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寨诡事》 第一章 谁被拐卖了! “冉冉,我准备好了!”闺蜜宋佳挽着身边白皙少年的胳膊,比了个耶的手势。 我将相机对准了她,取景框中呈现俩人微笑的画面,调整好焦距后我按下了快门。 我打了个OK的手势。 宋佳对少年道了声谢,小跑过来,踮着脚问道:“冉冉,拍得怎么样?” 我放大照片,宋佳一身白色连衣裙,模样俏皮又可爱。而身边的白皙少年是当地的苗族人,长相有些像当红明星,瘦得很有棱角,他穿着藏蓝色对襟马褂,脖子上挂着的一圈银质项链在阳光的映照下反射出耀眼的弧光。 乍一看俩人还挺登对的。 我正准备回答宋佳的话,忽然目光被照片背景里一个吊脚楼吸引了过去。那楼上站了一个身躯有些佝偻的老人,服饰玄黑,站在屋檐下的阴影里,毫无表情,带着一丝寒意,而眼睛显得很亮,看着她们这个方向,就像看悬在挂钩下的猪肉一样。 那令人骇人的眼神让我有些心悸,我抬头看到了不远处那栋吊脚楼,但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拍得很好啊,走,咱们去吃饭,还有半小时的时间咱们继续启程。” 宋佳非常雀跃,帮我收好相机。 这里是贵州边境,旅游区的苗寨里,因为淡季游人不多,两人已经逛了好一阵。 远处林木青葱,近处各种木质竹制建筑物品错落有致。 走马式屋顶下的吊脚楼映着被岁月洗涤过的痕迹,若是靠的近了还能闻到木头独有的气息。 “这里风景真好啊,空气清新,没有城市的喧闹。冉冉,你看,我没骗你吧。”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是这的苗族特色不明显还是接咱们的帅哥不帅?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好吧。” “你话可真多,先吃饭吧,白羽一会就回来了。” 我们寻了家饭馆。 饭馆内的装饰也是苗族特有的样式,老板是个带着苗巾的中年男人,不过看起来不太爱说话。 递过本菜单后,老板指着菜单比划了一下,示意我们点菜。 我看了一眼,上面都是写着苗文的字,不过好在有菜品的图片。 “老板,有什么推荐吗?”宋佳问道。 老板愣了一下,开口说了几句我们听不懂的话,最后指着菜单示意我们点什么就在上面勾选。 “语言不通。”我大概看明白了老板的意思,“咱们看着图片选吧。” “这个鱼,还有这个类似油茶的,三种颜色的米饭,这个我认识,肯定是鲜花饼,冉冉你看怎么样。”宋佳浏览了一遍菜单后选好了菜。 “听你的。” 在菜单上勾选好后递给了老板,老板看了看,去了后厨。 我把相机塞进包里,顺便整理一下,把随时要用的东西放在外层,翻着翻着摸出一张大红色的卡片来,原来是宋佳抽奖的礼卡。 这一趟苗寨旅行其实是宋佳在某个链接页面抽奖获得的奖励,体验原生态苗寨风光,包吃包住还包路费。 从最近的机场落地后,就有导游白羽接机,眼前这座旅游区边缘的苗寨是最后的补充站,再往里就是还未经开发的真正原生态苗区。 店里没有其他客人,所以饭菜很快上桌,苗族的美食有独到之处,但我有点吃不惯,勉强填饱肚子,宋佳倒是吃得很开心。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我接起起来,“喂,您好。” “姐姐,是我,白羽,约定的时间到了哦,我在寨子门口等你们。”电话那头传来导游白羽温和的声音。 “好,我们待会就到。” 一看时间,下午两点了。 “感觉怎么样?” 到了集合地点,靠在车边的白羽就伸手接过了行李,放入后备箱中。 “挺有意思的,地方特色很浓郁。”宋佳抢着回答道。 白羽笑笑,“其实这个镇子的开发程度并不完善,一般是旅游开发度高的和极具原始特色的地方好玩。而我们寨子就很好的保留了苗族特色,等咱们到了就知道了。” ”你对这个镇子了解多吗?“我见白羽似乎挺博学多识的样子,于是开口问道。 白羽挠了挠头,”一般吧,虽然我不在这生活,但苗族的习俗出入不大,姐姐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我犹豫一下还是打开相机给白羽看了照片,“这个老人的眼神怪怪的,看着有些不舒服。” 白羽盯着照片看了几眼,“是不是担心被拐卖、谋财害命?” 我被他的直接惊了一下,却见他又展颜一笑,“电视不都这么演的嘛,荒凉的小镇、恐怖的老人,和拐卖的……” 宋佳猛地凑了过来,“什么拐卖!谁被拐卖了!” 第二章 有我保护你 “你们纳闷也并不奇怪,他们镇子的人之前也有被误会的前例,甚至有游客还报警了呢。” 白羽给我们讲起了趣事。 “这个镇子本来就地理位置偏僻,旅游淡季的时候游客就更少了。而游客少了他们也没有足够的资金去对镇子上老旧的建筑进行翻新,这也是这个镇子看起来古香古色的原因之一。” 白羽边说边示意我们上车,等我们系好安全带后他发动汽车,在发动机的轰鸣中,身后的镇子越来越远。 “其实现在一部分苗族的小镇或是寨子都有这样尴尬的一面,你们见到的镇民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老一辈的人是有点排外的。而年轻人则更喜欢外出闯荡,所以渐渐的部分地方居民流失就更严重了。” “现存的老人在年轻时大多数都是猎人,他们以打猎为生,在大山中寻找猎物,所以眼神可能看着凌厉了些。” 宋佳听的不断点头,“这样子啊,我还以为你们苗族的人只需要在家门口开开店就好了。” 白羽苦笑一声,“哪有这么容易啊,想发展旅游业也是很困难的事情。” “还好有导游给我们解释,看给我们冉冉大美女吓坏的。”宋佳一脸慈母表情拍了拍我的肩膀,“安心啦宝贝,有我保护你的。” 说罢她还假模假样的鼓了鼓胳膊,拍了拍根本不存在的肌肉。 我本来还只是疑惑,但让宋佳这么一闹尴尬顿时袭上心头,脚趾在鞋子里抓了又抓。 白羽看出了我的尴尬及时解围道:“不过姐姐有这样的疑问其实也不错。出门游玩欣赏美景固然重要,但安全才是第一位。姐姐还是很细心的,居然能发现这种细节。” ”啧“ 宋佳在我耳边轻哼了声,”帅哥你还真护着她,一点亏不让吃啊。“ 白羽脸微微发红,俊气更胜,“我就是按你们的要求解释一下嘛。” 在我们的嬉闹中,汽车脚下的路逐渐变化,一抹抹绿意出现在视野之中。 大概半小时后,道路两旁的植物密度明显高了起来,人类活动的痕迹开始变淡,取而代之的是森林独有的绿意。 “大概得开四个小时,如果路上不出意外的话。” 白羽从右座上取来饮料,“姐姐,刚买的,没开封,你看看。” 见我又红了脸,宋佳接过水打趣道:“你就别欺负我们冉冉了,她脸皮薄,容易害羞。” “边去。”我拍掉了宋佳准备胡乱施法的手,接过另一瓶饮料说了声谢谢。 白羽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两点半,晚上七点肯定能到寨子,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看到节目。” 宋佳闹腾了会又睡了过去,她那优质的睡眠质量一度让我以为她是猪转的,不管在哪都能睡着。 “年轻就是好哈,倒头就睡。”白羽打趣道。 “她啊,哎......”我无奈的摇摇头,放任了宋佳的摆烂行为。 白羽同我聊了几句后就专心开车了,我看着窗外不断变化的风景,心有隐隐有股压抑的感觉。 树木从之前的低矮变为挺拔,茂密的树冠遮挡住了阳光,偶尔还能见到叫不上名字的鸟类在树丛间穿梭。 随着不断的深入,人类活动的痕迹彻底的消失,原始荒蛮的气息扑面而来。丝缕光线顺着枝叶缝隙洒下,把林间的路映的忽明忽暗。 宋佳在颠簸中醒了过来,小脸有点泛白,显然是对森林那种人迹罕至的幽深有些不太适应。 在一个上坡中我撞到了车顶,白羽见状将车速降了下来,我也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开辆越野,不开越野回不去啊。 “再走过这段路就好了,寨子里修了路的。”白羽宽慰道。 我偷偷瞅了眼手机,虽然信号微弱,但有信号就行。 不知是刚刚撞到了脑袋还是林中的氛围太过于压抑,我的头开始隐隐发涨,心底那股不安也越发的明显。 “不舒服?”白羽注意到了我的异常开口询问道。 我点点头,手指按压着太阳穴。 “应该是醉氧了,森林里的氧气浓度较高,刚从镇子来森林的人多少都会有类似症状,安心。”白羽解释道。 “这样子啊。”虽然晕眩感不断袭来,但我还是坚持着没有睡去。 漫长的颠簸中,车子驶入了一条人为开出的路。 “前面就是寨子了。”白羽的语气多了分愉悦。 而我也正如白羽所说,驶出了森林密集的区域后,头疼的症状就好了许多。 此刻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路上只有车灯为我们驱散黑暗。 山中本就天黑得早,再加上摇曳的树影和湿气,阴冷的感觉即使隔着车子也能体会到。 “不会有狼吧。”宋佳那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我俩对望一眼,而后下意识的往近凑了凑。 “还真有,我小时候就碰到过。”白羽思索了一下,“就那种狼群在山里叫唤,晚上望过去那绿油油的一片,贼瘆人。” “不过你俩不用担心,咱们在车里,而且寨子附近很安全的。”白羽安慰道。 可别说了,已经够害怕的了。 我祈祷着白羽闭嘴,而后开始无比期待到达寨子。 好在一路确实没有出现什么变故,当星点灯火出现在远处的黑暗中时,我长出了口气。 靠得近了,寨子的轮廓便显现了出来,在最外侧是木制的塔楼,经过特殊处理的木板充当围墙将整个寨子包裹,两个塔楼间留出了供车辆进出的通道。 有两个人早早在塔楼下等候,见到车的灯光后更是连连挥手。 “是瓦叔和公叔。”白羽停好车,热情的同两人打着招呼。 “小羽,这就是游客吧。”瓦叔脸上满是热情,“今天天黑了,我给二位安排休息的地方,等明天一早带二位四处游玩一番。” 黑暗中的寨子有种山中独有的静谧,零零散散的屋子亮着光,把吊脚楼的轮廓映照了出来。 这里整体的建筑风格与我们下午去的镇子并无太大差别,但整体的韵味却更胜一筹。 石砖铺好的路,古香古色的建筑,显然这里的居住痕迹要远远大于旅游开发痕迹。 瓦叔将我们带到间收拾好的屋子中,帮我们安置好了行李,又打来了热水。 “两位,由于我们旅游方面还在开发,所以条件有些简陋,还请多多包涵。” 第三章 黑壳虫子 “没事的,这才能体现出寨子里的风土人情。”宋佳摆摆手说道。 “那两位先休息,明天我让小羽来给两位当导游。”瓦叔又简单说了些物件摆放位置后就离开了。 我锁好门窗后开始收拾东西,而宋佳早就扛不住疲惫躺在了铺盖上。 “快睡吧我的大小姐,明天还得去玩呢,你不累呀。”宋佳嘟囔道。 “这就睡。”虽然人生地不熟我还是有些担忧,但身上的疲惫也是实打实的,毕竟我在路上一下都没敢睡。 往门缝处塞了张纸片,我又摸出了防身喷雾藏在了枕头下,这才在宋佳身边躺好。 这一夜我睡得格外的沉,等手机铃声将我吵醒时我才发现已经八点半了。 电话是白羽打来的,他语气揶揄,“姐姐,还睡啊,这个点村里的早饭都吃过了。” 我闹了红脸,推醒了还沉睡在梦境中的宋佳,两人开始飞快的收拾了起来。 出门前我专门留心了纸片,它依旧严丝合缝的卡在门缝中,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心里松了口气,我拉着宋佳带好相机出了门。 刚从楼梯下来,我就见白羽正站在空地上冲我们招手。 “姐姐们啊,你们总算来了,我本来还想带你们去看林间的日出呢。再晚点可就只能看日落了哦。” 白羽的语气中开玩笑的成分很明显,再加上他那张帅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所以我们也能感受到他是在打趣,并非真的在谴责我们起迟了。 “给你们带了鲜花饼。”白羽递来两个包在油纸里的鲜花饼,自己手上还留了一个,看样子他也没吃早饭。 我们漫步在苗寨之中,一呼一吸间都是山林的清爽。 清晨的苗寨和夜晚的景色截然不同,吊脚楼沐浴在晨光中,其屋顶上的瓦片被岁月洗涤出青绿的色彩,那是青苔与石瓦结合出的画卷。 劳作归来的寨民穿着朴素的长衫,与那些旅游业火爆的地方不同,这是他们日常的打扮。 两个汉子从旁边路过,看见我们二人后嘴里说着我听不懂的音节,应是地方话。 “这是我们居住的地方,先领你们逛逛。”白羽说道。 ”多谢。“我跟宋佳一同致谢。 白羽摆摆手,”本来就答应你们给你们当导游啦,何况两位美女也是变相的帮忙宣传我们寨子,不用客气的哦。“ 我们二人在白羽的带领下在寨中绕了起来,寨子很大,建筑也多为吊脚楼。只有具有特殊蕴意的建筑才会用石砖搭建。 我们漫步在极具苗族特色的街道中,偶尔有一两个村民路过,交流时的对话也都是当地方言。 走了一圈后我突然发现,村子里很少见女人和孩子,基本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年人和正值壮年的汉子。 虽然说青壮年男性是主要的劳动力,但也没道理妇女和孩童这么少,家中不需要操持的吗? 我还没来及把疑惑问出口,宋佳环视一圈后小跑到白羽身边小声问道:“帅哥帅哥,我可不可以咨询一个问题。” “请问。” 宋佳表情神秘,“帅哥,我看小说里都写着你们苗族会养蛊,这是真的吗?你们村子也有养蛊的吗?” 白羽眼神一凝,“美女,你也说了那是小说,我们住在山里让蚊虫叮咬的已经够心烦了,怎么可能会养蛊呢,再说了,我们村里也没这个东西。” “好吧。”见白羽这么说,宋佳的表情还有些小失落,不过她很快就把这个问题抛之脑后,继续欣赏起风景来。 而我却忽地察觉到,原本路过行走的两个寨民在听到宋佳的话后脸色明显的发生了变化,目光更是直勾勾的盯着宋佳。 “美女,碰见别人可不要这么问,容易触犯忌讳。”白羽往前一步挡住了那两人的视线,小声的对我们解释道。 我应了一声,越是当地特色浓的地方习俗和规矩也就越多,这被统称为民俗,有其存在的道理。 “哎帅哥,那个是什么啊。”宋佳的目光又移到了斜对角拿青砖堆叠砌出的建筑上。 建筑的屋顶铺着青瓦,但却不见有开窗,漆黑的木门紧紧闭合,两旁还放着两尊石刻的不知名生物。 “那是我们的祠堂。”白羽回道。 “祠堂?是干什么的呀,怎么还关着门,不能参观吗?”我疑惑道。 白羽哦了一声,“在你们那边没有祠堂吗?” “倒是也有,但一般都是大家族里会设立一个。” “你也可以把我们整个苗寨理解为一个大家族嘛,所以有祠堂也并不奇怪。”白羽又往前走了几步,方向却是避开祠堂的。 “我们也在里面供奉先祖的牌位,但跟你们那边不太一样,我们这不流行土葬,讲究个死后回归山林。所以里面不止放着牌位,还有对应的骨灰,不开门一来是那个地方只有逢年过节祭祀先祖的时候才去,而来也是怕吓到游客,毕竟里面环境有些阴森。” “我还记得小时候调皮,去祠堂里玩,然后让长辈抓到狠狠揍了一顿。”白羽笑了笑,将我们领到另一条路上。 见白羽这样说,我也没再多问,但祠堂那独特的造型和没有任何开窗的墙壁却给我留下了很深的映像。 等到中午的时候,我们又重新绕回了休息的地方,瓦叔做了饭请我们过去吃,昨晚接见我们的公叔也在。 饭的食材很新鲜,多是些菌类炒出的菜,其中映像让我最深的是炸鱼。 鱼是巴掌大的小鱼,炸熟后很是酥脆鲜美,甚至不用调料的辅佐。 吃过饭后,白羽告诉我们中午可以休息会,下午他和瓦叔会带我们去林子里摘菌子,体验一下山野生活。 我跟宋佳回了房间,她一进门倒头就睡,我无奈的收拾着下午可能需要用到的东西,确认准备齐全后也躺了下来。 下午还要去玩,得赶快养精蓄锐。 ...... “莎莎莎。”异样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我猛地一睁眼,却发现此刻房间里密密麻麻全是身披黑壳的虫子。 它们如潮水般向我涌来,顺着我的腿往身上爬着。 第四章 有口福了 “这怎么有虫子!”我惊叫出声,但身子却有股说不出的无力感。 拿着被子拼命的把虫子扫开,我惊魂未定的扫视着四周,胳膊却猛地被人抓住。 “啊!” “冉冉你怎么了?” 耳边传来宋佳的声音,我嘴里的尖叫才停了下来。 我猛地的转头,宋佳缓缓松开抓在我胳膊上的手,睡眼惺忪的脸上带着纳闷:“你看见什么了?怎么叫的这么厉害?” “快跑,有虫子!好多虫子!” 我反手抓住宋佳的胳膊就要拽着她起身,但她脸上的纳闷更胜,环视一圈后开口:“哪有虫子?” “就......”我顺着宋佳的视线看去,还未说出的话哽在了喉咙里。 屋内空荡荡的,打过蜡的木制地板上摆放着我们的行李和鞋子,一切正常的不能再正常,别说虫子,连个头发丝都没有。 我看错了?要不然那么多虫子怎么一下就凭空消失呢? “冉冉,你做噩梦了?”宋佳关切的脸庞闯入了我的视线,我驱散了脑中的怀疑,犹豫着还是点了点头。 “好像是,我刚刚看到有好多黑色甲壳的虫子,但现在找不到了。”我的声音低了下去。 此刻就连我自己都怀疑是刚刚做了梦,毕竟要是有虫子的话不可能一点踪迹都没有。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呢,别怕。”宋佳将我搂入怀中轻轻拍着我的后背。 在宋佳的轻声安慰下,我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关于出现的虫子是噩梦这件事也开始接受。 看我情绪恢复了不少,神经大条的宋佳当即从床上爬起,咋咋呼呼的开始收拾起东西来。 她可没忘记帅气的导游小哥下午要亲自带队,带我俩好好体验一下原汁原味的山野生活。 等我们穿好防晒装出门时,白羽和瓦叔已经一旁的阴凉处候着了。 他们换上了藏蓝色长衫,背后背着用竹条编制而成的篓子,见我们从屋子里出来便冲我们挥了挥手。 “来了!来了!”宋佳雀跃着招手示意,小跑着下了台阶。 “你慢点!”我看着宋佳那恨不得一跃而下的身影连忙叮嘱道,这丫头也真是,都不怕崴了脚。 “咱们下午会去寨子附近的林子里采菌子,前几天刚下了雨,菌子刚好冒头。”白羽一边说着一边递给我们一人一把小铲子。 “具体的采菌子方法瓦叔会教你们。”白羽眉头一挑,悄声说道:“瓦叔还是寨里一等一的做饭好手,尤其是菌子汤炖的特别鲜。你们可以多夸夸瓦叔,他心情一好你们就有口福了。” 听到有吃的,宋佳眼神一亮,当即就上前开始了吹捧。 “瓦叔,你陪我们一起去呀!” 瓦叔那被太阳晒得黑红的面庞挤出一抹笑,“对,林子里绕,小羽他不认识路,怕你们走丢了。” “哇,瓦叔你是不是经常去林子里冒险啊!”宋佳的脸上适当的浮现出了崇拜的表情。 瓦叔挠挠头,“啥子冒险,就在林子里捡捡东西,哪能叫冒险哦。” “但瓦叔你不会迷路,还认识好多好多植物,这已经很厉害啦!放我们那就是经验丰富的导游,很少见的!” 宋佳那清脆的赞叹让我不自觉的抓紧了脚趾,她为了吃的也太拼了。 一旁的白羽见状也伸手扶额,强行憋着的嘴角出卖了他此时也是想笑又不敢笑。 “哎呦,娃娃,可当不得,当不得。”瓦叔连连摆手,但眼角处堆在一起的皱纹却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 “你朋友还真有意思。”白羽努力的平复着情绪。 我深感认同的点点头,见宋佳依旧在为晚饭而努力,当下便悄声问向白羽:“那个,我可以问个事情吗?” 白羽见状也收敛了笑意,一脸认真的看向我,“怎么了?” 我犹豫片刻还是开口,“你们这虫子是不是很多啊?” 虽然内心已经趋向于相信那是个噩梦,但每每想起心头还是不舒服,既然白羽是当地人,我索性问问他,也求个安心。 白羽神色一僵,“虫子?你碰见虫子了?” 我尴尬的点点头,“也不是,我中午做了个梦,梦里面有一群黑色甲壳的虫子在屋里乱爬。” “然后呢?” “然后我就让宋佳喊醒了。”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毕竟这一切太匪夷所思,只有用梦来解释更为合理。 “我其实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梦,就......我是看到了虫子的,一大批。但宋佳喊我后我准备给她看,结果屋里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毫无逻辑的说了什么,但白羽却没有出声打断。 “我们这里温度偏热,再加上树木众多,气候潮湿,所以会有些蚊虫。但你说的那些黑色甲壳的虫子是肯定没有的,这个你放心。” 听完我的话后白羽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两个香囊来,“这样吧姐姐,这两个防蚊虫的香囊你们拿着,里面装的是驱虫的草药,我们这里的人基本身上都会带着一个的。” 我看了眼一脸真诚的白羽接过了香囊后道了声谢,也算是将那个怪异的梦抛之脑后。 树木丛生的地方蚊虫多这我也知道,为一个毫无证据的梦提心吊胆那纯属折磨自己。 将香囊放在鼻尖下轻嗅,陌生的药材冲入鼻腔,连带着我的精神都为之一震。 看见我的动作白羽笑了下,“这是我们寨里医生配的独门秘方,用了特制的中药,既能防虫又能提神。” 我再次道谢,而这时宋佳已经把瓦叔哄得合不拢嘴了,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挤满了笑容,好似一朵盛开的花。 “小羽,该出发了。”瓦叔提醒道。 山里的路本就崎岖,再加上天黑的早,所以下午进山的可用时间其实很短。天一黑就会大大增加迷路的可能性,哪怕是瓦叔这样的老手也不敢保证晚上从深山中安全的走出。 “好。”白羽应了一声,但视线却一直望向另一边。 我好奇的扫了眼,但街道上空荡荡的,并没有人。 “你们有防晒帽的话最好带上,林子里的阳光很毒,容易晒伤。”白羽提醒道。 宋佳接过了话,拍了拍背后的包,“我们都带好了,还摸了防晒呢。” 白羽咳嗽一声,“那个,我意思是现在最好就带上,从寨里去林子也有段路程。” 第五章 采菌子 “哦哦,谢谢。”宋佳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从包里掏出防晒帽扣在我头上,而后自己又带好。 “出发出发!”准备就绪后,宋佳雀跃的挥舞着胳膊跟在瓦叔身后,我们一行四人向寨子外的森林走去。 寨子就坐落在森林中,但附近的树木和杂草已经被清理过,也留出了可以供车进出的路。 但瓦叔要带我们去的林子属于未开发的区域,只有一条羊肠小道通向幽深茂密的深处。 瓦叔给我们一人发了一根木棍当作支撑用具,而后背着筐子走在了最前面。 我和宋佳有样学样的跟在后面,将小铲子卡在腰间,假装自己是老练的丛林猎人。 “你们小心些,路上可能会有些滑,林子里下过雨后得干好几天。”白羽在最后面提醒着我们。 空气中是树木混杂着泥土的清香,树荫遮挡住了大半阳光,余下的从缝隙中洒在地面,映的四周光影斑驳。 潮气被阳光带的升腾而起,闷热感也一同传来。 宋佳用手扇着风,目光四处打量,欣赏着周围的景色。 此时我们的前进速度已经慢了下来,四周已经没有踩实的路了。瓦叔用开山刀劈开长得异常茂盛的杂草与灌木,擦了下额头的汗同我们说道:“娃娃们,就在这附近摘吧,再往前就深了,回去费时间。” “好。”宋佳率先应了一声,而后兴奋的四处寻找起来。 白羽见状连忙说道:“菌子多长在树下,有的能吃有的不能吃,让瓦叔给你们介绍一下。” 宋佳刚发现了一个长相艳丽的蘑菇,闻言用小铲子一指,“这个漂亮,肯定好吃,冉冉让我们把它挖出来。” “漂亮?”刚把开山刀装回背篓的瓦叔愣了下,连忙转身看向宋佳。 见宋佳已经挥动了铲子,瓦叔顿时急道:“哎哎哎!娃娃,那个不能吃!那个有毒!” 宋佳的动作尬在了半空,仔细打量了蘑菇几眼,不确定道:“长得这么好看,有毒?不可能吧?” 白羽在身后干咳一声,“瓦叔跟林子打了一辈子交道了,听瓦叔的肯定没错。而且吧,这蘑菇我也认识。” 宋佳俏脸一下子红了,转过身结结巴巴的说道:“那、那你说,这是、这是什么蘑菇?” “你没在网上刷到过吗?”白羽带着哭笑不得的表情指了下蘑菇的伞面,“红伞伞,白杆杆,吃完就能躺板板。” “啊?”宋佳的脸更红了,她支支吾吾的藏在我身后,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到我背上。 我被宋佳逗得情不自禁笑出了声,摆摆手替她解围,“她这不是好奇嘛,女孩子都喜欢些鲜艳的东西。” “娃娃,这个能吃。”瓦叔露出了个憨厚的笑容,他指着一棵树下棕色的蘑菇介绍道:“这叫茶树菇,我们这叫它圆盖菇,炒肉吃可香了。” 宋佳闻言也顾不上害羞,她敏锐的抓到了关键字,‘炒肉’‘香’,而后快步上前去研究茶树菇的模样了。 我跟着蹲在一旁,茶树菇咖啡色的菌盖向上卷起,而下面的部位则呈现出白褐色,离的近了便能闻到独属于菌类的气息。 宋佳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没一会便开始自己动手,跟瓦叔学习如何采菌子了。 我则默默欣赏着林间的景色,感受直面大自然的那股舒适和清新感。 没多久,瓦叔背后的竹篓便被各种菌子填的满满当当,而林间照耀的太阳也逐渐西沉。 “收获满满呀。”宋佳拍拍手上的土,将没挥舞几下的小铲子系回腰间,而后冲我一挑眉,“看看,这都是姐的杰作。” 埋头苦干的瓦叔闻言干笑一下,也没多说什么,默默收拾起工具来。 “你一共挖够十个没?”我没好气的敲了下宋佳的脑袋,而后对瓦叔抱歉的笑笑。 这一下午都是瓦叔在辛勤工作,寻找着每一棵树下的菌子。而宋佳负责捣乱,拿个小铲子这里铲铲那里挖挖,我则负责一旁观看。 能摘满一竹篓的菌子全靠瓦叔经验丰富,要不然就是有白羽的帮忙,能在宋佳的捣乱下还有所收获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十个还是有的。”宋佳吐吐舌头,装模作样的岔开了话题,“冉冉,你有没有被咬啊?这蚊子好多的,我都让咬了三个包了。” 我闻言检查了下,并没有哪里发痒或者起包。 我们这一下午在树林中钻来钻去,没有蚊虫叮咬那是不可能的。宋佳与我穿的都是长袖长裤,即使这样她也被叮了包。 我心里正纳闷着,忽然想起了之前白羽送我的两个香囊。 那香囊真有防虫的功效呀!糟糕,一直赶路,忘记给宋佳一个了。 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对宋佳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怎么啦怎么啦?”宋佳小跑过来问道。 “那什么,你不是让蚊子咬了嘛。”我掏出香囊塞到了宋佳手里,“是这样的,白羽来的时候给了我两个香囊,说是可以驱虫的。” 宋佳一把抓过香囊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不是冉冉,我都让咬完了,你才掏出来?” “这不是忘记了。”我咳嗽一声,躲开了宋佳那要杀人的眼光。 “啊啊啊啊!我掐死你!”宋佳扑了过来,抓着我胳膊一阵摇晃。 白羽对我俩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他静静站在一旁,眼神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没一会,瓦叔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他招呼了一声,我们也就停下嬉闹,开始返程。 回去的时候天黑的格外的快,瓦叔不由得加快了些脚步。 一路上我们都埋头赶路,总算是在太阳下山前回到了寨里。 寨子里木制的吊脚楼被夕阳的余晖染上层金黄,铺在屋顶防水的青瓦将夕阳尽数接纳,呈现出独有的韵味。 “终于回来啦。”宋佳抖抖了抖发酸的腿说着。 “我去给你们准备晚饭,你们可以回去休息,或者先四处看看。”瓦叔说了一声后背着竹篓缓步离开。 我欣赏着夕阳落下时的风景,感慨着大自然的绚丽。 “冉冉,我给你拍张照吧。”宋佳忽然说道。 第六章 有哭声 我点点头也没拒绝,随意摆了个姿势。 “帅哥,一起。”宋佳拿着相机招手。 白羽也没推辞,在我身边站定后摆了个剪刀手的造型。我们迎着夕阳拍下了照片,身后是即将在夜色中静默的古老苗寨。 与我们寒暄几句后,白羽就去忙了,而我们则回到了住的地方,简易收拾一下行李。 “感觉怎么样?”宋佳将衣服叠好收回行李箱中。 我“嗯”了一声,把香囊装进了外套兜里,“跟都市的感觉确实不一样,自然,悠闲。有种‘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感触。” “还文艺上了。”宋佳调侃一句,“比起这些,我更在意晚上瓦叔给咱们做什么好吃的。” 我无奈扶额,“你怎么就记住吃?” “我这是体会当地特色。” 时间随着我们二人拌嘴而流逝,等我们将东西收拾好后,白羽的呼喊声在门外响起。 “瓦叔让我喊你们吃饭。” “来了来了!”宋佳赶忙应道。 等白羽将我们带去瓦叔的房子时,瓦叔已经在屋内的竹制大长桌上摆满了饭菜。 “坐吧。”瓦叔见我们进了屋便开口招呼道。 “谢谢瓦叔,瓦叔你人真好。”宋佳拉过椅子坐下,夸赞之词不要钱的往外倒。 给我们盛好米饭后,瓦叔也坐了下来。 “茶树菇炒肉,尝尝。” 宋佳连忙夹了一筷子塞入嘴里,咀嚼几下后连连点头,“好次,好次!” 我闻言也夹起茶树菇送入口中,菌类特有的清香和鲜嫩在口中爆开,混着油脂的香气将味蕾侵占。茶树菇的鲜香缓冲了肉的油腻,而油脂则更好的将茶树菇的香味激发了出来。 “瓦叔你手艺真好!”我由衷的赞叹道。 白羽接过了话头,“瓦叔做饭可是一绝,寨里多少人想吃都没这个机会呢。” “哎,随便做做,随便做做。”瓦叔乐呵呵的谦让着。 在欢声笑语中,我们吃过了晚饭,跟瓦叔道了别。 瓦叔今晚的饭多以菌类为主,让我映像最深的是那碗菌汤,里面有好几种我不知道名字的菌类,喝起来很是鲜美。 白羽将我们送回了房子后离去了,宋佳一进门就扑到在床上,嘴里嚷嚷着动不了了。 “先洗漱。”我拍了她一下。 “哎呀,好冉冉,吃多了,动不了了。”宋佳哀嚎道。 “不行,今天去了林子,得把脏衣服换下来,不然会潮的。” “冉冉,你肯定能当个好妈妈。”宋佳挣扎着将衣服换好,而后倒在了床上。 虽然疲倦不停的席卷着我,但我还是将衣服洗好后晾了起来。 等我躺倒床上时,宋佳已经睡着了。一下午在树林里行走已经耗尽了她的精力,此刻正平稳的呼吸着。 我也在一旁躺了下来,看了眼手机后才发现不过刚刚九点半。 窗外的虫鸣声将夜衬的更加寂静,这个点数是平日里刚忙完的时间,如今却可以躺下休息。 我感慨了一下后盖好了被子,虽然有些担心是否会有虫子出现,但想到下午没有被蚊虫叮咬一下我还是安了心。 把香囊放在枕头下面,我再也抵挡不住困意的侵袭,倒头睡了过去。 ...... 我是让渴醒的。 怕第二天醒来眼睛会水肿,所以我睡前并没有喝水。 但晚饭的茶树菇炒肉有些咸了,缺乏水分的缓解,此刻我嗓子里干的厉害,连吞咽口水都困难。 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我找到放在床头柜上的矿泉水,拿起来一口气喝了半瓶嗓子里那股干裂感才缓缓消退了下去。 “呼,早知道就先喝点了。”我轻出一口气,嘴里自己悄声念叨着。 缓解了嗓子的痛处,我便重新躺了下来,正当我盖好被子准备续上美梦时,忽地一阵细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那身音凄厉中带着悠远,细细碎碎的,好似有人在哭。 怎么回事?有哭声? 我仔细辨认着声音的来源,但那声音断断续续,一时间我也无法分辨。 脑中的睡意尽数被打散,我索性从床上起来走到窗边,想寻找些线索。 拉起遮挡视线用的竹帘,我在窗边站定,目光扫向远处。 夜色下的苗寨异常安静,没有公共设施照亮的苗寨漆黑一片。昨天来时我就知道他们这里人睡得早,晚上不到十二点就会熄灯。 此刻已经是深夜,零星的灯火也被夜幕吞没。夜风吹过,栽种的树木轻轻摇晃,婆娑作响。 环视了一圈,黑暗中视线实在受阻,我也并没有发现任何端倪,但哭声仍在。 寂静中的哭声实在刺耳,我听的心里发毛,脑中也不自觉浮现出以往看过的恐怖片。 偏远的村寨,古老的建筑,深山中的哭声...... 这一切都下意识的在我脑中勾勒出一幅恐怖的景象,背后的冷汗不自觉渗出,我搓了搓寒毛竖起的胳膊,把脑中的胡思乱想清扫了出去。 以后再也不看恐怖片了。 我心里暗自发誓,而后准备回到床上重新休息。 但就在我将要转身的一瞬间,一抹火光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我瞳孔一震,却见一栋建筑的拐角处出现了个举着火把的人,刚刚他的身影被建筑遮挡,我并没有发现。 那盏火把好似黑夜中刺目的光,飘在夜空中,也将四周点亮。 又有几人依次浮现,他们穿着统一的服装跟在举着火把的人后面,在他们的肩上还扛着顶红色的轿子。 轿子随着他们的走动而上下起伏,压抑的哭声就是从轿子里传出的。 而此刻,那群人的行径路线,正朝着我这间屋子的方向驶来。 他们在干什么? 我被这诡异的一幕吓了一跳,眼看着对方近了,慌忙压低了身形,蹲在窗台后偷偷打量着。 随着距离的拉近我借着火把也看的更真切了,那是七个人,七个身穿藏青色长袍的人。 为首举着火把的人头顶繁琐的银饰,面部用一块造型诡异的面具遮挡着,在他那苍老的右手上还握着根木制的足有一人高的权杖。 那人脖间挂着串不知名材质的项链,外形上像是某种大型动物的牙齿。 而其余几人的服饰远远没有他的繁琐和华贵,藏青色的长袍包裹住他们的身形,脖间都挂着较为简易的银坠。 他们的脸上摸着一道道古怪的花纹,随着火光飘动,我忽然在队伍里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是公叔! 我猛地低下了头,脑中公叔的脸庞不停的放大。 我很确定那就是他,因为那天是他和瓦叔在寨子门口迎接的我和宋佳。 他们在干什么? 疑惑填满了心口,但他们已经走了过来,我不敢再抬头,只得侧耳听着声响。 古怪晦涩的低吟传来,苍老的声音带着奇特的韵律,像是在祷告,又像是在诉说。 “冉冉?你在干嘛啊?” 第七章 别瞎说 我正试图分析出窗外人的举动,宋佳的呼喊忽地在我背后响起。 “嘘!”我压低了声音,朝她比划着噤声的手势。 “嗯?”刚睡醒的宋佳不明所以的歪着头,见我没反应又喊了一声,“冉冉?” 我心里咯噔一声,正欲压低身子让这个呆瓜小祖宗闭嘴,谁料宋佳竟然直接打开了手电筒。 我眼前一花,明亮的灯光直接将屋内照亮,也让我们屋子成为了黑夜中唯一的光源。 我反手就想去放竹帘来遮挡光线,但随着窗外停下来的吟唱我就知道完蛋了,他们发现了我们。 “冉冉,你......” 我心里暗道一声不好,见宋佳还准备开口询问,便直接快步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巴。 “呜呜呜呜......”宋佳支吾着就去掰我的手。 “别出声!一会别瞎说!”我只来得及小声叮嘱两句,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宋佳一愣,不自觉的收了声,而后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我摇摇头,没有说什么,而是扯开嗓子问了句,“谁啊?” 门外带着口音的方言换成了有些生硬的汉语,中年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是秦小姐和宋小姐的屋子吗?” 我通过音色辨别出了来人,是公叔。 “是。”我答道。 宋佳的手电光已经将我们醒着的事实暴露,此刻装睡也没有任何用处,不如大大方方承认。毕竟我偷看并没有被发现,而且我也想知道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方便开下门吗?”公叔有些生硬的问道。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询问道:“有事情吗?” “咱们寨子有活动,你们要一起吗?”公叔说道。 见状我还是不顾宋佳的摇头打开了门,如果对方真的不怀好意,那这扇门我想也无法阻挡足足七人的步伐。但公叔既然询问我,就证明事情还没糟糕到破门而入的地步,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将事情弄清楚。 “什么活动?”我将门支开条缝,装作睡眼惺忪的问道。 公叔的脸被月色笼罩,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从他的动作来捕捉些信息。 “我们寨里的特殊活动。”公叔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又问道:“两位还没睡?” “谁啊?”宋佳的疑问从我背后响起。 “是接待咱们的公叔。”我一边向宋佳传递着信息一边留意着公叔的反应。 公叔只是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好似只是专程来询问我们的。 “我让渴醒了,我朋友打开手电帮我找找水。”我回答道。 公叔点点头没再言语,显然在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思索了一下还是答应道,“好,但能告诉我们是什么活动吗?我们也好收拾一下。” “我们要去敬神。”公叔言简意赅的说着。 “那请稍等。”即使明白公叔并非专程来喊我们,而是见我们亮起了光才前来,但我还是准备去一探究竟。 他们的服饰很隆重,再加上公叔说的‘敬神’,我依稀猜测出可能是要举行古老特殊的活动。 但这种活动能让外人参观吗?是见我们撞破了怕我们多想? 我一时猜测不透公叔的意思,只能先应下来。 “我去喊小羽陪你们。”公叔说了一句就转身离去了,我偷偷附耳在门旁听着。 方言的交流响起,片刻后又归于无声。 哭声早已消失,我瞥了眼窗外,手持权杖的人轻轻点头,像是在同意着什么请求。 我脑中想着关于苗族的传统,但怎么也无法把眼前的景象和传统连在一起。 深夜赶路,哭泣的声音,抬着的轿子。 这一切如雾般笼罩,却因为我不小心撞见此事而向我们蔓延来。 我附耳同宋佳简易说明了情况,神经大条的她听见有特色活动便来了兴致,哼着小曲去收拾了。 “冉冉,用带什么啊?去哪啊?”宋佳抓起帽子看了看,发觉此刻是夜晚又把帽子放下。 我无奈的回答道:“多穿些衣服就好,网上说山间昼夜温差大,夜晚还是很冷的。” “哦,那我捂严实点。” 我见状一方面感慨着宋佳强悍的脑神经,一方面压下了心头的疑惑。现在的情况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毕竟对方的行头确实是像要去进行特色活动的。 穿好衣服,我扫了眼床铺,而后看到了枕头边的香囊。 夜晚蚊虫多,还是带上吧。 心里想了下,我将香囊装入褂子的里兜,又把宋佳的那个也替她塞好。 宋佳倒是没抗拒,毕竟她也不想让蚊虫叮咬。下午在林子里咬的包现在还没消下去,哪怕是喷了花露水都没用。 等我打开房门的时候白羽已经过来了,他穿着跟公叔一样的衣服,静静排在人群后面等候。 见我和宋佳出来,便对我们点头示意。 我和宋佳背着包锁好门后跟在了白羽身后,公叔此时已经回归到了队伍中,他看了我们一眼点点头后朝领头的人说了句什么。 低沉的吟唱再次响起,轿子扛起,火把移动间队伍开始了行走。 “这是做什么?”我小声的向白羽问道。 白羽犹豫了一下回答道:“祈福。” “嗯?”我疑惑的看向队伍前方,为首的人正迈着奇异的步伐,每走一段路程还会跳一段舞蹈。 在半夜祈福? 我还没思考完,宋佳直接将我心头的疑惑问出了口。 “帅哥帅哥,你们这是祈什么福啊,怎么大半夜行动啊?你们都不困的吗?”宋佳打了个哈欠,虽然有活动参加,但下午的疲惫还没有扫清,此时困意仍在。 白羽并没有立刻解答宋佳的疑惑,而是斟酌了片刻才解释道:“准确的来说是向山神祈福。” “靠山吃山,苗寨坐落在深山中,随着时间的推移自然会产生出自然崇拜。嗯,用科学的话来说应该是这个。”白羽笑了下,继续解释着。 “而苗寨的自然崇拜对象就是带来了丰富物资的大山。大山神秘,雄伟,所以苗寨人世代都崇拜大山,自然而然也就延申出了祭祀大山以求平安、风调雨顺等祈福的举动。” 我听着白羽尽可能科学的解释点点头,这是人家特殊的信仰和仪式,也属于当地特色的一环。 宋佳歪着头,嘀咕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撅着嘴,“说那么复杂干什么,就跟我们去庙里上香一个道理吧?” 白羽一愣,旋即哭笑不得的点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我拍了宋佳的脑袋一下,“这是人家的习俗,跟你拜庙还不一样。” 言谈间,队伍走到了寨子深处。 寨子本就依山而建,此刻更是直接来到了山脚下。 青石铺成的台阶上透着被岁月洗过的颜色,火把的光在四周跳跃,带着寒意的山风扑面而来。 为首的人将火把递给了公叔,而后径直在山脚下跪拜了下来。 他嘴里念着应该是颂词一类的话,好一会才重新站起,指挥着队伍朝山上走去。 “对了,你们这个习俗有通俗一点的名字吗?”我看着队伍抬起轿子迈上了台阶,又怕白羽无法理解便举例道:“就像你们的篝火晚会,在外面叫火把节。” “这个啊,有。”白羽想了想才回答。 “什么啊?”我好奇的问道。 “落花洞女。” 第八章 来都来了 “落花洞女?”我疑惑地看着白羽。 “老一辈是这个叫法。”白羽偏过头避开我的视线,含糊其词地解释道,“这里面是有些典故在的,等回头结束了,我再细讲给你们两个听。” 白羽走在我身侧,刻意压低了声音。 可不知为什么,他那张在火把映照下的脸总像是笼罩在一层薄雾之后。 哪怕我和他之间的距离不过一臂远,也看不大真切。 我那时还以为是自己半夜突然惊醒眼睛出了问题,并没有多想。 长长的队伍里,大半的人都保持静默,只有前头带路的公叔还在用当地独有的古老方言吟诵着。 那声音我和宋佳听不太懂,只能满眼好奇地跟在队伍的最后头。 头顶的月色越来越深,山间已经升起了一层轻雾,公叔的吟诵声就像焚音入耳般山林间回荡。 低沉呢喃的动静和山林间的回音融合在一处,听得我汗毛颤栗。 这感觉太诡异了。 我不自觉地看向队伍中间的那顶大红花轿。 八个人抬着的轿撵摇摇晃晃,原本还带着哭声的轿子,这会儿安静如斯,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宋佳好奇地扒着我的肩头,“你说那轿子里有人吗?” 我摇头,“不知道。” 他们肩上抬着的轿子和我们印象中的轿子并不一样,四周的吊脚上挂着铃铛,垂下来的红布上还画着特殊的符文,坠着各式各样的银饰,就连被抬着的那几根木棍上也缠着新鲜的花朵。 民族特色鲜明,颜色配饰也很大胆。 穿过青石铺上的台阶,山路也逐渐陡峭了起来。 我和宋佳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常年不怎么锻炼的身体,有些吃不消。 白羽觉察到这点,也脱离了大部队,跟在我们两个身旁。 “这山里晚上野生动物太多了,我跟寨子里的人打过招呼了,留下保护你们两个安全,他们会在前头等我们。”白羽说道。 “那可真是太好了。”宋佳喘着粗气,大半个人都挂在了我身上,“这山看着不远,可爬起来也太累了。” 我和宋佳都没了,最初进山时的新鲜劲,半搀半扶地跟在白羽身后,继续往上走。 半路越来越抖,两边茂盛的植被影响着视线,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一片深绿色。 风一吹,这古老林子里的枝叶被吹得沙沙作响,时不时传来的动静就像是有某种动物,从右边的林子中跑跳穿行着。 我悬着一颗心,“白羽,这林子里有狼吗?” “应该有吧,小的时候,这林子里的野生动物还是比较多的,可后来因为长时间的打猎,像狼这种大型野生动物已经不常见了,不过你放心,这些野生动物都是比较怕人的,轻易不会出来攻击咱们。”白羽扯着嘴角,还有心思开玩笑。 “更何况,有你们两个大美女在,那些东西哪忍心伤人呢。放心,我一定会对你们两个负责到底的。” 宋佳被白羽的插科打诨逗笑了,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着。 可我看着山路,总觉得忽略了什么问题。 我皱着眉,盯着远处的那片火光,“像是这样的祈福活动,我们这些外人能随便参加吗?” “怎么不能?这算是我们当地的特色文化之一,一般都是每五年举办一回,你们来得巧,也正好赶上了,就当看个热闹。等下山之后也可以给我们来波免费宣传不是?”白羽解释着,语气颇为轻松。 可突然,走在我旁边的宋佳身形猛地一晃,整个人朝下坠了下去。 “啊!!冉冉救我!”宋佳尖叫。 我猛地伸手扯住了宋佳的外套,白羽的反应更是快,在挡住我的同时,人已经朝宋佳扑了过去。 他一手扯着宋佳的胳膊,人半趴在地上,生生把人扯了上来。 两人身下的山石不断滑落,原本能同时,容下四五个人通过的山路垮塌了一半。 我扯着宋佳的外套,不敢松手,搂着她的腰贴在了右边的石壁上。 我们的左手边,就是一片望不到底的山崖,隐约还能听到水流声,那散落下的山石泥土掉下去,连点声都听不见。 “冉冉,呜呜呜……”宋佳被吓坏了,抱着我的脖子就哭了出来。 白羽也是心有余悸,“这山路年头太久,路边不安全,接下来我们靠里走。” “不能原路返回吗?”我问道。 山上的那片火光离我们已经有些距离了。 往山下去的路伸手不见五指。 宋佳前后左右地看了一圈,“冉冉,我不想回去,我要是就这么回去了,这一下不白摔了?” 宋佳的袖子被擦破了,裤子也划开了一条口子,索性人没什么大碍。 我担心地看着她,“你确定你还行吗?我觉得咱们还是先回去,让寨子的大夫看看。” 山上的路还不知道有多远,万一耽搁久了,我怕宋家的身体会有影响。 而这会儿,白羽将掉在地上的火把捡了起来,“现在我们三人下山不安全,还是先跟上大部队,让公叔给看看,洗衣服的地方就在上面了。” 没等我回答,宋佳拉着我就跟上了白羽的脚步。 像是生怕我反悔,她还祭出了四字真言。 “冉冉,来都来了。” 周围的环境渐渐暗了下来。 白羽的脸在火光的晃照下忽明忽暗。 原本清新的绿植气味也渐渐被一种腐朽潮湿的气息所代替。 没过多久,我们就跟上了大部队。 我们几个跟上时,寨子里的其他人正围坐在红色的轿子旁边,几个上了年纪的长辈手持长长的雉鸟羽毛,围着一团篝火,跳着当地的特色舞蹈。 随着她们的举手投足,身上的银饰叮当作响,悠扬的山歌回荡在山洞间,和公叔的吟诵生混在一起,让人无比震撼。 白羽带着我和宋佳坐在了山洞外的石头上,“一会进去之后,你们两个跟紧我,不要说话,什么也别动,有什么不明白的,等出来之后再问。” 我和宋佳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随着篝火迸出一串串火星,他们的舞蹈接近尾声。 寨子里的七个壮汉用泛紫色的青布蒙住眼睛,再次将轿子抬到了肩上,向山洞深处走去。 第九章 伸手不见五指 我和宋佳亦步亦趋地跟在白羽身后。 “他们这样确定能看到路?”宋家小声嘀咕。 “可能那布透光?”我回答。 我原以为山洞里也会像外面那样伸手不见五指。 可随着我们越走越往里,本只够勉强通过一顶红色小轿的山洞越来越宽。 这山的中心处竟是个巨大的腔体,里面没有一丝人工凿刻的痕迹。 山洞的正中间是一块光滑且平整的石台,抬轿子的人将那顶红色小轿放在上面后,袋子里的其他人就将一路带上来的鲜花水果摆在了轿子周围。 其他人将手中持着的火把插在山洞里的缝隙中,整个洞内被照得灯火通明。 顺着石台往上瞅,山洞的最高处挂满了红绸,红色的绸缎盘成的大红花一簇簇地堆叠在一起。 那上面好像还写了不少苗文。 红绸的正下方立着一块石碑,那上面落了不少灰,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 石碑的前头摆放着的半人高的香炉,里头零散插着几根线香,看上去前不久还有人来过。 全由苗语组成的山歌再次响起,和山洞外的唱腔相比,这次的曲调更为虔诚。 除了我和宋佳,寨子里的所有人都对着那块石碑半跪了下来。 白羽给我们俩使了眼色,宋佳更是觉得尴尬,扯着我就跪在了地上。 我一边默念着入乡随俗,一边顺势环顾四周。 公叔手里敲着一个颜色异常的鼓,围着中间的台子绕了两圈后,哼唱着在人群中绕了几圈,逐渐来到了我和宋佳身边。 他又唱又跳,那面鼓在我俩身边敲得越来越响。 鼓声未停,突然,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我吓得险些尖叫。 白羽的提醒让我下意识地捂上了嘴。 而这时,白羽冲我挤了挤眼睛,示意我没事,就也将手搭在了宋佳的肩上。 就这样一个搭着一个,我这一会才发现,不知何时,我和宋佳就被寨子里的人围在了正中间。 公叔的鼓声一断,寨子里的人念着苗语,又回到了之前单膝跪地的姿势。 我和宋佳根本不敢动。 有样学样地跟着他们双手合十,拜了三拜,才从地上爬起来。 谁曾想,我刚起身,这四周封闭的山洞内突然刮起了一阵风。 原本轿子垂着的门帘被豁然掀起,一张惨白且毫无血色的脸,骤然出现在我眼前。 我吓得连退了几步,被脚底的碎石绊倒,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尾椎骨传来的剧痛刺激着我敏感的神经,我紧盯着那顶红轿子。 仿佛看到了轿子中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孩。 她穿着苗族特有的服饰,巨大且高耸的银冠在轿子上投出了一片阴影。 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什么。 可我却什么都听不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轿子被掀起的门帘再次被风吹落。 直到白羽伸手把我从地上捞起来,我才猛然回神。 那轿子里是个真人?! 我没敢出声,跟着众人往外走。 直到出了山洞,我才猛吸了一口气,“白羽,那轿子里是有人吗?” 白羽被我问得一愣,“怎么可能?你看花眼了吧?” “可我刚才分明看见轿子的门帘被吹起来了……”我不敢置信道。 “哪有风?冉冉你不会被热出幻觉了吧?”宋佳伸手在我眼前晃了两下,“那山洞里又闷又热,给我搞出了一身汗,不过这祈福仪式还真是跟别的地方不一样。” 宋佳眨巴着眼睛,好奇地往山洞里张望着。 “这地方也和我之前在视频里看到的地方不一样,除了平常祭祀祈福。这山洞里还让进人吗?”宋佳询问着。 白羽挠了挠头,“这山洞的地方太偏了,我们基本不到这儿来。” 我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听到白羽的话,下意识地朝山洞里看了两眼。 可不知为什么那火光通亮的山洞,此刻就像是一张血盆大口,像是想将周围的一切吞噬殆尽,那一眼望不到顶的山,在这一刻,看着都有几分渗人了。 人对未知的东西总是恐惧的。 我在山洞门口呆得浑身不自在,扯着宋佳就往外走。 公叔却把我俩拦住了,“两位等一下。” 我一回头,公叔手里攥着两根红绳,红绳上头还穿着一个类似果核一样的东西。 “这是我们在这里祈福活动结束之后,都要给女孩子戴上的,是保平安的。”公叔弯着腰从山洞里走了出来,示意我和宋佳伸出手。 我有些犹豫。 宋佳神经大条,乐颠颠地把红绳接在了手上,“参加祈福,还有礼物送,可真不错。” “这红绳是驱邪避虫的,用中草药特地浸泡过,你们俩可得一定带上,我们这儿的蛇虫多,要是被毒虫咬了,可不是闹着玩的。”白羽好心提醒道。 我道了声谢,把红绳揣在了兜里,并没有将这东西放在心上。 旅游景区常见的小礼品,无外乎是红绳手链挂坠之类的东西。 批发市场几毛钱采购回来的,带不带的都无所谓。 好在被这么一打岔,我心中的恐惧也驱散了不少,很快就跟着寨子里的人一起下了山。 没有火把照亮,我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却发现在这山洞周围是没有信号的。 手机微亮的光源勉强照亮脚下的路,而一起下山的人不少,宋佳显然还对刚才险些跌下山崖的事情心有余悸。 她紧靠着内侧的石壁,手扶着石壁,却被凸起的东西划破了手掌。 血从掌心冒了出来,滴落在了地上,疼得宋佳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手腕上的红绳都跟着抖了抖。 我忙掏出纸巾,摁在她的手心上,“小心点啊,这石头锋利着呢,你要不还是扶着我吧。” 白羽也注意到了,连忙提醒道:“这山路上长了不少杂草,路都是临时清出来的,没准是被砍破的根茎划破的,我们先下山,寨子里有草药。” 我们加快了下山的脚步。 回到寨子里,白羽直接带着我和宋佳找到了瓦叔。 瓦叔一听宋佳在下山的路上划破了手,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第十章 长见识了 他用苗语和白羽说了句什么,白羽顿时一脸尴尬。 他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低着头,认错态度良好。 我和宋佳听不懂两人的交流,只能伸手等着瓦叔找药。 宋佳手上的伤口一直在流血,还有点止不住的架势,之前摁在上面的纸巾已经被血浸透了。 我更加担心,“伤口这么深,光敷药不行吧?要不我们还是去医院吧。” 寨子到市区少说也要三四个小时,现在走天亮之后应该能到。 我看向白羽,“现在能出去吗?” “小美女,别想了。”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瓦叔打断了。 “天黑之后山路不好走,这点小伤敷上药,明天一早就好了,可别因为这点伤再出什么意外。”瓦叔好言相劝。 白羽也搭腔道,“我们寨子里的要厉害着呢,平时有个头疼脑热的吃上就好,一般的伤口敷上药,不用两天就能痊愈,连疤都不留。” 我不想松口。 宋佳却扯了扯我的袖子,“没事的,冉冉,我这伤口就是瞧着吓人,也不是很痛。而且瓦叔说得对,天黑了山路不好走,咱们进来的那条路,你不是也见了?” 想起进山时那一路的颠簸,我只能咬着后槽牙,强压下悬着的心,“那就给你们添麻烦了。” 瓦叔找来了药,巴掌大的瓷罐里装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碾磨而成的药膏,隔着两步远,我都能闻见里面那股刺鼻的中药味。 宋佳也皱着眉,忐忑不安地抓着我的手,小脸皱成了一团。 “别害怕,这里面都是中草药,闻着是刺鼻了点,但药效很显著。”白羽解释着,像是生怕宋佳躲开,还摁住了她的肩膀。 瓦叔低笑了两声,“不疼,就有些凉,你忍忍。” 说话间,瓦叔将调配好的药膏抹在了宋佳掌心的伤口上,又用纱布仔细缠好,然后将瓷罐交给了我。 “瞧着这小美女,身上也有擦伤,回头你给她抹上,明天应该就好了。” 我带着宋佳回到了之前住着的吊脚楼,关上门,人脱力似的坐在了竹椅上,只觉得浑身没劲。 相比之下,宋佳的状态简直不要太好。 她没有半点伤患的自觉,摆弄着手上的红绳,“这绳子怎么解不下来呀?我一会要去洗澡,这东西能沾水吗?” 我无语地摁着额头,“你身上还有伤,洗什么澡?不要命了?” 这里离医院太远,要是伤口感染,可不是闹着玩的。 宋佳委屈地噘着嘴,“我是折腾了一晚上,我浑身都是汗,不洗澡怎么睡觉?要不你帮我擦擦?” 宋佳死乞白赖地抓着我不肯松手,无奈,我只能小心地替她擦了擦身体,尽可能地避开了伤口,完事还不忘将药膏抹上去。 也许是适应了药膏的味道,入手推开后,我甚至还闻到了一股薄荷的清香。 “这药膏黑乎乎的,看着怪吓人的。” 宋佳看着手臂上的药膏,鼻子凑近闻了闻。 “我之前来的时候,就听他们说有的寨子里的苗医特别厉害,不比市里那些医院的大夫差,这回还真是长见识了……” 我没吭声,再放下药膏后,只觉得身子越来越累。 那股疲惫感好像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一样,让我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宋佳后面说的话我更是一句没听清,人就这么靠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等我再睁眼,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宋佳生龙活虎地站在窗子边上,一脸兴奋地和外面的人比画着。 “冉冉还没醒呢,你等等哈!” “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伤好了?”