到屋内,伸手摸了一下尸体干巴巴的皮肤,灵力弹入其中。
半息过后,她撤回手。
体内有魂魄撕扯的痕迹,死状惨烈,是被吸干净了魂魄而死。
是那只青鬼干的?
江婷绕过他们,径直来到棺材旁,将短刀卡进棺材盖上正准备打开棺椁。
突然,正对着她的尸体开始集体嘿嘿得笑,笑得人毛骨悚然。
他们动作缓慢,将藏在怀中的东西拿出来,举至头顶,江婷一看,都是些刀子之类的器具。
再仔细一看,其中竟然有一块天师院的令牌,江婷走过去单手拿起。
这时,近处响起一连串脚步声。
江婷转头,发现两条腿僵硬地走了进来。
没有上半身,真的只有光秃秃的两条腿。
12. 庆远侯府(五)
江婷不懂声色地靠近两条腿,然后就见他的脚腕处绑了根绳子,绳子的另一段远远连着什么东西。
下身不长眼睛,所以双腿脚步不停,拖着绳子走来,伴着远处的咕噜声。
她也继续向前走,就这么毫无顾忌地与双腿错过,看到了那个东西。
是青鬼的那颗头。
四目相对,江婷竟然能那在半颗头上看出惊惧交加的神情,他的瞳孔震颤,颊边肉不住颤抖。
可除此之外,他做不出别的动作。
扑通一声,身后的双腿蹬得砰砰响,无头苍蝇一般转了几圈,一脚踢在了棺材上,棺材翻了个个,里面的尸体露了出来。
“混账。”
一张符纸甩出,将那双腿击飞钉在墙上,从看到那个天师院令牌时,江婷便明白那大概是帮助侯府捉鬼的天师的棺材,被恶鬼踢翻,是为折辱。
绳子骤然绷直,拽着青鬼头颅一个弹跳磕在了棺材板上,赔罪似的。
在青鬼惊疑的眼神中,江婷居高临下的靠近她,一双能消鬼肉、挫鬼骨的手缓缓伸来,青鬼只恨自己少了下巴,一句话辩不出。
未曾想,江婷先是去整理尸体,这让她看到了尸体的脸。
她怔在了原地,猛得托起青鬼的头,视线在两者之间转换几次。
“你为何长得和他如此相像?”江婷不可置信道,“你生前……是天师?”
难怪他能轻易解开定魂符箓,原来和她是一道人。
青鬼眼睛瞪得老大,颊边肉展平,就差流泪了,老天爷,没让这个战力凶猛的女人直接出大招,你还是讲点道理的。
咔吧一声,两条腿落地。
惊讶过后,江婷回过神来,“这里发生了什么,竟然让你落到这步田地?”
青鬼的眼睛向旁边撇,看向一个上了锁的木箱子。
他“嗬嗬”两声,仅剩的上排齿使劲扣在江婷手心,似乎要提醒她什么,只不过江婷实在难以会意。
她直接伸手去碰。
这时,一道凛冽灵气从中溢出,护着木箱抡了一圈,追着江婷的手舔了一下,差点切了她的手指。
一个猩红色符文显现出来,江婷甩了甩手指上的血,问道:“竟然用心头血画符,够狠,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她等那道灵气消散的瞬间,用血在符文上叠画了两横一竖。
灵气顺着纹路流过一遍,在那多出来的两横一竖上反复闪烁,似乎在疑惑多出来一个部件,但是眨眼就暗淡了下去。
青鬼云敬不动了,叠画符箓这个行为其实不难,刚入门的傻子也能点墨作画,难的是你必须改得合理,不能随意涂改,一个符文改完必须是一个能用的符文,否则是会爆炸的。
越高阶的符文越繁杂,越是没有改动的余地,一旦改错爆炸能将人的魂直接炸没。
之前他以为江停是个术法上的天才,没想到她对符法也很精通。
江婷嘴角一勾,谁让她跟着师父走南闯北多年,见多识广呢?
她翻开箱盖,看到里面被高阶符文护着的宝贝——一个下巴骨、十根手指。
和她手里的半个头一组合,成了头颅完成体。
云敬久违地张了张嘴,有些生疏地发出一个音。五官归位,江婷终于从他脸上看出点清秀的意味。
清秀没两秒,云敬的五官扭曲起来,没头没尾地咆哮道:“快阻止顾闻棋,那丫头要拉整个顾府陪葬!”
江婷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但在云敬的催促下,她还是先行动了起来,迈开步子朝顾家祠堂跑,顺手捞着的鬼头恨不得代替她跑。
云敬的脑袋圆溜溜的,除了头发也没个拖拽的地方,抱着还要被他嚷嚷,江婷只能拿胳膊夹着,一边跑着,她一边问:“你究竟是谁,顾闻棋的事又从何说起?”
她一向是不能急人所急的,这会反而冷静下来。
催促的声音一下子停了,云敬回道:“你年纪轻轻便能掌握杀鬼式火弓,算是天赋异禀,应该听人说起过我,背叛天师院的叛徒——云敬。”
江婷:我该听谁说起?
她问:“‘背叛’一词,从何而来?”
