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个狐朋狗友》 1. 喜(1) 《我的一个狐朋狗友》全本免费阅读 众生必死,死必归土,此之谓“鬼”[1]。 三途河上游,墨色树影阴郁婆娑,血红的彼岸花摇曳十里。冰凉浑黄的河水之中,每隔一千年会走出一位遍体鳞伤的少女,长发抵足,衣衫褴褛,模样瞧来有二八,然而心智却始于婴孩。 但她们生来尊贵,是冥府孕育出的灵胎,自登临三途河畔、赤足踏在十里血红彼岸花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成为下一任冥界之主——冥王。 只可惜,这一回走出的是个哭包。 怀罪少不更事的时候,眼泪就没少流——衣服硌着背了,哭一哭;蚊子叮包了,哭一哭;鸟屎拉头上了,哭一哭;饿了哭,饱了哭,晨起梳洗碰掉了一根头发,哭得跟号丧似的,三途河都要叫她哭得淹死鬼了! 然而这些都只是无关痛痒的皮毛,最让怀罪悲切的是——堂堂冥王竟然有影子! 这可就好笑了,冥界来来往往的都是鬼,谁会有这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就像是鸭群里贸然混进了一只大红冠子亮堂堂的雄鸡,扎眼得很。 虽说怀罪不太喜欢这个比喻,也不觉得已经沦落到要和大公鸡相提并论,但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冥界鬼,她实在不能接受自己有影子这个现实。 尤其是在听说自己的娘亲、姥姥、太姥,乃至往上追溯十八辈祖宗,都没有出现过影子先例之后,心智才满八岁的小冥王哭得更伤心了。 这一度让轮班照料这棵独苗苗的后土娘娘、酆都大帝、地藏王、十三阎王等一众大小冥司十分闹心。 震耳欲聋,振聋发聩。 每回冥王开哭的时候,冥界的鬼们都十分自觉地捉了两缕柳絮残魂塞到耳朵里,熟练得让人心疼。 历时多年,在众鬼的辛勤呵护下,这位年轻的冥王总算过上了心智和年龄一致的幸福生活。然而雁过留痕,当年那些哭鼻子的糗事,如今已然成了怀罪最不愿直面的笑话。 偏偏按年纪来排自己又是冥界最低的萝卜头,笑话早被年长的鬼们看完了,斩草除根终究不太现实。 怀罪独坐于奈何桥,头正正好塞进阑干里,看着脚下三途河潺潺的流水,煞有介事地歪头叹了口气:这个世界实在是太纷扰了…… “这个傻子是什么鬼?” 一个被五花大绑的鬼魂途径此处,兴致勃勃地向身旁的黑白无常发问。 第一次来冥界,他兴奋得满面红光,尤其是看到被卡在桥里仍十分悠闲的怀罪,心中难免肃然起敬。 “放尊重点——” 谁知两鬼差一人给了他一记板栗:“这是我们大掌柜!” 双管齐下,鬼魂痛得眼角泛起泪花,包着一包泪嘤嘤地向前走,再不敢言。 看了许久的风景,怀罪早已对冥界的每一处景致熟稔于心。 河下拂来腥味的风,吹开了少女额前的碎发,她抬手整理好,起身拍拍屁股,临走前凭栏看了一眼自己的江山——三途河、奈何桥、望乡台、三生石、黄泉路…… 昏暗、阴沉、森森然。 怀罪阔步离去——不甚美丽,但确实纷扰。 鬼市一向热闹得很,会卖人间最时兴的小玩意儿,琳琅满目常见常新,怀罪每次都兴奋得哇哇叫,正欲掏银子买,却每次都被严厉喝止—— “给我把钱收回去!” “什么东西金贵到需要冥王亲自来买?送!必须送!” “说!看上哪些了!我给你拿!想要多少就拿多少!” 用最暴烈的性子说最温柔的话,冥府大大小小的鬼们总是不约而同地溺爱着这个年纪最小的萝卜头。 哪怕这个人是冥界尊主。 “哟,怀罪来啦!快快快,看看我这铺子里有什么中意的没有,前些时日刚进了些好东西,喜欢什么自己拿啊!” “卖馒头包子嘞!卖馎饦汤饼嘞!诶——怀罪?”食铺的生意兴旺,大头鬼也是在攒动的鬼脸中不经意瞥到怀罪的身影。 “怀罪你饿吗——”他扯着嗓子喊,“要不要在你大头伯这儿吃点东西——” 生意太好也是种负担。 怀罪也扯着嗓子应他:“不用了——后土娘娘等我回宫吃饭呢——” 然后揣着怀中的小玩意儿们,继续脚步轻快地往冥王宫走。 要问冥界最舒坦的职务是什么,怀罪一定会毫不犹豫答——冥王。 冥界偌大,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逛鬼市不用花钱,还常有鬼差和铺子老板大打出手的轶事,一个非要替冥王付钱,一个执意不肯收,争得那叫一个面红耳赤。 难得能看到鬼有如此红润的脸色。 每日也不必为繁重的冥府事务所累,自有地藏王、酆都大帝、泰山府君等一众冥司为案牍劳行。只要独苗苗一声令下,几个老东西就恨不得争先恐后地替她上刀山下火海。 冥王宫内,后土打了个天大的哈欠,将最后一道菜摆上桌。 怀罪正好遇见,想来定是近日琐事多,又恰好轮上后土娘娘照料,故而十分贴心地提议说—— “后土娘娘,你太辛苦了,以后要是忙不过来,不必亲自来给我做饭,我可以去鬼市大头伯伯那里吃的。” “我不辛苦!”后土一下子跳起来,“他那小作坊我怎么能放得下心?再说了,听说鬼市里的食铺都不干净的,不亲眼见都不知道是拿哪个鬼做的馅料,庖房里说不定还有鼠妖蟑螂妖的冤魂到处跑,你吃了身体不舒服怎么办……” 她说得极为绘声绘色,饶是游逛过一百三十八地狱的怀罪也忍不住打了个颤,抬眼再看面前的家常小菜,平白多了几分满汉全席的清秀。 “呀,今天有龙井虾仁!”怀罪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 “那是自然……”后土得意地跷起二郎腿,“明日换了泰山君那个老东西来,你就吃不到了。他做羊方藏鱼还行,这菜却只有我做得拿手!” 怀罪看着她大马金刀的坐姿,温馨提醒道:“后土娘娘,地藏王说这么坐对身体不好。” 后土想了想,识趣地放下腿,可一 2. 喜(2) 《我的一个狐朋狗友》全本免费阅读 “喂!小鬼!醒醒啦!” 当小狗软乎乎的爪子伏在怀罪手掌心时,她一下子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睁开眼,后土已经抱着一只灰白色的小狗崽等着挨夸。 一人一狗,笑得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哇——” 怀罪的眼睛倏地一下亮了,挺直身坐起来:“后土娘娘,你好厉害,这么快就找来了!” 后土得意得翘尾巴:“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她十分机智地没有透露自己踏出鬼门关,刚呼吸到阳界第一口新鲜空气的时候,就迎面撞见了一只母犬诞育五只幼崽的盛况,以及好心留下一根肉骨头,欲偷偷抱走一只小崽子,却被母犬狂追二里地的壮观景象。 “这是条正经小生命,给了你,一辈子的幸福可就交到你手上了,怀罪,你任重道远哦!” 后土说着,郑重其事地把小狗抱到怀罪面前。 怀罪点点头,目光熠熠地双手接过。 它那么小,那么软,还带着淡淡的奶气,毛茸茸的一团簇在怀里,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后土娘娘,你放心吧!”怀罪抬起头,认真地向她打包票,“我一定会像你们照顾我那样好好照顾它的!” “?” 后土愣了一下,而后干笑几声,难免想起当年整个冥府手忙脚乱照顾小冥王的峥嵘岁月—— 梳头时候拉头皮,疼得一介冥王放声大哭;饭菜色香味俱不全,狗吃了都痛苦地落下泪来;讲故事把自己先哄睡了,半夜惊醒,怀罪在东边,被子在西天;心血来潮带她去逛逛自己的江山,堂堂冥界之主被奇形怪状的鬼吓得险些嘎在阿鼻地狱…… 往事……相当不堪回首。 “追蹑前贤就罢了,我们的境界可不是那么容易能够上的,你用心看顾就好,不必这么苛求自己。” 想想也是,那一道道珍馐美味,那无微不至的关怀,怀罪觉得自己此生是无缘那样的高度了。 风尘仆仆许久,小狗似乎有些倦了,不多时便窝在她怀中沉沉睡下。怀罪小心翼翼地将它抱起,一点点挪进那个精心装饰的狗窝,唯恐自己的心跳得太快,会惊扰到它的美梦。 她能感觉到这个小家伙暖暖的体温,能感觉到它血液的流动和毛发真实的触感,它睡得很乖,像是带着浅浅的笑意,鼻息下连胡须细微的颤动都是可爱的。 欢迎你来我家,好好睡吧,我的新朋友—— 怀罪心中如是想。 然而初临宝地,这位新朋友似乎有些水土不服,一连几天都恹恹的,在窝里不怎么动弹。 “你怎么了?”怀罪摸摸它的头,却不知症结在何处。 起初以为它是饿了,菜蔬肉糜依次摆开,生的熟的软的硬的应有尽有,然而小家伙却兴致缺缺。 看来不是肚子饿了——怀罪想,或许是人生地不熟,它成了一只孤独的小狗。 遂每天起早贪黑地带它去冥界跑一跑,蹬蹬四条小短腿,甚至贴心地挑了几个还算有点姿色的地方,不至于有鬼出没惊吓到它。 可这似乎也不是关键所在,小家伙不喜动,有气无力地窝成一团,毛发也不如初来时那样有光泽了。 不会是病了吧? 怀罪心里一咯噔,连忙带着它去找后土。 “唉!”后土摸摸狗脑袋,“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什么事?” “人间是阳界,冥界是阴界,它阳寿未尽,强行留在这里,有违自然法度,怕是活不长久的。” 怀罪刚想说什么,地藏王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真诚发问道:“冥界的狗也不少,何苦去人间寻?” 后土不爽地辩解说:“冥界的狗都死气沉沉的,我这不是想给怀罪找个活蹦乱跳的吗?万一呢?万一这只狗有灵性,不就能一直陪她玩吗?” 受了她一记眼刀,地藏王缩回脖子,识趣地赶紧闭上嘴。 怀罪心里着急,好不容易找到空插话,连忙举手道:“后土娘娘,地藏王,它会有危险吗?该怎么做才能治好它?” “眼下,只能送回去了……”后土用刚摸完狗头的手摸摸怀罪的头,“对不起啊怀罪,这回是我欠考虑了。” 想到要把它送走,怀罪心里有些难过,离别的情绪上来得很快,她还没来得及给它想一个好听的名字,还没来得及和它成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它就要走了。 走吧,走吧……离开我,你才能更好地活着…… 她抱着它,脸最后蹭了蹭它的脑袋,把它重新交还给后土。 然而后土十分丝滑地把小狗递给了地藏。 “你去还。”小小的商量,大大的命令。 地藏受宠若惊地接过:“为什么我去还?” 一想到它娘亲龇牙咧嘴的模样,后土赶紧汗涔涔地偏过头去,语气却丝毫不露怯:“谁让你这么闲。” 地藏王扁扁嘴,论嘴皮子上的功夫,他从没妄想过有朝一日能占她的上风。 小冥王眼底的难过藏不住,两人相视一眼,心里很不是滋味。 “开心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后土安慰她,“地藏说了,冥界的狗也很多,放心吧!他这么神通广大,一定能给你找个比这还好的来!” 地藏看着她,缓缓睁大了眼睛。 “当真?” “当真!”后土丝毫不理会,继续满面春风地和怀罪拉钩,“我监督。” 于是乎,在后土娘娘的淫威之下,地藏王过上了起得比狗早,睡得也比狗晚的美好生活。 “这只不行?这只太大了,怀罪怎么拉得住!” “不行不行,这只要死不活的,一点朝气都没有,我看着都要难过了!” “这个也太丑了吧?”后土捂住狗耳朵,生气道,“和你长得有什么区别?” 忙忙碌碌数日,总算是从冥界千万只狗里挑出了只雪球般的小白狗,眼睛圆溜溜似葡萄,和怀罪一样讨人喜欢。 据说交完差的地藏王回去后,倒头睡了整整三天。 “哇,它长得好好看啊!”怀罪两只手攥着衣角,惊喜地不知道怎么抱才好。 后土笑了一声,替她把小狗放进树墩狗窝里:“妥妥的冥界狗,这回你可以好好和它一起玩了!” 它确实很乖,也很活泼,不挑食,不乱窜,不随地大小解,完美得无可挑剔,就像量身定做的一样,十分讨怀罪的欢心。 加之三日未闻地藏王的消息,怀罪一度以为是后土娘娘挑不出合适的狗,干脆把地藏王变了送过来。那几日她遛狗都遛得十分拘谨,直到亲眼见证后土娘娘和地藏王同时出现,这才放下心来带着它四处玩耍。 确认了,是真的狗。 她给它取了个名字,就叫 3. 喜(3) 《我的一个狐朋狗友》全本免费阅读 浓烈的黑气自窗棂激涌而出,云雾一般森森然倾盖下来,将巍峨高耸的冥王宫笼罩于一股强大的危险气息之中。 踏上千级青玉石阶的第一步,怀罪就觉察出一种不同于往日的压迫感。 诡异的铜铃声串串响起,犹如大珠小珠溅落玉盘,夜色扭曲地折射下来,将囚困在无尽黑暗中的冥王宫捆束着,侧耳细听,似有婴孩痛苦的啸叫。 “白日青天休说鬼,鬼仍有趣更奇哉。要知形状难堪处,我被揶揄半世来……”[1] 空洞洞的声音盘旋在头顶,像哭亦像笑,经久不息。怀罪抬眸,加快了脚步,迎着浓雾拾级而上,未有一丝迟疑,犹如纵身扑向猛兽的血口。 死亡的叮咛还在继续,与此同时,自冥王宫顶倏地落下九串红艳艳明晃晃的灯笼,比淋漓的鲜血更刺目。妖娆的红色火焰贪婪地跃动着,那是猛兽眸中嗜血的精光。 冰冷的石阶氤氲着恐惧,怀罪的脚步没有一刻停下,疾疾登上高台。九幽浑浊的风掠过少女的耳畔,扬起丝丝缕缕的长发。 “肥瘠短长群眼见,与人踵接更肩摩。”她一把破开宫门,高声道,“请君试说阎浮界,到底人多是鬼多?[2]” 然而,黑漆漆的屋子里一片死寂。 “咚……咚……咚……” 怀罪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她抿了抿唇,抬步缓缓向里走去。 谁料还没来得及踏出去,眼前倏地一黑,门梁上赫然倒吊下一张狰狞可怖的鬼面,目眦欲裂地盯着她! 两鬼咫尺之距,面面相觑。 静默,长久的静默…… 预料中的尖叫声没有如期响起,日游神似乎有些失望,虚着眼道:“小殿下,你这样会显得我很白痴哎。” 怀罪看着他的白衣袍,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往上看,他的双脚被麻绳倒吊着绑得严严实实;往下看,日游神独有的白玉冠脱离了束缚,正悠闲地躺在地上小憩。 “野仲大人,”她捧起地上的白玉冠,真心竖起大拇指,“你绑自己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 精心准备了小半个时辰,就这? 日游神白眼一翻两腿一蹬,晕厥在地。 怀罪走上前,小心揭下他脸上的黄金面具,十分真诚地劝慰道:“不过下回还是别用血河将军来吓唬我了,我喜欢他都来不及,怎么会被吓到呢?” “老大以鬼面闻名,若是连他都吓不到你,那这世上就没什么能让你害怕的了。” 不言而喻,血河大将军天上地下第一丑,丑得惨绝人寰。 怀罪忽而有些心疼,她想,既然手下副将都知晓了,血河大将军也是听说过那些传言的吧? 虽然从没听他说过什么,但他心里肯定很难过,否则怎么会百年千年都把自己藏在一方精致的面具下面呢? 他把自己锁起来了,不愿面众人,不肯见天日。 怀罪低下头,念了个诀,偷偷碎掉了那张血河大将军的金色面具。 “对了,游光大人呢?你俩不是形影不离的吗?” 日游神正慢条斯理地把白玉冠重新簪回头上,闻言,朝厚重的大门努了努嘴:“那儿呢,托你的福,卡墙里了。” 怀罪一拍脑袋,连忙跑上前挪开门。 禁锢许久,卡得四仰八叉的夜游神得见光明,有气无力地滑落在地上,一屁股跌坐下来—— “小殿下,这才几日不见,你力气长得也太快了!”他掩面控诉。 “游光大人对不起。”怀罪蹲下来,老老实实地向他道歉,“好久没见,你们来找我,我可能太开心了,没注意手里的分寸……” 小冥王两撇眉毛愧疚地皱成一团,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莫说是夜游神,谁也再狠不下心说教了。 “罢了罢了,扶我起来吧!” 于是只能仰天长叹,自己认命乎。 扶着年久失修的老腰,艰难挪动半晌,夜游神总算是在长案前坐了下来,猫伸腰似的一挺背,立时听闻到骨节间噼里啪啦的一串响动。 “谁在冥界放炮竹?”怀罪腾地一下站起来,敏锐地看向宫外,“不能放,会吓到鬼的!” 然而并无人应,回过头来,夜游神已满面春风,神采奕奕,又是一副宝腰未老的青春模样。 “小殿下坐好。”他按着她的肩坐下。 怀罪的目光好奇地追随着他们,只见日游神一副贼兮兮的笑模样,从怀中摸出一堆瓷瓶,依次摆在案上。 “这是什么?” 她见识过的东西不多,看什么都新颖,好奇地凑上前摸了摸,又上手掂了掂,着实有些分量。 “这个嘛……”日游神拿起一壶酒,十分欠揍地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是凡人的宝贝,有了它,什么烦恼都能忘记,什么好东西都能拥有。” 怀罪不自觉睁大了眼睛:“世上还有这种宝贝?” “那当然,冥界才多大,六界之一而已。”他取了酒壶上的红布封,慷慨地递了一壶过去,“小殿下想不想尝一尝?” 怀罪点头如捣蒜,迫不及待地接过来尝了一口,然而却并不是什么玉液琼浆,辣辣的,辛味直刺肠胃,喝得她小脸皱成痛苦的一团。 “这宝贝不怎么好喝……” “贵得我想死,怎么会不好喝呢?”日游神不愿相信。 她连连蹙眉:“野仲大人,你是不是被骗了?” 日游神:“不可能,你再尝尝?” 夜游神:“对啊,肯定是没喝习惯,多喝几 4. 喜(4) 《我的一个狐朋狗友》全本免费阅读 “等你这么久,总算是来了!”见到池头夫人,夜游神松了口气,“再不来,这家伙要吃小孩了!” “什么鬼话!”日游神起身,小心把没喝完的酒重新珍藏回怀中,“我就是把你吃了,也不舍得吃怀罪啊!” 没想到多年的老伙计居然有一家独大的心思,夜游神打了个冷战,自觉蹦开三丈远。 “姜休你来得正好,时候不早了,我们得走了。近日凡间事多,没我们这俩左膀右臂,老大指定得累成老狗!” 池头夫人看了看沉睡不醒的怀罪,加之空气中弥漫着的混杂气味,忍不住问:“你们对小殿下做什么了?” 日游神道:“小殿下喝了些酒,烦请你受累照看一晚,第一回醉,难免会不舒服。” 原来如此……姜休点点头表示应下:“好,我知道了。” “真是的……最近事怎么这么多?还让不让鬼休息了,真不拿鬼当人是吧……” “知足吧!谢必安和范无救那俩孙子比我们还忙,我看奈何桥都快踩塌了,只怕孟婆庄的锅底也要熬出火星子了!” “啊!!!”日游神仰天长啸,“又是哪个犄角旮旯在打仗啊!能不能消停一点!” 两鬼骂骂咧咧地走出门,声音回荡在宫门外,越来越浅,直至听闻不见。 池头夫人敛衣,这厢正欲坐下,门外忽然又伸进来两颗笑眯眯的鬼头—— 夜游神开腔:“哦对了!” 日游神搭话:“等小殿下醒了记得告诉她,日后不论何时何地,喝酒切记不得超过三壶,三壶是最高处,一旦越过,她会醉的。 言毕,这才放下心缓步离去。 姜休点点头表示记下,悉心替怀罪将乱发拨至耳后,看了半晌,露出温和的笑。 “起来了小殿下,我们去寝殿里睡好不好?”她细声询问着。 这声音好熟悉……朦朦胧胧中怀罪睁开了眼,没看到日夜巡游,却看到一位貌美的红衣女子,有些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 “我怎么,好像看到姜夫人了……”她两手撑着眼皮缓缓凑上前。 “是我,是姜夫人来看小殿下了。” “怎么会呢……这个时辰,姜夫人……不是应该在血池地狱吗……野仲大人和游光大人呢?他们去哪里了……” “就是他们唤我过来的。”姜休耐心地回答她,“两位大人替小殿下守护冥界去了,今晚姜夫人陪你,好不好?” 怀罪红着脸笑笑:“好。” 她喜欢池头夫人,就像喜欢血河大将军那样。他们和别的鬼不一样,仪态翩翩,每每看着实在赏心悦目。 若要问整个冥界最优雅的鬼是谁,他俩必占榜上鳌头。后土一早就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这不就是妥妥的冤大头嘛! 她盘算得相当完美,先把怀罪教得知书达理,日后怀罪有了孩子,还能接着干,生了男孩交给血河大将军,若是个女孩就交由池头夫人。 千秋万代,绵绵不绝,哈哈哈哈哈—— 也正如此,怀罪心智还很小的时候就被后土送来学规矩了,坐卧立行、举手投足都有大讲究,学得小冥王是头昏脑也涨,饭量明显下降。 “算了算了,学个屁不学了!” 奈何败给了自己的心软,后土最终还是打消了将怀罪培养成六界优雅第一人的远大理想,但耳濡目染却是必不可少的,经常明里暗里忽悠怀罪去骚扰这两大仪态楷模。 池头夫人摸了摸怀罪的脑袋,扶她起身向寝殿走去。烛火之下,影子温柔地跟在她们身后。 是的,两道影子。 盘坐于软榻上,怀罪醉眼迷蒙地看着姜休,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好沉,思绪全部混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姜夫人,”她仰着脸问姜休,“你说……世间有能让人忘记烦恼,拥有快乐的东西吗?” “小殿下觉得有吗?” 怀罪沉坐着,半晌讷讷地说:“野仲和游光大人说有,还特地带了一份给我。可我尝过了,喝了好多,却没能让它带走我的烦恼,也没有让我觉得开心。姜夫人,你说……是因为我的烦恼太重,还是贪心不足,想要的快乐太多?” 姜休坐在她面前,静静地梳理着怀罪的头发:“小殿下不开心了吗?” 话至此,怀罪却沉默了,看着身前的影子一言不发。 只一眼,姜休便心中明了。 “其实有影子这件事……不能怪小殿下……” 怀罪懵懵地抬起头,真心提问:“那怪谁比较好?” 姜休笑了一声:“要怪就怪天意吧。” 她顿了片刻,似在思忖分寸,然而还是开口道出从前事。 至此,怪罪这才知道,自己这影子病竟是有渊源的—— 原来,当年怀罪的母亲曾受过鬼魅残害。那是一种无形的墨色恶灵,萌生自地狱最深最暗之处,万年难得一遇,功力深厚不容小觑,因不满冥王执掌冥府而积怨,遂夜行至冥王宫刺袭。 那一战极为惨烈,甚至触动了冥界大地裂。鬼魅残忍嗜血,怀罪的母亲颈脉被咬,血流如注。加之危难中动了胎气,修为大减,最后不得已与那恶鬼同归于尽,纵身跃入女青地狱,以身躯填补地裂,这才使浩劫得以平息。 “或许便是那时埋下的因果,这是天意,无可避免。小殿下不必难过,你是冥界之主,本就与百鬼不同,有了影子岂不是更加独一无二了吗?” 怀罪讪讪一笑:“姜夫人总是有法子哄我。” “哪里是哄?”姜休摸摸她的头,“小殿下长大了,有了明辨是非的能力,姜夫人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哪怕日后我不在身旁,殿下也定能自有决断。” “姜夫人,那……你见过我娘吗?” “见过的,你和她长得很像。”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很好,和小殿下一样聪明伶俐,讨人喜欢。” “那我爹呢?他又是个怎样的人?” “你爹他……”姜休顿了一下,然而却没有后话了。 怀罪抬起头:“姜夫人,你怎么不说了?”< 5. 喜(5) 《我的一个狐朋狗友》全本免费阅读 怀罪勤勤恳恳地哭了好一场,翌日肿着一双桃子眼示众的时候,才知道姜休还会在冥府待上一年,并不是第二日就拍拍屁股溜之大吉。 哭早了…… 所以一年之后该怎么哭才能后浪拍前浪呢? 她开始十分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只是可惜了,姜夫人一走,以后想要学做一个风度翩翩的鬼,就只能劳烦血河大将军了。也不知即将成为冥界优雅第一人的他,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小小雀跃一下。 她转念一想,又摇了摇头。 应该不会,血河将军不是这样的人。 血河大将军,名羌无,掌管奈何桥与血河地狱,手下有日夜游神两大鬼差。或许是人间做血河忏的百姓太多,他总是很忙,却又常常能忙出风采,忙出风雅。 冥府的冥吏生前很多都是阳界极贤德之人,人间极讲究繁文缛节,血河大将军却从中能脱颖而出,成为与池头夫人分庭抗礼的劲敌—— 看样子,活着的时候也被所谓的礼节荼毒得不轻。 一个身具礼义仁智信等众多美好品德的魅力男人,年纪轻轻就贤德到被送到冥府的程度,怀罪不觉得他会有这种狡黠心思。况且不常称颂旁人的池头夫人,在离别之际也给这位多年的劲敌豪掷了几句美言。 然后郑重叮嘱怀罪,日后若她不在了千万记得去麻烦血河大将军。 “怀罪,在想什么呢?” 正思量的时候,一道嘶哑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抬眸一看,一只吊死鬼正端着茶水走来,长舌暴眼,面容惨淡。 怀罪常常想,孟婆阿奶真是个好鬼,孟婆茶馆忙的时候,总是会招募鬼做伙计,对容貌粗鄙的鬼也从不持偏见。 于是造就了现在满茶馆全是长颈鬼、赤发鬼、烧死鬼、僵死鬼、一足鬼、淹死鬼的盛况。 “没什么,”她两肘撑脸,伏在茶案前喃喃道,“池头夫人要离开了,我有点舍不得她……” “不是还早嘛……”吊死鬼把裸露在外的舌头兜了回去,给她倒了杯茶,“不急。” 怀罪双手接过茶盏,叹了口气道:“但早走晚走,总有离别之日的。” “这么早就开始难过,岂不是每一日都会不开心了?” “我没有办法。”她的手落在胸膛的心脏上,“它忍不住想,忍不住替我难过,虽然它是我身体里的一部分,可是我好像控制不住它。” “这好办呀!”吊死鬼邪眯眯一笑,“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把鬼哥哥我收入冥王宫就好了,我保准你没心思想这些伤心事,天天乐不思蜀!” 话音落,满茶馆大大小小的鬼伙计都围坐了过来,目光齐刷刷落在怀罪脸上—— “还有我还有我!看看我呀!我也可以!把我一起带去冥王宫吧!” 怀罪目光星亮:“好哇!那我们现在就走吧!说不定还能赶上泰山府君做的羊方藏鱼呢!” 一听泰山府君,众鬼倒吸一口凉气,瑟缩在一堆,连忙摆手摇头。 “你们总说愿意跟我走,”怀罪的眸子黯淡下来,“可每次一提泰山府君、后土娘娘和地藏王他们,你们就又改口。我已经长大了,这种哄人把戏一点也不好玩了。” 长颈鬼摸摸发凉的后脖颈,道:“泰山君那个老头子把你看得比眼珠子还宝贵,我怕还没熬上当鬼差就先被他一巴掌扇死了!” 一语破天机,众鬼连连应和。 “怎么会呢?泰山府君他老人家天天盼望着我能带个鬼回去,若是看到我一下子带了这么多过去,一定会非常开心的。”说完,怀罪还郑重其事地加了句,“真的!” 然而鬼脸上一副副无语凝噎的神情,分明写满了不可信。 “罢了罢了,冥王还小,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可以理解……” “啧啧啧啧啧——后土娘娘他们都教了些什么啊?男女之事这么重要怎么一句也不提?这要是被心怀不轨的鬼勾搭上了,只怕哭都来不及!” “对啊对啊!怀罪每日都在冥界里游来荡去的,实在危险得很呐!” 一众鬼赞同得不能再赞同—— “就是!要不是我敦厚老实勤勉正直善良淳朴,我现在说不定都当上冥王宫的驸马爷了,左手一个儿子右手一个女儿,气派!” 此话一出,众鬼的目光全部定在了他身上,片刻,嘁声群起—— “你那小身板!受得住地藏王、后土娘娘、泰山君、酆都大帝、阎王、救苦天尊一人一个大耳刮子么?” “你那死相……可别来玷污怀罪,我怕未来的小冥王长得像个笑话……” 他们拢在一处说着悄悄话,怀罪听不明晰,就算听见了只言片语,也是一头雾水。 “你们在说什么啊!” 她很想融入进去,泰山府君不就是想让她带好朋友回去给他看么?可为什么孟婆庄的鬼们都不这么想呢?为什么又会怪到后土娘娘他们教导不佳上?还会提到“心怀不轨”“哭”这些奇奇怪怪的字句上? 怀罪融不进去,她想,或许自己还没有完全长大,纵然年纪到了,却依旧是冥界最小的萝卜头。 快快长大吧,长大就都会知道了吧? 她起身,独自出了门,在孟婆茶馆荒凉的古道旁,看见了一个独臂独腿的小男孩,他孤身一人坐在地上,逗弄着一株开得正艳的彼岸花。 “小鬼,你在干什么呢?” 怀罪停下了脚步,在他面前席地而坐。 小男孩抬起头来看了看她,咧嘴一笑:“在看一朵没有叶子的花。” “没有叶子的花,很稀奇吗?” “那当然,人间的花都是有叶子的。” “你从人间来?” “对啊。” “真好,我还没见过有叶子的花呢。” “嗯?”男童有些疑惑,“怎么会呢?人怎么会没见过花呢?” 怀罪盯着眼前的彼岸花,摇了摇头:“我不是人,我是鬼。” “我也是鬼呀!” “我的意思是,我只是鬼,我生在冥界,长在冥界。” 小男孩看了她半晌,道:“你是冥王吗?” 怀罪忍不住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你很奇怪,居然是个有影子的鬼。” 他放肆地笑了几声,笑得怀罪有些不自在,遮了遮身后的影子,忍不住反驳他—— “你也很奇怪,你只有一只手一条腿。” “我有双手双脚的,”小男孩很认真地应她,“只不过,有一天一个陌生人把我带去了一个不认识的地方,弄断了我的手和脚,让我替他乞讨赚钱,我是在雪天里冻死的。” 原来是这样……怀罪忽然觉得他很可怜,也觉得自己方才的话太重了,下意识向他道歉。 “对不起。” “没关系。” 气氛很温和,并无什么戾气,两个人相视一笑,便也相安无事了。 摆弄了半晌的花,怀罪开口问他:“小萝卜头,你可以做我的朋友吗?” 小男孩想了想:“不行。” 怀罪的声音有些落寞:“为什么?” “我现在是中阴之期,很快就要投胎去了,我爹,我娘,我的朋友们还在等着我呢,尤其是我爹和我娘,这么久没见到我,他们肯定很想我。” “可是你喝了孟婆汤,转回转世之后什么都不会记得了。” “人间有句话,叫白首如新,倾盖如故。而且,亲人之间有血脉联结,很多时候甚至不需要开口就能明白,我相信,只要缘分未尽,凡事会有个圆满的结局的。” “你的爹娘……要是再见面,他们能认出你吗?” “一定会的。”< 6. 哀(1) 《我的一个狐朋狗友》全本免费阅读 冥界经年晦暗幽深,踏入人间熙熙攘攘的长街,是怀罪第一次见到阳光。 到处都是光艳鲜亮的,她沐浴于天光之下,好奇地四处张望着。阴间虽然也有鬼市,却远远不及这里丰富有生气,吆喝声不绝于耳,吃的玩的琳琅满目,就是再长十双眼睛也看不过来。 怪不得池头夫人一定要回人间,这里也太好了吧! 怀罪第一眼就满心满眼地喜欢上了。 最重要的是,这里每一个生灵都有影子,不单人有,连花花草草也没有被忘记。怀罪兴致勃勃地看着脚下,一蹦一跳地踩着周围人的影子,第一次不觉得自己是个异类。 早就听闻人间无钱寸步难行,她还特地带了不少金银傍身。只不过,从小到大都在冥界,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离开冥王宫的时候一步三回头,宫门不知道进进出出了多少次,最后实在不忍让那些兢兢业业照顾自己多年的老东西们担心,还是煞有介事地留下了一封信—— “后土娘娘,地藏王,泰山君,酆都大帝,转轮王,太乙救苦天尊,孟婆阿奶,池头夫人,血河大将军,还有所有关心我的冥司大人们,对不起,来不及写你们的名字了,我要走了,我想去六界别的地方看一看,孽镜会护佑我平安。不必替我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寥寥几句话,把该说的都说了,这下他们总不会着急了吧?怀罪欢喜地摸了摸脖子上悬着的孽镜,对自己的话术表示十分满意。 于是十分慷慨地奖励了自己一个大肉包子,一口咬下去,汤汁丰盈,唇齿留香,餍足得她睁圆了眼睛。 真好吃啊!回家的时候一定要给后土娘娘他们带几个回去尝尝——她如是在心中提醒自己。 让他们赶快学着做。 人间烟火气是六界最浓的,向来不缺珍馐美食,正眼花缭乱着,迎面又走来一游街小贩,扛着一根稻草竹杖,上头插满了红亮晶莹的山楂串,一下子就把怀罪的目光勾了过去。 “姑娘,酸甜可口的糖葫芦来一串吗?” “好啊好啊!” 她点头如捣蒜,喜滋滋地看着小贩取下一根递到她手里。 “多少钱?” 然而,就在付银子的关键时刻,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突然飘入了她耳朵里,让她的心莫名恍了一下。 声音很弱,没听清是什么,怀罪回过头,身后是来来去去的行路之人,并无什么异样。 或许是听错了吧。 她重新挂上笑容,复问了小贩一声:“多少钱?” 这一回,那声音明显清楚了些,然而和着小贩的话,怀罪还是没听清。 她抬头四处张望了一番,一切如旧,没有可疑之处,可她又确实清清楚楚听到了第二个声音,于是忍不住问小贩:“大伯,方才你有听到什么别的声音吗?” “声音?什么声音?” 怀罪很认真地向他描述:“就是一种很轻很远,诸如小鬼低吟一样的声音,好像是在和我们说话。” 小贩眼一瞪,后颈忽然开始凉嗖嗖起来,连忙摇头摆手道:“白日青天,好端端的怎么会有鬼,没听见没听见……” 而后扯着笑从怀罪手里讨得两文糖葫芦钱后,果断脚底抹油溜开,速度之快令冥王瞠目。 “人族善奔走。” 看着那望尘莫及的背影,她赞许地点了点头,默默记下此行第一件常识要闻。 悠乐的时光疾逝如飞鸟,夕阳没入西山之后,天暗得很快,不多时便见了月亮。 白日里顾着游玩,没什么心思去牵挂冥界,如今夜幕降临,黯淡浅薄的光和阴间很像,一下子勾起了怀罪的思乡之情。 “一整日不在,也不知道冥府是个什么状况,酆都大帝不用再替我做饭,他是开心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呢……” 她默默嘟哝着,脚下百无聊赖地踢着一块碎石。老家伙们都真心实意地宠爱着她,虽然主观猜测他们可能在偷偷担心难过抹眼泪,但怀罪脑袋里还是忍不住浮现出一些诡异的场面—— 冥王出走,百鬼狂欢,后土娘娘站在桌案上开怀大笑;地藏王擎着幢幡和宝珠给她伴舞;酆都大帝激动得扔掉庖房里所有的油盐酱醋茶;大捞勺飞出去的时候,不慎误伤了正在转圈圈的阎罗兄妹,两人的眼泪刷地一下落下来,却是喜极而泣;一百三十八地狱成为极乐世界,无数鬼魅载歌载舞把酒言欢…… 不……不至于吧? 冷风乍起,她一哆嗦,赶紧晃晃头把这些荒唐的画面从脑袋里赶出去。 然而随冷风而来的,还有断断续续飘忽不定的低吟—— “帮我……帮我……” 这一回,怀罪真真切切地听清了,而且和白日那个声音一模一样! 她转身回望,入目的却只有树林间随风翕动的枝叶,偶尔从头顶落下几声突兀的鸦啼。 沉吟还在继续,压抑的气氛随之一阵阵席卷而来,林间自上而下蒸腾起迷蒙的白色雾障,昏暗的夜色映照在古木之中,冷风飒飒,低迷的呼唤波浪般向她涌来—— “帮我……帮我……” 听 7. 哀(2) 《我的一个狐朋狗友》全本免费阅读 送鬼回家不是什么难事,可是送一只什么都不知道的鬼回家,这就难了。 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家住何处,不知道命丧之地,不知道死因为何…… 怀罪捧着自己的脸,微微叹了口气。 鬼懵懵的,看她愁眉不展,也有样学样地跟着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她好奇地问他。 “我……我不知道……” 好熟悉的一句话。 苦主靠不住,怀罪决定大胆依靠一下自己积累多年的聪明才智——不出意外的话,这玩意自己多少应该有一点。 于是她俯下身,很认真地端详着鬼兄弟胸前的血洞。 很有力的一击,几乎将人整个贯穿,如若不是血海深仇,怕是很难下这么狠的手。但由于年限久远,已经看不出是什么利器所致了。 可伤口处浓烈的杀意却经久不息。 牢狱——这两个字一下子蹦进怀罪的脑袋里。 听闻人间多酷刑,狱中死伤不可计数,主审之人为了拿到画押常常不择手段,以致鬼差们不得不半夜爬起来,骂骂咧咧地去收冤魂。冥界大大小小的地狱多达数百处,关押着各路祟鬼厉魅,其中不少令人咋舌的磨难就源自于人间刑罚。 鬼善于学习,这一点怀罪深信不疑。 “走,或许故地重游能让你想起些什么。” 有了方向也就有了自信,她友好地冲鬼兄弟咧嘴一笑。 鬼一如既往地用白眼凝视她。 就这样,某个不为人知的夜里,两只鬼悄无声息地摸进了一处怨气冲天的牢狱里。潜伏技艺之高超,可谓是出神入化,未尝有一人察觉。 当然,阳间之人看不见鬼,他俩几乎可以说是大摇大摆走进去的。 “走慢一点,不着急,”怀罪热切提醒他,“你可以慢慢看,慢慢回忆。” 鬼却迷茫地摇了摇头:“不,不行……昼长夜短,天光会吞噬我,五更我就要散去了。” “对不起,我忘了。”怀罪做错了事一般,垂着脑袋向他道歉。 男鬼似乎很着急,闻见狱中熟悉的血腥气便忍不住阔步向前,往更深处探寻。一双白瞳不知能否视物,却总能精准无比地停留在狱门前,嗅一嗅闻一闻,再扒着牢门努力看一看。 “不是……不是……没有……” 然而几十间牢房看过去,却徒劳无获,倒是这位鬼大哥情况不咋好,由于多年游荡在外,他闻惯了野外新鲜空气,陡然间无数腥臭气入口鼻,好几次险些被熏晕过去。 可他还是身残志坚地继续逛着,一间牢房也舍不得错过。 怀罪也饶有兴趣地四处看着,看看人间牢狱和冥府地狱有什么不同,日后回了家也好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另一方面也不禁感叹,人间随便一处牢狱都比冥王宫热闹,鞭声不断鬼哭狼嚎的,怪不得鬼差们常常须得半夜赶工,原来凡间之人专喜欢半夜劳作,三更天都还在挑灯夜战。 不过嘛,她咽了口干沫——这种糟粕还是罢了,否则总有一日自己的鬼脑袋会被打爆的。 五更天,弥散之际,鬼兄弟不得不停下来。倚靠在士兵雄赳赳守卫着的牢门口,他疲惫地垂着头,一言不发。 怀罪能感受到他的难过,在他面前蹲下来,轻声问:“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吗?” 鬼沉默地摇了摇头。 “别难过别难过……”她安慰他,“这才第一晚而已,想不起来再正常不过了。你已经很用心地找了,既然无所收获,说明你的死和牢狱不相干,况且……况且是我带你来这里的,是我找错了地方,这件事和你无关……你放心,白天我一定好好想,晚上还在老地方等你,你来找我好吗?” 鬼抬起头,空洞的眸子里隐隐燃起希望的光芒,他看着她,定定地点了点头。 翌日晚,怀罪带他去了一个更热闹的地方——赌坊。 “来这里干嘛?” 男鬼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时不时被赌桌上的突如其来的呼喝吓得一激灵。 怀罪很开心地向他分享自己的新猜测:“凡间有句话叫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赌徒纵然一朝得意,最后还是难逃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下场,且追债之人凶狠异常,冥界因钱财之争而死的鬼比比皆是,而且大多缺胳膊断腿,可怕得很呐!” 说完,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男鬼身上大大小小的各路伤痕,以及那道无法忽视的胸前致命伤。 似乎言之有理,鬼眨了眨迷茫的大白眼,开始认真在赌坊之间游荡。 “开——哎,是大!各位,承让了!” “再来一局!我就不信了,这次还能错!” “来来来!开盘押注,见者有份!” 乌烟瘴气的厅堂中,烛影迷离,烟雾缭绕,席间热闹非凡,却是一阵欢呼一声哭,有人欢喜有人愁。 兢兢业业飘了半晌,回忆却没找到多少,两鬼对摇骰子、推牌九、叶子牌等不良嗜好倒是有了不小的造诣。搜寻期间为了换换心境,还出手维持了几把正义,让暗度陈仓的庄家吐出了不少钱。 夜班五更,他们又照例蹲在墙根底下叹气。 赌坊待了一晚上,男鬼偶尔上桌也只是一起替天行道,未曾有过丝毫参赌的念头。怀罪看得明晰,他不是因钱财而遭人残害的。 所以,与赌坊无关。 “我好像……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鬼痛苦地捶着自己的头。 怀罪抓住他的手,自责地安慰他:“不是因此丧命,当然不会有记忆。是我没有找到对的出路,你别难过,这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要不是我什么也记不起来,就不会这样了……” “这就更不是你的错了!” 她的话语很坚定:“你历经多年没有变成厉鬼,说明生前心性纯良。在你死去的时候,冥界没能第一时间找到你,带你走黄泉路,送你重新转世为人,这是冥界的疏忽,是我的责任,是天意的不应该。你有权责怪任何人,却不能怪罪自己,因为你没有错。” 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怀罪自己也没有想到,看到男鬼的情绪渐渐安稳了些,她才稍松了口气,小声而坚定地对他说—— “你放心,我是冥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答应了要送你回家,就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这是怀罪第一次向子民给予承诺,以冥王的名义。 她要带他回家。 第三晚,怀罪没有带他去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迎着浑浊的晚风,在大街小巷之间简简单单地走着。 “我们在这座城里相遇,或许十年、百年、千年之前,你就是真真切切生活在这里的百姓。哪怕岁月过去太久,故土的味道已经稀薄了,不足以让你辨识出它,但只要你把这里当成家,用心去触摸、去感受、去体会,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她冲他甜甜地笑,双眸乌黑晶亮,犹如夜间的星子。 “用心?”男鬼默默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心房,“去触摸……去感受……去……”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51847|1279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长鞭,一鞭下去就绽开血肉模糊的伤痕。 “赫兰氏究竟有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残害同族?” 质问声回荡在幽暗的地牢里,伴随着凌厉的鞭声,浪潮般一圈圈滚入脑海,慈恩仍旧什么也没说。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与流罂已经彻底撕破脸,在他心里,流罂想要的,不过是他承认罪过,以抚慰她良心上的不安罢了。 “流罂,承认吧,我们两个,少了谁赫兰都不会灭族……”他咧开嘴角,满口血色,“你以为自己很干净么?别忘了,你也是凶手,是罪人!” 流罂的心骤然疼了一下,疮疤被揭开,伤口曝露于世。午夜梦回,多少次醒来发觉泪水打湿枕席。若非当初受小人蒙骗,事情不会走到如今这步田地。 她抿唇看着他,加重了手下的力道。 整整三百鞭,抽去了慈恩大半条命,却没能唤起他丝毫良知。盛怒之下的流罂攥着他的头发,将他拖去了一处偏僻的宫殿—— “睁开眼睛看看!”她将他扔在铺天盖地的灵位之下,“你是吃着谁做的饭活下来的,穿着谁做的衣裳长大的,这上面的名字,你还记得吗?他们曾经是如何善待你的,你还记得吗!” “哈哈哈哈哈——”慈恩浑身血迹地瘫倒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尖锐凄厉的笑声,“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有什么错!错的是那些不识时务不懂变通的老顽固!若不是他们,何来赫兰氏的惨状!” “你识时务,你懂变通,你看看你如今的样子!攀附权贵给你带来了什么?” “我最大的错就是当年没有结果了你!”慈恩嚣叫着,一张慈眉善目的脸狰狞起来,“别高高在上地指责我,你也没有多高贵!卖身求荣,不是么?你最好是一刀了结了我,否则一旦活着出去了,我保证,你的罪孽会传遍整个魔域,到时候我看你还能不能稳坐魔尊之位!” 举起头,满目皆是赫兰氏先祖的牌位,那些描金的名字背后,曾是一条又一条鲜活的性命,如今尽归尘土,永无踪迹。 在这一刻,流罂心底的恨意抵至高潮,慈恩是她仅剩的族人,也是她唯一的仇人。 她对他施以凌迟之刑,用生锈的弯刀一片片剔下他的血肉,每日以盐卤浇灌,维持伤口新鲜,又以汤药吊着他半条命,不许他痛快地死。慈恩曾试图自戕,而未能如愿,被流罂断下一臂,悬于他视线正前,以儆效尤。 如此折磨了三千年,慈恩残存的一口气彻底殆尽,盛天的怨气凝成亡魂,却在欲逃出地宫之际,被流罂一把擒住,自此囚入阵法铸就的大牢之中。 事情至此本该告一段落,但变故总在一瞬之间。 某日流罂于地牢中小憩,囚禁慈恩的净瓶受其灵力冲涌,跌成碎片,禁锢就此解开,三千年来,慈恩第一次得以在天地间自由行走。 他本想借机报复一番,然而灵魂之身处处受限,没有修为,没有法力,甚至连阳间之物都无法触及。 这并不意味着慈恩什么也做不了,临走前,他阴鸷地看了熟睡中的流罂最后一眼—— 当年我没杀了你,你如约让我不得好死。 如今我重回于世,流罂,你等着被自己的罪孽打入深渊吧…… 新的故事,自怀罪踏入魔界的第一步起,正式开始书写。 37. 欲(21) 这一夜,怀罪是枕着千万缕思绪入睡的。睡得并不好,夜里时常能梦到一片白茫茫的雪原,流罂血肉模糊地躺在雪地里,一只眼睛仰望着天,绝望地苟延残喘着。 梦里,她总是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帮流罂,可每每靠近了,不是幻象陨灭,就是触而不及。现实与虚幻来回交织,将她封死在一重又一重梦魇里。 天将亮未亮时,怀罪骤然惊醒,便再也睡不着了。 晨风吹开了虚掩着的窗,送来阵阵凉意。她起身穿好衣物,缓缓推开了殿门。 流罂早早候在了殿外,一如往常的每一次那样。她立于大片紫丁香下,仰头望着那些细碎梦幻的花瓣,认真而专注,听闻身后有开门的响动,应声转了过来。 风惊动了她耳侧的短发,沾染些许银色的天光。她定定地看过来,脸上虽无笑意,但一双眸子却是温柔沉敛的。 “魔尊大人!”怀罪先一步喊了她,很开心地向她挥手。 流罂一愣,应了句:“冥王殿下……” 怀罪笑着点头,她敛起衣裙一路奔过来,跨出殿门,拾级而下,头发和衣袂迎风裁出柔美的弧线。最后停在流罂面前,眸光清亮。 “你怎么来了?”喘气声里夹杂着笑意,怀罪抬手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听闻你们今日启程,我想来送送。” 怀罪忍不住笑,睁大眼睛凑近看她:“来得这么早,是怕我们偷偷跑了吗?” 须臾,流罂答:“我想最后尽一次地主之谊。” 流罂不是慈恩,甚至称得上是个与他截然相反的人。她不善于以笑脸逢迎,不屑于口若悬河地哄骗,哪怕看似心机深沉,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可不知为什么,怀罪总能从她冰冷的面孔下读出温良的善意。 “好哇好哇!”怀罪眼眸一亮,答应得很爽快,然而,心里藏着事,踯躅半晌,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不过,最后一日,能不能……带我们去一个地方啊?” 如此,轮到流罂犹疑了:“魔宫虽大,还有什么地方是冥王殿下不曾去过的?” 她不明白,有什么地方,能够阻拦身带令牌的冥王,以至于这般心心念念,临走前要特地拜访一遭。 适时,又有声动响起——偏殿的门缓缓打开,比祁走了出来。 望着来人,怀罪甜丝丝地一笑,转而凝眸看向流罂—— “魔尊大人,临行之前,我们可以去拜访那座摆满灵位的宫殿吗?” 清风撩动比祁素净的衣袂,怀罪的头发也微微翕动,两人的目光投落过来,有着如出一辙的诚挚,曙光下,令流罂眼睫一颤。 那处被掩藏了六千年的大殿,深冷,寂寞,孤凄,已经很久、很久,不曾见过虔诚的来客了。 *** 结界被撤下,殿宇真正的面目一点点重现世间。跟在流罂身后,怀罪和比祁相视一眼,深吸一口气,敛衣轻轻踏入了这方亡人故地。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来,却是最心怀崇敬的一次。 怀罪仍然清晰地记得,昔日赫兰王庭的意气风发,迎战外敌时的同仇敌忾,以及阖族陨落时的怆然无畏。 他们承袭了魔族一脉应有的英勇、慨然和坚毅,可没能抵住造化的捉弄。□□死去,魂魄消亡,只有冰冷冷的牌位记得他们来过。 怀罪立于其间,两手合十,像地藏王度化亡魂时那样虔敬,她低着头,不掺丝毫杂念。 漫天灵位如星辰环簇,映着魔界黯淡的天光,萌发出星星点点的亮,一滴汇一滴,一重叠一重,莹莹闪闪起来,某一刻,像极了触而不及的银河海。 一万三千年前,面对外敌,两个氏族做出了各自的抉择,一个死而后已,一个曲意逢迎。 历史滚滚向前,谁也不曾想到,两个截然相反的选择不仅改变了两族的命运,也彻底改写了魔族的后事。 千万年后,故事重新走回残缺的原点,而中间,是一抔淋漓的鲜血。 比祁仰起头,定定地看着巍峨宫殿中闪烁的灵光,像萤火,微弱渺茫却生生不息。视线落下,最后停留在流罂的脸上。 适逢流罂无意间抬眼,两人的视线沉默地撞在一处。凝视须臾,流罂微微颔首,而后移开了目光。 她不觉得自己可怜,这漫长一生,自己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流罂是个善于自己劝告自己的人,一如当年断发之时,告慰自己不要再轻信任何人那样。只是这一回,望着漫天莹光,思绪却乱得有些猝不及防—— “流罂!” 怀罪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 她看到怀罪向她走来,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纯然的笑:“谢谢你。” 流罂定定地看着她,定定地开口:“为什么?” “谢谢你这么尽心地招待我们,我会永远永远记得在魔界的日子的!” “以后你们不再来了么?” “怎么会?”怀罪葡萄似的眼睛睁得滴流圆,“当然要来的!” 流罂紧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慰然的笑意,她点点头:“好。” 见她笑,怀罪也忍不住笑,笑得比她还高兴,满眼期待地对她说:“流罂,日后若有机会,也来冥界看一看,我一定会特别特别用心地招待你的!” 流罂沉默了须臾,目光擦过怀罪的脸,落在身后的比祁身上。 “等有好消息的时候,我一定会去的。”迎着光,她郑重地答应。 怀罪背对着比祁,自然没有看到他同样笑着向流罂微微颔首。 她看着流罂秾丽面容上温柔的笑意,耳畔只余下流罂说会去冥界的约定,忍不住踮起脚,附耳上前低声私语—— “其实,早在踏入魔界的第一日,慈恩就来找过我们了。” 闻言,流罂的目光才从比祁缓缓移到了怀罪脸上。 “他的口才真是了得,舌灿莲花的,好几次我都差点要被骗到了,幸好没有得逞。” “不过你放心,虽然他把你说得很不堪,但是我一直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从来没有动摇过,真的!” 怀罪的语气很认真,眸子里的光也很认真,只是不知道的是,对于她的话,流罂从不曾怀疑过。 “我相信。” 怀罪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魔界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离别之时,流罂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67358|1279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声音很轻,“来日再造访,我还会亲自迎接的。” 昏黄的风吹开了怀罪的笑靥,她举起双手,很用力地向流罂挥动着—— “流罂,再见了!” “我会想念你的!” “流罂,记得来冥界做客啊!” 流罂立于宫门内向他们注目,轻轻点头。 魔界之行,至此为结。 走出魔宫,穿行在熙熙攘攘的魔域坊市,怀罪的心情似乎很好,脚步轻快得能飞起来。 比祁压住她的肩膀,边走边看着她:“怎么离别也这么高兴?” 怀罪很骄傲地扬起下巴:“比祁我和你说,我都佩服我自己了!慈恩那么能说会道,演得那么像,我竟然都没有被他骗到,我就说嘛,我看人可准了,流罂绝对是好人!” 她的口吻里带着餍足的自信,比祁很狗腿地附和:“是,英明神武的冥王殿下。” 这句话让怀罪很是受用,心情大好地望向街市来来往往的魔族子民:“我没有因为慈恩的三言两语而误解流罂,还帮她惩罚了有错之人,这是最令我开心的。我曾经很担心流罂的子民会误解她,会因为慈恩的煽动而心生怨怼,但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没有发生。” 循着目光,两人看向人潮如水的街。 每一位魔界子民的脸上都平和而安宁,一切如往常一般,再也没有茶余饭后的非议,没有忿忿不平的恶语,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又似乎,子民的目光投落于魔宫的方向时,多了几分未曾有过的崇敬。 一万三千年前,畏缩怯懦的归海、九方二族在正与邪之间选择了沉默,他们渴望赫兰氏为他们挣出一线生机,同时又期盼媚敌求荣的墨台氏能够不加为难。 他们钦佩舍身取义的英雄,唾弃阴险卑鄙的小人,他们心中有正义,却没有与正义为伍的勇气。 一万三千年来,他们看见了墨台子桑的丑恶,见证了赫兰氏的苦难,看到了王庭的变换,等来了旧王庭的覆灭,赫兰遗孤再一次执掌风云。 魔族如今的老人,大多是当年风雨的亲历人,委曲求全庇佑他们活到了今日。 他们受后辈敬仰,在子孙中有着绝对的话语权,心中却没有承受这份敬仰的底气。 在墨台氏大夜弥天的时候,他们没有反抗;在赫兰氏受苦受难的时候,他们没有请命;看不下去的时候,虽暗中接济过几次,转头却很快屈服于墨台王庭的淫威,将赫兰氏斥骂得一无是处。 正与邪,善与恶,对与错,他们挣扎了一万三千年,也痛苦了一万三千年。 一万三千年后,慈恩的计谋没有得逞,当年犹豫不决的人,在千万年后的今天,坚定地做出了迟来的抉择。 杂乱的人声渐渐掩盖了比祁与流罂的言谈声,他们说着,笑着,沿着熙来攘往的长街,一路渐行渐远。 而人潮身后,一位默默跟着的女子停住了脚步。 风吹乱了耳侧的短发,她静立于人群之中,目送着他们一步步离开。 白绫遮住了她的面容,只露出一双美艳坚毅的眸子,眼眸倒映着离人远去的背影,缓缓泛起温润的潮气。 “再见了,怀罪。” 38. 怒(1) 对于拳拳在念的妖界,在抵达的那一日,怀罪想过自己会很开心,但没想过自己居然会这么开心! 踏入妖族地界,拂面的风似乎都是蕴藏着香意的。怀罪深吸一口,两眼开花,嘴角的笑已经要兜不住了。 比祁很好地担任了免沉迷的角色。 “口水,”他皱着眉,抬手抵住她合不拢的下颚,适时告诫说,“流我手上了。” 怀罪一惊,连忙低头去看他的手,然而什么也没有。 “你骗我。”她一把攥住他的手,“比祁,你最近很不乖。” 比祁舔舔唇,偏过头去不理会:“是你太放肆了。” 怀罪知道比祁对妖界不怎么有兴致,一直以来,他心心念念的只有神界,这一点怀罪一直牢牢记在心里,不曾忘记。 “放心吧,我一定会陪你去神界的。”她笑嘻嘻地凑到他眼前,“那时候,我允许你比我更放肆。” 她一示好,比祁就总是心甘情愿地往里跳。眼下,态度很快软了下来,嘴角沾了笑意,不由自主地翘尾巴道:“嘁,我才不会像你这样。” 怀罪不置可否地笑笑,心里却拿捏得门儿清——半斤对八两,她才不信比祁能够矜持得住,等到了神界的那一日,一定要把这句话拿出来,好好拍在他脑门上。 啊——突然有些想去神界了怎么回事? 想到这儿,怀罪觉得整个胸襟都一下子开阔了,转身时裙角绽开欢快的弧度。她拉着比祁,大踏步走向妖族真正栖居的领域——魑魅城。 参天古木绿萝拂,凄凉地面芦苇风。 琴弦萧瑟妖童听,指尖吟唱魔法生。 魅影游荡欲依靠,停手投足巧笑去。[1] 清泠的妖气温柔地舔舐着异乡客的足履,怨粉愁香浸润呼吸,长街之上笑意声声。光鲜的锦绮绸纱,明艳的绫罗绡缎,重重相叠,让这个本就纸醉金迷的异界大陆愈加斑斓迷离。 入城的那一刻,怀罪觉得自己方才还是收敛了——妖界简直美得不可理喻啊! 对比于惨淡粗陋的冥界,妖界才无疑是真正的极乐世界。 这里上有天光,下有香草美人。来往交错、烟视媚行的,是一张复一张无可比拟的丹朱颜,男子玉质金相,女子杏腮桃颊,各有其美,美美不同。 从前后土娘娘教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时候,怀罪还不以为然,如今真正见识到,才知在这里,世间再好的溢美之词都不足为道。 “天哪……” 她咽了口口水,脚步一下子黏黏糊糊起来,甚至有些自惭形秽。 “比祁比祁比祁……”怀罪连声叫唤,几步走到比祁身边,一把揽紧他的胳膊。 还好,强者云集的时候,握住另一位弱者的手,总能给她一些同病相怜的慰藉。 然而比祁哪里知道她的龌龊心思,还以为她是见新人不忘旧人,心里偷偷感动,正准备爱屋及乌,开始浅浅喜欢一下妖界。 于是,两人各怀鬼胎地步入了这个红飞翠舞的花花世界。 妖,横生于天地之间,或飞禽走兽,或花鸟虫鱼,采霜露雨雪为食,以日精月华作补。它们的美,源于造物钟灵。时在中春,阳和方起[2],妖灵源于自然,向往万物生长。 怀罪缓步行于其间,别看表面上还算淡定,内心其实早就吱哇乱叫起来。一边攥着比祁的手,一边星星眼地看着往来的妖族男女,一步三回头,怎么也看不够。 怎么可以美成这样! 转念一想,愈加忿忿不平起来——冥界的鬼怎么可以丑得那么千奇百怪? 回去一定要努力善待他们。 心里打定主意,便继续走,继续逛,继续光明正大地锻炼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 然而走着走着,一些窸窸窣窣的议论开始落入耳畔—— “听说了吗?冥王外出游历,已经拜访过魔界了。” “听说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来我们妖界。” 就是这里,怀罪精神一振,赶紧扒拉身边的比祁,比祁心领神会,两人四只耳朵霎时机敏地竖了起来。 “听口气,你还挺期待冥王造访的?” “当然,声动六界的冥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就是还未曾亲眼见过。” 这句话极大地满足了怀罪小小的虚荣心,她一扬眉毛,很臭屁地看向身边的比祁:“没想到我居然这么赫赫有名哎!” 然而比祁什么也没说,只是无言地笑。 阳光沾染在他眼角的笑意上,将少年的眸子映成了光艳澄澈的金色,在斑斓夺目的妖界中,某一刻,潺潺地延伸到少女的心灵深处。 怀罪的心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的笑并不欢快,带着清浅的哀伤。在那如镜湖般的眼波中,她看见了他眼眸中的自己。 好奇怪的一种感觉。 怀罪还没来得及绞尽聪明的脑汁,言谈声再一次落入耳畔,她讷讷地转过头去听。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溢美之词不容错过。 “应该会来吧?妖界久负盛名,每日外来客这么多,怎么忍得住不动心呢?” 怀罪朝比祁疯狂点头。 “就是不知道几时来,听说冥王刚到魔界,魔尊就已经派人来迎了。妖王的消息实在不灵通,连魔界也比不过。” “诶!”身边妖瞪了他一眼,“不利于妖界和睦的话不要说。” 那妖便噤了声,半晌,又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你觉得,冥王会不会已经入了魑魅城?” 身边妖哈哈一笑,打趣道:“说不定此刻就站在我们身后呢!” 话罢,两妖一齐笑出声来。笑着笑着,一扭头,看到了两位津津有味听墙角的冥界游人—— 比祁和怀罪被逮了个正着。 笑容凝住,言语卡在喉咙里,两妖面色沉肃,定定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97695|1279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过来,狐疑的目光从上扫到下,又从左扫到右。 怀罪也说不清为什么会乖乖配合他们,只感觉那一瞬很漫长,像是陡然被捉奸在床,却又无比贴心地一动不动,方便他们审视。 打量半晌,两妖得出结论—— “哈,就是两个毛都没长齐的狗妖而已,别太大惊小怪。” 偏偏比祁一向对“狗”这个字十分敏感,怀罪担心他会冲上前大声强调,说自己不是狗,赶紧抢先一步绕到他面前,小声安抚道:“他们是在夸你,说你好看呢!” 比祁知道她心里的顾虑,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在担心什么?” 怀罪眼睛倏地一亮:“看来不会喽?” 比祁抬手勾住怀罪的脖子,笑着向前走去:“我虽然看起来笨,但我又不是真的傻。” 他怀间萦绕着好闻的青草气,怀罪觉得,他上辈子一定是只喜欢在草丛里打滚的狗。 正常情况下,自贬到这种份上,作为好朋友,是要站出来坚定否决这种消极说法的,并且得从犄角旮旯里找出一系列他不笨的例子,最后振振有词地大肆鼓舞一番,带他重拾自信。 然而,怀罪不仅没有反驳他,反而十分欣喜地附和道:“我我我我也是!我也是看着笨但不是真傻!” 两只妖疑惑地从妖群中探出脑袋——对于这句话,他们表示存疑。 不过这些早已不重要了,两人快快乐乐地朝前走着,身后事不闻于耳。 “比祁,你说,他们知道自己特别好看吗?” “应该……知道吧。” “你说,他们长得这么好看,吃穿用度也不缺,是不是什么烦恼也没有啊?” “应该……是吧。” “你看你看,他们虽然好看,但每个人美得都不一样,这是为什么啊?” “大概……是妖灵不同?白鹤总要比蜚蠊好看一些的。” 怀罪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但如此一来,新的疑问便也接踵而至了—— “比祁比祁,那你觉得,妖界最好看的妖会是什么妖灵啊?” 这个问题有些难,怀罪满眼期待地等着比祁的回答,然而,还没等来他开口,身后蓦然落下一阵温润的男声。 “姑娘,你的簪子掉了。” “谢谢。”怀罪习惯性地道谢,转过身果然看到一支珠花委地。 那还是地藏王游历人间时特地给她带的,可不能丢,否则以后同他叛逆的时候都没有底气。 怀罪如是想着,俯下身正准备去拾,然而,却慢了一步—— 垂眸时,一只手蓦地闯入她的视线——莹白如玉、骨节分明,却不似女子那般娇小,而是一只男子的手。 一手揽袖,一手探及珠花,而后缓缓拾起。与此同时,怀罪怔了怔,顺着来人的动作一点点抬起目光—— 眼眸颤动的一瞬间,她看到了一张美得足以窒息的脸。 39. 怒(2) 是的,一个男人,一个漂亮到惨绝人寰的男人。 那一刻,怀罪几乎忘记了呼吸,也忘记了说话,只知道怔怔地盯着他看,连旁人说话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姑娘?” 在第九声不厌其烦的呼唤之后,怀罪方才如梦初醒,两手攥着衣摆尴尬地笑笑:“谢谢……” 而后仰脸看向他,乖巧地捧起双手,示意他可以把珠花还给她。 然而,不知是怀罪表达得太过委婉,还是眼前这位英俊漂亮的美男子不善于察言观色,珠花最终没有如约回到她手里。 男子的目光细细地落在怀罪脸上,从眉眼、鼻梁再到脸颊,一路向下,擦过锁骨,在她胸前挂着的孽镜上不动声色地多停了片刻,最后,缓缓向上,重新落回她的脸上。 怀罪心思单纯,看不出他眼眸里的意味,见珠花还拿捏在他手里,笑得更客气了一些,捧着的两手向他近了近:“谢谢你,还给我吧!” 句尾带着少女言谈时独有的悠扬,拉回了男子缥缈的思绪。 他绽开一抹笑,指尖一绕捻起花簪,径直向她走来,不过咫尺之距。 近到一抬头,怀罪就能看清他的眼眸。 近到比祁的眼睛睁得比平时大了足足两倍。 也正是这一刻,怀罪深刻地看清了眼前人的相貌,但言语苍白,描摹不出万众之一的神韵。 恍惚之间,她只讷讷地觉得,其眉深如黛,唇红齿白,男生女相却不妖艳,带着一种病态的美,一句上可倾国,下可倾城也不为过。 他附身过来,一袭白衣如云拢雾罩,束着新绿的襟带,在怀罪眼中如同带着光晕,干净,崇高,而圣洁。 “珠花很好看,也很衬你。”男子一手托着怀罪的头,一手将珠花轻轻簪入她的发髻,末了,向她清浅一笑。 他的声音很好听,称得上是一把诱惑人的利器,同时,妖孽与生俱来的容颜比声音更有攻击力。 两面夹击之下,怀罪的脑子刷的一下就空白了。堂堂冥王,一时竟有些失语:“谢,谢谢……” 此情此景,诱惑的是怀罪,实实在在被攻击的是比祁。 他大步跨入二人之间,笑眯眯地看向面前的妖孽:“多谢。” 那男妖并不恼,退后几步,偏头看向比祁身后的怀罪:“二位是……” “我们是朋友!”怀罪很响亮地答。 “哦,”他笑笑,“原来是朋友啊……” 话听来别有深意,比祁的眼神开始不客气了。 