我一句话出口,那嘶哑的嗓音,把我自己都吓着了。 宋佳更是愣了愣,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你嗓子咋了?” “不知道……”我话还没说完,就觉得嗓子眼里一阵生疼。 刀片拉嗓子的感觉让我当即闭上了嘴。 宋佳递了杯水给我,“要不先喝点水?昨天晚上不还好好的吗?着凉了?” 天气闷热,外头的太阳大得能把人给烤熟了。 这么热的天,别说着凉,不中暑就不错了。 我白了她一眼,猛灌了一口水,那小到刀拉嗓子的感觉消减了不少,可还是觉得累,人干什么都没劲。 但本着出来玩就不能扫兴的原则,我还是收拾好东西,跟在宋佳身后出了门。 站在太阳底下,那种疲累感更明显了。 白羽一眼就瞧出我的状态不对,“昨天没休息好?脸色怎么这么差?” “冉冉昨天累坏了,人刚回来就睡着了,害得我和空气说了好一会儿话。”宋佳嘟囔着,显然还为昨晚的事情不满。 可惜,我对睡着之后的事情全无印象。 “我都睡着了,还能跟你说话才怪。”我强撑着精神,没走两步就蹲在了地上,完全没有注意到白羽的视线落在了我的手腕上。 他没急着催促,只说起了今天的行程,“今天天气不错,原定的计划是上午我带你们去山里转转,钓个鱼,但你这状态,进山有点难了,要不今天先休息?” 宋佳也有些担心我,“反正也不差这一天,身体要紧,先歇着……” 我没同意,“来都来了,不玩个够本,多亏呀。” 更何况,我这次出来主要的目的是采风,为接下来的设计找寻灵感。 要是一直留在寨子里,就没意义了。 我和宋佳上了车,门刚一关,白羽就把冒着凉气的水果递了过来。 “那你们先歇会儿,到了地方我叫你。”白羽说道。 我们再次进了山。 可这回我却睡不着了,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窗外的景色,再次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一路上拿着相机各种拍照。 终于,车子停在了一处山路下。 “上面有个吊桥,一会咱们得步行上去。”白羽拿着钓鱼的设备,关上了车的后备箱。 转身后,目光再次落在了我的手腕上。 “你的红绳呢?”白羽问道,“山里的蚊虫多,还是把红绳带上吧,驱虫效果不错。” 我笑了笑,没应声,只用随身带着的驱蚊喷雾,把自己从头到脚喷了一遍。 第十一章 狐狸 白羽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笑了笑,“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们山里的蚊子厉害着呢。” 我晃了晃手里的驱蚊喷雾,“要不你也来点儿?” 白羽摆手拒绝了,先我们一步踏上了山。 但很快我就后悔了。 不知道是这山里的蚊子变异了,还是我买到了假的驱蚊喷雾。 我人还在路上走着,胳膊和腿上就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又痒又疼。 我也没心思拍照了,用指甲在那一个个蚊子包上掐住了十字,不死心地又补了一遍驱蚊喷雾。 而这回,招来了更多的蚊子,光是我面前的这一小块地方,就足有十几只。 反观宋佳,她和我一样穿着T恤短裤,就在我半米开外,拍照拍得不亦乐乎。 别说蚊子了,她身边就连蚂蚁都没有一只! 这场面直接给我气笑了。 我扯下一棵杂草,在身边来回抽打,可还是会有落网之鱼咬在身上。 无奈,凑到了宋佳跟前,“蚊子怎么不咬你?” 宋佳一脸得意,“这我哪知道?没准儿叔给的红绳真的管用呢,谁让你不听当地人的话?这回倒霉了吧?” 我和宋佳一前一后站在吊桥上,每走一步,吊桥都跟着晃个不停。 看着已经先我们一步走到吊桥另一端的白羽,我只能长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翻出红绳,系在了手腕上。 而这回,还真没有蚊子过来咬我了。 我不得不感慨苗医的厉害,甚至还有些后悔没早听白羽的话。 没了蚊虫的困扰,我也再次举起了相机。 吊桥两边是茂盛的古树,树枝盘绕生长,绿意盎然,四处都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随着镜头闪过,我突然看见远处的山路缺了一块,那位置看着还有些眼熟。 想起昨夜走的那条路,我扬声问道,“这就是咱们昨晚走的那条路的山崖下面吗?” 白羽有些意外,“方向感够好啊,确实是昨天那条路的崖底,这下面的风景要比上面的好,待会钓完了鱼,我领你们在周围转转。” 我看这不远处的那座山,脑海中不禁浮现起昨夜被风吹起的轿子门帘。 想着那坐在轿子中的身影,心头突地一跳。 突然,脚下的吊桥猛地一晃。 “狐狸!那是狐狸吗?!我第一次看见野生的狐狸!”宋佳异常兴奋。 她是个典型的毛绒控,看见带了毛的生物就激动得挪不动步。 我死抓着吊桥的围挡,咬牙切齿道:“宋佳,再晃我就把你丢下去!” 我有些恐高,这吊桥的高度已经到了我能承受的极限。 更别说下面还有水流。 再美的风景,也挡不住人体本能的恐惧。 我扶着围挡半蹲下身,眼见着宋家一溜烟地冲到吊桥对岸,后槽牙都咬碎了。 “见毛忘义的混蛋!宋佳,我要跟你绝交!”我暗骂了一声。 只能硬着头皮扶着围挡往前走,木质的吊桥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上面虽然有铁链的固定,但每走一步还是嘎吱作响。 我忍不住脑补,生怕一步没踩对脚下的木板断成两截,紧张的脚趾紧抠着木板,却不敢加快脚步。 岸边的白羽发觉不对,放下东西就折了回来。 “你恐高?”他问道。 我尴尬一笑,“有那么一点,还能克服,就是脚踩不到平地上,有点不踏实。” 我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出自己的弱点,在白羽伸手过来要扶我的时候,往前紧走了两步。 “没事,我适应一下就可以了。”我拒绝了白羽的搀扶,一步步穿过了吊桥,脚踩在山路上的那一刻,我的心终于落了地。 宋佳这会儿已经跑没影了。 我担心地四处扫了几眼,“宋佳?你人呢?” 没人回话。 我刚落下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这时,白羽指了个方向,“她往那个方向去了,这就一条路,咱们过去找找。” 我帮白羽拿着钓鱼的装备,顺着她刚才指的方向,一路找了过去。 终于看见了正杵在一棵树底下,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宋佳。 我看见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宋佳,你干什么呢?怎么一个人乱跑呀?这是原始森林,万一迷路了,你怎么死都不知道!” 宋佳没有回话。 依旧处在树底下,一动不动。 我的心陡然悬起,“宋佳?” 树下的宋佳动了。 她动作僵硬地转过身,脑袋歪成了一个极为诡异的角度,树下的枯枝败叶被他踩得咔咔直响。 她披散着头发,再次抬头时,原本好好的一张脸,赫然变成了一个骷髅头! 我吓得脸色煞白,扶着树的手都快将树皮抠下来了。 “哈哈哈!被我吓到了吧?”宋佳看见我的反应,乐得前仰后合。“我就说你胆子小吧,这都能把你吓到?” 宋佳举着手里的骷髅头冲我晃了晃,“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保存得还会蛮好,回头收拾一下,做个摆件也挺好的。” 我气得笑容僵在了脸上。 咔吧一声。 手掌的树皮终于被我抠烂了。 下一秒,我抓起树皮就朝宋佳丢了过去,“宋佳,你再跟我开这样的玩笑,我绝对跟你没完!” 宋佳原本还在嬉皮笑脸,看见我真的生气了,立刻顺着山坡跑了上来。 “我和你闹着玩呢冉冉,怎么还真的生气了呀?我下次不这样了好不好?” 我扫了一眼她手里拎着的东西,“你立刻把这玩意儿给我扔了,你要是敢带着它回去,我就把你丢出去。” 宋佳一向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可我看着那块头骨,只觉得毛骨悚然。 好在宋佳还有点良心,为了避免我气出个好歹的,只能将那块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头骨,随手丢在了地上。 她唉声叹气,“唉,真是可惜,你就是太小心了,那就是块骨头而已。” 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手指一下下地戳着她的脑门,“我是不是跟你说过,这些东西不要乱捡?” 这深山老林的,怎么可能会出现保存得这么完好的骨头? 就算是正常的风化腐烂,这周围又怎么会只有这么一块骨头? 我不想深究这些,扯着宋佳就回到了山路上。 谁都没注意到,白羽跟在我们两个的身后,悄悄将那块骨头埋进了树叶中。 第十二章 漏网之鱼 我扯着宋佳站在山路上,心有余悸地扫过她刚才站着的地方,那种一直萦绕在心头的不安,迟迟没有散去。 宋佳见我脸色不对,怯生生地扯着我的胳膊,讨好地笑道:“冉冉,我给你保证,我以后绝对不乱跑了,我是看到那只野生狐狸才追过去的,真不是故意的。” “这不是故不故意的问题,是你自己没有安全意识。”我苦口婆心地劝着,“这荒山野岭的你,万一出点什么事,我怎么跟你爸妈交代?” 可和我的紧张不安相比,宋佳显然还没有,在刚才那件事情中得到教训,她冲着我做了个鬼脸,把我手里拎着的东西抢了过去。 “白羽不是说了会保护我们吗?再说了,这地方就在寨子边上,寨子里的人也经常出入的,能有什么危险?”宋佳噘着嘴,虽有不满,却也不敢大声抗议,只能小声嘀咕着。 我看着她这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兜头就在她后脑勺上拍了一下。“你能不能长点心?” 可刚一抬手却发现掌心一片黏腻,手上赫然挂着一只虫子尸体。 那虫子软绵绵的,内脏都被我拍了出来,黏糊糊的一坨挂在我的手上。 我早餐本来就没吃什么,看到手上的脏东西,顿时有些反胃,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宋佳见状,连忙掏出湿巾,把我手上的东西抹了下去。 “这虫子哪来的?”宋佳也是一阵恶心。 而我的视线却落在了她的头顶。 宋佳的头发底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后脑勺鼓起了一个大包。 她觉察到我的视线,整个人都呆立在原地不动了,她动作僵硬地朝后斜着眼睛,“冉冉,你看见什么了?怎么这副表情?你可别吓我呀,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我刚才不应该装鬼吓唬你……” “别动!” 我和白羽同时开口。 因为我离宋佳的距离较近,我还没等她要做动作就一个箭步冲上去,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把人一动不动地固定在了原地。 白羽的状态比我还要紧张。 他先是扫了眼被砸落在地上的虫子尸体,然后屏住呼吸,从地上捡起两根树枝,小心翼翼地拨开宋佳的头发。 我屏着呼吸,眼看着他从宋佳后脑勺的头发里拨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类似蜂巢一样的东西,心头巨震。 “宋佳,你一定不要乱动。”白羽的神情严肃,他小心地用树枝夹着那团东西,一步步地朝后挪去。 直到挪到了距离我和宋佳五米开外的位置,才将那东西放到了一个树枝上。 整个过程,他连大气都不敢喘,我甚至能看见白羽颤抖的指尖。 这会儿宋佳已经要被吓哭了,她浑身像是筛糠一样抖个不停,抓着我胳膊的手,几乎嵌进了肉里。 “冉冉,到底是什么东西?”宋佳的声音带着哭腔。 可没有白羽发话,我依旧捂着她的眼睛,不敢乱动,“就是有东西掉你头发上了,白羽正在处理,你也别紧张,已经拿下去了。” 我不认识那团东西是什么,但看着白羽紧张的神色,心也跟着揪成了一团。 “白羽,还没好吗?”我满怀忐忑地问道。 “再等等,让我检查一下。”白羽快步挪到宋佳的身后,伸手在她发丝间仔仔细细地寻找着,生怕留下漏网之鱼。 好在没过一会儿,白羽就长松了一口,他也顾不上男女有别,扯着我和宋佳的手,朝着刚才跑过来的方向,一路狂奔。 直到跑回吊桥附近,白羽才停下脚步。 我和宋佳跑得气喘吁吁,嗓子眼里好像是有一团火在烧,肺里就像是在拉风箱一样,大口大口地喘息。 宋佳这会儿伸手撑着膝盖,终于得空抬头看向白羽,她问了句,“刚才我头发里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怎么慌成那样?” “我从你头上拿下来的是一个虫子巢穴,应该是你刚才跑进林子里撞到树枝,无意当中掉进去的。”白羽还有些心有余悸。 我看着他异样的反应,“你说的虫子是我刚才拍死的那只?那东西有什么说法吗?” 我眉头紧皱着,而白羽接下来的话让我后背发凉。 “刚才的那个虫子巢穴里面的虫子有剧毒,一旦被它咬了,不超过15分钟,人就会浑身痉挛,倒地抽搐,要是在三个小时之内没有得到解药的话,就没什么活路了。”白羽神情凝重道。 我脸色煞白,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那我刚才拍死的那个……” “你拍死的那只虫子,只能勉强算是个茧蛹,还没有成形,没有办法咬人,但是这么大的巢穴里很难保证里面没有成虫出现,而且一旦这种虫子受到惊吓就会倾巢而出,一窝蜂地攻击周边的一切活物。” 白羽再说这话的时候,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不过按理说,这种东西应该不会出现在寨子周围,也不会出现在人类活动频繁的地方……” 白羽的话说了一半,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用苗语说了句我和宋佳听不懂的话。 听语气像是在骂人。 而出了这档子事,我和宋佳也没有出来玩的心思了。 鱼也没心思钓了,直接顺着吊桥原路返回。 谁也不想因为出来旅游,再把自己的命给搭上。 按照我们到这之后的日子来算,原定的旅游时间应该也快到了,我和宋佳一合计决定尽快回到市里。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白羽,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他脸上失望的神情。 “两位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了吗?今天的事真的是个意外。”白羽好言相劝。 “苗族寨子周围的深山老林还是太危险了,我们两个想先回市里转转,反正时间也快到了,就不留在这打扰你们了。”我的态度坚决。 眼见着劝不动我和宋佳,白雨承诺,只要明天天一亮,就立刻送我们两个离开寨子。 可谁曾想,就在我和宋佳回到寨子的当天下午,原本还是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突然阴云密布,紧接着就下了一整夜的大雨。 第十三章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吊脚楼外的雨声噼里啪啦,简单的木质结构起不到什么隔音的效果,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烙饼一样地折腾着,说什么都睡不着。 宋佳这会也听到了动静,她睁开眼皮看着我,“冉冉,你也睡不着吗?” 我没吭声,又在床上翻了个身,最后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外面的雨声依旧在哗哗作响,丝毫没有要停的趋势,我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从床上爬了起来。 “这雨要是这么一直下,咱们明天恐怕就走不了了。” 上来的山路崎岖,要是下了雨,那样的路基本上是没车能通行的,就算是越野都极有可能陷到泥土当中去。 一旦车轮打滑,恐怕就得落得个车毁人亡的下场。 我可不想拿着自己和别人的生命冒险,尤其是在这样的环境下。 我用力地抹了一把脸,“计划没有变化快,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先把精神养足了。” 闭上眼,我脑海中还全是今天中午的场景。 按白羽所说,我和宋佳戴上了公叔给的红色手环应该不会招惹这些蛇虫鼠蚁才对。 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虫子在爬在宋佳头发里时,手上的红绳居然完全没有起到作用。 要不是我失手拍死了一只,几乎都没法发现宋佳的头发里藏了东西。 想着白羽之前说的话,我这心中就隐隐有些后怕。 而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胡思乱想了没多久,人就跟着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我好像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顺着我的脚底板往上爬。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无数的节肢动物在我腿上辗转腾挪着,我被这感觉吓得豁然睁开了眼,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蹿了起来。 吊脚楼外是划过了一道巨大的闪电,跟着滚滚的雷声自天边响起。 我定睛一看,一个头戴发冠的女子人影映在了吊脚楼的窗户上。 隔着几米远,我甚至能听见她头上的银饰被外面刮风吹起的响声。 不知道为什么,那人影突然和昨天晚上我在山洞里瞧见的轿子里的人影重叠在了一起。 一瞬间,一股凉意直窜脑门。 我伸手推了推宋佳,可这人睡得像是头死猪一样,没有半点反应。 我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也不敢乱动,只能裹紧了被子缩在床上,忐忑不安地瞪着眼睛,直到外面的那道闪电亮光消失。 可就算是这样,那闪电中影影绰绰的阴影还是在我心里埋下了一颗雷。 我不相信这世界上有巧合的事。 更别说自打我和宋佳到了这寨子里来,这寨子里就像是多了许多之前没有过的东西。 我摸出手机,原本还想搜索一下白羽说的什么落花洞女。 可刚打开手机,显示信号的地方就是一片空格。 我顿时有些慌了,连忙用力地伸手推着宋佳,“宋佳,你醒醒快别睡了!你带的手机电脑iPad呢?拿过来我看看!” 宋佳睡得迷迷糊糊的,被我这么一推,也从睡梦当中惊醒了,她一脸不解地看着我,“然然这又是咋了?大半夜的,你怎么还不睡觉?还不累吗?” 我眼皮子抽了抽。 不出意外的,我们两个的所有通讯设备,这会都已经没了信号。 我发誓,我真的没见过这世界上比宋佳还心大的女孩子了! 这人到哪都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无奈,我只能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和宋佳叙述了一遍。 可宋佳打着哈欠,一副全然不信的样子,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这咋可能呢?这绝对不可能,刚才别是你出现的幻觉吧?我当时非常清楚地看到了那轿子里坐着的就是个木头雕成的假人,我之前还想问你为啥觉得那是个真的?” 宋佳往我身边凑了,“冉冉,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再说了,你听着外面的雨声,你不觉得这声音很催眠吗?” 宋佳的一句话,突然点醒了我。 我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就窜到了窗户边上,推开窗户的一瞬间,我整个人都钉在了原地。 瓢泼大雨中,一个佝偻着脊背的老妇人,正步履蹒跚地在寨子中间小广场上一步步地走着,她手里抱着一个瓷罐子,每走一步,嘴里都念念有词。 我不知道这老妇人有没有发现我,只能伸手捂着嘴,屏着呼吸,继续观察。 老妇人挥舞着手中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制成的棍子,另一个抱着瓷罐的手还在敲敲打打。 这诡异的景象,震得我头皮发麻。 不仅如此,这老妇人踩过的每一块地方都像是提前设计好的,每一个脚印落下,都会有一些蛇虫鼠蚁会聚在脚印中。 那场面看得我头皮都炸了。吓得一把甩上了窗户,抬脚就重新钻回了被窝。 雨声还是那么大,我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眼皮狂跳。 好不容易挨到了第二天早晨,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从床上坐了起来,吊脚楼外的雨声还没有停,甚至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白羽端着准备好的早餐,身上还披着一个蓑衣,一见到我们两个就满脸歉意。 “实在是不好意思呀,原定的计划恐怕得往上推迟了,刚才我们接到消息,说是下山的路被山上的落石给冲垮了,这会儿正在抢修呢。” 宋佳听到这话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山路塌了?这怎么可能?” “我真没必要骗你们俩,寨子里负责出去采购物资的时候,早上就发现山路不对劲,赶过去的时候正好是碰见落石滚下来,有好几个人都被砸伤了。”白羽信誓旦旦地说着。 “你们两个要是不信的话,我现在就能带你们去瓦叔那看看。” 眼看着白羽要对天发誓,宋佳终于不再追问了,但他垂头丧气地看着我,一副要我拿主意的做派。 “不管怎么说,人的生命财产安全都是第一位的,既然下不了山,那就再等等看看吧,受伤的那几个人怎么样?严重吗?” 我还是有些不死心,可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再逼问也没什么大用。 白羽抖了抖斗笠上的水,“就是被石头砸伤,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 第十四章 咄咄逼人 说着话,白羽将一个竹篮子放在了桌上。 “里面有瓦叔准备的早餐和水,这次是我们照顾不周,所以在山路修好前,你们二位在这儿的所有花销都是免费的,两位美女不用担心。” 一听到接下来的日常活动全部免费提供,我和宋佳对视了一眼,还是选择了闭嘴。 旅游景区做到这个份上,我们俩要是再逼问,就显得咄咄逼人了。 我看向白羽,“真是麻烦你了,还特地跑这一趟。” “我是你们当地的向导,当然得负责照顾你们两个了,这天气也不好,今天就都在寨子里活动吧,我们寨子里也是有很多娱乐项目的。”白羽一改刚才的语气,诚心建议道。 “我们两个考虑一下。”我委婉地开口,没有把拒绝的话说得胎死,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得小心为上。 被送走了白羽后,我和宋佳清点了这些日子的东西,除了一些当地的土特产,零七八碎的东西也不少,光是这些东西,恐怕就得装几袋子,想轻手轻脚地下山,已经不可能。 宋佳看着我长吁短叹,忍不住凑到了我跟前,“其实要是免费的话,咱们也不急着回去,你刚才不是也说了吗?这两天就回去的话,还是不安全的。” 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宋佳解释我的顾虑,只能先吃着白羽送来的早餐,垫着肚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外面的瓢泼大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而我之前发现在寨子中四处乱逛的老妇人,这会儿也没了踪影。 更别提戴着银饰发冠的人了。 我站在窗口,总觉得寨子有些不太寻常。 “这几天观察下来,寨子好像没几个年轻人,就连和咱们年纪差不多的女生都没有,这倒确实有点奇怪。”我忍不住开口道。 宋佳立刻反驳,“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像咱们这个岁数的年轻人一般,不都在外面打工吗?这寨子里留守的只有老人和儿童吧?” 说着话,宋佳凑到了我旁边,她伸手接着窗外的雨,脸上没有一丝愁容地嘿嘿傻笑着。 “这寨子的旅游项目,还真是挺负责,要是换别的地方,谁管咱们的死活呀?冉冉,你就别跟着胡思乱想了。” 宋佳手腕上的红绳很快就被雨水打湿了,上头类似果核一样的东西泛着水光,散发着一股异香。 我看着手腕上和宋佳一样的红绳,仔细地闻了闻,却发现这东西的味道不太一样。 我还没来得及深究,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 稚嫩的童声响起,“漂亮姐姐,出来玩呀!外面今天可凉快了。” 寨子里的一众小孩子嬉闹着,他们全然不顾天上的雨,在四处都是水的寨子里,肆意狂奔着。 我吸了吸鼻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阿嚏!姐姐就不去了,你们玩。” 紧闭着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将脑袋探了进来,“漂亮姐姐,我阿母说你们要走了?我们不想让你走,你下次还回来陪我们玩吗?” 这些天只要是完成每天的日常活动,但凡是闲下来的时候,我和宋佳就会给这些孩子讲讲寨子外的事。 寨子里虽然通了电,也通了网,但大山里的信号时有时无,对外界的了解条件相对有限,消息闭塞。 所以寨子里的孩子特别喜欢听我们两个讲故事。 久而久之下来,我们也算是和寨子里的小孩子建立了坚定的革命友谊。 宋佳蹲在门口将带来的零食分给了门外等着的几个孩子,“姐姐今天不舒服,你们先自己去玩,等回头雨停了,姐姐们再给你们讲故事好不好?” 宋佳对这些孩子来说,好像是有股天然的亲和力,看着她驾轻就熟地就将那些孩子哄走,我还是有些佩服的。 可突然,我发现了一些细节,寨子里除了女孩以外,好像没有其他人佩戴我们手腕上的红绳。 难道这些四五岁的孩子不用保平安吗? 容不得我多想,远处的山里突然传来了一阵轰隆声。 那动静大得连我脚下的地面都跟着震了两下。 我意识到不妙,拉着宋佳冲出了门。 白羽和寨子里的其他人也在这时冲了出来,大家站在石板路上,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我紧张得手心直冒冷汗,“这是地震吗?” 白羽咬紧了牙关,“有可能是山体滑坡,雨下得太长时间了,可要是这样的话,下山的路就有可能被彻底堵死,只怕是要出大事了。” 没等白羽说完话,瓦叔和公叔就和寨子里其他几个年轻人用苗语说了些什么,那几个年轻人骑着越野摩托就冲了出去。 我扭头看向白羽,“他们干什么去了?” “应该去事发地了,天气不好,总得去看看情况。”白羽的语气透着急切,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扭头看着我宋佳。 “两位美女,今天在这也是憋坏了吧?我带你们转转?” 天上的雨还没停,但是吊脚楼之间彼此相连,下面形成的空间足够人日常活动。 我和宋佳很快就被白羽带到了一户人家,这家人的外墙上挂着一些野生动物的标本,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上头还有些保护动物。 我顿时有些尴尬,“白羽,这些……” “别紧张,我们这算是狩猎区,每年相应月份都是允许当地居民自行狩猎的,只要不是在保护区内猎杀的动物都可以归自己所有。”瓦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紧跟着一个穿着苗族独有服饰的中年女人,就从楼上走了下来。 她腰间挂着一串风铃,每走一步,那风铃都叮当作响。 我还是有些尴尬,宋佳倒是自来熟,“那这进山打猎有什么要求?我们这届有可能参加吗?” 瓦叔摇了摇头,“想去猎区是要有特殊的身份证明的,普通人不能随便进去,不过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会让白羽这小子带你们进去看看。” 话没说死,就是有操作的可能。 宋佳就差激动得一蹦三尺高了。 她抓着我的手,“冉冉,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第十五章 夸夸其谈 我嘴角抽搐,越发觉得宋佳有点好了伤疤忘了疼。 “宋佳,别胡闹,打猎的事情哪是那么容易的……” “你们就是寨子里新来的?长得还怪标致的嘞,难怪白羽这小子这回这么殷勤。”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中年女人打断了。 大热的天,她手上戴着鹿皮手套,身上穿着的衣裳也是又厚又热,看上去与周围这些人格格不入。 可寨子里的人好像已经习惯了,瓦叔介绍了我们两个的来历,又对着中年女人道:“今天不适合外出,这两个女孩子就先交给你了,让她们体会一下少数民族的特色,不能让人家白来这一趟。” 瓦叔很快就因为别的事被叫走了,白羽也不愿多留,只用苗语跟中年女人交代了两句后也离开了。 我和宋佳坐在吊脚楼底下的阴凉处,和中年女人大眼瞪着小眼,看着院子里亮着的那些动物标本,后背嗖嗖地往外冒着凉风。 “那个……”我有些尴尬。 “叫我文姨就行,看你们两个细皮嫩肉的,应该是城里来的娃娃吧?你们这些城里的孩子总是好奇心太重。”文姨的话似乎意有所指。 可我们两个很快就被她手上的动作吸引了,过去完全没有往别处想。 文姨正在切割一块动物皮毛,每一刀都精准地落在对应的位置,只三两下就将那块皮毛切割成了需要的大小,再配合上苗族特有的纹饰做装点,一个巴掌大小的纯野生动物挂件就做好了。 文姨的刀工极为精湛,看得人有些手痒。 宋佳跃跃欲试道:“文姨,这东西我们能自己动手做一下试试吗?” 文姨诧异地挑眉,“你们不怕?” “这有什么好怕的,我们尊重当地特色,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独有的文化,我们就算不理解,也不至于害怕吧。”宋佳夸夸其谈,一会儿就和文姨打得火热。 我看她这个样子,还是有些佩服的。 闲着没事,我也开始打量起了文姨的这座吊脚楼。 其实整个寨子的房子长得都差不多,吊脚楼上面用于日常生活,下面存放一些杂物,文姨这吊脚楼下面堆满了动物皮毛。 这些东西都用竹子撑着,我只能勉强从其中辨认出几种来,尤其是当我看见里面的蛇皮时,那种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的感觉再次来袭。 我忍不住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朝周围张望,可除了外面的雨幕什么都没有。 我摆弄着手上的红绳,仔细地思考着来到这个苗寨之后所发生的事,眉头越皱越紧,却依旧没能想出有哪不对。 这场雨一下就是三天。 寨子里的排水功能已经达到了极限,宋佳更是一得空就往文姨的吊脚楼跑。 我也乐得清闲,拿出平板开始构思作品的设计图。 因为下雨的关系,山里的信号时有时无,有些消息根本就来不及发出去。 好在我和宋佳临出门前给认识的人留了消息,工作上的事情也都处理得差不多了。 不然我都怀疑我们两个会被上报成失踪人口。 这天傍晚,一直阴沉沉的天终于见到了丝光亮。 夕阳划破厚厚的乌云照在地上,像是想将藏于暗处的一切阴霾,抛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我看着外面的美景,掏出相机,正要拍照,却发现我的相机好像被人动过。 原本拍好的几张照片,这会儿已经不见了。 我翻来覆去地检查了几遍,有就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不应该呀,我记得我拍了的。” 我不死心地继续往前翻,快相机里除了我和宋佳的一些合影以外,我拍过的一些风景照,确实是不见了。 自从我到这个寨子里,除了旁人帮忙拍照外,相机从没有离过身,晚上睡觉都是放在旁边的包里。 “到底是谁干的?”我小声地嘀咕,却并没有声张。 寨子里碰过相机的人不少,白羽,瓦叔,还有那些好奇的小孩子,都可能是罪魁祸首。 我伸手抹了一把脸,放弃了拍照的念头,将相机小心收好。 一抬头,就发现窗户外面突然多出了一张人脸。 那张脸紧紧的帖在窗户上,表情扭曲,吓得我顿时尖叫出声。 听到动静赶回来点宋佳不断地顺着我的后背,“没事没事,你也被吓着了,是不是?这是文姨的小儿子,有点唐氏综合征,脑子不太好使,他可能就是对你好奇。” 我看着被文姨领走的孩子,总觉得他刚才看我的眼神无比诡异。 我没敢细想,立刻抓着宋佳的手问道:“我让你打听的事,问得怎么样?” 宋佳得意地挑了挑眉,“我出马还能有问不出来的?” “你之前让我问的落花洞女的事情,我已经打听得差不多了,寨子里的人都说这是一个祈福保平安的祭祀活动,和白羽说的也没啥差别,而且他们说这事还有一个传说。” 宋佳说起了传说的故事。 有传言,古时候的苗族所在地,因为天降干旱,民不聊生,就有人传出是因为他们这些百姓不敬山神,惹了山神愤怒才导致的。 “所以每隔几年,他们都会选择族群里最漂亮的姑娘去给山神当媳妇,而自从把这些女孩子送进山洞之后,他们的日子还就真好起来了,这习俗也就一点点传到了现在。” 宋佳一边说着一边咋舌,“封建迷信简直害死人。” 我皱眉看着她,“那然后呢?” “然后后面就是改革开放了呀,他们也在一些知青的引领下,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把这事变成了祈福活动,送进去的都是一些雕饰精美的人偶,文姨就是做这些的,她屋子里还放着不少制作人偶的机关呢。”宋佳喝了一口水。 她半倚半靠地坐在我身边,“冉冉,我知道你其实都是为了咱们两个好,但是有的时候我就是觉得你有点太过杞人忧天了,总为那些没发生的事情而担忧,你这样会把自己搞得很累的。” 我苦笑了一声,没有跟宋佳过多解释。 其实当我听到白羽说出那四个字的时候,就已经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了,可有些事情无从查证。 第十六章 哪来的避虫的本事? 我靠在吊脚楼的窗户边上,看着外面天空上飘过的积雨云,想压下心中的不安和忐忑,可脑子里的那根弦始终紧绷着。 随着天色渐暗,又到了每天例行的晚饭时间,这次是公叔来给我们送饭。 他穿着一身麻布短打,后腰上别了一把蒲扇,一进门就乐呵呵地冲着我和宋佳笑了笑。 “这回真是对不住,你们难得过来玩,却赶上了这样的下雨天,这嘎巴糕和菜腌鱼都是家里做的,和外面卖的味道不一样,你俩尝尝看。” 公叔说这话已经将端着的菜盘摆在了桌子上,还特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酒壶。 “这是家里酿的果酒,下雨打雷的要是睡不着,喝上一盅保管能睡到第二天天亮。” 我道谢,“不用这么麻烦的,还让您特地送过来,怪不好意思的。” 经过几天的相处,公叔给我们的感觉已经不像最开始那么阴郁古怪,态度也和蔼了不少。 我和宋佳两个年轻人,实在不好意思让老人家一直站着,忙拉开椅子,“公叔您坐,这两天我们俩也在寨子里转了两圈,咱们这寨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为什么现在寨子里的人这么少啊?” “还能是因为啥?寨子里的生活是一成不变的,年轻人都想去外头的世界看看,看着看着性子野了,自然就不愿意回来,不过也能理解。”公叔抽着水烟袋,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看着公叔摆弄着水烟袋,我尴尬地扯了下嘴角,“就没什么别的原因?” 公叔打着哈哈,随口道:“年轻人都在外头成家立业了,除了逢年过节,寨子里只有我们这些老人和小孩,不过再过半个月,就到六月六了,到时候赶回来的年轻人应该不少,你们两个小年轻,也不用担心在这无聊了。” 我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 半个月? 就算按照我们原定的计划,最多也只会在寨子里逗留十天,怎么可能会赶上半个月之后的六月六? 还是说,这寨子里的人早就知道我和宋佳离不开这? 我没有再说话,安静地吃着东西。宋佳则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公叔聊起了寨子中的陈年往事,绕不开的还是那落花洞女的习俗。 “公叔,前几天晚上抬上山的轿子就一直在那放着吗?我看那轿子应该有些年头了吧,上面镶着的那些东西可不像是现代工艺。”宋佳问道。 “那轿子是一代代传下来的,也就在那山洞里放七天,那地方地势高上头又有顶,不用担心阴天下雨的,等七天之后,就会有人上去把轿子抬下来。不过在这七天内,那山洞里不能进人,这么大的雨,你俩在寨子里转转就行。” 公叔吧嗒吧嗒地抽着水烟,目光却落在了我和宋佳手腕的红绳上。 “这两天你们在这可还住得惯?没被什么虫子咬到吧?这个季节呀,蛇虫就是多。” 我和宋佳摇了摇头。 “没有啊,公叔您给的这东西效果真不错,再配上咱们寨子里带着的香囊,也算得上是百虫不侵了。”宋佳说着,转动着手腕上的绳子,眼中透着古灵精怪的光。 早在这次出发前,宋佳就决定以苗族寨子的日常生活为故事背景,重新构建一个漫画出来,这次过来最主要的还是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 她胆子大,对于苗族这些传闻和故事,都非常感兴趣。 所以我对这事,并没有秉持反对意见。 可就在我听着两人闲聊时,我发现公叔看着宋佳的眼神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他还是松垮垮地坐在那,只是一抬头,眼中却闪过一丝诡异,又透着疑惑的神色。 直到我和宋佳吃完东西,他都没有再提任何有关寨子里的事情,只是在打听外面的事。 “我年纪大了,轻易不出寨子,也不到外头去,这外面到底还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公叔这话说得古怪,我和宋佳都还没来得及深究,他就带着东西离开了。 好在晚上有公叔留下来的果酒,这一夜我都睡得格外好。 而与此同时,寨子内的一间地下室里,公叔正翻动着被吃剩下的东西,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不应该啊,怎么会没事?这俩丫头,可是我们千辛万苦挑选出来的,从来没接触这些东西,哪来的避虫的本事?” 公叔甩手将盘子砸在了地上,四溅而出的汤汁崩得到处都是,很快就有一些虫子从房间的各处爬了出来,他们周身泛着诡异的光,对着那些残羹冷炙一拥而上。 公叔的身后,白羽神态慵懒地靠在墙上。“没准只是运气好吧,这几天天气不好,那些东西都不愿意活动,再观察两天看看,反正山路塌了,他们也走不了。”白羽说着,摆弄着腰上挂着的香囊,抬头看向公叔。 “叔,咱们先收敛点,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可别真把人吓跑了。” 白羽是寨子里族长家的孩子,在寨子中还是有一定话语权的,他看着折身坐回凳子上的公叔,眼神凌厉,一改之前那副和煦阳光的样子。 “要是这回的人跑了,下回再想把人框进来,可就难了,您可别让我白折腾一场。”白羽警告道。 地下室里的白炽灯在他脸上透出了大片阴影,阴鸷的眼神让公叔不敢跟他对视,只摆弄着水烟袋应了一声。 “我就是想试试,也没真想把她们两个怎么样,你也不让,我不动她们就是了,不过她俩最近在到处打探落花洞女的事,你就不怕寨子里的人说漏了嘴?”公叔抬头道。 “他们心里有数。”白羽拉开门,面无表情地戳了地下室。 雨还在下,寨子中间的广场上已经形成了一片水洼。 落在上面的雨水泛着涟漪,一圈圈地像四周溢散着。 他看着不远处的吊脚楼,目光幽暗深沉。 “这雨还真是下起来没完了,希望明天是个好天。”白羽扯着嘴角,将燃了一半的烟头丢进水里,扭头踏进了雨里,消失在了深深的夜色中。 第十七章 伸手帮一把 隔天,天刚蒙蒙亮,我就被外面的嬉闹声吵醒了。 我下意识地瞄了一眼手机,还没到六点,旁边的宋佳依旧睡得很香,她翻了个身,手腕上系着的红绳,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 光秃秃的手腕上只印着一圈红痕。 “还真是从小商品批发市场淘来的,这才带了几天掉色就这么严重?”我担心过敏,将红绳扯下来,放在了桌子上。 起床后我收拾好就出了门,连绵下了几日的雨终于停了,天色放晴,头顶上又是一片白云蓝天。 再加上周围都是些古树,植被下过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我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暗自感叹这优美的自然环境。 刚才在外面嬉闹的小孩,一阵风似的从我身边跑过,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的岁月静好。 我拿出纸笔,坐在吊脚楼下的台阶前,想将这景象画下来。 可一抬头,我就听见住在对面的文姨的吊脚楼内发出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翻了。 “就凭你也想坑老娘,你这兔子死了得有三天了吧,这皮都烂了,你还敢送来?打印好的时间没送到。扒皮这种事都干不好。你还想跟老娘要这么高的价?!” 文姨操着一口不太利索的普通话,连推带嗓地把一个年轻人从吊脚楼里推了出来。 那年轻人看上去有些窘迫,“文姨,这两天运气不好,只有这东西了,要不你凑个收了?这价都好商量,等过两天天气好了,我再进山。” 文姨冷斥了一声,“小子,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这个瓷器活,你要是真干不好,趁早把打猎的家伙事还我。” 文姨到底还是收下了年轻人送来的兔子,临走前还把屋里挂着的一截腊肉塞在了他手里,“你少跟那老不死的学这些东西,你也想跟他一样,这一辈子都在这山里混吗?” 年轻人没接话,只在道谢后就拎着腊肉走了。 他也看见了我。 我正想打招呼,可他就像是见了鬼一样,抬腿就跑,那样子活像身后有狼撵着。 我举起来的手尴尬地放下,文姨见状笑了两声,“然然,你别介意哈,这孩子就这样,三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见着生人更不敢说话了。” 我讪讪一笑,“性格腼腆,看着年岁不大,他怎么没去上学?” 我昨天和公叔聊过,这寨子并没有我和宋佳想象中的那么闭塞,凡是到了学龄的孩子,也都会送出去读书,至于学成什么样,寨子里的这些家长似乎也不太在意。 这也是寨子大半都空下来的根本原因。 文姨听到我的问题,叹了口气,“那还是爹妈死得早,家里的老人前两年也去世了,就剩个姐姐,那女娃娃打从出了寨子,就再也没回来过,就没人管他了,他整天跟着寨子里打猎的,在外头胡混,我们这些做邻居的,能帮也就伸手帮一把。” 古怪的性格往往是搭配着悲惨的童年一起出现的。 我不太想了解别人的隐私,就转移了话题,“文姨,我昨天就瞧着你这下面晒了不少动物皮毛,成色看上去也不错,都是收来的吗?” “差不多吧,我这手艺都是老一辈传下来的,寨子里的人有这些东西大多也都送到我这里来。” 文姨话说到一半,像是想到了什么,“不过我这些可都是合法的哈,我都专门找人问过了,都是没有影响的。” 我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昨天看见您切兽皮的样子特别熟练,想跟您学学。” 做服饰设计师,要对每一种布料的修剪和缝合方式都有了解。 文姨做那些小挂件的方式,我是第一次见,难免有些技痒。 我有些期待地看着她,“当然了,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话,您就当我没说。” “这有啥不方便?你们年轻人愿意学这些,当然好啊,不像寨子里的那些小年轻,一听学这些东西,一个比一个跑得快。”文姨高兴道。 我就这么跟着文姨进了吊脚楼,和楼下堆放的东西不同,楼上的整体环境都是相对雅致的,透窗最亮的地方,放着台老式缝纫机,周围的线轴和材料都整理得工工整整。 “冉冉,你先坐,我先把这些东西整理一下。”文姨忙前忙后。 我却看着墙上摆着的一些瓶瓶罐罐出了神。 那些罐子上都画着一些苗文,我也看不出大致含义,但一打眼就能看出来,都是手工做的,而且瓶口处还用特制的树脂密封着。 我正拿着一个在手上打量,“文姨,你还懂得做陶啊?会的东西可真……” 我的话还没说完,文艺突然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一把抢下了我手中拿着的罐子,小心地放回了墙上的架子上。 “冉冉,这个你可不能碰。”文姨神情紧张,额头甚至浮出了一层细汗。 我有些诧异,尴尬地扯着嘴角,恨不能一巴掌打在手上。 手怎么这么欠呢? 看到没见过的手工艺品就想碰一碰,这职业病简直要命! “这东西都是我家孩子的,我平时扫个灰他都跟我生气,要是让他知道趁他不在家的时候,这东西让人碰了,他恐怕得跟我闹。”文姨解释道。 我这会儿尴尬得脚趾头都快在鞋里抠出三室一厅了,听了文姨的话,连忙咨询起了其他手工品的制作方式。 根据文姨所说,这些手工制品大多都是用苗族特有的编织法制作而成,上面用的布料也是当地人普遍在用的,俗称亮布。 制作方式相对繁琐,再加上染色等一道道工序,想制作出一批能够配在兽皮上的料子,少说也得两三个月。 我和文姨一步一步学,却也只能算是照猫画虎。 期间白羽来找过一趟,见我正学得兴起,也就没有打扰。 时间转眼就到了中午,宋佳却依旧没起。 我带着饭回来的时候,她还吧唧着嘴睡得正香,大有一副要和床板彻底锁死的架势。 我推了她一下,“宋佳,还睡呀,时间不早了,起来吃饭。” 宋佳翻了个身,满脸困倦地睁开了眼睛,半死不活地盯着我,“别提了,我昨天一晚上都没睡好。” 第十八章 难得睡了个好觉 我看宋佳的状态有些不对,连忙将水递给她。 “你这是咋了?昨天晚上你不是也喝了公叔送过来的果酒吗?怎么会没睡好?”我疑惑道。 这段时间在寨子里,每到晚上,我脑子里的那根弦都会绷紧,半夜睡不着,被惊醒也是常有的事。 而相反地,宋佳的状态一直很好,雷打不动地沾着枕头就着,就算是这外头天上的雷劈到棚顶上,她都不会有任何反应。 就算那天险些从山路上滑下去,她回来之后,也只胆战心惊了一小会,就把这事忘到脑后了。 难得听她说没睡好。 宋佳端着水杯,生无可恋地仰着头,“你昨天晚上就没听见什么声音吗?” 我皱眉,“没有,难得睡了个好觉。” 我实话实说,宋佳的脸色却更难看了,“我昨天一直听见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爬,吵得我根本睡不着,后半夜我还特地起来找了好几圈,结果什么都没有,那动静一会在门里,一会在门外,我把这吊脚楼上下都跑了一遍,却啥都没找着,我还以为我幻听了。” 我这时才注意到,宋佳露出来的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就连左腿膝盖上也多了片青紫。 “别告诉我,这些也是你昨天晚上睡不着弄的。”我伸手指着她身上的伤痕,眉头越皱越紧。 宋佳更是惊讶,“这什么时候弄出来的,伤我之前怎么没注意?我昨天晚上没撞到哪啊,连磕碰都没有。” 宋佳身上的青紫是实打实的,上次在山路上摔出来的伤在上了药之后早好了,就连手上的那道伤口也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这会儿只能看见一道红痕,连个疤都没留下。 我掀开被子,把宋佳躺过的地方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一样的竹板床,考虑我们这些城里到这儿来的游客适应不了硬板床,上面还特地铺了层乳胶垫,最上面一层是冰丝凉席。 躺在这床上,别说磕碰,就算砸下去都不见得会红肿。 “还真是奇了怪了,你说我这伤是哪弄的呢?”宋家大大的眼睛,大大地疑惑,她在青紫的地方按了两下,疼得龇牙咧嘴。 “这也太疼了,难怪我今天怎么睡都睡不醒,一睁开眼睛浑身都难受,你说我昨天晚上不会梦游了吧?” 宋佳瘫坐在椅子上,把之前瓦叔送给我们的药膏涂抹在了受伤的地方,嘴上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要我说睡觉那人还真是奇怪,你之前睡得不好,我睡得香,现在倒好,反过来了,我刚开始还以为你睡不好,是认床闹的。” 我确实有认床的毛病。 可现在少数在这也住了一周左右,适应之后,状态确实会有所缓解。 我重新整理好床铺,扭头看着宋佳,“除了听到那些声音,你还看见什么别的东西了?” “那怎么可能?”宋佳打了个寒战,“我要是真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我现在还能好好在这跟你说话吗?” “那倒也是。”我对宋佳的话不置可否。 她这个人有个毛病,平时大大咧咧,看起来胆子也贼大,实际上纯粹是不着调。 可真到遇见真章了,胆子又比谁都小,但凡将事情抽丝剥茧,摊在眼皮底下,她那胆子就跟针眼一样。 典型的又菜又爱玩。 我之前就吐槽过她这一点,可偏偏这人自己不当回事。 为了不让宋佳胡思乱想,我解释道:“这是因为下雨的原因,有雨水渗到了棚顶上,这才会有奇怪的声音,而且你下次就还真听到什么动静了,大半夜的也别出去乱跑。” 我话说了一半,宋佳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她走到我身边,压着嗓音问,“冉冉,你说这寨子里不会有脏东西吧……” 我白了她一眼,“请不要在这样的环境下发散你的想象力,白羽之前不是说这周围的山上有野生动物吗?那些野生动物都喜欢在晚上出没,万一真伤着你,咱们现在下山可来不及。” 山路垮塌,之前来的那条路被堵死了。 这会受伤,光靠着苗医这些手段,可不见得有用。 我冷眼看着宋佳,“从现在起,在非必要的情况下,你必须跟我待在一块,而且晚上绝对不能出门。” 宋佳垮着脸,垂头丧气地缩回了椅子上,“我还以为你说的是什么呢,这些常识的东西我会不知道吗?你拿我当三岁小孩?” 我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就她这德行,最多两岁半,说是三岁我都嫌多! 一想到她当时拿着单子过来找我时的情形,我都恨不得把拖鞋拍在她脸上。 而就在我和宋佳彼此斗嘴时,我突然发现之前放在床头柜上的红绳不见了。 不光是我的,就连宋佳的都没有了。 我上上下下翻了一圈,“你之前带着的红绳呢?” 宋佳一脸茫然,“不是在吗?” 她低头看向手腕,可手腕处除了一圈掉色留下的红色染料外,连根毛都没有。 “不会丢了吧?”她开始跟我一起翻找。 我疑惑,“不应该呀,我出门之前就放在床头柜上……” 这时,房门被推开。 白羽一脸诧异地看着正在翻箱倒柜的我和宋佳,“你俩这是找什么呢?” “公叔送我们的手链不见了,我明明放在这的……”我的耐心逐渐耗尽。 但也不好在陌生人面前表现太大的情绪起伏,只能暂时压下这股火。 白羽却不以为然道,“我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丢了呢,红绳没了,回头我再送你俩一个,多大点事。” 我没吭声,宋佳的情绪向来来得快去得快。 她直接道了声谢,乐颠颠地吃起了午餐。 眼看着宋佳要吃完,白羽开口道,“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去林子里走走?” 宋佳瞬间瞪大了眼睛,“要不咱们去山里采蘑菇吧?我之前听说你们这地方下雨之后,蘑菇长得特别多,我就在视频里见过!” “蘑菇是必然要采的,不过现在进山得穿雨靴,你们两个先在这等我一下。”白羽说完就出了门。 没多大一会儿,就带着两双新雨鞋赶了回来。 第十九章 皇天不负有心人 我和宋佳一边换鞋,一边听着白羽说要准备的东西,像极了两个即将要去春游的小学生。 “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一般我们都是早上的时候出去采的菌子比较新鲜,采完之后,寨子里的人就会拿到山下去卖,也算是一笔收入。”白羽解释道。 就这样,我们三个各自背着竹筐,顺着寨子后面的一条小路上了山。 这会儿的小路上已经有不少脚印,上山下山的都有。 宋佳有点失望,“早知道是这样的话,我就不睡这么久了,别到时候我们上山了,菌子都被人采光了。” “哪那么容易啊,这么一大片山,哪能是说采光就采光的?不过一会儿动手采菌子的时候,你俩一定要把我准备好的手套戴上,千万别直接用手去碰。”白羽把橡胶手套递给了我和宋佳。 “有些菌子就连我们这些本地人都不一定分得清有毒没毒,到时候拿回来给寨子里的人看一下,要是收获不错,今天晚上咱们就吃菌子火锅。”白羽说完就在前面开路。 随着我们的脚步,周围的植被渐渐浓密了起来,雨靴踩在那些被雨水浸湿后的枯枝烂叶上,咯吱咯吱地响。 我举目四望,在树根底下扫视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突然,宋佳惊呼了一声,“我看到了,这个是不是?” 宋佳一脸惊喜地掀开一堆树叶,里面赫然,是一种通体雪白的蘑菇。 蘑菇上头的伞盖已经打开,上面还长着些细小的绒毛,那模样看上去相当可爱。 就在宋佳想要伸手去碰的时候,白羽一棍子就敲在了蘑菇上,三两下就将蘑菇打了个稀巴烂。 宋佳有些恼,“好好的蘑菇,你这是干什么?” “你们没听过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吗?”白羽看着气鼓鼓的宋佳,耐着性子解释道,“不光红白色的蘑菇,像是这种纯白长了绒毛,且连虫子都没有的蘑菇也是有剧毒的。甚至毒性比那些见手青什么的都要强。” 宋佳尬在了原地,她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后怕道:“还好我没碰,不过你们都是怎么区分出来的?” 白羽耸肩,“在这地方生活久了,自然就区分得出来了,咱们往上走吧,半山腰的蘑菇应该都被他们扫得差不多了。” 我看这两人的样子,只是觉得有些好笑,还是闷头继续往山上爬,路上也零零散散地捡了几朵菌子。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在一片低矮的灌木丛中发现了一些金黄色,类似珊瑚一样的蘑菇。 “这是扫把菌吧?能吃吗?”我问白羽。 “这个能吃,味道还不错,你贴着根,拔出来就行。”白羽说着话,伸手握住了我的手,像是动作示范一样,将那块扫把菌完整地从土里取了出来。 我还是有些激动,采菌子的成就感满满,只可惜发现的菌子数量不大尽如人意。 临近下午两点,阳光打在林子里,斑驳的树影形成一束束光影,美感十足。 我随手用手机抓拍了几张照片,继续投身采菌子的大业。 等到下山,三个人的竹筐都装满了。 “还好下山的时候遇到了一大片,不然这次就是白跑一趟,我这两条腿都要溜直了。”宋佳走在我前头,那张嘴就一刻都没有停过。 “冉冉,你说这些菌子咱们能不能真空包装之后带回去吃?”宋佳问道。 “我可不建议这么做,这菌子吃的就是个鲜,不新鲜的话还吃它干什么?而且你确定咱们老家哪个医院会解菌子的毒?”我调侃。 听到这话的宋佳立刻打消了念头。 