云敬的声音诡异地停顿一秒,“你没听说过我……”
他舒出一口气,“罢了罢了,忘了便忘了吧。我本就和他们不同,不是正经入门,十六岁前没学过任何玄术,还被一个附身鬼折磨得死去活来,若不是恰好得云游的吴院长搭救,早就去阎王殿里报到了。”
江婷暗自思量:为了收到女主这个称心徒弟,这吴院长到底云游了多少年?
云敬接着说道:“吴院长为我剥掉了附身恶鬼,但是我的魂魄因为遭受多年侵蚀早已变得脆弱不堪,也就早上死还是晚上死的区别。”
“吴院长给了我一条活路——打通全身经脉,用灵力强魂。他将灵气引入我体内,剩下的让我自己摸索。三日后他上门,发现我竟真的抗住了,并且无师自通了玄术,便给了我一块直升玉牌,让我来京城天师院,之后就音讯全无。”
“我刚死里逃生,家里人原本是不愿意的,他们只想让我赶紧继承家业,结门好亲事后生一大堆孩子。”他大喇喇一笑,“可我不愿意,便偷偷离家,独自来了京城……”
云敬进入天师院后,曾有很长一段时间的高光时刻,因为他发现无论什么玄术,难易不论,从接触到精通,他耗不过三天。他第一次初尝天才的捷径,感觉无比舒畅,就连金字塔尖端的杀鬼式,一年半的时间,他掌握了六式。
他一度觉得自己是上天宠儿,院长亲传弟子的位置一定会落入他手中。他甚至接到了第一个外派任务……
“顾家就是那个时候找上来的,他们在我离京路上等着我,求我救他们少夫人。我没多想就来了,未曾想他们看上的是修士的魂魄,我成了‘少夫人’的口粮。我只来得及分出一丝魂魄逃离,被黄泉拒绝后又回魂到顾府,慢慢修了一副人形。”
“那些日子我虚弱得要命,便想方设法隐藏气息,谁承想竟然能被顾闻棋发现踪迹。不过最让我惊讶的,还是她靠着我留下的几本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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籍,摸索出了几个正经玄术,导致我反过来被她治住……之后她将我的下巴和手指剁了,并贴上了控鬼符。”
他语气中没有怨恨,平静得仿佛是在讲别人的事。
“这个小丫头,不知是和自己家有什么深仇大恨,从此把全府的人蒙在鼓里耍,她用我吓唬顾侯爷,让他把少夫人吸完魂魄的尸体送到尸屋,让我抽取残存的魂魄用于我的修炼。一开始我以为是为了方便以后的作威作福,后来才知道,她是想让我有能力把少夫人身上的乱魂一把放出来。”
“蓄谋已久,顾闻棋本想今日动手的,只是没料到我能临时挣脱束缚。她胳膊上的伤,其实是她自己弄的,就是怕我带着修为跑了,情急之下借你们的手围堵我罢了。结果我被你砍掉一臂,刚好合了她的意,趁机加固符箓,控制我将修为渡在了短刀上,她要拿着亲自切断少夫人拉扯的乱魂。”
“那你为何要阻止顾闻棋,明明顾家这般迫害你,难道你不恨他们?”江婷问道。
“怨恨没用,少夫人是因为神智不清才杀了我,而顾闻棋从始至终折腾的只是一只青鬼,从未害人。按理说我该恨的应该是顾侯爷,但都过去这么久了,早淡了……我只是很想念我家里人,早该回去看一眼。”
江婷心中讶异:这是哪来的软柿子?
云敬顿了一下,敛了情绪。
“其实我回魂成鬼也不只是身不由己,那时碰巧发现一件事,没来得及透出去,总放心不下——少夫人身上乱魂有蹊跷,不是乱魂附身,而是她攥着乱魂不撒手!所以驱魂咒不起作用,反而会激怒他们,你们绝对不能使用。”
说到这,他叹息一声,“无论如何,这些年过去了,少夫人的魂魄必然被乱魂侵蚀得不成样子,必须小心处理避免波及,能劝她自己放手便劝吧。”
“云公子,下次说来话长的时候,应该长话短说。”江婷问他一句身份,他还真从刚入门时鸡毛蒜皮的小事开始讲。
云敬:“……”
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一开口不知讲哪年的黄历,大概是被封嘴给封糊涂了。
江婷已经远远看见祠堂,短刀倏地飞至手上。
云敬听到了出鞘声,忙道:“不要乱来。”
“你且放心,顾府的人都是活人,就算犯了滔天大罪,也轮不到我来主持正义。”
什么可怜无辜,什么事出有因,江婷顺不出来一个结果,只是觉得需要一杆秤,把每个人的冤屈都放上去称一称才好。
因为她连自己都不可怜,自然也很难共情别人。
江婷莫名一笑,师父以前常说她身上缺一点东西,导致心硬得跟块铁似的。但是历经林府一事,她还以为自己哪里不一样了,变心软了也说不定。
她自觉在处理事件上要做出点改变,不能狂刀斩乱麻,便刻意伪装出点人情味来。
如今回头再看,她肚子里到底是没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圣人心。
眼看这团乱麻扯不开,她便将真理名言搬了出来:杀鬼救人。
这是不会有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