怀罪也觉得听来怪怪的,从比祁身后探出头,加重语气强调道:“是很好很好很好的朋友!” “好,”男妖笑答,“我记下了。” 话尾,目光扫回比祁的脸上,带着笑。 “我见二位面生,可是从旁的地方来的?”须臾,他再次发问。 怀罪方才还在为妖族把她错认为同类而高兴,这下,一下被行家戳穿真面目,看出是异族了。 丑得这么明显吗? “我们是从冥……” 忧郁之下,脑筋发直,话都秃噜到这儿了,怀罪才知失言,连忙大急转弯,虎头蛇尾地续道,“冥……明媚灿烂的魔界来的,从小到大我这也是第一次出门,特地来风雅的妖界见见世面的。” “这样啊……” 那妖点点头,似乎觉得说得在理,笑如和煦一般:“相逢即是有缘,在下虞清远,还未请教二位大名。” “怀罪!”她欣欣然地应。 “比祁。”他硬邦邦地答。 说话的有两个人,虞清远的目光始终只落在怀罪一人身上:“很特别的名字。” 听见夸赞,怀罪的眼睛亮了亮:“好听吗?” “好听。” “这是后……这是族中姨娘给我取的,等我回去转告她,她一定很开心。你呢?你的名字是谁取的?” “我自己。” “你的名字也很好听,”怀罪由衷夸赞,“有自由的味道。” 三言两语,陌生人之间的隔阂似乎消失得差不多了,说着说着,怀罪就从比祁的身后绕到虞清远的面前了。 比祁一愣,在她经过身侧的时候,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你都没有这样问过我!” 语气里的怨怼扑面而来,怀罪心虚地发问:“你的名字是谁取的?” “我自己。”比祁说罢,满眼期盼地看着她。 这…… 相较于虞清远,这个名字似乎无从夸起,怀罪很认真地想了半晌,道:“不错,很好记。” 和一种她喜欢吃的果子名字很像。 比祁还想说什么,然而嘴拙,平日吵架就吵不过怀罪,如今更比不过虞清远口舌利索,还没来得及张开嘴,怀罪的目光就又被对面勾去了—— “怀罪姑娘是初次来妖界吗?” “是的。”怀罪点点头,“久仰妖界大名多时,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虞清远沉默了一下,而后微笑着问:“在你心中,妖界是个怎样的地方?” “我觉得……”有人愿意同自己谈及向往已久的妖界,怀罪自然开怀,她认真回答说,“妖界是六界最美的地方,日光浓而不烈,月光清而不冷,山美水美,子民更美!” 最后四个字加重了语调,把虞清远听笑了,把比祁听气了。 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始。在比祁眼里,虞清远的言谈和做派,远比这个人本身更加妖里妖气。 “魔界人杰地灵,也不差的。”虞清远说着,指尖掠过怀罪的珠花,再抬手时,一朵开得正艳的蔷薇便出现在了怀罪眼前。 “哇……”怀罪小声惊呼,抬眼看了看他,而后小心地接下那朵花,“谢谢。” 就这样,两人自顾自地向前走,一路言笑晏晏,比祁跟在他们身后,几次想要成为一个和谐的第三者,然而连嘴都没能如期插进去。 虽然比祁看不惯虞清远,但不否认,下辈子他誓要得到一张像这妖精一般能说会道的嘴。 被遗忘的他只能乖乖地在两人身后跟着,一会儿看向怀罪,一会儿凶巴巴地看向虞清远。 最头疼的是,在这样一个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里,一个虞清远倒下了,还会有无数个虞清远随之矗立起来。 看着笨但不是真傻的比祁想要开动脑筋,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可惜,从日偏西天到日落西山,他也没能如愿。 天,很快就要黑了。 同时,也意味着,有些话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13039|1279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自然而然就要送上门来了。 “天色不早了,”比祁几步追上前,一把抓住怀罪的手腕,“怀罪,我们该找地方落脚了。” 怀罪抬眼望了望天,果然,云霞弥散,黄昏渐深。 她顺从地站回比祁身边,笑盈盈地向虞清远挥手:“认识你很开心,我叫怀罪,别忘了我!” 比祁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她对每个人都这么冬暖夏凉吗? 虞清远转身看了看周围,夕阳落下,妖界夜里的阴风就要恻恻地吹起来了。 “你们对妖界不熟,需不需要我……” “多谢!不必了!”未免他介绍客栈,比祁赶紧抢在他前面一口回绝。 谁知虞清远并不看他,对着怀罪把没说完的话又说了一遍:“需不需要我帮你寻个合适的落脚处?” 比祁攥着怀罪的力道不由地紧了些,他看着她,近乎是央求一般地摇着头。 怀罪果然见不得好朋友委屈,但也不明白为何比祁不愿意让土生土长的本地妖帮忙,便凑到他面前小声问:“怎么了吗?” “很多地方都有这种把戏的!”比祁煞有介事地附耳私语道,“一些大客栈就喜欢放出些好看的男子女子作诱饵,同外乡人攀谈,等时机成熟便将他们带去那些黑心客栈,一碗凉水都能要价半两银子!” 怀罪听得简直开了眼:“当真?” “不仅如此,被坑去的客人花的银子越多,唬人来的美男美女得到的好处就越多,所以这一环自上而下,都可努力了!” 话虽如此,但是转念一想,怀罪又不明白了—— “我们很缺银子吗?” 对此,比祁给出了个无懈可击的理由—— “我们不能助长不正之风啊!” 对啊!有道理! 这一下,犹如醍醐灌顶,怀罪顿时觉得,自己由内而外都无比通透了,俨然一个正义的化身。 于是转过身,义正辞严地拒绝了虞清远—— “太感激你了,但是没关系,我们可以自己找的!倒是你,就要入夜了,你长得这么好看,得早点回家才是。” 也不知虞清远是听到了两人说的小话,还是感受到了比祁的敌意,总之,没有坚持下去,而是恹恹地抬起眼帘,低声呓语一般—— “这里的妖怪会吃人,小心点,外乡人很容易走错路的。” 言毕,转身便要走。 “虞清远,”怀罪突然开口,问出了那个第一眼见到他时就想问的问题,“你的本元是什么啊?” 虞清远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她,半晌,轻声道:“白牡丹。” 纯白的花瓣,翠绿的新叶,某一瞬,怀罪脑海中落下一个浅浅的、美好的拓印。 她眼里亮亮的,看向虞清远时笑得很天真:“怪不得你这么好看。” 原来在生根发芽之前就已经赢了。 然而,他却没再开口,半晌,问:“你当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么?” “我……”怀罪不太明白,“我应该知道什么吗?” 虞清远的笑意很浅,近乎没有,只嘴角扬起一点倨傲的弧度,他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庞,似叹似笑。 “果然是外乡人啊……” 40. 怒(3) 相比于魔界而言,妖界确实要热闹得多,酒楼随处可见,客栈遍地都是,只要银钱在身,投宿不是什么难事。能够来妖界游玩的异乡人又大多不会缺银子,故而雕梁画栋的客栈独得他们青睐,家家客人如流水。 比祁和怀罪不喜在太热闹的地方落脚,一路走一路瞧,眼眼睛都快看麻了。 不幸的是,这一趟生生走出三里地,累坏了两人的胳膊腿儿;幸运的是,在巷尾,他们找到了一家朴实无华的小客栈,门头挂着彩幡,夜里的阴风吹起,冷冷清清地扬着。 “这里怎么样?”比祁转而看向怀罪。 “人少,清净,我喜欢!”怀罪心满意足,敛起衣裙几步走上前,抬手推开了客栈的木门。 门扉缓缓打开,里面的景象也一点点映入眼帘,两人定睛一看,欢快的脚步却立时凝滞了—— 入目,厅堂正中的柜台上赫然盘坐着一条赤尾青竹蛇,身有手臂粗,足有半人高,闻见响动,朱红的双目立时盯了过来。 带着生人勿近的警觉之色。 “请问,这儿是客栈吗?”怀罪友好一笑,小心翼翼地向它发问。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1]”言语声清如珠玉,与此同时,赤尾青竹蛇华光剥落,人形显露,一位青红薄杉的明艳女子高坐其上,“随缘客栈,恭迎客官。” 女子风姿绰约,媚眼如丝,一颦一笑之间尽是风情,怀罪看得呆愣,忍不住夸赞道:“哇,你好漂亮啊!” “不敢当。”女子淡然一笑,“二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 “住多久?” 这个问题不好答,怀罪想了想,转身打量起眼前的客栈来——不大,但看起来很舒服,挂着各式雅致的灯笼,随处可见花草,明黄的烛光簇拥过来时,心胸慰然。 比祁明了她的神色,对蛇妖掌柜道:“说不准,应该会住一段时日,可以吗?” 掌柜嫣然一笑:“生意送上门,岂有不做的道理。” 话说开了,氛围似乎活络了不少。怀罪忍不住趴在柜台前,乌黑晶亮的眸子望向眼前人:“我叫怀罪,他叫比祁,掌柜,你叫什么名字啊?” “玉京子。” 她一面答,一面专注于拨弄着手里的算盘,与此同时,一条青玉小蛇从领口攀出,绕过主人的脖颈,向怀罪友好地吐着信子。 怀罪也回以一个友好的笑意,人畜无害地向它挥挥手。 “二位是外乡人吗?”忙碌中,玉京子头也不抬地搭了一句。 怀罪霎时落寞:“这么明显吗?” 闻言,玉京子轻笑一声,这才抬起头来—— “小姑娘,你若不开口,我便要以为我们是同族了,只是一开口便露了破绽,我想看不出也难。” “什么意思?” “其一,住店的鲜有妖族子民;其二,真正的妖族不会夸我相貌好。” 怀罪真心实意地踮起脚凑上前:“可是你真的很好看啊!” 她的语气很认真,目光里满是真诚,玉京子相信她没有撒谎,只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画皮而已,美或不美,好或不好,都是比较出来的。世间万物大多如此,在妖界这个最不缺美色的地方,我不过是中人之姿。” “画皮?” “妖灵本元决定人皮的优劣,剥去这张皮,再好看的脸……”玉京子忽然凑近,“也足以把你吓哭!” 她的声音骤然发紧,把怀罪唬得一怔。 这似乎很好玩,玉京子暗味一笑,很快恢复了妩媚的常态,慵懒道:“唯有白牡丹,从本元到画皮,都美得无可挑剔。” 白牡丹…… 这三个字溜进耳朵,熟悉得犹如复拓一遍。怀罪和比祁相视一眼,不约而同想起了虞清远,想起了他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玉京子姐姐,”怀罪凑上前,认真向她请教,“在妖界,白牡丹有什么特殊的意思吗?” 玉京子仍旧埋头算账:“白牡丹六根至纯,乃妖族最自然、最得天独厚的一脉。他们是天生的容颜至尊,享有妖界、乃至是整个六界最令人艳羡的皮囊。” 两人脑海中很快浮现出虞清远的模样—— 怀罪欢快咂嘴:那确实是一张令女子抓狂的脸。 比祁痛苦扶额:确实是一张令男子妒忌的容颜。 “然而祸福相依,绝世容貌同样催生出白牡丹一脉的悲惨宿命。” “妖界以美闻名遐迩,吸引无数异族游玩至此,外人为妖族之美而垂涎,致使妖界的风月场所越来越盛行。” 玉京子抬手轻抚了抚青玉小蛇的头:“在妖界,白牡丹天生沦落风尘。” 怀罪不解:“为什么。” “小姑娘,你还真是傻得可爱啊……”玉京子红唇勾起,“自然是因为利益,因为好处啊。” “风月之地,白牡丹无疑是花中魁首,更受世人趋之若鹜。由此,便有老鸨潜心培育白牡丹,自他们还未修炼出人形的时候,便囚禁圈养,女子入青楼,男子入南院,只待画皮生成,便可挂牌迎客。” 她的语气漫不经心,怀罪听来却有些渗人,饶是在冥界见惯了牛鬼蛇神,此刻还是不由得脊背一凉。 人心,往往比鬼更可怖。 “这么看来,当个姿色平平的小妖也挺好的。”她赶紧拍拍胸口。 玉京子却嗤笑一声,一针见血地问:“你今日遇见白牡丹了吧?” 怀罪大惊:“你怎么知道?” 寻常外乡人,怎么会在听到白牡丹之后追问其隐晦意义的?知者不问,不知者压根不会问。 “小心点……”玉京子的丹蔻抚过怀罪的脸,“象姑馆里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最喜欢骗像你这种没心眼的小姑娘了。 她说着,嘶嘶地吐着毒信子,带着一股威慑的意味。 怀罪一激灵,赶紧缩回比祁身后躲着,鬼头鬼脑地探出一双眼睛来,争辩道:“我虽然看着笨,但不是真的傻。” 这一下,成功把玉京子的目光引到比祁身上了,她细细端详着他,红酥手拢起长发,露出白皙的锁骨,眉眼含笑道:“这位公子,我见你如见故人,上辈子,我们曾见过的吧?” 比祁不解地摸了摸后颈:“怎么会?” 玉京子也不管他答的是什么,慢腾腾地笑看向怀罪:“见惯了大鱼大肉,你身边这位小公子,看起来倒是诱人得很呐……” 她舔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54778|1279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舌,目光如钩子般细细密密地缠上来,与此同时,青玉小蛇从腰肢不安分地爬出来,游曳上了半人高的柜台。 怀罪立时警觉,眼睛睁得滴流圆,腾地一下护在比祁身前,急声道:“不行,他是我的!”言毕,佯作凶狠地竖起眉毛,对人,也对蛇。 这一嗤,唬退了闻声而来的青蛇,玉京子看了看两人的神色,大致明白出了什么,也敛了锋芒,识趣地将长发又从身后拢了回来。 “要一间房还是两间房?” 比祁:“两间。” 怀罪的声音盖过他:“一间!” 比祁一愣。 发髻间的小青蛇疑惑地打了个结,玉京子再一次抬起头:“到底是两间还是一间?” “一间!”怀罪笑着看看比祁,又笑着看向玉京子,“不过,可以有个要求吗?” “说来听听。” “床要够大。” 空气里顿时一片静默。 怀罪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自然不会解释;比祁面上微微动容,心里却巴不得如此,自然不会说什么;玉京子一个单纯看戏的,故而也不会轻易置喙。 她点点头,而后在账簿上郑重其事地落了字,只是嘴角那抹悠哉的笑意,深深刻进了怀罪幼小的心灵。 虽然不知道该误会成什么,但她还是郑重其事地解释说:“你别误会,我们经常一起睡的!” “哦,”女子笑意更深,“好的。” 她为什么要笑? 为什么又不笑出来? 真是奇怪。 “大——床房,管饭管菜管酒,每日两百文,如何?”玉京子算罢,将算盘摆在他们面前。 怀罪不由地瞠目——好良心的价钱! 毕竟,这可是六界知名胜地,相比于其他客栈,良心到荷包都有点不太习惯。 她一边托着腮看比祁付银子,一边忍不住问:“玉京子姐姐,你的客栈这么良心,会不会入不敷出啊?” “哦?”女子饶有兴致地看向她,“你有什么好法子?” “我觉得……这里客人少的原因是因为价钱太低了,这一路走来,其他客栈的价钱是你十倍还要多!说不定,说不定剑走偏锋,把价钱定得比他们还要高,反而会宾客盈门。” 玉京子冁然一笑:“小姑娘,你很有成为奸商的天赋啊……” 怀罪老脸一红。 “放心吧,”她微扬起下巴,“商贩心里都有谱,没有人会真的让自己赔本赚吆喝的。” 言毕,一蛇一妖目送着两位外乡人上阁楼。 走在楼梯上,怀罪仍对玉京子方才憋着的笑念念不忘。 “比祁,她方才为什么笑?” 印象里,蛇妖掌柜笑的次数很多,比祁舔了舔唇:“你问哪一次?” “我说床要够大的那一次。” 这一回,比祁也不由地笑了一声:“可能,是对自家客栈的大床志得意满吧。” 正说着,楼下传来玉京子告诫的声音—— “对了,夜间无事不要乱跑,这里有吃人的妖怪,张起嘴来可不会分善恶的。”她两手抱肘,语气第一次十分正经。 怀罪眉头微蹙——又是这句话。 41. 怒(4) 所以,妖界当真有吃人的妖怪吗? 既然虞清远和玉京子都这么说,想来是八九不离十了。 怀罪猜想,这个食人妖的修为应该很高,否则早就被反杀了,亦或是被妖皇派人剿灭,不然怎么还会容许他在眼皮子底下四处蹦跶,闹得人心惶惶? 可他为什么要吃人?异食癖么? 但这不是冥界小鬼才有的小癖爱好吗? 怀罪不由地想起过往一些峥嵘岁月来——在自己还比较喜欢用泪水解决问题的年纪,阎罗兄妹抓耳挠腮总哄不好,便常常忽悠一些小鬼来表演吞火球、吞刀剑、大嚼狼牙棒等活泼有趣的民俗小把戏。 而这些场景往往总能有效地止住冥王的泪水。 当然,怀罪不是真心爱看,只是纯粹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呆了而已。 骄傲的阎罗兄妹至今不知道这件事的真实面目,并且以此为荣,在冥界大肆普及自己的育儿之道。 有很多次,怀罪差点就脱口而出了。但每每看到这两人在鬼山鬼海中侃侃而谈时,总是不由地欲言又止、扶额苦笑、边笑边摇头叹息:罢了,他们开心就好。 可是这个吃人的妖怪是怎么回事? 她心不在焉地想着,心不在焉地走着,最后心不在焉地进了屋子,也没能给这个家伙想出一个合理的缘由来。 ——丝毫没有察觉到比祁今天的话异常的少。 坦诚来说,比祁心里不太舒服;更坦诚来说,比祁觉得自己不受重视,吃醋了,他决定用沉默来发泄自己的情绪。 简直是见色忘友的典型做派! 那可是个才见面的陌生人,只不过会耍的把戏多一些,会说的花言巧语多一些些,姿色比常人优越了一些些些些,就把她哄得两眼直冒泡泡,沿途一眼都没有看过自己这个正经八百的好朋友兼老乡。 虽说怀罪方才在掌柜面前大无畏地护着他,这一点让比祁很感动,但有一说一,这还不足以平复白日里在虞清远那里受到的伤害。 他一身骨气地进了屋,关上门,然后硬邦邦地躺在床上。 这个场景怀罪注意到了,她紧跟着趴在床边,好奇地问:“比祁,你这么早就困了吗?” 比祁翻了个身不去看她:“不舒服。” “啊?”怀罪赶紧挪到另一边,仔仔细细地观察着他的脸色,“你怎么了?是头疼还是肚子疼?是不是来的路上走得太久所以腿疼?” 比祁恹恹的:“我心疼。” 心疼?心怎么会疼?他不是正年轻吗? 怀罪大惊失色,印象里年纪最大的孟婆阿奶才有这个毛病,每次疼起来,就会难受好几天。 她俯下身来,贴在他的胸膛上认真听心跳,可惜没有医术加身,除了听到一些咚咚的跳动声,什么毛病也听不出来。 “我我我我我去给你找个大夫吧……”慌乱中,怀罪跑下床,鞋也没顾得上穿。 “怀罪——” 正要开门的时候,比祁喊住了她。 怀罪回过头,比祁已经坐了起来。他叹了口气,定定地看着她,漆黑的发散乱在身:“你过来。” 精神瞧着还行,病容很浅,浅得几乎看不见——怀罪松了一口气,顺从地走回去,在他面前坐下。 “我没有生病,我只是……”比祁舔了舔唇,垂眸道,“我只是不太高兴。” 怀罪微惊:“为什么?” “我也不是偏执到不允许你有新的朋友,你喜欢自由,这当然可以,只是希望有的时候,你也可以适当地回头看一看我。” 他说得隐晦,怀罪却一下子听懂了,她探寻地追着他的目光,沉默半晌,某一刻突然开口—— “你是觉得我见色忘友吗?” 一开始,比祁是想直接说这个词的,但是为了委婉地提出问题,他最终放弃了这个简明扼要的表达方式,而是选择用四十三个字来直抒胸臆。 谁知怀罪自己精炼出来了。 比祁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偏过头嗫嚅道:“这可不是我说的啊……” “但你心里这么想了是不是?”她气得朝他胸口来了一拳,力道不大,却带着委屈。 比祁抬眸,这才发现她微微红了眼眶。 “你你你你别哭啊……” 他一下子慌了神,想要给她擦眼泪,但怀罪只是打雷还没下雨,没有眼泪可擦。 怀罪拂开他的手,红着眼看他:“我说过,你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这么重要的事我肯定不会骗人,你不信我吗?” “可是一整天,你都没有看我一眼,万一我负气走了呢?” “我……”她刚想争辩,但思绪飞回几个时辰之前,似乎的确是这样。 “见新人忘旧人,天底下哪有这么做好朋友的!”比祁站在道德的高台上批评她。 “大多数时候,我确实都是在和虞清远说话,这个我不辩驳,是我做得不好,”怀罪扁扁嘴向他道歉,“对不起嘛……” 第一次吵架赢过了她,比祁虽然神清气爽了些,但心里虽然还梗着的:“没关系。”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对坐着,怀罪颓丧地低着脑袋,眼圈红红的。然而难过着难过着,忽地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可是件很严肃的事,又哭又笑是什么意思? 比祁气还没消,刚想开口,怀罪却凑近了些,伸手拢住他的脖颈,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小声央求道:“比祁,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她的目光追着他,他看左边她就往右边移,他看右边她就锲而不舍地挪向左边。 “我没说不原谅你。”比祁黏黏糊糊地应她。 踏入妖界,这是不可避免的事,他只是没想到,事情来得这么快,还发展得这么彻底。 在他看来,怀罪对他好,也不过是寻常朋友那般。她似乎对身边每个人都这样,相比之下,自己并没有那么特别。 怀罪认真地看着他的眸子:“可是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没有释怀。” “怀罪,”比祁缓缓呼了口气,迎着她的目光:“我想知道,在你心里,好朋友和朋友,有什么不一样吗?” 怀罪拧着眉,很正经地说:“我现在和谁待在一起,就是最大的不一样啊!” 这个回答,听起来不怎么靠谱,但细品,似乎又很有道理。 比祁不知该如何回应。 怀罪不需要他的回应,她说:“我没有回头看,是因为我知道你一定在我身后。你说过,只要我不赶你走,你就会永远陪着我,不是吗?” 比祁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承诺给了这家伙恃宠而骄的底气。 然而,还没来得及抱怨,怀罪的手忽然收拢,她倾身过来,紧紧抱住了他。 “比祁,从小到大,我没有什么朋友,直到遇见你,我才第一次真正地安下心。” 她的头抵在他的颈窝,每一次说话,都落下炽热的呼吸。 “我相信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你说不会离开,就不会轻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76460|1279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弃我而去,所以我可以放心大胆地和你去做任何事,不必像从前那样,为了不确定的离去而每日战战兢兢。” 说着说着,比祁觉察出她的声音微微哽咽,很快,肩头落下湿漉漉的温热。 他彻底没辙了,或者说,他并没有真正生她的气。他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脊背,犹如安慰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 “好了,我真的不生气了,你……” 话还没说完,怀罪立时松手退了回去,细看,脸上还有晶莹的泪痕。 “说收就收,”比祁又好气又好笑,“就这么等不及吗?” “哪有!”怀罪被他逗乐了,红着眼红着鼻头笑了出来,“比祁,我想吃甜的了。” *** 躺在宽阔的大床上,两人一边吃饴糖,一边仰看着视线之上帷幔的顶端。 安安静静的,哪怕不说话也很美好。 怀罪眼底的红还未消退,舌尖蔓上来的甜已经流遍全身。她扭头去看身边的比祁,长夜与烛火辉映,光影分割出他好看的轮廓,从额头到鼻尖,经过嘴唇和下颌,抵达少年青涩的喉结,都是温柔的明暗线。 某一刻,烛火翕动,光影乱了,怀罪怔怔地喊了出来:“比祁。” “嗯?”身边人很快应声看向她。 她问:“你还记得吗,我曾经有一个影子。” “记得。”比祁想了想,“后来没有了,大家都很替你开心。” “是啊……”怀罪的目光重新落回眼前的帷幔,“一个有影子的冥王,多可笑,像是人长了一条难看的尾巴。” “可是它没了的时候,我一点也不开心。” 回顾过往,很多时候是遗憾,她的言语慢了下来,剖白的意味渐渐浓重。 “小时候,我常常为了这个影子掉眼泪,说它奇怪,说它不好,所以大家才都以为,我特别特别讨厌它。” “其实,我利用了我的影子,我很孤单,我只是想要大家多看看我。” “我一点也不讨厌它,我没有父母,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孤独的时候,我会和影子说话,和它天南海北地聊,和它说自己对亲人的怀念和向往。” “不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不论我是夸奖它,还是贬低它,它总是形影不离地陪着我。我曾经以为它永远不会离开,可是后来,我有了冥王的功德,却永远失去了这个长情的朋友。” 怀罪转头看过来,眼泪顺着眼尾涌落出来:“影子没了的时候,我其实很难过。” 比祁怔怔地凝视着她,很久。 她缄默地向他挪近了些,仰面与他目光相接的时候,空气都是温热的。 “比祁,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比祁的心忽而就软了,他抬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声音轻得像落叶:“我不是要离开你,我是怕你不要我。” 就像过往的每一次,他的十分诚意,只需要见到她的一分真心就够了。 他说:“让我代替你的影子,我来做你永远的朋友。” 怀罪胡乱地揩了把眼泪,甜丝丝地笑着,她没有说话,烛火把她的半边脸映得亮晶晶,氤氲着淡淡的荔枝红。 于她而言,最好的、最重要的人,是活在心里的,哪怕不时时在眼前,也会是所有人中最牵挂的那一个。 不过,如果想见随时能见到,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了。 她小小声附在他耳边说—— “比祁,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42. 怒(5) 鉴于昨晚怀罪的真心相对,比祁狠狠愧疚了一会儿。 经过反思,他觉得自己太过执拗,太过小肚鸡肠,怀罪不过是和旁人多聊了几句,自己就浑身难受,这很不好。真正的根源,在于自己把虞清远当成了假想敌,在于自己没有绝对的底气。事实上,完全不必忧心。 经过昨晚的人生思考,比祁觉得自己已经脱胎换骨了,他开始信心大增——外面的花花世界再香,怀罪也不过是闻闻而已,不打紧,回到家,自己这颗大白菜才是席上主角。 并且决定带着这份自信踏平纸醉金迷的妖界。 然而,每次见到虞清远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地怯懦。 虞清远的俊美是足以令世人仰望的,带着妖族独有的妖气,予人一种若即若离的朦胧幻惑。哪怕是在众美云集的妖群中,也足以一眼望见他。 彼时,他正手摇折扇,于坊市中缓缓行走。 比祁远远望见,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拉着还不知情的怀罪转身就要走,谁料虞清远修炼过看后脑勺识人的本领,还贴心地喊了一声。 “怀罪——” 怀罪应声回头,在定睛看清的那一刻,比祁清楚地看到她眼睛亮了一下。 “虞清远!” 这下,她也不往回走了,扭头就朝虞清远的方向奔去。没走出几步,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飞快折回来,笑嘻嘻地拉着比祁一起去。 “比祁你看,是虞清远,昨天我们见过的,还记得吗?”怀罪圆溜溜的眼睛望着来人,宛如在看新生的初阳。 比祁哪里会忘,化成灰都认得出来。 “记得。”他幽怨地看了来人一眼,宛如在看一个隔着血海深仇的偷菜大盗。 虞清远噙着淡淡的笑走来,风尘中的浪荡气不曾湮没他,而是给他阴郁的底色添了层光艳,宛如纯澈的黑瓷受月色漫染,浸润出迷离的釉彩。 “山水有相逢。”他笑着向怀罪微微颔首。 虽然诸位冥司对怀罪看管严格,但从犄角旮旯里,怀罪还是隐约听说过一些风月场所的不好,具体情况不清楚,但她深知必然是个不友好的地方。自从昨夜从玉京子那里听到白牡丹的隐晦含义,怀罪便对虞清远多了些怜惜。外人听了尚且哀悯,作为白牡丹本丹,他心里应该更不好受。 故而她总是很小心地避开这个话题,而选择和他说一些轻松的话。 “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她眉眼弯弯地回应他。 虞清远慢腾腾笑了一记,笑意之下,藏着些许的阴郁,他的目光时而有意无意地擦过比祁,眉眼里有佻达的光。 比祁劝慰自己:我是大白菜…… “妖界风光好,不知你们打算在这里停留几日?” “这个嘛……”怀罪拧着眉头思考,又转头看了看比祁,道,“说不好,玩到差不多的时候应该就会走,看情况吧。” “白日多出来走走看看是很好的,”虞清远的视线落在远方,“只是到了夜里,就不要随便出门了。” 怀罪的记忆一下被唤醒:“你是说那个吃人的妖怪吗?” “嘘……”他俯身凑近,食指抵于唇边,“妖怪的耳朵长,心眼小,当心被他听到了。” 他靠得太近,怀罪愣了愣,脚下不由自主地后撤了一小步。 “那……那他一般吃什么人比较多啊?挑,挑食吗?” “据我所知,”虞清远笑了一声,只是笑意不达眼底,“他最爱吃的,就是像你这样傻乎乎水灵灵的外乡人了。” 他的声音低而沉,凑近说话时,宛如附耳私语一般。加之声音清润,如春泉潺潺,足有令人沉溺其中的吸引力。 可怀罪的心思不在这儿,蹙着眉,煞有介事地纠正他:“我看着笨,但不是真傻。” 虞清远缓缓直起身——这下他是知道她真傻了。 “可曾找到落脚处?”他唇角微扬起,“昨夜睡得好吗?” “还不错,遇见了一个有趣的掌柜,我很喜欢她。”怀罪眉飞色舞地说着,眼睛里满是雀跃。 听语气,妖界在她心中的印象还不错,玩得也还尽兴。 相视良久,虞清远忽然发问:“那我呢?” 怀罪没太听懂,迷茫的神色搁浅在眉眼。 “对一个才见过的掌柜,你会很高兴地同我说,她是一个有趣的人,你很喜欢她。那我呢?在旁人面前,你会如何提起我?” “我……” 怀罪这才发现,她好像还没和别人提起过他,非要说有,还是昨晚那些不愉快的龃龉。 她攥着衣摆,没想好该怎么应对虞清远询问的目光。 虞清远耳聪目明,见她这副模样,心中大致明了。同样,他也不是个斤斤计较的,玩味一笑后,指尖顺着怀罪的脸庞划过,轻抬起她的下巴:“姐姐,厚此薄彼可不好。” 言毕,迎着香风满怀,转身离去。 姐!姐!作为冥界最小的萝卜头,怀罪何曾有幸听过这两个字!如今真真切切听到耳朵里,还有些不可思议的欣喜—— “比祁比祁比祁……”她连忙拍拍他,两只眼睛都兴奋地在放光,心思却跑偏到三途河了,“你听,他比我小哎!” “或许……”比祁的理解能力要比她好一些,“他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比祁的语气黏黏糊糊:“反正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怀罪狡黠一笑,眨着眼看他:“那你叫我一声姐姐,我听听什么意思?” “你想得倒美……” 比祁的手从身后环上她的脖颈,径直捂住了她的嘴,就这么揽着她一起朝前走。 妖界很热闹,来来往往游玩的人也很多,一路上,怀罪的眼睛根本舍不得歇,似乎看一切都是赏心悦目的。 沿街叫卖小食的吆喝声不断,小贩们又个个玉树临风,雪肤花貌,一双双殷切的眼睛望过来时,怀罪实在舍不得看他们难过。 于是,如今一手攥着糖葫芦牛肉串羊肉串烤玉米烤豆皮糖人儿,一手搂着个大油纸包,里头蟹粉烧卖酥皮烧饼香葱羊肉大包子的味道香得她神清气爽。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22216|1279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哇,好吃!”一口牛肉下肚,怀罪眼睛都香直了,迫不及待地把牛肉串伸到比祁嘴边,“比祁,你尝尝这个!” 比祁正专心对付着一只红皮流油的鸭腿,闻言,抬起头来咬了口她递来的牛肉串,刚入口,脸上的欣喜之色便掩不住了:“真的好吃!” “我就说吧!”怀罪骄傲地扬起下巴。 “你尝尝这个……”比祁把鸭腿凑到她嘴边,“这一边。” 怀罪一口咬下一大半,眼睛登时就亮了:“啊,好吃!” 