但我们三个这一次采的菌子有些太多了,光靠我们三个显然吃不完。 回到寨子里的白羽将他摘的菌子分给了寨子里的人,我们两个的则是找了一个大大的扁竹筐,晾在了吊脚楼下面。 而这天晚上的菌子宴,吃得我和宋佳满嘴流香,甚至到了晚上躺在床上,宋佳拍着吃圆了的肚皮,还在回味着。 “我真的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蘑菇!这野生的跟超市里卖的真的是两种东西,可惜就是筷子上的优点晚。”宋佳吸了下口水。 我瞪了她一眼,“就是怕没熟有毒,才没给你筷子,你还不当回事。” 要不是我拦着,宋佳就要跳进锅里去捞了! “主要是那味道太香了,我都没有合适的词去形容,要是以后天天能吃上这些东西,就算留在寨子里也没啥不好的。”宋佳有些感慨。 “不是你抱着垃圾食品不撒手的时候了。”我当场反驳。 “那不是一回事,你看这个地方环境好,民风淳朴,空气也好,每天都能亲近大自然,光是待在这,我都觉得舒心,你难道就没考虑在这样的地方定居吗?”宋佳扭头看着我。 我愣了愣,“就算定居,我也不会选在这样的寨子里,这边的交通不方便,而且环境相对闭塞,和我的工作有一定冲突。” “工作工作,出来玩,你还满脑子都在想工作。冉冉,你就不能让自己歇歇吗?”宋佳这会儿已经抢过了我的平板,上面正是还没有完成的设计图。 “你老板知道你这么尽职尽责吗?”她没好气地瞪着我,正想再吐槽两句时,突然一阵沙拉拉的声音从我们两个头顶传来。 那动静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我们头顶上爬过去一样。 我和宋佳顿时安静了下来,两人一起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听见了吗?”宋佳小声地问,“昨天晚上就是这个动静。” 细细碎碎的声音响个不停,像是棚顶的东西在里面乱窜。 突然,一条尾巴从棚顶的缝隙处垂了下来。 我在看清楚上面的纹路后,拽着宋佳一个箭步冲出了房门。 “来人帮忙啊,我们屋子里有蛇!”我叫喊着,摸出手机就要给白羽打电话。 关键时刻手机又没了信号。 好在对面的文姨听到了动静,她一路小跑地来到了我俩身边,“闹蛇了?伤着你俩没有?” 第二十章 怀疑 文姨把我和宋佳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眼里满是担忧。 “你俩就在这别动,我去找人来帮忙,千万别进去。”文姨嘱咐道。 我吓得手脚冰凉,拉着惨白着一张脸的宋佳,又往远处走了走,生怕一不小心再窜出条蛇来。 没过一会,寨子里的人就来了。 瓦叔带着几个人,一脸歉意地看着我和宋佳,“实在是对不住,这事是我们的疏忽,一会儿里头的蛇清理干净,我给你们两个换个地方住。” “那就多谢了。”我小声道谢,心中还是惴惴不安。 瓦叔带人进了吊脚楼,我只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一个年轻人就抓着一条足有我小臂粗细的蛇从门口走了出来。 他身后跟着的人手里拎着个编织袋,里头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蠕动,那编织袋被刮得哗啦作响。 “这种天气蛇都喜欢待在暖和的地方,房梁树下都有,吓着你们了,实在是抱歉。”瓦叔走到我和宋佳身边,不好意思笑道。 “这生活环境也太恶劣了。”宋佳搓着胳膊,一脸的后怕,飘向吊脚楼的眼神都是抖的。 而我这时注意到,跟着瓦叔过来的那些年轻人除了手里的编织袋以外,其他任何捕蛇的工具都没装。 很难想象,这些人居然徒手就将那么粗的蛇给逮出来。 我越想越后怕,却也不好表露得太明显,再到了谢后,就不吭声了。 更奇怪的是,出了这样的事,白羽身为我们的地陪兼导游,居然一直都没露面。 自始至终都是瓦叔带着那几个人忙活,文姨也在旁边安慰着我们。 天色这会儿已经彻底暗下来了,我们头顶上挂着一轮明晃晃的下弦月,周围的云层像是给月亮罩了一层薄纱,显得月光越发惨淡了。 有蛇的屋子我和宋佳是断然不敢继续住的,眼下又不能下山,只能听从了瓦叔的安排。 为了以防万一,瓦叔他们先把我和宋佳的行李从房间里取了出来。 再检查了后,确定里面没混进什么脏东西,我们就被安排到了文姨家的隔壁。 瓦叔还特地在楼上楼下的各种角落里撒了不少雄黄,整个吊脚楼都是一股呛人的味。 文姨担心我们两个害怕,在我们这坐了好一会。 “你们要是实在害怕就搬过去跟我一起住也成,你们之前住的这些房子都已经有段时间没住人了,没人打理,有蛇也不奇怪。”文姨话说得模棱两可。 我和宋佳彼此对视了一眼,都没接这个话茬。 进寨子的头一天,我们就发现这寨子里的人还是比较少的。 除了每天傍晚能看见人三三两两地聚在寨子里,其他大多数时候,寨子里都是安静的。 就连我们之前看到那些小孩,也都是突然出现的生面孔。 文姨有关心了两句就被一通电话叫走了,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你们在这住着,要是缺啥少啥就跟我说,有事直接去隔壁找我就成。” 随着卧室的门被关上,我和宋佳也仰面躺在了床上,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受到惊吓的原因,这一夜我们两个翻来覆去地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一早,我俩顶着熊猫眼从床上爬了起来,刚收拾好要出门,就看见有人拎着一个超大号的行李箱从寨子外走了进来,他另一只手上还拎了不少东西。 我暗自皱眉,“不是说下山的路被封了吗?这人是从哪进来的?” “我觉得封路这事光听他们说还是不靠谱,要不咱俩去看看吧,反正也没多远,就当出去散步了。”宋佳在一旁小声道。 我们两人一拍即合,带上必要的东西,揣着相机就出了寨子。 我们顺着第一次进寨子的路一直往外走,早就被压坏了的柏油马路上,这会儿全是泥潭,一眼望过去,大坑小包的根本没处下脚。 我站在路边的石头上,远远地往前看,隐约还能瞧见一根被山石冲倒的树干横在路上。 深绿色的叶子和泥巴混在一起,将半条路彻底堵死。 “这不应该呀,路一直这样,寨子里的人不清理吗?那他们的日常所需从哪来?”我疑惑道。 苗族的寨子不是世外桃源,日常所需的东西还是要用的,可寨子里只有一个小卖铺,里面的商品还不全,就算是为了进货,他们也应该尽快把这条山路打通才是。 “估计救援抢修的人应该还没到吧?”宋佳不以为然,“白羽之前不就说靠山吃山,就算外面的车进不来,也不见得能把他们饿死。” 看着宋家这副没心没肺的样,我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你觉不觉得这里有问题?”我问道。 “冉冉,不要把每个人都想得那么坏,这寨子里民风淳朴,咱们待了这么多天,不还是什么事都没有吗?有什么好怕的?而且山路那么远,现在这路还没通,你不会真的打算带着我一路走下去吧?”宋佳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我只能硬着头皮道,“我没这个意思,别在这傻等着了,去山里转转吧。” 与其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给自己添堵,还不如多亲近一下大自然。 我和宋佳顺着路往前走了一会儿,很快就到了白羽之前带我们走过的那座吊桥。 上次因为突发意外,也没在周围好好逛逛,想想还是有点可惜的。 我们顺着吊桥走下来,沿着山坡缓缓上行,一路上的风景,让我和宋佳叹为观止。 各种从没见过的花草在一场大雨后竞相开放,偶尔还会有些松鼠在林子里上蹿下跳,鸟叫蛙鸣声响在耳畔,整个林子都透着一股勃勃的生机。 我和宋佳又往上走了一会,我走着走着,我突然发现这周遭的环境安静了下来。 甚至能听见树叶掉在地上的声音。 周围太安静了。 我一把抓住宋佳,“咱们走了多久了?” “一个多小时吧?咋了?”宋佳疑惑地看着我。 “你还记得咱们上来时的方向吗?”我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眼神扫向四周,却发现原本一直在我们左边的山路竟消失了。 第二十一章 迷路 我直愣愣地看着左边,宋佳也发现了异常。 “我靠!咱们两个不是一直在顺着山路走吗?不会迷路了吧!我刚才还一直看着呢!” 原始森林里茂盛的植被让人很难分清方向,除了在这生活很久的当地人,外人只要进来就会晕头转向。 而当地人一般会在林子长走的路段增加一些明显的标识,我观察着四周,并没有发现这些东西。 宋佳这会儿焦急地翻出手机,看着那四处乱转的指南针,脸都绿了。 “不是这地方怎么连指南针也没用啊?这不存心坑我吗?!” 她抢过我挂在脖子上的手机,再翻出指南针后,一模一样乱转的屏幕让她彻底傻了眼。 “不是?这地方到底什么情况?”宋佳骂骂咧咧,连说了几句脏话,人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在原地转了几圈。 就在她还要继续乱转的时候,我抬手摁住了她的肩膀。 “别那么紧张,死不了,跟着太阳的方向走,一会走的时候注意脚下,跟着我别乱跑。” 我抬头看着太阳的方向,不断地在心中告诫自己要冷静,绝不能在这个时候自乱阵脚。我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根粗树枝,在四周一米直径的范围内仔细地来回扫着。 宋佳一头雾水地看着我,对我的举动深表怀疑。“你是要用画圈来预防迷路吗?” “这已经不是靠近山路的位置了,我担心会有猎人在这附近下夹子,用树干扫过去,总比被那东西夹到脚要好。”我给她普及了常识,手臂开始泛酸。 过于紧绷的神经让我脑袋里昏昏沉沉,双腿开始无力,握着树枝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宋佳觉察到我的异样,连忙从包里翻出一颗巧克力,塞进了我嘴里。 “冉冉,你这个时候可别犯病,你这会儿要是倒下去,咱俩可就都玩完了。”宋佳说着话,从我手里把那截树枝接了过去,学着我刚才的样子,开始满地画圆。 现在是上午九点,太阳还在东边,我们顺着阳光照下来的方向调整角度,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腿都要溜直了,才终于找到一处泉眼。 宋佳伸手就要去盛水,被我一个巴掌打掉了,“原始森林里的水不能乱喝,再忍忍。” 我板着一张脸,丝毫不给宋佳撒娇卖乖的机会,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突然,我脚下一空,人猛地往下坠。 宋佳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我的肩膀,死命地把我往后拖,单薄的衣裳被地上的树枝石子划破,疼痛感让我头皮发麻。 好不容易挪到安全地带,看着眼前这塌陷下去,直径足有一米左右的深坑,我脸色煞白,喉咙滚动着,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满眼的后怕。 宋佳瘫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要我说你这先见之明还是没用,早知道这样,咱们还不如在原地等救援呢。” 我的胳膊和腿上伤痕累累,擦破的地方已经渗出血。 “你确定咱们等不到救援?”我反问着。 森林里没信号,一直亮着手机,只能让电量耗尽。 坐以待毙,从来不是我的性格。 我揉着还有些发软的腿,踉跄着从地上站起身,走到了坑边朝下打量。 接近一人高的深坑里蓄满了落叶泥巴混着雨水形成的污泥,坑的四周盖着一些树枝,用落叶掩埋隐藏了起来。 不仔细看,完全发现不了这还有个陷阱。 “这应该是当地猎人打猎做的陷阱,这地方只要有人活动,咱们就能出去。”我小声说道,抬头看了看天。 临近正午,阳光直射着穿透了树冠,只在树根底下形成了一小片的阴影。 下了几天雨的林子里闷热异常,潮湿的空气让人透不过气,再加上一路暴走,我和宋佳都出了汗,身上的衣裳黏糊糊地贴着皮肤,背着林子里潮湿的空气一熏,人像极了被放在蒸笼里的虾米。 我不敢继续耽搁,确定好方向后,继续往前走。 渐渐地,周围传出了风声,空气也逐渐清新了起来。 我和宋佳互相搀扶着往前走,穿过一片矮木丛后,后来发现我们居然出现在了寨子里的人进行祈福活动的山洞前。 和上次不一样的是,这次的山洞门口多用几米高的竹子栅栏围了起来,中间的位置挂着锁链,两边也都嵌在了石头里。 “咱们那天来的时候,这地方有门吗?”宋佳一脸疑惑地问我。 我摇了摇头,“没有。” 那天在山洞门口,我特地留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别说这挂着锁链的竹子栅栏了,正上方贴着的类似封印一样的红色符纸也是新贴上去的! 几天连夜的大雨,让红纸褪色了。 红色的液体沿着洞口上方的石头蜿蜒而下,有的掉在地上,有的留在竹子栅栏上。 乍一看,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一头撞死在了山洞顶上,让人不寒而栗。 我不想在这多留,干脆开口道:“反正路也找到了,咱们下山吧,再不回去,恐怕寨子里的人还以为咱们两个失踪了呢。” 折腾了一小天,我实在是有些累了,正要往山下走时,我却发现宋佳竟还站在原地,竟一动也没动。 “宋佳?”我疑惑地问道。 宋佳一脸猥琐地搓了搓手,对着我挤眉弄眼道,“冉冉,你就不好奇这里面有什么?” “上次晚上进来的时候,你不是都瞧见了?里面不就是个祭祀用的山洞,有什么好好奇的?” 我看着宋家脸上促狭的笑容,心脏猛地抖了一下。 “你别是要进去凑热闹吧?”我不敢置信地看着宋佳,立刻否定了她的念头。“宋家,这种事可不能开玩笑,咱们不是本地人,这样的地方最好不要乱进。” 我正要上前扯着宋佳下山,她反拽着我一溜烟地跑到了那竹栅栏旁,伸手摆弄着上面的锁链,将竹栅栏晃得轰轰作响。 “这东西应该是紧急赶工出来的,也不结实,给你看这锁链的缝隙这么大,咱俩绝对能挤进去,跟你保证,我就进去看一眼,看完就走,行不行?” 第二十二章 古怪 听到这,我一巴掌拍在了宋佳的后脑勺上,“想啥呢?好奇心怎么那么重?快点下山!再磨蹭一会儿,天就要黑了。” 现在已经临近下午,日头已经偏西,没了阳光,这深山老林很快就会暗下来。 再加上前几天下雨,山路绝对不好走,我可不想再出什么岔子。 我不由分说地扯着宋佳往山下走,她一步三回头地盯着那扇紧闭着的竹栅栏,像极了被棒打鸳鸯的恋爱脑。 可宋佳到底是拗不过我。 下山的路别让我和宋佳到了那天晚上截然不同的路。 山路的一侧靠近崖壁,另一侧长着些低矮的灌木,有不少树根顺着崖壁穿透出来,上面都留有被刀斧砍过的痕迹。 “看来这事上白羽倒是没说谎话,这条山路还真是新收拾出来的……”宋家用手抚过那些树根,话还没说完,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诡异。 跟着他就像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一样,甩开我的手,扭头就朝山顶狂奔而去。 那利索的身影,我从没在她身上看到过。 “还真是撞邪了!宋佳!你给我站住,我说了不能去!”我跟在宋佳的身后,扯着脖子叫嚷。 可宋家就好像是聋了,跑足了劲往山顶狂奔,连头都没回。 要知道我和宋佳一大早就出了门,在山里一顿乱窜,折腾了大半天,又险些掉进猎人埋好的陷阱里,体力早就透支了。 她怎么可能很有力气满身乱窜? 我慌了,脚下越跑越快。 就当我追上去的时候,原本平静的山路突然升起了大雾。 恍惚之间,我前面像是多了一队人。 这些人披麻戴孝,手里举着白幡,队伍的最后,然后赫然抬着一具棺材。 这场面吓得我脚底生根一动不动地僵在了原地。 下山的路就这么一条,刚才我拽着宋佳下来的时候,这周围根本就没人! 这送葬的队伍是哪来的? 我咬着牙关,讽刺心里告诫自己,绝对不要出声,同时伸手用力地在腿上扭了一下。 剧烈的疼痛告诉我,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可是送葬的队伍要去哪? 我不敢继续留在这儿,只能挪动着灌了铅的双腿,扶着一旁的崖壁缓缓朝上走。 这一刻,我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作度日如年。 原本只有几分钟的山路,这会儿仿佛有一辈子那么长,不管我怎么走,都看不见山洞的方向。 那一瞬间,我脑海中浮现了无数种可能,甚至连遗言都想好了。 我攥着手机,看着依旧四处乱转的指南针,终于确定自己是鬼打墙了。 讲着网上看见的那些段子,干脆破罐子破摔,站在浓浓的白雾里破口大骂。 我一边骂一边往前走,居然真的从那团白雾里走了出来。 我心有余悸地回头望去,可平静的山路哪儿有什么白雾? “一定是在这林子里待久了,人都出现幻觉了。”我用力地在脸上拍了两下,朝着山洞所在的方向走去。 当我赶到时,那原本被锁链捆着的竹栅栏已经被豁开了一道口子上面的铁链缝隙也分得老大,足以钻过去一个大活人。 我想到那天在洞里看到的情形,心里就忍不住发毛,可也没办法做到坐视不理,只能硬着头皮顺着缝隙钻了进去。 我进去的时候,洞内的火把已经燃尽了,里面漆黑一片,我只能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用来照明,寻找着宋佳的身影。 可就在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石子路,一路往洞内摸索的时候,有一种极其冰凉的液体,掉在我的后脖颈上。 那感觉就像有人将冰块塞进了我的脖子里。 我本能地伸手去捂,去指尖刚一插上去,那种黏腻的触感就让我在心里暗道了一声不妙。 我摊开手掌,殷红的液体让我头皮发麻。 可当我举着手机朝洞顶扫去时,那地方却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黑乎乎的石壁,像一个已经张开的血盆大口,想将一切吞没其中。 我心中打起了鼓,压着声音道:“宋佳?宋佳?” 我小声地叫着宋佳的名字,生怕惊动了这洞里看不见的东西。 我凭着记忆一路往前走,却并没有找到之前看到的平台。 “不对呀,按时间应该到了。”我有些疑惑,我下去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咔嚓一声,吓得我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我下意识地低头,一根白骨赫然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我几乎瞬间屏住了呼吸,手心紧张得直冒冷汗,双腿禁不住发软。 手机光线所照着的地方,四处都能看见累累的白骨,大堆大堆地摞放在一起。 一眼看去,就像是置身人间地狱。 “这地方怎么有这么多骨头?”我咬牙蹲下身,将踩到的骨头捡起来,端详了一会儿,才发现这并不是人骨。 看上去应该是某种大型动物的骨骼,应该是牛马之类的牲畜。 不过比较奇怪的是,这些骨头上都没有明显伤痕,难不成这些动物都是生生被困死在这里面的? “这年代还有人拿活物过来祭祀?”我嘀咕着,心里庆幸这是虚惊一场,就将骨头扔回了原位。 在小心地避开地上的一些其他动物骨骸后,我四下环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宋佳的身影。 在山洞里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我终于找到了之前见到的那个平台。 之前供奉在轿子周边的鲜花和水果早已腐烂,隔着几步远都能闻见那股腐败的气息。 我掩着鼻子,瓮声瓮气道:“宋佳,你在哪呢?别跟我开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好玩,你快点出来!” 我在轿子周边绕了两圈,依旧没有看到宋佳的身影。 她就好像在这山洞里凭空消失了一样,手机光线所照到的位置除我以外,再也没有半个活人。 我忍不住后背发凉,一股凉气从脚后跟一路蹿了上来,让我打了个冷颤。 “宋佳!这不是咱们该来的地方,我没跟你开玩笑,快点出去,我觉得这地方奇奇怪怪……” 我的话还没说,轿子里突然传来了动静。 只见轿厢晃了两下,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出来。 第二十三章 洞女 此时的我,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大红色的轿厢不大,里面容不下第二个人,宋佳应该还没蠢到自己坐进去的地步,我能胆战心惊地等着里头的东西出来。 我随手捡起一旁的动物胫骨拎在了手里,准备等里头的东西一出来,就给他好看。 红色的轿厢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紧跟着一个形似木头罩子的玩意儿就被从里头推了出来。 剧烈的声响,吓得我心头一颤。 可随后,山洞里突然多出了一道喘息声。 隔着轿子的门帘,我还能听到里面的银饰晃动的声音。 跟着一道虚弱至极的声音,就从轿厢里传了出来,“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 说话的人语气焦急且愤怒,听着就像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我却依旧不敢放下手中的胫骨。 “你,你怎么会在这?” 轿子里银饰晃动的动静小了下来,女孩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我是这一次被选的洞女,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在这?门口不是有锁吗?你怎么进来的?” 此刻的我大脑一片空白,我捏着手里的胫骨,壮着胆子掀开了轿子的门帘,正好对上一张惨白蜡黄的小脸。 洞女的面色紧绷着,她咬着嘴唇,怒目圆睁地瞪着我,“你到底是谁?” “我是过来旅游,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只是在山里迷了路……” 中间发生的事情太多,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只想着先把人从轿子里扶出来。 刚才寻找宋佳的时候,我有注意过这周围,之前寨子里的人带来的东西和贡品都没被碰过。 这山洞里也不像是有水的样子。 “你一直待在这?”我看着这洞里,突然有些心疼她。 这么多天水米未进,就为了替寨子里的人祈福,风调雨顺,虽说这些封建迷信不可取,但这样的坚持和毅力还是让人钦佩的。 可是我心中还是有疑惑,在小心地扶着洞女的胳膊,将她从轿子中了出来后,我问道,“之前听公叔说你们祭祀用的都是人偶,要等七天之后再来人把他取回去,难道那些人偶壳子里都藏着人?” 洞女没有说话,身子虚虚地靠在我的怀里,长时间的水米未进,让她连站立都不稳。 她用手捂着眼睛,小声地抱怨,“好亮,我的眼睛好痛。” 我愣了一下,回想起当人长时间地处在黑暗的环境下,突然见到强光是极可能灼伤眼睛的。 为了不让手机刺眼的光伤害到她的眼睛,我连忙将手机揣了回去,包里装着的零食和巧克力,因慌乱掉在了地上。 洞女吞咽着口水,我把东西捡起来,塞在了她手上。 “先吃点东西吧,回去的路不好走。”我说道。 洞女依旧没有说话,一声不吭地拆开包装,将我塞给她的零食都吃干净后,突然叹了口气。 “也许我是真的没这个命吧。”洞女突然开口。 这莫名其妙的话,让我有些不解,“什么命?现在都已经是什么社会了,封建迷信可不提倡,你这么年轻,把自己困在这山里,万一出点什么事该怎么办?” 我看着洞女年纪不大的脸,还是没忍住,把人教育了一顿。 确定她休息好了后,扶着人往前走。 这会儿才发现,原本的山洞入口在我进来的反方向,那股贡品腐败的气息让我更加确定了这点。 黑灯瞎火的山洞里,伸手不见五指,洞女每走两步都要歇一歇,为了方便我干脆把她背在了背上。 她身体很轻,瘦瘦小小的,背起来并不费力。 “你是怎么进来的?”洞女又问道。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等我们下山之后,我跟你慢慢讲。”我实在是没力气说话了。 要不是靠着意志力强撑着,我这会恐怕早就带着这小姑娘一起栽在地上了。 只能说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没过几分钟,前方就出现了一片光亮,空气也跟着清新了起来。 可就在我即将带着洞女从山洞里走出去时,一根簪子直接抵在了我的脖颈上。 我脚下的动作一僵,下意识地看向背上的人,“你这是要干什么?” 就算卸磨杀驴,也得等到地方吧! 这还没下山呢,她到底是哪出啊? 我松开了托着洞女大腿的手,可他却像个八爪章鱼一样挂在了我身上,手中捏着的簪子又往里顶了顶。 “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会在这个时候打开木俑!是你害的我提前出来的!” 我都还没来得及说话,银簪直接在我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还好这些苗族的银饰质地柔软,并没有伤得太深。 我凭着本能想把背上的人甩出去,可洞女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死死地抓着我不肯松手,她对着我连啃带抓,我们俩很快就厮打在了一起。 她尖锐的叫喊声在山洞里形成回响。 这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一只人形野兽。 渐渐地,我脱力了,长时间的折腾,让我手脚不受控制地抽搐,也逐渐落于下风。 就在那根银簪要刺进我眼睛里时,一阵跑步声由远及近,跟着洞女就被掀了出去。 “你在这发什么疯!还嫌不够丢人?”白羽的声音在我头上响起。 我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身上没了人,我半撑着胳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白羽!你居然向着外人,你知不知道她闯进洞里了?就是她害得我功亏一篑的,我等了这么久,马上就要见到洞神了!都是她的错,我要杀了她!”洞女叫嚣着,手脚并用地想从地上爬了起来,剩下的碎石被她抓得哗哗作响。 可长时间缺乏营养和不见阳光,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刚才那番折腾已经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这会儿看见白羽,也知道弄不死我了。 只能像是一条死鱼一般趴在地上,嘴里不甘地嘟囔着我听不懂的苗文。 我被白羽从地上扶了起来,身上受了不少伤,哪怕只是轻微的挪动,都疼得我龇牙咧嘴。 白羽心疼地看着我,“别怕,我这就带你下山。” 第二十四章 传说 白羽的声音很温柔,体贴的动作小心翼翼,生怕碰触到我身上的伤口,自始至终都没有多看倒在地上的洞女一眼。 我有些诧异,就算白羽是我们的地陪和导游,也没有必要做到这个份上吧。 这两人刚才的样子,显然是认识的。 我被白羽搀扶着走出山洞,临走前,我朝里面瞥了一眼,“我们不管她吗?” 不管这洞女刚才做了什么,好歹是一条人命,要是真这么放任不管,恐怕要出事。 万一洞里进去什么野兽的话,那下场可是很惨的。 我想起了山洞里那些成堆的白骨,抓着白羽的手紧了紧,心中的不安弥散开来。 “别管她,都是她自找的,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非得闹出这样的事来,每年都得这么折腾一场,也不知道她图什么。”白羽的语气不善。 他朝着洞女的方向狠瞪了一眼,“落花洞里的祭祀活动是非常严肃的,但是老一辈传下来的规矩,对人体是有害的,从我爷爷那辈开始,就用木俑做成的人偶代替了真人祭祀。” 白羽解释着,在我面前缓缓蹲了下来,“我背你下山,你这伤也没法自己走路。” 我没过多挣扎,干脆破罐子破摔,靠在了白羽的身上。 从第一天他接到我们时候起,我就闻到他身上始终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味,那味道混着花香,清新且淡雅。 我开始还以为是香水,可这些天那味道始终没变过。 我深吸了一口气,靠着白羽的肩膀闭上了眼睛,掉在地上的包被他挂在脖子上后,他这么背着我开始往山下走。 “那照你这么说,木俑应该是封好的呀,她怎么进去的?那么多天在山洞里不吃不喝,她就不怕自己真的死在里面?”我还是有些想不通。 到底是什么样的执念,才能让一个人把自己的生命安全置之度外,做出这种缺心眼儿的事情来? 洞女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我特地检查了一下木俑。 那东西是通体雕刻而成的,上到五官,下到手脚都雕刻得惟妙惟肖,再用特殊方法将木头内侧掏空,还糊了一层颜料,以防止虫蛀或腐烂。 那上头连个透气孔都没有,那女人又不是神仙,怎么做到把自己困在里面那么久的? 白羽听到我的问题,摇了摇头,“这我就不大清楚了,他每次祭祀都要折腾上这么一场,总有法子把自己装进去。前两年要不是发现得及时,她都死在洞里面了。” 我忍不住咋舌,这天底下还真是什么人都有。 “那她图什么呢?”我又问道。 “根据传言所说,落花洞女的七天祭祀,一旦完成,被选中的洞女就会得到洞神的庇佑,可以护佑我们一方平安。不说还能得到数不尽的财富,且一生平安顺遂。” 白羽思考了一下措辞,又继续道,“而且老一辈的人还说洞神无所不能,是个长相帅气,有钱多金的好男人,所以在早年间就有很多人心甘情愿地在山洞里待上七天,只要能活着出来,就算得到了洞神的认可,从今往后就是洞神的代言人。” 我听着这些话,嘴角有些抽搐,“封建迷信不可取,这东西真的有人信?” “谁知道呢。”白羽含糊地回答着。 接下来的一段路,我俩相顾无言,都彼此沉默着。 可我始终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突然,我猛地挺了下腰,拍着白羽的肩膀,急切地说道:“完蛋了,宋佳还在里面!我俩之前在林子里迷了路,误入了山洞,我就是进去找她的!” 白羽一听这话,脚下一停,立在了原地。 “你俩不是一起上山的吗?”他问道。 “确实是一起上山的没错,可麋鹿从林子里出来之后,她就跑远了,我也没跟上,当时山上还起了雾。”我并没有和白羽说实情,隐瞒了在山洞里看见的东西。 我在他也没有多问,很快就原路返回,山洞周围找起了宋佳的身影。 可随着日头渐渐落下,天黑了,宋佳依旧没影,之前在山洞里的女孩也不见了。 “这样下去不行,咱们还是先回袋子里找人上来帮忙找吧,光靠我们俩就算腿走断了,这山都找不完,而且,你这伤也得处理一下。”白羽说道。 “那就先下去吧。”我回答。 按照现在这样的情况,我俩就算在山上找一宿也不见得能找到宋佳的下落。 别说我还是半个伤员了。 我被白羽背回了寨子,远远地就能看见寨子一个较为偏僻的院子燃着火,吊脚楼前面隆起了一个火堆,里面堆着的木头噼里啪啦地燃烧着。 那吊脚楼东侧的墙上还挂着一盏冒着蓝光的灯。 我不解地看着眼前的情形,“这什么情况?” 白羽解释道,“这是我们寨子里的大夫,墙上挂着那盏灯,就证明她这有人,至于这火,应该是用来烧什么东西的吧?我也不太清楚。她年纪大了,脾气不好,一会进去,要是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你多担待。” 我扯了个笑,“放心,我脾气还是很好的。” 我跟着白羽进了巫医的家门,一进门就瞧见了堆在架子上的瓶瓶罐罐,各种中药西药都堆在一起,还有很多我没见过的古怪玩意。 “古婆婆,我这有个伤员,伤口需要紧急处理一下,光抹之前的药膏不管用。”白羽扬声说道。 正在里面忙着的巫医听到动静,很快就从里屋走了出来。 古婆婆穿着一身苗族的传统服,脖子上戴着银质的项圈,一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 直到她走近,我才发现她跛着一条腿,记录了一瘸一拐的,左腿几乎完全使不上力,只能靠一根特制的拐杖支撑身体。 古婆婆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年纪轻轻跟人打架斗殴?这种小毛病也用麻烦我?” 她说这话当一额云南白药扔到了桌上,“回去喷两天就好了。” 白羽立刻上前,扯住了古婆婆的胳膊,“婆婆,他是来咱们寨子里旅游的,以后还要为咱们寨子里做宣传呢,这要是受了伤,还怎么愿意帮咱们呀?” 第二十五章 巫医 不得不说,白羽长了一张非常讨人喜欢的脸。 尤其是年纪大的人,几乎都受不了他这故意撒娇卖乖的一套。 只见古婆婆伸手在他的额头上点了两下,一脸正色道:“我当初就不同意你爹做这桩事,现在寨子里来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现在已经不比以前了,哪有那么好找?” 白羽站在古婆婆的身侧,挡住了我的视线,拉着她就往里屋走。 “这事都是我爸定的,我哪有什么话语权呀?不管咋说,你还是先帮我朋友看看吧,这人是我带进来的,我得给人家平安送出去呀。”白羽晃着古婆婆的手,还不忘扭头对我使个眼色。 我很快就跟在两人的身后进了礼物,可刚一掀开门,又看见了正双目,紧闭着躺在木板床上的宋佳。 这下不光是我,就连白羽都愣住了。 他猛地扭头看向古婆婆,“婆婆,这人是哪来的?” “寨子里的人捡到给我送过来的,有人说她倒在了山道上,送回来的时候就一直睡着,到现在都还没醒。” 我看到宋佳的一瞬间就松了口气,连忙询问病情,“婆婆,她这情况要紧吗?” “只是累得睡着了而已,没什么大碍,就是不知道她这一觉得睡到什么时候。你说你们两个女娃娃不好好在寨子里待着,乱跑什么?那么深的林子,我都不敢轻易进去,你们两个胆子倒是大。” 古婆婆也没有隐瞒,她默默收好了一旁银质托盘里的东西,指着旁边的另一张床对我道:“你这个女娃娃也躺下。” 我伤得不轻,脖子上的伤口以外,身上其他地方多处挫伤。 好在古婆婆手上的功夫到家,再替我处理好脖子上的伤口后,就用涂了特制药油的手在我身上挫伤的地方反复揉搓着。 没多久,一股让人极为舒服的热意蔓延全身,那感觉让我发出一声喟叹,一直紧绷的神经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我躺在床上,竟然也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古婆婆在我睡着后就掀开了门帘,她板着一张脸,看着门外的白羽,“这人是你带回来的?她去过山洞了?” 白羽斜靠的沙发上,“去是去了,但具体的事情应该还不知道,婆婆,您是看着我长大的,能帮我个忙,先别动他们两个。” 白羽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桌子。 那上面的银质托盘里赫然放着一枚针管,针管里的液体是满的,应该还没来得及注射。 古婆婆听到这话,却笑了,“你们把人骗进来,不就是这个目的吗?怎么现在反倒不让我动手了?怎么,心疼了?这两个小姑娘长得确实不错,和咱们寨子里的人也不一样,你看上的是后来的这个?” 白羽没吭声。 古婆婆又道,“放心,你们进来的时候我还没做完准备工作,那个叫宋佳的,没事。不过你这么做,有办法跟你爹交差吗?” “这就不用婆婆你管了,他再怎么说也是我爸,总不能真的对我出手。”白羽弹了下烟灰,随手将烟头扔在了一旁的火里,直到确定烟头彻底燃烧后,他才施施然地起身,“古婆婆,我可以相信你,对吧?” 古婆婆原本冷着的一张脸,顿时变得柔和了,她一脸慈祥地笑道:“当年他们送来的那些孩子里,我最喜欢的就是你,后面的那些也没有一个比你看着更顺眼的,可小羽,你有的时候太感情用事了,这不好。” 针对古婆婆的教导,白羽迈着步子走进里屋,“我还年轻嘛,总不能这个年纪就跟我爸一样吧?要不然您还能抱上我的孩子吗?” 一老一少打着哈哈,很快就将事情揭了过去。 而为了以防万一,白羽并没有走,一直都守在房间里。 等我迷迷糊糊间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临近夜里十点钟。 我活动了一下睡得僵硬的手脚,浑身的骨头都在做着抗议,咔吧咔吧地响个不停。 我一抬头就看见了,靠在凳子上假寐的白羽。 他听到动静,人已经坐了起来,见我醒了,冲着我憨憨一笑,“醒了?还有哪不舒服?用不用我再叫古婆婆过来看看?” 我连忙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这么晚了还麻烦老人家可不好,再说了,婆婆的腿脚也不方便。” 古婆婆给我上的药是真的管用,我这才睡了一觉,身上原本还疼的地方就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就连脖子上的伤口也没之前那么难受了。 我再次为苗族的医术所震撼。 白羽就像是早就习惯了这些,“婆婆平时最讨厌别人把她当成伤患来照顾,你这话要是让她听见了,八成得气得不轻。” 白羽笑眯眯地看着我,我瞧着他这样子,也对古婆婆多少有了些好奇。 “古婆婆的腿是怎么回事?”我问道。 “当初我爸还没结婚的时候,古婆婆的腿就断了,听老一辈人说是为了上山救人掉在了陷阱里,因为当时医疗条件有限,没有及时处理伤口,才落下的毛病,每到刮风下雨就疼得厉害要养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我想着古婆婆刚才的走路姿势,心中还是有些唏嘘的。 老天爷好像对这种有本事的人都格外吝啬。 “那真是可惜了,后面怎么没去医院看看?没准西医能解决得了呢?”我又问道。 白羽看着我,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当然是去过,但是医院里的大夫说古婆婆年纪大了,骨头都已经长死了,已经定型的骨头是没有办法恢复的,总不能把骨头砸断了再重新接上吧?也就只是开了一些西药,用来控制病情。” 听到这话,我这心里也不太好受,只能找个借口岔开了话题。 我扭头看着还在床上昏睡着的宋佳,有些为难地对着白羽道:她这么一直睡着也不是个事儿,你能帮我把她带回我们住的地方去吗?” 白羽没有拒绝,扛麻袋一样把宋佳扛在肩膀上,带着我就离开了古婆婆的吊脚楼。 临走前还将我之前用的药油带了出来。 第二十六章 嫁衣 宋佳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在整理之前晾晒的菌子干了。 听到动静,一抬头就看见宋佳正愁眉苦脸,满眼生无可恋地盯着我。 “冉冉,你昨天是不是趁我睡觉的时候打我了?”宋佳委屈巴巴。 她撑着吊脚楼的楼梯站了没一会儿就有些打晃了,干脆顺着扶手坐了下来,伸手撑着下巴,紧盯着我看。 她还不忘抱怨。“我这身上怎么这么疼啊?” 我对着她翻了个白眼,“我倒是希望是我打的。” 宋佳一脸发懵,“冉冉,你什么时候这么狠心了,说好的闺蜜情呢?你居然这么对我,你可真是太让我伤心了,呜呜呜……” 那句话都还没说完,宋佳就拿出了他那烂得掉渣的演技,就差当着我的面来一次琼瑶剧的经典哭腔了。 我狠狠瞪了她一眼,“我要是真动手打,你就直接把你腿打断了,还能让你从屋里走出来找我?你知不知道昨天我找了你多久?后来我和白羽在山上转到天黑都没看到你的影,还以为你出事了!” 提起这件事,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我又是拖又是拽,都没拦得住宋佳想冲回去看热闹的好奇心。 她迟早会被这好奇心给害死! 宋佳一头雾水地和我对视着,“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背着你偷偷跑了?我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吗?起码我在失去意识之前,我都可以确定你就在我旁边呀!” 我整理菌子干的动作一顿,“你记得我和你在昏倒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吗?” “我们不是在林子里迷路了吗?然后绕来绕去找到了一个泉眼,我就喝了一口,然后没过多久我就晕倒了。” 宋佳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我们两个找到泉眼时。 可那个时间,距离后面到山洞的时候,已经差了足足两个半小时! 我可以确定宋佳是一直跟在我旁边的,体温和气息不会骗人。 可为什么后来宋佳会觉得自己晕倒了? 难道她跟我在一起的那段时间,身体是没有自主意识的吗? 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宋佳也觉得不对劲,她喉咙滚动着,凑到我身边,小声道:“冉冉,我觉得这个地方有点奇怪,要不然咱们两个就走吧,这两天天气好,他们再拖也不会把开路的事情拖到现在吧?” 距离上次大雨冲垮山路到今天已经有三天时间了。 哪怕寨子里的人再怎么不想放我们走,他们自己也是要生活的。 更何况今天一大早我就看见有车在寨子里面出入,想必山路开了。 我和宋佳一合计直接找到了白羽。“白羽,我们两个想了一下,决定这两天就下山,这手头还有不少工作没忙完呢,不能一直在外面鬼混,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能送我们两个下山吗?”我开门见山。 白宇听到我们两个的话,先是一愣,随后立刻换上了一副有些失落的表情。 “我们两个这就要走啊,不在这多玩两天吗?前两天因为下雨,咱们原定的计划根本就没走完,这计划没完成,也影响你们两个继续为我们寨子做宣传啊。” 宋佳扯着我的袖子,都坚定道:“我们必须下山,你要是不愿意送我俩,就算爬我俩也得爬到山下去。” 白羽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劝我们两个在寨子里再留一晚,明天一早就下山。 “今天一到中午了,马上就是饭点了,寨子里的饭都做好了,你们应该不忍心辜负他们的好意吧?我保证,明天一定送你们两个下山。” 白羽神情泰然自若,我和宋佳也没有怀疑。 这些天在寨子里,我们俩也算是在吃百家饭,东家蹭一顿,西家吃一口的,就这么走了,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总想着要跟人正面道谢。 就这样整整一下午,我和宋佳都在和接触过的村民打招呼,还给寨子里的小朋友分了些我们不方便带回去的东西。 为了提高效率,尽快离开这鬼地方,我和宋家决定兵分两路。 忙碌的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晚饭的时候。 我将最后一个礼物送出去后,准备回去和宋佳会合。 可当我回到我们两个的房间时,里面空空荡荡,连个人影都没有。 我顿时觉着不妙,快步冲出去,开始和寨子里的村民打探宋佳的行踪。 终于,有一个小孩子告诉我,“那个漂亮姐姐去湖边了,她是新娘子呢,穿得可好看了。” 我眼皮直跳,都没来得及琢磨那小孩子的话,就把腿朝着寨子后面的湖跑了过去。 “宋佳,最好也只是好奇,可千万别给我干傻事!”我说着话,要想越跑越快。 终于在距离湖边还有几步远的时候,看到了两道身影。 宋佳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喜服,上面绣着各种各样的彩线,和我们之前在轿子里发现的那一套一模一样。 而她的身边站着之前莫名失踪的洞女。 两人都穿着苗族的嫁衣,正一步步地迈进水中。 湖水靠岸的地方已经没过了小腿,这些天我也看过寨子里的妇女会在这附近洗衣服。 我怎么也没想到,宋佳居然会跑到这个地方来,还搞出了这么让人抓马的一幕。 “宋佳!你要干什么?你给我站住!”我扯着脖子吼得声嘶力竭。 不管不顾地一路冲到了湖边,好死不死地踩了块鹅卵石,脚下一滑让我直接在湖边摔了个跟头。 而我闹出来的动静引起了湖边两人的注意。 两人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势侧头看着我,身上大半的衣服都浸没在湖水中,那角度看上去像是什么东西挂在她们的脖子上,强行压着她们往水里摁压。 我顾不上疼,冲起来就扯住了宋佳,“给我发什么疯,给我死出来!” 我平日维持的冷静人设已经彻底崩盘,发了疯似的拽着宋家的袖子,想往岸上扯。 而洞女像是认出了我,她诡异地一笑,“找到你了。” 下一秒,她对着我就扑了过来,摁着我的肩膀就要往水里压,动作堪称丧心病狂。 第二十七章 致幻 我一手扶着宋佳,只用一只手来摆脱洞女的压制,显然是有点困难的。 没几个回合,我就被摁在了水底下,狠狠地呛了一口水,险些把我的肺咳出来。 洞女嘴里念叨着我听不懂的苗语,凶神恶煞的样子,像是恨不能把我大卸八块。 更让我觉得恐怖的是,她的那双眼睛上就像盖了一层红膜,每瞪一下眼睛,上面的血丝都会冒出来。 “你给我放手啊,你说的话我又听不懂,有什么事不能平心静气地谈一谈,你把我朋友带到水里算怎么回事,你这叫故意杀人,你知不知道?”我推搡着洞女,又担心宋佳受伤,恨不能一个人长出八只手来。 洞女还在扒着我的肩膀,脖子上包扎好的伤口被她扯开了,血顺着伤口往外流。 她终于切换回了普通话,“都怪你,要不是你,我现在已经能嫁给洞神了!绝对不允许,除了我以外的人嫁给洞神,都得死,你们都得死!碰了那件嫁衣的人都得死!” 洞女的声音就像是从地狱出来的,凶神恶鬼,那沙哑粗粝右语调奇怪的嗓音听得我头皮发麻。 “你清醒一点!”我到底还是没忍住一巴掌抡在了洞女的脸上。 她状态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正常人,我没有理由陪着她发疯,把宋佳从他身边扯开后,我彻底跟她厮打成了一团。 洞女的身材有些瘦小,可力气却出奇地大,从我和她动手起,几乎就一直落于下风,尤其是她时不时地偷袭,更是让我不胜其烦。 我捂着被她狠戳了一下的腰,强压住捡起鹅卵石朝她脸上狂拍的想法,只想尽快摆脱这个难缠的疯子。 就在这时,一直处于迷茫状态的宋佳恢复了正常。 她眼神一变,“我靠,我怎么会在这?” 我抽空剜了她一眼,“你问我,我问谁去?还在那站着看热闹,快把这疯子给我扯开!” 我的脚这会儿卡在了鹅卵石的缝隙里,因为躲闪不及,已经挨了洞女的好几下,胳膊都被抓花了。 一道道的血条沾了水丝丝拉拉地疼。 宋佳看这情形,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勒着洞女的脖颈就往远处拖。 “你怎么还跟她打起来了?咱们都要走了,你犯得着跟当地人动手吗?”宋佳手上的动作不慢,嘴里也一刻都没停。 我被当场气笑了。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要不是因为你,你以为我愿意跟他动手吗?我但凡再晚来十分钟,你俩就飘在湖中心了!”我尝试着转动脚踝,想将卡住的脚挪出来。 这会儿我已经捋清了大致的经过,恐怕这个洞女之前在山里的时候也喝过那个泉眼里的水。 那泉水对人来说有一定程度的致幻作用,宋佳喝了水,一直以为自己晕倒了,身体却可以不受控制地行动。 想必这洞女也一样。 可是那泉水的效果是不是也太好了? 这都已经足足过了一天一宿了,怎么还会发作? 这症状比吃了毒蘑菇都让人难受! 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谁受得了? 我大致和宋佳简述了一下自己的猜想。 “这洞女恐怕和你一样,喝了山里的水,所以才变成了这样的,不然的话,她在山洞里不可能活这么久,而且那山洞里可不止我们之前看到的那些东西,她这症状看上去很像中毒。” 宋佳顿时吓得汗毛直立。 她这会儿也注意到了自己身上的衣裳不太对劲。 她甩开洞女,三两下把身上的嫁衣脱干净,甩在水里,扭头又把洞女控制住。 “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啊?总不能一直在水里泡着吧?”宋佳问道。 我好不容易搬开了卡住脚的鹅卵石,“先把人带回去给古婆婆,要还是没别的法子,就直接下山送医院。” 再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 不管她之前做了什么,我也没有办法对一个即将逝去的生命冷眼旁观。 “这小姑娘怎么发起疯来,比一头牛还难摁。”宋佳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可也只能控制住洞女不继续往水里扑腾。 我朝着宋佳身边挪动,想帮她一起把人控制住。 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动作惊吓到了她,洞女居然狠狠地一口咬在了宋佳的胳膊上,当即就见了血。 宋佳疼得一声大吼,“我靠!属狗的吧,怎么还咬人?” 她下意识地松开了手,洞女已经趁着这个空当跑远了。 我眼看着她一步步地走向湖中,正想扑过去的时候,洞女猛地朝下一坠,转瞬间就没了影。 我和宋佳僵在了原地。 直到走近,我们才发现从湖边到现在,这短短几米的距离,水已经漫到了腰,再往前一步,就是水下断崖! 断崖处往里的水漆黑一片,深不见底,洞女的下坠几乎没有掀起半点水花。 我紧咬了一下后槽牙,强迫自己冷静,扯着宋佳往后退了两步。 “你在岸边等我,我去寨子里喊人来,你绝对不能下水,我们不知道断崖底下有多深,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宋佳没有吭声,任由我一路拖拽到了岸边,始终直愣愣地盯着洞女消失的方向。 而就在我顺着出来的路,回去时正好碰见白羽一行人。 他看着我浑身湿透的模样,立刻上前关心道:“这是怎么了?刚才你们在这边吵什么呢?你掉下水了?这湖深得很,宋佳呢?” 白羽的问题太多,我没办法一一回答,只能拽着他的胳膊先说重点。 “那天山洞里的那个女孩自己跳进湖里了,我和宋佳没救上来,你们快过去看看吧!” 一听说有人落水,原本就想赶过来帮忙的一众人,顿时加快了脚步。 可这个时候的我并没有注意到,因为我的,在场的这些村民的表情都十分古怪,就连白羽的表情都变了几次。 我一路引着他们到了岸边,宋佳手里还抓着飘回来的嫁衣。 她一看到我,眼泪就掉下来了,“冉冉,她没上来……” 我上前一把抱住了宋佳,“别怕,寨子里的人已经来了,他们一定会把她救上来的。” 第二十八章 噩耗 我死死地搂着宋佳,说这话时,手心都在往外冒冷汗。 我是真没想到洞女会跳下去,要是我再来晚一步,她是真的拖着宋佳迈进了深不见底的水下断崖! 想到这,我死命把宋佳揽在了怀里,手掌搓着她的肩膀,小声安慰道:“还好你没事。” 宋佳哭得一抽一抽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左手更是紧抓着我的胳膊。 “我明明就差一步就能抓住她了,就差一步!她为什么非得下去啊?冉冉,她……” “她变成这样不是你的错,一步步走进湖心,是她自己的决定,也与你无关,宋佳,不要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我的声音沉了下来。 在这话出口的一瞬间,我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太过冷漠了,可相比于一个陌生人,我能保护的也仅仅只有自己和朋友。 洞女那近乎疯狂的举动,每一下都想让我溺死在水里,她动手的时候可丝毫没有想到我跟她一样,都是活生生的人。 一瞬间,她那双满是恨意的血红色眼睛一直在我眼前,挥之不去,我心中的负面情绪像是被无限放大,厌恶懊悔间,甚至夹杂着一股莫名的兴奋。 我略微垂下眼,盯着宋佳的头顶,不断地在心中告诉自己,这都是肾上腺素飙升后所产生的错觉。 而这会,白羽已经带着几个水下好的村民下到了水里。 这些人腰上捆着救援绳,一个个在洞女刚才下水的位置滑进了水中。 岸边上,三两个村民守着救援绳,不友善的目光始终在我和宋佳身上徘徊着。 我被那几个人盯得浑身不自在,可他们说的是苗语,我也听不大懂,只能背过身,尽量挡住他们看向宋佳的眼神。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每一声细微的动静,都会让宋佳惊惶失措。 她直勾勾地盯着脚下的传统苗族嫁衣,忽然开口,“冉冉,你知道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吗?” 我没有作声。 自从昨天宋佳跑开后,她对后续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毫无印象。 就连从古婆婆那回来的事情,都是我后面告知她的。 “冉冉,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这件事你也是受害者。”我将宋佳凌乱地粘在脸上的湿发拢到耳后,不断地安慰着她。 我搜刮着脑内为数不多用来安慰人的词,嘴皮子都要磨薄了,终于听到了一阵翻涌的水声。 白羽率先从水下钻了出来,其他的几个也相继探出了头。 我连忙问,“找到了吗?” 他看向我,摇了摇头,无奈道,“下面太深了,我们这绳子下去都没到地,而且底下的水流太乱,光线又弱,我们下去之后根本没见着人。” 白羽每说一个字,我的心都往下沉一寸,一股让人手脚冰凉的寒意蔓延全身。 从洞女落到水里,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十五分钟,如果水下断崖的水流动过快的话,她这会儿指不定已经漂到哪去了。 我紧皱着眉,强烈的不安感将我笼罩。 跟着白羽一道下水的人,这会儿走到了宋佳身前,语气不善道,“你为什么会跟她到这来?这嫁衣又是哪来的?” “我不知道……”宋佳声音带着哭腔,她手足无措地躲在我身后,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我抬眼看向来人,“她差点被你们这个女孩拉下去一起淹死,你们现在还在这质问她?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找人要紧吗?” “找人?找什么人?那断崖底下连着暗河,就算神仙掉进去都游不上来,我们反复告诫过村里的人,不要到深水区去,她就算是发疯,也不会不要命吧?绝对是你们这些外乡人搞的鬼!”当地人在白羽身后叫嚣着。 大有一副要把我和宋佳弄死,来安慰那个女孩在天之灵的打算。 我冷笑了一声,侧着眸子瞟向白羽,“你也这么想?” 白宇没有吭声,看向我和宋佳的眼神有些复杂。 我的表情更冷了,“既然这样,那咱们就报警好了,到时候谁对谁错,交给警察来评理。” 我身上还带着伤,宋佳也没比我好到哪去。 寨子里的这些人仍由一个疯子四处游荡,不限制他的人身自由,就等于不保证我们这些游客的人身安危。 尤其是那看杀人犯一样的眼神,更是让我有些透不过气来。 明明我们什么都没有做错! 凭什么这种黑锅要让我们来背? 而这时,公叔和瓦叔也从寨子里赶了出来,两人沉默地看了一眼我和宋佳,扭头对着村民道:“那孩子早些年就疯了,现在又伤了人,你们是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非要把公家的招来不可吗?” 公叔在寨子里还是有一定威慑力的,这话出口后,刚才还恨不能对我们穷追猛打的村民顿时闭了嘴,一个个鹌鹑一样缩在了白羽的身后。 我面带嘲讽,讽刺道:“公叔,别这么说呀,是非曲直报警之后自有公论,要是那些警察说我们两个合伙害人,把我们关进去,我们也认了。” “小冉,这话见外了,你俩是到我们村子来旅游的,跟那孩子也不认识,无冤无仇的怎么会害她呢?” 瓦叔唱着白脸,上前把宋佳扯了起来。 “好孩子,你也吓坏了吧?别害怕,他们也都是关心则乱,毕竟那孩子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就多问了两句。” 宋佳瘪着嘴,噼里啪啦地掉着眼泪,死揪着手里那件苗族传统嫁衣,眼中满是不甘和委屈。 我扯过她,把人挡在身后,“说起来,我倒是有一件事想问大家,你们寨子后山上的泉水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话一出,在场的一众人都变了脸,白羽伶俐的眼神唰地就落在了我的身上,“怎么,你喝了?” 我没说话。 白羽咬牙深吸了一口气,“那个泉眼里面的水富含多种稀有元素,林子里的野兽都不会去碰它,人喝了更是会因为中毒而产生幻觉,我之前不是提醒过你们山里的东西不要乱碰……” “所以这些事你们早就知道。”我当即打断了白羽的话。 第二十九章 污蔑 我目光冷冷地扫过在场的人,“既然人喝了之后会因为中毒而产生幻觉,那你们又是怎么确定刚才那个女孩没喝过泉眼里的水呢?山上的水是流动的,她在那山洞里待了那么久,不喝水,早都死透了吧?” 白羽被我噎了一下。 我从来不相信那些怪力乱神的鬼话,就算真的有所谓的洞神,什么样的神仙会眼看着自己的信徒宁可把自己饿死,也非他不嫁的? “白羽,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这件事情到底是闹出了人命,那个女孩是自杀也好,是发了疯跌进湖里意外也罢,总得找到尸体。我们可不想到这来玩一会,回去之后还莫名其妙地背了条人命。”我沉声说完,拉着宋佳就往回走。 我的想法很简单,那女孩到底是因什么而死,只要法医验尸之后自然一目了然。 没有什么事情是报警解决不了。 “咱们先报警,让警察来处理这件事。”我对宋佳说道。 像是这样同时生活着很多人的寨子,已经形成了一套独属于自己的管理模式,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这些人会相互袒护,以达到惩戒外来人的目的。 我不能眼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可就在我摸出手机想打电话的时候,才发现经历刚才的那番打动,我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一直揣在口袋里的手机早已经进了水。 我一掏出来,上面的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宋佳也没好到哪去,她的手机屏已经整个裂开了,刚到手都还没来得及捂热乎的手机,彻底宣告报废。 她苦笑着看向我,“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就听你的话,不到这样的地方来了……” “这事世上可没有早知道。”我甩了甩手机里的水,决心去寨子里借电话。 我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文姨,我走到隔壁吊脚楼,正好看见文姨在翻动刚晾好的皮货。 她看着我俩,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你俩这上哪去了?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快回去换身衣服,我给你俩煮碗姜汤喝。” 我牵强地扯了下嘴角,“文姨,我俩刚才掉水里了,手机坏了,能不能借你的手机给外面打个电话?就是跟家里人报个平安。” 文姨满口答应,“好说好说,你俩先回去换个衣裳,打电话又不急着一时。” 没办法,我和宋佳只能在文艺的催促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可当我们俩换好衣服再过来找她时,文姨却一脸歉意地看着我道:“实在是对不住啊,小冉,我才想起来,我电话欠费了,这两天断网,我也没能交上话费,要不,我带你去族长家里打电话吧?” 宋佳顿时不乐意了,“文姨,这说好了的,你怎么能说变卦就变卦呢?我们就是想借你手机打个电话,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影响的。” 文姨将煮好的姜汤水递给了我和宋佳,就差把为难这两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你俩别着急,先把这姜汤喝了吧,要不我出去给你问问别人?” 我这会儿转头看向窗外,族长家就在文姨家的斜对角,白羽这会儿也换了身衣裳,正倚在二楼的栏杆处朝我们这边打量。 看着这情形,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低头看着那碗姜汤,自嘲地笑了笑,将温热的姜汤水一饮而尽。 “不用麻烦了,文姨,辛苦您特地给我们煮的姜汤水了,既然您电话欠费了,我们就不打扰了。” 我扯了下宋佳的胳膊,“别打扰文姨干活,咱俩先回去。” 宋佳到底是没喝姜汤,她把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不情不愿地晃了晃,没有离开的打算,“冉冉,我们之前说好的……” “别闹了,别让外人看笑话,咱们回去。”我冷声道。 宋佳是一个藏不住事的人,精灵古怪,性格跳脱。有什么事情都会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她不会撒谎,更没有隐藏情绪的本事。 我看着满脸尴尬的文姨,和她道了声谢,强行拽着宋佳离开了。 回到我们的吊脚楼,我拿出了随身带过来的平板和电脑,刚开机就发现网络断掉了。 原本还能连上的无线网络只显示了个大红色的x号。 “当前无网络连接?这寨子里是安屏蔽器了吗?前些天下雨,网络不好,我认了,可今天这大太阳又是怎么回事?!”宋佳一把将平板摔在床上,一张小脸气鼓鼓的。 我看着她这样子,闷声笑了笑。 “你还能笑得出来?我都快要急死了,我当初就不应该相信那见鬼的海报宣传语,居然真信了他们的鬼话,跑到这鸟都不生蛋的地方来给自己找罪受!”宋佳垮着一张脸,不停地抱怨着。 我忍不住在她脑袋上揉了两把,将之前拿出来的东西,一一归纳好,“既来之则安之,你这性子太急躁,容易坏事,宋佳,你记得我说的话,从现在起,咱们两个最好不要分开,有什么情绪也别表露出来。” 宋佳听到我的话,不再吭声,只是脸上的表情愈发不情愿。 我也没再多话,现在没有手机,就等于断了和外面联系的机会,一旦我们两个情绪太过激动,就等于可以随意受寨子里的人左右,一旦出事,后果是不堪设想。 而当天晚上,白羽就带着寨子里的人找到了我们。 他走在最前头,身后跟着之前出言不逊的那几个人,白羽率先开口,“冉冉,宋佳,我是带他们过来跟你们道歉的,之前的事情是我们考虑不周,影响了你们这次的旅行体验,非常抱歉。” 宋佳本就委屈到了极点,听到这话顿时压不住火了,“抱歉?抱什么歉?我能不能捅了他一刀,也给他说句抱歉啊?他们污蔑我的时候,怎么没见他们觉着抱歉?” 她声音颤抖地对白羽问道,“那可是一条人命,你们凭什么无凭无据地就栽赃到我身上来?” 白羽眼中带着愧疚,“这件事情是我们不对,刚才我已经在寨子里面问清楚了,确实是那个女孩带着你去后面的那个深水湖的,这事不怪你,也不怪冉冉。” 第三十章 转变 我没有吭声,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这群人,仔细地观察着他们的面部微表情。 白羽倒是还算磊落,可其他几个就不好说了。 他们之前的态度,我看在眼里。 我现在是真的有些好奇,这前后不过才一个小时,他们这心态怎么会转变得这么快? 难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我心中疑惑,面上却不露声色,“要是没什么事的话,你们就先回去吧,歉也道了,那要说的事情,我们也知道了,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们明天一定要下山。白羽,说好的事,你不至于临时反悔吧?” 白羽明显僵了一下,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再次看向我时,表情都柔和了许多。 “冉冉,之前的事情,我们是真心给你道歉的,就像公叔说的,你们才来寨子没两天,之前也没见过那个女孩,一定不会跟她有什么纠葛的,既然这件事情都是误会,那咱们不能平心静气地坐下来谈一谈吗?误会总得解开不是?” 我冷着一张脸,“我不认为咱们有什么好谈的,我还是那句话,我要下山,距离这次旅游的截止期限已经过了好几天了,我们也没道理占你们寨子的便宜不是?” 听到我这话,跟着白羽一起过来的那几个人,明显有些急了,“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们好吃好喝地招待……” “行了,你们几个还是把嘴闭上吧。”白玉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开口的人,“好好的话,让你说成这样,寨子里的名声都快让你们败坏完了。” 跟白羽一道过来的那几个人很快就被打发走了,白羽则是坐在了楼梯上,“冉冉,这事是我对不住你,不过你们真的要走吗?再过两天就是我们这儿的火把节了,你们难得来一趟,要是就这么错过了,多可惜呀。而且,我一直觉得我跟你们两个挺有缘分的。” 白羽说这话时也看了宋佳一眼,“从一开始就是我接待的你俩,后面我又护着你俩上山,又经历过大雨,咱们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真的要把事情做得这个份儿上吗?” 宋佳犹豫了,“白羽,其实你做导游和地陪都还挺好的,事情安排得也妥当,也会充分考虑我们这些游客的心情,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和冉冉是真的不敢继续再在寨子里待着了。” 宋佳不自在地偏过了头,“这才几天呀,就闹出了这种事,我光是想想都觉得后怕。” 说着话的宋佳缩了缩脖子,一张小脸还是惨白着,满眼的心有余悸。 白羽还是没死心,“其实我真的挺理解你们的感受的,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过不去这道坎,这样吧,我们先把之前清单上的行程都走完,我得完成我的工作,你们觉得这样怎么样?” 在外旅游,游客临时改变计划的事情也不算少了。 当时我们找到白羽时,他确实挂职在一家旅游公司,之前和他聊天的时候也听他提起过,他们公司是按照游客制定计划的清单完成进度来结算业绩的。 业绩好的一个月确实赚得不少,可要是完成进度太拉胯,那一个月的时间就等于打水漂,一分钱赚不到不说,时间也都被浪费了。 我思量着一路过来白羽的所作所为,到底还是不忍心。 “我们可以加快清单上的进度,而且越快越好,另外,我们明天确实有事情必须下山一趟,这件事没得商量。” 没有手机和网络,我和宋佳不等于全瞎全盲,没有任何办法和外界联系。 这种时刻,受制于人且处于危险状况的环境,让我脑子里的那根弦彻底拉紧。 我打定了主意,“就算明天你不送我们下山,我们两个走也得走下去,到时候我们要是真这么走了,可就不回来了。” 我说完这话,扭头就回到了屋子里,好在白羽听到这话之后,并没有继续纠缠。 随着房门被关上,宋佳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冉冉,咱们不是说好了,明天不管如何都要走吗?你怎么还临时变卦了?你不会真的看上那小白脸了吧?他长得确实不错,身材也好,可保命要紧呀,你不能见色忘义吧?” 宋佳刻意压低了声音,凑在我的耳边道,“冉冉,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我用一脸看智障的表情,紧盯着宋佳,“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会为了美色放弃朋友的人吗?” 宋佳立刻摆手,“怎么会呢?你在我心里一直是正直高尚的新社会独立女性,一定不会为了一点美色就出卖我的。” 我用力地在她脸上捏了一下,“如果我们现在就走,寨子里的人很有可能就会把那个女孩的死扣在我们身上,一旦罪名落实,我们两个就得吃官司。” “到时候可没法保证这些村民会说什么,我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这件事情摊到明面上,让他们不得不想办法来证明我们的清白。这种事情,我们没法自证,一旦我们拼尽全力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就会掉进对方的逻辑里,那样不值当。”我收回手,视线逐渐落到窗外。 “其实我一直好奇,当初参加报名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就选了你呢?”我若无其事地问道。 我的问题让宋佳明显一愣。 我侧头打量着她,“以我这么多年对你的了解,你是一个即使喝了一整箱的饮料都不会再来一瓶的小倒霉蛋,这么大个馅饼,怎么就砸你头上了?” 我最初和宋佳认识的那会,就是她在超市连搬了几箱饮料,堵在电梯门口,说是扫码领奖,有活动,她特别喜欢那个奖励。 可整整几箱饮料扫下来,别说礼物了,连个再来一瓶都没有。 而且生活里,宋佳也像是霉运缠身,经常闹出各种各样的麻烦。 这样的人,怎么会突然有好事落在她身上呢? 宋佳明白了,我的意思顿时不开心了,她缩在床上,“我以为我转运了……” 我扯唇一笑,“其实有句老话叫做天上掉的,从来都不是馅饼,只有砖头,我觉得这话说得非常对。” 第三十一章 失败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宋佳早早地就收拾好东西,找到了族长家。 我敲了敲门,“你好,我们是来旅游的游客,想问下白羽起了吗?我们有急事要下山一趟。” 开门的是个我从没见过的陌生女人,她只有一只眼睛是好用的,另一只眼睛看上去浑浊不堪,没有一点光泽。 她用那只完好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眼神中分明带着几分惊恐,却还是颤声道,“你稍等,我去问。” 白羽很快就出来了,脸上还带着明显的困意,“你们两个今天倒是挺早的。” “有急事,宋家的平板坏了,我们两个要去店里修,她还等着更新呢。”我信口胡说。 宋佳也在一旁点头附和,“白羽,我求你就心疼心疼我们这些可怜的打工仔吧,再不更新,我这个月就要喝西北风了。”这次我和宋佳过来,并没有带行李,两人只是简单地背了个包,装着要用的必需品。 行李箱还扔在吊脚楼里,就连相机都没带,丝毫没有要彻底离开的样子。 为的就是降低寨子里这些人的怀疑。 白羽有些为难,扭头看向屋里。 我明显瞧见屋子的最深处坐了一个人,他大半个身体都隐藏在阴影中,我和宋佳看不清脸,只能瞧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人似乎觉察到了白羽的视线,沉着嗓音开口道:“早去早回,晚上还有活动。” 白羽原本沉着的脸顿时多了几分笑意,“也行,正好你们在寨子里待的日子也久了,下山转转放松一下也挺好的。” 这次下山格外顺利,越野车开在颠簸的路上,晃得我和宋佳七荤八素,还没进了市区,宋佳就叫了一声,“快停车。” 车子还没停稳,宋佳打开车门就冲下去,蹲在地上吐了起来。 白羽体贴地递上了一瓶水,“漱漱口,山路确实不好走。” 宋佳虚弱地看了他一眼,“可能是我这段时间摆烂得太久了,身体素质比不上之前了。” “那我一会开得慢点。”白羽笑了笑,“冉冉的脸色也不大好看,要不然咱们先休息一会儿?反正时间还早。” 我担忧地看着宋佳,“你怎么样?还行吗?” “行,怎么不行!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别在路上浪费时间。”宋佳漱了口,一抹嘴,打开车门就窜了进去。 看着她这利索的身形,我目光闪了闪。 宋佳很少晕车,上次就算路不太好走,也只是有些不舒服,还不至于到这种脸色煞白,浑身冒虚汗的地步。 我不着痕迹地扫向已经坐在驾驶位的白羽,心中的疑惑再次增加。 可白羽却没给我再开口的机会,接下来的一路车速都开得极慢,路上的大坑小包,能避则避,平稳得就更换了个司机一样。 好不容易到了市区,白羽把我们两个送到了专门维修手机的地方,“这的技术比较好,价格也公道,你们什么东西坏了?拿出来我直接跟他说。” 店里的老板一看到白羽,立刻上前笑着打了声招呼,不过说的是苗语。 我原本想支开白羽,可还没开口,就听到白羽说道:“他之前也是住在寨子里的,后来在市里开了个店,就很少回去了,我说你们两个是过来旅游的客人,他也能给个亲友价。” 白羽笑呵呵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让我和宋佳点心直接凉了半截。 在我们原定的计划里,白羽送我们进城后,我们就可以找机会甩掉他,然后直奔派出所,只要我们报了案,剩下的一切都好解决。 可惜,这世界就是这么小! 眼见着这个办法不成,我只能摸出进了水的手机,“之前手机进水了,你看一下,这还能修吗?” 店老板拿着我的手机检查了一番,随后摇了摇头,“这个修不了喽,是在水里泡得太长时间,主板已经完全损坏了,要是换主板的话,我这目前没货,只能从厂家拿,少说也得半个多月,你们能等得起吗?” 我立刻摇头,“那就大可不必了,这最近手机店在哪?” 半个多月,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更何况从昨天到现在,几个小时没手机的日子就已经让我浑身都不舒坦了,要是再等半个月,我非得死在这鬼地方不可。 我当机立断,直接让白羽带我们两个去买了新的手机,只可惜身上带着的现金不够,只能让白羽先帮忙付账,等我们两个调试好了手机之后再将钱转给他。 光是这么一折腾时间就已经到了中午,白羽带着我们两个去了当地比较有名的苍蝇馆子。 一进门,就撞见了昨天在寨子里下水救人的那几个人。 在看到这几个人出现之后,我顿时觉得大事不妙。 光想甩开白羽一个,已经不容易了,这会儿又来了这么多,看来这寨子是真不想让我们两个走啊。 “寨子里的人可真是太热情好客了,都追到这来了,这么不想让我们两个走?你放心,我俩就算走了,也不会给你们寨子打差评的。”我随口开了句玩笑道。 “怎么会呢?应该就是巧合吧,前两天他们就说要下山采购物资准备后天的火把节的,这山路不是才刚通吗?我们寨子里的人口味都差不多,喜欢吃的馆子就那几个地方,遇到了也正常。”白羽的笑容有些牵强。 我也懒得拆穿,只和宋家闷头吃着菜。 而没过几分钟,寨子里的人就找了过来,他和白羽用苗语交谈着,手里也不停地比画,看样子情绪还有些激动,可白羽却始终是那副不瘟不火的态度,情绪稳定的一批。 直到我们吃完东西,到了车旁,刚才和白羽比画的那人径直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我诧异地挑眉,“这是真怕我们跑了?” “哪能啊?他们说为了筹备这次火把节车上的东西都已经装满了,没有人坐的地方,这才想蹭我的车回去。”白羽解释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突然一拍脑门,“你们两个应该不介意吧?” 我对这样的解释是不信的,却也懒得拆穿,“不介意,毕竟顺路嘛。” 第三十二章 返回 我这话说出口,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原本因能够下山而升起的那份庆幸感,早就烟消云散了。 我想带着宋佳逃跑,可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全是他们寨子里的人。 别说跑了,就算离开白羽的视线范围,我担心这些人会敲我一闷棍。 和这条命比起来,限制点人身自由不算什么,起码这种事情他们也不敢弄到表面上来。 回到寨子的一路上,我和宋佳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白羽倒是和那个村民用苗语聊得火热。 我更加深刻地感觉到了少数民族语中间的信息壁垒,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也没必要非得折腾这一趟。 车子很快回到了寨子,穿过外面形似城墙的大门后,我们就看见了停在寨子广场上的货车。 整整两辆厢式货车上装满各式各样的货物,隐约还能瞧见里面有些类似纸扎一样的东西。 就连一旁的小轿车都塞得满满当当。 货车的司机正是我们之前在苍蝇馆子遇到的那几个人。 见到这情形,宋佳对我挤眉弄眼道,“冉冉,咱们是不是错怪他们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无语地看着宋佳。 直觉告诉我,这事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白羽这时解释道:“火把节在我们寨子里算是一年一度比较盛大的节日了,在外务工的村民也都会回来,而且这个节日一共有三天,从第一天起,大家就会为第三日做准备,我们寨子里的规矩是要上山去找一种青红色的花,找到了就有好兆头,寓意着一整年都可以平安顺遂。” 我了然地点了点头,“这山上的花那么多,你们就不担心有人在这深山老林里迷路吗?” “寨子里的人打小就在山里活动,对这一带也都比较熟悉,更深的林子就不会有人去了。” 白羽说着,对着我和宋佳笑了笑。 “不过这次你们两个人参加的话,我可以给你们做向导,保证给你俩讨个头彩回来。” 我对白羽的话持怀疑态度,只敷衍的道了声谢,“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可就在我带着宋佳回到吊脚楼时,我突然发现门上的锁好像被人动过。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临出门前,我特地将门锁调整到了一个奇怪的角度,可以刚好和墙上竹子的痕迹组成一个三角形。 可现在三角形被打破了。 我站在门口,捏着钥匙的手心冒出了冷汗。 进门的人是想偷东西,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我眉头紧皱着,迟迟没有开门,身后的宋佳坐不住了。 “冉冉,怎么还不开门?这破天已经要把我热死了,咱们进去吹个空调不爽吗?”宋佳说着话,把手搭在了我的肩上,可就在他皮肤与我接触的一刹那,一股刺痛感穿破衣料直袭我的肩膀。 只在一瞬间,我就把宋佳的手甩了出去,捂着肩膀疼得额头冒出阵阵冷汗。 “你手上是有什么东西吗?扎着我了?”我问着。 宋佳翻来覆去地把那只手检查了一遍,“我这手上什么都没有啊,你现在怎么这么敏感了?” 宋佳说着话就要来检查我的伤口,就在他手指要碰触我的一刹那,我有本能地闪身躲了出去,警惕地盯着她的手指尖。 “你先别碰我。”我提醒道。 宋佳则是一脸发蒙,“什么情况?你怎么了?” 我用手扶着脑门,一只手撑在门板上,“不知道,总之你一靠过来,我就浑身不舒服,你先和我保持距离,有什么事咱们进去再说。” 我缓了好一会儿,才手忙脚乱地打开了门上的锁,推门进去后,我发现房间里并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一切东西都保持在原位。 可我心中的不安,并没有因此减少。 “先看一下自己的东西有没有少?”我随口道。 宋佳表情有些扭曲,“不至于吧?咱们出去的时候不是锁门了吗?寨子里的那些人总不至于来偷东西吧?” “不怕少了什么,就怕咱们东西里突然多了什么,抓紧时间检查一遍。”我靠在门口,突然觉得浑身乏力,身体也沉得很,四肢就像是被灌了铅一样。 我最初感觉这可能是晕车的后遗症,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渐渐地,我的手脚开始不听使唤,眼前也阵阵发黑,这种感觉和低血糖极为相似,但又有着显著区别。 在我倒下去的前一刻,我隐约瞧见一只虫子从床底爬了出来,朝着宋佳所在的方向一路狂奔。 再之后的事情我就没印象了。 等我再次睁开眼,已经到了晚上。 寨子里四处都挂上了灯笼,照得外面灯火通明。 我们这座吊脚楼也在其中,半开着的门口有红光透进来,门廊下挂着一盏大红色的灯笼,照得宋佳的身形如同鬼魅。 她正歪着头坐在门口的矮凳上,手上不知道在摆弄什么,时不时发出的笑声诡异极了。 我忍不住唤了她一声,“宋佳?你在干什么?” 宋佳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扭过头,对着我晃了晃手腕,“你看这是你说的那个古婆婆给我画的苗族传统纹饰,漂亮吧?回头我要把这种元素加到我的漫画里去。” 宋佳走进房间,随手拍开灯,一脸严肃地对我道:“这次可把我吓坏了,你怎么说晕就晕呀?古婆婆说你可能是情绪不佳,外加中暑,这才突然晕倒的,而且你肩膀上是不是被虫子咬了?我之前怎么没看见这个伤?” 我顺着宋佳的视线看过去,我肩上赫然有着一片指甲盖大小的深紫色瘀痕。 那痕迹上遍布着一毫米左右的红点,也分辨不清是牙印还是什么。 想起之前宋佳碰我的那一下,我的眉头直接打成了死结。 “你确定这不是刚才你碰我的时候出来的?”我问道。 宋佳立刻摆着手避嫌,“你可别冤枉我,我当时手上可什么都没有,你这绝对是出现之后,我碰了你,你才觉着疼的。不过古婆婆已经给你抹了药膏,说是过两天就好了。” 我伸手摩挲着那个位置,只觉得那地方凉飕飕的。 “古婆婆说给我用的是什么药了吗?” 第三十三章 梦魇 “这我哪知道?人家苗医用的东西都是世代传承下来的,怎么可能会告诉我一个外人?” 宋佳摊了摊手,泄气似的坐在了我的床头。 “更别说那些人现在还怀疑是我害死了洞女,我在门口坐着那一会,就始终觉着他们的眼神不太对劲,一个个恨不能在我身上戳出个窟窿出来。” 说话间,宋家侧着身,不解地瞪大了眼睛,“而且我刚才打听了一下,他们除了在湖边多立了一块水深禁止入内的牌子以外,没有任何人去继续寻找那个女孩的下落,也不见寨子里有人伤心,他们对那个女孩绝口不提,就连文姨都有些忌讳。” 我躺在床上,指腹揉搓着眉心,心中思绪翻涌。 眼下这情形,就像是一团乱麻,所有的事情都堆积到了一块,根本理不出头绪来。 更让我想不通的是,明明昨天他们还表现出对我和宋佳恨之入骨的态度,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昨天夜里,这寨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撑着胳膊从床上坐了起来,身上依旧觉着酸软无力,疲惫感虽有所缓和,但见效不多。 宋佳一看我爬起来,抬手就想把我摁回去,可手在快要碰到我的瞬间就缩了回去。 “你老老实实躺着,古婆婆说你中暑的症状还挺严重的,虽然已经给你灌了药,但你不能起身活动,也别胡思乱想。” 我白了她一眼,“现在想起遵医嘱了?事情都不问清了,就该让他们给我灌药,你就不怕他们把我毒死?” 我随口调侃着,宋佳却一脸后怕地捂住了嘴,“当时白羽在场,我以为……” “白羽也知道我晕倒了?”我有些惊讶。 “对呀,他知道你晕倒之后特别生气,去请古婆婆过来的时候还和人吵了一架,不过他们说的是苗语,我也听不懂。” 宋佳说起了我昏倒之后所发生的事。 “不光白羽,除了族长以外,公叔他们也都过来,文姨还说要把你送医院去,但古婆婆说你情况比较紧急,不能下山,就用土法子给你治病了。” 我没有接话,低头就发现手臂上的抓伤处也重新敷上了药膏,微凉的感觉在伤口四周蔓延着,削减了疼痛同时还有些提神醒脑。 “要我说没事的话,真的不能到这样的地方来。医疗条件也太差了点,这万一真出点什么事,等送到医院,人早都凉透了。”宋佳还在碎碎念。 “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说这种未经开发的旅游项目,最能深刻地体会到当地的风土民情,怎么样,现在这风土民情你还满意吗?”我调侃道。 宋家原本沉着的小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局促不安的样子,看着有些可爱。 我伸手掐着她的脸,“下次再做这种事情,之前要第一时间跟我商量,不要自己擅作主张,知道吗?” 宋佳乖巧地点了点头,抿着唇,模样可怜巴巴。 我还是没力气,也懒得逞强,干脆折身躺回了床上。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夜色渐深,原本还能听见的虫鸣鸟叫声已然消失了,就算拉上窗帘也挡不住外面透进来的红光。 门缝窗缝里红色的光线渗透进来,就像是一片血色在深夜当中蔓延。 不知道是不是我这一下午昏迷得太久,到了夜里说什么都睡不着了,再加上躺的时间太久,我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就想着打开门透个气。 谁曾想,我这门刚一打开就看见密密麻麻的蚂蚁蜈蚣从石头缝里爬了出来,成群结队地朝着寨子最中间的广场处聚集着。 他们像是被某种东西吸引,在这血色的月光底下一路前行。 这场面吓得我头皮发麻,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我生怕蚂蚁爬进屋里,甩手关上房门的瞬间,便瞧见一个漆黑的人影出现在了广场正中间。 我小心地将窗帘掀开一条缝,实践广场中的人佝偻着身形,身上盖着一个黑色的斗篷,他端着陶碗的那只手里装的不知道是什么。 随着他挥手,陶碗那里面的东西都会被泼在地上。 四溅而起的液体成了这些虫子的美餐,几乎只在转眼间就被蚕食殆尽。 我眼睁睁地看着一些虫子,顺着斗篷爬到了那人身上。 这一刻,我心中的恐惧达到了顶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我用力地伸手捂上嘴,生怕自己在这一时发出声响被人发现,却还是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将窗帘掀开了一角。 我不知道广场上的人到底有没有看到,只能像只鹌鹑一样缩在了窗台底下,一动不动地蜷着身子。 我尽可能地控制着呼吸,突然有一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逐渐传来,走过来的人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声,将恐怖氛围渲染到了极点。 从他嘴里出来的每一个音符都像是火星一般砸在了我身上,让我局促不安,浑身战栗。 与此同时,我只觉得身上有某种东西爬过的感觉。 我下意识地看过去却发现有些蚂蚁已经顺着我的双脚开始往上爬。 凡是这些蚂蚁爬过的位置,都沾着不明的红色液体,就像一条条血线,从皮肤底下渗出来了一般。 我忍不住一声惊呼,浑身都抽搐了一下,收下意识地拍向双腿。 啪的一声响,刺痛从腿上传来,我几乎一个一鱼打挺就从床上蹿了起来。 看着被我抽红了的腿,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难不成刚才是梦?”我小声地嘀咕道。 可是感觉也太真实了吧? 梦魇当中的我像极了一条被放在案板上的鱼,只能任人宰割,那种压抑且无法反抗的恐惧感,从内心深处滋生了出来。 我用力地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真的在心中嘱咐自己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可那种蚂蚁顺着小腿往上爬的感觉,迟迟挥之不去。 无奈,我只能翻身下床,本想洗把脸冷静一下,这寨子里突然卷起了一阵狂风,外面的东西被风卷起砸在吊脚楼的外墙上。 嘭的一声响,原本已经关好的门也被风给吹开了。 凉风夹杂着雨滴,从门外刮了进来,廊下挂着的大红灯笼更是疯狂摇晃。 第三十四章 乌龙 我的手还放在水中,放着红光的水,荡起的涟漪,让我分不清到底什么才是真实。 我用力地咬了下舌尖,刺痛感让我理智回笼,我快速走上前,想把被风吹开的门给关上,可鬼使神差,我的视线飘向了寨子中心的广场。 广场的周围,竖着几个雕刻着各种鸟兽昆虫的柱子,上头还附着着一些苗文,最上头的位置,系了不少红黑色的布条。 那些布条从上头垂下来,最下端挂着一些铃铛,风一吹,叮当作响。 这些东西在红光的笼罩下,诡气异常。 就好像我方才经历过的情形要重现一般 我握着门把手的手都在发抖,心底抑制不住的恐惧感,让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了房门,在一个箭步冲回床上后,我甚至用被子把自己蒙了起来。 这种恐惧很难用语言来形容,以至于当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两个堪比熊猫的黑眼圈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宋佳正一脸发蒙地盯着我。 “你昨天晚上不是睡得挺早的吗?怎么又搞成这个鬼样子?”宋佳满眼不解。 “别提了……”这一开口,我的嗓音沙哑得厉害,那动静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宋佳挤眉弄眼地看着我,“你这是昨天晚上背着我去干什么了?” 我白了她一眼,紧皱着的眉头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你这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能不能有点正常人的思维逻?”我生无可恋地坐在床头,仔细地回忆着昨天梦魇时看见的情形,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双腿。 脚踝的地方确实有几道红线,乍一看像极了从皮肤底下透出来的血管。 那一刻,我只觉得一股凉风直窜脑门,带着莫名红色液体的蚂蚁爬上双腿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我胆战心惊地用指头蹭了蹭,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可几分钟后,原本发红的地方顿时晕染开了,我忍不住一声怒骂,“谁吃饱了撑的在我脚上画红线?” “昨天蹭到的吧?”宋佳顶着一脑门的疑惑凑了过来,“昨天你中暑晕倒后,我婆婆确实在你脚上画了点东西,还往你脚心抹了药酒,我没跟你说吗?” 听到这话的我,脸都绿了。 我咬牙切齿地看着宋佳,“咱就是说下次再有什么事,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呢?昨天我问你事情经过的时候,你怎么没说?” “我忘了。”宋佳回答得理直气壮,“而且古婆婆说这些东西在被你身体吸收之后,痕迹自己会掉,不打紧的,你这是怎么了?昨天晚上又没睡好?” 面对宋佳的问题,我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心中涌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复杂感。 要是这一切真的都按照宋佳所说,那我昨天晚上担惊受怕了一整夜算什么? 算我胆子小吗?! 我着实被这件事情气到了,火速下装收拾好,自己决心要跟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划清界限。 可刚一出门,我就看见文姨拎着一个袋子找过来。 “早啊,文姨。”我打了声招呼。 “你们两个醒得真早,我还寻思得过一会儿才能醒呢。” 文姨把手里的袋子递给我,“这些都是我们当地的服饰,你们这些天在这总穿着自己的衣裳,也该脱下来换洗了,这衣裳都是我特地让他们去市里带回来的,都是新的,没人穿过,你俩要是不嫌弃的话,要不换换?” 我看着文姨递过来的袋子,有些不好意思。 前天掉进水里后,我就觉得我和宋佳穿的衣服有点过于晦气,干脆就给扔了,可这次带出来的衣服有限,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套。 再加上前段时间天气不好,洗完了之后衣服压根就没干,晾在那里,被水汽怄了一股烂菜叶子的味道出来,也没法再穿。 昨天我和宋佳去市区的时候,本想着也顺路买几件衣服回来,可吃过午饭见到寨子里的人,我光顾着气恼,就把这茬给忘了。 “文姨,你看这些衣服多少钱,我转你。”我缓声说道,嗓子还是有些哑。 “几件衣服而已,不值什么钱,你这就见外了。”文姨推搡着,说什么都不肯收钱,末了,还不忘提醒我道:“这最近天气热,你们年轻人夜里睡觉,要是开空调的话,可得盖好被子,不然的话,要是染了热风寒可就难熬了。我这正好煮了些梨汤,你回头和宋佳一起过来喝哈。” 没等我应声,文姨就被寨子里的人叫走了。 我拎着手里的袋子回到房间,打开一看,顿时被惊艳到了。 袋子里装着两套衣服,分别是两条颜色不同的百褶裙和呕欠。 呕欠是当地人对传统服饰的统称,这些衣服大多采用苗绣,蜡染等传统织布艺术,再搭配银饰和围腰一起穿在身上。 除了比较重要的节日外,当地人大多都穿便装行动。 也会有人在传统的苗族服装中加入苗绣和蜡染工艺,其纹饰,色彩,和款式也都根据寨子的不同有所变化。 但凡是纯手工制作的传统呕欠,都价值不菲,且世代相传。 我掂量着手里的衣服,仔细的感受着上面的纹路和触感,再一次被少数民族独有的织布方式所惊艳到。 看到实物,我更是下定决心,回去以后,一定要将这种记忆运用到我自己的服装设计理念中。 毕竟民族的才是世界的。 我这边正想着,宋佳已经将另一套衣服拿在了手里,“寨子里的人这么好心,还给咱们送衣服?他们这是想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宋佳是记仇的,这几天就差把寨子里的人冤枉好人,这件事刻在脑门上了。 我只能把文姨送衣服来的前因后果说了一下,“文姨也是好心,就算寨子里的人有什么不对,咱们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宋佳没有辩解,很快就进去把新衣服换好了。 当我和宋佳再从吊脚楼上下来时,外面路过的几个人眼睛都快长在我俩身上了。 我和宋佳的身材都不错,长相也及格,早就习惯了旁人打量的眼神。 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些人的眼神透着说不出的怪异感。 第三十五章 打探 我正思考着这些人的眼神,就突然听到了隔壁的声音。 “我就说这俩丫头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咱们这粗布衣裳穿在人家身上,就跟从电视里头走出来的一样,这气质都不一样了。”文姨喜不自胜,同时招呼着我们过去喝梨汤。 “小冉,这也是我早上特地炖的,这两天我也觉得这嗓子不舒服,你正好赶上了,快来尝尝。” 我压下心中的怪异感,礼貌地对着文姨道了声谢,带着宋佳坐在了门口的阴凉地。 有了口吃的,宋佳之前的怨气一扫而空,对文姨的手艺赞不绝口。 “文姨,你这手艺真的是绝了,这梨汤炖得恰到好处,里面居然还放了银耳,红枣和枸杞,润肺止咳,可真不错。” “我们寨子里比不上外面,这药有的时候来不及买,就讲究个药食同源,这方子还是老一辈传下来的,你俩要是喜欢,回头我写一份给你俩就是了,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文姨说着话,手上的活计是半点不落。 她将那些已经晾晒好的兽皮一一整理好,装进了一个樟木箱子中。 我看着她这忙前忙后的样子,突然问道,“之前听文姨提过你家孩子,这次火把节,她是不是也要回来过节呀?” 文姨正在忙碌的动作一动,身形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她打着哈哈道:“孩子工作忙,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趟,前些天她给我打电话,说这次火把节,她正好在外地出差,来回折腾着太累人,就不回来了。” “那能方便问一下她年纪多大嘛?”我又问道。 “那孩子跟你俩年纪差不多,我看到你俩呀,就想起她来了。”文姨的语气突然放缓,言语间满是感慨。“她小的时候我就盼着她能早早长大,可这真长大了,我又舍不得了……” 文姨盯着手里的兽皮,缓缓叹了口气,眼中透着一种浓郁到几乎化不开的哀伤。 我看着她这个样子,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正思索着要怎么找补。 宋佳就在旁边没心没肺地开了口,“她回不来,您就去陪她呗,现在这交通这么方便,去哪儿不都是一张机票的事?” “哪那么容易啊,我们这些老家伙可不是说走就能走的呀,这守家待地的,总不能撂挑子不干呀。” 文姨脸上的笑容有些复杂,但很快,她就把话题转开了。 “我跟你俩说这些干啥?我那闺女就不是个省心的,她要是能跟你俩这样独立自主就好了,我也省得操心了。你俩也别光顾着聊天了,把碗里的东西都吃了吧,凉透了,可就不好吃了。” 文姨说完这话,转身又去忙了。 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总觉得有些眼熟。 就好像文姨的这张脸,我在别的地方看到过,可又一时想不起来了。 我只能闷头把碗里的梨汤和银耳吃干净,嗓子的不适,终于在一碗梨汤下肚后有所缓解,说话也不再是公鸭嗓了。 宋佳意犹未尽地端着碗,却还在纠结着刚才的问题,“文姨真的有孩子吗?我之前跟他聊天的时候,怎么从来没听她提过呀?而且她家那样,除了她以外,也不像有别人住的地方啊。” 我进过文姨的家,除了下头用来晾晒皮货的地方,上面只有三间房,一间堆着各种各样的杂物,另一个是客厅用来招待客人,剩下一间则是文姨自己的卧室。 而且除了那面装着各种瓶瓶罐罐的架子以外,家里不像还有第二个人的样子。 宋佳又往我耳边凑了凑,小声地嘀咕道:“我之前听人说,文姨的孩子其实并没有在外地,就是当年那孩子在寨子里好像出了事,被文姨强行送走了。” 我挑眉,“没看出来,你还这么八卦呀?你打听这些事干什么?” 宋佳支支吾吾,“我这不是想从寨子里的人嘴里看看能不能套出别的下山路嘛?结果他们拽着我东拉西扯,两句话没说完,话题就跑偏了,你知道我这个人的,我没什么自制力。” 我拍了拍脑门,毫不留情地吐槽道:“确实是我高估你了。” 宋佳不甘心地噘着嘴,“我就不信从这些人嘴里撬不出一点有用的信息了,人情不好讨,我还不能花钱吗?” 宋佳这话一出口,我立刻伸手捂上了她的嘴,“你可快点把嘴闭上吧,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你嫌自己命长了,别带上我!” 在这样的深山老林里,暴露自己有钱的事情,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我恨铁不成钢地用力捏了她一下,“你还嫌咱们俩日子过得太痛快了是不是?要是这寨子里有人心怀歹念,你就只有被扔在深山老林里喂狼的下场!给我管住你这张嘴,别再乱说话了。” 我这边话音还没落,远远地就看见白羽提着一筐东西在往这边来。 “早啊,两位美女,我这边准备上山去找青红花了,你们俩准备好了吗?”白羽语气爽朗,笑容灿烂。 他还掂了下手里的筐,“这是我带的干粮,天气不错,要是找得快,咱们还能在山里吃顿野餐。” 提到吃,宋佳就放下了戒备,她兴奋地放下碗,“那感情好,那咱们快点上山吧,什么时候出发?” “就现在。”白羽看了我一眼,提醒道,“这次上山不能开车,只能步行,你身体受得住吗?” 我揉了揉肩膀,“来都来了,宋佳离不开我,我就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开玩笑! 我怎么可能让宋佳一个人跟着他进山,这要是再出点什么事,我可承受不住。 这人得吃一堑长一智。 就这样,我和宋佳穿着当地的服饰,跟着白羽一起进了山,百褶裙有些碍事,我只能一只手拎着裙摆,另一只手拿着用随手捡来的树枝,在草丛中翻翻找找。 可惜,我找了一路都一无所获。 “这所谓的青红花到底长什么样啊?你确定是在这个山上吗?”我问道。 但过了好一会,我都没有听到白羽的回话,我下意识地抬头寻找两人的身影,可当我举目望去时,周围空无一人。 第三十六章 区别 不仅如此,林子里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涌出了一层白雾。 白雾的速度极快,地上的杂草灌木几乎只在转眼间就被那层白雾包裹住了。 我转身就跑,朝着白雾的反方向拔腿狂奔。 可好死不死的,没跑出去几步,我就正好踩在了百褶裙的裙摆上,当场摔了个狗吃屎。地上的枯树枝混着石头,磕在了我的肋骨上,尖锐的刺痛感顺着肋骨窜上脑门,疼得我冷汗直冒,瞬间就打湿了衣裳。 我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但肋骨上传来的钝痛感,让我每动一下都撕心裂肺地疼。 没办法,我只能原地翻了个身,尽可能平躺在地上,避免对肋骨上的伤,造成二次挤压。 眼看着后面追上来的白雾将我吞入其中,长年累月受无良电影荼毒的脑子,开始自动构思各种恐怖画面。 就好像那层白雾后面藏着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我目光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坐在地上躺了十几分钟,才缓过这口气。 可当我从地上爬起来时,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唢呐声。 那尖锐的唢呐声在这林子里极具穿透力,指一下,就把我定在了原地。 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淌,我机械地扭过头,朝着唢呐传来的方向扫了过去,浓浓的白雾中隐约瞧见了几个人影。 这些人敲敲打打,唢呐破锣以及各种民乐器的声音相继而起,凑在一起发出的音调像极了送葬曲。 整个林子里都是他们的动静 我蹑手蹑脚地挪到了一棵树后,捂着肋骨上疼得发麻的位置,屏着呼吸,观察着远处的东西。 一时间,我分不清那些到底是人,还是什么别的东西,只能拼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敲敲打打的队伍越走越近,我这时才看清领头的东西,那人头上戴着一个高耸的尖帽,脸上涂着两坨大大的腮红,手里捧着个类似排位的东西,正迈着四方八字步走在最前头。 除了前面吹吹打打的,队伍后头的八个人抬着一口朱红色的大棺材,也踩着诡异的步伐,不紧不慢地跟在那些人的身后。 队伍里的所有人都穿着苗族的传统服饰,身上的银饰随着他们的动作叮当作响,再配上那诡异的曲调,这些突然出现在林子里的人,像极了某种地下生物。 我咬紧了后槽牙,小心地往他们看不见的方向挪动着,直到这支队伍越走越远,声音渐渐消失,我才松了一口气。 可突然,我头顶的树丛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我下意识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奇怪的动物白骨,突然从树顶上掉了下来,直接砸进了我的怀里。 那双空洞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望着我。 我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惧,惊恐地喊叫出声。“救命啊,有鬼呀——!” 我这一声刚喊出来,脖子上就像扼住了一双大手,任由我再怎么拼命呼吸,都还是喘不过气。 我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居然会被树冠上掉下来的动物骸骨给吓晕过去。 我甚至都没来得及研究,那到底是什么动物的骨头。 等我再次恢复意识,睁开眼就看见了宋佳的大脸。 她正一脸担忧地紧盯着我,手里还攥着一瓶矿泉水,她的百褶裙被水打湿了,像是刚从水里出来。 我睁不开眼睛,只能隐约看个大概。 宋佳用打湿的衣袖,一遍遍帮我擦着脸,嘴里还嘀咕个不停。 “冉冉,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别吓我呀,你这咋又突然犯病了?”她扭过头,“白羽,想想办法呀,要不然咱们就背她下山吧!好好的人,怎么说晕就晕了?” 宋佳的语气焦急,白羽却紧攥着我的手心,在其中的一处穴位上,用力地按压着。 “她这情况应该是被魇住了,现在绝对不能轻易挪动,只能等她醒了再说,宋佳,你老实跟我说,这些天除了在村子里,你们还去了哪?”白羽沉声道。 宋佳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反问,“我们哪都没去,这寨子里四处都有人盯着我们,我们还能去哪?” 两人没有吭声,我却不受控制地猛咳了一声。 “咳,咳咳咳!”我捂着胸口,越咳越厉害,嗓子眼里就像是有一万只虫子在爬,任凭我怎么咳嗽,这种感觉都挥之不去。 还是宋佳率先反应了过来,她忙不迭地把水递到了我的嘴边。 “不着急,慢慢喝,筐里还有呢。”宋佳一边说,一边帮我顺着后背,通红的眼睛,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我冲着她扯了下嘴角,“我没事,让你担心……” “这还叫没事?我都快被你吓死了!”宋佳打断了我的话,“我正在前面找那个该死的破花呢,一扭头你人就不见了,要不是你正好喊出声,我都不知道你又丢了!那该死的雾挡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见!” 宋佳越说越气,她怒不可遏地瞪着白羽,“你们这山上的林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上午的这么大太阳,居然还能起雾?而且你之前不是说你们寨子周围根本就没有别的寨子吗?刚才那个结婚的队伍又是哪来的?” 我听到这话,顿时愣住了。 “你说什么队伍?”我问道。 “结婚呀,我刚才找你的时候正好看见有一队人开着那种老式的轿子,从东往西走,他们还吹吹打打的那么大的动静,你们没听着吗?”宋佳这才发现我和白羽的反应不太对头。 她有些后怕地看向白羽,“你们这林子里不会闹鬼吧?” 白羽立刻摇头,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俩,表情惊诧道,“我刚才怎么什么都没看见?我就在前面带路,一回头你们两个人都不见了,而且这林子里哪有雾?” 宋佳动作僵硬地扶着我的身体,喉咙滚动着,“冉冉,刚才是不是起雾了?我绝对没看错,那雾气来得特别快,一眨眼的时间,你们人就都不见了,我可以对天发誓!” 我点了点头,“确实有雾,只不过我当时看到的是个送葬的队伍……” 第三十七章 对峙 我这话一出口,三人彻底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后,我又问道:“而且,当时咱们三个前后左右的距离不到一米,为什么走着走着,你们两个就不见了?” 为了避免上次和宋佳莫名分开的事情再度发生,早在上山前,我就特地同宋佳和白羽说过这件事。 只要上山,不管干什么,没必要保证其他两人都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能不能找到青红花不要紧,保住小命才是重要的。 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还是出了事。 我一眼不眨地看着白羽,“你跟我们两个分开之后,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白羽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倒也没有,我没看见你们两个说的那团雾,也没有看到什么娶妻送葬的队伍,我当时也只是一转身,就发现你们两个不见了,在周围转了没两圈就看到了宋佳,然后就是你。” 白羽的话里有太多的漏洞。 他身为一个打小就在这林子边上长大的苗族本地村民,必然会对周围的林子了如指掌。 抛去一切怪力乱神的前置条件,我们两个为什么会突然不见了? 我可不相信这件事也能用巧合来解释。 “白羽,你如果还是不肯,说实话就麻烦你送我们两个离开,火把节我们两个也不是非看不可。” 我清楚地记得刚才有动物的骸骨从树冠掉下来,正正地砸进我的怀里。 可现在我的怀里空无一物,肋骨却隐隐作痛。 一时间,我有些分不清眼前的两个人,到底是真是假。 一想到之前洞女因为出现幻觉,掉入水下断崖中,至今都没找到尸体,我就格外地冷静。 保证自己生命安全成为最优选项的时候,其他一切见不得光的手段都是纸老虎,只要我不上钩,这些人就奈何不得我。 我打定了主意,揉着还有些发疼的肋骨,从树下站了起来。 “这所谓的头彩,我也不想要了,麻烦你现在带我们两个下山。”我的声音出奇地平静。 这状态让宋佳都有些不大适应,她虽然不解,但也没有拆我的台,只在一旁附和,“冉冉又晕倒了,再往上走,恐怕得出现意外,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从我们出发开始算算脚程,现在应该处于半山腰。 正午时分的大太阳,正正好的挂在头顶上,不偏不倚,要是继续往上爬,等我们下山的时候,恐怕天都黑了。 更何况,望山跑死马,这地方的山连着山,谁知道白羽会把我们两个带到哪去? 保险起见,我决定下山。 好在这一次手机没有莫名其妙地断网,信号虽然微弱,但起码是有显示的。 上山前,我特地打开了地图的记录功能,一路上山,我走过什么位置,停留了多久都记得清清楚楚。 只要按上面的标记原路返回,这问题应该不大。 可就在我要动身下山的时候,白羽突然拦在了我们两个前面。 “冉冉,我没有丝毫要骗你的意思,你们两个现在下山才是真的不安全,听我的话,再往上走,就是我们在山里固定的安置点,我们先到那去休息,就十分钟的路程,我保证。”白羽不容置疑道。 “你拿什么保证?”我毫不客气地反问,“我们两个一路跟着你,在你眼皮子底下都能出这样的事,你上山之前信誓旦旦地说你一定可以保证我们两个的安全,可现在呢?” 我的耐心逐渐耗尽,看向白羽的目光也有些不太友善。 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是最容易口不择言的,我冷眼一笑,“白羽,你口口声声让我们两个先信你,可你现在做的哪件事值得我们信任?” 从最开始,白羽就在含糊其词,尤其是对寨子里一些特定的情况,更是能搪塞就搪塞,搪塞不了的,就随便找个理由敷衍一下。 一次两次,我和宋佳或许不会察觉,可次数多了,我总有一种别人拿我当傻子的感觉。 我平时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 我收回落在白羽身上的视线,拉着宋佳就要下山。 突然,我觉得自己的心脏一疼,人猛地下坠,眼前的一切再度变得漆黑。 而宋佳躺在了我前面。 她脖子上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却又很快隐没在了皮肤之下。 我不知道自己陷入昏迷前的错觉到底是真是假。 恍惚间,我好像还听到了几个人谈话的声音,那动静由远及近。“我就说你心地太善良,何必心疼这些外村人呢?” 可当我再次睁开眼时,人已经躺在了一个木头房子里。 