一口不够,再来一口,塞得嘴里满满当当,直到看见比祁手里只剩根光秃秃的骨头,这才心满意足地撒了嘴。 她舔舔嘴角,又补了句:“好吃。” “你这是一口也没给我留啊!”比祁很自觉地夺下她手里的半串牛肉替她赎罪。 “地藏王经常和我说,要想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她笑眯眯地凑到他面前,“这下好了,你不仅抓住我的心,还抓住我的胃了。” 比祁摊开一小包夫妻肺片:“还抓住你的心肝脾肺肾了。”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快回到客栈的时候,日影西斜,紫红色的晚霞在天边洇透出绮丽的金边,幡随风动,檐铃声催发出清脆的呢喃。 “回来了?” 入门,玉京子鲜衣袅娜,正慵懒地倚坐在桌前,身边簇拥着七八条青玉小蛇,她一手持酒壶,一手逗弄着身边的小家伙。 “回来了!”怀罪很积极地应她,拉着比祁一起坐下,把带回来的吃食宝贝似的捧到她面前,“很香的,吃吗?” 玉京子擎起酒壶:“今年新酿的梅子酒,很香的,喝吗?” 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勾起了怀罪一些冥界的回忆。 “还是算了,”她摆摆手,“我不喜欢喝酒。” 玉京子:“这倒稀奇。” “之前喝过一次,”怀罪怏怏地垂下头,“就是那一回,一个从小陪着我的人说,不久的将来,她就要离开了。” 玉京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言语,把酒壶放了回去。 “也好,酒不是个好东西。” “那么你呢?”怀罪问她,“玉京子姐姐,你喜欢酒吗?” 玉京子抬眸:“我当然喜欢。” “可你不是说,酒不是好东西吗?” 她顿了顿,半晌,微微一笑:“酒能清醒的人沉醉,也能让沉醉的人清醒。” 话很简单,可在怀罪听来,潜藏着数不尽的愁思。 “玉京子姐姐,你有什么烦恼吗?” “我能有什么烦恼——”玉京子应得很快,但话在嘴边还未消散,又摇了摇头,“不,我只是看穿了世间的烦恼。” 怀罪一手托脸,一手摸摸她怀里的小蛇,“妖族住在这么美的地方,又个个生了张这么好看的脸,还会有什么样的烦心事呢?” 朱红的丹蔻抚过翠玉的蛇头,眼波流转之间,玉京子的目光擒住怀罪。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凑近嗅了嗅:“你今天,见过白牡丹了吧?” 43. 怒(6) “对!”比祁盯着怀罪,比她还用力地回答。 怀罪避开他的目光,岔开话题问:“你怎么知道?” 见虞清远已经是好几个时辰之前的事了,加上各路吃食的熏陶,怀罪觉得自己都快被腌得入味了,这也能闻得出来? “我可是妖,”玉京子嘶嘶地吐出信子,“成了精的千年蛇妖。我想知道的,没有什么可以瞒过我。” 怀罪真诚发问:“那吃人的妖怪是谁?” “……”玉京子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她默默收回信子,“只要不死,总会知道的。” “不过放宽心,”为了履行一名客栈好掌柜的职责,也为了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她说,“妖怪虽然厉害,但只要你们不在夜里四处乱逛,有我坐镇,保你们平平安安。” “这个妖怪很厉害吗?似乎每个人都知道他的存在,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没把他抓住?他出现有多久了?” 在怀罪眼里,玉京子看起来就是个修为很高很会打架的妖,吃人的妖怪能和她一战,可想而知有多厉害。 “约摸,两千年了吧……”玉京子轻飘飘地说。 怀罪一惊,她的心中曾经飘过许许多多个答案,但从没想过,这个恶妖居然横行霸道了这么久! 妖界治安很有些堪忧啊…… “他道行很高,两千年来,除了妖族,还有无数外乡人曾命丧他手。”玉京子说,“没有人见过他,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他永远出现在黑夜里,吃人也只在不见光的地方,甚至有人说……” 她卡在了最吊胃口的地方,逼得怀罪不得不追问:“说什么?” “有人说,”玉京子口吻冷峻,“那可能不是妖,而是某个惨死的妖族灵魂不散,怨气凝聚而成的鬼。” “鬼”这个字,在怀罪和比祁耳中尤为敏感。 “不可能!”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玉京子抚蛇的手一顿:“为什么?” “若妖族死后魂魄不散,便是鬼的范畴了。鬼又归冥界管辖,在冥界,除了有冥司鬼差,其余的鬼没什么灵识和法力,根本伤不了人,顶多是扰乱他们的心智而已。若那吃人的妖是鬼,便该寻得到伤者和死者,也能从中发现蛛丝马迹,既然如此,为何两千年都没能找到这个为害一方的妖?” 我替冥界正名,今日我为冥界骄傲,明日冥界必为我骄傲! 怀罪据理力争的时候,冥王的光环仿佛自她背后冉冉升起,光芒险些刺瞎比祁的狗眼。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玉京子吊起眉梢。 ——不好,说多了! 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怀罪老老实实坐好:“当然是看书啦!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玉京子姐姐,我从小就养成了每日读书的好习惯。” 比祁很快附和:“我作证。” 玉京子秀眉紧蹙,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两位客人,目光像钝钝的刀,看不出信或是不信。 可疑的事禁不得多想,比祁很快将话题岔开:“掌柜,方才的惑你还没给我们解呢,花花世界的妖族,会为了什么事而忧愁呢?” 玉京子的目光被他引了去,她似乎很喜欢比祁的长相。魅惑的目光加上露骨的笑意,看得怀罪心中警铃大作。 “是啊是啊!”她也没心思玩蛇了,几乎是贴着比祁坐了下来,歪着脑袋阻断他们目光相接,“玉京子姐姐,你还没回答我呐!” 怀罪在旁,玉京子果然收回了目光,她笑了笑,注意力重新落回身前的翠玉小蛇上:“穹顶之下,五谷之上,谁又是真正自由的呢?” “冥界有自由,却是六界最低处,受世人鄙夷;人界有爱恨情仇,寿命却不过区区百年;魔族豪迈洒脱,却甘于受王权、亲族的桎梏;仙族距离神界只有一步之遥,所以他们天生要承受欲念带来的痛苦;而最受敬仰的神族,他们与日月同寿,怜悯众生是他们的天性,便也注定了要一生为其所累。” 她停了一下,定定地看着青蛇盘绕在自己的手臂上。 “妖拥有六界最值得艳羡的皮囊,却永远拥有不了真正的爱。” 话很轻,轻得像一句久远的叹息。 可玉京子的神色看起来很泰然,仿佛在评说一件毫不关己的事,眼睫眉梢却又栖落着丝丝缕缕的黯淡,缝补出一双哀凄而通透的眸子。 “你——”许久,她抬起头,审视般看向怀罪,“还羡慕吗?” 有爱人的能力,却无法拥有体面的爱意,这像是上苍开的一个很无趣的玩笑。 怀罪攥着比祁的衣角,讷讷地,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玉京子的询问才相宜。 玉京子没有打算为难她,无所谓地笑笑:“六界羡慕我们,不如说我们羡慕这世上任何一个地方,独独除了妖界。” 她换了个姿势坐着,语气也跟着舒缓了些:“所以我说,象姑馆里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白牡丹确实惊为天人,但这一脉早已被驯化成了天生的浪子,你从他们身上得不到任何东西。” 她眉眼一抬,轻擦过比祁,流转回了身前的青蛇上。 “小心最后,丢了你自己,也丢了身边人。” 相比于其他的妖,玉京子给怀罪的感觉很不一样,她似乎什么都不在乎,又什么都在掌控之中,及时扔掉不好的东西,永远不让自己难过。 “玉京子姐姐,那你呢?”怀罪抿了抿唇,忍不住问,“你说你没有烦恼,是自愿放弃了爱人的能力吗?” 初见怀罪,玉京子以为她不过是个无忧无虑、笨得有些可爱的异族姑娘,可很多时候,似乎并不是这样。她有愚稚的外衣,伪装下却包藏着一颗时时跳动着的、炽烈的心脏。 “明智的人,贵在愿意舍弃追逐不到的东西。”玉京子抵着怀罪的目光,声音低旋于齿舌之间,“既然无法爱人,不如将爱己做到极致。” 开一家小店,接待有缘的客人,听一听遥远地方的故事。不奢求权财,不攀附欲念,不跟从浪潮,不失去热望。 很久很久以前,与宿命和解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是自由之身了。 *** 夜里,躺在床上,怀罪还在思索玉京子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37121|1279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话。这么久以来,花花绿绿的妖界第一次在她眼里有了悲哀的底色。 “比祁……”她坐起来,望向案前同样心不在焉喝茶的好朋友。 比祁回望过来。 “你不是妖族,真好。”她庆幸地松了口气。 他看着她,很久:“我也觉得。” 怀罪爬下床,趿着鞋走来,在比祁面前坐下。茶壶里的水弥散着缱绻的香气,她拿了一只空茶盏,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 “从小到大,我一直很爱冥界,但现在,我好像更爱它了。”她说。 比祁的思绪不知盘桓到了何处,他喃喃道:“我比你更庆幸自己是冥界中人。” 怀罪的庆幸,是未曾降临之前,除了妖界之外每一界都好。可比祁不同,他的庆幸,是唯有冥界才最好,旁的地方再绚丽,也不可以。 可惜,很久很久之后,怀罪才懂得比祁这句话中的深意。 眼下,她正沉浸在户籍非妖界的幸福中,连带着记忆里的冥界都亮堂了不少,释然地将茶一口饮尽后,怀罪决定做些什么,以报答生她养她的大美故乡。 “比祁,我们去抓妖吧!” 她语出突然,比祁本来正专心思考人生,以及感悟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现而猛然被抽离出来,有些来不及反应。 “捉妖?” 怀罪一本正经地点着头:“你想想,这只妖昼伏夜出,就喜欢大晚上犯事儿,搞得大家以为他是鬼,这不是抹黑冥界吗?身为冥界土生土长的英雄儿女,捍卫冥界,鬼鬼有责啊!” 她说得头头是道,比祁已经很久没听到她这么冠冕堂皇的说辞了,忍不住笑了一声,仔细一想,又觉得她所言不无道理。 这一趟,很有必要去,这只妖,很有必要抓。 看到比祁首肯,怀罪满意地咂咂嘴。她感觉现在的自己浑身充满力量,迫切地想把这只千年老妖揪出来—— 是时候让妖界见识见识大美冥界那优秀到令人咋舌的治安能力了! 然而创业未半,中道崩殂,大道之行,始于出门。 令怀罪瞠目结舌的是,虽然随缘客栈的客人少得可怜,但玉京子的掌柜经验却丰富到离谱! 大门上落的不是锁,而是大晚上不忙着睡觉长个子的小青蛇。见有脚步声鬼鬼祟祟地来,当即就警觉地盘曲起来,嘶嘶地吐着剧毒的信子。 怀罪这边刚鲁莽地探出一步,那边毒蛇眼睛一瞪,很快又心虚地退回一步。 看门蛇,有时候比看门狗勤恳多了。 而且这些青蛇都是玉京子的分身,若是强行破开,门倒是能出去,就是回来之后铺盖卷还在不在,就是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了。 怀罪暂时还没有发现比这里更清净的客栈,大街上也实在不是个适合睡觉的地方,窗户纸不适合现在捅破。 进退维谷之际,腕间落下一道不轻不重的力道,而后便听见比祁俯下身来小声低语:“我有办法。” 怀罪仰起脸看他。 比祁迎上她的目光,胸有成竹地笑了一声, 44. 怒(7) 两个人佯装无事发生,沿原路走回厢房,青蛇也心照不宣地退了回去,重新趴回冰凉的门栓。 怀罪由比祁牵着,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很快,走到一个隐秘的角落,比祁停下了脚步。 微弱的过堂风撩拨着少年的衣袂,足履之上袍衫颤颤。他定下来,抬手之间,凝起的手刀在掌心迅速划下一道殷红的伤口。 怀罪微微惊愣,抬眼去看他,他似乎不觉得疼,眉头也没皱一下。鲜血涌出来,很快漫染了整个手掌,比祁将手悬空,血珠顺着皮肤滴滴溅落。 “走!”他翻掌向下,用另一只手牵起怀罪,拉着她迅速起身离开。 几步溜到另一个隐秘之处,两人蹲身蜷缩于角落,静静等待青蛇嗅到血腥味爬上来。 玉京子的确是个认真负责的好掌柜,她在客栈各个角落都设下了法术,若破窗而出,势必会引起她的注意,唯一的出口,只有客栈的正门。 如此重要的地方,身为掌柜,她果断派出了自己最贴心的狗腿子看守。方才一番试探,比祁和怀罪发现这蛇挑食得很,硬的不吃,既如此,便只好来点软招。 蛇有极强的嗅觉,对血腥气尤为嗜爱,比祁选择以血引蛇出洞,血腥气一弥散开来,门栓处的青蛇果然挺直身躯,警惕地凝起一双竖瞳。 狭小的一隅之地,两人挨得很近,四目相对之间,鼻息催促着冷冽的空气温热起来,连带着眼神一同寸寸升温。 怀罪似乎不是很松快,胸口像堵着半口气,抿紧唇,两撇眉毛愁闷地耷拉着。 比祁见了想笑,抬手替她把皱巴巴的眉头拨回去:“怎么了?冥王大人好像不怎么开心啊……” “那当然了。”怀罪怏怏不快,“早知道你用这种伤己的法子,我还不如把青蛇捉了,让它与我们同去。” “可是那样的话,掌柜就要把我们连人带铺盖一同赶出去了。” “有什么要紧?我宁愿睡在大街上,也不愿意看你受伤。” 比祁侧着脑袋,定定地看着她,良久,轻声说:“可我宁愿受伤,也不想看你睡在大街上。” 鲜血的腥甜之气一点点扩散开来,守门的青蛇抵不住诱惑,顺着门板攀下身来,缓缓游曳向这股醉心气味的来源。 “那……”怀罪很明显晃了一下神,她沉下心来,开始同他讨价还价,“那公平起见,下次用我的血。” “小伤而已,没事的。”比祁将手掌摊在她面前,“我是鬼,刀剑和自身法力造成的伤愈合得很快,你看,已经好了。” 怀罪不吃这一套,她把自己的掌心盖上去,言语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口气:“那也不行!” 青蛇的身躯靠近楼梯,开始顺着血腥气攀爬上楼。 比祁唇角微扬,他反握住她的手:“冥王大人既然发话了,那下一回,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如此尊崇的名号都搬了出来,怀罪果然没什么抵抗力,她喜气洋洋地点点头:“很好,这样我们就有过命的交情了。” “我们早就有过命的交情了。” 仔细想想,似乎确实如此,这样的时刻甚至很多,多到怀罪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指哪一回?” 青蛇腹行的速度很快,不多时便在血气的引导下来到了那个角落,贪婪地吐着信子。 比祁时刻观望着青蛇的动向,见状,握住怀罪的手立时起身:“走——” “你指的是哪一回啊……”怀罪一边锲而不舍地小声追问,一边被他拉着跑。 一路蹑手蹑脚地走下楼梯,细碎的步履催生衣袂开出纷纷扬扬的花。两人疾步传过正堂,小心打开客栈的大门,迅速溜身出去。 至此,妖界夜晚的气息扑面而来,昭示着两人彻底摆脱了这场无形的桎梏。 怀罪张开双臂,深深吸了一口空气,眼眸亮晶晶地回望向比祁:“比祁,我们真的出来了!” “当然,我们是谁?”比祁慢悠悠地踱到怀罪身边,挨着她笑吟吟地说,“我们可是冥界的雌雄双侠!” 怀罪附和地点头:“怀罪觉得比祁说得很有道理!” 话音落,一阵妖风呼啸而来,无情地吹飞了雌雄双侠的头发。 妖界的昼夜差别极大,白日诗情画意,乱花渐欲迷人眼;夜里却截然相反,黄昏刚过不久,阴恻恻的风便飘了起来。待到夜深,一切黯然失色,白月惨淡淡地挂着,入目之景远不如白日,阴风连天,风声忧戚如鬼哭狼嚎。 怀罪赶紧抚了抚自己额前的碎发,一面执着地按着,一面四下观望情形。 四下妖风阵阵,夜里不暗,足以视物,月色却白得令人心中发憷。四处妖气或浓或淡,幡随风动,猎猎声灌入心底,令人头脑虚浮。 这是一种与冥界截然不同的恐怖,或者说,不足以称之为恐怖,“诡异”要更为贴切一些。 大半夜的,两人端端正正地站在漆黑的大街上,并且要在妖怪窝里抓一只妖——这个任务实在有些清新脱俗。 但怀罪没打算轻言放弃——好不容易投胎为尊贵的冥王,在有限的鬼生中,她一定要在冥府祠堂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留于后代冥王好好瞻仰。 “女巫浇酒云满空,玉炉炭火香咚咚。海神山鬼来座中,纸钱窸窣鸣旋风![1]” 既然有吃人的妖怪,肉/体被吃了之后,总会剩下鬼魂。怀罪决定放出冥王气息,召集残存的百鬼现身。 但是一通口诀念下来,除了几根茂盛的树杈子随风动了动以资鼓励,似乎再没有其他动静。 怀罪眨了眨眼,不死心地又念了一次—— “相思木贴金舞鸾,攒蛾一啑重一弹。呼星召鬼歆杯盘,山魅食时人森寒![2]” 四处一片静默。 这下,连个闷屁都没有。 “没有鬼吗?”比祁问。 虽然很奇怪,但怀罪还是蹙着眉点了点头:“一点回应都没有。” 但凡冥王发出号令,方圆百里的鬼必将应召。这无关意愿,而是如人饮水般的本能。 可是现在,没有鬼应召,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62659|1279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说明,偌大的妖界,没有一只鬼。 既然如此,为什么又会有流言甚嚣尘上?是吃人的妖怪强大到能够将灵魂也一并吞没,还是千年来,吃人的传说自始至终只是一场凭空捏造的骗局? 晚风拂起怀罪身后的墨发,她立于月光之下,沉默的夜晚没有给她答案。 但路途不会就此封断,他们仍将继续走,继续追寻。 “比祁,我发现你很不一样!” “嗯?什么意思?” 长夜漫漫,捉妖又枯燥,如果没有比祁,怀罪觉得自己现在一定会非常无聊。 “你是鬼,但却是一只有心跳、会流血的鬼,在冥界,只有冥府鬼差才会这样。” 比祁点点头:“所以呢?” “所以……”怀罪摇头晃脑地分析,“这说明你应该是鬼差,或者是某个鬼差的儿子!” 阴风怒号的夜晚给了她肆无忌惮的想象力,她扒着比祁看了好一会儿,须臾,如同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眼睛圆睁赛宝珠。 “这么一想,我突然发现你长得有点像七爷哎!” “白无常?” “对对对,就是他!” 比祁将头别去一边,无奈地笑出声来。 怀罪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故而苦口婆心劝慰说:“虽然冥界的鬼大多数都不怎么好看,但鬼差里好看的就多了。在我心里,七爷可是稳稳的头十名,像他其实是件好事。” 比祁停下来:“你是在夸我好看吗?” 这小子,看起来心思糙,没想到还挺会抓重点…… 怀罪本想着和在冥界一样,实行打压教育,以此教导他谦虚和低调,但当那双晶亮的眼眸满怀期待地望向自己时,她忽然不忍心了。 “是,”她定定地说,“你很好看。” 疾风停了,浓云散了,月光出来了。空气变得粘滞,四下似乎都安静了下来,比祁看了她很久。 “这是你的真心话,还是哄我开心的托辞?” 怀罪不知道比祁为什么会这么问,大多数时候,他能够与她性情相投地玩在一处,但某些细微不可察的瞬间,他又像是一丛期期艾艾的火苗,随时会被风熄灭。 或许,他有一个并不安稳的童年。 怀罪抬手起誓,极郑重地告诉他:“我发誓,绝对是真心话。” 话音落,她能感觉到比祁的瞳仁轻轻颤动了一下。他垂眸极浅地笑了一声,再抬起眼眸时,怀罪看到了他眼底温润的湿意。 “好,我信了。”他笑着说。 比祁一开怀,怀罪也跟着开心。当下手欠,又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 “我才不是狗!”他果然立时炸毛。 “你是狗妖。”怀罪笑嘻嘻地说。 “你这,又是在拐弯抹角地夸我好看吗?” “你本来就很好看啊!” 轻雾卷残云,夜色下,树影斑驳婆娑,承载着两个人的说笑声一点点消弭。 很快,天亮了,这一晚,是一个平安夜。 45. 怒(8) 出门尚且容易,如今天将亮未亮,两人站在随缘客栈门口,如何进门却成了个不小的难题。 怀罪果断举起血气方刚的左手,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开始放血:“我来给它吃点早饭……” 话还没说完,比祁连忙按下她的手:“不行!” “为什么?” “若在客栈里面,放血这招倒还可行,如今我们在客栈外面,难道指望一条蛇替我们把门打开吗?” 简而言之,蛇能走能吃,但不会开门。 怀罪很认真地想了想,觉得相当有道理。 “那现在怎么办?”她真诚发问。 比祁一时脑筋堵塞。 于是,两个人蹲在客栈门口,摇头晃脑地想了好半天,最后的结论是—— 直接出门玩,等到日上三竿或者黄昏之前回来,营造出一大早就出了门的假象。玉京子应该还没有闲到一双眼睛钉在大门上的程度,总有片刻松懈,就说是那时出的门,想来不成问题。 主意打定,两人一身轻松,大摇大摆地向坊市走去。 妖界素来有“小人间”的称号,在六界中,这是与人界最相像的第二界。此处山美水美人更美,前来赏玩的异界人络绎不绝,由此便衍生出许许多多营生。 比如吃食、饮子、饰物,以及一众玩乐的把戏。 六界中,人界虽然是寿命最短能力最弱的,但却是最为聪敏、最有意趣的一族。只不过,去人界的禁制很多,六界中也只与冥界连通最多。相比较而言,妖界便成了绝佳的替代之处。 每年,妖界都会有专妖前往人间进行交流学习,看看人族是怎么接待游人的,再瞅瞅近来又钻研出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然后银货两讫地打包带回妖界。 尽管如此勤勉刻苦,妖界仍然远远比不上人界,但矮子里面拔高个,在剩余五界中已经称得上是佼佼者了,足以保一生荣华富贵。 此刻,怀罪便在人妖两族智慧的结晶里放肆遨游。 “比祁比祁,你看这个!”她捧着一个香囊,满脸惊讶地看着他,“不用法术居然也可以这么香!” “那当然!”英俊无双的小贩很快开口介绍,“姑娘,这可是从人界正经舶来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真的吗?”香囊香得怀罪很迷糊,一迷糊就忍不住心动。 “童叟无欺!” 好朋友之间都是会送礼物的,想到这么久以来自己还什么都没给比祁送过,怀罪心下一阵愧疚,如今见了这么合适的礼物,很快精神大振:“老板,这个多少钱?” “五两!” 怀罪掏银子的手一颤:“多少?” “五两啊!”小贩看到她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又神采奕奕地重复了一遍。 怀罪干笑一声,把手拿了回来。 一个小小的香囊居然这么贵! 虽然怀罪不差钱,但还是有些理智在的,她觉得这个礼物不够诚意,铜臭味太重,配不上比祁。 不如等回冥界,向池头夫人讨教怎么做香囊吧。她从人间来,会的玩意多。 “算了算了……”怀罪歉疚一笑,忍住对小贩那张俊脸的怜惜,果断拔腿就走。 快到比祁都有点追不上她的脚步。 花花绿绿的妖界,四处都热闹,怀罪的目光飘飘忽忽,刚对一处有了兴趣,很快又被旁的地方吸引了—— 诶,那是什么? 她的脚步一顿,在一处香粉铺前停了下来。 铺内云集了好些妆容精致衣裙华丽的女妖,她们围成一团,似乎说笑得很开心,怀罪不免被打动,敛起衣裙踏上石阶,入了铺子。 热闹大多涌在一处,挨挨挤挤的,看不清是什么。怀罪自知挤不进去,便寻了个相对清净的一隅之地兀自看了起来。 香粉铺不愧为香粉铺,各种胭脂妆粉一应俱全,就连画眉墨都有十七八种,看得她眼花缭乱。 这么一比,鬼市进步的余地还很大啊…… 琳琅香粉之间,一个雕琢精致的漆盒吸引了她的注意,盛着朱红泛金的脂料,她想不出来那是用来做什么的,好奇地伸出手去,想仔细看看。 然而,在抵达漆盒前的一瞬间,眼帘中探入一只白玉般的手,青筋明晰,骨节匀称——一只男子的手。 指尖相触的那一刻,温热感刺入血液,怀罪惊电般缩回了手,连忙背在身后。 “怀罪?”手的主人开了口。 声音有些耳熟,怀罪抬头,看到了一张惊艳而熟悉的脸。 “虞清远?” 虞清远温温一笑:“又见面了。” “是啊,又见面了。”怀罪回敬笑意,却有些疑惑,“可这不是香粉铺吗,你怎么会在这儿?” 气氛骤然死寂。 话才出口,她便后悔了,心里直怪自己说话不过脑子。白牡丹以色侍人,这句话的杀伤力无异于何不食肉糜。 不过,虞清远似乎并不在意,不知是早已见怪不怪了,还是自愿放低姿态,面上看不出波澜,甚至落着清浅的笑。 “姐姐,”他附在她耳边,声音影沉沉地,“这么久了,难道还不知道白牡丹是什么意思么?” 言毕,唇角含笑地偏过头,揽袖去拿方才那个神秘的漆盒。 可是怀罪心里很不好受,出口伤人不是她的本意。 “对不起啊,”她愧疚地追寻着他的目光,“我不是那个意思……” 虞清远显然怔了一下,须臾,反应过来,无所谓地笑笑,低头继续调弄着盒中精致的脂料:“那好,补偿我吧。” 怀罪眼睛一亮,很认真地问:“你想要什么?” 虞清远显然不是真心要补偿,他向她走近,声音里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指节一点点滑过怀罪的面庞,最后停留在下颌,轻轻抬起她的脸。 “我想要什么,姐姐都能给么?” 周围渐渐起了低语声,夹杂着细微的笑意,无数灼热的目光投落过来,怀罪微微侧目,这才发觉,方才那群衣妆秀丽的女子们都看向了这边。 白牡丹的容貌天生瞩目,他们在哪里,哪里就是最热切的焦点。 如今,自己也顺带成了焦点。 “不一定。”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78654|1279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原则问题上,怀罪还是不含糊的。 虞清远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而过,良久,笑意晕染开来:“如此看来,姐姐也不是真心想要补偿我。” 他的指节稍一用力,便擒住了怀罪的下颌。怀罪下意识想要挣脱,牡丹花的气息很快倾轧下来—— “别动。” 怀罪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双满是妖气的眸子。 “她们都在看着呢,你确定要这么跑开吗?”虞清远说着,袖间的手抬起,提起笔沾了沾漆盒中的脂料,在怀罪额间落下第一笔微凉的触感。 一旁的女妖们看呆了眼。 “哇,这个妖精哪里来的,虞清远居然亲自给她画花钿?” “是啊,眼生得很,怎么好像没见过?” 有觉悟的女妖率先犯起了花痴:“要命,虞清远怎么和谁在一起看着都这么登对啊……” 虞清远不知听到了还是没听到,面色依旧如常。他的美里,有自己独特的傲气。阴郁,浪荡,带着微弱的病态。凑近时,他的眉宇离怀罪很近,每在额间落下一笔,白牡丹明晃晃的美便在怀罪心中又深一分。 “若诚心补偿,你应该问我想要的是什么。”虞清远低语着,提笔之间,黏腻的脂料勾画出花钿的骨。 “那你想要什么?”怀罪问。 虞清远停了一下,他认真地看着她,须臾,钝钝地答:“我想要你的心。” 出现了!出现了!爱情中缠绵悱恻的经典求爱语句! 一旁的女妖们听得激动,眼珠左看看右看看,彼此之间飞速交换着眼神,喜色涌出眼角眉梢,欣喜得嘴都合不拢。 然而,怀罪却吃了一惊,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六界之间是有代沟的,尤其是成日刀山火海、腥风血雨的冥界。于妖族听来,这句话或许浪漫不死,但于怀罪听来,和要她的肝、脾、肺、肾没有任何差别。 一口气没提上来,怀罪险些没站稳,连带着声音都在颤抖:“给了你,我,我用什么?” 妖界还真是民风淳朴啊,上来就要这么直接的东西。某一瞬间,怀罪觉得自己可能都没办法全须全尾地回到冥界了。 可虞清远的眼里,似乎并没有凶神恶煞的杀意,他定定地看过来,宛如一尊冰清玉洁的玉像。许久,笑了一声,转过身,扼袖放下画花钿的漆盒。 那一瞬间,怀罪觉得,自己可能想错了。 虞清远的目光不经意擦过怀罪身前的孽镜,而后抬起头,又恢复了寻常做派,眼波里带着软钩,语气中曝露着多情。 “很好看。“他说。 英雄惜英雄,被如此貌美之人肯定,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怀罪受宠若惊:“你说我吗?” 虞清远不免笑出声来:“我说花钿。” 而后抬步走出香粉铺,引得一众女妖心驰神往地跟着出了门。 空欢喜一场,怀罪眨了眨眼,早有预料般抿着唇。 只是,经过怀罪身侧时,他在她耳畔轻声落了一句—— “和人。” 纷至沓来的人潮中,只有他和她知道。 46. 怒(9) 能得到貌美之人的夸赞,尤其还是来自于虞清远这么一个佼佼者,怀罪不免有些飘飘然。 但扭头看见店中掌柜云淡风轻,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又蓦然回过神来——这话虞清远怕是不知道同多少人说过! 果然,还是谦虚使人进步。 她转过身正欲出门,迎面,比祁总算是跟了上来。 “你走得好快,一溜烟人就不见了。”他合理控诉。 怀罪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比祁回看了看门外远去的人群:”方才门口一团人围着,像是有什么大热闹,我便想着进来看看……” 说着说着,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不一样,凑近去看怀罪的眉心,看着看着,嘴角含起了笑:“诶,这是什么?” “花钿,”她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好看吗?” “好看,你自己画的吗?” “是虞清远画的。”怀罪用孽镜美滋滋地照了照,欣赏须臾,发现他的手艺还真不错。 “所以方才这里这么热闹,是因为虞清远咯?” 怀罪点头:“是啊!” “所以,你也是因为他才进来这里的吗?” 这个嘛……怀罪停了一下。 怎么说呢,好像是,又好像不是。自己进门是因为店里热闹,热闹又是由虞清远引来的,这么说,似乎也不算错。 “差不多吧。”纠结半晌,她选了个自认为完美的回答。 比祁没有再说什么了,他歪着头舔了舔唇角,似乎在专心思量。可从那副认真的神色里,怀罪看不出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比祁,”见他出神,她把手在他面前挥了几挥,“怎么了吗?” 眸子垂下来,比祁的目光也跟着停在她的脸上,他回答道:“没什么。”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去玩吧!”怀罪十分雀跃,笑盈盈的脸上嵌着一双乌紫葡萄的圆眼睛——她对今日的游玩还是很期待的。 糟糕的一天,自这一刻正式开始—— 两人出了门,还没走几步,正对面走来了一个笑脸相迎的男子,相貌堂堂,在异乡人中尤为扎眼,一看就是妖界本地人。 “小郎君小娘子,”他拱手行礼,“二位看着眼生,不知是新迁来的同族,还是?” 笑脸总是容易打动人的,尤其还是一张相当英俊的笑脸。 “我们是外乡人。”怀罪热络地答了他,想了想,又加了句,“魔界来的。” 最后四个字,看似是画蛇添足,实则却是画龙点睛——相较于妖界,魔界要朴素得多,待在宫里其实没什么不好。但妖界全然不同,乐趣就在玩乐上。怀罪只希望他不要往冥界上想,好不容易来了趟妖界,她实在不想被妖王盛情邀请,每日只能待在幽深的大殿里。 幸运的是,眼前的妖眼珠骨碌碌一转,并没有往这么高深的地方上想。他的脸上很快堆起更深的笑意:“二位面相实在好,我看着有缘,愿不愿意赏脸坐一坐我们妖族特色的彩船?” 彩船?那是什么? 怀罪来了兴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只见不远处的密林丛边,一彩幡纷扬的船状物赫然挺立着,其雕琢精细,通体琉璃色,更有百花簇拥,宫灯点缀,远远望去,恍如一座华美的殿宇。