房间里的床很是狭小,勉强能容下我一个人,四周摆着的东西,看上去也是有些年头了,就连不远处的桌子上都落满了灰。 唯一看上去还算新鲜的东西,是一个刚刚燃尽的烟头。 烟头被随手丢在地上,抽它的人在这深山老林里,居然连一点防火的意识都没有。 要是这烟头将我脚下的地板给点着了,到时候不管我会死,恐怕这大半个林子都得烧成一堆焦炭。 我将烟头碾灭,掀开身上盖着的保温毯,拖着越发疲惫且虚弱的身体来到了外面。 刚一推开门,我就看见了之前被在宋佳身上的包,这会儿正挂在不远处的树枝上。 而白羽和宋佳这会儿已经不知所踪了,空荡荡的树林里,再次只剩下我一个。 我沉默了很久,到底还是没忍住骂出了声。 “他娘的,还有完没完了,跟我在这上演盗梦空间呢?!”我一脚踢飞门口立着的木头,跟着就听见了一声狼嚎。 突然出现的狼嚎声,吓得我腾地发麻,我想都没想的,一头钻进了安全屋里,还扯着那个保温毯裹在了身上。 我冷得厉害,手脚冰凉,那温度都好像不是我自己了。 我只能尽可能地保持着冷静,观察着屋内的陈设和摆件,终于找到了被搁在柜子上的手机。 我一开机,十几通未接电话弹了出来。 有宋佳的,有白羽的,还有些陌生的号码。 我原本想回个电话,报个平安,可这鬼地方的信号又没了。 第三十八章 变故 这会儿的天色已经擦黑,夕阳的余晖已经在地平线处徘徊。 用不了多久,这树林里就会彻底暗下来。 我面无表情地摆弄着手机,思索着去留。 “我到底是怎么到这鬼地方来的?” 我一直都觉得自己的身体素质还算不错,再加上来到这鬼地方之前,也经常锻炼,绝没有到那种动不动就晕倒的地步。 尤其是现在我后脖颈的位置生疼,那地方的疼痛和我肩膀上的伤口连成了一片,倒也让我在这样的情况下保持了冷静和清醒。 我观察着这地方的布局,简单的木头房子里堆了不少木材,还有各种应急的物资和饮水,光是压缩饼干就足足有两大箱,门口还挂了两块太阳能板。 我真的很难想象,这地方到底在为什么样的人提供庇护? 是盗猎的,还是别的什么人? 按照之前白羽所说的话,当地人是不会在天黑之后继续在山中游荡的。 这山里野兽猖獗,这几年更是被评为了自然生态保护区,每年都会有当地人组成巡山队伍,来保证山中这些野生动物的安全。 除了专业的猎人以外,任何人都不准以任何方式肆意伤害林子里的动物。 我当时听到这话的时候就问过,“那要是遇到那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特殊情况呢?” “理论上来讲,人的生命财产安全是最重要的,如果你真对上了那些比较凶狠的野生动物,最重要的就是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当然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对野生动物动手。” 现在想想,我这百十来斤的肉,要是在深夜见山都不够那些野生动物塞牙缝的。 我是得多吃饱了撑的,才会和那些野生动物撞上? 我正想着,木屋紧闭的房门就被某种东西大力撞了一下,发出一声巨响。 砰! 咔嚓! 门框被生生撞出了一道裂痕,老式的插销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撞击。 眼看着大门要被撞开,我甩开身上的保暖毯子,就顶在了门前头。 隔着那扇木门,我甚至能听见门外野兽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在那一瞬间,我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在心里把送我到这来的人的祖宗18代都问候了一遍。 凡是直系血亲一个都没有放过。 “真他娘的有病!有本事把我关到这鬼地方来,有本事倒是送我下山呀!真当我好欺负是吧!” 我身后的门板被外面的野兽拍得咚咚作响,那爪子刮在木板上的声音令人头脑炸裂,浑身发凉。 “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与此同时,门外一个披着熊皮的人影正在用特制的爪子道具疯狂地在门板上刮蹭着,他一边刮蹭一边用身体去撞击门板的中央。 每撞一下,躲在里面的人都会跟着一颤。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震得浑身酸麻,门板外发疯一样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那重重的脚步声从门口离开,我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就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我烦躁地抓着头发,看着自己狼狈的样子,忍不住苦笑出声。 “这鬼地方,真是邪门透了!” 我话音刚落,林子里突然响起了一声炮响。 我这时才想起之前寨子里的人跟我们说过,如果他们在山上迷路或者找不到人的话,就会放炮跟对方报告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 也是一种类似听声辨位的东西。 像是这时不时就没信号的山里,对讲机的范围也是有限的,在这样的地方,只有老祖宗留下来的办法才是靠谱的。 跟着的几声炮响也都是从东边传过来,我只能祈祷这些人可能遇见了宋佳,再不济,她也最好没有跟白羽分开。 在这样不能用寻常规则所束缚的地方,人性是最不值得试探的东西。 我瘫坐在地上,这屋子里除了那些木柴,水以及压缩饼干外,就连个大一点的家具都没有,完全没有用来挡门的东西。 外面时不时响起的狼嚎声,更是让我打消了趁着天黑下山的打算。 我尝试联系宋佳,可时断时续的消息石沉大海,根本得不到回复。 我本来以为自己应该很快就能熬到天亮,时间的流速在这样的地方好像被放慢了,哪怕我再怎么频繁地看手机,也依旧想不到出路。 与此同时,寨子里,瓦叔家,宋佳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凭什么不进山去救人呀?天黑了,又怎么了?就不能上山吗?你们不能上去,别人是怎么上去的?!”宋佳气得太阳穴的青筋之天,她怒不可遏道:“今天要是见不到冉冉,我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宋佳的威胁在这些人看来,不过就是个笑话。 就连文姨也都上前做起了和事佬,“佳佳啊,真不是我们不上山,只是那个山在晚上的时候邪门得很,我们当地人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过去的。你也体谅体谅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我们年纪都大了……” “我体谅你们,谁体谅我呀?一个好好的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了,现在你说让我体谅我就体谅吗?” 宋佳是真的怒了,她一把将桌子掀翻在地上,怒瞪着在场的人,“我只要冉冉!只要你们把他给我送回来,我立刻带着他滚蛋,绝对不再打扰你们!” 宋佳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大有一副要和在场这些人拼个山穷水尽的架势。 而就在她的身旁,白羽腿上打的石膏,胳膊也被固定在了胸前,那样子狼狈得很。 他看着气不打一处来的宋佳,难得没有出面做和事佬。 “这次上山的事情确实是我们疏忽了,没有保证游客的生命安全,天亮之后,每家出一个青壮年,上山寻人,两两一组,务必尽快找到冉冉的下落!” 白羽什么也没想到,他筹备了这么久的计划,居然会被几个偷猎给打断了! 他本来想带着两人到山上开展下一步计划,都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人敲了闷棍! 更别说公叔挑好的人也被他们带走了,要是时间到了还没有找到冉冉,那这一切就都功亏一篑了! 第三十九章 猎人 眼见着白羽神色严肃,刚才还推三阻四的瓦叔突然开口,“这样吧,这事我现在就通知下去,明天天一亮,他们立刻上山,家里有狗的也都把狗带上。” 宋佳显然对这个答复不满意,“你们要是还不肯进山,那我就只能报警了,咱们走着瞧。” 她扔下这话就出了门。 白羽紧随其后,“我会尽快安排人进山去找冉冉的。” 宋佳对白羽说不出难听的话。 毕竟这个人在山里也救了她,当时两个人的距离近,她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白羽抓着手摁在了地上。 那把刀贴着她的头皮刮了过去,白羽跟那几个人缠斗着,还是受了伤。 而冉冉不知道什么时候失去了意识,等宋佳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了地上。 来不及救人,宋佳胳膊被刮伤,血流不止,只能凭着本能从地上爬起来,朝着一个方向玩命地狂奔。 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冉冉已经不见了踪影,白羽一瘸一拐地跟在她的身后,也伤得不轻。 两人互相扶持着下了山,准备搬救兵,想上山去救人,那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可是寨子里这些人就像是属滚刀肉的,软硬不吃,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说什么都不肯上山! 光说服这些人,宋佳的嘴皮子都要磨薄两圈了,他们却依旧无动于衷,文姨虽然有意帮忙,可她在寨子里到底还是人微言轻,没两句话就被公叔怼了回来。 宋佳也是直到这会儿才明白,寨子里的这些人表面看上去与世无争,可一个个的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无论是洞女落水,还是冉冉失踪,在他们的眼里就跟死了一个畜生,没什么两样。 唯独白羽…… 宋佳面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还是谢谢你,等找到冉冉,我一定会带着她当面给你道歉。” 白羽轻笑出声,“等把人找到了再说吧。” 初晨的第一缕阳光很快照到了林子里的小屋上,没有窗户的安全屋,只有两个20厘米见方的散气孔。 我看着通过三气孔撒进来的月,本能地伸出手,可这样的光亮并没有维持太久。 阴云很快遮住了日光,屋子里整个暗了下来。 我不死心地一遍遍地检查着手机,只希望宋佳能给我一个回应。 可随着一阵敲门声响起,我拿着连夜磨出来的铁片,小心地站在了门后。 “别往门后藏了,我知道你在里面。”门外中年男人的声音低沉且富有磁性。 光听声音,这就是个孔武有力的主。 我捏着铁片,一动没动。 中年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地方我还挺喜欢的,并不想暴力破门,我给你三分钟的时间,把门打开,不然,我就要自己动手了。” 这话一出,我立刻划开了插销。 没有了插销,我可没办法去抵挡这后半夜随时都可能出现的狼群,更没法子对付外面的野兽。 我将铁片横在胸前,一脸警惕地往后退着和从门外跨进来的中年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中年人只上下扫了我一眼,“看不出来,恢复得还挺快。” 我默不作声。 中年男人自顾自地用木柴拢了堆火,蒋大为的兔子用树枝穿好,架在了火堆上。 “我把你捡过来的时候,还以为你这小命要保不住了呢,没想到,醒得还挺快。” 我依旧沉默着。 中年男人长了一张满身正气的国字脸,可奇怪的是,他的额头的左眼下面的位置有一道长长的伤疤,这疤痕就那么横在脸上,乍一看还有点吓人。 我攥着铁片坐在了远处,警惕地盯着中年男人。 “我说这片区域的巡林员,也是个老猎人,追踪偷猎者的时候,在山上发现了你,这是我的证件。”猎户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贴着可爱猫猫头的证件本,随意丢在了我的脚下。 “上面的东西你可以随时到相关部门去调查,不过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怎么会想不开,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 猎户转动着手里的树枝,兔肉在火焰的燎烤下,散发出了浓浓的肉香味。 光闻着,我都忍不住咽口水,肚子更是疯狂地抗议了起来。 折腾了一整天,我水米没打牙,早上吃的那碗梨羹早就消化完了。 虽然刚才就着水啃了压缩饼干,可那东西我根本就咬不动,牙齿都要崩坏了,也只咬下来几小口,完全不顶饿。 我思量再三,开口道:“不管怎么说,还是多谢了。” 我对晕倒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秀莲是怎么到这来的都不清楚。 看着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中年男人,我捡起地上的证件本,拍照留存后,把东西还了回去。 这中年男人姓邹,单名一个武字,已经在这山里坐了十多年的护林员。 小小的证件本就好像是概括了他的一生。 只是那证件本上贴纸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而且还是很老的款式,按理说这地方应该没有闭塞到那种程度才对,他怎么也不换换? 我没来得及细想,邹武就开口了,“你这模样,我看着眼生,寨子里头新搬来的?” 我摇头,“不是,我只是和朋友到这附近来旅游,听说这边有一个还没有完全开发的苗式古建筑群,就特地过来看了看。” “这些东西没什么好看的,你们俩要是看完了,趁早离开这。”邹武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忽明忽暗的火光闪动着,他的身体在墙上打出了一道很大的阴影,像极了某种闯关游戏里的正义使者。 我扯了下嘴角,“哪有那么容易?要是真的能说走就走就好了。” 邹武抬头看了我一眼,“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这么年轻又聪明,难道连这点办法都想不出来吗?听我一句劝,越早离开这个地方越好。” 说话时,邹武利索地将兔子的后腿拆了下来,递给我,“你先趁热吃这么大一只兔子,我自己一个人也吃不完。” 看着突然被塞进手里的兔腿,我的心情无比的复杂。 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 第四十章 提醒 折腾了一整天,我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兔腿一到手里,我顾不得烫,抱着就猛啃了两口,直到肉香味在唇齿间散开,我才终于感觉到自己又活过来了。 我吃得一脸满足,脑子里紧绷的神经也逐渐松散了下来。 邹武看着我,神色无奈地叮嘱道:“慢点吃,这还有呢,又没人跟你抢。” 我有些尴尬地看着他,“说起来还没跟你道谢,你是在哪碰到我的呀?这林子这么大,就算有巡林的,也不见得能恰好被我碰上吧?” 邹武神色没变,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盯着我腰上挂着的香囊,“这段时间,你一直都住在寨子里?” “不住寨子里还能住哪?这周围都是原始森林荒郊野岭的,我和我朋友也不能在林子里搭帐篷吧?”我随口回答道。 其实早在我们出发之前,在外面露营的事情确实是在我们的计划当中的,可是计划没有变化快。 寨子周边的林子实在是太诡异了,那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白雾不说,白雾时隐时现的送葬队伍更是透着古怪,光是想想都足以让我头皮发麻。 我不自觉地抖了抖身体,牵强地扯出了一个笑容,“邹大叔,看样子你应该也在林子里做了许多年的护林员吧,你知道这寨子周围除了进来的那一条路,还有其他路可以下山吗?” 邹武没有吭声,只是扫了我一眼,将另一只兔腿递到了我眼前。 “这个地方你们不该来,你一会吃饱了,我直接送你下山。” 护林人的一句话,让我拿着兔腿的手一僵,“邹大叔,你这么急着让我下山,是这寨子有什么古怪吗?” “不该问的事情,不要问,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好奇心太重,干什么事情都没有个成算,再这样的话,迟早会把自己害了。”邹武扔下这话就站了起来。 他面色不善地看了眼我腰间的香囊,“这东西你一直都随身带着吗?” 我点了点头,“寨子里的人说这东西是可以驱虫的,是有什么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邹武总给我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因为我们两个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可哪怕他不说话,只站在这也让我没来由地心安。 也许是因为难得在这种深山老林里见到公职人员,我装了一肚子的委屈,像是终于有了发泄的途径。 “邹大叔,一直跟你说句实话吧,我和我朋友是真想下山的,可是他们不分我们俩走,前段时间还出了事,寨子里的人非让我们两个留下参加什么火把节,我和我朋友只想保住这条命,离开这……” 我低头盯着手里的兔腿,突然觉得这口吃得不香了。 人不受控制的,想要说出最近所发生的事。 可突然,邹武一巴掌拍在了我的脑门上,“噤声!” 邹武一声断喝,从膝盖处摸出一把匕首,就划开了我的指尖。 血涌出来的一刹那,我逐渐离家出走的意识骤然回笼。 等我反映过,整个人惊恐地捂住了嘴巴,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人,眼睛瞪得浑圆。 刚才这是怎么回事? 我为什么会突然对一个陌生人说这些? 以我对自己的了解,我绝对不是一个可以轻信他人的性格,别说只有一面之缘了,就算是认识了几年,关系还算不错的人,我说出来的话也都是三分真七分假。 用宋佳的话来说,我这个人就是防备心太重,无论对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还把自己包裹在一个重重的壳里。 要是想见到真实的我,除非能敲破这层壳。 可刚才…… 我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邹武,眼中的戒备再次升起,手本能地握住了被我丢在一旁的铁片。 邹武摇了摇头,“你应该庆幸自己中毒不深,不然的话,刚才那会儿你已经把自己的银行卡密码都告诉我了。” 我一头雾水,“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字面上的意思。” 邹武掏出随身带着的绷带替我缠住了手上的伤口。 “你难道没有发现,自从我进门起,你就开始逐步对我卸下心防,而且还越来越信任了吗?” 我略显局促,“就不能是因为大叔你面善吗?” “面善吗?从来都没人这么说过。”邹武站直身体,接近一米九的身高,极具压迫感。 他穿着冲锋衣,脚上蹬的是登山靴,身上还配备着一些进山常见的装备,一身肌肉显得孔武有力。 光是这个身形都在当地人里格格不入了,再配上额角的那道疤,怎么看都不跟面善这两个字沾边。 我不自在地咽了咽口水,“邹大叔,刚才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寨子里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这个女孩失踪了,你和你朋友当时就在现场。”邹武声音平静得没有任何起伏。 “经历过这些,你们应该就知道这山上的水是不能喝的,山里的几处泉眼都被当地人动了手脚,一旦误饮,就会产生幻觉,严重的,还会出现自残和伤人的迹象。” 听到这话,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可我并没有喝山里的水……” 这话出口的一瞬间,我就想到了之前晕倒的时候,宋佳递到我嘴边的那瓶矿泉水。 我咻地瞪大了眼睛,“难道是那个时候?” “你们这些女孩子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只在网上聊了几句,就能信任一面都没有见过的陌生人,还被人家带进了山里?你们难道真的不怕碰到拐卖的事吗?被关在山里,生不如死还是好的,要是被送出国,你们这条命能不能保得住都是两说。” 邹武翻动着面前的火堆,一阵火星自火焰中升腾而起,照得他的一张脸忽明忽暗。 在这一刻,我内心的恐惧达到了顶峰。 而身体的反应显然比我料想中的要快,我几乎是弹射起步,对着那扇紧闭的门就冲了过去。 我之前挡在门上的木头,这会儿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每扒开一件,我这心就往下沉一寸。 “我这命怎么这么苦啊?怎么刚出虎口就掉进了狼窝?” 第四十一章 选择 我忍不住哀嚎了一声,手上的伤口,因为这番折腾再一次渗出了血。 盯着后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我干脆破罐子破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邹大叔,看在咱们吃了一只兔子的份上,您把我送走的时候能给我个痛快吗?” 我也想过求饶,可临到最后,这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了。 反正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敌我力量悬殊,我不管再怎么折腾,也不见得能活着从这鬼地方走出去了。 不管怎么说,我都只想留个全尸,最起码等到被人发现的时候,不至于连我是谁都认不出来。 我的声音哆嗦着,“邹大叔,我觉得咱们有事可以好商量……” 邹武没有说话,只面容阴沉地一步步朝我走了过来,就在我抓起地上的木材,想朝他身上捅过去时,他突然竖起了一根食指。 “嘘——” 我没敢动。 “你要是再这么穷折腾,咱们两个今天就真掉在狼窝里了,这个安全屋已经建了很多年了,年久失修,要是狼群真的冲过来,可不见得扛得住。” 邹武看都没看我一眼,拎小鸡崽子一样扯着我的胳膊将我甩到了火堆旁。 “从现在开始,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这林子里不只有狼,有些东西的嘴巴被喂叼了,你这样的可不够他填肚子的。”邹武压低了声音,眼睛贴向了那处不大的窗户,观察着外面的动向。 他突然的沉默,让整个安全屋里静谧异常,能听见火焰燃烧的声音。 我被这场面弄懵了。 一时间还没反映过,只能尴尬地杵在原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就在这,一阵闷响声从我们头顶传来,要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这座安全屋周围挪动。 砰砰砰的声响,每一下都像踩在我的心尖上。 这感觉真是太刺激了! 我眼中闪着兴奋的光,正想凑上去的时候,就看见邹武蜷着手指放在唇边,一用力,就是一阵口哨声。 这动静出来的一刹那,我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我的头顶窜了过去。 跟着就是一阵象鸣。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让我顿时如临大敌。 “深山老林里怎么会有大象!这东西不是群居动物吗?怎么会出现在这?” 我终于是压不住心中的疑问了。 “问得好,我要是能解释明白这件事,也就不至于带着你躲在这了。” 邹武后脑勺都透着无语。 我看着他紧握着手中匕首的举动,也明白他八成也是紧张的。 毕竟我之前看过新闻报道里,就有不少野象攻击人的案例,而且一旦被这些东西盯上,那就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 到底是谁这么倒霉? 我垮着一张脸,“那咱们要在这做多久?” 这又是狼又是熊的,现在连大象都搞出来了,这一片原始森林里的物种这么丰富吗?! 我想起这件事,只觉得眼前发黑,人都还没坐稳当,就一头朝下栽了下去。 好在邹武的反应够快,我再次被他捞了起来。 而这一次,外面的声音也渐渐地小了,我竖着耳朵听了好一会儿,在确定这安全屋周围并没有其他奇怪的声音后,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咱们还出得去吗?”我问道。 “如果今天晚上等不到救援,明天我就送你下山。”邹武沉声道。 眼见着又绕回了刚才的话题,我立刻开口,“我不能下山,我朋友的下落还没找到呢,我跟她一起来的,就得负责平安把她带回去!” 邹武愣了一下,突然笑了。 那笑容就像是在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小姑娘,机会只有这么一次,你要是自己非想找死,我也不拦着你,不过你可得想好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邹武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随后就靠在门口的位置开始闭目养神了。 我扭头看着不断升腾而起的火焰,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复杂。 如果有的选,我只希望我和宋佳都平安。 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更没有平白无故掉下来的馅饼。 机会只有这么一次,或许我真的可以选择先行下山,然后找人求助,再带人上山,把宋佳解救出来。 可要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宋佳还会平安无事吗? 就算我真的下了山,又有什么样的证据证明寨子里的人违法犯罪呢? 他们一没有限制我们的自由,我们依旧可以在寨子周围自由活动,而且腿长在我们身上,要是真的想走,也未必跑不出去。 没有实证,仅凭怀疑是无法立案的。 而且最让我寒心的,是洞女的死,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寨子里的人依旧对这件事情只字不提,就好像寨子里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号人物一样,每一个人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 在这些人对一条生命逝去都视若无睹的情况下,一旦我独自逃走,宋佳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可想而知。 她大抵也会像那个女孩一样,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水下断崖之中。 我不敢细想,甚至有些害怕地用力闭紧了双眼。 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在我脑内盘旋着,可结果无一例外。 我肩膀上的伤口,这会儿也开始隐隐作痛了,周遭的一切都在提醒着我,这里早就远离了那个我们所认知的文明世界。 一切的约束和规则都是寨子里那些人自己拟定的。 说句不好听的,这有的时候像极了那种还未开化的原始部落。 我可以赌上自己的前程和性命,但不能成为把好友推向火坑的帮凶。 我捡起地上的兔腿拍干净,上面沾着的尘土,一口一口吃了个干净。 “邹大叔,等明天天一亮,麻烦你送我回寨子吧。” 邹武没有吭声,他大半个身体都隐藏在门口的阴影之中,我也观察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在吃完东西后,靠在一个还算干净的角落休息。 可就在我闭上眼睛的一刹那,邹武原本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里面迸射而出的两抹精光别有深意。 这小姑娘倒是个胆子大。 也重情义,他真的是好多年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了。 第四十二章 尸体 好不容易挨到第二天天亮,森林里湿沉沉的空气,让我胸口有些憋闷,每喘一口气,肋骨上的伤都跟着疼好一会。 一整晚,我的意识都在数不尽的噩梦中来回徘徊,就像是坠入了一本无限流的恐怖游戏中。 更悲催的是,我在那场恐怖游戏里看到了白羽的脸…… 我是生生被那张透着邪魅笑容,表情阴森的脸给吓醒的。 而我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地上火堆燃尽后冒出来的白烟。 邹武坐在门口看着昨天还没来得及吃完的兔子,乌漆麻黑的兔肉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了。 他一见我醒了,询问道:“你想好要怎么选了吗?” 我还处在刚醒来的待机时间段,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我昨天不是说了吗?麻烦邹大叔,你把我送回回寨子的最近路段就行,其他的事情就不麻烦您了。” 我活动了一下胳膊,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足足坐了一整夜,让我腰酸背痛的,这一动浑身的骨头都跟着响了起来。 尤其是肋骨的地方,动作幅度一旦太大,就一抽一抽地疼。 邹武把我的反应看在眼里,却还像是不放心一样,又补问了一句,“你真的确定不跟我一起下山吗?不后悔?” “这天底下能够让人后悔的事多了去了,要是事事都担心后悔,那就干脆什么都别干好了,也省得瞎琢磨,有那个时间都不如吃点好的。”我顺势开口。 对于这些事情,越是瞻前顾后,越是蛋打鸡飞。 “邹大叔,我已经决定好的事情,不会变,您要是觉得麻烦,给我指个方向,我自己过去也成。”我善意地提醒道。 “你还真是跟那些人不一样。”邹武突然冒出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我不由得眨巴着眼睛,一时间没琢磨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 好在原本被我用木材卡死的门已经被他打开了,一入眼就是一片狼藉的丛林。 原本长势甚好的灌木,从这时已经被昨晚的野象群踩进了泥巴地里,两边长着的树也是倒的倒,残的残。 更让我觉得后怕的是,就在这安全屋的四周,赫然是好几种动物的脚印。 除了我能认出来的熊和狼的以外,其中很大一部分我见都没见过。 我真的很难想象,昨天晚上这块空地上发生了什么…… “林子里的这些东西,昨天晚上是在这开茶话会了吗?”我把掉下去的下巴扶了起来,扭头看着邹武,“邹大叔,咱们就这么大摇大摆出去了,安全吗?” 邹武这会儿正在给屋子里的压缩饼干补货,他从背包里讲,一些容易保存,不易变质的东西放在了那些压缩饼干的上面。 连带着还在里面存放了几瓶水。 直到忙完这些,邹武才悠悠开口道:“像是这样的安全屋,在这座山上一共有四个,沿着山路上来,你就能看到记号,里面存放着一些备用物资,方便进山的游客和护林员。” 我心下了然,“所以你昨天才把我带到这来?” “你身上的伤比较严重,必须紧急处理,距离那个地方最近的安全屋,就只有这儿了。把你带走的那些人,再把你丢下之后就跑了,我之前并没有见过他们,都是生面孔,不过我已经跟有关部门上报了,你不用担心。” 邹武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听得我嘴角一阵抽搐。 “那昨天把我带走的那些人呢,就那么跑了?”我还是有些疑惑。 邹武出现的时间太过正好,而且我对他口中说的那批人全无印象,就算真的有中毒的情况存在,我也没法确定邹武说的都是真的。 邹武像是看出了我眼中的戒备,他也没有过解释,在关好安全屋的门后,就带着我朝着脚印的反方向走去。 我一路跟在邹武的身后,一刻都没敢停,生怕一个转眼,就再像上次那样,身前的人突然消失不见了。 好在这一次,林子当中并没有雾气,我们一路走走停停,很快就顺着水流声寻到了一片小溪。 这一路走过来,我这嗓子都已经渴得冒烟了,大口喘气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拉风箱一样。 就在我冲到水边准备好好解解渴的时候,邹武再次拦住了我,“这里的水不能喝。” 我僵住了,“这山里不是只有几处泉眼的水有问题吗?这一条小溪,难道也有让人中毒的东西?” “那倒没有。”邹武摇了摇头,然后伸手指了个方向,“不过这里面确实有东西。” 顺着邹武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再看清楚上游倒着的东西时,我脚下一软,差点整个人栽进水里。 我不敢置信地瞪着眼睛,“她怎么会在这?这条小溪和寨子后面的那条湖是相通的吗?” 邹武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盯着我,“当地的饮水除了山泉水以外,就是地下水,地下暗河支流众多,谁都不确定每条支流通向哪里。” 就在我们所看的方向,赫然是一具已经泡得肿胀发白的尸体。 要不是那尸体上还穿着苗族传统服饰的嫁衣,我都认不出来这是那天跌到水下断崖中的洞女。 我壮着胆子朝她所在的方向挪了挪,却突然发现她的眼皮动了。 不光是眼皮,在我看向那张脸的瞬间,她整个五官都好像活了过来。 仿佛下一秒就要张嘴跟我打招呼。 我吓得掉头就冲到了邹武的身后,冷汗瞬间遍布全身。 这还真是活见鬼了! 这人都已经死了,脸怎么还会动? 邹武像是对这样的场面见怪不怪了,他而是镇定地从包里抽出了一枚信号弹,点燃发射后,就地找了块阴凉的树荫底下休息了起来。 “我同事过来应该还要用点时间,你顺着这条小溪一直往上游走,应该就能找到你们之前去过的那座吊桥,再之后的路就不用我告诉你了。” 邹武的目光有些发冷,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的眼神好像是在透过我去看别人。 这种奇怪的感觉让我浑身汗毛倒立。 要是我记得没错,这应该是我和他的第一次见面才对…… 第四十三章 蝰蛇 可为什么总有一种好像已经认识很久了的感觉?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我有些担忧地看着尸体躺倒的方向,“就那么让她在那放着吗?咱们不给她抬到岸上来?” “尸体已经呈现巨人观现在任何一点轻微的挪动都可能导致尸身爆炸,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我就当你今天不在场,不知道这些事,早点回去吧。”邹武已经下了逐客令。 我就算是穿了一肚子的疑问,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再开口了,只能硬着头皮顺着他之前所说的方向,一路向上走。 越往上游走,植被越稀疏,环境也渐渐熟悉了起来。 就在我觉得自己的两条腿都要被溜断了的时候,我终于看到了那座吊桥。 “还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啊!”我忍不住感慨出声。 正要往前走,就听见了一阵丝丝拉拉的响声。 这动静像极了某种爬行动物在树叶上缓缓前行的声音。 我下意识地回头,只见一条白头蝰蛇正盘在一块褐色的岩石下方,双眼死死地盯着我。 它的脑袋距离我的小腿,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 我一动不敢动,浑身僵直地立在原地。 根据我多年观看动物世界的经验,这样的白头蝰蛇一般都是单独活动,经常夜间出没,以小型的啮齿类动物和食虫目动物为食。 且具有一定的领地意识,对闯入领地的活体动物有着一定程度的攻击性。 最要命的是,白头蝰蛇的蛇毒几乎是无解的,常见的解蛇毒所用的毒素血清,对其收效甚微。 在这一瞬间,我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死法。 一旦被白头蝰蛇攻击,只需要短短几分钟,我全身的血液就会凝固,最后,我会死于弥漫性血管内凝血症…… 我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和这条蛇僵持着,眼看着它扭动着身体,摆出了一副攻击的姿态,我顿时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我抡起手里的棍子,就朝他那白色的脑袋上砸了过去,同时,脚下的步子猛地后撤。 正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我这一棍子砸下去,这条白腹蝰蛇的身体明显扭曲了一下。 短暂的僵直后,它居然直挺挺朝我冲了过来,整个身体扭动的幅度极为诡异,接连朝我发动攻击,大有一副想要置我于死地的架势。 我来不及细想,手上抡着的棍子一下下朝着蛇身打了下去,也不管抽到哪,只要打在它的身上,我就是赚了。 我用力地挥动着胳膊,直到确定这条白头蝰蛇一动不动后,操起木棍的尖端,对着那颗三角脑袋就捅了下去。 与此同时,寨子的一处地下室内,一个年轻人一口血从嘴里喷了出来,跟着人就仰头倒在了地上,浑身不断地抽搐着,天灵盖往下七寸的位置更是冒出了血来。 旁边的公叔见势不妙,立刻将一个写着特殊苗族文字的符纸摁在了这人脖梗的伤口上。 与此同时,他还把旁边瓷盅里装着的一只百足虫塞进了那年轻人的嘴里。 地下室里的其他两人这时也走上前帮忙,将那年轻人抬到了不远处的竹榻上,又是熏香,又是针灸,忙得不可开交。 “我怎么觉得这事不对呢?这好端端的,他不是在搜寻那个叫冉冉的女孩的下落吗?怎么突然出事了?他的本命蛊,好好的怎么说碎就碎了?”其中一人问道。 另一个人开口道:“现在我们用这样的法子寻找那个叫冉冉的踪迹,是不是有点太大费周章了?宋佳那个废物还被我们攥在手里,冉冉其又不回来的道理?” 公叔没有回话,只面无表情地盯着地上的那摊血迹,逐渐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真不愧是我千方百计才选中的人,这一次我真不希望你们两个让我失望啊。” 我这会儿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还在因为刚才那条白头蝰蛇心有余悸。 这样的季节,蛇的活动是频繁的,苗族多地地处深山,环境潮湿,最适合这些蛇虫之类的东西生长。 我本以为前几次进山没有遇到这些长虫,这山上就没有呢。 现在想想,我这想法还真是天真了。 接下来的一路上,那不远处的吊桥成了我最后的坚持。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落水,身上带着的香囊已经不起作用了,每隔几步就能见到不少我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昆虫,还有些毒蚊子伺机想捞点甜头。 无奈,我只能加快脚步,终于在太阳下山前紧赶慢赶地看到了寨子的大门。 我顺着石板路一路往下走,身上沾着的蛇虫血迹让我散发着扑鼻的恶臭。 眼看着寨子近在咫尺,我放缓了脚步,全凭一口气拖着两条腿往前挪动。 而这时,一辆越野车从我身旁呼啸而过。 我仿佛看见了车上宋佳的身影。 我正想打招呼,就只看到了那辆越野车的尾灯。 我被汽车尾气呛得咳嗽了几下,肋骨一阵生疼,活生生地痛得我倒抽了一口凉气。 我挪了几步,在寨子门口的石墩前坐了下来,掏出手机,正要给宋佳打电话,却发现经过这么久的折腾,手机早就没电了。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小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坐在这儿啊?”文姨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扯着我的胳膊,就想把我从地上拽起来。 可我肩膀上有伤,被这么一扯,疼得我当场叫出了声。 “疼疼疼,文姨你轻点。我现在可是个伤患。”我疼的声音都变了调,眼泪含在眼圈里,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文姨顿时慌了,“你这孩子咋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呀?这一天一宿的,你到底去哪儿了?宋佳急得都要报警了,这会儿正拿刀逼着白羽进山找你呢!” 文姨一边说着,一边搀扶着我往寨子里面走,我这会儿才注意到这寨子里不知何时,居然聚集了不少人,大家伙三五成群地凑在一块,一看见我那一个个的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 第四十四章 关心 寨子里这些人看着我的眼神,让人心里发毛。 要知道,就在两天前,这些人还对着我和宋佳喊打喊杀呢。 生怕害死洞女的这口黑锅不能扣在我们两个身上。 可今天怎么就转了性了? 我默不作声地被文姨搀扶着,回到了之前的吊脚楼,人才刚坐下,就看见古婆婆瘸着一条腿颤颤巍巍地爬上了楼梯。 她一看见我立刻激动的上前拉住了我的手腕,翻来覆去地在我手背上摩挲着。 “好孩子,你可算回来了,这次可给我们吓坏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们恐怕真的就得报警了,你们这次上山到底是出了啥事了?” 古婆婆言语中透着关切,她很是熟稔地拉着我的手,把我从头打量到脚,目光若有似无地在我手腕内侧扫视着。 “这回可是遭了大罪了,听说你回来了,我已经让寨子里的人去准备艾草水了,你好好泡一泡,去去晦气。” 我被古婆婆这热络的语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我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了旁边的文姨,只见她一脸笑眯眯地盯着我,眼底透着些意微不明的情绪。 众人突然改变态度,让我更加心慌了,我用力地从古婆婆的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 看上去瘦弱的古婆婆力气却尤其大,一拉一车间,拽得我手腕的骨头生疼。 我疼得轻呼出声,“嘶——” 古婆婆立刻慌忙地朝后退了一步,“你看我,我这人性子急,就担心你出什么意外,刚才手上的力气大了点,没伤着你吧?” 我实在是不好跟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计较,只能摇了摇头道:“那倒是没有,就是在山上的时候受了点伤,刚才扯着伤口了。” 古婆婆是寨子里的巫医,能让寨子里这么多人信服,必然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在她面前撒谎很容易被戳穿。 我装作不经意地露出了手腕上的擦伤,眉头紧紧地皱着,“也不知道在山上逃跑的时候撞到什么地方了,当时太紧张,我也没顾得上,这会儿才觉着疼。” 古婆婆的视线依旧停留在我的手腕上,在确定我手腕上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她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唉,回来就好,你在寨子里缺什么少什么,就直接去找文姨好了,也省得一趟趟地往山下跑,先把身体养好。” 古婆婆说着话,抬手在我肩上拍了两下,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 临走前,她还特意看了文姨一眼。 两人之间的小动作都没逃过我的眼睛,直觉告诉我,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寨子里绝对发生了别的事。 古婆婆前脚刚走,后脚瓦叔就来了,手里还拎了一大堆东西。 “那些都是寨子里出名的,一点心意,你们两个丫头别嫌弃,我也是代表村子里的人过来慰问的。” 瓦叔突然的热情让我无所适从。 我连忙接过东西道了声谢,“就是一不小心在山里迷了路,没什么大事,哪用得着这么大的阵仗?” “一码归一码,规矩不能破。”瓦叔郑重其事道。 好不容易等到过来探望的人都走了,我抬眼看向文姨,“文姨,咱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我也一直把你当亲人看,你就跟我说句实话,这次的事情真的是意外吗?” 文姨原本正在忙着端茶倒水,听着我的话,手腕一抖,壶里的凉茶洒了一地,眼中更是透着明显的慌乱。 “小冉啊,你说这话是啥意思?你这次失踪,寨子里的人都忙翻了,把这周围都找了一遍,还是没有看到你的踪影,这看到你又突然回来了,自然是开心的,你们两个小姑娘在这寨子里待了这么久,大家伙都很喜欢你们的,但是你也知道我们寨子里的人腼腆,除了个别的那几个都不怎么爱说话。” 文姨说的这句话倒是真的。 自打我和宋佳来到这个寨子里,就发现了寨子的古怪之处,整个寨子里最活跃的就是那些小孩子,他们平时经常凑在寨子里嬉笑打闹,让这看上去古板且富有历史气息的苗族寨子充满了活力。 可除此之外,宅子里的其他人都不怎么和外乡人接触。 他们但凡是送来什么东西,也都是由白羽和瓦叔从中传递。 仔细回想起来,这寨子里除了文姨,我们还没有和其他的村民有过更深的了解。 前段时间,为了打探到下山的路,我和宋佳故意和寨子里的人套近乎,连带着这次从外面带进来的东西都送的差不多了,却依旧没有从他们嘴里套出有用的信息。 打那之后,这些人就更不愿意和我们两个接触了。 有的时候在路上碰见眼神交汇的一刹那,他们都会刻意地避开我们的视线。 那模样就好像我和宋家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寨子里的这些人和我之前遇到的那些苗族人截然不同。 可这和我要问的东西根本不是一回事。 “文姨,你知道我刚才问的不是这个意思,你们在寨子里住了这么久了,宅子周围的山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们应该比我们要清楚才对,你们难道还准备继续隐瞒事情的真相吗?” 文姨拎着水壶的手紧了紧,指关节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局促不安地摆弄着壶嘴,顾虑满满地开口道:“小冉,这些事情你就不要再问了,真的不是阿姨不告诉你,只是族长有封口令,绝不能跟外人提到这些陈年往事,再说了,那都只是一些传闻,当不得真的。” 我瞳孔猛地跳了一下,“什么传闻?” 其实我心里清楚,像是这样年代久远的古老寨子,里面都会有各种各样的古怪传闻。 光是落花洞女这件事,就已经够毁人三观了。 我扯着笑容看向文姨,“文姨,你说的这件事情不会和落花洞女有关吧?” 这四个字一出,文姨猛地眨了几下眼睛,立刻摆手道:“什么落花洞女?祈福跟这件事情没啥关系,哎呀,都是些没影的事,你就别问了。” 文姨要是生怕我再开口,拎着水壶转身就走,“这壶里的茶泡了有段时间了,也不新鲜了,你先休息,我去重新给你泡一杯,再煮一次,上次的梨汤给你尝尝。” 第四十五章 网站 看着文姨落荒而逃的身影,我故作调侃的表情一收,眼中透出了冷意。 这次不管寨子里的这些人到底要闹什么样的幺蛾子,我都必须把宋佳平安带出去! 谁都不能拦了我的路! 这一次在山上遇到邹大叔,倒是给我提了个醒,白羽经常说寨子周围除了这些郁郁葱葱的原始树林以外,再也没有别的寨子距离,我们这最近的地方就是市区,少说也有两百公里。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我从来都没有在寨子里遇到过邹大叔,而且听着他话里的意思,他好像知道寨子里的人在搞什么猫腻。 之所以隐瞒,也只是不想让我们这些外人知道这些事情罢了。 我想着上次看见文姨家里出现的那个卖皮货的少年,要是我猜得没错,她当时嘴里说的那个老东西很有可能就是邹大叔。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坐在床上,脑海中的思绪却前所未有地清晰。 如果到这个寨子里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那他们是怎么引诱宋佳上钩的呢? 我翻出宋佳的电脑,想找到她上次给我发过来的那个链接网站,可当我再点进去的时候,网站里已经大变样了。 上面虽然还宣传着一些与苗族当地特色有关的文旅景点,但所谓的抽奖界面以及随机生成幸运旅客的程序都不见了! 我翻看着页面中的评论。 【这个寨子周围的风景真是不错,我只去了一次就爱上了,下次要是还有机会中奖的话,我一定要去!】 【寨子里的村民非常热情,还吃了许多当地特色菜!】 【……】 诸如此类的评论多如牛毛。 我仔细地辨认了一下,这些景色之前确实是在寨子里面见过,就连广场上的那些柱子,也都用各个角度的精细大图。 可如果这个地方真的如同白羽所说,还是一个没有完全开发的旅游景区,那这些游客又是怎么来的呢? 全凭抽奖吗? 揣着心里的疑问,我一条条地翻看着评论。 鼠标滚动着,我惊讶地发现最早的一条评论,甚至可以追溯到五年前! 五年前的那条评论里没有字,只有一张模糊的寨子大门的图片。 而且拍摄的角度很不好,就像是有人把收集横屏放在了地上,从视觉上来看,那个角度相当低。 只看了一眼,就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我下意识地点开了发布者的头像,想再追查些细节的时候,才发现发布的人已经将账号注销了。 其他好多评论的发布者也都如此。 我来回翻看着这些评论,才发现这些东西都是在每年的同一个时间段里集中发布的。 都是避开了旅游旺季。 可评论里这么多人,难道都是通过这所谓的中奖活动找到这儿的? 这些零零散散的有可能给寨子带来什么收益? 我脑子里冒出了一个问号,尝试在最近一条评论下面留言。 可我的留言刚发出去,网站就弹出了一个大大的感叹号,紧跟着,原本还能正常浏览的网址就被和谐掉了。 就在我尝试着复制网址重新进入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紧跟着,一道陌生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你好,请问里面的人是秦冉秦小姐吗?” 我合上电脑,“我是,你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是还给你送艾草水和柚子叶的,你看我现在方便进去吗?”外面的声音继续道。 我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纰漏后,应声开口,“麻烦你了,进来吧。” 门被推开,进来的还是一个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她也穿着苗族的传统服饰,只是从指尖到手腕以及脖子上都缠了一层纱布,身上隐约还传出了一些药香。 我看她这个样子,连忙上前,紧走了两步,把艾草水和柚子叶接了过来。 “你这都受伤了,怎么还过来送东西?寨子里没有其他人了吗?”我疑惑问道。 女孩怯生生地抬头看着我,“不碍事的,我都已经习惯了,而且寨子里的大人们都在忙……” 女孩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眼神中透着一股莫名的胆怯,看着我时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 我实在是不忍心看着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照顾我一个四肢健全的大人,转身去行李箱里翻出了一个毛绒吊坠的钥匙扣,递给了女孩。 “这次过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东西,这是个钥匙扣,你拿着吧。就当是我谢你帮我送水的回礼。” 这钥匙扣是一个联名动漫的限量版,曾经一度被炒出天价,光是这个系列,对于喜欢他的人来说,就极具收藏价值。 宋佳最喜欢研究这些。 我想着小女孩应该也会喜欢这类的东西。 寨子里的这些大人不好套话,可一个半大的孩子,总不至于也像寨子里那些成年人一样不好糊弄吧? 眼看着女孩一动不动,我将钥匙扣塞进了她的手里。 “姐姐给你的,你就拿着,之前来过我这儿的每一个小朋友都有礼物,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回去问他们。” 女孩怯生生的,可看向那么毛绒钥匙扣的眼神却透着希冀。 她小心地摊开手掌,并不敢用力去抓,就像那毛绒钥匙扣是什么金贵的玩意,生怕一用力就散了。 我看着她这个模样,伸手在她头顶揉了揉,“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学校上课吗?怎么会来帮忙了?你也是因为火把节回来的?” 女孩一听到火把节这三个,整个人都僵住了。 原本被她小心捧在手上的毛绒吊坠,更是被这一个激灵给摔到了地上。 “我……我没有再上学了,阿妈说,我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应该在家里帮忙干活,不然长了一张嘴就是个吃白饭的……”女孩红着眼眶。 都还没等她把话说完,我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脸色也愈发的不好看。 越是消息闭塞的地方,人的思想就越愚昧,长久以来,重男轻女的思想,已经刻入了这些人的骨髓。 可孩子是无辜的…… 第四十六章 折磨 我缓缓在女孩的面前蹲了下来,“那你告诉姐姐,你想去上学吗?” 女孩咬着下唇,没有回答,弯腰抓起地上的毛绒吊坠,转身就跑了。 那瘦瘦小小的身影只在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我想着她身上缠着的纱布,又看向一旁的艾草水和柚子叶,只觉得讽刺。 可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我和宋佳不会在寨子里久留,就算是触手干预,也只是指标不指本。 与其给了这些孩子希望,倒不如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没有希望,也就不会失望。 而与此同时,一路狂奔出吊脚楼的女孩,小心地将毛绒吊坠藏在了怀里,随后就朝着角落处的一个院子跑了过去。 她一进门,一双粗糙的大手就揪住了她的脖子。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不是告诉你要留在那看着秦冉吗?”说话的人正是公叔。 他满眼嫌恶地看着眼前这个失败品,声音冷冷地继续道:“一点小事都办不好,真不知道你爹娘把你留在这,到底有什么用?” 女孩吓得不敢吭声,一个劲地缩着脖子,连头都不敢抬,再加上太过惊恐,身体不受控制地战栗着。 “我就说了两句话,就把你吓成这个鬼样子,没用的东西!刚才你进去的时候有没有看见秦再在干什么?”公叔把女孩丢在了一旁,人有粗粒的水泥地擦破了她手上的纱布。 女孩蜷缩着身子,“我进去的时候,姐姐正在床上歇着,连手机都没玩,我没看到她在做什么……” “没看到?不可能,我这边的后台已经显示宋佳的账号再次登录了,她人现在跟白羽那小子在一块,人还没回来,绝对不可能碰电脑。”屋子里响起了另一个年轻的声音。 紧跟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年轻人就从里面的房间挪了出来。 仔细观察下,他那张脸和白羽还有七八分相像。 公叔看着他,沉默了片刻,低头瞥向了已经害怕地蜷缩到角落里的女孩。 正视这个角度,让他突然发现她的胸腔鼓鼓囊囊,像是藏了什么东西。 女孩顺着公叔的视线扫过去,顿时瞪大了眼睛。 绝对不能被他发现…… 这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礼物。 女孩想着刚才秦冉和她说话时的脸,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神生出了一丝亮意。 但下一秒,一个带着倒刺的藤条便抽在了她身上。 “废物东西,你胆子倒是大了,现在还敢骗人了?你是收了那女人的好处是吧?!” 公叔接连抽了几藤条,直到把女孩打得皮开肉绽,裹着纱布的身体,再次变得鲜血淋漓,他才丢下藤条,狠狠地在地上淬了一口。 大手毫不留情地扯开了女孩的衣裳,一个已经染了血的毛绒吊坠赫然滚落在地。 看到这些东西,公叔抬脚就踩在了女孩的手背上,“想想你爹妈为什么送你来,一个外乡人,光靠这点洋玩意儿,就把你给收买了?小七,你可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公叔的话还没有说完,就从墙上的夹子上取下了一瓶粉末,直接撒在了小七的身上。 小七满眼惊恐,“不要啊,公叔,我错了,我下次保证不收别人的东西了,你就饶了我这次吧!啊——” 淡黄色的粉末转眼间就被血迹浸染,她的身上开始散发出一股股异香。 紧跟着,无数只虫子从四面八方爬了出来,贪婪地吸食着她的血液,身上传来的刺痛,让小七面无血色,她甚至都喊不出声,只能把无助地张大嘴巴,喉咙里发出了阵阵疴疴声。 而轮椅上的年轻人,像是对这些早就见怪不怪了。 他烦躁地皱着眉,不断刷新着手中平板上的数据。 “我的数据不可能出错,秦冉她到底想干什么?而且为什么要把将她们转化这件事情一拖再拖?要是一直这么耽搁下去,引起那位发怒,咱们就完了!”白林咬牙切齿道。 白林看着公叔,“叔,你难道不记得当初我的腿是怎么断的了吗?咱们寨子已经好多年没有合适的人选了,再没人去献祭,就都得死!” 公叔沉默着,吧嗒吧嗒地抽着水烟。 “小林,叔知道你着急,可这件事急不得,这都是你爸和你哥商量决定的事,你跟我这发火也没用啊。” 白林失望地推着轮椅回到了最里面的房间,厚厚的大门落上了锁,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动静。 他紧盯着面前的显示器,看着那个在屏幕中间不断移动的红点,眼底的恨意汹涌滔天。 “白羽,你这次最好不要让我再失望了……” 就在这时,一辆越野车从寨子的大门处飞速闪过,一个帅气的甩尾漂移,就把车停在了我的吊脚楼门前。 我被那刺耳的刹车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凑到窗口朝外张望,刚好看见宋佳从车上跳下来。 她还是跟之前一样,一跳下车,就扶着车前盖,蹲在地上无能狂吐。 我实在是不忍心,拿了瓶还没开封的矿泉水就出了门。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坐白羽的车坐这么久了,居然还晕车?之前在市里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有这个毛病啊?到这居然还矫情起来了?”我调侃道。 “秦冉你就是个没良心的,我这么紧赶慢赶地回来,是为了谁呀?一见面你就挤对我!呕——”宋佳话没说两句,人又歪头吐开了。 看着那架势,我都怀疑她要把胆汁吐出来。 我连忙扭开瓶盖,把水递了上去,同时一下下地替她顺着后背。 “都这德行了,少说两句吧!”我用力地在她背上拍了几下。 这才扭头看向一旁的白羽,“听文姨说你们两个刚才出去,是去找我了?” 白羽正满眼尴尬地看着我,“秦冉,实在是对不住我,没想到那些胆子大的偷猎者居然敢在这个时候混进山里,当时你倒在地上,距离我实在是有点远……” 白羽的话说不下去了,我也懒得听他解释,只目光凉凉地瞟了他一眼,“当时那个情况,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可以理解,不代表我能接受。” 第四十七章 争吵 不得不说,经过前段时间的相处,我对白羽的敌意已经消散了不少,虽然还不至于产生好感,但总比寨子里的其他人看着顺眼。 可最近这几件事,让我越发确定眼前这个看上去光明磊落,阳光大方的男人就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他那张看上去人畜无害的脸背后藏着的东西,可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要是没有陈大叔救我,你昨天晚上林子里的情况,我恐怕早就被深山老林里的野生动物分食干净了。 这会儿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我能理解人趋利避害的本性,但赞同不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把宋佳从地上扯了起来,“但是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得感谢你当时逃走的时候带走了宋佳,她脑子不好使,这么长时间以来也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这样吧,要是没什么别的事情的话,我会联系你们公司,最好给我们换一个当地的向导,等他们来接我们的时候,正好也可以下山。” 我这话刚一出口,白羽顿时委屈了起来。 “秦小姐,这件事情是我工作的疏忽,可我跟你保证这种事情绝对不会有第二次了!” 白羽右手高举过头顶,当场就发了个毒誓。 “以后我要是再轻易弃你于不顾,那我就不得好死!就算是死了,也会被万虫噬心,永世不如轮回!” “噗!” 听着白羽这中二的誓言,宋佳一个没忍住,当场把嘴里的水喷了出来。 她哭笑不得地看着我和白羽,“我请问一下,你们两个加起来有三岁吗?当时那个情况,在大雾里头,我连自己的手都看不清!白羽还能记着抓起一个人一起跑,已经很难了好吧。” 宋佳还在为白羽说话,胳膊肘早就拐出去八百米远了! 可她就是毫无察觉一样,依旧自顾自地继续说,“冉冉,跟你保证我俩当时跑回寨子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动员寨子里的村民进山去找你,这会儿还有大半的人在山上呢,他们找了一天一宿,真的都累坏了。” 我没有说话。 只是一眼不眨地盯着突然发癫的宋佳,妄图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点名堂来,只可惜,她还是我那个不争气的闺蜜。 “冉冉,这次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好不好?你要是真想怪别人的话,你就怪我吧,毕竟当时我也把你扔在了现场,害得你独自一个人面对危险,我对不起你。” 她两句话没说完,宋佳的声音就已经染上了哭腔,她一个熊扑上前,牢牢地扒住了我的肩膀,整个人就像是个八爪章鱼一样挂在我的身上。 “冉冉,就原谅我这次吧,好不好?回头等咱们出去了,我请你吃大餐,我给你买包!实在不行,我们去环游世界也行!”宋佳声音哀求道。 我实在是不好看着她在外人面前耍宝,只能扯着衣裳,想把人从身上撕下去。 “咱们有话好好说,能别动手动脚吗?我还有正事要问你们两个,你到底还要发癫多久?” 一听说我有正事要说,宋佳果断松开了手,从我身上跳了下去,“早说呀,都听你的吩咐!” 我尴尬的脚趾抓地,实在想拿一根针线把她的嘴给缝上! 我一直都严重怀疑宋佳的这张嘴就是租来的,除了睡觉的时候以外,一刻都没有停过! “你能先把嘴闭上吗?”我怒瞪了宋佳一眼,视线重新回到了白羽身上。 “我这次就是想问问,关于你们周围山上林子里出现的东西,你们当地人都是怎么觉得的?” 白羽面色发僵,“什么林子里的东西,你又看到什么了?” 我仔细地和白羽描述了一下,在我晕倒前所瞧见的那支送葬队。 然后,连带着我在昨天晚上遇到的发疯狼群,以及那头疯狂攻击房门的野兽,还有象群的情形,也都毫无保留。 只是隐瞒了和陈武有关的事,就连遇到洞女的尸首,也都没有声张。 这期间,白羽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照你这么说,昨天还真是难为你了,还好老天开眼让你躲进了安全屋。” 宋佳更是在一旁合不拢嘴,“我嘞个亲娘,你这昨天晚上经历的事情都快能拍电影了吧?可恶,这么优秀的素材,我居然错过了!” 宋佳万分可惜,我却一巴掌拍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宋佳,你能不能长点心?” 我严重怀疑宋家的心脏就是块蜂窝煤,小心眼不少,却是空心的! 白羽也在一旁忍俊不禁,“你说的这个情形,寨子里的其他人也遇到过,如果没你的运气好,她在被野兽袭击之后,就失足掉进了陷阱里,人也就再也没出来。” 我顿了一下,“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白羽思索了一会,“记不大清了,应该是十多年前了,那个时候我的年纪还太小,记不清事儿,不过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她男人又带着女儿搬到了寨子外面去,之后也就不再有什么联系了。” “不过你刚才说的情况,文姨应该了解,她和打猎的那些人的关系都不错,还认识护林的,要不我去帮你问问?”白羽一脸真诚道。 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那倒是不用了,我就是单纯的好奇而已,总不能因为我一点好奇心就勾起别人的伤心事吧?” 我说着话,带着两人回到了房间。 可屁股都还没坐热,寨子的广场上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 “嘭!!” 紧跟着便是人的惨叫。 “这是怎么回事?这爆竹怎么会没地爆炸?!人呢!快去请古婆婆!” 在出事的瞬间,整个寨子的人都惊动了,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寨子里的人出现的,这么急的时候,大家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广场上,用齐心协力地扶着那个被爆竹崩的浑身焦黑的人。 饶是我见过大场面,真的看见一个大活人被炮仗蹦出去几米远,心里还是有些打怵的。 白羽早就先我一步冲了出去。 等我带着宋佳赶过来时,一个女人突然对着我们两个的方向吐了下口水。 “呸!扫把星!” 第四十八章 争执 最开始我并没有把这女人的反应当回事,只是担忧地看着地上躺着那个人。 他大半张脸都被崩黑了,手臂上鲜血淋漓,伤得最重的地方已经露了骨头。 宋佳一脸肉疼地站在我身后,“这么重的伤,要不还是送医院吧?这得清创缝合吧,要是生动了筋骨,寨子里的大夫恐怕治不了。” “你们两个外地人少在这指手画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是来干嘛的!我们寨子里的事不用你们跟着掺和!”最开始挤对我们两个的女人怒喝了一声,眼睛跟刀子似的,在我和宋佳身上剜着。 她硬是生怕我和宋佳上前,还挡在了伤者的身前,把那人受伤的地方给挡了个严严实实。 “干什么?是不是疯了?少说两句!” 女人都还没说后文,就被身旁的人拽开了,那人还抱歉地看了我和宋佳一眼。 而陪我们一同过来的白羽,全程黑着脸,眼中阴郁的神情,宛若风雨欲来。 他挡在我和宋佳的身前,“今天这件事情到此为止,这就是个意外,谁敢胡言乱语,别怪我把诸位请到祠堂去。” 白羽的话刚一说完,原本喧闹的现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唯有刚才开口的那个女人还满眼怨毒地瞪着我。 女人眼中翻涌的恨意让我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攥紧了扯着宋佳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这女人的瞬间,我想到了那个掉入水下断崖的洞女。 那是一模一样的眼神!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这几天的经历,确定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女人,可这恨意又是从哪来的? 好在很快,寨子里的人就找来了担架,将人送到了古婆婆的屋子,随着外面墙上的那抹蓝色灯光亮起,里面男人痛苦的哀嚎声也渐渐减弱了。 而除了他之外,周围也有不少被爆竹崩伤的,他们一个两个地等在古婆婆的门外,也不着急,一点都没有急着处理伤口的意思。 光看着他们身上的伤,我都觉着肉疼。 这时,那女人从旁边冲了过来,“你们两个为什么还在这,这里不欢迎你们,请你们两个马上离开!” “我说大姐,我们之前应该是没见过你吧?我们是哪得罪你了,让你一见面就给我们甩脸子看?” 宋佳向来是个不肯吃亏的脾气,甩开我的手就冲了上去。 “我们在这么多天是吃你家大米了,还是喝你家水了?花的是你家钱吗?怎么着?别人倒点霉就得怪到我们头上来?你当我们俩是冤种啊!” 宋佳和女人吵得不可开交,我却没有帮忙的打算。 还没有人能从宋家那张嘴上讨到好处。 我面无表情地走到白羽身旁,看着已经被炸的漆黑一片的广场中心,冷声开口道:“看来这寨子里的有些人还是不欢迎我们,要不这样,我看着火把节也就别参加了,你明天一早送我和宋佳下山吧。” “秦大美女,你就饶了我吧,不管哪个地方都有些不长眼的人,你就当他们脑子有病,怎么还反倒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白羽双手合十,一改刚才那副阴郁的表情,满眼温柔地看着我。 “这件事情我会处理的,今天的事情就是个意外,你也好不容易回来的,就早点休息吧。”白羽故作轻松地说道。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知道这人是想把我支走,但哪有那么容易? “意外吗?”我朝前凑了凑,看着那个爆竹筒,问道:“这些爆竹不是前几天你们从市区拉回来的吗?当时采购的时候没检查过?这东西还能炸堂?” 足有半人高的爆竹筒倒在地上,四处都是飞溅的鞭炮碎屑,整个广场上都弥漫着一股透着焦煳的火药味。 宋佳甚至还能抽空提出疑问,“你之前不是说这一片林子属于自然保护区吗?在寨子里放炮,对林子里的动物没影响吗?而且这些烟花飞上天,要是落在树林里面会不会也有火灾隐患呀?” 女人怎么也没想到,宋佳的战力居然会这么强悍,长时间保持尖锐的高频叫喊,让她的嗓子都哑了。 我看都没看她一眼,眼角的余光留意着在场的其他人,依旧一脸期待地等着白羽的答案。 刚才那声巨响,可是把我和宋佳都吓了一跳。 这林子里的野生动物要是受到惊吓,可是会应激的,命能不能保得住都是两说。 这实在是有违建立这些自然保护区的初衷。 白羽尴尬地挠了挠头,过了好一会才挤出一句话来,“我们这次里的活动都是经过官方审批的,都是经过了正规申报流程的,不算违反原则,而且每年一回,寨子周围的动物应该都习惯了。” 我不露声色地收回视线,“原来是这样啊。” 我可以感受到白羽的局促,不光是他,院子里的其他人在听到我的问题后,反应无非是两种。 一种是紧张得手足无措,还有一部分人的反应也是很不自在。 可无论哪种,都不正常! 我扯了一下还在吵架的宋佳,“别吵了,回去休息,说了这么多,你也不嫌累?” 宋佳扬着嘴角嗤笑了一声,“要不是我不会说当地话,我绝对比她骂得还难听。” “是是,你最厉害了。”我敷衍地应和着,扭头看向白羽,“剩下的事我就不管了,但是她今天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如果我和宋佳在寨子里有任何意外,我是不是都有理由怀疑是这位大姐蓄意报复?” 这些天,我跟文姨还有寨子里的其他人学了一些当地常用的语言,虽然太长的句子还听不懂,但能辨认出基本的脏话。 毕竟光看那女人的表情,就知道她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白羽这个族长的儿子在寨子里还是有一定威信的,他只瞪了那女人一眼,“闭嘴!” 女人立刻就不说话了,可眼神中还是透着埋怨,最开始拦着他的人也从古婆婆的屋里冲了出来,连拖带拽地把人脱离了现场。 我和宋佳回到房间,越琢磨,越觉得这件事情的苗头不对。 第四十九章 错觉 “我怎么觉得今天这出戏好像是故意演给咱们两个看的呢?冉冉,你有没有觉得不太对?”宋佳眼中满是疑惑。 “昨天我和白羽提出让寨子里的人连夜进山找你的时候,刚才出事的那几个人反对声音是最强烈的,尤其是跟我对骂的那个女人,一口咬定家里没人说什么都不肯帮忙。” 宋佳神情鄙夷,“不过人家不愿意帮忙,咱们也不好说什么,也不能赶鸭子上架就不了了之了,可今天你回来之后就出了这档子事,你觉得会是巧合吗?” 我低头不语,也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 可什么样的人因为了设计两个素不相识的人,把自己弄成重伤,但凡当时爆竹的威力再大一点,他那条胳膊可就炸废了。 “就为了在我们两个身上泼盆脏水,这代价是不是太大了?”我小声地嘀咕着。 宋佳也有些怀疑,“说得也是啊,伤口那么深,都见了骨头,我看着都疼,他们就算真想栽赃陷害,也没必要拿自己人的身体来做局吧?要不,咱们还是报警吧?” 我斜了她一眼,“理由呢?报假警可是要被抓进去的,你可想清楚了。” “要不……把洞女失足落水的事说出去?”宋佳犹豫道。 “倒也是个法子。”我说着,就看见宋佳摸出了手机。 可还没等她要把电话打出去,楼下突然传来了一阵异响,就像是有人要麻袋拖着一袋子铁疙瘩,在围着我们的房子绕圈。 当当当的声音听着格外诡异。 这会儿天还没黑,夕阳打在广场上,将那几根柱子的身形拉得老长,上面飘散着的彩色飘带细极了少女的长发,再配上那声响,让人的心里发毛。 我在大腿上掐了一把,壮着胆子推开窗,想看看是什么东西在搞鬼。 可我刚把头探出去,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甲虫就从窗棱上掉了下来,顺着我的衣领就爬了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我伤口处的血腥味吸引了甲虫,它居然沿着我后背直奔肩膀上的那处伤,我甚至能感觉到这甲虫在伤口上啃食! 我尖叫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想把甲虫从身上甩下去,刚换好的衣服也被我扯得乱七八糟。 宋佳被我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这是咋了?” “有虫子掉进我衣服里面了!”我上下乱窜着,手胡乱地拍打着。 其实我原本不怕这些东西,虫子老鼠我都无感。 可不知道是不是在这样的地方待久了,总觉得这里的东西透着邪气。 宋佳说了这话,立马起身在我身上检查了一圈,就连我身上的外衫都被她顺着窗户丢了出去。 可足足过了十几分钟,那顺着我衣领掉进去的甲虫,硬是没了踪影。 “这不应该呀,我感觉到它爬进去了。”我伸手在刚才甲虫掉落的位置摸索着,那带着倒刺的脚踩在皮肤上爬动的感觉,到现在都残留在上头。 宋佳扫了我一眼,“你都快脱光了,压根就没有甲虫的影,是不是什么别的东西掉进去了,被你这么一折腾,不知道滚哪去了?” 我皱着眉,扭头看着肩膀上的伤口,原本结痂的位置,这会已经被扯开了,手臂上的伤也没躲过去,缠好的纱布透出了血色。 这么一顿折腾,早已经没什么感觉的肋骨也开始疼了起来。 我生无可恋地坐在椅子上,情绪愈发地烦躁。 宋佳讪讪一笑,“冉冉,之前从没见你这么急过,我还以为你遇到什么事都能跟个没事人一样呢,你不是不怕这些东西吗?” “不怕是不怕,可这里是苗族的古寨,你确定这里头的东西没被这些人做过手脚?”我横了宋佳一眼,被顺着窗户窜进来的冷风吹了一个激灵。 “看这天气八成是要下雨,快去把我衣裳捡回来。” 文姨之前给我和宋佳送了不少当地的传统服饰,可穿着太不方便了,我又换回了自己的。 就在我换好衣服,准备地毯式搜索,看看那个甲虫到底掉在什么位置的时候,宋佳的一声尖叫,吓得我汗毛都炸了起来。 “啊——!冉冉!你快来看!”宋佳声音颤抖。 我生怕出事,抓着手机就出了门,可一走到楼梯下,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到了。 刚才被宋佳顺手丢到窗外的衣服上,爬满了蚂蚁。 黑红色的蚂蚁在上面不断穿梭着,白色的T恤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 而顺着蚂蚁形成的那条线再往里看,赫然是一个铁制的罐头盒子。 里面有更多的蚂蚁在翻滚着,因为重心的原因,那铁罐头盒子被这些蚂蚁折腾得叮当作响。 就是我刚才在路上听到的动静! “不行,我有点恶心,我密恐犯了……”宋佳扭头就吐了起来。 她脸色煞白,“到底哪儿来的这么多蚂蚁?” 我扯着她退到了楼上,顺手抓起了上次回市区买的杀虫剂,最快的速度冲到楼下,对着那群蚂蚁就是一顿狂喷。 杀虫剂冒着刺眼的白烟,呛得我鼻涕眼泪一起流。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室外的缘故,杀虫剂收效甚微。 除了最上面的一层蚂蚁以外,其他裹在衣服和铁罐头盒上的蚂蚁居然纹丝不动! 我攥着杀虫剂的手抖了抖。 真他娘的活见鬼了! 这时,文姨听到了动静,从窗户探出了头,“小冉,这是干啥呢?” “文姨,我这楼底下闹蚂蚁了,不知道哪儿来的罐头盒子,招了一堆蚂蚁过来,我怕它们爬到楼上去,你有法子把这些蚂蚁弄走吗?”我扯着嗓子道。 文姨立刻应声,“等等哈,我这就过来!” 几分钟后,文姨拎着一个塑料袋,隔着老远就把里面白灰色的粉末撒了出来,“小冉,你站远点,这里边掺了石灰,别洒你身上。” 我连忙退了两步,保持了安全距离,手里的粉末一把一把地往那段蚂蚁上丢着。 而原本纹丝不动的蚂蚁,在碰到那些粉末后,顿时四散开来,以极快的速度朝一旁干净的地方躲去,可没过几秒钟,最先沾上粉末的蚂蚁就死了。 原本活蹦乱跳的蚂蚁蔫了下来,接着大片大片的死。 第五十章 找人 短短几分钟,衣服上趴着的那些蚂蚁就死透了,连带着铁罐头盒里的蚂蚁也都不再动了。 我看了看手里的杀虫剂,又瞟了一眼文姨手里拎着的白色粉末,突然觉得自己的智商有些不够用了。 文姨似乎看出了我的尴尬,抖了抖手里的塑料袋,“这袋子里的粉末是专门用来杀蚂蚁的,我们这地方的蚂蚁厉害,有一些还有毒,所以为了不让寨子里的人被蚂蚁咬伤,年年都会往寨子里撒这些东西,估计是前头那两场雨,把这粉末冲干净了。” “这还是古婆子配出来的,你要是想要,回头我给你送点。”她解释道。 “那多谢文姨了。”我没有拒绝,乐颠颠地的凑到了文姨跟前,“文姨,你知道这种杀蚂蚁的药粉是怎么配的吗?” 文姨摇了摇头,“那我就不清楚了,我们寨子里的巫医都是一脉相传的,而且传女不传男,像我们这些后来搬到这寨子里的就更不用说了。” “后来搬到寨子里的?公叔不是说你们都已经在这生活了近百年了吗?”我脑袋里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傻丫头,这宅子里翻来覆去都是那些人,总不能近亲结婚吧,有不少人都是从那的寨子嫁进来的,还有些是后面搬进来的,一直留在这儿的老一辈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了,没剩多少了。”文姨感慨道。 我突然来了兴致,趁着这个机会,问道:“那你们当初嫁过来的时候,也想我和宋佳这样吗?他们寨子里的人都这么排外的?” 我和宋佳还只是过来旅游的,迟早要走的这天,可这些留在寨子里的人要怎么办? “刚开始是这样的,后来日子久了,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还有族长从中调和,自然也就不好在面上闹得太难看了,慢慢熬呗,总有熬出头的那天不是?”文姨说着话,帮我打扫着地上的蚂蚁尸体。 当她看见那件顺着窗子扔出来的T恤时,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小冉,这衣服是你今天回来新换的吗?都有谁碰过?” 我一头雾水,“确实是回来新婚上的东西一直都放在房间里,有谁碰过,我还真不知道。” 吊脚楼的钥匙一共有三把,一把放在族长那,剩下的两把,我和宋佳一人一个。 而根据白羽所说,族长家里存放着寨子里每家每户的备用钥匙,平时没事的时候,大家伙的钥匙都是锁在柜子里,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而寨子里的其他人,也不会去打那些钥匙的主意。 我心中逐渐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文姨,你的意思是……” “你这衣服上被人抹脏东西,就会招来这些蚂蚁,要不是你发现得早,到时候睡着了,可就出了大事了!”文姨面色铁青。 她用棍子将衣服拨开,之前一群蚂蚁所聚集的位置,赫然形成了一道道深褐色的纹路,凑近一闻,那味道甜甜的,像极了混了蜂蜜的红糖。 我满眼疑惑,“可是不应该要回来之后,我一直都穿的这件衣服,这上头要是掺了东西,我不可能发现不了啊。” 而且这种东西抓在手里也是黏黏的,我穿在身上怎么可能没感觉? 文姨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她将衣服用棍子挑了起来。 “这件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的,今天你就和宋佳那丫头好好休息,明天等着看好戏吧。” 文姨带着衣服走了,我低头看着地上零星散落的蚂蚁,眼皮狂跳不止。 这会儿的天已经彻底黑了,只有寨子里的几盏路灯还亮着。 更让我奇怪的是,从刚才起,宋佳就没了动静! 以她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脾气,怎么说也得下来看个热闹才对。 “不会吐昏过去了吧?”我三步并作两步地窜到房间,一进门就愣住了。 宋佳不见了! 人根本就不在房间里! “宋佳?!宋佳?”我将吊脚楼的几个房间都找了一遍,可宋佳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连个踪影都没有! 我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想着那天在寨子后面湖里发生的事,抬脚就冲了出去。 宋佳,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我边跑边给白羽打电话,但铃声响了几遍,对面始终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 我顾不上等待支援,一路狂奔地冲到了湖边,可当我看到的时候,平静的湖水连点涟漪都没有,更别说人影了。 “宋佳!”我大声地呼喊着宋佳的名字,声音在周围的山谷中回荡。 却一点回应都没有…… 我回了寨子,不断拨打着宋佳的电话,可能熟悉的电话铃声却是在屋内响起的! 我大喜过望,可推开房门,屋子里依旧空无一人…… 循着手机铃声,一路绕过去,终于在墙角的位置看到了被丢弃的手机。 吊脚楼的右手边是一片小平台,平时,是用来喝茶聊天晒太阳的地方。 宋佳没事跑到这个墙角来干什么? 我站在手机掉落的地方,环顾了一圈,丝毫没有头绪,只能拿着手机,一刻都不敢停地冲到了族长家。 我用力地拍着门,“白羽!白羽,宋佳失踪了!你人在里面吗?!能不能让人出来帮忙找找?” 我足足拍了两分钟,屋子里的人却丝毫没有反应。 这时,对面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秦小姐,你别喊了,族长家没人!族长下午的时候就去镇子上了。”瓦叔说道。 我紧皱着眉,“那白羽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刚才他还在古婆婆的屋子里,你那个朋友是不见了吗?”瓦叔脸色不太好看,他回首掏了件外套。“我陪你一起去找。” “那可真是太谢谢你了。”我把刚才的事情大致叙述了一遍,瓦叔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没事,你放心,寨子里一定会给你个交代,我们先去找你朋友。” 有瓦叔的帮忙几个关系较好的村民很快就动了起来,大家围着寨子的四周开始寻找。 突然有人开口道,“那个女娃娃不会是上山了吧?前两天她不还穿着嫁衣下水了吗?” 第五十一章 昏迷 这话一出,出来帮忙的所有人都沉默了,大家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我身上。 就连瓦叔也提议道:“要不咱们上山找找?” 山上的路一片漆黑,手机能照亮的光线有限,我被寨子里的人围在中间,被保护得很好。 虽说是保护,但我还是觉得这些人是怕我跑了,所以才里三层外三层地堵着我。 一路上,我心里的疑问就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到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 “瓦叔,咱们这寨子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之前上山的时候就遇到了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而且今天这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宋佳她好端端地怎么会自己跑出来呢?” 上次说是被洞女引诱出来的,这情有可原。 可这一次呢? 难不成真的有什么脏东西控制住了宋佳的意识? 我被这突然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 在没有到这个宅子里之前,我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无神论者,可现在种种事情都超出了我的认知,我的三观更是在不断地刷新。 而一个大活人要在什么情况下才会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二楼消失呢? 吊脚楼外面就是一片水泥地,就算是扔块石头出来,也都会有动静。 宋佳就那么不声不响地不见了! 我揣着一肚子的怨气,语气也算不上友善,“要是我朋友这次真的出现点什么意外,我绝不会善罢甘休的,瓦叔,咱们先把丑话说在前头,我不管你们寨子里有什么规矩,我只要宋佳!” “秦小姐,你别着急,我刚才已经问过了,今天傍晚的时候,寨子的门口没有人出入,而且你也说了,前后就十几分钟,咱们慢慢找,一定能找得到。” 瓦叔安抚着我,身后的一群人也跟着附和,“就是啊,咱们人多力量大,这山里面我们也都熟悉,你放心,一定把人给你找到。” 就这样,在这种奇怪的氛围中,我们到了山洞门口。 入口处原本插着的火把已经燃尽了,寨子里的人举着手电筒,走在前头,我还是被围在中间,只留下功率和两个年轻力壮的在后面断后。 越往山洞里走,温度越低,里面的环境和我上次进来时截然不同。 我穿着背心短裤外面只来得及披一件当地的传统外套,一踏进来就被冻得直打哆嗦。 “这山洞里怎么这么冷了?”我问道。 “夜里温度低,周围又没有火,自然就冷了些。”瓦叔脱下外套递给了我。“先穿我的吧,别冻着了。” 我道了声谢,赶忙将衣服套在了身上,可还是抑制不住的冷,手脚也逐渐变得冰凉。 终于,走到了上次的那个平台处。 平台周围聚集了一些散发着绿光的萤火虫,上面那顶大红色的轿子立在地上,原本腐败的鲜花和水果也都不知所踪了。 这场面说不出的诡异。 寨子里的人回头看了眼瓦叔,在得到许可后,立在一块石碑前说了几句苗语,这才转身掀开了轿子的门帘。 就在门帘被掀开的一刹那,整个山洞里刮起了一道阴风,正上方挂着的那些大红色的画布和彩绸,被这一阵风吹得哗哗作响,供桌上散落的烟灰,也被卷了起来,吹了我们几个一头一脸。 我挥着手,好不容易驱散了眼前的烟灰,终于看清了轿子里的模样,两条腿当场就被吓软了。 宋佳穿着我上次在水里是一模一样的嫁衣,披散着头发,脑袋上戴着一顶大大的银冠,脖子,手腕和脚踝也都戴着银环。 她就那么静静地坐在轿子里,双眼紧闭,嘴唇上沾着一抹莫名的红色,也分辨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更重要的是,她光着脚,一路上山走过来,她的脚上居然连一点灰尘都没有! 我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灰秃秃的鞋子,心头猛地一缩。 没等寨子里的人动手,我就先上前探了探宋家的脉搏和鼻息,那我把手放在她脖颈上,确定指腹下的血管还在跳动后,我长出了一口气。 “人还活着。”我说道。 “居然还真在这里?”寨子里的人惊喜道。 瓦叔也松了一口气,“找到了就好,人还有气,抬一下山,带给古婆子看看!古婆子医术高明保准药到病除!” 赶来帮忙的人,七手八脚地把宋佳从轿子里扶了出来,体力好的把她背在了背上,开始一步步地往山洞外走。 看着这一幕,我心头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这和我那天背着洞女出去的样子,有什么区别? 唯一的矛盾点,就是我背着洞女的时候,她已经醒了,而宋佳到现在都还昏睡着。 我跟在众人的身后,总觉得这件事有哪不对,可这一时间也想不起来了。 想着左右先下山要紧,也就没再追问。 整整两个小时后,我和瓦叔把宋佳送到了古婆婆的屋子。 刚打算拆了她头上的东西,好让人躺下,古婆婆就用一根竹条抽在了我的手背上。 “不要乱动!”古婆婆语气不善。 她上上下下地扫了我一眼,“你这丫头,八字太弱,什么东西都能招上,还容易连累身边的人,可惜啊……” 我挑着眉,“古婆婆,出事的是我朋友,不是我,而且上次她发病送到您这来,您不是说他体内的毒素都已经解了吗?” 上次洞女强行要脱宋佳下水,加上那段时间他也是全无,我始终有些担心,当天晚上就拖着宋佳找到了古婆婆,想让她想办法彻底去除宋佳产生幻觉的一切可能。 当时古婆婆,先是给宋佳灌下了一大碗绿色的浓汤,然后又是扎针又是熏艾草,足足折腾了两三个小时。 “难道当时毒没解吗?”我又问道。 古婆婆瞪了我一眼,“当时的毒如果没解,你朋友这个时候的坟头草都已经一丈高了,哪还有机会活蹦乱跳地上山去找青红花?” 瓦叔这时插话道,“小姐,我知道你担心,但是你得相信古婆子的医术啊,他是我们这周围几个寨子里医术最好的了,绝对会让你朋友平安无事的。” 第五十二章 相册 我听着瓦叔的话,不再吭声,心中却暗自捏了一把汗。 自从我上次见到古婆婆起,我就始终觉得这人身上透着古怪,如果她的医术真的那么好,为什么她当初没有治好自己的腿呢? 古婆婆确实比寨子里一般人的年纪都要大,可这所谓的巫医真的靠谱吗? 每当我把心里的疑惑问出口,古婆婆就以她接下来要给宋家看病为由,把我们所有人都赶出了屋子。 没有办法,我和瓦叔只能并肩坐在了吊脚楼外面的石阶上,等着最终的结果。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我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几次想要起身,却都被瓦叔摁在了原地。 “秦小姐,放轻松些,宋小姐一定会没事的,要是一会他还不醒,我立刻找人把你们送到市里的医院去。” 瓦叔拍着胸脯保证,随后又轻叹了一声。 “其实不瞒你说,这些年我们寨子里有不少人误闯山洞的,还有一些喝了山上泉水的人都会出现这样那样的毛病,这些人都是古婆子治好的。” 他说话间掏出了手机,翻开相册,找出了许久之前的照片递给我看。 相册里,有不少穿着大红嫁衣的女孩,这些人个个目光呆滞,有些还缩在墙角,有的坐在草丛石堆里。 而这些女孩有个相同的地方,就算他们身处在强光的照射下,投在墙上地上的人影也始终都是淡淡的。 就好像置身于异世界,乍一看,都仿佛不是真实存在的。 我看着那些相片,眉头越皱越紧,“瓦叔,你不会是拿着照片来框我的吧,这照片都失真了。” “这东西有啥好诓人的?” 瓦叔就像是怕我不信,还特地出声强调道:“其实在我们寨子里,这种症状已经有好多年了,就地相关部门的人也过来检查过,但没有办法确定病因,就算是真把人带去了大医院,也一样没什么效果。这也就是这些年,我们这一直都没有彻底对外开放的原因。” 瓦叔说到这,一脸惋惜地看着我。 我也觉得这事奇怪,询问道:“那这么多年,你们是怎么避免和这些东西接触的呀?就没找这方面的专业人士想办法解决这一问题吗?” 我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宁愿身处于时时刻刻的危险中,也不愿离开这寨子呢? 这寨子到底有什么魔力? 而且瓦叔相册里记录的那些犯病的年轻有男有女,根据里面的妆容服饰判断,时间跨度应该相当大。 像是这种不好的事,无论到了哪儿,都会藏着掖着,生怕露馅。 怎么还会公然展示给我们这些外人看? 我心中顿生警觉,一眼不眨地看着瓦叔,想从他脸上看出点端倪来。 只可惜,瓦叔一直低头看着手机里的照片。 “咋能没找人看过呢?那些有病的孩子也都去做过检查,可外头的医院说这孩子是心理问题引发的人格分裂,必须要送入外面的强制治疗中心去,好好的孩子,哪能真的当成个疯子关起来?” 瓦叔为难地笑了笑。 可我始终觉得他脸上的笑容并不达眼底。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这副模样就像是在脸上套了一层伪善的面具。 也许是我本身就不相信人性。 宋佳曾经说过,在我眼里从来都没有绝对的好人,哪怕是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我跟他们之间也有一种疏离感。 我当初问过宋佳,既然她知道我有这么多缺点,为什么还仍然要跟我做朋友。 我到现在都记得,那傻丫头当时搂着我的胳膊,信誓旦旦地说出的了句话。 “冉冉,我从来都不会看错人,我就是因为单纯地喜欢你,才要和你做朋友的。难道喜欢还需要理由吗?” 喜欢不需要理由,但也确实是个理由。 当瓦叔想继续拉着我谈天说地的时候,我已经径直起身推开了房门。 我不放心宋佳一个人在里面。 门一推开,我就闻见了那股呛人的熏香味,那味道好像顺着我的鼻腔钻入了血管,让我浑身都不自在。 不过这感觉只有一瞬间,我朝着里屋走去,“古婆婆,宋佳的情况好点了吗?不行的话,咱们还是下山送医院吧。” 我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了里面宋佳的声音。 “我怎么会在这?” 宋佳家的声音还有些虚弱,整个人有气无力的。 我撩开门上的帘子,一眼就看见了宋佳正仰面躺在床上。 她一张小脸惨白着,眉心的位置有些泛红,上衣的扣子也被解开了,腰腹上放置着一块还在冒着热气的毛巾。 这越走越近,我终于注意到点在床边柜子上的熏香了。 那味道有些呛人,熏得我直打喷嚏,宋佳却没这样的反应。 我遮住口鼻,出声问道:“古婆婆,人怎么样?” “你不是有眼睛吗?难道不会自己看?”古婆婆阴阳怪气,“秦小姐,我这不是外面的医院诊所,我有我自己的规矩,坏了规矩的人可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古婆婆说着话,手上的活还没停。 那满是皱纹和沟壑的手,捧着一个纯铜的捣药罐子,另一只手攥紧了捣药杵子,一下下地用力地在里头捶打着。 那动静听上去并不像是草药。 她将倒药罐里的东西倒在毛巾,又用保鲜膜裹好后,才扭过头阴恻恻地盯着我,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上闪过一丝狠绝,“秦小姐,你胆子还真是蛮大的,在这个寨子里,还没谁敢轻易坏了我的规矩。” 她表情让我后背一凉,却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实在是不好意思呀,古婆婆,我就是太担心了,在外面坐不住,就想过来看看我。给您保证绝对没有下次了。” 我抱歉一笑,在看了眼宋佳后,连忙退出了里屋,只坐在外面的沙发上。 不管怎么说,宋佳人是醒了,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容后再议。 而没来得及关严的房门半敞着,瓦叔好像在跟什么人打电话,他还刻意压低了音量,用的也是我听不懂的当地方言。 第五十三章 幻觉 瓦叔越说越生气,甚至一脚踹翻了门口,楼梯旁的矮桶,里面的一些垃圾残渣洒得到处都是,隐约还能瞧见一些虫子的尸体。 看到那些东西,我后脖颈就不自觉地发痒,我伸手抓了抓,手指碰过的地方传来刺痛。 我低头一看,手指尖上已经带了血,我连忙抽出纸巾擦了又擦,可那小拇指甲盖大小的血迹始终都有。 我忍不住出声道:“古婆婆,您家里有镜子吗?方便我用一下吗?” “一把年纪的老婆子了,而用得着这些东西,你要是想看,回自己的房子看去。”古婆婆依旧冷声冷气,显然还在为我私自闯进来的事情生气。 我没敢再撩开门帘去看宋佳,生怕真的把古婆婆惹生气后,连累了这傻丫头。 可脖子上的血始终在流,我胡乱地用纸巾摁住了那块地方,没过一会儿,纸巾就被血液浸透了。 血液黏腻潮湿的触感让我浑身不自在,最后只能扬声道:“宋佳,你要是等我一会,我回去看一下就回来!” “哦!”里屋的宋佳应了一声,还不忘提醒,“天黑了,路不好走,你自己注意点。” 我听到这话没多想,就出了古婆婆的吊脚楼,一路小跑地回到了之前住的地方。 但我刚一推开门,眼前就是一花,后颈上更是传来了一阵强烈的刺痛感。 等我再次回过神,人已经坐在了古婆婆家门口的楼梯上。 瓦叔正坐在我旁边,掏出手机在翻看相册。 “这些当初中毒的孩子,现在都长大了,有不少都在外地工作生活,也都健健康康的,所以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宋小姐绝对会没事的。”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我就僵住了。 我不敢置信地环顾四周,又扭头看了看瓦叔,“我怎么会在这?” 瓦叔也是一愣。 “不在这还能在哪?你刚才不是跟我一起坐在这儿的吗?秦小姐,你是有哪不舒服吗?要不一会进去也让古婆子给你瞧瞧吧?”瓦叔担忧道。 “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不懂得保养自己的身体,年纪轻轻的不是熬夜就是吃一些垃圾食品,这身体咋能受得了呢?” 瓦叔摆出了一副关切的口吻,“秦小姐,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咱们自己得懂得爱惜呀。” 我听着这话,脸皱成了苦瓜。 这都哪跟哪啊? 我刚才不是回到自己的吊脚楼去了吗? 而且,我脖子不是受伤了吗? 我下意识地伸手朝后颈摸了一把,可那种强烈的刺痛感已然没有了,就连皮肤都是完好的! 哪有一点出血的迹象? 我蒙了,两眼茫然地朝着周围打量,又看了看身后那扇紧闭的门。 不信邪地跑到门口,伸手一推,房门却纹丝不动。 瓦叔的表情有些复杂,“秦小姐,是有什么问题吗?你别白费力气了,古婆子在给人看诊的时候都是锁门的,从来不让外人看,就连寨子里的人都不让留下,就更别说你们这些外乡来的了。” 这会儿的我已经彻底傻了。 我顺着门口的楼梯坐了下来,烦躁地伸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不断地在心中告诫自己要冷静,可现在所发生的这一切都让我无所适从! 我抬头盯向瓦叔,“瓦叔,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在这吗?” 瓦叔点头道,“对呀,古婆子不是让咱们在外面等着嘛,我还跟你说了不少寨子里的事,你都不记着了?” 我哪能不记得? 我记得可是太清楚了! 我紧咬着后槽牙,口腔中蔓延出的血腥味告诉我,现在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可我刚才经历的那些算是什么? 幻觉吗? 我觉得再这样下去,我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迟早要断,这寨子里到底怎么回事? 我心中愈发烦躁,一张小脸紧紧地皱着,低头的瞬间,肩上披散而下的长发,却让我愣住了。 要是我记得没错,上山去找宋佳,之前我还在和文姨一起清理蚂蚁,为了不让头发挡住视线,我特意扎了个低马尾。 这发型直到我从山上下来,再把宋佳送进古婆婆的屋里,一直都没变过, 可现在,我的头发散开了…… 夜里的凉风拂过,头发丝蹭在脸上,有些痒。 我突然抬头看向瓦叔,“瓦叔,我手机没电了,现在几点了?” “这都晚上九点多了,天都黑透了。”瓦叔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一会人醒了我再过去叫你。从刚才开始你就不吱声了,我还以为你是嫌我唠叨呢。”瓦叔后面这两句话像极了抱怨。 我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他的表情,扯着嘴角道:“没事,我靠在这眯一会儿就成,刚才就是走神了。” 古婆婆的房子里依旧没有动静,门口挂着的那盏蓝色的灯还在亮着,瓦叔也不声不响地坐回了刚才的位置。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原点。 寨子里的虫鸣鸟叫声,都在这一刻显得无比清晰。 我扫了手机,时间确定无误。 可如果瓦叔没有撒谎,我刚才经历的是什么? 那一切是那么的真实,就连古婆婆暗含威胁的眼神都被我记在心里。 这寨子处处透着古怪,不管怎么说,等火把节结束就趁早离开这鬼地方! 我在心中暗下决定,就在我靠着门口的栏杆迷迷糊糊,快要睡过去的时候,身后的门被打开了,随着一阵老旧木门的吱嘎声,古婆婆一瘸一拐地从门口走了出来。 “那个姓宋的小丫头已经醒了,不过今天晚上最好留在这,她的情绪还不太稳定,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就现在进去吧。”古婆婆的声音没有太大的起伏,只是不咸不淡地扫了我一眼,就看向了瓦叔。 “你也一把年纪了,别在这守着了,那丫头死不了,都早些回吧。” 我跟着古婆婆进了屋,房间里完全没有我印象当中那股呛人的熏香味,撩开门帘,宋家正半闭着眼睛靠在床头上,手上挂着针,正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门口。 看到我进来,她腾地一下坐直了身体,“冉冉,我跟你说,我撞鬼了!” 第五十四章 真假 宋佳在说这话的时候,脸都绿了。 她满眼惊恐地在屋里四处乱瞟,紧张的手指死死地扣着床单。 我生怕她一不小心把扎上的针头扯下来,连忙坐到床边,把人摁住了。 “你别太激动,有什么事情慢慢说,还记得你失去记忆之前发生了什么吗?”我尽可能地语气缓和道。 宋佳眼眶通红,“我记得你那时候不是正在楼下杀蚂蚁吗?我还听到文姨说话了,正想下去帮忙的时候,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可我一睁开眼睛,我居然坐在那个轿子里!这尼玛也太吓人了呀!” “你知道自己坐进了轿子里?”我心中的疑惑陡升。 按之前几次的经验来看,宋佳在四处乱逛期间,是完全没有记忆的,更是从来没有中途醒过来的情况! 难道这次跟之前不一样? 我正琢磨着,就看见宋佳丧家哭丧着一张小脸,把额头抵在了我的肩膀上。 “别说了,我想都不敢想,太尼玛吓人了!我当时记得我是被人装在轿子里,抬到山上的,穿得花枝招展的,也不知道哪来的好奇心,掀开门帘一看,抬轿子的居然是纸扎人!那一个个脸白得跟鬼一样,我当时就想跳出去,可我动都动不了……”宋佳哑着嗓子道。 她显然被看到的景象吓坏了。 我安抚性地一下下的,在她的后背上轻拍着,“别自己吓自己,那都是你的幻觉。” 宋佳抓紧了我的袖子,“冉冉,那不是幻觉,那绝对不是幻觉,我能感觉到那东西真的是太真实了,一些纸人当时抬着我的时候,都是一下一下跳着走的!这鬼地方真尼玛太离谱,咱们能不能现在就走啊?现在就下山!” “宋佳,你冷静一点,你觉得咱们如果现在下山的话,会安全吗?”我毫不犹豫地泼了一盆冷水。 现在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玻璃窗子上甚至还能倒映出我和宋佳的身影。 我指着窗外,“你要是觉得咱们现在出去安全的话,咱们就立刻收拾东西,马上就下山,今天就算是走,也得从山上走下去。” 宋佳不说话了。 她依旧抱着我的胳膊不肯松手,红红的眼睛中泛着血丝,“冉冉,我害怕,我当初听你的话好了,要是咱们不到这儿来,就没有这些事儿了。” 宋佳的话音还没落,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说起这件事,你还记着你当初是怎么中奖的吗?最开始负责跟你联系和对接的人是谁,你还记得吗?” 宋佳疑惑地看着我,“从一开始不就是和白羽对接的吗?” 她皱着一张小脸,不解地挠了挠头,“我还真想不起来最开始跟我对接的人是谁了,不过后来,我是在贴吧里问人的时候,他们给我推荐了白羽,我这才和旅游公司对接的……” 我把宋佳的手机还给了她,“那你现在还能找到开始那个人的联系方式吗?” 宋佳在手机里翻了两圈,可最开始跟他联系的那个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不单是聊天记录,就连联系方式都没有存在过! 像宋佳这样的人,向来是手机不离身的,除了她自己,其他人能碰到她手机的几率很小。 她不死心地又在列表里翻看了几遍,“这不应该呀,我当初明明记得有留存档的,我备份里面也没有……” 宋佳越说话声音越小,几分钟之后,她终于认命地抬起了头,“冉冉,你说我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你这脑子本来也不怎么聪明,要是出问题了,那还得了?”我随口调侃,“我就是好奇,没别的事,别胡思乱想,今天晚上好好在这养着,有什么事明天早上再说,就算是天塌下来,咱们也得先把身体养好。” 不知道是不是古婆婆的药起了作用,宋佳又碎碎念了一会,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我看着输液袋,直到里面最后一点药水流进输液管,才将针头拔下来。 这整个过程中,宋佳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 我也不忍心折腾她,干脆就和衣睡在了旁边的另一张床上。 这一晚,我脑海当中不断重复着之前经历过的事情,一时间就好像置身于无限流的世界中,一切都在反复循环。 而这寨子里的人,在这场游戏中成了最大的反派。 满是血腥和杀戮的梦境,让我身心俱疲。 第二天天都还没亮,我就睁开了眼睛。 刚撩开门帘,就看见了一整晚没见人影的白羽。 他正和古婆婆小声说着什么,一看我出来,就立刻迎了过来。 “实在对不住,昨天晚上出点意外,没接到你电话,宋佳找到了,有没有受伤,人怎么样?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白羽关切地问道。 却对把我们两个送下山,做详细检查的事情只字不提。 我目光淡淡地看着他,“昨天晚上症状就好多了,不过人还在睡着,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古婆婆闻言扫了我一眼,“知道是给我们添麻烦,就别离开寨子里四处乱逛,寨子周围的原始森林里有许多,就连我们当地人都不知道的东西,你们两个年轻人胆子倒是大,哪都敢去逛逛,连自己撞了邪都不知道。” 古婆婆这话一出,我原本还疲惫的身形顿时支棱了起来。 “撞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现在这个时代,封建迷信可不提倡。”我随口道。 “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这样,那个姓宋的小丫头尺脉都已经不跳了,右手中指的末端一鼓一鼓的,我昨天按方子给她抓了药,现在已经喝下去了,三天内要是没有复发的迹象,基本上就算痊愈了。”古婆婆摇着手里的蒲扇,面前放着的汤药罐子也在这时咕嘟咕嘟地冒起了泡。 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一股酸涩的汤药味。 一大早上,空腹闻到这个味道,我忍不住干呕出声,这时,屋子里也传来了动静。 宋佳下床的时候好像不小心把什么东西打翻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响成一片。 第五十五章 撞邪 我现看没人就冲了进去,正好看见宋家半跪在地上,床头柜歪倒在一侧,抽屉和下面箱子里的东西摔了一地。 稀奇古怪的东西撒得到处都是,最让我觉得奇怪的是,那些摔在地上的东西里,有一种只有一节指骨大小的椭圆形蜡球。 乍一看像极了某种虫子的茧蛹。 我随手将这东西捡起来,入手的感觉有些奇怪,它摸上去冰冰凉凉的,还有一定的透光性,还能看见里面有东西活动。 可突然,跟着我们一起进来的古婆婆不知从哪抽出了一根竹条,啪的一声就抽在了我的手背上。 就连白羽也一把钳住了我的手腕,拖着我就往外走,直到把我的手沉入了冰凉的井水中,才松了一口气。 “那东西是林子里一种毒虫所产的卵,毒性很强,要是不小心沾到了里面的液体,接触的位置就会红肿直至溃烂,你胆子真大,怎么什么都敢捡?”白羽略带责怪道。 “我又不知道那是什么……”我下意识地开口反驳。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脑袋有些不够转。 既然那东西有毒,古婆婆为什么还要把它留着?不应该立即销毁吗? 跟着我们出来的宋佳也是一脸茫然,她看着我们三人之间凝重的气氛,小声开口道:“我刚才起来的时候,脑袋有些发晕,一不小心把东西打翻了,要是摔坏了什么,我可以原价赔偿……” 古婆婆白了她一眼,“赔偿?你拿什么赔?这里面的东西可都是我千辛万苦搜罗出来的,有些已经有价无市了,你能出得起多少钱?” 宋佳被古婆婆的一句话噎了回去。 白羽看这情形,立刻打起了圆场,“婆婆,你去检查一下,回头有什么缺损的,我让人给你补上,宋小姐也不是故意的。” 