适时清风徐来,幡随风动,怀罪的心忍不住随着幡一起动了。 “比祁比祁,我想玩那个!”她欣然看向他,“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揽客的妖眼色灵巧,话说得也机灵,没等比祁开口,当即便笑开来:“小娘子都来了,身边的小郎君难道不会一起来吗?这彩车乃是妖族特色,不为旁的,就是让外乡人多瞧瞧也好,分文不取,您开心就是我们最好的回报!” 他的场面话说得很漂亮,成功唬住了比祁和怀罪。于是,两个初至妖界的冥界鬼,年纪轻轻少不更事,就这么被忽悠上了贼船。 当然,如果没有后面一连串的事情,这趟贼船坐得其实很开心—— 彩船内香意阵阵,座上宽阔明亮,朦胧的帷幔飘飘摇摇,好似轩窗中漫出的五色祥云,日光透过绸纱,宛如绣着细腻的金辉。 自小身处冥界的怀罪鲜见这样绮丽光艳的场景,忍不住随着帷幔将头探出轩窗。清风贴面而过,擦过少女墨色的发梢,如催生春日的花一般,花瓣纤细,轻轻撩拨柔亮的帷幔。 美景,彩船,颜如玉——那一刻,怀罪觉得自己升华了。 然而,才刚刚升到半山腰,揽客妖的一声“到了”很快将她拉回了现实。 好快啊——她兀自呢喃了一句,拉着比祁起身下船。 下了船,这才发觉来了处风景秀丽的山谷。怀罪正打算开口问问,揽客妖一个眼神扫过,心中明了,十分熟稔地开了口—— “这儿啊,是妖界的一大名胜,名为秋月崖,巍峨高耸,风光无限,专门接待像二位这样异界贵客。这天色还早,你们若不着急,大可进去逛上一逛。出来时若见到我,只管招呼,彩船还可分文不取地将二位原路送回!” 他的话似乎真诚而有道理,两人被说服了,开开心心地向秋月崖走去。 很快,第一道拦路虎来了—— “进山规矩,每人二十两。”山口的小草庐中,一中年男妖伸出了手。 “这么多?”怀罪目瞪口呆。 “我们秋月崖是专门招待外来贵客的,和那些小门小户的名胜可不一样,能来这儿的都是贵客,贵客懂吗?” 他一口一个贵客,听得怀罪耳目发晕。只记得二十两的买路财实在吓人,心里直接打起了退堂鼓。 “老板,烦请让我进去。” 正僵持着,一道脆生生的孩童声落入耳畔,怀罪低头一看,一个小个子妖怪大摇大摆地走在了她前面。 老板抬起眼皮打量了一眼,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径直开了山门让他进去。 怀罪睁大了眼,忍不住开口问:“为什么他不用给钱?” 老板还是没说话,细细的竹条朝草庐内的木板一指—— 六尺以下孩童免收银两。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14487|1279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怀罪心中有惑,特地问了句:“老板,这免收银两的初衷,是照顾幼童还是身量不足六尺的大人?” “自然是幼童。” “那……你好好看看我们。”她很真诚地凑到他面前,“我虽然个子高,但我真的是幼童。” 虽然看起来不幼,但怀罪出世不过十数年,年纪绝对比那个小个子妖怪要小得多。 可是老板生了张铁面:“不行,你这身量远远超过六尺了。” “可我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这么高了,难道刚出世的婴孩来,也得被拒之门外吗?” “怎么可能?老夫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都多,莫想诓我!” “我……”怀罪紧咬牙关,“我们故乡人杰地灵,不行吗?” 老妖怪摇头晃脑地闭上了眼,竹条重新指了指木板上的字,力道不客气地加重了些。 闻声,那个进了门的小妖怪还特地回头,得意地看了比祁和怀罪一人一眼。 做了这么久的萝卜头,难得能受些好处,竟然还和自己无关,怀罪心里憋屈得很。 “算了,比祁,”她攥着身边人的衣袖,“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比祁这边张了张口,“好“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打南边又钻出了个玉树临风的妖怪—— “小娘子急着走做什么?”他大踏步走过来,“美景就在眼前,岂有错过的道理?” “可是光进去就要二十两呢!”怀罪罄竹难书。 二十两,哪怕是妖界最好的客栈,都够她和比祁住上整整十日了。 “价格着实有些贵。”妖怪首先对她的说法表示肯定。 “但没关系,我有便宜的门路。”然后抛出诱饵。 “看见了吗?”他转回身,手指指着不远处的一列人群,“薄利多销,跟着队伍一起,能实惠不少!” ——接着毛遂自荐。 “能实惠多少?”怀罪虚心求教。 妖怪左右看了看,而后小心翼翼凑上前,喉咙如被鬼掐住了一般沉—— “整整五两!”他伸出一个大巴掌。 怀罪像是凭空被掴了一掌:“为什么可以少这么多?”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怀罪看来,眼前这妖怪的嘴已经足够灵活了,但她没等到他的回答,耳朵里又钻进了另一道声音—— “这若称得上实惠,那我们岂不是实惠中的实惠了?” 比祁怀罪抬头一看,打北边又来了个英俊潇洒的妖怪,目光如炬神采飞扬,浑身都散发着自信的底气。 “小娘子小郎君,跟着我们走,十两银子,保准让你们看尽秋月崖所有的好风景!” 十两,居然直接砍下了一半?这是怎么做到的?秋月崖的老板难道没有跳起来打他吗? 比祁忍不住开口问道:“为什么这么便宜?” 那妖怪邪邪一笑,甩甩头,用最自信的表情和最低沉的声音说出了最有理有据的话—— “我里面有人……” 声音不大,却振聋发聩。 47. 怒(10) “哇——”比祁和怀罪听罢,呼声一片。 原来是带着背景来的,两人相对而视,眼神好一阵交互,缄默之中恍若道尽了千言万语。 相比较而言,十两银子妖的优势其实很明显,怀罪踮脚向远处看了看,他队中的人也肉眼可见地多些——那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回望过来的时候,似乎都洋溢着得天独厚的优越。 “怎么样,小娘子小郎君考虑得如何?” “就你们吧!”比祁干脆地把二十两钱袋给了他。 秋月崖一程,历尽艰辛,自此,总算是启程了。 在怀罪和比祁的设想里,这一趟应该是相当美好的——游游山玩玩水,走一阵歇一阵,尝一尝山崖间的珍馐美味,躺在松软的青草上看日薄西山,聆听山谷中鸟雀的清鸣,如果有幸,还能看见飞瀑间腾起的长虹。 但似乎,设想得有些过于美好了。 第一处景观,是一片清澈如许的大湖,视野开阔水鸟徐徐。微风之下,漾起的波纹泛着阳光细腻的金色,随流水一圈圈流向远方。 “眼前这片湖大家看到了吗?乃是入山的第一道关口,被誉为是这个啊,秋月崖的眼泪,啊,眼泪……” 十两银子妖扯着嗓子在介绍,怀罪的心思却丝毫不在他身上。冥界美景贫瘠,她没怎么见过这样的景色,一路都在好奇地四处张望。 适时,一只白鹭从头顶低飞而过,翅膀掠起的风催动着怀罪的头发,近得恍若能闻见它翎羽间水雾的气味。 “比祁比祁!”她欣然拽住他的胳膊,正打算抬手把那只白鹭指给他看,刚要开口,声音正巧被十两银子妖的大嗓门盖了过去—— “美景看过了,顺着我手指的方向,大家可以看到很多间小铺子,铺子里什么都有,从头到脚的饰物一应俱全,不管你们是想买来做个念想,还是带回家送给爷爷奶奶爹爹娘亲,或是东家同僚下属,都是非常拿得出手的,保准他们见了心欢喜!话不多说,咱们这就进铺子里瞧一瞧,来,跟我走!” 话音刚落,在他的带领下,人群就浩浩荡荡地向前进发了。怀罪还没来得及反应,愣愣地看着周遭的美景,又呆呆地望着渐行渐远的人群,一时不知该如何抉择。 这么仓促吗——比祁也怔了,景色都还没来得及看全,怎么就要走了? 但人生地不熟的,除了跟上似乎也没什么别的法子。当即只好舍了景致,大步流星地追上去。 铺子离得不远,依山而建,不多时便到了。踏入铺内,各色琳琅的饰物将屋子映得亮堂堂的,铺中的伙计似乎早已恭候多时,一张张脸上洋溢着发财的笑容。 “大家随便看随便看,但凡有称心的,合眼缘的,别客气,来此处结账便好,欢迎欢迎啊!” 怀罪和比祁在队伍的最后面,进门时恰好堵在了门口,正巧结账的掌柜就在门旁,这一嗓子震天响,喊得她一激灵。 比祁倒还好,没被吓着,一边打量铺子,一边踱着步子和她换了个位置。 人一多,铺内自然闹哄哄起来。饰物精美,挑选的人多,结账的人也多。怀罪看着新奇,也拉着比祁一同上前开开眼。 “哇,这个好看!”刚被一支七彩尾翎吸引,转眼又有更绮丽的珠钗吸引了她的目光,“这个也不错!” 但目光下移,“十八两”这三个字深深刺痛了她幼小的心灵。 “这也太贵了吧!”她四下环视了一圈,忍不住同比祁低声嘟哝,“之前在人界的时候,我见到过一个差不多的,一两银子都不到,这儿的东西难道是神界的真神做的吗?” 比祁抿着唇,扭头看了看周围一同来的同伴,似乎都在低头精挑细选。 然而,有的选得开开心心,见到好看的便拿,价牌都没瞟一眼;有的则眉头紧蹙,迟迟下不去手,犹豫半晌,才跟风选了个看起来不算贵的小东西。 再看十两银子妖,已经和掌柜靠在门边,一人一把瓜子攀谈了起来,说说笑笑十分畅意。 “还是算了吧。”怀罪的声音把他的目光拉了回来,她说,“反正回去的路上会经过人界,那儿的东西物美价廉,到时候我们可以停留几天,给后土娘娘泰山君他们每个人都带一份礼物回去。” “我觉得可行。”比祁点头赞同。 半晌,所有人差不多挑选完毕,队伍重新集结,整装待发。 “诶?”十两银子妖的眼神相当好使,见比祁和怀罪两手空空,当即便上前来询问—— “你们什么都没买吗?” 进了铺子,想买的人买东西,不想买的人退出来,这……不可以吗?怀罪一面惶惑,一面又为他锐利的目光啧啧称奇—— 这么多人,居然一眼就可以注意到她什么都没买,十两银子妖的本元该不会是只千年老鹰吧? “什么都没买,”怀罪很诚实地应他,摊开两只手,“也什么都没偷。” 最后半句话倒是把这只老鹰噎了一下。 “怎么不买呢?”他的声量刻意抬高了些,“是不喜欢么?还是太贵了买不起?” 闻声,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汇聚了过来。 那一刻,两手空空似乎是犯了什么大不韪,不敬天,不敬地,不敬妖界,不敬秋月崖。 “嗯?”他还火上浇油地扬起了声。 怀罪环顾周围投落而来的目光,仿佛自己成了个怪物,与这里格格不入。众人的眼神犹如无色无形的火焰,将空气都灼烧得微微发烫。 “不喜欢,不想买,”比祁挡在怀罪身前,迎着十两银子妖咄咄逼人的目光,“不可以吗?” 比祁的身量比那妖高,两相对峙之下,气势明显比他更盛。 毕竟不占理,十两银子妖心中也明晰这一点,不多时便扁扁嘴转身离开,没有再说什么。 小小龃龉之后,队伍重新出发。 后面的行程大多如此,秋月崖很大,景色也很不错,但走了好几个时辰,一路上就没怎么歇过脚。好多美景还没来得及感叹,领头妖就催着赶紧走。 风景看得是不少,但大多也只是走马观花地经过一下便作罢,沿途停留最多的地方,是一个接一个逛不完的铺子。 但怀罪对铺子没什么兴趣,也对那些价高咋舌的东西敬而远之,一路下来,领头妖的眼神似乎不怎么友好了。 很快,众人来到了一处悬泉飞瀑的山谷,瀑布从数十丈高的悬崖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27442|1279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倾泻而下,白色的水花高高扬起,溅出震耳欲聋的水声,和着流水盘桓的清泉,令人心怀激荡。 怀罪心中震撼,抬起头想要仰看瀑布的尽头,可目光还没来得及伸出去,就在半空中溘然夭折——领头妖又催促着离开了。 “我还没玩够呢!”她忍不住小声控诉。 但似乎没多少人听见,领头妖已经大步离开,众人低头看顾脚下的石头,队伍又一次继续行进。 “没关系。”比祁拉了她的手,悄悄退至一块巨石旁蹲下身来。 “这是做什么?”怀罪有样学样,顺从地跟着蹲下。 “早就看那个妖怪不顺眼了,我们自己走。” 这话简直说进了怀罪的心坎里,她忍不住连连点头:“我也是!” 说着还不放心地探头出去望了一眼,见队伍走远,这才又义愤填膺地补了句:“好多地方我都没来得及看呢!” “现在好了,”比祁释然地松了口气,倚着石头坐下,”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早知如此,进了秋月崖就该偷偷溜走的。”怀罪枕着他的手臂,心满意足道,“果然,还是两个人一起比较好,能凑出一个完整的脑袋。” 比祁仰头望天,目光在穹顶,听觉在尘世,闻言,阒然一笑。 山泉潺湲,他的眼神比清溪更清。天光洒落,少年乌黑的眸子熠熠生辉,粉色的唇扬起温柔的弧线,映着眉宇间墨色更深,像是掬了满怀的阳光。 见他笑,怀罪也忍不住跟着一起开怀。 “上次说你像七爷,这回怎么看起来又有点像地藏王了呢?”她细细地看着他。 “怀罪,”比祁微微坐直了身子,“你好像很喜欢给我攀亲戚啊……” “这些都是宝贵的线索!”怀罪郑重地说,“你放心,等回去了,我一定会帮你找回身世的。” “可……若是找不到呢?” “怎么会呢?我觉得你肯定是一个有家有亲人的鬼。”她握紧他的手,有理有据地安慰道,“放心吧,我曾经就帮一个失去记忆的鬼找到了他的家,很有经验的。” 比祁便笑:“你为什么这么执着我的身世?万一,是我不想回去呢?” “没关系啊!”怀罪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剖白说,“其实,我倒自私地希望如此。” 这听起来是个矛盾的回答,比祁舔着嘴角,缄默地看着她。 怀罪甜丝丝一笑,移开目光,垂着头慢慢靠在他的肩膀上。 她说:“你不想回去也没有关系,我只是希望你能够知道自己的来处,不是逼你取舍选择,而是希望你可以多一些取舍和选择的权利。” 话音很轻,像是对自己的呢喃,但寂静的山谷中,两个人都清楚地听见了。 良久,比祁的手轻轻抚过她的头发,声音更轻:“怀罪,你总是让我感动。这怎么好,天长日久,我怕以后都要离不开你了。” 怀罪一下子捕捉到他话中细微的漏洞,立时坐了起来—— “你要离开我吗?” 比祁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须臾,忍不住笑了一声。 “不,”他说,“永远不会。” 48. 怒(11) 蹲了半晌,见人群走远了,两人才从巨石后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来。 上午入的秋月崖,日光西移,如今已是下午的光景了。走了几个时辰,几乎没怎么停过,也不曾吃过什么东西,怀罪觉得又渴又饿,灵魂空虚得快要只剩一张皮。 空谷之下,悬泉瀑布飞漱其间,声浪磅礴。她提着裙子一步步走到河畔,本想蹲下身掬口水喝,手都快凑到嘴边了,却不知何处陡然劈下一声河东狮吼—— “给钱!” 骇得她手一颤,水登时洒了个干净。 比祁转身远眺,只见不远处,一小妖正哼哧哼哧地朝这边跑来,年岁看着不大,但浑身长满了热腾腾的经验。 “这儿的水如此金贵,你们难道想白喝不成?”人还没到,小妖的态度就先一步递了过来。 怀罪站起身,犯了错的双手忙不迭背在身后。同时又觉得蛮横,忍不住争辩说:“水是自然之物,又不是辛劳所得,这也要给钱么?” 小妖快步跑到他们面前,一面喘着气一面振振有词地说:“我们是这儿的住民,若没有我们的辛勤维护,这儿的景色能这么美,水能这么清吗?” 他说得似乎有几分道理,噎得怀罪一时语塞。 “一口一金。”小妖向她伸出手。 “我一口都没喝!”怀罪赶紧摇头。 既然山泉不能喝,比祁便问:“这周遭可有什么饮水的地方?” “有啊!”小妖骄傲地朝远处一指,“我家铺子就在那儿,一壶水两百文,想喝多少喝多少。” 尽管数目仍然欠揍,但总算是听到了个不以“两”结尾的价格了,比祁和怀罪相视一眼,松了口气。 一壶水,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继续游走在秋月崖这片生死难料的土地上—— 少顷,随便找了个友好些的铺子,掌柜看起来还算亲和,没有扯着嗓子尖声迎客。两人心中深感欣慰,尤其是怀罪,正当她打算看看铺子中的东西时,视线正中的一只锦盒突然毫无征兆地动了起来—— 掌柜托着它转了个极花哨的圈,姿势站定的时候,眼尾微微抬起的弧度,下颌扬起的漫不经心的角度,以及发丝落下的绝美位置,都仿佛经过了精准的计算。 “小娘子,好眼光,一眼就看出了我们铺子的镇店之宝!”他对怀罪表示了由衷的赞赏。 “我,”怀罪摆手,“其实不是……” “实不相瞒,我等这一日太久太久了!”不等怀罪解释,掌柜便打断了她的话,“你就是这颗玉雪花貌丹真正的有缘人呐!” 突如其来的缘分让怀罪一怔。 “玉雪花貌丹是我祖上留下来的方子,可助人容颜大增,对修炼也大有裨益,乃是男女老少咸宜的宝物!”掌柜说得无比真诚,“可惜啊可惜,每一代传人一生只能做出一颗。” “这颗穷尽心血的灵丹妙药,自问世的那一刻起,便带有天生灵性,认主!哪怕是炼药之人,也未必能入它的眼。” 掌柜再看向怀罪,煞有介事地频频点头,尤其是眼神诚恳,动容到几乎能眨出泪花来。 “小娘子方才从门外进来,我便觉察出天边有紫气东来,玉雪花貌丹也开始生出异香,这可是难得一遇的百年奇兆!姑娘,你该有这福气,你就是它命定的主人呐!” 世上竟还有这样荡气回肠的渊源吗?怀罪眨了把泪,虔诚地问:“多少钱?” 掌柜的语气同样虔诚:“二百五十两,一经售出,还不退换!” 饥肠辘辘地抵达一处食铺后,怀罪又饿又累,已经馋得不行了,入座便迫不及待地点了碗招牌阳春面。 然而面呈上来,却傻了眼——面碗足有她两个脑袋那么大,精雕细镂,舞凤飞龙,可打眼朝里看,面汤中游曳的面条却稀疏得可怜。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怀罪一筷子挑起,很认真地数了数。 未几,她从硕大的面碗中抬起头,隔着腾腾的热气告诉了比祁一个感人的数目:“二十三根。” 进门时见到如此大的面碗,还以为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如今却卡在一个相当不懂事的面条数上,分都分不匀。 故事的最后,以怀罪含泪多吃了一根面条而圆满结局。 小二的目光几乎是钉着的,怀罪刚吃完,他便笑着迎了上来,两手作捧,笑得灿烂:“白银五两。” 下山的时候,适逢无数游人乘兴而归。小小的秋月崖滚水般热闹起来,许多现出本元的妖穿杂其中,同游人一同载歌载舞。他们人身异面,弥散着独有的妖气,或苍鹰,或猕猴,或山雀,或白鹭,在人群中尤为显眼,也引得游人纷纷侧目,火热地玩到一处。 “小娘子,给您问安了!” 肩膀被轻拍了一下,怀罪回过头,见到了一个狐首女妖。没等怀罪开口,她便热络地迎了上来,与怀罪并肩而立,笑得相当亲切。怀罪受宠若惊,还以为是某个自己不熟悉的妖族礼节,跟着冲她欣然一笑。 “别看我,”狐妖抬手向两人身前一指,“看那儿——” 顺着她指的方向,怀罪转过头,看到了一个正摇头晃脑笔走龙蛇的男妖。 “好了!”那妖落笔极快,未出多时,便将画纸揭下,完完整整地呈现在怀罪面前。 不得不说,这妖的画作还是可以的,从那些流畅的笔触中,深厚的画功和丰富的经验可见一般。怀罪正打算大肆赞扬一番,却不料,狐妖把画递过来,笑吟吟地将手在她面前一摊—— “二十两,银票还是现银?” 回到随缘客栈的时候,天色已经暗得差不多了。寒风将两人的身影吹得无尽萧瑟,经过一天的摧残,精气神显然不如早晨。 “终于回来了……” 那一刻,怀罪见玉京子如见亲人,尤其是想起她那白水价的住宿费用,便忍不住觉得,这样一位蛇蝎美人实在是善良得可爱。 “怎么,被吸干精气了?”玉京子慵懒地托着腮。 “差不多,不过不是精气,”怀罪一屁股坐下,“是财气!” 她提起茶壶,倒了满满两大杯碧螺春,一杯递给比祁,而后仰头,将自己那一杯率先一饮而尽。目光之凶狠,令玉京子不由地一顿。 “玉京子姐姐,你这样不行!”喝饱水的怀罪好似喝了酒,说的话也云里雾里。 “我怎么了?” “你的客栈太——便宜了!客人还少,再这么下去,终有一日你会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50259|1279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自己饿死的!” “你们这是……去哪儿了?” “秋月崖。”两人异口同声。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玉京子的眉头舒展开来,像是明白了什么,心照不宣地笑了一声。 “笑什么?”怀罪很快追问。 “这一趟,是不是几乎全是异乡人?” “是。” “是不是几乎没见过有妖族进去?” “你怎么知道?” 至此,事情已经很明晰了——玉京子抬手拿了个空茶盏,给自己也倒了杯茶。 浅绿的热茶将翠叶中蕴藏的香气蒸腾开来,隐匿在水中,弥漫在纯然的空气里。她将鼻翼凑上前,沿着茶盏边缘,缓缓嗅吸着那些若有似无的清新。 “秋月崖那个地方,本地妖从来不去,打着贵客必去的幌子,实则就是为了骗你们这些异乡人的银子。” 怀罪两手托脸,悲壮道:“我现在也知道了。” 玉京子啜了口茶,施施然安慰道:“倒也不必忧心,吃一堑长一智,出门在外,有些亏是免不了的。” 怀罪从小受冥府众鬼的大道理浇灌,这些人生经验早就如数家珍般熟悉。她抬起头,左右看了看这间空空荡荡的客栈,忍不住问出了第一日就想问的问题—— “玉京子姐姐,你听,客栈里好像很安静。” 话题转得太快,玉京子擎着茶盏的手一顿,一时没来得及跟上,一句话听得她一头雾水,也没心思喝茶了,眼睛无言地追随上怀罪的目光。 “客栈客人寥寥,加上住宿钱还这样少,真的不担心会饿死吗?”怀罪的眼神比玉京子还认真。 “哈哈——” 这是玉京子第一次忍不住笑出声。 “放心吧,”她说,“我这客栈开了两千多年,尚且健在。” 怀罪忍不住握紧她的手:“这几年,你过得很清贫吧?” 越扯越离谱了,玉京子抽出手:“投宿是其次,随缘客栈多年未倒,靠的是本性。” “什么本性?” 玉京子一抬下巴,目光顺其自然落在了身后那些红布封着的坛子:“酒。” 她说:“我这客栈,投宿是白水价,酒可不便宜。”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常见玉京子喝酒,怀罪这下明白得彻底,也不忧心了,心情霎时间转了晴。 而客栈之外,雨点却密密麻麻地落了下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就着天间墨色的浓云,红着眼眶流着泪。 “下雨了!”怀罪微微讶然。 “是啊,下雨了。”玉京子低声呢喃了一句。 妖界,似乎很久没下过雨了。 雨水的寒凉浸润长夜,这一晚,风雨细腻,低低地吟唱着,如一首绵绵不绝的挽歌。 晦暗幽深的二更天,一个颀长的身影自夜色中缓缓走来。没了月色庇佑,望不清来人面容,步步磋磨,宛如可怖的行尸走肉。 阴鸷漫溯上虞清远明净的眸子,他眉宇桀骜,浑身充斥着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气息。 冷雨浸湿了他漆黑的长发、单薄的衣衫。雨珠流经额头,顺着脸庞滑下,于缄默中,一点点冲淡了嘴角艳红的血渍。 49. 怒(12) 晨起时,天色依旧昏昏沉沉,雨下了一整夜也不曾尽兴,淅淅沥沥的,滴滴叩在木梁砖瓦上,溅出浑厚而又清脆的乐声。 怀罪没见过几次雨,心里觉得新奇,独自立于客栈门前,好奇地仰看着这股自九天飘落下来的潮气。 空气里微微弥漫着的潮湿沁入口鼻,浸润着一颗冥界年轻的心。明明是青天白日,却看不见太阳,也看不出蓝天白云的交界。昏黄的天幕洇着浅浅的水渍,令晨曦也沾染了虚幻的暮色。 怀罪的唇角抿起清浅的笑意——她忽然有种幸福的感觉。 细碎的雨丝越过屋檐,乘着温润的风飘进来。她情不自禁伸出手,去迎接这些看不见的友人。脚步随着指尖向前探出,仰面向上,缓缓望见广袤的穹顶。 某一刻,雨点击碎在纸上的声音浓重起来,少女循声垂下目光,青石板的小径上,她看到了一柄天青色的油纸伞。 伞面遮住了来人的面容,风却毫无遮掩地扬起他泼墨的长发,和花瓣颤动般的洁白衣袂。那只紧握伞柄的手青筋明晰,指骨修长。 在这场潮湿冰凉的雨中,虞清远踏着雨水,一步步向她走来。 丝丝缕缕的雨扑向隽秀的伞面,滑开一条条颤动的雨帘,迎合着朦胧的雨色,男子的面容自伞骨下一点点显露出来。 他看到了怀罪,却并不讶然,眉眼中盛着若有似无的爱意,杂糅在笑容里—— 那样的眼神,千百年来曾望向过无数位女子。 “姐姐,”他坦诚地笑道,似乎这两个字里丝毫不带挑逗的意味,“好巧,我们又相遇了。” 怀罪看着他:“看来妖界很小……” “妖界不小,”她还没说完,虞清远便阻断了她的话。临近石阶,他垂手敛起一尘不染的衣摆,走到她面前,方才缓缓开口,“而是你我有缘。” “有缘千里来相会?” 虞清远笑了一声:“世人常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我们相逢这么多次,你说上一世,我们该是如何呢?” 上一世? 怀罪眨了眨眼,自己入世才不过十数年,白牡丹这个老妖精一看就成百上千岁了,这样的差距,上哪儿找前世? “上一世,我们应该没有渊源。”她实事求是地答。 虞清远也不恼:“那真是遗憾了。” “不遗憾,”怀罪说,“前世没有交集,今生却能相遇,这才是上苍恩赐的缘分。” 她的语调清明,宛如在说一个娓娓动听的故事,没有风月之地里刻意的眼波与神态。虞清远的嘴角的笑意稍稍停住,某一刻,清浅地晃了神。 “是,”他很快恢复过来,笑道,“是有缘的。” “可是……”怪罪不太明白,“这儿这么偏僻,你是为何而来?” “自然是为你而来。”虞清远的嘴角噙着笑。目光擦过她,腰身微微倾斜,沿壁放下手中天青色的伞。 雨珠汇聚向一处,自伞面涌向石阶下低浅清亮的水洼,撩拨起颤动的波纹。他侧着身,怀罪这才注意到他腰后别着的酒壶。 她明白了:“哦,是来沽酒的。” 昨日才听玉京子提起随缘客栈的主业,今日便见识到了厉害——酒香不怕巷子深,如虞清远这样一个高高在上、谪仙般的人,居然也亲自来了。 虞清远的目光重新落回她身上,他向她走近一步,漆黑的眸子如深不见底的潭水,定定地看着她:“姐姐这是失望了?” 怎么会失望呢?经过昨日凶神恶煞的一整天,怀罪现在巴不得玉京子赶紧发家致富。 “当然没有!”她迎着他的目光,“见到你来,我就已经足够开心了,又怎么会失望呢?” 多买点多买点!最好号召妖界所有的坊市都来这儿买酒,早日实现共同富裕!怀罪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一双葡萄圆的眼睛晶晶亮地望着面前的客人。 她的回答在虞清远意料之外,少女言语中那些袒露无疑的情意,和眼角眉梢明媚的笑意,都远远凌驾于白牡丹后天养成的刻意撩拨。 他的目光再一次不为人察地凝滞住。 白玉般的手绕到腰后,虞清远侧过头,解下了空空如也的酒壶。 “可惜了,掌柜似乎不在,”他看向客栈内寂静无人的厅堂,须臾,目光再一次落回怀罪身前,“姐姐,你愿意卖酒给我么?” 怀罪愣了一下——她不爱喝酒,更不懂得不同酒间的门道,就连客栈卖酒的营生还是昨晚才知道,怕是掌握不了这样的大局。 但是,生意自己送上了门,白花花的银子就差往钱袋里送了,怎么能拒之门外? 说到底,怀罪对玉京子的家底还是持怀疑态度。 “我恐怕……”她抿了抿唇,转而提议道,“不过你要是愿意等一会儿的话,掌柜很快就回来的。” “我愿意等,”虞清远微仰着下巴,“可春宵一刻值千金,我的客人不愿意等,这如何是好?” “好刁蛮的客人……”怀罪不禁嘟哝了一句,觉得虞清远也实在不容易,每日勤勤恳恳,还得时刻看顾客人的情绪。 南院,听起来是个秩序十分森严的地方。 同时又觉得不解——虞清远既然这么抽不开身,为什么还会亲自来买酒? “若是心疼我,姐姐不如帮我个忙?”虞清远俯下身,眼眸靠近她的目光。 “什么忙?” 他抬高了手,酒壶轻轻坠入怀罪手中,壶口的丝绦自他的虎口拂过,最后一同停泊于她的手心。 “这壶酒,就拜托姐姐送到牡丹楼了。” 他唇角勾起,带着志在必得的笑意,不留给怀罪拒绝的机会,径直转身离去。 “你等等,我还没答应呢!” 怀罪想喊住虞清远,隔着嘈杂的雨声,他不知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素净的衣袂飘零在风雨中,却自始至终,没有回过一次头。 真是奇怪——怀罪看了看手里的酒壶,莫名其妙多了份差事。 她想得并不深,觉得玉京子做掌柜实在,不滥收高价,这个忙可以帮。说起来,虞清远还是她入妖界来认识的第一个妖,交情也稳稳位于妖界第二位,这么点小事,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61453|1279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把手是应该的。 既然如此,去就去吧,应该隔不了多远。 怀罪拎起酒壶,转身正欲脚步轻快地回客栈,谁料玉京子也在这时回来了—— “怀罪?” “玉京子姐姐!” 怀罪看了眼虞清远离开的小径——就隔这么点时辰,若能多留他半刻,就能皆大欢喜了。 玉京子走上前来:“下雨了,你站在门口做什么?” 怀罪把酒壶举到她面前:“帮你揽客。” 玉京子的注意力并不在这笔生意上,她鼻翼动了动,道:“有花香。” 怀罪:“是牡丹花。” 果不其然——玉京子接过她递来的酒壶,拉着她一同入门:“说吧,是哪一朵白牡丹?” “虞清远。” 听到这个名字,玉京子的眉尾不由地挑起一抹惊异的弧度:“他?” 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讶然,让怀罪不由地怔了怔。 “怎么了吗?” 玉京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之前你遇到的白牡丹,也都是虞清远么?” 怀罪点了点头。 这可就有趣了——玉京子笑了一声,她轻抬起怀罪的下巴:“恭喜,你被妖界第一貌美之人看上了。” 怀罪可以看到,玉京子的眼里有幸灾乐祸的光。 从前说到白牡丹的时候,她从来都是规劝的神态。今日却很不一样,甚至饶有兴趣地多看了自己几眼。 “虞清远为什么不一样?”怀罪忍不住问。 “因为他好看。”玉京子的答案直截了当。 “可是妖族都很好看啊!你说白牡丹有得天独厚的容貌,说要远离他们,可为什么说到虞清远,就不一样了?” “虞清远是妖,是白牡丹一脉,也是所有白牡丹最夺目的那一朵,被他看上没什么不好的。我这个人,向来崇尚活在当下,及时行乐,郎情妾意一场,不失为一桩美谈。都不是两三百岁的小孩子了,玩玩而已,开心不好么?” 玉京子的笑里,有怀罪在妖界看不到的旷然。 “不过——”她继续说,“妖界是个虚情假意满天飞的地方,哪怕那个人是虞清远,妖族的束缚也同样不会改变。怀罪啊怀罪,和他玩玩可以,但记住,莫要泥足深陷了……” “泥足深陷?” 少年的声音忽地响起,怀罪和玉京子的目光抬起,看到了正下楼的比祁。 他错过了太多,只言片语就足够令人一头雾水。比祁舔了舔唇,不解地望向怀罪:“什么泥足深陷?” 玉京子冁然一笑,向怀罪吐着毒信子:“相比于虞清远,我对他的兴致倒更高些。小姑娘,哪日你把他丢开了,记得告诉我。” 怀罪压根没想过:“不会的!” 玉京子哈哈一笑,转身拿起虞清远留下的酒壶,漫不经心地高声道:“辛苦二位,得去牡丹楼帮我送样东西了。” 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又慢悠悠地加了一句—— “记得在天黑前回来,昨日夜里,有位女仙在妖界失踪了。” 50. 怒(13) 失踪? 短短两个字,顷刻间炸出怀罪一脑袋瓜的疑问—— “是死了吗?是吃人的妖怪干的吗?她是在哪里失踪的?可有留下什么线索?她失踪前住在哪儿?与什么人走得亲近?她既然是仙,修为应该很高吧?吃人的妖怪这么厉害吗?” 玉京子听得脑瓜子嗡嗡的,一通话说完,压根没几个字留在了耳朵里。 “妖界的办事效率……”说到这儿,她嗟叹一声,又道,“不过虽无定论,但据我猜测,极有可能出自食人妖的手笔。” 怀罪跟她跟得很近,两眼俱是期待的光芒,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食人妖存在了千百年,惨案也存在了千百年,大抵皆是如此,毫无征兆地消失,丝毫证据都寻不到。这一回也不例外,虽然只是消失了一个晚上,但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更何况,昨夜还下着雨,若无要紧事,寻常人一般不会轻易出门,就算是出门,又为什么一晚上都不回来呢——怀罪歪着脑袋望向比祁,此刻只有他能透过自己拧成麻花的眉头,看出她心里的疑惑。 比祁懂她心中所想,思量须臾,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她从仙界来,不会是来替天行道吧?” 怀罪一激灵,当即便被他的胆量所感染,并且连连点头称是:“对啊玉京子姐姐,她不会捉妖去了吧?” 虽说捉妖这事各凭本事,虽说对手之间不应有妒忌心,但当下这一刻,怀罪还是很希望能够把捉妖的功劳归在冥界头上的。 仙界的威望已经够多了,冥界还在六界的诟病里抬不起头呢! “有这个可能。”一句话把怀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玉京子说话喜欢大喘气,“不过很渺茫。” “先前早有仙人命丧于此的先例,算不得什么稀奇事。”玉京子一面向酒壶中打酒,一面轻描淡写道,“况且数百年来,来捉妖的仙人大多招摇过市,旗号响亮得很,陡然低调一遭,应当不太可能。” 也就是说,那位失踪的女仙,也许再也回不来了。 怀罪两手托腮,定定地注视着酒水如一条银线般坠入酒壶,心思却全然不在此处,模模糊糊的,一直飘到九霄云外。 直到走在去牡丹楼的路上,她的思绪还是一团抖不开的乱麻—— “比祁,你说……这个妖怪这么厉害,我们会命丧于此吗?” 比祁替她拎着酒壶,想也不想:“不会的。” “为什么?” “你是冥王,要对自己的修为自信些。更何况,泰山府君曾说,当你遇到了无法抵御的危险,大可以报上名号,没有人会傻到去招惹一界之主。” 他的口吻很认真,不像是平日里拍马屁的做派。总之,怀罪信了,很快又开心了起来。 “啊,舒服多了。”她绕到他右手边,贴心地拿过酒壶,“你辛苦了,这个我来拿吧!” 比祁知道这一行的目的地是牡丹楼,也知道牡丹楼是什么地方,里面住着谁,虽然心里有些膈应,但身体还是无比诚实地跟着来了。 同时还得把控口舌,不能常提。上回开诚布公过一次,怀罪已经表明了把自己放在首位的态度,若再斤斤计较,似乎显得自己小气,不相信她似的。 不恼,不恼——比祁在心里如是劝慰自己。 半晌,软红香土之上,宝马雕车的长街尽头,一座画栋雕梁徐徐浮入眼帘,庭前牡丹怒放,花蕊吐香,那一刻,天地之间所有的花草似乎都臣服于此,黯然失色—— 那样光艳的一幕,使怀罪不由地忆起清晨时踏雨而来,油纸伞半遮面,一点点显露虞清远的脸。 雨很早便停了,转眼已是午后光景,日光自稀薄的彩云中直直坠下,将潮湿的地面蒸腾出温柔的水雾。牡丹楼气派巍峨,远远盖过四下所有的青楼画阁、绣户珠帘。 驻足于牡丹楼门外,可以远远望见里面人头攒动,呼声阵阵。怀罪本想花银子找人帮忙送进去,谁料却引来一阵哂笑。 “姑娘,来都来了,不进去瞧瞧?” “姑娘来得巧了,今日牡丹花魁首露面,难得一见呐!” “妖界牡丹楼乃六界一绝,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捧个场而已,何必如此扭捏?” “牡丹花魁首……”怀罪问,“是虞清远吗?” “正是!”路人笑容满面,“姑娘既然听过他的大名,难道就不好奇?” 若是今日初临妖界,怀罪一定很有兴趣。但在妖界住了这么久,今日之我已非昨日之我,大名鼎鼎的虞清远也有幸见过好几面。 怀罪觉得,如今自己已经是一个见过世面的冥王了,小小诱惑,动摇不了自己。 “不必了,”她打算用银子诱惑他,“能不能麻烦您帮我……” 谁料,牡丹楼内有所骚动,怀罪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身后众人冲涌而上,连同她一起挤入了牡丹楼内。 像是被巨浪裹挟着,不得不顺着人流走。步子也不听使唤,哪儿有空便落于何处,半点不由自己。 很快,牡丹楼的内景便映入眼帘。 怀罪:“?” 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进来了,怀里还揣着一壶满满当当的酒。 正当她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周围又爆发出一声喝彩,她尚未来得及抬头望向热闹的来处,一朵巨大的牡丹花球就自上方直直垂落了过来。 凭借着修炼之人的本能,怀罪下意识接住了它。葳蕤一大捧,却并不沉,缀着无数朵皎丽的白牡丹,如一颗纯洁无尘的心。 霎时间,四下骤然寂静,满堂目光齐刷刷落在了她身上,而她怔怔地仰头,望见了阁楼阑干处,高高俯视众生的虞清远。 他穿了件青纱罩身的白色长袍,黑色的长发披落身前,如夜如墨。某一刻,有清明的日光抵入眼眸,将瞳孔漂染成光艳的琥珀色。怀罪屏息凝神地望着,霎那间,仿佛看见了日照青山。 那一眼,恍若神人。 怀罪见过虞清远很多次,可从没有哪一次,有这样惊颤人心的力量。 他显露了本元,妖相毕露,眉眼之间描摹着蛊惑人心的华彩。眉梢扬起,带着骄矜的弧度,眼尾似乎都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76107|1279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佻达的,长衫素衣不争光彩,衬得那张脸清冷而高贵,不似坠茵落溷的残花,而是九天之上不染纤尘的牡丹。 那一刻,足以令人哑然失语。 虞清远的眉目宛如覆着一层薄冰,在看到花球归处的时候,却定了定,凝望着她的眼眸里明暗翻涌。 他遥遥望着她,目光不曾移开半分。沿着楼梯缓缓走下,越过无数人的目光,向她一步步走来。 其孤意在眉,其深情在睫,眼波流转之间,看石头都含情脉脉。 怀罪凝视着他的到来,忘记了说话,直至某一刻尖锐的锣声刺入耳朵,才猝然清醒。 “牡丹花球接下,今日魁首的客人落定!”伙计高亢的声音里夹杂着兴奋。 虞清远却好似不曾听到,他缄默地停在她面前,离得极近,那双眸子就在眼前,怀罪几乎能闻到他呼吸间清浅的牡丹香。 “姐姐,”他笑了一声,“要当我的座上宾么?” “我……”怀罪咽了口干沫,“我是来送酒的。” 她想要保持镇定,可当虞清远的目光扫过来,点头之间,她的脸还是很没骨气地热了起来。 怀罪终于体会到玉京子话中的深意,以及白牡丹一脉永远霸占南院魁首的傲气。 “有酒,是锦上添花。” 虞清远噙着笑,一手接过她手里的酒,一手攀入她的掌心,牵着她一步步走向二层阁楼。 怀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顺从,白牡丹的容貌似乎天生带着夺魂摄魄的力量,那一刻她的眼里只有他,心底里有个声音在一遍遍地对她说——跟他走。 哪怕虞清远的手环上了她的腰,几乎半揽她入怀,也似乎没什么不妥之处。 推开门,两人一同步入一间开阔的雅居。 室内光影错落,风雅有致,缭绕的香雾袅袅升起,潜入口鼻,怀罪嗅到了好闻的旷野气。 “这就是你住的地方吗?”她神采奕奕地看向他。 虞清远将酒壶轻轻搁在案前,道:“这是我的屋子。” 虽然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但怀罪还是点点头表示尊重。 “你的屋子很漂亮。”她由衷夸赞。 “你喜欢么?” “当然喜欢,我的屋子就很暗,没什么光亮,长年累月点着灯。” “是么?”虞清远听着,笑了一声。 怀罪点点头:“妖族子民很好看,妖界的风景也很好看。” 说着说着,她黯黯地叹了口气:“我的家乡就不这样,看不见光亮,美的东西也不多,相较于这里,要逊色很多。” 虞清远顿了顿:“那你愿意留下来么?” “当然不愿意!”怀罪的回答无比肯定,不带一丝犹疑。 “为什么?”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故乡是生我们养我们的地方,有了感情,便有了羁绊,”怀罪转而问他,“如果此刻让你选,你愿意放弃天光明媚的妖界,去我那暗无天日的家乡吗?” “我愿意。”虞清远的声音很沉。 51. 怒(14) 虞清远的答案不曾犹豫,听来,甚至比怀罪更坚定。 怀罪愣了一下,很快又在心中感慨——定然是妖界的客人太过难缠,把他逼得不想待在这里了。想想方才楼下狂热的人群,这一点便可见一斑。 长得太好看,有时候也不是件幸事。 “出门在外,谁都不容易,客人难哄是必然,这些我都知道。”怀罪踮起脚拍拍他的肩膀,一副老成的样子,“难过的时候,多出去走走,妖界的美景很多,烟火气最抚人心。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实在受不住的话,大不了临阵脱逃,不干了,好好活着才是最要紧的。” 虞清远看着她,目光久久停留在那张澄明的脸上—— 对于白牡丹这三个字的理解,她似乎还流于表面,并不知道在偌大的南院,这些究竟意味着什么。 看来,是被家里人捧着长大的,过得很好,不曾烦忧。 ——这样的姑娘,应当比旁的女子更好骗些吧? 虞清远并没有打算向她明说,他抬起手,掌心几乎可以覆住怀罪的整张脸。他轻轻托起她的颌骨,凑近了:“姐姐,那你好哄么? 气息扑落在她脸上,有牡丹花灼灼的妖气。虞清远的眼睫漆黑而浓密,目光颤动着,如波光粼粼的湖面。 怀罪:“我很善解人意,不需要哄的。” 她的言语和神态总是无比坦荡,没有半分诱惑的意味,以至于白牡丹引诱的招数,总如拳头打在棉花上,不得气力。 虞清远立直身,良久,无奈地笑了笑。 见他笑,怀罪也跟着嘿嘿笑了一声,而后背着手转过身,继续打量起房间里典雅的陈设。 不愧是牡丹楼魁首,不光人美,扮相美,就连住的地方也不落俗套。常说术业有专攻,怀罪此刻就觉得虞清远相当专诚,由表及里,没有一处是能让客人挑出错的。 看到香案前素色净瓶里插着的梅花枝,都让见识可怜的她精神一振,决定回到冥界也要照猫画虎地摆上两个。 “这么多年,你过得好么?”沉寂半晌,身后的虞清远忽然开了口。 怀罪正兴致勃勃地研究呢,陡然听闻这话,一时怔得没转过弯来。回头看向虞清远的时候,发现他的脸色不如方才晴朗了,眉宇间氤氲着淡淡的凄愁,他看过来,没了素日里的笑意。 这样的神色,地狱里求死的鬼常有,怀罪见得多,便也熟稔于心了。 她有些愣,也有些无措——风光无两,受无数人追捧的虞清远,也会有难过到无法化解的时候吗? 当下不知该如何回应——该怎么说?难道要实事求是,说自己生活顺遂万事大吉,以此去彰显他的痛苦吗? “我……”怀罪顿了顿,“我从前也时常难过。” 虞清远没有说话,只是望向她的目光动了动。 “虽然有很多人陪着我,但我还是会觉得孤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来处,有牵挂。我也有亲人,却没能有幸见他们一面。抛去其他而言,其实,我只不过是个高高在上的孤儿。” “你不开心么?”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怎么开心。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家中的每一个人都对我很好,也很关心我,可他们也有自己的事要忙,不能时时刻刻陪着我。而我是个贪心的人,这是化解不开的悖论。” 虞清远朝她走近一步:“看来,我们是相似的人。” 怀罪没有说遇见比祁的事,她觉得这不是个好时机,搞不好还会让虞清远更难受,便转而提议说:“不过,我觉得你可以找一个朋友,或者是知己。相信我,两个人一起,一定会比一个人轻松得多。” 虞清远仍在步步逼近:“那你愿意陪着我么?” “可,可我不是妖族,总归是要离开这里的。” 妖界是妖族的根,离开这里,牡丹花会早早枯萎凋谢。上天给了妖族姣好的面容,同时,也将他们永远软禁在了这片大地上。 虞清远比谁都明晰这一点,垂眸一笑,眼尾却不经意红了。 他说:“我有一个自由的名字,可我不是一个自由的人。” 言语之间,眉眼间显露出的妖相也一同黯淡几分。 某一刻,怀罪想起了玉京子说过的那句话——妖拥有六界最值得艳羡的皮囊,却永远拥有不了真正的爱。 “你别难过……”怀罪想过去安慰他,然而走得急,手不小心撞在了盛着梅枝的净瓶。 她心中一惊,正欲将净瓶扶稳,谁知净瓶底下却像是有牵拉,摇摇欲坠之下,反而触发了某处机关,屋内最烟雾缭绕的熏香之处,一个隐晦的隔间就这么大白于世间。 怀罪生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连忙背过身去,把眼睛捂得严严实实:“没看见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虞清远面上虽有波澜,却并不明显,他握住她的手,使她放松下来:“没什么的,你可以看。” 手移开,光透进来,循着影影绰绰的光线,怀罪睁开眼,看到了满满一整面的众神玉像。 “哪怕是妖,也会信奉神明么?”一瞬间,她有些失语。 虞清远温热的气息蛰伏在她耳后:“心之所向,为什么不呢?” “你想成神?”怀罪问。 这个问题,他没有回答,只是附以淡淡一笑。他缓缓走上去,于众神像前停下,而后垂首扼袖,捻起三支香,于香烛前静静点燃。 恭敬香、清净香、慈悲香,香头沾染了火焰,如烧红的眼。虞清远虔敬地看了须臾,而后抬手将其扇灭,俯身缄默三拜。 香雾颤动的那几个瞬间里,他的脑海中流逝过无数画面—— 生于墙隙之间,受风吹雨打,后被养花人根植于盆土中。花房中挨挨挤挤的尽是白色牡丹,养花人照料得很细心,一切似乎都是美好而虚幻的。 很快,断折的花茎显露出来,渐渐支撑不住繁重的花苞,养花人见状,几乎不曾犹豫,将这盆残缺的牡丹扔在了荒野。 天很冷,风很大,雨很急,白牡丹苟延残喘地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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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爱世人,也爱魔鬼。”她的眼眸乌黑晶亮,像世人竞相追逐的黑金,像星辉陆离的万古长夜。 虞清远心中微动,某一刻,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抱住了她。 神会爱他吗?虞清远不知道,但他愿意相信,哪怕只是一句聊以寄慰的话。 他的拥抱逼仄,像是把人紧紧锢在了怀里。怀罪不敢动,只觉得他看着完整,灵魂却是破碎的。 然而,四下寂静一片,某一瞬间,怀罪觉得耳畔似乎有细微而嘈杂的沉吟声,一群叠一群,听不清是什么,像人声鼎沸的呐喊。 她正欲开口问,耳中先一步落入了虞清远低沉的呢喃—— “怀罪,你想要快乐么?” 快乐?什么意思? 怀罪不太明白,脑子一片空白,连方才打算问出口的话也登时忘了个干净。 虞清远的笑里有赤裸裸的欲望,牡丹玉白的十指缓缓扣住她的手,温热的气息遍地熏红,顺着少女的脖颈一路闻到她的耳垂,轻轻吻了一下—— “我有一种可以让你变得快乐的法子,想试试么?” 怀罪耳朵热得发痒,忙不迭缩回脑袋:“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快乐?” 虞清远更凑近一分,缓声道:“因为那个人不是你。” 言毕,掌心托住她的后脑,翻身压住,将她整个拢在怀里。 52. 怒(15) 怀罪的呼吸蓦然一停,天地旋转,她毫无征兆地跌进榻里,惊愕中睁开眼,虞清远的脸就在面前,身后是缱绻颤动的床帷。 “我……你……”她还不太习惯与他相隔这么近,说话都有些断断续续。 “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么?”虞清远像人嗅牡丹那样闻一闻她,“姐姐,出门在外什么都不懂,很容易被人骗的。” 他的手掌扣住她的肩,将她完全拢于身下,鼻息贴近她的肌肤:“南院就是个寻欢作乐的地方,牡丹楼说得好听,不过是其中最华丽的傀儡罢了。而我,更可笑了,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成了傀儡的傀儡。” 虞清远的口气很平淡,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可字字句句间,怀罪听出了经年的遗憾。 “酒送到了,我……我该走了……”他的怀抱热得发烫,像一团燥热已久的火,怀罪不习惯,也不喜欢,这让她觉得陌生。 可虞清远不肯,他将她锁得更紧,双手高高剪过头顶,他想和她交颈而卧,想要她圈着他的脖颈念他的名字,想要她留下来。 “姐姐,让我好好服侍你吧,我会尽心尽力让你快乐的……” 怀罪摇着头去躲他炽热的吻,双脚不自觉挣扎起来:“让我走吧,我该走了,比祁还在等我……” 身下细碎的磋磨令虞清远愈加兴奋,她口中陌生男人的名字又勾起他心底里无尽的妒忌,情欲漫入脑海,华丽的妖相再一次莹起瑰艳的光芒。 枕席之间,他不想听见那个突兀的名字。 虞清远的目光渐渐飘红,正当他俯身想要亲吻怀罪的时候,“哐啷”一声,门被粗鲁地破开—— 床榻上的两人人同时转头,对上了比祁的视线。 危难时刻见好友,怀罪自然是满眼喜色,甚至热络地喊了声比祁的名字。 可余下的两个人,目光却并不客气。 不等局势缓和,几乎就在一瞬间,比祁和虞清远同时出手,默契得如同商量过一般,眼神却不像是似有商有量。灵力在这一刻交缠碰撞,烟花般破碎裂开,电光石火间,空气一寸寸冷冽下来。 比祁的脸色第一次这样凝重,眼睫上落着嗔怒,随胸口微微起伏着。再一抬手,灵力霸道袭来,不带一丝善意。 怀罪再睁眼时,已经一下子回到了他身边。 比祁没有说话,将她拢于身后。他静默地望着虞清远,脸上的阴云却不曾散,双唇紧抿,眼神沉得能窥见刀光血影。 怀罪以为他是来带她回家的,与过往的每一日没什么不同。可习惯性抓住他的手腕的时候,却发现,血脉冲涌之下,他的手正止不住地倾微颤抖。 虞清远心里想的什么,比祁知道;比祁心中所想,虞清远也清楚。目光相对的片刻,无声胜有声。 齿舌间弥漫起丝丝缕缕的腥甜气,虞清远熟稔地舔了舔,是血。 他自榻上缓缓坐起,拢好衣衫,抬起眼眸,顶着气谑笑一声:“哦,来得真是不巧。” 话吊半句,永远是最折磨人的。 虞清远深明这一点,他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拿起案前的酒壶,兀自斟了一杯酒。 “这么久不开口,你心里也清楚的吧?”他讥诮道,“你没有资格教训我。” 比祁颌角微抬起,直视着他的目光:“可我们不一样。” 虞清远唇角的笑意不经意间顿了顿,他仍擎着酒,目光不曾移开,风拂过,无端平添了几分阴冷。 “走。”比祁握紧怀罪的手,转身离开。 怀罪一面点头,一面快步跟上他。 门庭很快清冷起来,再看不见人影。空气中纷扬着清冽的熏香、和着浓烈的酒气,一同湮没在长久的死寂中。 那一杯酒,始终不曾入虞清远的口。他望着寂静无人的门庭,眼神如影沉沉的刀。抿着口中的血腥气,虎口不自觉蜷紧,皮肉攥得逐渐泛起惨白。 砰的一声,酒盏碎了,他握着拳,殷红的血自掌心溅落下来。 一滴,一滴,复一滴。 *** 比祁现在超级无敌爆炸难受! 尤其是在开门的那一刻,差点在门口气晕过去。在此之前,他还一遍遍劝慰自己,要忍耐,要大度,不能太过计较,结果门一开,他骤然有种一不留神家被偷了的感觉! 虽说目前还只是朋友,可他就是忍不住生气,心里像压着一块大石头,怎么也捋不顺,比家底被人掏空了还难受。 内心一遍遍劝慰自己,可好不容易消下一点气,脑海里很快又冒出怀罪和虞清远耳鬓厮磨的画面,怒火再一次一蹦三尺高。 虞清远可是勾引人心的一把老手,自己怎么能轻敌到仅仅凭借一句诺言,就放心松开手呢? 同时,他还善解人意地为怀罪设身处地想了想——平心静气而言,她做得算是相当不错了。 面对那样一张人神共愤的脸,比祁觉得,如果自己是个女子,现在只怕孩子都怀上了! 还是两个! 虽然理解,但是必须保留生气的权利。 回到随缘客栈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白惨惨的月光照着两人的身影,拉得比心事还长。冷风刀刃般贴面擦过,生生要刮出一层血来。 人在气极的时候,怨气足以干翻整个世界,莫说小小食人妖,就算是妖皇来了,此刻也得退避三舍。 怀罪自是不知道比祁心里的这么多弯弯绕绕,只知道自牡丹楼出来,他脸色似乎不大好,一路上抿着嘴,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不知缘由,更不想看他难过,遂加快步伐,关切凑上去问:“比祁,你怎么了?” 这话一出,更是火上浇油。 敢情方才在牡丹楼,言语如刀,目光如炬,来来回回杀过好几轮了,她还一头雾水,刀光剑影都不曾察觉到。 比祁停下来,晚风把衣袂吹得翻卷又落下,他直直地看着她:“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吗?” 他的态度硬邦邦的,妒气冲天。话说得冷,握着她的手却半天不肯松开。 怀罪本是诚心求教,这下经比祁反诘一遭,有些发懵—— 依稀记得,前段时日曾因虞清远生了些龃龉,比祁说不喜欢她因为新人而将故人抛诸脑后。所以这一回,也是如此吗? 她舔舔唇,试探性地问:“是因为……我和虞清远上楼,忘记带着你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21366|1279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起吗?” 比祁差点气笑,好在及时忍住了,恨铁不成钢地掰过她的脸:“你接着想吧!” 说罢,抬步进了客栈。 “不就是送壶酒么,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堂前,玉京子疑惑地发问,却没人理会她。比祁在前,忙着上楼,怀罪在后,忙着跟他上楼。 “喝假酒了这是?”她喃喃道。 绿衫袖间,青蛇好奇地探出头,却看不出名堂,须臾,又摇摇头缩了回去。 灯火通明的屋内,比祁气煞天地坐在床榻上,脸别去一边,哪里都看,就是不看怀罪。 “比祁?”她在左边唤他。 他很快把脸扭到右边。 “比祁?”怀罪几步挪到右边,语气更粘。 他把持着一身骨气,把头转向左边。 “比祁?” “比祁比祁?” 几轮过后,怀罪也有些累了:“比祁,你别不理我,你和我说说话好不好?” 比祁一身傲骨:“不好。” 口是心非……怀罪暗暗腹诽他,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仍作出一副乖顺模样,笑吟吟地凑到他面前:“比祁,我想吃糖。” 比祁把手背在身后,不多时,双手握拳伸出来:“左,还是右?” 怀罪指了指他的左手。 翻腕向上,手指摊开,一个小纸包静静地卧于掌心。 怀罪接过饴糖,一面熟稔地剥糖纸,一面骄矜道:“其实,我知道你每次都准备了两手。” 比祁却摊开另一只手,空的。 他说:“不是。” “这次不是,而已!”怀罪郑重其事地纠正他,糖剥开,她没吃,而是塞进他口中。 满眼期待地端详了半晌,比祁的眉头却不尽如人意,仍皱得化不开。 都吃了糖,怎么还是不开心呢?怀罪心里升起淡淡的疑惑。 “比祁,你今晚很不对劲。”她学他皱眉头的样子。 “是啊!”比祁须眉不让巾帼,沉着声问,“你看不出我生气了吗?” 怀罪凑上前,同他眼对眼、心对心地观察了半晌,道:“看出来了。” “你好聪明啊。” “谢谢。”她认真回复,目光却不曾从他脸上移开。 比祁虽然还气着,但已经消了不少。 如虞清远所言,其实,他的确没有资格教训虞清远,更没有资格生怀罪的气。她是她自己,有自己的思想,想和谁在一起就在一起,想和谁说话就和谁说话。自己之所以端着,无非是仗着她的依赖,恃宠而骄罢了。 气散了,涌进来的,更多的是难过。 “没事。”比祁垂下眼睫,淡淡地说,“我已经不生气了。” 脸上的落寞根本遮不住,鬼话不堪信。 怀罪定定地凝视他,攥着被褥往他身边挪。某一刻,小心翼翼地贴近,温热的呼吸舔过他的面庞,最后,停留在耳垂,仰起脸,轻轻吻了一下。 就是这一刻,少年胸膛一颤,血脉间仿佛有惊电流过。 比祁的耳根刷的一下红透了,他正过脸,不可思议看向她。 53. 怒(16) “好些了吗?”怀罪一脸纯洁地问。 “你……”比祁一时失语。 她什么也没说,径直坐入他怀里,双臂环住他的颈项,闭上眼,仰头去亲吻他的唇。 可是比祁脸一偏,躲开了。 怀罪扑了个空,有些失落地睁开眼,小声问:“你不喜欢吗?” “倒……不是……”比祁嗫嚅着,转而问,“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怀罪供认不讳:“虞清远说,这是能让人快乐的事。” 好嘛,自己给自己找气受——比祁既贪恋她的亲密,此刻却又不得不大义凛然地拽开她的手。 可怀罪逮住了就不肯放,亲吻的瞬间,她能明显感受到比祁的心绪有波动——看来,虞清远说的是对的。 怀罪甚至讨好地贴近了些,整个人几乎融进了他怀里。 她想亲他,可他总躲,他躲去左边,她便凑到左边,偏去右边,她固执地跟着追到右边。 最后,还是让怀罪得逞,不负众望亲到了他。 她舔一舔唇,看着他说:“是甜的。” 比祁面上坦荡,心里其实惶得厉害,她靠过来的那一刻,他的呼吸就已经不知所措了。 “怀罪,你学坏了!” “不,我是学花了。”她振振有词。 这么一个超凡脱俗的词,还是她顺路从牡丹楼偷师来的。 怀罪现在能说会道得很,比祁本来就说不过她,这下更是望尘莫及,索性闭上嘴,避开目光不再看她。 平时赢了斗嘴,为了照顾比祁的情绪,怀罪会点到即止,可今时不同往日,近来她喜欢乘胜追击。 “比祁,”她甜丝丝地笑问,“你现在开心些了吗?” “没有。”他舔舔唇,瓮声瓮气地答。 “我才不信!”怀罪得意地说,“你心里现在肯定乐开花了吧?” 还挺自信——比祁看了她一眼,就是不承认。 怀罪也不在意,如虞清远所言,她还挺开心的,高兴之余,也不忘记虔诚地自省—— “既然能让人快乐,为什么从前没人教过我呢?”对于这一点,怀罪属实有些不太理解。 就是,这种事怎么能不教呢?比祁心想:外面的鬼可没有冥界的鬼那么听话。 于是,他决定扛起这个重任。 “因为……”他解释说,“因为这种事,一辈子只能和一个人做。” “奇怪,快乐不是应该和大家一起分享吗?” 怀罪想:既然神界老大哥都在倡导神爱世人,冥界不更应该奋起直追,把快乐传遍四海八荒吗? 比祁气短:“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嗯……”他不知该怎么解释,思来想去换了个说法,“这更像是秘密,两个人拥有同一个秘密,他们会成为亲密的朋友。可如果一个人把秘密和别人分享了,友情会削弱,弄不好的话,甚至会反目成仇。” “可我有时候会把一个秘密告诉好几个人啊,我和他们也还是朋友。”怀罪觉得他的解释错漏百出,十分不贴切。她凑近他的脸,想要从他的眼睛里找出最浅显最直白的答案。 油灯静谧无言地燃烧,烛焰舔食着发烫的空气,晚风不经意间溜进屋子,常使焰火蓦然悸动。两人就这么两两相望,隔着最近的距离。 沉寂半晌,比祁终于出声了:“但这是所有秘密里最重要的一个。” 他陡然肃正的神色常令怀罪瞳孔一颤,每一次他郑重其事的时候,她的心总是会怦怦跳。 他抵着目光,一寸一寸地靠近她:“你可以选择永远不说,但如果说了,一辈子就只能选择那一个人,不可以再告诉第二个人。” 比祁的声音很低,低得只有彼此才能听见。字句温热,抚过脊背,一点点攀上她的后颈。 怀罪屏着气,身体不自觉绷紧,脊骨却本能性地一麻。 停顿须臾,比祁问:“你愿意把你的秘密交给我吗?” 可这个问题之后,是长久的静默。 怀罪顿了顿,她抿着唇,似乎想了很久,久到眸光交汇的那一刻,比祁已经想好了告慰自己的说辞。 她扬着目光,没有给出回答,而是面向他,郑重反问:“如果你选了我,你的秘密是不是也只能告诉我一个人,快乐的事只能和我做,不能再和别人做了?” 比祁说是。 话音落,怀罪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晴朗起来,眼眸里有亮晶晶的光,欣然道:“那我答应!” 她笑着闭上双眼,掬着身子凑近他,仰头轻轻啄了一下。 从现在开始,她决定把所谓的秘密交给他了。 然而,开开心心亲完,睁开眼的一瞬间,怀罪这才猛然发觉忘了顶顶重要的大事。 “你呢?”她敛着眉,很没底地问他,“比祁,你愿意把你的秘密交给我吗?” 万一比祁不愿意,这可就砸了!以后若闲来无事,想快乐快乐,岂不是还得偷袭?那样很累的。 怀罪心里很慌,她在静悄悄地等待他的回答。虽然心里有九成把握,却也并非全部。从小到大,她见过很多变数,许许多多凄凉的结局,前身也曾经满载过希望。 比祁没有说话,烛火把他描摹得像一副晕染明艳的画,双眸那样清透,眼睫那样浓,眉毛那样黑,唇瓣那样红。暧昧渐渐熏热了两个年轻人的鼻息,他唇角一弯,笑着,仰头贴上了她的唇。 少年人的吻还不成熟,既青涩,又炽热,初尝甘霖般,保藏着细腻的隐忍。喉结干涸地滚动,一遍遍向喉舌祈求慰藉。吻痕掠夺走呼吸,喘息愈渐混浊,哑得几乎听不清。早已化尽的饴糖还残有清甜的滋味,舌尖相抵,弥散入齿舌间,将爱意写入欲望的最隐晦之处。 怀罪抱着他的手紧了紧,攥着比祁的衣衫,向更深处漫溯。 她喜欢他的味道,喜欢他的触摸,喜欢他的一切,好像关于他的一切,哪怕呼吸也是舒服的。 声息一浪盖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87840|1279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浪,湮没所有残存的理智。肉/体消弥,只余下纯粹的感官,怀罪两颊潮红而不自知,直至一点点消磨尽最后一丝气力。脸埋在他怀中时,人已经被亲得晕晕乎乎的了。 “比祁,”她伏在他身前,像守着心底里一个最重要的秘密,“你简直是个妖精……” *** 这一晚,某处不起眼的客栈之中,冷冽的月光同样照见了另一张脸。 一娇媚女妖慵懒地蜷在虞清远怀里,纤细的指尖隔着衣物在他胸口打圈:“妾与郎君相见恨晚,从前的日子真是过到狗肚子里去了。” 虞清远与她肌肤相触,目光却融入夜色,遥不可及。 他似乎在想什么,久久出神。 “郎君……郎君?”狐妖一遍遍唤他,声音酥软,满面情意。 虞清远的目光再次落回她脸上,她笑得妩媚,眼波含春,身子凑上前,刻意与他贴得更近些。 “都说牡丹倾国倾城,今日得见,方才知有些话黯然失色。”她说着,赤足一点点勾上他的踝骨,言语中带着蛊惑的意味,“我狐族也是妖中绝色,如今,都需得自惭形秽了。” 虞清远枕着胳膊,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她比怀罪会讨好得多,却说不出怀罪那样有天赋的情话来。 许久,他问:“喜欢这张脸吗?“ 狐妖笑答:“谁会不爱?” “不在意的人,自然不爱。”他神色不改,淡淡地捻着她的头发,绕在指尖把玩。 “我在意,我爱你。”狐妖笑着亲了他的唇。 这一句,有些“她”的韵味,可虞清远不喜欢。 轻易将爱宣之于口的人,能有多珍重这个字? 他施施然抬起她的下巴:“你说你爱我,可什么是爱呢?” 狐妖脉脉含情道:“郎情妾意,鱼水之欢,这还不算是爱么?” 她说的不无道理,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虞清远就是这么骗自己的。可有些谎言,骗得了一时,骗不过一世。 他忽地有些乏味,揽衣推枕想要起身离开。才坐起身,狐妖就从背后抱住了他。 “才来没多久,这便要走了么?” 虞清远不作挣扎,只说:“你最好让我走。” 狐妖的额头抵在他的肩膀,撒着娇道:“你长得这么好看,吃人的妖怪见了,可不舍得松口的。长夜漫漫,世道不平,郎君,陪我到天亮吧。” 屋子里没有掌灯,很暗,也没有人说话,很静。 狐妖的耳畔却并不静,抱着虞清远的半晌,她似乎听到了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大,却很昏沉嘈杂。 她愣了愣,自背后探头问他:“你在说话吗?” 虞清远的身影动了动,夜色中,似乎微微坐正了身,他答:“是啊。” ——而后猛地回头,将她一口吞下了肚。 苍凉如水的夜色漫过窗棂,月色分割了他。牡丹花无暇的锁骨以下,慢慢虬结出一道褐红色的伤疤。 54. 怒(17) 狐妖的失踪是好几日之后才经人察觉的。 