古婆婆冷哼了一声,“我只是想告诉这俩丫头,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用钱来解决的,我进去收拾东西,你处理好了就让他们两个在这等我,撞邪的事不解决,回头还得闹出幺蛾子来。” 扔下这话的谷婆婆就一瘸一拐地进了屋,手里的拐杖敲在实木地板上,当当地响。 宋佳这次倒是抓到了重点,“什么撞邪?谁撞邪了?”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白羽,原本还带着笑容的那张小脸一点点僵住了。 “婆婆说的人,不会是我吧?” “是我也说不定。”我惨笑了两声,抓了虫卵的手,还被浸在井水里。 短短几分钟就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 可白羽抓着我手腕的手依旧纹丝不动,它就像没感觉一样,一条手臂都沁在了水下反复揉搓着我刚才抓过虫卵的手指。 直到那几根指头滚烫发热,他才松开手。 “一会抹些药膏应该就没事了,古婆婆是我们寨子里的巫医,收集这些东西也是为了给我们解毒方便,你别多想。”白羽解释道。 “这次谢谢你了。” 我道了声谢,却又觉得白羽的解释有些过于刻意了。 从始至终我都没问过那东西的作用,他这么说,倒有点维护古婆婆的意思。 这些念头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我也懒得继续纠结,拉着宋佳的手就坐回了古婆婆屋内的沙发上。 宋佳这会儿还在疑神疑鬼,“冉冉,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咱们两个不会是真的中邪了吧?” 我没有开口,只欲言又止地扫了她一眼。 有些事她不明白,也挺好的…… 毕竟傻人有傻福嘛! 我观察着古婆婆的屋子,仔细回想着昨天晚上所发生的事。 要是我没有出现幻觉,我就是坐在现在的这个位置,脖子上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道伤口,还开始流血…… 我拽了下宋佳道:“你看一下,我脖子后面怎么了?” 宋佳翻开我的衣领,视线在我脖子上来回巡视着,“没怎么呀?就是脖子后面有点发红,你挠的?” 为了看清楚脖子后面的东西,我让宋佳帮忙拍了照。 而图片放大后,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处红痕这由密密麻麻的小点组成的,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没有结痂,没有血块,像是刻意在证明昨天晚上出现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我下意识地抬头扫向了站在门口的白羽,他正和寨子里的人筹备火把节的工作,忙得不可开交。 短短几分钟,就有好几个电话打进来。 我看这情形,也不好继续把人留在这,干脆开口赶人。 “白羽,我和宋佳芝也没什么大事,一会古婆婆自然会处理的,你要是有事的话就先去忙,别因为我们两个耽误了正事。” 白羽笑得有些尴尬,在犹豫了好一会儿后,还是离开了。 宋佳看着白羽的背影,神情有些古怪。 她用肩膀撞了撞我,“冉冉,你有没有觉得白羽今天很奇怪?按理说他知道我们两个出事了,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啊,而且,他听说你不舒服,怎么连点表示都没有?” 这些天,白羽对我格外殷勤,有点什么事就会想到我,就算顺路发现了一片长得好看的花,都会摘回来插在我窗台的花瓶里。 但今天,确实显得生疏了些。 我却不在意,“表示什么?你不会还想着从他们手里要点赔偿款出来吧?想得还怪美的。” 宋佳看我避重就轻地回答,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忐忑地盯着里屋的门帘,“冉冉,你知道这所谓的撞邪到底是咋回事吗?古婆婆还跟你说了什么没有?” 我摇了摇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我向来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今天之所以留在这,只是想看看寨子里的这些人,到底还能编出什么样的故事来,好对症下药。 到了这寨子里之后,又是幻觉,又是撞邪,隔三差五的就要受伤挂彩。 天底下那么多倒霉事,怎么偏偏都让我们两个赶上了? 我和宋佳左等右等,足足过了半个多小时,古婆婆终于端着一个银盆从里屋里走了出来。 她瞥了我们两个一眼,“都别愣着了,过来好好洗把脸,等什么时候能平心静气了,咱们什么时候再继续往下谈。” 第五十六章 赶人 古婆婆把银盆放下之后就走了。 我和宋佳狐疑地对视了一眼,如果不约而同地落在了那银盆上。 银盆泛着光,里头确实是清水,瞧不出掺了别的东西,我还特地闻了闻,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这好端端的谷婆婆怎么突然让咱们两个洗脸呀?这水里不会有问题吧?”宋佳说着话,凑近银盆仔细打量,“要不我去把这水倒了吧?” 我瞟了她一眼,只觉得这人没救了。 屋子就这么大,如果谷婆婆真的在这盆水里动了手脚,那我们换了水,她势必看得出来。 可我们要是不洗这个脸,又显得有点太过刻意了,这种故意避嫌的举动只会引起人的逆反心。 我可不想得不偿失。 我将银盆里的水在边缘撒了些,又将刚才擦手用的帕子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 当然也没放过宋佳。 等古婆婆再回来的时候,宋佳已经甩了水上的水珠,坐在沙发上摆烂了。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让她一头雾水,到现在都还是蒙蒙的状态,她迫切地需要一个解释。 还没等古婆婆开口,宋佳就清了清嗓子道:“婆婆,我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你说的中邪又是什么情况?你们这寨子里不会真的有什么脏东西吧?” 我十分后悔没有在一开始就把宋佳的嘴捂上,可现在这说出去的话,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已经没什么挽回的余地了。 我只能一脸尴尬地看着古婆婆,“方便您解释一下吗?” 古婆婆并没有直接开口,先是盯着桌子上的那盆水看了一会儿,随后,嘴角扬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你们两个女娃娃真当老婆子我好骗是吧?就这点小把戏,还想糊弄我?”古婆婆抹了一把溅在桌子上的水珠。 “好心好意为了你们两个着想,可你们倒好,完全不把我说的话当回事,这样也好,你们不信,那就自求多福吧。”古婆婆阴沉着一张脸,说完这话后,甩手就将银盆里的水泼到了门外。 大太阳底下,水珠溅在水泥地上,短短几分钟就干透了。 我和宋佳二脸茫然地看着古婆婆,实在是没想到这件事情能把他气成这样。 可她没给我们两个继续解释的机会,不知道从哪摸出了一个扫把,连挥带打的就把我们两个赶出了门。 “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别在我这待着了!好心当成驴肝肺,迟早有你们受的!”古婆婆嘴里絮叨个不停,气呼呼地甩上了门,只给我和宋佳留了一个还在振动的门框。 我们两个大眼瞪小眼地站在台阶上,面面相觑。 “不是?她怎么气成这样啊?”宋佳满眼无辜,“她这有洁癖吗?这个脸非洗不可?” 我没有吭声,只是看着宋佳的眉心。 阳光洒在她脸上,她眉形的正中间处确实有一抹红痕,那印记在太阳底下格外明显。 可等她再转过头的时候,那印记就不见了。 我上前捉住她的下巴,反复调整的角度,试了几次后,保险结果都是一样的,我不死心地想掀开她的上衣,想看看她肚子上有没有昨天那个热毛巾敷过留下的痕迹。 还没等我动手,宋佳就把我的手腕捏住了,“冉冉,大白天的,别耍流氓。” 我嘴角抽了抽,强忍着想打她一顿的想法,揪着她的衣领把人带回了我们之前的房间,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昨天晚上的遭遇。 “我原以为是瓦叔他们动的手脚,可我当时看了眼时间,都能对得上,但我压根没有接触过山洞里的东西和那些泉水,除了……” 除了洞女! 我原本正在说话,想到这一点时,就像有一双大手突然捏住了喉咙,让我生生把后面那几个字给咽了回去。 一种从未有过的凉意顺着我的脚底板窜了上来,这感觉让我浑身战栗,我目光惊恐地看向宋佳。 在这整件事情里,我们已接触过与这件事情有关的就是洞女,当时我背着她出山洞,又和她在山洞门口打了一架,身上留了不少伤,没准也沾上了她的血……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在洞女活着的时候我没有出现幻觉? 我突然想到了古婆婆说的那两个字。 中邪! “难不成真的是古婆婆说的那样?” 我眼皮狂跳,脑海中忍不住浮现起了之前在山涧里发现的洞女尸首。 她不知道在水里被泡了多久,已经呈现了巨人观。 自从那天我和邹武分开后,他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我,这件事情也随之石沉大海。 他就像是消失了一样,就连寨子里的人也很少提到他…… 我烦躁地揪着头发,脑海里的千头万绪,纠成了一团乱麻。 根本捋不出个头绪。 我自从这件事后,就经常能看见奇怪的东西,不光是山里的红白喜事,还总有一种有人在暗中观察着我们的感觉。 好像有一双眼睛,时时刻刻地都在盯着我们。 而这所有事情能串联起来的关键,就是洞女! 我抬头看向宋佳,“不舒服,今天就不要乱跑了,老老实实在这休息,我出去打探点事情,很快就回来。” “那不行,我要跟你一起出去!” 宋佳一听说我要走,不由分说地上前搂住了我的胳膊,扯到我肩膀上的伤口生疼,当即倒抽了一口气。 “宋佳!”我咬牙切齿地叫着她的名字,“你要谋杀是吧?” 宋佳缩了缩脖子,理直气壮地说道:“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咱们两个都不要分开太久嘛,我现在这个样子,万一睡着了之后再出去闲逛怎么办?你就放心把我一个人留在这?” 我深吸了一口气,“你锁好门,应该没事……” “你都说了是应该了!”宋佳死皮赖脸地抓着我,“那不该的可能性就还是有的,你放心,我跟你出去,这回保证不乱说话,我就是不敢一个人在屋子里待着,我是真害怕呀,冉冉。” 宋佳撒着娇,抱着我的胳膊晃了晃,我到底还是没忍心把人独自留下,带着她就出了门。 第五十七章 身世 而宋家这么一插科打诨,我并没有注意到,屋内的桌子上有一只蜘蛛正在缓缓爬行着。 一蜘蛛网几乎从桌子连到了房顶。 我拖着宋佳出了门,临走前,特地锁上了门。 这两天的寨子里热闹了不少,人也比之前多了起来,可我始终没有见到那天给我送水的小女孩。 我心里还揣着别的事,这个念头在一闪而过后就被我抛到了脑后,我带着宋佳找到了文姨。 她正在和寨子里的女人一起扎灯笼,一见我们两个过来乐呵呵地让开了位置。 “快过来坐,都累坏了,就别站着了。” 文姨将竹子扎的小板凳递给了我们两个。 “小宋佳这晚上又不睡一觉,是折腾到哪去了?古婆婆刚才还过来和我们抱怨,说你们两个不听话呢。” 我尴尬地扯着嘴角,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可又觉得贸然提起洞女这件事容易打草惊蛇,只能先坐在板凳上观察着寨子里这些人扎灯笼的手法,顺势捡起了已经劈好的竹条。 “这看上去还蛮有意思的,文姨你教教我呗。”我向来对做手工艺品比较感兴趣,没几分钟就学会了扎灯笼的手法。 宋佳则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寨子里的女人们聊起了之前发生的一些趣事,等我扎好灯笼的时候,她已经跟这些人打成一片了,甚至还在说一会儿要去谁家吃午饭。 我惊讶于宋佳的交际能力,又感叹她的直性子,正琢磨着要怎么把洞女的问题说出来时,宋佳就直愣愣地开口了。 “说起来也奇怪,你说我怎么好端端地就会穿着嫁衣跑到山洞里去呢?而且我穿的衣服和之前那个女孩的一模一样,那衣服不会是寨子里头批发的吧?也算是旅游纪念品?” 这话一出,原本很热闹的一众人,顿时沉默了,大家彼此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文姨。 而这一次,文姨倒是没有隐瞒,只是叹了一口气。 “说起来,小雅那孩子也是个可怜人,要不是当年的事,她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文姨接下来说的故事就有些老套了。 寨子里新结婚的年轻父母外出务工,将刚出生几个月大的孩子留在了寨子里,交给族里的长辈照看。 可家里的长辈年纪毕竟大了,上了年纪的人,总有生老病死,就在小雅五岁大的时候,一直照顾她的外婆去世了。 她的父母急匆匆地赶回,只来得及帮老人处理后事就又被工作叫了回去。 小雅也就因此彻底成了个留守的孩子。 “那丫头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可不知道是不是家里的原因,她的性格变得越来越古怪,平时也不大爱说话,我们谁家有点什么吃的东西也都给她送去,但有一年,她突然跑了,临走前还偷了族长家里的东西。”文姨又叹了口气。 另一个年纪较大的女人也开口道:“等寨子里人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变成这样了,那段时间正好寨子里举办落花洞女的祈福活动,她疯疯癫癫地闹着坐轿子,几个人都看不住。” “那她这样的症状有好转吗?”我问道。 “倒是有,只要寨子里没什么事,那孩子就挺正常的,虽然还是不爱说话,但起码不想一出是一出了。”女人回答道。 另一个忍不住随声附和,“这小宋佳也是运气不好,你们两个刚来就被他给盯上了,这几年被她拉进水里,差点丢了姓名的可不在少数,我家闺女就是让他推下山崖才跛了脚的。” 我顿时愣住了,“那她都这样了,为什么没送到精神病院去?” “也不是没想着送过,之前好几次她都自己跑了,弄得遍体鳞伤的,后来一听见有人要把他送进去,或者一看到医院的车就往山上藏,林子里那么大,根本找不到,也就不了了之了。”文姨说完,眼含歉意地看了宋佳一眼。 “上次的事,你别怪姨,主要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要真的闹出去的话,你们也容易贪官司,好不容易出来玩一回,哪儿能背着一身官司回家?” 宋佳笑呵呵地,“哪能啊,那件事我早就忘了,再说后来白羽不是给我平反了吗?我向来对事不对人,过去的事就过去吧。” “那这落花洞女的传说到底是什么呀?”我又问道。 寨子里的人解释道,“这都是老一辈传下来的故事了,他们说只要在山洞里七天不吃不喝,又能平安无事出来的女孩,就是被洞神选中的新娘,就可以受到洞神的庇佑,可以被满足三个愿望。” 我没有吭声。 按照寨子里这些人所说的话,原本的小雅是正常的,就是在她偷了族长家里的东西后,才突然病发的。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她一直幻想自己是洞神的新娘,所以对每一个经过山洞里的女生都会抱有敌意。 小雅的愿望,又是什么呢? 我紧皱着眉头,思索着,手上的动作却不慢,很快就将编好的灯笼放到了一旁。 “那在这期间进到山洞里的其他女孩会受到影响吗?”我询问道。 “不会吧?没听说呀。”文姨率先开口,“也有女孩好凑热闹地进去过,但出来之后也一切正常啊。” 我点了点头,盯着手里的竹条出了神。 进去的女孩那么多,出事的却只有小雅一个。 看来其中的关键还是在族长家丢的那个东西里。 “那之前族长家丢的东西找到了吗?”宋佳适时开口。 “这上哪找去呀?”文姨随口应声,“这山上那么大,能把人找回来都不错了,至于丢的东西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族长家也没说追究,自然也就没人在乎这个了。” 寨子里的人一口咬定小雅发病与山洞里的东西无关,直说她可能是被山里的东西影响了。 可一个身世如此可怜的女孩,为什么会从这些从小把她照顾到大的村民的手里偷东西? 她是个白眼狼吗? 我观察着寨子里的人在说起小雅时的反应,可她们除了心疼以外,并没有其他的情绪流露。 第五十八章 邀请 这说不通! 如果小雅真的不受这些人喜欢,她们提起她的时候,应该是咬牙切齿的,绝不会像现在这么平静,言语间甚至还透着点惋惜。 而且在这谈话里,我明显能感觉到寨子里的人好像在避重就轻,她们刻意弱化了小雅在寨子里所经受的一切,将一切都怪罪在了她那次离寨出走,跑到山上还消失了几个月的事情上。 我不相信一个人会平白无故地发疯。 在她出事之前,寨子里必然有东西刺激了她。 以至于让她不得不去寻求一个子虚乌有的洞神的庇护,只为了那所谓的三个愿望和一生顺遂。 文姨说,小雅是上过学的,成绩还不错,只是后来发了疯,这才被关在了寨子里。 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活生生地因为这些事情将自己折腾成了一具尸体。 光是想想我都替她不值。 我默不作声地编着手里的竹灯笼,宋佳依旧在和寨子里的女人闲聊着。 时间转眼就到了中午,原本的阴凉地也被太阳炙烤着,水泥地变得滚烫灼热。 文姨将最后一个编好的主动放在一旁,“这大中午的太热了,想回去吃口饭,剩下的活等凉快了再干。” 文姨没给我和宋佳拒绝的机会,就把我们带到了她的吊脚楼里。 她从冰箱里拿出了提前腌制好的生腌,又准备了一些我和宋佳没见过的菜,“这些天寨子里的东西,你们应该也都吃腻了,这回换换口味。” 她像是生怕我和宋佳担心,自己率先动了筷子。 而折腾了一上午,我和宋佳确实也饿了,叫了声谢,就也跟着吃了起来。 只吃了两口,我的眼睛就亮了起来。腌制好的鱼肉带着特殊的清香味,入口绵软柔滑,口感非常好,丝毫不输外面的餐馆。 宋佳要是饿死鬼托生,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连说话的空都没有。 这一顿饭吃下来,我和宋佳算是大饱口福了。 当我们回到自己的屋子时,里头的景象让我们两个倒吸了一口凉气。 从地板到桌子再到窗户,都被一张巨大的蜘蛛网给覆盖住了,那蜘蛛似乎还没有察觉到我们两个的到来,依旧在忙活着,几只脚在网上飞快地挪动,大有一副要把整个窗户都给糊住的架势。 我眼皮抽动着,在宋佳即将尖叫出来的前一秒,顺手捞起门口的扫把,将蜘蛛连带着它的劳动成果都给一网打尽了。 宋佳惨白着一张脸,“这地方的虫子真的是太多了,我下次绝不到这来。” “山里的虫子确实不少,再加上最近天气比较热,上次给你们两个的香囊应该没啥用了,我又拿来了点驱虫香薰,点着了,随便放在桌子上就行。” 宋佳的话都还没有说完,身后就传来了一个声音,我和宋佳同时扭头看去,正瞧见白羽手里拎着一捆线香,正笑眯眯地盯着我们两个。 “这个区重乡群里面加了檀香,味道还是比较好闻的,你们要是不喜欢,回头我再给你们换别的。”白羽说着话已经从门口走了进来。 他看着桌子上还粘着的蜘蛛网,一脸的难为情。 “让你们住在这样的地方,真的是有点不好意思了,你们要是不介意的话,回头可以搬到我家去,我让人把空屋子收拾出来。”白羽不好意思道。 我一听到他的提议,想也没想地拒绝道:“那就没必要了,又不是住到你家里去就没虫子了,在哪都一样,你不是说了山里就这样?我们两个住在这,已经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了,要是真住到你家里去,保不齐还得惹出什么样的乱子呢。”我微笑道。 眼下还不能确定小雅发疯的事情一定和族长一家有关,要是真住过去,一旦露出什么马脚来,可就不是打草惊蛇那么简单了。 这深山老林的,要是真闹出人命来,随便找个角落一扔,就算坟头草长了三丈高,都不会有人发现。 我给宋佳使了个眼色,她的反应还算快,当即表态,“我可不过过去住,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到时候寨子里再说,你这个做少族长的被美色迷了眼,岂不是毁了你的一世英名?” 原本还严肃的事情被宋佳这么一调侃,顿时变得暧昧了起来。 白羽尴尬地咳了一声,“咳咳,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就是那个意思呀。”宋佳两手一摊,“你都不知道你这个长相有多抢手,要是真出去了,那些胆子大的女孩往上扑,也不是没有可能,人家不常说嘛,男孩子在外面还是得要注意一下自己的安全。” 宋佳煞有介事地在白羽的肩膀上拍了拍。 他原本还不好意思的一张脸,顿时变得通红,连忙扔下手里的东西,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跑走了。 “那个寨子里还有事,等我去处理,我先去忙了……” 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只觉得有些好笑。 白羽的年纪跟我和宋佳差不多,都不知道是不是常年生活在寨子里的原因,总和外面的那些男生不太一样。 他赤诚阳光,也很负责任,对人也比较坦诚,确实是个做朋友的不二人选。 就在我暗自思考的时候,宋佳突然在我的肩膀上撞了一下,同时挤眉弄眼地看着我,故意调侃道:“怎么样?” 我诧异,“什么怎么样?” “我说白羽怎么样啊?人家小帅哥几次三番来给咱们送东西,你可别说你没感觉出来。”宋佳挑眉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我更蒙了,“感觉到什么?” “人家摆明了对你有意思呀,你这都没看出来?!冉冉,你这之前二十几年是怎么过的?你不会就因为这个才母胎solo到现在吧?!”宋佳大惊失色,紧跟着就用力地摁住了我的肩膀。 她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要我说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在感情方面实在是太迟钝了,这种事还是得我帮忙,要是离了我,你以后可怎么办呀?” 第五十九章 小七 我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紧盯着宋佳,有的时候我真的想撬开她的天灵盖,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都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了,我们两个的小命眼看都保不住了,这人为什么还能是满脑子情情爱爱的思想? “怪不得我之前给你介绍的那几个男孩子,你都不喜欢呢。回头你把你感兴趣的类型给我说一说,我去给你物色两个。我觉得这白羽就挺不错的,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宋佳意犹未尽地给我做起了推销。 我无语地看着她,“宋佳,我觉得要是实在不行的话,你就转行吧,也别画画了,我觉得你这漫画画久了,脑子都不好了,除了谈恋爱,你脑子里能装点别的事吗?” 我一边说一边用指头戳在了宋家的脑门上,看着他疼得抱着头缩在一边,我才把线香拿了起来,点燃后发现没有插香的工具,随手插在了桌上的花盆里。 而当我做完这个动作后,我整个人愣在了原地,我一手捏着打火机,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花盆。 “宋佳,这花是你养的?” 宋佳原本还在担心我偷袭,整个人已经躲到了角落里,正抱着手机暗戳戳地不是在搞些什么东西,听到我的话之后,她立马抬头,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了过来。 随后她的眉头就拧成了一个川字,“这个花不是你带回来的吗?” 我沉默了,“以你对我的了解,你觉得我像是养这种东西的人吗?” 别说花了,早些年刚毕业那会儿,花花草草,我确实养了不少,可养什么死什么,就连从花鸟鱼市场买回来,那种最好活的小金鱼都被我养死了不下百条。 在最后一条金鱼和仙人球都死了后,我决定金盆洗手,不再造孽了。 这件事我和宋佳说过,她当时还调侃我就是个天煞孤星的命,除了她什么都养不活。 可现在,这个巴掌大小的花盆里,赫然开着一朵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花,里面的土豆还是湿的,看上去还有人精心打理过。 我心中暗道不妙,“你知道这个花盆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吗?” 宋佳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应该在这好几天了吧?自打你上次进山失踪之后,这个花盆就在这,我还给浇了水呢。” 宋佳说着话也凑了过来,这花中间的花瓣是暗红色的,而花瓣外围则泛着一种淡淡的青红色,闻起来还透着一股香气。 她端着花盆打量了好一会,“真是奇了怪了,这东西是谁送来的?” “你问我,我问谁去?”我压下心里的烦躁,决定等香点完了之后就把这盆花放到外面去。 可不知道是不是上午的活干得太累,再加上吃饱了之后人有点晕,我只在床边坐了没一会儿,人就睡着了。 等我再睁开眼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时间临近,黄昏一抹夕阳透过窗户打了进来,正好照在了那朵青红色的花朵上,显得它是那么的生机勃勃。 只在一瞬间,我就像是被眼前这副场景蛊惑了一样,彻底将原本的打算抛诸脑后了。 我掏出相机,习惯性地记录美景。 可取景镜头里却很快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她抱着一个半人高的竹筒,正步履蹒跚地往一个方向走,洗得发灰的棉麻汗衫罩在身上,每走一步都是那么的小心翼翼。 我下意识地按下快门,再放好相机后就追了出去。 “小朋友!你等一等!” 女孩好像被我的声音吓到了,拔腿就跑,可怀里抱着的东西影响迈腿,没走两步就跌在了地上,包着纱布的手上,当即就见了血。 我看到之后心疼不已,紧走了两步,把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就这么怕我?前两天你不是还过去给我送水了吗?你这伤怎么养了这么多天?还没好,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我将女孩抱着的竹筒捡了起来。 那东西的分量很重,起码有十几斤。 这东西被一个瘦瘦小小的十几岁孩子拿着,实在是有点欺负人了。 我拍了拍女孩裤子上的土,“你家大人呢?这种活怎么是你在干?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女孩依旧不肯吭声,只是不安地伸手揪着裤子,满眼忐忑地看着我。 我知道寨子里的孩子怕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别怕,姐姐送你回去,你家在哪?” 上次这个女孩跑走的时候,我隐约记得一个方向,可当我领着她朝那个方向走的时候,她却死死地抓住了我的手,还把竹筒从我手里抢了回去。 “秦小姐,不用你帮忙,这种活我自己能干的,你们是客人,怎么能干这种粗活?”女孩说着,大大的眼睛中满是辛酸。 我看到她,忍不住想到了小雅。 如果小雅没有发疯,那她在这个年纪是不是也经历过这个女孩所遭受的一切? 我按着女孩的肩膀蹲了下来,“乐于助人是传统美德。你就当姐姐闲着没事帮帮你好了,别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好吗?” 女孩依旧不肯松手。 我见这情形也不好,继续跟她抢,只能随口问道:“那姐姐不和你争,你能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叫小七。”女孩怯生生地说道。 “那……” “当当当……” 就在我要继续追问的时候,远处的一个房子里,突然传来了一阵钟声。 那动静像极了那种老式上发条用的立式钟表。 而小七在听到这个动静后,小脸顿时一白,她抱着竹筒拔腿就跑,“秦小姐,我还要去干活,要来不及了,今天谢谢你。” 小七莫名其妙的道了声谢,一路左拐右拐地消失在了寨子里。 那瘦瘦小小的身影就仿佛被这寨子给吞没了一般,是那般的可怜又无助。 我攥了攥手心,忍不住仰天叹了口气。 “唉……” “什么事把你愁成这样?” 白羽的声音传来,我下意识地扭头,就看见白羽将一只烤好的鸽子给我递了过来。 “今天大家干活都累了一整天,寨子里做了烧烤,宋佳已经过去吃了,她说你还在睡,我就想着给你送来。” 第六十章 麻烦 我接过白羽手里的烤鸽子,肚子突然饿得厉害,没怎么犹豫就吃了起来。 两口鸽子肉下肚,我满足地喟叹出声,“你们这儿的烤肉做得太好吃了。” 鸽子被烤得恰到好处,肉香四溢,嫩而不柴,光是上面那层秘制酱料,就让人唇齿留香。 “这里面是加了香茅草和薄荷吗?”我问道。 “是啊,这个姐姐吃烤肉最怕肥腻,加了这两样东西可以适当地解腻,再配上酱料,怎么吃都不会觉得难受。”白羽笑得一脸灿烂。 他扭头看着广场上聚集的那群人,“还好你醒得早,要是再晚一会儿,只怕桌子得让他们啃干净了。” 我笑了两声,三下五除二地将那只鸽子吃了个干净,人也吃了个半饱。 自从到了这寨子里,我的饭量与日俱增,平常明明吃两口就饱了,可配上当地独有的调料,白米饭我都能吃两大碗。 想到这些,我就忍不住懊恼。 “要是再这么吃下去,我非得长胖不可。”我烦闷道。 “难得出来玩一回,要是吃不胖别人还以为我们当地的伙食不好呢,而且你身材很好,健康美才是真的美,不要为了那些不值当的审美标准为难自己。” 白羽安慰着我。 “而且我们这地方吃的都是优质蛋白,不长肥肉的,你就放心吧。” 我苦笑了两声,扭头看向了小七跑走的方向,“你不是说寨子里的人都在吃烧烤吗?为什么刚才小七抱着那么大个竹筒跑远了?她不一起吃吗?” 白羽顺着我的视线扫了一眼,眼神变得有些幽暗,却又在我转过头的瞬间就恢复了正常。 他随口道:“小七刚才已经吃过了,孩子小没个常性,坐不住板凳,估计是又找到了什么新玩具吧。” 白羽的手在我的背上拍了拍,“别在这等着了,再不过去,他们就真要吃完了。” 我看着那还冒着火光的烤炉,决定先满足了自己的五脏庙再说。 等我和白羽赶过来的时候,宋佳已经端着一扎冰啤酒,和寨子里的人划起了拳。 “没得!五!十!十五!二十!”宋佳兴奋得两眼冒光,手上的动作不断变化,“你输了!喝!” 站在她对面的年轻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划拳居然会输给一个外来户,他一脸不甘地喝干净了手里的啤酒,撸胳膊挽袖子的一脚踩在了长板凳上。 “我不服,再来!我就不信我还划不过你了!” 我看着那情绪激动的年轻人,只能默默地在心里为他默哀三分钟。 宋佳这个人看着心大,却有一个好处,只要不是正经事,她都学得非常快,不管是划拳还是行酒令,只要与这些东西沾边的,她就没有不会的。 当初为了研究这些东西,她活生生地拖着我在酒吧里泡了大半年,那段昼夜颠倒的日子,光是想想都让人头秃。 我默不作声地从架子上选了几块肉,挑了个人少的位置坐了下来,看着眼前这热闹的场面,前些日子的恐惧和不安也被驱散了些许。 文姨这会儿凑到了我身边,“睡醒了呀,小冉,白天的活确实有点累人,早知道就不让你俩干了,耽误你们出去玩的时间。” 文姨说话时将一碗杨梅酒递给了我,“这是我家里酿的杨梅酒,刚开坛,你尝尝。” 我闻着杨梅的清香味,端着酒碗喝了一口。 入口微凉,口感醇厚,甜美中透着果香的味道,让人格外惊喜。 “文姨,你这杨梅酒真是绝了!外面卖的那些都没你的口感好,味道真的没得说。”我眼睛亮了亮,脱口而出的称赞毫不掺假。 而从某种程度上说,这寨子里的村民所掌握的技术,都能称得上是独当一面了,若是愿意,在外面开个小店,绝对会非常受欢迎。 可这些人却更享受当下,也乐得安于现状,就守在这寨子里。 我虽然不理解这些人的做法,但也尊重。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总不能一概而论。 我拨弄着碗里的杨梅,对文姨问道:“咱们这个火把节持续几天呀?寨子里的人都回来吗?” “按照传统,火把节是三天,不过大家也都想趁着这段时间多回来住几天,前前后后能忙活个差不多七天左右,你们两个这次来也算是赶上好时候了。”文姨笑盈盈的,目光时不时在远处的那群年轻人身上晃动着,眼中带着些许失落。 “您的孩子,这次真不回来了?”我试探地开口问道。 文姨笑道,“老早就打电话说不回来了,我也不能出去把人给绑回来呀,不来也挺好,也省得给我添麻烦,这一天天的,我还忙不过来呢。” 文姨故作轻松。 我正想安慰她两句的时候,那天和我吵起来的女人突然端着一碗酒,径直坐在了我对面。 她睁着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那眼神颇为不善。 文姨生怕我们两个在这个时候发生冲突,连忙开口道,“老三媳妇,大伙都热热闹闹的,你可别在这儿找麻烦!那事压根就跟这俩孩子没关系,你总不能什么事都往人家身上赖呀。” “文秀,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别跟着掺和。”张老三的媳妇怒瞪着我,那跟刀子一样的眼神,恨不能直接在我身上捅出几个窟窿来。 我看着她这模样,心中划了个大大的问号,我对这个女人完全没有印象,算上上次到现在也仅仅只是见过两面而已。 我挑眉看向她,“请问我们认识吗?” “你现在倒是装得像个没事人一样了,你当时在山上跟我家男人勾勾搭搭的时候怎么没说不认识我?”张老三的媳妇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弄出来的动静引来了旁边人的注意。 文姨忙起身拉住了她,“老三媳妇,你这是喝多了,你瞎说什么呢,人家小冉和宋佳到这儿来是旅游的,咋可能跟你说得那样?再说了,没证据的事,全凭你的猜测,也不能往人身上扣屎盆子呀!” 我听着两人这一来一回的话,直接给气笑了,仰头将那碗杨梅酒喝了个干净。 第六十一章 对峙 “我怎么没听说寨子里还有这样的传言呢?文姨,要不你说说看?”我冷声开口道。 文姨一脸尴尬,“小冉,她就是喝多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刚从外地回来,脑子不好使,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文姨话都还没说完,连推带嗓地想拉着张老三的媳妇离开现场,我却猛的把手里的酒碗砸在了地上。 这些天,因为宋佳先后半夜出去乱窜,一次都差点把自己小命搞丢的事,已经让我分身乏术了。 除了白羽和瓦叔以外,我跟寨子里的人接触得不多,更别说是男人了。 为了避嫌,除了非必要的情况以外,我几乎从不跟寨子里的异性接触,有的甚至连话都没说过两句。 怎么现在反倒成了勾引别人家男人的狐狸精了? 我目光冷冷地看着面前正在拉扯的两人,“今天这事要是说不明白,谁都别想走。” 也许是我的表情太过难看,原本还在和寨子里的人喝酒划拳的宋佳见苗头不对,扔下那几人就跑到了我身边。 气氛骤然紧绷。 “冉冉,怎么了?”宋佳担忧地问道。 “有人说我跟寨子里的男人有牵扯,想让我解释一下,顺便跟她男人保持距离。”我并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反倒是跷着二郎腿靠在了背上。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我现在的火气非常大,那股压抑了许久的怒气直冲脑门。 我紧盯着张老三的媳妇,沉着一张脸,压迫感十足。 “既然你都这么怀疑了,那就拿出点实质性的证据来,没有证据,你就是污蔑我,立刻报警起诉你,还有,麻烦你把说这话的人找出来,人证物证总得有一样吧。” 我双手环在胸前,浅笑着勾着嘴角,眉头紧皱着。 张老三媳妇的气焰原本还很嚣张,可看到我的态度,再加上文姨在旁边阻拦,声音竟一点点弱了下去。 “那还需要什么证据?”女人嗫嚅出声。 我冷笑,“谁主张谁举证,没有证据,就告你诽谤。” “你就看你长得那个样,哪像个好人,看上你的人也是瞎了眼!”张老三的媳妇依旧咬牙切齿道。 她像是为了表明立场突然扬声道:“我告诉你,今天这寨子里我和她只能留一个,有她没我!有我没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安的什么心,你们不就是看着她年轻漂亮,一个个的就都帮她说好话。真当她是什么好东西……” “你说够了吗?” 张老三媳妇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就被白羽打断了,他一步步走到我的身后,手撑在了我的椅背上。 “你要是没说够,我再给你两分钟,要是说完了就哪来的给我回哪去。”白羽的声音沉了下来。 他冷眼盯着对面的女人,“秦冉是我请来的客人,也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从你们嘴里再听到类似的言语。” 张老三的媳妇垂着头,不再吭声,可看向我的眼神依旧不友善。 不知道是不是我们这边的动静闹得太大,就在这时,一个皮肤黝黑,长得还算精神的男人,从另一个巷子口疾步跑了过来。 他一把拽住了那女人,“你又出来发什么疯?!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就没有那档子事!你怎么还在胡思乱想?今天这场面是你能闹事的地方吗?” 女人一见到张老三,顿时满脸通红,紧张得手足无措,而两人拉扯间,那女人的袖口翻了起来。 我这才瞧见女人的手臂上有不少伤痕,那些疤痕坑坑洼洼,有的像是用烟头烫出来的。 她再也没有,刚才那副张牙舞爪的气质,在被男人狠推了一把后,只垂着头缩在一旁,那双眼睛却依旧直勾勾地盯着我。 “愣着干嘛?还看!还不给人家道歉!”张老三又在女人的肩上砸了一下,一声闷响,听得我心头一跳。 就连宋佳都忍不住开口道:“就是说两句而已,你怎么还能打人呢?大老爷们,哪有打女人的?” 张老三扭头憨厚一笑,“实在是对不住了,两位美女,我媳妇脑子不好,这两天又刚回来,有点水土不服,刚才说的话你俩别往心里去。” 末了,他又在女人的背上拍了一下,“快点道歉,别在这丢人现眼!” 女人不肯开口,盯着我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没变过。 看到这类情形,我摆了摆手,“算了,这事没什么争执的必要,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喜欢有人往我身上泼脏水,我和宋佳虽然不会在这久留,但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长相从来不是决定一个人好坏的根本,看脸说话,有点片面了。” 我的语气不卑不亢,刚一说完,张老三就带头鼓起了掌,“不愧是城里来的高材生,说话做事就是比我们这些乡下人有水平!今天这事我代表我媳妇给你道个歉,实在是对不住。” 扔下这话的张老三拽着女人就走了。 我看着他的脸,总觉得有点眼熟。 而在他扯着女人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那天小雅在落水后,我返回寨子求助,当时听到这消息,跑在最前头的就是这个男人! 他是第一个下水的! 从水里出来后,没有找到小雅,他也是第一个领头对我和宋佳发难的! 他一口咬定宋江和小雅的死有关。 我是真的有点好奇,在这样的情况下,是怎么闹出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的? 我盯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目光凛冽。 那女人自打张老三出现之后就不再说话了,像只鹌鹑似的把自己缩回了壳里,而且看两人之间的动作,那女人显然是害怕张老三的。 再加上女人身上的伤痕,这让我忍不住联想到了之前看到的一些社会版面的新闻。 我看向再次恢复热闹的场地,突然觉得心口像是闷了一块大石头。 这寨子里,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 白羽这会儿正在用苗语和寨子里的其他人说了什么,看表情有点严肃。 宋佳的表情更像是吃了一个死苍蝇般难看,“这些人脑子有病吧?” 第六十二章 自杀 “这种事他们也能编排得出来?有着脑回路,不去写小说,真可惜了,靠他们这个编故事的能力八卦记者都得饿死!”宋佳愤愤不平地说。 “我就说我这两天出来的时候,寨子里的人看我的眼神怎么那么奇怪?我刚开始还以为是我撞邪的事被他们知道了呢,结果居然是有人造你黄!谣?!” 我苦笑了一声,“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嘴长在人家身上,你总不能管人家要说什么吧?” 这种事情解释起来没有意义,越是拼命地想证明自己的清白,越容易掉进对方的逻辑陷阱里。 与其陷入自证的逻辑怪圈,倒不如在一开始就把问题抛还给对方。 我轻叹了一口气,闹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不好继续留在这了,和文姨打了声招呼后,就回房休息了。 可就在我迷迷糊糊即将快要睡着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动静大得像是想把房门敲出个窟窿。 “砰砰砰!” “冉冉?秦冉?你睡着了吗?快起来出事了!” 宋佳的叫嚷声炸响在我的耳侧,吓得我猛地睁开眼,就看见她正在用力地拍着窗子。 “这是怎么了?”我一头雾水。 这时,门口的方向也传来敲门声。 我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因为没有休息好,被突然叫醒,又吓了一跳,我心里的那团火越烧越旺。 我刚一打开房门,就看见文姨睁满眼通红地盯着我,“小冉,你一直都在屋里吗?没出去吧?” 我有些不明所以,“我刚才回来之后就睡了,怎么了?寨子里又出什么事了?” 直觉告诉我,能让文姨大半夜地变成这样的事情,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文姨抹了把眼睛,声音哽咽道:“老三家媳妇跳湖了,捞上来的时候,人已经没气了,你说这是造的什么孽呀?” “文姨,你刚才说什么?”我不敢置信道。 我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这会儿,宋佳也冲了进来,“冉冉,刚才跟你吵架的女人出事了,你没事吧……” 我愣在了当场。 我真的很难想象,那个在几个小时前还生龙活虎,大声叫嚣着让我离他男人远点的女人,居然就这么没了。 我两眼发蒙地揉了揉头顶,缓了好一会,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她不是被张老三带回去了吗?好端端的,怎么就跳湖了?” 文姨还在抽泣,“这谁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就是担心你俩这再出什么岔子,就过来看了一眼,想着问问你愿不愿意过去送她最后一程?” “文姨,我们俩跟她非亲非故的,就这么过去了,不合适吧?”宋佳开口拒绝道,“这又不是喜事,哪有人上赶着往别人的葬礼上凑的呀?” 文姨见我一直不说话,就猜到了我的想法,她搓了一下手,“宋佳这话说得有道理,是我唐突了,不过不管怎么说,你们两个没事就成,今天晚上就好好歇着吧。” 文姨说完话就走了。 宋佳顺手关上了门,一脸凝重地看着我,“冉冉,我觉得那个女人的死不简单。” 我自嘲一笑,“人都已经死了,简不简单的又能影响什么呢?你说这人命有的时候为什么那么脆弱呀?” 我的声音有些沙哑,直到情绪平复后,我才看到宋佳,“女人被张老三带走的时候,我就发现她身上有伤,两条胳膊上都有伤口,好像是用烟头烫出来的,那女人身上没有烟味,手指也是干净的,牙齿也没有抽过烟的痕迹,刨出这些可能性,能这么干的就只有一个人……” “你是说?”宋佳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这不应该啊!那理由呢?他把自己老婆搞死了,图什么?” 我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可是今天晚上我和那个女人吵起来的时候,那女人看向我的眼神也不完全是恨,这一点真的让我想不通。” 我的目光逐渐转到了窗外,外面那些大红色的竹子做的灯笼,在此刻看来竟然是那么的讽刺。 明明再过两天,她就可以参加火把节了。 她虽然看不惯我,但还是热心地跟着寨子里的人一起准备着火把节要用的东西。 可这样的人,为什么会选择跳湖呢? 我坐不住了,换了身衣服就带着宋佳往事发地走去。 我被宋佳一路带到了一处空地上,空地上的杂草中遍布水渍,地上还有一个人形的轮廓。 我环顾四周,询问道:“你确定人是从这拖上来?” 这个地方距离上次小雅带着宋佳走进去的地方,足足有二十多米远,中间还隔着一小片树林。 要是那女人真的是想不开,打算自杀,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立牌子的正前方就是一片水下断崖,跳下去岂不是万事大吉了? 我蹲下身,观察着草地上压过的痕迹,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沿着我的手指间一路向上爬行,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拍打,可手臂上却空无一物。 而就在我愣神的时候,一个手电筒从不远处扫了过来。 “谁在哪里?”公叔的声音传来。 我慌忙起身,“公叔,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 公叔看着我和宋佳,唉声叹气道,“唉,大好的日子上出了这样的事,谁还能睡得着?你们两个不也是出来透口气的吗?” 我没解释,只顺着公叔的话往下说,“那倒是,在屋子里待久了,总觉得闷得慌,想着人也没了,就顺路过来看看。” “过来看看也好,就当断了这个因果。”公叔哑着嗓子,继续开口,“之前的事情,到底是她对不住你,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也不用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我扯着嘴角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 “我就是想让你放宽心,这往后的日子还长呢。”公叔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视线又缓缓挪到了一旁的宋佳身上。 跟着他便皱起了眉,“你们两个女娃娃的运气还真不好,居然什么事都能让你俩碰上,得亏今天我过来了。” 第六十三章 解药 公叔的话让我一头雾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运气不好,我认了。 可这事又怎么会跟宋佳扯上关系? 我扭头看向宋佳,妄图从她脸上看出点儿门道来,只可惜她也是一脸茫然。 “公叔,您刚才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询问道。 “你俩现在有没有觉得自己浑身发冷,手脚麻木,四肢不受控制,而且还有点头晕?”公叔问着,弯腰抓起地上的草籽,在掌心碾了一把。 “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着你俩趴在地上,这周围的草是有毒的,平时就连蛇虫都不吃,你俩倒是胆子大,还敢直接往上趴。”公叔的语气中透着调侃的意味。 我和宋佳却是脸都绿了。 这地方还敢更邪门一点吗? 这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杂草,怎么就有毒了? 我伸手摁着眉心,只觉得太阳穴一一跳一跳地疼,缓了好一会儿,也依旧没见效。 不知道是不是女人的突然离世,给我造成了心理阴影,我现在看着面前这片草地,只觉得浑身发痒,头皮发麻,仅走了几步,绕到了之前的那片空地上。 让我比较意外的是,公叔居然也跟着一起走了过来。 只见他一边走,一边从旁边的野草中随机筛选出一个我不认识的玩意儿,放在掌心搓烂之后,就让我和宋佳摊开手掌,把那团东西攥在了手掌心里。 渐渐地,一股灼热感顺着手心窜向了四肢百骸,刚才那种奇怪的感觉,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顿觉轻快,就连心情都跟着好了不少。 “公叔,这东西是什么呀?效果立竿见影啊!” 公叔摇了摇头,“这就是和那东西相生相克的解药罢了,在我们这个寨子里,凡是有毒的东西,十步之内必有解药,你们两个以后就知道了。” 我和宋佳还沉浸在解决了一个大麻烦的兴奋劲中,全然没有注意到公叔的话有什么不对。 当我们好不容易将心情平复下来时,公叔人已经走了。 他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要不是我手心里还攥着那团草药,我绝对怀疑刚才看到的东西是幻觉! 而与此同时,寨子内的一座吊脚楼里,瓦叔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张老三。 “老三呀,都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了,你怎么还忘不了那档子事儿呢?当初你们是怎么答应我的?只要这两个女人进了寨子,你们绝对不会找他们的麻烦,可现在呢?” 张老三不吭声,一根一根地抽着烟,烟头已经在脚底下堆成了一座小山。 瓦叔看着他这样子,就觉得气不过,“小雅的事都还没完,这才几天,又闹出了一条命,就算你娶媳妇不值钱,你总得为寨子里的人考量考量吧?要是今年还没有母蛊,咱们所有人都得跟着一起完蛋,你忍两天又怎么?” 张老三也被数落出了火,他甩开烟头,“谁知道那贱人那么不抗折腾,我这还没干啥呢,她就想不开,自己跑出去了,她管不住自己的嘴,总想把那两个女人赶出去,我这不是担心坏了足长的计划吗?” “难道现在就有好的结果了?秦冉那个小丫头敏感得很,一旦被他察觉到,咱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前功尽弃!就算你不想要这条命了,我们还想要呢!”瓦叔把桌子拍得砰砰作响。 可张老三却没有半点悔改的意思,“我就是教训了她一下,谁知道会一时失手呢?瓦叔,你就别在这数落我了,你还是想想这件事情到底该怎么办吧!” 瓦叔长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都快把张老三戳成一个筛子了。 “你呀你呀,就不能让我们省点心吗?” 这时,张老三的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与此同时,我和宋佳也不想继续在湖边久留了,回到房间勉强歇息了一晚,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和宋佳就听到了那阵敲敲打打的声音。 满是雾气的寨子里,那曲调阴森且诡异,直至刺耳的喇叭声传来,我才从床上爬起来。 “就是要出殡?是不是太快了点?”我皱起了眉。 按理说,现在大多数地方都已经实行火葬,那个女人从昨天发现尸首到现在满打满算,不超十二个小时,连死因都还没有查清楚的情况下,怎么就能草草地把人葬了? 我立刻穿好衣服出了门,顺着大雾里传来的声响,一路闯进了灵堂。 刚一进门,我就听到了哭声。 “媳妇,你走得太早了,你咋就这么想不开呢?有什么事不能大家一起商量一下呀,你怎么说走就走了……” 张老三这会儿正跪在灵堂上的火盆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旁边还跪着一个小女孩。 两人都是披麻戴孝,另一侧还有不少寨子里的村民。 这场面无比的诡异。 更奇怪的是,这些人看到我来了,似乎都没什么反应,依旧该干什么干什么么…… 我不知道当地丧葬的风俗,只能先在棺材前点炷香,也算尽了份心意。 我看像张老三,“死因都还没查明白,就这么下葬了?” 张老三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他瞪着眼睛看向我,“那不然呢?是要让那些法医把我媳妇打下八块吗?我告诉你,别做梦了!我媳妇必须完完整整地入土为安!” 我眼皮狂跳。 可就在我的手机将要碰到棺材板时,一股刺痛从指尖传来,我下意识地缩回了手,却发现就在我手刚才落下的那个位置,赫然趴着一只蝎子! 蝎子的个头不大,只有成年人拇指大小。 我低头看过去的时候,它正晃悠着尾巴,摇着带着毒针的尖端,大有一副想跟我鱼死网破的架势。 我缩回了手,不断地将伤口处的血液挤出来,直到血液的颜色变为正常我才松开手。 “这蝎子什么时候爬过来的?”我捏着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张老三却好像对这些见怪不怪了,“我们这有个蝎子跳蚤什么的,不是很正常吗?你自己没注意,让它咬了,能不能怪到它头上吧?” 第六十四章 发怒 我一脸不解地看着张老三,总觉得这人的反应不太寻常。 我捏着手上刚才被蝎子折出来的伤口,但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时候,正要转身走的时候,张老三突然开口道:“这蝎子没毒,这是我媳妇养的,院子里还有不少,都是没毒,可食用的,这些蝎子平常都是她照料,估计现在也知道她死了,跟着不开心吧……” 我听到这话,正要离开的脚步,生生定在了原地。 我扭头看着趴在棺材板上的尸体,看着那还半开着没有完全闭合的棺材,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 原本昨晚我还没有对这女人的死亡有过太多的感触,可现在看见哥,昨天还跟我吵架的人,就这么躺在棺材里,面色灰青发白,浑身血色全无,我还是有些不适应。 倒也不是接受不了,只是这感觉太奇怪了。 我原本还想质问的话,到底还是没说出口,只能压低声音,对张老三说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张老三原本就双目猩红,听到我这话,腾地一下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之前是我媳妇不懂事,可不管怎么说,你们两个也就只是个吵架,你怎么能狠心到这个份上?你现在还这么理直气壮地过来看她?你是生怕他在黄泉路上走得太安生吗?!” 这最后一句话,张老三是吼出来的,声音大得整个灵堂里的人都跟着震了一下。 在场帮忙的所有人眼神都齐刷刷地落在了我身上,那一瞬间,审视,怀疑外加质问的神情在众人脸上一一闪过。 有些按捺不住性子的,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 “我说这次还真是奇怪了,怎么这两个外地来的,一到咱们这就出了这种怪事?这原本小雅和老三媳妇都好好的,该不是这两人有什么说法吧?” “能有什么说法呀,两个小姑娘看上去白白净净的,你可别胡思乱想,这话可不能说出去给别人听!” 