起先,人们并没有把她的消失放在心上,直至日子一天天过去,空白的时间被越拉越长,且再也看不到尽头。因九尾狐乃妖界世家大族,消息传出后,如炸开的引线,顷刻点燃了妖界看似宁静的水面,坊间一时纷纷扬扬,甚嚣尘上。 怀罪很好奇,同样是消失,先前那位女仙就没能掀起什么风浪。从那之后,太阳每日照常升起,世间也仍旧来来往往。千百年来,对于这样突如其来的消弭,妖族似乎早已见怪不怪了。 可为什么这一回如此不同?不仅消息来得晚,劲头也远胜于从前的每一次? 她很快把目光落在了身边唯一的本地妖——玉京子身上。 玉京子却淡淡一笑,道:“我倒觉得……不足为奇。” “为什么?” 她两手环抱,望着窗外惨白的月亮,不紧不慢道:“妖界偌大,寻常子民和外乡人一抓一大把,少一两个又有何妨?与自己无关的人,死再多也无人在意。纵使我今夜毙命,明日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一句谈资,说过了,忘记了,便也真正消弭了。芸芸众生的死,向来都是不足为道的。” 她顿了顿,继续说:“可九尾狐不一样,他们是妖族重将,登玉堂,受供奉。投胎也是气运,哪怕再庸碌,只要身体里流的是九尾狐族的血,命就理所应当比我们金贵。” 说这话时,玉京子的嘴角带着笑,可字里行间的心绪并非如此,那些听来戏谑的话,无端令人心生忧悸。很多时候,事外之人能看出一件事的明暗交界,然后对那些斑驳的本质视而不见,清醒地痛苦,沉迷地快乐。 “想什么呢?”见她久久未动,玉京子将手在她眼前拂了拂。 怀罪在想,自己的气运应当算得上是很好——投胎去了冥界,甚至托生在先冥王的肚子里,在所有鬼的怜爱下长大,每个鬼都愿意哄着自己,让自己无忧无虑地活着。 回过神来,怀罪重新端详她:“没什么,你继续说,我听着。” 玉京子没看出她心中的小九九,兀自说着狐妖失踪的前因后果—— “那狐妖多日前就没了踪迹,因其本就是个玩闹的性子,常常夜不归宿,便也不曾放在心上。可一连多日不见音讯,如凭空蒸发一般,家中亲族这才意识到事态不同寻常。一打听,发觉与食人妖的手笔一般无二,才知此事多半是凶多吉少。” 比祁听了许久,一面摸索着事情的脉络,一面发问:“所以说,食人妖从前吃的,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妖,或是初来此地没有根基的异乡客,对吗?” 玉京子点头:“差不多,从前虽也听闻过不少大族中男男女女失踪,但都远远不及九尾狐。” 这便奇怪了,千百年来韬光养晦,说明食人妖也知道不可冒进,这回却一反常态,主动招惹九尾狐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比祁和怀罪相视一眼——俱是愚蠢清澈的眼神。 心系棋局的玉京子眉头一蹙,忽而想起多年以前的一件小事来。她若有所思地开了口,却于不经意间,碰巧将浓雾重重的局势撕开了一道口子—— “其实,我曾听闻过一种妖族禁术……” “什么禁术?”死马当活马医,两人立时来了兴致,身子前倾,伏于桌面,四只眼睛滴溜溜地看过来。 玉京子回看过去,望望比祁,望望怀罪,最后撩着笑,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比祁脸上。 “我曾在一卷残破的古籍上读到过,妖族有一种修炼之法,就是以吞食修道之人为捷径,吞食的人越强,修为涨得越快。” 她的话听来正经,眼神却不怎么正经,怀罪警觉得很,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连忙蒙住了比祁的眼睛。 “既然是旁门左道的禁术,必然有苦果吧?”她一本正经地继续问。 玉京子觉得怀罪暗里吃醋的神色很有趣,观赏须臾,玩味地收回目光,继而正色道:“禁术吃人,也侵蚀心绪,折损自身。只要吃了第一个,就不可能再停下来,除非能找到一个真心以待、乃至交托性命的人,否则一生无法停止杀戮,直至沦为一个冷血偏执的怪物,最后,要么自戕而亡,要么被正道赶尽杀绝。” 好恶毒的禁术! 怀罪听罢,只觉得这禁术简直是为了刁难妖族度身定制的。既然妖界贫瘠无爱,食人妖若是后悔了,又能如何救赎自己?更何况,若他是被逼无奈呢?若被吃的人本就是该死之人呢? 她忽然很想知道,这位令人闻风丧胆的食人妖,当年是为什么走出第一步的。 “若吃的人修为越高,他受益越多,为何从前畏手畏脚?沉寂了这么久,又为何突然对九尾狐下手?这不是逼得妖皇不得不全力缉拿他吗?”比祁问。 “我想,大抵只有两种可能。”怀罪煞有介事地分析,“要么是他回头无岸,唯有求死;要么是修为不敌捉妖人,需要在短时间内增强修为……” 洋洋洒洒说到此处,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忽地一顿,立时捂着嘴闭口不言。 玉京子一面频频点头,一面睁着一双锐利的蛇目看着她:“挺有道理的,怎么不说了?” “啊,哈哈哈……”怀罪忽然有了紧迫感,如坐针毡,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后,拉起比祁的手就要走,“太晚了,那个我我,我有点困了,先去睡觉了,玉京子姐姐,你也早点睡!” 说完,也不等玉京子开口,就急切地登上楼梯,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途中不慎撞倒了一条长凳,刚玩要回头来扶,比祁已经眼疾手快地扶正了。 怀罪眼里流露出赞赏的目光,转头继续英勇无畏地拽着他往厢房里跑。直至远远甩开一头雾水的玉京子,房门“砰”地关上,彻底隔绝出一片僻静之地时,她才松了一小口气,转而郑重其事地看向比祁—— “比祁,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 “什么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04203|1279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息?” “我们很可能有对手了!” 在怀罪眼里,这件事情相当严重,几乎可以说是事关冥界的荣誉之战。更何况,这位潜伏在暗处的对手还厉害得很,不仅早早找到了食人妖的踪迹,还强大到能让食人妖冒险去吃九尾狐来补身体! 好可怕,前途简直一片昏暗! 比祁倒是比她乐观些,认真提出自己的见解:“或许,情况也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怀罪无比希望他说的是真的,满脸期待地等他说下文:“你说,我听着。” 她甚至想要搬个小凳子美美坐下,舒心畅意地听他说出个一二三四来。可惜比祁没有令她眼前一亮的缘由,态度卡在喉咙里半天,才将将憋出两个字来—— “直觉。” “啊,这样啊……”怀罪耷拉着脑袋,似乎有些失望,转过身,朝屋内的小团桌走去。 比祁不肯死心,寸步不离地跟着,企图用苍白的言语说服她—— “我的直觉很准的!” 怀罪憋不住笑了,却也不言语,慢条斯理地沿桌坐下,又云淡风轻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做出一派老成稳重的模样。 “年轻人,你要走的路还很长啊!”她慈爱地摸摸比祁的脑袋,“大人可不会仅凭直觉这两个字就鲁莽行事,这是我作为过来人传授给你的经验。” “我才不是狗!”比祁果然一如既往地拂开她的手。 怀罪心思机敏,很快发现了漏洞,当即惊异地凑到他面前,略微扬声道:“你居然没反驳我的年纪在你之上!” 这将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怀罪不敢想象,以后无论是出门在外,还是回了冥界,也能自信地说一句自己上有老下有小了! “我……” “啊啊啊啊……”怀罪不等比祁把话说完,连忙大声盖过去,试图蒙混过关,同时捂住他的嘴,直接从源头上制止。 “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她嘿嘿一笑,“现在,我们该说点真正高深莫测的事情了。” “比如?” “比如怎么抢在对手前面,把这个食人妖揪出来!” 为了引起比祁对这件事的重视,怀罪特地抬到一个高度:“往小了说,这只不过是我们游历六界时的一件好人好事;往大了说,这可是冥界名誉翻身的大事!” 说着说着,怀罪突然觉得,这一趟出远门,自己在口才方面的造诣愈发深了。 与此同时,比祁也有同样的想法,觉得她愈发会用言辞蒙蔽人心了。 “那现在去吗?”他问。 “不,”怀罪眼里闪过睿智的光,自信一笑,“再等一会儿,等玉京子姐姐睡得深了我们再出门。” 从常理上来说,她的想法是周全而缜密的,但很可惜,玉京子今晚并没有打算睡—— 在没有看出这两位异乡住客究竟意欲何为之前。 55. 怒(18) 夜半子时,房门偷偷拉开一道窄缝,怀罪先是抵眼一瞧,见客栈内黑漆漆一片,这才放下戒心,将门缝开得大了些,探出脑袋去瞧。 见她鬼祟,比祁也好奇地伸出头,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望风般左右巡视一番。 客栈内很静,也很暗。 这个时辰,想来,掌柜和宿客多半已睡得深了。两人注意到,就连大门门栓处的青蛇也沾染了倦怠之意,头伏于细长的身子上,蛇目半睁不睁地盯着梢。 此刻出门办大事,正是时候! 怀罪仰头,比祁低头,两人目光交汇之间,主意便已落定。 还是第一回滴血的那处阑干,怀罪已经熟悉得很了,加之这几日积攒下的偷溜出门的经验,如今连哪种脚步走路最轻都摸得门清。 “这回终于轮到我了!”怀罪兴奋得像是要剁手,凝出手刀就要往掌心劈。 比祁一把按住她:“你干什么?” “放血啊,前几次都是你在折损气血,这一回该我来了。”她大义凛然——好朋友就该两肋插刀,你一刀我一刀。 比祁眼神一怔,再佯作思索:“可上一回用的不就是你的血吗?” “有吗?”怀罪眨了眨眼,想不起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若我没记错,应当是有的。也许是隔了些时日,你记得不太清楚。那日夜里我们是二更天走的,蛇头当时朝的东边……”比祁一面仔细回忆,一面重复当日的情形。 怀罪睁大眼看了一会儿,待他说完了,才歪着眉毛,一字一顿道—— “比祁,我看着笨,但不是真傻。”上一回他用的分明就是这招。 比祁的目光扫过她的眼睛,唇角微抿了抿,藏着被当面拆穿的笑意——看来,不好骗了。 他似是无奈地深吸了口气,低下头,目光一同垂下,漆黑的眼睫上蛰伏着淡蓝的夜色,仿若一只暗夜里沐浴光泽的精怪。 怀罪的注意力被引过去,情不自禁地驻留在他脸廓。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比祁越看越顺眼,尤其是这几日,愈发变本加厉地顺眼了。 某一刻,少年的眼梢爬出丝丝缕缕的悦色,连带着眉心微蹙,须臾,才不动声色地重新抬眼看她。 怀罪满意地点点头:“所以,这一次该用我的血。” “可我不小心,已经划开了……” 比祁抬起手,掌中的血色很快蜿蜒出来,如殷红的蛇身,自高处落下,坠于厅堂。 “你……” 怀罪决定收回刚才不成熟的想法,并且朝他欠揍的脸上来一拳——但眼下青蛇寻味而来,不是磨蹭的好时候。 她迅速抓住他的手,熟练地朝角落疾步走去。正如第一回夜里,比祁毫不犹豫牵起她的手那样。 蛇行的声音游入耳畔,听来,计策一如既往有成效,怀罪这才放下心地转回头,审视般盯着比祁。 她决定用炯炯有神的目光鞭笞他,以在无言中让他的良心隐隐作痛。 但很显然,比祁不吃这一套,目光浓得如一堵墙,饶有兴味地迎上来与她对峙,刀枪不入。 半晌,局面始终僵持不下,怀罪放弃了,张了张口,决定还是用最朴素的方式让他明白自己的错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蛇已经攀上了阁楼。比祁眼疾手快,握住她的手躬身溜出了跻身的一隅之地。 轻微的脚步声落于松木楼梯,未曾溅起刺耳的嘎吱声,两人屏息凝神,踮着脚迅速穿行下楼。暗夜里不见光,唯余两撇匆忙的身影,趁青蛇嗜血之余,悄悄溜身出门。 殊不知,某扇门后,一双锐目悄然将一切尽收眼底。 出了客栈,将门原样关好,又朝前走远了,怀罪这才真正放下心来大口呼吸。 妖界的夜里一向恶劣,阴风阵阵,森意深浓,若不是天上象征性地挂着一轮月,她真要以为回到冥界了。 比祁不言语,目光追随着怀罪的背影,她走一步,他就慢慢地跟上一步。刀刃割裂掌纹的那一刻,有些疼,却也不怎么疼,但落在她身上,一定比自己疼。 未几,怀罪止了脚步,她转过身,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下一回,必须让我来。” “什么?” “别装傻,你明白我的意思。” 怀罪几步走回来,与他并肩偕行。 “嗯……”比祁思索了一会儿,挑起下巴,“好吧!” 怀罪是个怕疼但不畏疼的鬼,比祁虽说是答应了,但那漫不经心的口吻却让怀罪很不放心,她搡了搡他的胳膊:“你得保证。” “好,我保证。” “怎么听起来这么不靠谱呢……” “真不骗你!”比祁笑出声来,顺势勾住她的脖子,半倚着与她一同朝前走,“放心吧,但凡说了‘我保证’这三个字,我就一定会做到的。” 此前,比祁向来有说话算话的良好习惯,这回虽然偷奸耍滑,但说到底也是出于好意。基于以上种种事实,怀罪表示赞同,并且在他说出上半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果断相信了。 很好,一件事有了进展。 肩侧氤氲着比祁身上淡淡的青草气,她慢慢嗅了一口,觉得空气都是舒服的。 ——但另一件事至今还全无头绪。 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食人妖究竟在哪里呢? 已经巡视过好几夜了,却仍连踪影都没发现。这本没什么,只是每当想到暗处的对手已经通食人妖有了对峙搏斗,怀罪的心里就忍不住着急。 同样,对手与食人妖有过对峙搏斗也没什么,若这位对手是神界、仙界、魔界或是妖界的尊主,怀罪心里也不会这么堵,哪怕是人界,她也认了。 可坏就坏在,这种可能实在太过渺茫,六界里除了冥界,还有哪个尊主能有她这么悠闲,想出门玩就出门玩,随时能做甩手掌柜的? 怀罪忽而有种即将晚节不保的危机感。 她理了理思绪,根据姜休和羌无的谆谆教导,将以上不端正的态度统统驱逐出脑海,而后认真地巡视着周围死寂的客栈民居。 悲哀的是,妖界的长夜看着不老实,实则却正常得不得了,没有异动,没有缠斗,也没有灵力翻涌,丝毫没给她留大展拳脚的余地。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怀罪垂头丧气地踢开一颗小石子的时候,寂静无人的长街古道,陡然出现了除比祁怀罪以外的第三个人—— 虞清远。 怀罪的眼睛眨了眨,她注意到他的时候,他正蹝步前行,远远望去,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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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清远目光细微地审度着眼前两人,他注意到怀罪常会无意识地贴近比祁,紧张无措的时候,她会微微蹙着眉头,会像身边人一样舔舔唇,会不由自主地握住身边人的手。 虞清远的目光停留在他们交握的手上,眼底讳莫如深,片刻,眸光缓缓抬起,自怀罪身前的孽镜重新落回她的眼里。 他道:“不巧,你说过的,我们有缘。” 这话的确出自怀罪之口,但这夜深人静的,还逃窜着不知名的牛鬼蛇神,若非有所求,怀罪真想不出什么人会特地挑这个时候出来遛路消食。 况且,此地离牡丹楼并不近。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她实在好奇,忍不住直接开口问了。 比祁的目光一同刺向虞清远,对于这个问题,他也想知道他会如何作答。 可虞清远没有答,他的面色很坦然,不掺丝毫惊慌忧惧,反过来挑逗着怀罪的目光:“这么晚了,你们怎么在这儿?” 那眼神看着,俨然一副本地人审度外乡人的态度,骄矜而沉郁。 如此勾魂摄魄的相貌,如此气定神闲的做派,如此不同寻常的夜游。这一夜,这一路,在食人妖之说满城风雨的时候,唯见他一人独行…… 某一刻,怀罪心中不可遏制地漫起一个很不好的念头。 “我们……”她一时没接上来,口不择言道,“消食。” “哦,这样啊。” 今夜的虞清远似乎很不寻常,话尤其少,还都只是蜻蜓点水,不着痕迹。他的目光直勾勾地擒住怀罪,带着些许贪念,裹挟心绪,一同压入眼底最深处,再不为人察。 “你,你早些回去歇息吧,”怀罪舔了舔唇,“夜里风大,不太平,景色也不如白日里好。” 晚风吹起几缕黯然的青丝,虞清远顿了顿,沉声问:“你这便要走了么?” 怀罪不曾迟疑地回答:“起风夜凉,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不知是夜色太深以至眼花,或是旁的什么缘由,某一刻,怀罪似乎看见,虞清远狭长的凤目眼尾,曾蒸腾起一丝湿润的微红。 冷风无声地拂着,枯月长照,两路人就此分道扬镳。 这一夜,仍旧是个平安夜。 56. 怒(19) 怀罪现在急于告诉比祁一个天大的猜测——她严重怀疑虞清远就是那个神通广大的对手! 身为白牡丹,名气是他前程蒸蒸日上的根基,如若能铲除妖界这么大一个祸患,必定能青史留名,受万人敬仰,甚至连带牡丹楼一同鸡犬升天。 更何况,怀罪曾有意无意地探及过虞清远的修为,不低,甚至可以说很高,不在自己与比祁之下。 长得好看的人还这么努力,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怀罪说得言之凿凿,更不提深夜相遇这样板上钉钉的铁证。可比祁听罢,似乎还顾虑良多,没称是,却也没否决,看起来心事重重一般。 “你有什么旁的见解吗?”作为一界之主,怀罪从小就被教导要广开言路,虚心纳谏,向来开明得很。 比祁舔舔唇角,眉目中敛聚着斑驳的光,似是在认真思量。他看着她,半晌,似乎没能想到更好的缘由,温吞道:“没有。” 既然态度一致,那么现在的局势就很严峻了—— 怀罪想,相比于她和比祁,虞清远是很占优势的。他久居妖界,对此地的风土人情熟稔于心;加之这么多年人情练达,必定手握多条门路;更何况,他名声大,若食人妖吃惯了清粥小菜,哪日想换换口味,来点山珍海味,虞清远必然是首要人选。 她甚至觉得,或许食人妖就是这么找上虞清远的,却不想这厮有两下子,自己吃了瘪,只好转而去吃九尾狐滋补。 既如此,局势清明。抢在虞清远之前抓住食人妖,势在必行。 玩也玩够了,故而这几日得忙起来了,夜夜需得出去巡视,既能使旁人免受戕害,又能早日揪出这个祸患,为民解忧。 然而,说干就干的第一晚,两人却再次被出门难住了—— 这回,并非是守门的青蛇数量陡增,相反,门上没有蛇,甚至连锁都不曾象征性地落一把。 两人的目光被牢牢钉在门栓处,看了好半晌,哑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比祁缓缓看向怀罪,凝滞的眼神仿佛在问:“蛇呢?” 怀罪也愣住了,两眼惊愕,张了张口,仿佛在说:“我也不知道啊!” 背后莫名爬上了股酥酥麻麻的寒意,刺得脊骨一凉。两人心虚地回头看了看,却见客栈中依旧宁静,没有异动,仿佛仍在沉酣之中。 继而又再次看向门栓,总觉得透着一股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不祥之感。 “这……” 两人一下子没了辙,开始对着光秃秃的门栓挠头。 很不幸,这一夜,无蛇看守的门反倒是圈住了准备大显身手的两人。 为了稳妥行事,他们决定谋定而后动。翌日,怀罪深入虎穴,开始不着痕迹地向玉京子打听起缘故来—— “玉京子姐姐,”她一手托脸,看着袖间的青玉小蛇一圈圈盘上玉京子的小臂,“我怎么觉得,今日客栈里分外清净呢?” “客人都走了呗。”玉京子轻飘飘地开口。 “走了?”怀罪眼睛倏地睁圆,“去哪儿了?” “被我赶走了。” 她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客栈本就荒凉得嗷嗷待哺,这小身板,怎么禁得起往外赶人呢? 怀罪第一次对玉京子在卖酒上牟取的暴利有了具象的认识。 “为什么要赶走他们啊?” “太吵了。”玉京子不以为意地搭着话。 怎么会?怀罪还清晰地记得昨晚耳畔那种空洞洞的感觉,分明安静得很啊! “也就你们安静些,不惹人烦。”玉京子又续了一句。 是了,夜夜都在大街上晃,房中无人,不安静才奇怪呢——怀罪默默想。 “况且,”玉京子话语未尽,怜爱地摸了摸腕间的蛇,“我的蛇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夜夜睡不饱,也很辛苦的。” “本就是为了看顾客人才让它们去守门的,这下客人不在,理所应当好好歇息一阵了。” 怀罪这下傻眼了,指着自己:“可我还在,我也是客人啊。” 玉京子飞快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十分放心地笑了一笑:“要么继续留在这儿,要么现在收拾行李另寻他处,你选哪个?” 怀罪这下不吱声了。 说来原因有二,一是随缘客栈清净,怀罪喜欢住在这里,二是青蛇不在,阴差阳错方便了深夜溜出门。怀罪不怕没了看守不安全,倒怕食人妖不肯上门来。 如此想来,昨夜若是强行出门也不会怎样…… 解了心中之惑,比祁和怀罪俱是一身轻松,再也不必偷偷摸摸行事了,而是挺直脊梁,光明正大地开门、出门、关门,一气呵成。 头一回这样顺利地出门,哪怕风吹乱了头发,怀罪也觉得神清气爽,连带天上那轮病恹恹的月亮看起来都温柔了很多。 “时间紧任务重,”怀罪甚至罕见地动用了智慧,用上了计策,对比祁道,“今夜我们兵分两路,如有异动,千万要及时传信。” 比祁点头:“好。” 苦心人,天不负。都到这种地步了,怀罪不信还是一无所获。 她一步步行走在异界大陆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极细致地审视着周围是否有异响,是否有灵力涌动,是否有鬼魂蹿逃。 本来,怀罪对自己是相当有自信的,觉得做到这种份儿上了,总该有点收获。她琢磨着食人妖吃人不会毫无动静,或是惨叫声,或是灵力翻涌,亦或者,吃完人肯定是要逃跑的,不至于一丝踪迹也无。 可独自巡视尚不足一个时辰,她就果断把希望全部寄托于比祁身上了。 什么都没发生,四下死寂一片,和从前的每一晚都一般无二。她郁闷地抿紧唇,却仍不死心地继续搜索查探。 直至某一刻,一抹青白的衣袂随风游入眼帘。 怀罪眼前倏地一亮,以为是碰到线索了,可定睛一看,才发觉是虞清远。 他也夜夜出来巡视吗?他如今掌握了多少线索?他应该知道食人妖长什么模样吧?他知道食人妖的下落吗?他心里会不会已经知晓比祁和她是他的对手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34559|1279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怀罪远远凝视着他,想问的事很多,却无法得到答案。 是时,虞清远的目光抵来,少女的身影映入双瞳,他先开了口。 “怀罪。” 声音不大,乘着风飘来,落入耳畔,有一丝温良的情怯。 怀罪定定地看着他,没有应,可他知晓她听到了。 “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出来?”虞清远言语一顿,“他欺负你了?” 他没有提名字,但怀罪知道他说的是谁。 “没有,不是的。”她说,“是我要出来走走的。” “那你是……不开心了?”他向她走近。 勉强称得上是吧?怀罪想,若不能亲眼见到食人妖被俘,还冥界清白,她确实开心不起来。 可自己这一趟独行,却和不开心牵连不大,她不知道虞清远有没有猜出她夜行的意图,捉妖的事也不好开口。 见她久久不语,虞清远便当她默认了。 他唇角微扬起,眼睛半阖着,影沉沉地问:“既如此,你愿意和我去一个地方吗?” 话来得突然,怀罪不明白他的意图,下意识一怔。 虞清远道:“在那里,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这句话足够有诱惑力,怀罪下意识望住了他。 他指的,是自己那一堆没有答案的疑问吗?她舔了舔唇,忽而觉得,相较于争先恐后,食人妖这件事上,或许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食人妖若真盯上了虞清远,必然还会再来。怀罪盘算着,说不定,可以和虞清远联手,共同铲除这个困顿了妖界千年的心腹大患。 思量须臾,她觉得可行,故而很高兴地点了点头:“好。” 虞清远的面色缓和了些,不再如方才那般屏息敛声,嘴角眉梢都沾染了星星点点的笑意,一双眼眸如浸润着水雾,清亮而温柔。 “不过,”怀罪的话还未说完,她抿了抿唇,缓声道:“我是和比祁一起出来的,我们等他一起吧?” 听到那两个字,虞清远的眉心蹙了蹙,他不喜欢比祁,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 今夜,他更不想见到他。 故而未等怀罪说完,虞清远便拢衣向她靠近,一口妖气吹出,晨雾般扑落在怀罪眼前,她闻到一股诡谲的香意,拢与鼻翼,莫名好闻。 妖气缓缓散去,浓雾后虞清远的模样一点点明晰,他的脸上落下点点光华,眼尾眉梢描摹下的,俱是惊人明艳的浓墨华彩。 勾魂摄魄的妖相显露,晦暗的长夜似乎都因这样绮丽的皮囊而萤了萤。 “怀罪,”他向她伸出手,博袖遮腕,掌心向上,“跟我走吧。” 一字一句,极尽柔和。怀罪没有应声,也失了神色,双眸木然地抬起手,轻轻放在他掌心中。 虞清远嘴角噙着笑,握紧她的手,宛如握住一颗炽热已久的心,情意抵入心间,灵魂如见天光。 就这样,他挽着她,一步步向前走去。长夜寂静得听不及脚步声,惨白的月光却照着两尾身影,一同走入浓夜深处。 57. 怒(20) 怀罪醒过神来时,幽深无尽的长街已全然远去,此间无风,生烛火,有暖意。 ——是牡丹楼。 抬眼,虞清远即在身边,夜色照得他清贵矜重。他缄默地坐在她面前,衣衫素洁如玉,青丝垂沉,烛火浑朴的光舔舐着他的轮廓,使面目更净、眼眸更深、灵魂更艳。看起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蛊惑人心。 早已不是初见了,怀罪仍旧微微呆愣。 虞清远定定一笑,他喜欢她看他时候的眼神,没有偏见,没有欲念,如见友人,而不只是一位浪迹风尘的男倌。可她的眼底没有情意,与看一株瑰丽的花、一茎奇异的草并无分别。 他贪心不足,想要更多。 “怀罪,”虞清远低声呼唤她的名字,向她微微倾身,“我能给你想要的,你能给我什么?” 这么快就开门见山?怀罪眼神不改,下意识地抿紧了唇—— 看来,他是猜出自己此行的目的了?她默默思忖,是了,虞清远看起来就比自己聪明,她能够想到的事,他必然想得更快,更透彻。 既然如此,事情应当更好办了,三人联手总比单打独斗更轻松些,最后,无非是鸡犬升天的名字里多添几个而已。 主意打定,怀罪一身轻松地应他:“你想要什么?” 身为一界之主,送件礼还是不足为惧的,哪怕虞清远想要在妖界谋个一官半职,怀罪觉得,也可以觍着脸去求求妖皇。 可虞清远这人奇怪,他看她时的眼神总是不清不楚,时而又显露着些许哀怜。 他愿意坐下来商量,问她能回报什么,她应了,他却又说:“我想要的,你有,但你不会给我。” 声音轻得像薄烟,与升腾起的烛焰一同湮没。 到底什么东西,能引他说出这样的话呢?怀罪看着他,想起了从前姜休教导时常说的一句话—— “人不能太贪心。”她语重心长地传授给他。 长夜寂寂,浮影疏淡,落在虞清远眉眼间的光忽明忽暗,那双眸子却仍旧不改,未曾退下半分。他拢起白衣,如同收敛牡丹枯倦的花瓣,向她再靠近几寸。 “若世间有一人,一生之中,除此以外别无所求,什么都可以舍弃,哪怕付诸性命也在所不惜,这样,也算是贪心么?” “我……”他离得太近,言辞太深,怀罪的鼻息忽地乱了,连忙后退了些,“我,我不知道……” 她还心心念念着那桩未竟的交易,却不曾想,离这一趟的本意渐行渐远,虞清远似乎更爱同人共剪西窗烛,探讨一些高深莫测的人生大道理。 “不过,”怀罪很快转过脑筋,向他再提议,“我家乡有很多满腹学识的人,若你有兴致,我可以为你引荐,或许,他们可以为你解惑。” 虞清远的目光描摹着她的眉眼、鼻梁、唇瓣,目光中如有所求:“六界之大,能满足我所求的,只有你。” 世间能解救我的,也只有你——残缺的后半句,于沉默中消解。 他想触碰她,指尖才覆上她的手,肌肤相触的那一刻,怀罪骇然,立时挣脱开来,两手警惕地背在身后。 与此同时,她的耳畔无端落入了些杂乱狰狞的吵嚷声,微弱得听不清是什么声音,令人心中莫名一滞,心神不宁,却只此一刻,很快转瞬即逝。 不过此刻,怀罪的心思却全然不在此,只惦念着此行的首要目的——联手捉妖。 “你……”她舔一舔干涩的唇,也不同他打哑迷了,“你若是诚心想联手,若是真心想向我提条件,就该讨一些我能给的东西,否则狮子大开口,掏空了我的家业怎么行?” 不知是这样的话惹人发笑,还是什么旁的缘由,只见虞清远听罢,垂首低笑几声。 他摩挲着指尖残余的温度,像是在捻着某些细碎的回忆,怔怔地盯住怀罪,目光里燃烧出怜惜之意:“我曾千万次地盼望过这一刻,可当它的的确确到了眼前,我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就是这里,自这一刻开始,怀罪忽然觉得,虞清远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纵使他面容依旧,目色依旧,神态也未曾有变,却莫名多了些此前未曾察觉的朦胧之意。 “你……”她抿了抿唇,“你什么意思?” 虞清远认真地听她说话,认真地看着她脸上细致的神态,屋子里香雾袅娜,沉寂了很久,他忽然清浅地开口—— “难道,你没有发现我爱你吗?” 怀罪乌圆的眼睛猝然睁大。 “爱”这个字,贵重又陌生,她不曾听过几回,此刻真真切切入耳,骇得她一下子站起身来,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虞清远仰看着她,忽而便笑了,须臾,站起身来,与她相对而立。 “得了我这风尘之人的真心,很羞耻,对么?” “不,不不,不是……”怀罪应得磕磕巴巴,神智尚在混沌之中。 “看来,怀罪姑娘还如我们初见那般,从不另眼看人。”虞清远淡然一笑。 本就是六界中最不受人待见的冥界中人,哪里还有把旁人看扁的底气?怀罪只当他是在夸奖自己,面对他灼灼的目光,脑袋却又一片空白,不自觉地步步后退。 她每退一步,虞清远就无声地靠近一步。 “自见你的第一面,我这一世,所爱之人便有了眉眼。我们的每一次相遇都不是巧合,所以你的珠花由我拾起,所以无论你几时游逛坊市,我们都会因缘际会。可世上哪有那么多缘分,事在人为,不过是我在等你。” “或许你会觉得,我的爱意不足为信。毕竟,我本就是个以托付情意为生的妖,白牡丹又如何,名声再大,也无非是好看些的小倌而已。” “千百年来,牡丹楼中,情意向来真真假假。在你眼里,我或许对无数人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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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目光落于窗外,只觉得希望无比渺茫。然而很快,她就无暇东张西望了,耳廓一动,立时警觉起来—— 又是那股若有似无的声音! 第一回,是数日之前,怀罪只当是自己头晕眼花听错了,并不放在心上;第二回,是方才,因为不真切,再次忽略,而这一回,却听得无比清晰,并非幻象。声音入耳嘈杂,如言语,如吵嚷,如控诉,如心底深处的声音,虽仍不知是何物,但的的确确存在。 “你……你在说话吗?”怀罪试探性地发问。 虞清远定了定,松开手:“是啊。” 他的目光抓住她,却又不纯然,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枯井,望不见内里事端。 未几,不再纠结,似是下定了决心,他温声道:“你在此处等我片刻,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说罢,转回身,向里屋走去。 然而,就在虞清远转身的时候,未曾察觉,身后似乎掉了个东西下来。 怀罪屏息敛气,不敢吭声,因为她清楚地感受到——那是一只鬼。 58. 怒(21) 准确来说,那是一缕生魂。 所谓生魂,是□□还存活时离开□□所致,尚未沦为死魂,若能及时回返□□,仍有生存之机。 怀罪一动不动地望着那缕魂魄,生怕惊动了离去的虞清远。那生魂也机敏,待到虞清远踏入里屋,才飞快地涌到怀罪面前,幻作人形。 “冥王大人,求求你,帮我!” 那是个模样青春的女子,原身应当是只妖,但魂魄离体太久,阴气已经浮上面颊了。 生魂陡然蹿至面前,鬼脸在怀罪眼中猛然放大,失神的双眸直勾勾地盯过来。在妖界这么久,她很长时间没见过这么吓人的东西了,下意识一激灵。 “你是谁?”她很快镇定下来,“为何在此?要我帮你什么?” 生魂回首望了眼里屋,焦急道:“食人妖……食人妖要来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出去再说!” 说着,拽住怀罪的手就匆忙向门外跑。 怀罪由她拽着,顺从地跟随她的脚步,只是陡然间听到食人妖的消息,目光萤了萤,压低声兴奋地追问:“食人妖?是谁?在哪儿?” “他!是他!他就在这儿!”生魂只顾跌跌撞撞地向外跑,犹如中了魇症,答得语无伦次,“他很厉害,他会吃了我们……” “没关系,我会保护你的。”怀罪被她牵着跑,一面安慰一面抽丝剥茧,“若你知道他的下落,告诉我好不好?” “就在这儿……在这牡丹楼里,他要来了……” “他?他是谁?长什么模样?” “就是他,是他……” 生魂只是一味重复着那个“他”字,怀罪听不出名堂,张口想要细问。可下一刻,在即将出门的时候,眼前倏地一黑,生魂骤然止住脚步,目眦欲裂地看着面前颀长的身影—— 虞清远抵在门前,面目阴沉。 生魂的手一颤,眼窝霎时黯淡无光:“吃人的妖怪,来了……” 在扭曲的光影里,怀罪清晰地看见了虞清远的脸,惊愕更甚,这才知她此前所言何意—— 令妖界闻风丧胆的存在,那位作恶千年的食人妖,正是牡丹楼魁首虞清远! 寻寻觅觅多日,却不曾想,在踏入此地的第一日,就已经遇见过了。怀罪惊得说不出话来,晚风入户,衣袂随风翕动,胸膛里活着一颗跳动不止的心。 姜休常教导说,人不可貌相。这话怀罪幼时常听,深觉有理——冥界那样多不堪入目的鬼面,多的是好心肠。可这一趟入美人画皮之境,却忘了菩萨面也会有蛇蝎心的道理。 虞清远是远山牡丹,不染纤尘。此前,她从未将“食人妖”这三个字与他一同考虑过,甚至连这样的心思也不曾有。如今伪装剥落,真相大白于面前,怀罪的脑袋一片虚空,怔在了原地。 “要带她去哪儿?” 冰冷的声音回荡在幽深的夜里,涟漪般一圈圈涌入耳畔。虞清远眼底的愠怒藏不住,目光毫无掩饰地剜向那缕生魂。 生魂泄了气,战栗着缩到怀罪身后。而电光石火间,虞清远已然出手,灵光顷刻间映亮了整间屋子。他眉头紧锁,性情大变如换了一个人,眼底透露出显而易见的杀意,牢牢扼制住那缕魂魄。 “该死之人不死,这么多年藏得辛苦么?不论你有何目的,今夜就了断在这吧!” 说着,虞清远眉目一凛,掌间灵力骤然加深,一股无形的气力在生魂体间游走,似要将其生生撕裂开。 潜藏于虞清远身边多年,生魂早已虚弱至极,维持形貌本就勉强,而今遇上这等强攻,与刀俎上的鱼肉无异。魂魄震荡着,身影越来越淡,术法冲击过来的一瞬间,便已近乎溃散。 怀罪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在虞清远出手的一瞬间,她就及时结印施法,替生魂阻挡下了大半攻击。 诚如怀罪心中所想,食人千年的虞清远修为深厚,加之日前刚吞食了一只九尾狐,如今更是霸道得骇人。与他交手的那一瞬,怀罪没了以往的从容,甚至无法肯定自己能否全须全尾地走出牡丹楼。 “走!”她咬牙对生魂道,“离开这里,去找比祁,你能感受到他的气息,让他来这里,他会明白的!” “我们一起走……”生魂似乎有了怜惜之心,望向怀罪的目光流露出不舍。灵魂嘶吼着,啸叫着,想要挣脱虞清远的钳制。 一时间,斑驳交错的灵力、令人心颤的呼吼挤满了狭小的一隅之地,寂静的牡丹楼霎时沦为诡谲绮丽的囚牢。 “两个人走不掉的,”怀罪抵力迎上,很快接下了所有的灵力压迫,替生魂辟出一条生路来,“你出去之后,帮我把比祁找来,求你了……” 似乎是感受到生魂即将逃离掌控,虞清远几乎压上了全部灵力,以将她困于这立锥之地。怀罪则需付诸更大的内力来承接,她咬牙阻挡,他全力施加,绮艳的灵光映落在两张年轻的脸上,各自生长各自的执念。 交汇点很快迸发于一瞬间,虞清远不计后果地燃烧内力,眼底灼得猩红。趁他最后一次施力的时候,怀罪借力打力,将生路辟出一线罅隙,生魂拼上全部气力,扭身摆脱挟制,化作一缕青烟迅速逃了出去。 殊不知,身后那道致命的攻击被怀罪承受了,为保生魂能够顺利出逃,她徒手接下了虞清远一击。锐利的灵力如千万碎刃,击落在手背上时火辣辣地疼,还没来得及反应,鬼魅的红顷刻从血脉里蠕动了出来。 怀罪自小就很怕疼,这会儿却没舍得吭一声。她静悄悄地望着手上的血,天地间,似乎什么声音也没了,鲜血漫染出来的一瞬间,只鬼使神差地想—— 哦,原来这么疼。这一回,总算轮到她来流血了。 然而,嘴角还来不及扬起一抹欣慰的弧度,便脱力地倒了下去。 虞清远本无心伤她,而今见她受伤,心中一滞,手中一尊女子玉像悄然坠了地,当即便收了灵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78287|1279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力疾赶到她身边。 怀罪其实无甚大碍,不过是灵力损耗多了些,加之手间红艳艳的伤,看着触目惊心,实则没多大要紧。 可是威胁仍在,援兵未至,局势不容乐观,怀罪尚未从虞清远就是食人妖的事实里反应过来,见他来,下意识向后挪动:“你,你别过来……” 虞清远脚步一顿,继而是长久的静默。 两人一立一伏,一高一低,目光长远地交缠,许久,虞清远缓缓倾身下来,视线与她相平。 “不必这样警惕地看着我。”他的语气沉淀下来,不再饱含森森然的杀意,“你知道的,我舍不得杀你。” “书上说,爱是放手,你若是真的喜欢我,就应该放我走。”怀罪咽了口干沫,目光迎上他。 “呵……”虞清远弯唇笑了一声,“那你舍得放开他么?” “他”是谁,不言而喻。怀罪一愣,目光停住。 之于比祁,她自然是不舍得的。可这是爱吗?从小到大,似乎从来没有鬼和她提过这个字的深意。她只知道,她喜欢和他待在一起,每一时每一刻都觉得自在舒服。两人之间谁都没有捅破窗户纸,可怀罪清楚,在心里,比祁和旁人的分量就是不一样。 虞清远在向她步步靠近。 “你知道吗?”他抬手将散落于身前的青丝拢回身后,眼底里弥漫着轻寒的敌意,“对于比祁,我有多厌恶,就有多羡慕。” 猛地从虞清远口中听到比祁的名字,怀罪的思绪蓦然被截断,讷讷地看向他。 虞清远缥缈地叩问:“如果没有他,你愿意为了我留在妖界吗?”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问,言之凿凿地说:“我有家,也非妖族中人,怎么能留着这里?” 虞清远近了身,他抓住她的手腕,好看的眉宇扭在一处,近乎嘶声—— “他能做的,我也能做,甚至比他做得更好!他做不到的,我也能搏命去做!只要是你想要的,你愿意的,我可以不计一切代价去替你实现!就算这样,你的目光也始终只留在他一人身上吗?” 怀罪不喜欢这样热切的靠近,她想要挣脱,可愤怒中的虞清远力气很大,很快又紧紧攥住,一俯身便将她抵于身下。 漆黑如墨的发丝随之倾盖下来,夜色般覆裹着身躯,鼻息氤氲下来,他与她四目相对,沉默的眸子里蛰居着无数情愫,说不清道不明,眼底却已然泛起可怖的潮红。 危急之间,怀罪蓦然想起冥府众人对她的告诫,那个出门在外的保命符—— “我是冥王!”她义正辞严地对上虞清远的凝视,企图用亮明身份来使他退却。 冥王乃冥界之主,没有人会傻到为蝇头小利与一界为敌。怀罪相信,虞清远既然能够在妖界横行千年而不被发现,必然不是个目光短浅的。 虞清远却沉下目光,指尖抚过那面精巧的孽镜,语气中毫无畏惧:“正因为你是冥王。” 59. 怒(22) 这是什么意思?后土娘娘的话怎么没有用了?不是说可以临危保命的吗? 怀罪定了定,问:“你要吃了我吗?” 虞清远轻飘飘一笑,看了她良久,道:“我怎么舍得吃你呢……” 轻轻抵身上前,落了一吻在她额间。 后来,撤回身,却不曾松开怀罪半分,将她的双臂悬举过头顶,目光缄默地舔舐过鬼王苍白的肌肤,一寸再一寸,最后,目光迂回流转,寡言地等待。 那一吻落下来,怀罪怔了很久,葡萄圆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许久才反应过来,立时叫嚷:“你干什么!” “干什么?姐姐,我记得教过你的啊,所谓快乐的事……”虞清远静悄悄地笑一声,鼻翼凑近她的颈窝,嗅吸隶属于冥界的馥郁,“怎么,没和他做过么?” 牡丹楼清冷,很久很久之前,他被带来这里,龟公颊上的笑满溢出来,如年老的脂粉般簌簌颤落。 那时的自己才化形成人,尚如此时的怀罪一般懵懂纯真。龟公说,妖界无爱,所有残存的爱都笼络在这样一座小小的牡丹楼里,这里情欲横流,爱的尽处是占有。 “比祁才不会像你这样!你放开我!”怀罪挣扎着,然而手脚都被他紧紧钳制住,半点力都使不出来,一张脸很快憋得愠红。 然而,这样此起彼伏的挣扎,于虞清远的感官而言,无异于若有似无的挑逗。一股酥酥麻麻的痒意很快自体内攀爬出来,他的呼吸变得混浊,身子开始生热,有火将要烧进来。 “你说,如果这时候他走进来,会是什么表情?”虞清远贴着她的耳廓呢喃,笑得顽劣,似乎很期待那个厌恶的人能够见到此番香艳之景。 可是怀罪很不听话,她生来便是翱翔寰宇的金雀,哪怕是囚在他怀里也不肯屈服,总想着振翅飞出去。 “虞清远你无耻!”怀罪迎上他的目光,“比祁比你好千倍万倍,你永远也比不上他!” 锐利的言辞如软鞭劈在肌肤上,落下淡淡的红晕。虞清远的眼眸幽邃而情深,不觉得疼,只觉得血脉贲张,呼吸之间尽是勃发的欲望。 “不,过了今夜,他永远都比不上我。” 他倾身压下,想要亲吻她。而怀罪心中牢记着与比祁的约定,不肯就范,忿忿地将脸别去一旁,眼角眉梢俱是冷冽的执拗。 虞清远扑了个空。 可他一点不恼,笑得温情惬意,一如过往每一回,与她在春风秋日中遥遥凝望,她看过来,笑着,鲜活地远远挥手,而他不露心意地颔首,以淡笑回敬。 他放缓了呼吸,喉间滚了滚,垂首,含住少女绵软的耳垂。 她喜欢笑,会说很多好听的话,撩拨了人却不自知。游曳牡丹楼千年,虞清远会很多引女子悸动的路数,可那些对她却不怎么有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有时候,甚至会被她反诱入陷阱。 她甚至不用做什么,单单是看过来,他的心就会不自觉地漏一拍,眼睫翕动之间,呼吸也芜乱了。 但他装得很好。 如今也不必装了,虞清远的眼眶烧起蛊惑的朱红,衬得牡丹妖相愈加勾魂摄魄。 情爱是火焰,欲望如柴薪。吻痕自耳垂向下,细细琢磨脖颈,一路徘徊,一路汲取着她身上好闻的甜味,不是酒意,却无端醉人。 “怀罪,你告诉我,怎么样你才会爱我,我可以做到的,你告诉我好不好?” 怀罪不吭声。 牡丹楼里会教很多取悦客人的法子,引得客人流连忘返,耽于情爱。可很久很久之后,虞清远才明白,虚情假意才需要这些刻意的招数,真正的爱意,无需言语和把戏挑逗,仅仅是点头致意,就足以怦然心动。 他有一颗爱人的心,却过早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你爱他什么呢?我有哪一样比不上他?”虞清远呢喃着,言语是牡丹花蕊里爬出的虫豸,清晰地钻入怀罪耳骨,发热,发痒,“扪心自问,对你的爱,我不比他少半分。冥王大人,你若博爱众生,为何不肯怜惜我……” 怀罪气力耗尽,放弃了抵抗,转过头来凝望他,只问一句:“你爱我什么呢?” 耳畔升腾起长久的静默,唯余烛泪坠落,擦过烛身的叹息声。晚风钻入窗隙,有一下没一下地抚弄着轻薄的衣角和发梢,将答案深埋进月夜。 虞清远愣了一阵,无力地笑了笑,没有再追问。 爱意如阴私,辩不出缘由,或是一见钟情,或是日久生情,或是一生寡情。天地造物有灵,对他有偏爱,他第一眼寻到了,却又不肯多加施舍,偏要看他爱而不得。 有些可笑。 他垂下视线,眼睫纤长浓黑,栖居着隐秘的爱意。小心翼翼地舔了舔她裸露的锁骨,带着她残存的温度,想要向下试探,攫夺更长远的快乐。 可怀罪的胸口微微起伏,氤氲着沉浊的呼吸,随心跳一颤一颤,虞清远抬起头,看见她紧紧闭着眼睛,唇角紧抿着,像是隐忍,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雾珠。 是哭了么? 记忆里,她从来都是个随性自在的性子。每每见她,都是晏晏笑着的,如春日青竹。她是个善于取悦自己的性子,人前快快乐乐,从不彰显凄楚。 他的眸光沉淀下来,艰涩地难过:“就这么厌恶我,看也不愿意看一眼么?” 怀罪仍旧没有答他,沉默着,眼尾有淡淡清亮的光,是水,又不是水。 虞清远怔怔地看着,一颗心向下坠沉。少顷,叹一口长长的、哀怜的气,松开钳制,抬起指节轻轻替她拭泪。 就在这松懈的一瞬间,怀罪曲肘反击,寻到罅隙迅速翻身欲起,虞清远醒过神来,这才知是被她的伎俩蒙骗。这时,再想钳制住她却已并非易事了,掌心才触及她的肩膀,转瞬又被她扭身绕过,两撇衣袂翻飞跃动,很快缠斗起来。 身为冥王,怀罪的修为还是很能拿得出手的。与虞清远来来回回过了几招后,她成功脱身。只不过,途中就地撷了片碎玉作刃,尖锐的角口飞刺过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93323|1279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割破皮肉,在他肩颈处刮出一道不浅的伤痕。 几乎在怀罪望抬眼向他的同时,殷红的血就漫过那身清白的长衫,悄无声息地浸透出来,白壁生瑕,醒目而扎眼。 看样子就疼得不得了。 可虞清远一声也没吭,像是不察痛楚一般。他的凝视长久地停留在地上那滩女子玉像的碎片上,眉眼间有怀罪看不穿的迷惘和哀伤。 惊慌中她扔掉碎玉,不知所措地抿了抿唇,良久,清清嗓子,嗫嚅道:“方才你伤我一下,如今我伤你一下,我们就算扯平了……” 怀罪言毕,将背挺直了些——方才明明是他不敬在先,自己不过是还击而已,无须有愧。况且……况且他还是食人妖,千百年来不知谋害了多少性命,血债血偿都不为过,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 可不知为何,望着他孤清的神色,怀罪会莫名歉疚。 虞清远很快移回目光,似是无碍了,看着她说:“我的伤疤已经够多了,如今有一个属于你的疤,反而是佳事。” 两人一东一西,林立于房间两侧,隔着遥远的烛火,仿佛一朵花残破的两半,血腥气取代花香,淡淡地流浪在屋子里。 世间良多孽缘,皆在生不逢时。虞清远的眼尾在沉默中渐渐漫上潮气,鼻尖也沾染涩意。隔着水雾,他举目无言,隐秘地端详她。 时至如今,他仍奢望着,如果……如果她能早些来,如果没有比祁,如果自己不是白牡丹,如果自己不是妖族,如果自己生在冥界……如果没有那么多既定的缺憾,一切会不会完全不一样? 可世上哪有那么多顺遂心意的如果,是他不肯折服,想要贪图一个完满的结果,才沦落至今日。所谓造化弄人,天注定要他不得善终。 最后,是虞清远先跨出的第一步。 “如果,我把我的命交到你手里,你会不会多爱我一点?” 他走近她,眼神中掩映着温良的夜色,步子轻得没有声息。而怀罪才从方才的桎梏中逃脱出来,咽了口干沫,下意识后退。 虞清远脚步一顿,他已然知晓了她的答案。抬眸的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在心底里瓦解了,未几,抬步重新向她靠近。 而怀罪身后抵着一方深墙,已退无可退。 “我不难过,”他声音轻如落叶,抬起手,最后一次抚摸她的脸,“世事早有结果,妖族永远得不到真正的爱,我这一遭,不过是成全自己一场虚无缥缈的梦罢了。这场梦做得太久远,太荒唐,如今梦醒,该看着你离开了。” 他说着,目光望进怀罪的眼眸里,而沾染血色的衣衫随之拂起,良玉之手默默攀上玉青色的腰带,一点点解开扣结。 没了束缚,素衫很快松散开来,腰带解落,被他信手扔在了地上,溅起清浅的闷响。 怀罪抵墙而立,紧张地看着他:“你,你做什么?” 虞清远眼底滑过一丝动容,定定地应她—— “我说过的,在这里,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60. 怒(23) 随着话音弥散,虞清远身上的衣衫也一件件褪下去,很快,露出宽阔精瘦的胸膛—— 薄衫之下,是无数密密麻麻的伤口,虫豸般虬结纠缠,如鞭笞,如刀割,如斧凿,一重叠一重,触目惊心,浑身上下已不剩多少好皮肉。 视线正中,是方才碎玉划出的狭长伤口,殷红刺目,仍在不知疲倦地弥漫着血色。 怀罪屏住了呼吸,重新看向他。 虞清远压着声:“吃人是禁术,修为涨得快,损耗也大。每吃一个人,身上便会落下一道拓印,昭示着我的报应。千百年来,我作恶多端,害人无数,我的伤疤,皆是咎由自取。” 他笑了笑,眉宇间有苍白的荒凉,像是早已料到今日。 “我决定得了禁术的开始,却无法决定它的结束。天地之大,不会有人爱我,妖族的身份注定我要终生囚困于此,以旁人的死延续我的生。” 他的喉结无声滚了滚,月夜里,漆黑的眼眸如映落光泽的金石,目光始终落在那张日思夜念的脸上,长久地不肯移开半分。 或许这是最后的凝视了,今夜之后黄粱梦醒,他再也无法像如今这样,想见便可以见到她。 “既如此,”察觉到他没有恶意,怀罪便也不再那样警觉,抿了抿唇,问,“当初为何要走上修习禁术这条路?你后悔过吗?” 后悔? 寂寂无声的长夜里,虞清远也曾多次伏于窗台,沉默地思量过这个问题。 一千五百年前,龟公将他灌醉,用卑劣的法子逼着他破苞。纵使过了很久,他仍记得,那天的夜色很好,无风无雨,屋内香意正浓,红烛罗帐,一切似乎都很完满。 可同样也清晰地记得,床榻下自己破败的白衣,凌乱的情欲气,周身薄红的吻痕,转过头,身边卧着一位年老肥腴的陌生人。 顷刻间,夜幕碎裂,心绪坍塌,他这不幸而绚绮的一生的开始,自那时便注定了。 天地造物钟灵,白牡丹完美躯体的第一道伤疤,在心口,是自己刺的。可他没能死成,利益牵系,龟公自是舍不得他死。后来,他挂牌无数,待客无数,俨然沦为了供人泄欲的躯壳,兜兜转转五百年,才得知当日被骗的真相。 五百年前,他就已经死过一次,五百年后无意中得知原委,死了第二次。 再后来,他修习了禁术,灵魂凝结成的第一道伤疤,来自于龟公的亡灵。 “做便做了,不会因为一句后悔而重来,也不会因为一句后悔而减轻我的罪业。”虞清远凝望着她,眼睛里闪着潺潺的光,“怀罪,你执掌冥界,应当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才是啊……” 这么多年,死于牡丹衫下的,不乏冤魂,更不缺贪慕财色的欲求之人。逝者已逝,多说无益。 “有区别的,区别在于你的本心。”怀罪很认真地对他说,“有悔意才会有改意,有改意就代表你本质不坏,日后还有机会往生的。” 冥府千千万万的地狱里,关押着无数厉鬼恶鬼,那里刀山火海,日日饱受折磨,往生是他们最大的夙愿。 可虞清远却嗤笑一声,定下来,沉默地探入她的眼眸。许久,淡淡道:“若势必要忘掉不想忘记的人,往生也不过是一世一世的轮回而已,又有何意义?” 他的目光深如潭水,直勾勾地望过来,却流淌着清浅的忧愁,在心里一遍遍地说,他不想忘记她。 可怀罪只当他又是在耍弄什么诱惑人的伎俩,扬眉加重了语气:“我在同你说正经的呐!” 她问他后不后悔。 虞清远学着她的模样抿一抿唇,扪心自问,后悔吗?他不知道。 吃人禁术让牡丹生出了花刺,可以替他扎伤那些伤害过他的人。杀龟公,他不后悔。可与此同时,花刺凝成茧房,所爱之人即在眼前,再也不能好好抱一抱她了,这成了困顿一生的桎梏。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沉着声看她:“你不会喜欢我的答案的。” 气氛一时静默,谁都没有再说话,晚风不安分地探窗进来,不留神熄灭了屋内最后一盏烛火,使本就黯淡的房间霎时昏暗,夜色潮水般细细涌来。 虞清远很容易满足,就像他贪恋于这片刻的安宁,无人来扰,真真切切地只有他和她,星光透过云层的那一刻,空气都是舒服的。 求而不得的人,往往只能以幻想来宽慰自己,虞清远就曾经做过一个很美的梦。 在梦里,陪在怀罪身边的人是他,她看向他的目光永远纯澈透明。他们常常一同出游,吃到好吃的东西,她会第一时间与他分享;看山看水时,会笑盈盈地倚着他谈天说地;惊慌害怕时,会下意识靠近他,攥紧他的衣袖;会在寒冷的夜里毫无顾忌地与他同衾,头窝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在那个梦里,他完美地代替了比祁的位置。 可长夜总要退去,大梦总要醒来,一切总会有结果。 “食人妖吃人,未有竟时,这么多年,我也倦了。所以……”他最后看了看地上那滩破碎染血的玉像,转过头来时言语很平静,眼尾却不为人察地蒸腾起潮气,弥漫着湿红,“冥王大人,你爱世人,爱厉鬼,如今,也救赎一回我吧……” 夜色幽深,月光吞没了他,他的皮肤映着银色的光泽,衬得那些密集的伤疤分外刺目,如细密尖锐的獠牙,将他裹挟其间,一点点碾磨吞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32767|1279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而他不蹙眉,不喊疼,只将目光静悄悄地落在她眼底——躯体在此,灵魂在此,性命在此,所有的罪孽,听凭她处置。 光影斑驳,栖停在怀罪的半边面庞上,将一代冥王的宝像凝结得既晦涩又纯净。她看着他,缓缓抬起洇着鲜血的那只手,指尖轻轻覆在了他眉宇之间。 虞清远阖眸,顺从地承受着独属于他的救赎。 浓厚无尽的夜色,男子伤痕累累的躯体,女子血流如注的神明之手,在相互触及的顷刻间,光芒骤起,如水滴入海,向外寸寸漫透,很快照亮了整座牡丹高楼。随之迸裂的,还有无数亡魂啸叫的声音,沸反盈天,振聋发聩。 食人禁术,以自身为器皿,以疮疤为封印,将灵魂尽数压制于躯体之内,故而寻不到尸首,也探及不到阴间鬼气。 灵魂冲破禁制,霎时涌出身体。怀罪无法形容那一刻心中的震撼,只知满天光华映亮了她的眼眸,袭集的狂风搅乱了她的发丝。她张眼仰看,望见无数亡魂争先涌出,于头顶上空盘旋呼啸,如雷霆万钧滚滚奔游,生生不息。 诡谲的光芒照亮一方天地,将黑夜勾画为绛紫色的深渊。幽冥的嘶吼不绝于耳,那一刻,身处无间,恍若万物皆是混沌的。怀罪望着头顶,手上的伤口也顾不上愈合。灵力催动之时,还有鲜血汩汩流出,艳红的血顺着指骨蜿蜒蛇行,一点一点渗透入衣袖。 “囚困千年,缘生缘灭,如今得见天日,自当散去吧!” 话音落,她另一只手拈起诀,推出一道金色的法印,缓缓推向头顶翻涌啸闹的亡魂中去。 法印触及灵魂,立时弥散作千万灵光,与罪业相交融,凝为光艳的一片。 生前,这些生者未能抵御诱惑,沦为欲望的阶下魂。身后,他们与弑者彼此依存,相互折磨,如今各自解脱,万事也终有了结局。 比祁姗姗来迟,便是于此时才抵达牡丹楼的。夜深至此,一切尽已尘埃落定,两人隔着万丈光芒遥遥相望,怀罪看到他驻下脚步,于门外轻点了点头。 犹如一句细微的夸赞。 怀罪心中开怀,转回头,凝神继续渡亡魂入阴间。 每涌出一道亡魂,虞清远身前的疮疤便少一道。很快,灵魂散尽,伤疤褪去,牡丹花无瑕的躯体再一次重现于世,却仍余两道伤痕,一在心口,一在肩颈,消弭不去。 禁术既解,修为也尽数消散,虞清远被融进微茫的月色里,慢慢萎靡成本元,凋零回一捧纯洁的白牡丹。 很久很久以前,在他灵识初开之时,便是以此面貌入世间的。 很久很久之后,从来处来,往去处去,一切业已物是人非。 61. 怒(24) 从牡丹楼出来时,月色正当头,云层堆叠于西天,将星光月光晕染成亮暗分明的雪缎。 怀罪出了门,一眼便望见比祁,他正背身仰看夜幕,静坐在石阶前等她。 大事已毕,心中松快,怀罪第一次觉得,今晚的景致还算不错。故而提起衣裙,踮着脚悄悄溜到比祁身后,在他左肩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比祁果然上当,朝左看了看,没见到人,怀罪则笑嘻嘻地从右边探出一双眼睛—— “我在这儿!” 比祁欣然地歪歪脑袋:“都结束了?” “那当然,”怀罪依着他坐下,骄傲地宣称,“我出马请君放心的咯!” 比祁眼光毒得很,一下就注意到了她那只满是血的手:“虞清远伤你了?” 表面看着有些情意,没想到背地里下手还挺狠——他暗中唏嘘。 怀罪低头一看,这才想起受伤的事,当即把手举到他面前,犹如展示一件难得的宝贝,眼角眉梢尽是喜色:“你看,这下我和你一样,也流血了!” “幼稚……”比祁半斤对八两地呛她,扣住她的手,翻转之间伤口便痊愈了,却又不肯松,仍有一搭没一搭地握着。 “哎,我还没来得及欣赏呐……” 怀罪似乎还有些可惜,跷着脚吹着风,黯然地盯着恢复如初的手背。不过能以此为由,趁机拉拉小手似乎也很不错。她向来藏不住心思,脸上笑意渐深,正欲握得紧些,谁料下一刻比祁便很不解风情地松了手。 但他的手也没闲着,绕过来勾住她的脖子,不紧不慢往她嘴里塞了一颗饴糖。 甜味很快漫上舌尖。 怀罪眼前一亮:“今晚的糖好像特别甜。” “了却一桩心事的冥王大人,今晚心情似乎特别好。”比祁一语道破玄机。 她佯作谦虚:“一些些吧!” 毕竟一代贤主是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哪怕脸上藏不住,嘴上该硬也得硬着。想到这儿,怀罪尽量向下压住嘴角,又在比祁身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服帖地仰躺下来。 这个角度很好,能看到比祁,也能看到天上的月亮。 “但我觉得,”她继续说,“今晚的你好像有些不一样。” 比祁的目光被引来,问:“怎么不一样了?” “说不上来,像是郁郁不乐,又像是……怡然自得。” “这么复杂?”他不由地发问,“怎么看出来的?” “直觉吧。”怀罪一面应他,一面把玩着脖颈上悬着的孽镜。 然而,玩了许久,迟迟没等来比祁的下一句话。她抬眼望过去,比祁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远方,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怎么了?”她一下子没心思玩了。 “没什么,”比祁凝眸想了想,“就是忽然……感触良多。” “是吗?”怀罪坐起身来,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顾不上眨,“那你想到了些什么?” 她的目光相当认真,如在追寻某个千古疑难的答案。比祁回望过去,相视须臾,还是笑了出来。 “真没什么!”他撑坐着,语气黏黏糊糊,“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我吃饱了有些撑,多愁善感一下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怀罪点头,“我允许我的好朋友多愁善感。” 比祁称赞:“冥王大人还真是开明啊!” “那是当然。”怀罪骄傲地站起来,很快便行云流水地伏在了他的背上,长长呼出一口气,“夜深了,比祁,我们回去吧。” 比祁目光顿了顿,意有所指地打量着这番不请自来的姿势。 怀罪很不心虚,抿了抿饴糖残余的甜味,道:“我方才打了好大一架,你背我回去吧。” 言毕,两手已经懂事地环住了他的脖子。 比祁吊她的胃口,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身体却很诚实地将她背了起来,就着苍凉的月色,一步一步向随缘客栈走回去。 一路上,两人并没有说太多话。怀罪想,小屁孩向来阴晴不定,许是多愁善感的劲儿还没过,便也没有刻意扰他。 今夜的风声悦耳,贴面拂过时也温柔了很多,怀罪的脑袋伏在他肩头,安心地闭上了眼。本想着只是小憩一番,谁知竟沉睡过去,再醒来时,已经身处于客栈熟悉的床榻上了。 她坐起身,发现屋子里的萤盏未熄,身边却空空荡荡的,比祁不知去了哪里。 人呢? 怀罪才醒,本来还有些朦朦胧胧的睡意,陡见此景,立时清醒了,连忙四处张望——谁料一转头,比祁正坐于桌前,直勾勾地望着这边。 如鬼般悄无声息。 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这还是第一次被他吓到——不得不说,他这番架势,与那些大半夜不睡觉,专门坐在当面唬人的鬼有异曲同工之妙。 怀罪的直觉向来很准——比祁今晚就是有些奇怪。 她鞋袜也没顾得上穿,缓步走过去,好奇地将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比祁,你……怎么了?” 比祁似乎有些怔愣,目光明显比平日迟缓些,面上透着一层浅浅的酡红,神色迷离恍惚。 味道好像有些不对…… 怀罪蹙眉嗅了嗅,只觉得屋子里弥漫着一股熟悉的味道,却一时记不起来,搜寻半晌,最后在比祁身后的桌子上一看,见到了随缘客栈惯用的酒壶。 “你喝酒了?”她问。 比祁的目光追寻着她,于沉默中点了点头。 “为什么喝酒?” 在怀罪仅有的记忆里,这东西并不怎么好喝,入口辛辣,入喉涩呛,可它似乎很受追捧,人人趋之若鹜。日夜游神说这是好东西,玉京子更是酒不离手,可惜怀罪不是知音,品不出其中的玄妙。 记得池头夫人曾说,这是人间的孟婆汤,喝了它,就能短暂地忘记痛苦和烦恼。 所以,比祁是有什么烦心事了么? 怀罪有些担心:“比祁,你怎么了?” 可是,不论她怎么问,比祁始终定定地坐着,视线擒着她,一句话也不说,瞳孔中映着烛火金黄色的光泽,宛如波光粼粼的镜湖。 再问,仍不开口,只是一味沉默地笑。 许久,才开了口,酒气把他的声音染得很轻:“我很幸福。” 这话说得猝不及防,怀罪没太听清,比祁却没有再说,她凑近些复问:“你说什么?” 才靠近,比祁的双臂便拢住了她的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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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那岂不是一筷子就倒了?她自知自己酒量一般,没想到他更弱不禁风。啊,有对比才有伤害,这下心里自在多了! 她掩口吃吃笑了半天,决定把这一点牢牢记在心里,待以后找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拿出来狠狠嘲笑他一番。 喝醉的比祁如刀俎上的鱼肉,任凭黑心的怀罪指使。 她一会儿在他胳膊上躺躺,一会儿在他腰身上躺躺,一会儿又趴在胸口上,本想做个绝佳的歇息位置,却发现怎么躺都挺舒服。 这小子,果然很适合陪睡。 “比祁,吹灯。”折腾一番后,怀罪开始发号施令。 比祁便起身将萤盏吹灭,而后重新在她身边躺好。 “比祁,我想枕着你的胳膊。” 话音才落,比祁便贴心地把自己的手臂置于她脑袋下枕好。 “比祁,我冷。” 时节寒凉,被褥被踹到了床尾,怀罪本意是想让他把被子盖好,谁知话音未落,比祁便曲肘收拢,将她紧紧搂入怀中。 怀罪怔了一下,他贴着胸膛拢过来,暖意一点点沁入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些用。但拥抱带来的温暖有些单薄,远不如被褥来得实在,怀罪抬脚勾住一角,将锦被一点点拽过来,总算顺利盖住了两人。 啊,醉酒的比祁还真是乖啊——要不是怀罪良心未泯,真想每天给他来一筷子,不但物美价廉,伺候得还周到。 “比祁,”呼吸在咫尺间浅浅地沸腾,她的额头贴住他的额头,小小声说,“亲亲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