正在交头接耳的人的眼神不断朝我身上飘,那一个两个的目光就像刀子一样扎在了我身上,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想把棺材里的女人叫出来问问,看看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敛起情绪,尽可能放缓语气,对张老三说道:“我知道家人离世对你来说暂时有些接受不了,但这件事情,与我无关,我过来凭吊也只是因为我们有一面之缘而已,你要是怀疑是我害死了你老婆简单啊,报警吧,只要法医把人拉回去一查验,人到底是怎么死的,自然就清楚了。” 我原本就对张老三媳妇的死持怀疑态度。 以这女人的脾气秉性,她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明火执仗着来,甚至不惜在大庭广众之下跟我对峙,全然不在乎那所谓的面子。 一个不在乎这些虚名的人,更不在乎寨子里的人会怎么议论她,她又怎么可能会投湖自尽呢? 而且从张老三的反应来看,他好像对自家媳妇可能会自尽而死,这件事情毫不意外。 我想到昨天晚上在草坪上看出来的压痕,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极为荒诞的念头。 我曾经在一个刑事案例里看到过一句话,当刨除了一切可能性都没有得到答案时,那最不可能的就是最终的结果了。 我毫不避讳地对上了张老三的视线,“我觉得人还是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你要是怀疑我,我现在就可以打电话帮你报警。” 就在我要把手机掏出来的时候,张老三突然一脚踢翻了面前的火盆,手中的纸钱更是被他扬得到处都是。 “你给我滚,这里不欢迎你!我媳妇死之前就讨厌你!死后也不想看到你,你给我滚!” 面对突然暴怒的张老三,我偏头避开了他朝我身上砸过来的纸钱,站在原地,冷冷地盯着他。 “不让我打这个电话,难不成你是心虚?” “滚!!”张老三暴怒异常,胡乱地砸着身边能抓到的东西,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把我大卸八块。 而他身边的几个人也都被这幅场景给吓坏了,一个个都躲到了旁边,像是生怕被暴怒的张老三给波及到。 这样的动静很快就引来了屋子外面人的注意,宅子里的几个男人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地就把张老三摁在了地上。 距离他最近的人用苗语在他耳边低声低喝了一声,他就像是被敲了一闷棍,顿时僵在了地上,也不吵,也不闹了。 又在几秒钟之后,公叔拎着水烟袋从门外走了进来,他把烟袋在桌子上磕了磕,冷眼说道:“闹什么闹,还嫌不够丢人吗?老三,你家里是什么情况,你自己知道,这种事情你要是还怪到外人头上去,寨子里的人看不起你!别再瞎折腾了,抓紧给你媳妇办后事吧。” 这时,听到动静赶过来的白羽和宋佳已经把我挡到了身后。 宋佳更是一脸怒气冲冲地瞪着我,“我说你怎么一大早上人就不见了,原来是跑到这儿来了!不是说好不过来凑这个热闹了吗?” 我没有解释,只是给了他一个稍安毋躁的眼神后,就扭头看向了白羽,“我听说昨天晚上老三媳妇是被人捞上来的,她掉下水的地方有点奇怪,你们就不打算继续追究吗?” 白羽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道:“这些事情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只要家属不打算追究,咱们这些外人也没有死揪着不放的道理,秦小姐就别跟着胡思乱想了,这件事真的就是个意外。” 白羽的语气虽然诚恳,可我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但是在临洮县城闹成这样,实在是不好看,我也没有继续留在这儿,就跟着宋佳走了出来。 人到外面的时候,天空已经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雨滴打在身上,透着凉意。 我下意识地摊开手,将雨滴接在手中,看着掌心溅起的水花,心中涌出了一股无奈感。 在这样的深山老林里,他们似乎已经习惯接受了死亡,没有人会追求真相,大多数人会选择默认最终的结果。 第六十五章 怀疑 不管是小雅,还是张老三的媳妇,在这些人的眼里,似乎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角色。 我烦闷的捏着眉心,总觉得胸口压了一块大石头,过了好一会都没缓过来,我不由得盯着手指上的伤口出了神。 难不成真的就像张老三所说的那样,就是因为我和宋佳的到来,才闹出了现在这样的局面吗? 可这和主观臆断还有什么区别? 我捻着手上的伤口,丝丝缕缕的刺痛感,顺着伤口处传来,为了避免感染,我在回到吊脚楼之后还是做了简单的处理。 之后我就坐在了窗边,一言不发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为了迎接火把节,这样子,四处走,可以说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不少人家门前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连带着一些扎好的灯笼也都摆了出来。 而这些,和那口停在门口的棺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场面实在是有些讽刺。 宋佳看我回来之后就一直不说话,也有些担忧地凑到我跟前,小声地说道:“冉冉,刚才他们说的话我都听说了这件事情,跟咱们没关系,你不用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再说了,昨天晚上他出事的时候咱们还在家里睡一觉呢,他们就算想编排也得想点靠谱的理由不是?” 宋佳提起这件事,就觉得愤愤不平。 “我就想不通了,明明是那个女人先冲出来针对的你,怎么现在她死了,这一切就反倒成了你的错了?这种事难道还是谁先死谁就有理了吗?!” 宋佳说完这话还没解气,怒气冲冲道:“早知道是这样,当初第一眼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我就不该帮她,还不如就让她自生自灭呢,现在好了,没捞到什么好处,还惹了一身麻烦!” 我听到她这话,整个人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扭头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就不该帮她,让她自生自灭,省得她把主意打到你头上来!”宋佳翻了个白眼。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之前见过她?”又问道。 宋佳点了点头,这才说出了一些我还不知道的事。 原来这个女人一早就已经回到了寨子里,我之所以一直没看到他,是因为他受了伤,只能待在家里,行动什么的都很不方便。 宋佳之所以能跟她接触,还是因为之前我们分开在寨子里的村民间打探口风的时候。 “那女人当时特别可怜,浑身是伤,手臂上全是烫伤,腿都被打瘸了,我刚开始见到那个女人的时候,还以为她是被拐卖来的,都给我吓坏了!”宋佳一脸心有余悸地说出了后面所发生的事。 那女人当时动不了,人在挪动的时候就从床上栽了下来,身子被卡在了床缝里,折腾了好一会儿也没能出来,还是宋佳敲门的时候发现不对,从窗户里看到才冲进去,把人救出来。 “当时那个女人就跟我说,这寨子没什么好玩的,让咱们两个快点走,没事不要到他们这样的地方来,说像咱们这样的城里人晦气,反正说的话特别难听,当时就当她是抱怨了,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反倒是连累了你……”宋佳把头垂了下去。 我在她说这话的时候,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眉头却越皱越紧。 “你不觉得这事不对劲吗?”我嘀咕道。 “当然不对劲了,我怀疑那女人身上的伤就是张老三打的!可那女人一口咬定跟张老三无关,我真就纳了闷了,这日子过成这样离婚不行吗?非得把自己拴死在这里了” 宋佳朝着灵堂的方向看着,那双大眼睛中满是不解。 我盯着手上的伤口处了神,“一个行动不便的女人,是怎么去养一院子的蝎子的?蝎子这样的东西养起来应该挺麻烦的吧?喂食喂水还要精心照顾,如果那女人一直动不了,这些蝎子,是谁养的?” 我说着话,想起了那天刚和那个女人见面时,她那一瘸一拐的模样。 当时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女人就对我表露了极强的恶意,之后更是几次三番地挑衅。 可如果这样的挑衅是出于好意呢? 我想到了一种最不可能的结果。 那女人的年纪不大,也就30岁出头,她在挑衅的时候,话里话外都透着要把我和宋佳赶走的意思。 而且,我突然想到了之前文姨所说的一句话。 “尽到这寨子里来的人,哪能有那么好走啊?我们年纪大了,不愿意折腾。” “那孩子不回来,我还能出去把人给硬揪回来不成?” 当时并没有深想文姨说过的话,可现在仔细琢磨着,我觉得这话有些不大对劲。 如果这些不愿意,是不能呢? 仔细想想,从我们来到这里,寨子里跑前跑后的大多都是男人。 而寨子里的女人都很少外出,一切的活动范围都局限在这个寨子里。 就连那次上山的参加祈福祭祀的那几位老婆婆,在那次出现之后,也就都再没露过面。 一个更为荒唐的念头,从我脑海当中形成。 我颤着声音开口,“你说有没有可能他想把我们两个赶出去,是想救我们呢?” 我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了,本能地扭头看向窗外。 外面的雨已经下大了,雨水滴在水泥板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催眠。 仿佛在雨幕中,这整个寨子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宋佳却在这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这想象力比我还丰富,天底下哪有这种事?就算真的有,也不会就这么让咱们两个给遇见吧,再说了,寨子里的这些人,除了古婆婆,看上去都挺正常的,他们要真想对咱俩动手,咱们来了这么多天,怎么可能还全须全尾的?” 我想想觉得也是,就没有再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纠结。 因为下雨的原因,张老三媳妇的后事草草地就完成了,只听寨子里的人说,他们把坟埋在了后山上。 而按规矩,张老三要摆一场宴席,算是答谢。 就在当天下午,天色刚刚放晴,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就在寨子里弥漫开来。 第六十六章 交换 寨子里的人在某种程度上还是很团结的。 就在雨停后,不少人就带着东西帮着张老三张罗开了,十几张原木桌子被架在他家门口的空地上,远处还架了几口大锅,寨子里的厨子锅铲都要抡飞了。 我看着这样的场面,只觉得兴致缺缺,压根懒得围观,一个转身就钻回了床上。 不知道是不是早晨淋雨的原因,我总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始终提不起兴致,干什么都兴致缺缺,整个人死气沉沉的。 宋佳倒是没经历过这些,兴冲冲地赶出去帮忙了,我特地嘱咐她,一定要在我能看得见的范围内活动,她这一次倒也算听话,我只需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她在人群里左右乱窜的身影。 我百无聊赖地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本想趁空闲的时间将这些照片好好修整一下。 可渐渐地,我发现几张照片上的影子好像重叠在了一起,就在我和宋佳的不远处,始终有什么东西存在着。 尤其是我们两个单独拍摄的照片,后面始终有漆黑的一团。 我刚开始还以为是曝光或者角度的原因,接下来的几天,那团黑影始终都在。 我看着相机上的拍摄时间,脸都绿了! 黑影出现的最早时间就在小雅意外落水失踪的那晚! 饶是天空已经放晴,在看到这个时间后,我还是觉得浑身发凉,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环顾四周,看着只有我一个人的屋子,只觉得头皮炸裂,紧跟着我一个翻身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想也没想地冲了出去。 却正好撞见了站在楼梯上,准备上来的白羽。 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尴尬。 白羽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嗯,是这样的,我看你在房间里待了一天了,怕你憋坏了,想问问你要不要出去转转?山里的空气还算不错,咱们在周围走走?” “好啊,那咱们周围转转。” 我实在是不敢继续一个人留在屋里,也就没有拒绝白羽的提议,匆匆地套了件外套,就跟了出去。 小雨过后的空气是很清新的,寨子周围也都铺了水泥路,也并不泥泞,我和白羽并肩走着,我始终保持着在能看到宋佳的位置。 白羽注意到了我的反应,有些哭笑不得,“你就这么担心宋佳?她再怎么说也是个成年人了吧,你整天这么像个老妈子一样地看着她,不累吗?” 我叹了口气,无奈地调侃道:“没办法呀,她从小到大都是这个大大咧咧的性格,我要是不看着早不知道惹出多少乱子来了,看着都还出事呢,不看着还能得了?” 白羽顿时觉得有些无语,“有你这样的好朋友陪着,她还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说不是呢,没准我是上辈子欠了她钱,这辈子要来还吧?”我无所谓地耸肩道,视线时不时地在宋佳身上停留着。 可她就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帮忙置办答谢宴的氛围中。 宋佳就是有这点好处,无论在什么样的条件下,只要让她专心去干某件事,她总能做得又快又好。 提起她,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连忙问道:“上次在古婆婆家,我和宋佳说错了话,被赶出来了,我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宋佳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方便回头帮我打听一下吗?” 白羽没有拒绝,“这不是问题,我很乐意帮你这个忙,可我帮了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我听到他的话,诧异地挑眉道:“好处?要不我让宋佳以身相许?” 白羽连忙摆手,“算了算了,她我可消受不起,我就是开个玩笑,这次的事也怪我没给你俩提个醒,古婆婆的性格古怪,就连寨子里的人也都挺怕她的,你俩被赶出来也实属正常,我小时候在他那看病,出来的时候半条命都快交代在里面了。” 提起这件事,白羽像是还有些心有余悸,目光都有些闪烁。 “要不是当时我爸还跟着我都怀疑,我可能会被古婆婆直接扔进井里去,不过她虽然性格古怪,但是为人还是很善良的,只要不触及她的雷区,她基本上不会轻易与别人发火。”白羽继续道。 就像是为了佐证他说的话,白羽还特地跟我讲述了一些他小时候的趣事。 “在寨子里长大的孩子,到底是跟你们这些城里长大的孩子不一样的,我们平时能玩的东西也就只有那些胆子大的蛇虫鼠蚁都不放过。我记得我当时抓了一条蛇塞进了古婆婆的鸡笼里,当时蛇没咬到我,我反倒差点被那老婆子给打死。” 白羽描述得惟妙惟肖,我笑得前仰后合,一时间,之前的恐惧都被冲散了不少。 我下意识地看向了谷婆婆的吊脚楼,不知什么时候,那吊脚楼的一侧再次挂上了那盏蓝色的灯笼。 幽幽的蓝光在夕阳的照耀下,竟也没有那么吓人了。 我思索了片刻,“没想到你们小时候的日子过得那么热闹,我们就不一样了,基本上没什么童年。” 白羽勾着薄唇对我笑道,“我小时候的囧事已经说完了,轮到你了,咱们要公平公正,这个交换你不吃亏吧?” 我愣了好一会,才明白白羽的意思,想着总不好在这个时候扫人兴,也提起了一件陈年往事。 “我记得在我小的时候,我爸妈也带我来过一次苗族,只不过那时候来的应该不是你们这个地方,他们那的城镇布局已经比较偏向现代化了,家家户户都独门独院的。” 我陷入了回忆。 “我那时候遇到了一个小女孩,比我都还要小几岁,她能控制虫子,我当时还兴冲冲地跟他学了几手,两三个月的零花钱都给了她,可后来想想这种事应该就是骗人的,我学了那么久,可到最后依旧控制不了那些虫子,还险些被一只蜈蚣给咬伤了,现在腿上还有一道疤呢。” 我顺手指着腿上的疤痕,“我当时就想着下次要是再让我有机会逮到她,绝对得把当年花出去的冤枉钱给要回来。” 第六十七章 存在 “那个女孩当时信誓旦旦地跟我说,她教我的是你们苗疆的控蛊术,可现在一想,纯属扯淡。” 我目光落在了白羽脸上,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她还说我命中注定有一劫,教我那些东西可以让我临时保个命之类的。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东西我早就忘光了。” 白羽的表情并没有明显的变化,只是嘴角多了些玩味的笑容。 他摇头看着我,“真没想到你也是会上当受骗的人,我还一直以为你做什么事情都很理智呢。” “说年纪小,就当花钱买个教训好了,不过那个女孩说的那些东西是真实存在的吗?”我问道。 白羽搓着手指,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 可就在我表情一点点严肃起来的时候,他却突然破功笑出声来,“这都什么年代了,要相信科学!哪有什么控蛊术?要真有这东西,我第一时间就是消灭这世上的蚊子!” 白羽话音未落,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掌心摊开的瞬间,一只带血的蚊子尸体赫然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我嘴角抽了抽,不禁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少侠好功夫,你有这样的本事,我就恕不奉陪了。” 天黑之后,林子里的蚊虫多了起来,光是在这站这么一小会儿,我身上就被蚊虫咬了几个大包。 被虫子咬过的地方,又痒又痛,我实在是遭不住了。 “我先回去了,少侠你一个人留在这喂蚊子吧。” 我扔下这话,扭头就往寨子里走,远远地就看见宋佳对着我所在的方向招了招手,一脸得意地嚷道:“冉冉,快过来尝尝我新学的几道菜!文姨吃了,都说味道不错呢!”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桌子上确实放了几道菜,看上去也是像模像样的。 可当我走过去的时候,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试探道:“你确定咱们两个不会被你毒翻了吧?这地方可不比市区,没有医院。” 宋佳当即瞪了我一眼,“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我这手艺可是跟大厨千辛万苦学来的!你就算对我没有信心,难道还对做饭的大厨没有信心吗?” 我不置可否,“还知道我对你没信心?不容易,出息了。” 我和宋佳嬉笑打闹着,却也很快就安静了下来,毕竟这场答谢宴是为了祭奠已经死去的女人,也不好闹得太过分。 可不知道为什么,就在我和宋佳坐下之后,我们所在的位置居然没有一个人敢坐过来。 文姨原本还想端着碗凑过来,却很快就被寨子里的其他女人拽到了另一张桌子上,还死死地抓着她的胳膊,说什么不都不肯松手。 无奈之下,文姨只能对我和宋佳投来了一个歉意的笑容。 而刚才还跟在我身后的白羽,这会儿也不知去向。 这张能够容纳十几个人的桌子就座了我和宋佳两个,这场面顿时变得无比尴尬。 就连桌子上的菜都不香了。 宋佳原本就因为白天的事情生了一肚子的火气,看着寨子里这些人的反应,果断化悲愤为食量。 “爱吃不吃,他们不嫌弃就凑到一起去,他们不吃,咱们吃!”宋佳话还没落,筷子就拿了起来。 而这时,一道身影从远处走了进来。 他一出现,原本还喧闹的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我看着来人,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正想上前打招呼,邹武却像不认识我一样,径直从我和宋佳的身边走了过去。 我顿时尴尬了起来。 宋佳适合我穿一条裤子长大,她一看我这反应,就刻意压低了音量,小声问道:“你和这大叔认识?” 我轻咳了一声,用手遮着嘴,“之前在林子里走丢了,就是他把我救回来的。” 宋佳立刻瞪大了眼睛,“这么大的事,你居然连我都瞒着!” 我暗自咋舌,“不是不告诉你,只是有些事情还没有弄清楚,我怕知道的人太多了,会有麻烦,你也别太引人注意,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好了。” 我一边说一边往自己碗里夹着菜,宋佳也有样学样,旋风筷子也抡了起来。 而我的目光一直在邹武身上打转,只见他先是去屋子里给张老三的媳妇上了一炷香,随后就大次次地朝着吃饭的地方走了过来。 他先是环顾了一圈,再确定其他地方没有他的位置后,果断选择坐在了我和宋佳的对面。 而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和寨子里的人打招呼,就像跟这群人完全不熟一样。 更让我不理解的是,寨子里的这些人,好像有些怕他,一个个都不敢跟他对视。 我心中生疑,却还是不露声色地吃着饭。 而当她坐在我对面的时候,宋佳一时紧张,差点被嘴里的饭给噎着,当场打了个嗝。 气氛变得更加尴尬了。 邹武却顺势把脚下的矿泉水拿出来扔给了宋佳,“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 宋佳被这一句话气得瞪圆了眼睛,我却在桌子下猛踩了他一脚。 “好好吃饭!食不言,寝不语,不知道?” 宋佳只能先行压下心中的愤怒,整个吃饭过程都在时不时地打量邹武。 而这一顿饭却吃得我压力山大,我一边想问小雅的尸体是如何处置的,一边还想问关于寨子里的事情。 可奈何这周围的人实在是太多,我又不好开口,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闷头吃饭。 吃到最后,我甚至连吃了些什么都不知道。 回到吊脚楼,我第一时间就摸出手机,想联系邹武。 却想起了那天临分开之前他同我说的话。 “如果有事的话,我自然去找你,没事的话也不要联系我,别被寨子里的人发现你认识我。” 当时邹武这话我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可看着今天寨子里这些人的反应,我心中也有了大概的猜测。 就在我琢磨着要怎么解决眼下的局面时,寨子的广场上突然传来了一声暴怒的叫骂声。 “雾草!邹武!你这会回来装什么玩意啊!有本事你这辈子都躲在寨子外头,别回来呀!老子不就是说了你两句?有本事你打死我!” 第六十八章 劝诫 整个广场上的气氛箭拔弩张,我隔着几米远都能闻到这些人之间的火药味。 不光是跟邹武对峙的那个男人,就连寨子里的其他人也都是对他横眉冷对的。 只不过寨子里这些人的态度,让我对邹武这个人越发的好奇了。 他明明是个中年人,却有着和寨子里这些中年人格格不入的感觉。 光是上次在山里独自一个人出去引开外面那些东西的景象,就已经让我大为震撼了。 按理说以他那样的身手对付寨子里的这些人,轻轻松松,甚至都不费吹灰之力。 可不管站在他对面的那个男人怎么叫嚣,邹武始终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他的衣领被寨子里的男人抓在手里,旁边几人更是一副跃跃欲试,随时准备帮忙的样子。 这场面看得我大惑不解。 邹武到底和寨子里的这些人发生过什么样的冲突? 怎么一见面就闹得这么僵? 我不忍心看着邹大叔一个人被这么多人围着,想了想就推门走了出去。 可还没等我走到广场上就被文姨拽住了手。 “小冉,你这是要干嘛去?可千万别去凑这个热闹,那个姓邹的跟寨子里的人可不一样,你可别跟他接触,这人脑子不太好,今天你们同桌吃饭的时候都把我吓了一跳。” 文姨提到这事,眼中带着些歉意,“其实今天我是想跟你们坐在一块的……” 我瞧着她这副为难的样子,勾着唇角安慰道:“没事的,文姨,就是吃顿饭而已,哪有那么多讲究?您还要在这常住,可千万别因为我和宋佳就和寨子里的人闹出矛盾来,不然要是有一天我俩走了,这心里头都得愧疚着。” 这段时间以来,文姨帮了我和宋佳很多,我们生活上的大多数问题都是文姨和白羽一起解决的。 而跟白羽比起来,文姨就要体贴得多,也能注意到细微之处。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文姨恐怕是把我和宋佳当成了她那个在外面久久不归的孩子。 父母这一辈人,有的时候总是嘴硬的。 他们喜欢在孩子面前故作强势,以维持住所谓的体面,只可惜过犹不及。 我拍了拍文姨的手,看着远处聚集着的那群人,询问道:“文姨,这大叔是怎么回事?我之前怎么没有在寨子里见过他?” “他啊,算是从寨子里叛逃出去的,压根就不受人待见,要不是哥个三两个月的,他就会上我这来送一批批货,我都懒得跟他打交道。”文姨满眼嫌弃道。 “不过不管怎么说,邹武还是有点真本事的,他打猎的技术换成别人,恐怕一辈子都学不来,就是可惜人轴了一点,干什么事情都认死理,这点可就不讨人喜欢了。” 文姨的话说到这,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摆手道:“你看看,我跟你说这个干嘛?总之你就记着我刚才的话,离他远点就行。” 文姨反复强调着让我和宋佳离邹武远一点,这种刻意的举动,加重了我心中的怀疑。 而等我再次朝广场上看去的时候,原本正在对峙着的两拨人已经分开了,那个抓着邹武衣领不放的中年人已经被撂倒在地。 他鼻孔窜血,眼眶也是青的,模样有些狼狈。 之前还跃跃欲试的其余人,这会儿只敢围在他的身边,压根儿不敢去追已经走远了的邹武。 只能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的,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了寨子。 “该死的,你们也真是的,怎么不拦着点,怎么打成这样了?姓邹的那个就是牛脾气,你干什么不好,非要招惹他?”开口呵斥的人特地用了普通话。 其实大多数情况下,寨子里的人私底下交流说的都是苗语,我和宋佳除了对日常用语有些了解以外,压根就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可今天,这些人特意说着普通话,摆明了也想让我和宋佳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总之他们将一切的事情都推到了邹武的头上,翻来覆去地想告诉我们姓邹的不是个东西。 我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他们的一切反应都有些太过刻意了。 从邹武出现的那一刻起,院子里的其他人就开始想方设法地断绝我们和他之间的联系。 只是他们也没想到,答谢宴上那一出好戏,最终还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我看着寨子里这些人跟唱双簧似的演戏,觉得越发的无聊了,干脆折身回到了屋里。 可我刚闭上眼睛,打算睡个回笼觉,就听见了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那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碰翻了屋子内的东西,还连带着碰到了一大片! 我下意识地睁开眼,却看见从房梁上掉下来一只长着人脸的蜘蛛! 就差几厘米那东西就要贴在我脸上了! 这场面吓得我后背发麻,头皮张力,我想都没想地一巴掌就把那只人脸蜘蛛拍了出去,而好死不死的,它正好掉在了我的相机上! 眼看着蜘蛛吐着丝就要在我的相机上结网,想也没想地就冲过去,将那只蜘蛛抓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我手上之前被蝎子蜇出来的伤口,隐隐作痛,蜘蛛被伤口所吸引,居然张着嘴就朝着同样的位置咬了过去! 我长这么大,头一次看见蜘蛛咬人,还是跟我手心这么大的蜘蛛! 我脸都绿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想把手上的东西甩出去,只可惜,那蜘蛛的八条腿,死死地抓在我的手上,我甚至能感觉到那上面的倒钩刺入了我皮肤底下! 我在心里把自己所知的脏话全都骂了一遍,差点连相机带蜘蛛一起丢出去! 好在,我的反应还算更快,直接一巴掌把蜘蛛拍在了桌子上。 直到看到蜘蛛脑浆崩裂,我才长松了一口气,为了避免伤口感染,我只能又在手上涂了一遍药。 等折腾完这些,天都已经黑透了。 吊脚楼的窗户大开着,夜里的凉风顺着窗户吹了进来,驱散了我刚才折腾出来的一身汗。 可就在我想借着这股凉意睡过去的时候,椅子再次被拖响了! 第六十九章 不是幻觉 竹子编制而成的椅子在地板上发出闷响,那动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听起来格外吓人。 我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顺着椅子挪动的方向看了过去。 还是这会儿我可以确定这个房间里除了我和宋佳以外,绝对没有第三个人。 那这椅子是怎么动的? 风吹的? 这古怪的念头, 只在我的脑海中停留了几秒,就被我甩了出去。 而几乎只在眨眼的工夫,原本已经被拖走的椅子,居然再次回到了原位! 我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活见鬼了! 我拎起椅子打量了好一会儿,并没有在上面发现任何异常。 反倒是桌子上的别的东西动了起来。 那盆装着那朵青红色小花的花盆,也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推动着在桌子上缓缓移动。 那瓷质的底盘和桌面的摩擦声格外刺耳。 我放下椅子就把花盆换了个位置。 可按下葫芦起了瓢,我刚摆放好花盆,屋子里的另一样东西又动了。 一时间,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好像活了过来。 他们都有了自己的想法,可以在房间中四处挪动,只有我还僵在原地。 当宋佳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我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摁着还在花盆,这诡异的景象,让她的额头跳了跳。 “冉冉,你这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干啥呢?”宋佳疑惑地问道。 我苦笑了一声,有些哭笑不得地解释道,“我倒是想睡,但是你觉得这样的情况,我睡得着吗?” 把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和宋佳叙述了一遍,只见她那张白里透红的小脸由红转白,紧跟着头发就炸了。 她哆嗦了两下,探着头,退到了门口。 “冉冉,咱们两个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你怎么能把这种事情吓唬我?就算我今天回来的确实是晚了点,但罪不至死吧!” 宋佳不断地咽着唾沫,瞪着一双大眼睛在屋里四处巡视着。 我看着她这个样子,忍不住伸手扶额道:“你觉得我有骗你的必要吗?” 我还真是高估了宋佳的智商,在我说这话的时候,她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好端端的脑袋,生生折腾成了拨浪鼓。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要不这样,你要是实在不信的话,一会儿就跟我在这守着好了。” 我松开了按着花盆的手,又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双手环胸地坐在床上,只等着看好戏。 不出三分钟,原本还是死物一样的花盆,突然挪动了起来,就连椅子也和地面发出了一些细微的响动! 宋佳原本还站在门口,看到这场面之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到了我身边,死死地挂在了我的肩膀上,说啥都不肯再松手了。 “这,这到底是啥情况?”宋佳颤抖着声音问。 我则是歪着头看着屋子里四处乱动的东西,咋舌道:“这样的情况无非是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有人在恶作剧,另一种就是这屋子里闹鬼了,你比较信哪种?” 宋家欲言又止地看着我,“都这样了,你还在开玩笑?冉冉,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的胆子变得这么大了?” 我扯着嘴角,冷冷地一笑,“你进来之前我已经检查过这些东西了,上面并没有贴鱼线或者其他东西,应该不是人为的。” 我每说一个字,宋佳的脸色就往下沉一分。 短短一句话,她的脸色就已经黑成了锅底,“所以?第一种可能性就被排除了?” 我没有吭声,看着她这个样子,只觉得有些好笑。 “你要是非说这是第二种,那我也没办法解释,其实在你没回来之前,我甚至怀疑过我是一不小心吃了毒蘑菇,产生了幻觉。” 宋佳一僵,“所以呢?” “所以这场面你也看到了,那就不是幻觉,我觉得是寨子里有人故意想要整咱俩。”我的声音冷了下去。 宋佳更是一愣,“那他们图什么呀?” “今天白天发生的事,你也看到了,寨子里的这些人多多少少都对咱俩有些怨气,可这种吓唬小孩的做法,未免有点太幼稚了。”我说道。 “不是,都已经这样了,你还在点评他们的做法呢?”宋佳说着,突然有些疑惑地看着我,“不对啊冉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脾气了?之前要是有这种事,你不早都跳出来把这缺德鬼给捉出来了吗?怎么现在反倒还拉着我一起看热闹呢?” “这怎么能说是看热闹呢?咱们不得充分给背后准备这些东西的人一点反馈吗?”我勾着嘴角,笑得一脸人畜无害。 下一秒我的手直接掐在了宋佳的大腿上,她一时不察,顿时疼得哀嚎了一声,捂着被我掐着的地方,疼得龇牙咧嘴。 “冉冉!!” 我对着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 就在宋佳一头雾水中,我直接把她摁回了床上,自己也躺了下去,开始闭眼休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在我和宋佳都不说话之后,那些挪动的东西的声音越发明显。 我明显觉察到宋佳的身子紧绷着,我扯着她的手臂轻拍了两下。 “别害怕,马上就有得玩了。” 我话音刚落,吊脚楼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由远及近,听上去有些拖沓,却显然不止一个人。 宋佳害怕地朝我身边躲了躲,借着外面的月色,我看清楚了她的嘴型。 “冉冉,怎么办啊?” 我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这时,窗户外传来了说话声。 “我说张老三,你确定这个法子有用吗?我瞧着里头那两个小妮子的胆子可大得很,应当不是被吓大的吧?” 张老三狠狠地在地上淬了一口。 “我呸,胆子再大不也是个娘们!你就说一句,你干不干?不敢干就趁早滚蛋,别在这浪费老子时间!” 他的媳妇都已经没了,谁还在乎这些? 张老三将准备好的罐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倒在了二楼的窗台上。 没过多大一会儿,刚才那阵稀里哗啦的响声再次传来,屋子里的东西晃动得更厉害了,隐约间还伴着一些沙沙声。 第七十章 报复 那动静听上去就像是有某种虫子沿着竹木拼成的地板爬动的形成的。 我悄悄打开了手机的录像功能,将镜头对准了窗户。 在把宋佳摁躺下之前,我已经把房门给反锁上了。 外面的人要是想进来,就只有翻窗这一条路。 我默不作声地等待着。 宋佳更是紧张得手心直冒冷汗。 而外面两人的说话声,也越来越清晰。 “要我说,你要是真想报复这两个小妮子,回头就像上次似的,抓一窝蛇扔在他们房顶上算了,哪还用得着你把这家底都掏出来呀,再说了,你家养的那些蝎子都是用来入药的,万一……” “有什么万一?你快把你的乌鸦嘴给我闭上吧!这事要是不能成,咱俩谁都跑不了!”张老三说这话,嘴里头还骂骂咧咧。 我这会儿才明白,什么房子太长时间没住人,容易闹蛇? 这全都是寨子里的人搞的鬼! 其实我原本也没有注意到这些,屋子里的那些东西开始动的时候,我心中也是忐忑的,那种强烈的不安感,让我不断地在心中告诫自己要冷静。 恐惧和发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而在我的观察下,屋子里的所有能动的东西都具有一定相同的频率。 若是真的闹了脏东西,除非那家伙是个强迫症,否则绝对弄不出这样的阵仗来。 既然不是那些看不着摸不到的东西,那就只能是人了。 联想到这些日子,我在寨子中得罪过的人,我瞬间就猜出了个大概。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跟着就是有什么东西翻过窗户,朝着我们这边一路走来的动静。 张老三身上那股之前烧多了的味,隔着老远我都能闻见。 和他一起过来的另一个人,这会催促道:“你还在这愣着干嘛呢?快点下手啊!再也不动弹,一会天都亮了!等这两个小妮子醒了,你可就什么便宜都占不着了!” 说话间,男人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那东西不是透明的,我也看不清楚,里面装的是什么,只能隐约瞧见他家那东西放在了我和宋家的床头底下。 一边晒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只可惜他们说的是苗文,我也听不太懂。 就在他们自以为搞定这一切的时候,我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直接打开了手电筒。 “两位这是忙完了?还有没有其他需要帮忙的地方呀?尽管开口,力所能及的我们一定不会推辞。” 我的话还没说完,宋佳抓着枕头就朝离他最近的那个人的脑袋上砸了过去。 为了保证透气性,宋佳的枕头是由竹木编成的,既凉快又防汗。 她这一拳头抡过去,直接把那人砸了个晕头转向,趁着这个机会,她一脚踹在了张老三的后腰上,一个人就跟下山猛虎似的,扑上去就是一通乱砸。 两个男人直接被她这份操作给惊蒙了。 在被枕头砸倒的那个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笑盈盈地从床上跳了下来,避开了之前两人走过的位置,好整以暇道:“这么晚了,你们两个还要工作,可真是辛苦,不如两位给我解释一下,你们在我房间里撒的这些东西叫什么呀?好用吗?” 男人不敢吭声了。 他直勾勾地盯着我,妄图想解释,却被我一脚踩在了手背上。 我晃着手机,“让大家晚上都这么忙,那就都别睡了,也让寨子里的其他人看看你们两个大老爷们,半夜摸到女孩子的房间,是想干什么?” 正说着话,我手机里就传出了白羽的声音,“秦小姐,有事吗?” 白羽的声音带着一股还没有睡醒的松弛感,可我却格外精神。 “白羽,你们寨子里的人还真是勤劳刻苦,这么晚了还不忘用功,努力,可真是让人惊喜,只不过这样的抓老鼠方式还是有点过于新颖了,要不你来把这两只老鼠带走?”我说道。 电话那头的白羽沉默着,好一会儿再开口问道:“你和宋小姐还好吗?” “好不好,得你亲眼过来看了才知道。”我扔下这话之后,就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张老三这会也慌了,他不断地挣扎着,妄图想从我手里跑出去。 可我手臂一个一用力,拽着他的胳膊,用力往上一抬,他顿时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嚎声。 “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今天是鬼迷心窍!保证没有下次!” “鬼迷心窍吗?我看未必吧。”我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张老三,看着他那尖嘴猴腮的长相,气就不打一处来。 “趁着寨子里管事的人还没来,你不如跟我说说你们两个今天是干嘛来了?我们这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这么吸引你们两个呀?” 张老三别过头不肯吭声了。 我这会儿才发现,就在他到过某种不知名粉末的地方,竟然聚集了不少蚂蚁。 蚂蚁成片的汇集在粉末散落的部位,比那天落在我T恤上的那些蚂蚁数量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瞬间意识到了那天的事情,八成也跟这两个人有关。 为了尽快从他们嘴里敲出有用的东西,每一次下手都是又快又准。 因为服装设计的缘故,我对人体还是比较了解的,每一下都能精准地戳在两个人的痛点。 短短几分钟下来,两人身上的冷汗已经冒了一阵又一阵,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调。 就算是这样,张老三依旧不肯开口,我的耐心逐渐耗尽,拉着他的手就摁在了那些还在不断蠕动爬行的蚂蚁堆里! 几乎就在这一瞬,那些蚂蚁突然转换了目标,居然对着张老三的手发动了攻击! 短短几分钟,张老三的手血肉模糊,他的惨叫声更是响破了整个寨子。 那些原本打算看热闹的村民,这会儿也都围了过来,本就不大的吊脚楼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而最中间,是疼得抱着自己的手满地打滚的张老三。 这局面让我有些始料未及,白羽赶过来的时候,张老三已经疼得涕泪横流了。 他手上的伤口上,甚至还有残留的蚂蚁。 第七十一章 道歉 我有些不忍再看,干脆扭过头,希望赶过来的白羽能给一个交代。 他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当他看到一片狼藉的屋内时,眼神下意识地扫向了,还在地上打滚的张老三。 “张老三,这到底怎么回事?” 张老三这会儿疼得浑身难受,说起话来的语气也不算太好。 “白羽!这两个小贱人暗算我!他们就是没安好心,他们这次来我们寨子上就是想害我们短命的!我的手啊!” 我听到这话,抬脚就在张老三的身上踹了一下。 “编接着编,我看你还能编出什么花样来!你在我这吊脚楼周围搞了什么东西,咱们按一下,先不提你给我解释一下,你今天晚上为什么要闯进来?” 张老三不肯说,另一个跟他一起进来的人,却已经被刚才的场景给吓坏了。 他可不想看着自己的手也被摁在那群蚂蚁堆里。 要知道深山老林里的蚂蚁是有毒的,要是一不小心真给咬了一口,轻则肿成馒头,重则丢了命,也只能自认倒霉! 他被宋佳摁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开口道:“这件事情真的跟我没有关系,我就是过来帮忙的,晚上的时候我多喝了几杯,张老三就找到我,说他老婆的死都是这两个外乡人害的,还说晚上要带我过来潇洒一下,就是为了报复他们之前的所作所为,我想着闲着也是闲着……” 他说话声越来越小,宋佳听了却是气地上了头,抡圆了胳膊,对着他的鼻梁骨又是一下。 “好啊,怪不得你们刚才,刚进来的时候,鬼鬼祟祟的,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连老娘的主意你都敢打?活腻歪了是吧?!”宋佳平时虽然玩得开,混得开,但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拿下三路来开玩笑。 更别说今天这两个人已经有了实质性的动作。 一旦那时候我和宋佳睡着了,那必然会产生无法挽回的后果! 宋佳光是想想都觉得后怕,不死心地又在那男人身上补了两下,直到文姨冲进来,生怕她把人给打死,又和寨子里其他几个女人一起努力,才把宋佳给控制住。 而我对于她的反应自始至终都没有表态。 白羽汗得冷汗直冒,“秦小姐,宋小姐,这件事情确实是我们的管理疏忽,我代表寨子里的人跟你们道歉!” “道歉要是有用的话,这天底下就没警察叔叔什么事了!白羽,这事你要是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跟你没完!”宋佳俨然还在气头上,听到这话,一嗓子就吼了出来。 我更是冷冷地看着白羽,“你们寨子的行事作风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吗?不管出了什么样的事,你一句道歉,就想把一切都遮掩过去?” 这是我第一次和白羽撕破脸。 我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自嘲地一笑,“亏的我还以为之前你说你们寨子里民风彪悍,只是说着玩的,没想到,你们这寨子里的民风确实与众不同,这才刚死了,老婆头七都还没过呢,就把主意打到别的女人身上了?还要点脸吗?” 张老三还在地上打着滚,窗台上弄脏的地方蚂蚁也没有彻底清理干净,有些已经顺着窗边的桌子爬到了屋里,而古怪的是那些蚂蚁竟然径直绕开了那朵青红色的花,就连花盆上都是干干净净的,一只蚂蚁都没。 我盯着花盆出了神,右眼皮狂跳。 我虽然抓到了张老三,但好像搞错了重点。 而白羽并没有给我过多思考的机会,只在满眼厌恶地瞪了一眼张老三后,就扬声道:“今日开宗祠,张老三所作所为一切由族长定夺!要是寨子里不能给你们一个公道,我跟你们保证一定会亲手把他送进监狱。” 看着被人带走的张老三,和那个已经被打得完全没了人样的男人,我的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在这样闭塞的山寨中,文明社会的一切道理都不再适用。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似乎是这样发寨子里亘古不变的法则。 可这样是对的吗? 折腾了一整晚,等最后一个人离开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彻底亮了。 我顶着黑眼圈,还在清理张老三和那个男人留下的东西。 也不知道那些粉末到底是由什么东西构成的,只要粘在东西上,哪怕是用水冲,用抹布擦也始终弄不干净。 而且凑近了,那东西上还有一股特殊的味道。 我对药这方面懂得不多,只能将那些东西的样品先留下来,准备回头去问问寨子里的人。 就在这时,寨子后面的祠堂里突然传来了一阵钟响。 当当当—— 钟声悠远悠长,却让我躁动的情绪逐渐平复了下来。 到了之前约定好的时间,我和宋佳前往祠堂,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 我这些人在看到我们两个之后都避之唯恐不及,洪水猛兽都不足以形容我和宋佳了。 宋佳这会儿实在是有些尴尬,“咳咳,冉冉,你说我刚才是不是太凶了呀?我那会就是气不过怒火上头,这才下手重了点,那人不会被我打坏了吧?” “就算是把人打死了,也是他自找的,你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这些了?”我疑惑地看着宋佳。 之前她抡着拳头揍人的时候,怎么没见她有这么多的顾虑? 宋佳摸了摸鼻子,“我刚才去和文姨打探了一下,说寨子里的祠堂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开过了,而且一开必定会闹出人命来,所以我就在想咱们两个之前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万一他们只是想进来偷点东西呢?” 我挑着眉,失笑出声,“所以你这是在心疼他们两个,要不你去跟白羽求求情,让他就这么算了?” 听出我的语气不对,宋佳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是我的想法有问题,这种事错就是错了,没道理因为之前的传闻就心软!” 当我和宋佳来到祠堂的时候,池塘的外面已经站了不少人,而最中间的一根柱子上,张老三被绑着手吊在最上面,另一个男人也挂在他的身后,两个人腰上缠着麻布,肩膀以下的位置还勾着什么东西。 第七十二章 规矩 随着我和宋佳越走越近,我也终于看清了张老三的腋下挂着的东西,那是由两条蛇皮炸成的钩子最尖端,裸露出来的地方像是某种动物的骨头,但是蛇皮包得太紧,我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来。 而且这两个人眼睛上绑着黑红色的布条,脸上的东西分不清是血还是汗。 周围围观的人群很快就发现了我和宋家的存在,众人默契地让开了一条路,让我俩走了过去,那待遇跟之前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而这一路走过去,我还听到了不少人的窃窃私语声。 “这回可真是造孽呀!这一顿鞭子抽下来,不死都得脱层皮了。你说这张老三咋就想不开呢?招惹谁不好,非得招惹……” “行了,就你话多。张老三这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当初老族长还在的时候就说过,他迟早会栽在女人上头,这会好了,自己媳妇死了,反倒是栽在外面的女人身上了。” 人群里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他们在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想刻意避开我和宋佳,甚至可以说是有意说给我们两个听。 我心中冷笑。 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这些人居然还不忘推卸责任。 看来这寨子里的人还真是好到穿一条裤子了。 我心中越来越冷,站在人群的最中间,看着手持藤条的公叔,表情始终淡淡的。 倒是宋佳不忍心地偏过了头,神情有些紧张不安。 “公叔,这种事情咱们不应该先报警嘛,动用私刑是犯法的吧?再说了,这万一一不小心把人打死了怎么办?”宋佳为难道。 “宋小姐还真是人美心善,居然还不忘为他们两个混账求情。可规矩就是规矩,张老三和另一个人犯了寨子里的规矩,按族规,就得先受了鞭刑再说别的,法律怎么判是法律说的,因为我们寨子里的族规毫不相干。”公叔板着一张脸,不近人情地说道。 我则是扫了一眼张老三,又很快收回视线,“这打一顿只是皮肉伤,没几天就养好了,他今天敢爬我和宋佳的窗户,明天就敢爬寨子里其他人家的,大家也都有女儿,难道你们想让你家的女儿也这么担惊受怕的,过完下半辈子吗?” 打一顿,要是能解气,还要警察干什么? 我面无表情地扭头看向那些看热闹的人。 “各位,今天要是有人觉得我说得不对,大可以出来反驳,你们寨子里的规矩我确实不懂,但国有国法,你们的规矩,可解不了我的心头气。” 这话一出,刚才还在人群里小声嘀咕的那些人,顿时坐不住了。 一个两个地冒出头来,指着我的鼻子大声吼道:“你挺漂亮一个小姑娘怎么这么狠的心呀?都给打成这样了,你还想把人送进去?!” “就是!谁知道你是不是半夜把人约过去又后悔了的?你们外面这些女人就是不安生,要是……” “啪!” 没等最后一个人把话说完,我已经拨开人群把他给揪了出来。 在他那不干不净的话,还没说完之前,一耳光就抡了上去。 这一巴掌,我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扇完之后,手心都有点发麻。 那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揪着他的衣领把人摁在了张老三身前。 “看上去你们俩关系不错,要不这个牢,你替他来坐?”我冷声质问道。 “而且你下次要是再想造谣别人的,建议用点我听不懂的语言,别这么大张旗鼓地喊出来。” 那人没料到我会突然发难,这一巴掌已经把他抽蒙了。 可我并没有想放过这人的打算,我揪着他的衣领,语气狠辣地追问道:“你既然这么了解我,不如帮我把张老三约过来的证据拿出来,到时候一能洗清他的嫌疑,让他不用在这里受罚。二也能把你丢掉的面子挣回来,你不妨考虑考虑?” 一个接近一米八的男人就这么被我摁在了柱子上,我任由他胡乱扑腾,手上的力道却越来越大。 我手臂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紧摁着这人的脖颈,硬生生地撑了几分钟都没有松手。 这场面,吓傻了宋佳。 寨子里的其他人也都愣住了。 众所周知,男女力量悬殊,也正因为这样,女性普遍都被认为是弱势群体。 我的举动却颠覆了这些人的认知。 我只用单手就控制住了局面,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摸出手机报警。 直到我挂了电话,报了地址,周围人才反应过来。 公叔立刻上前,“小冉,这小子就是嘴臭,真没别的意思,这种事情咱们关起门来自己解决,哪还用得着闹到外面去呀,再说了,以后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闹得这么僵不好。” “谁跟你们低头不见抬头见?”我冷眼看向公叔。“我和宋佳今天就会离开,各位要是继续拦着,我不介意报警,把你们全都抓起来。” 人是有趋利避害的本能的。 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一切已经刷新了我的认知。 我不想继续留在这个寨子里了。 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必须离开! 我冷眼朝后退了两步,看都没有再看被捆在柱子上的两人,扭头对着众人扬声道:“这段时间多谢大家伙的照顾,也非常感谢你们让我明白的道理,不过从今往后,咱们最好都不要再见了。” 从昨晚,我和宋佳就已经制定了离开的计划。 今天就算出了天大的事,都与我们两个无关了,我们必须走! 不过公叔动用私刑,把人打成这个鬼样子,是我们没想到的。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相关部门的工作人员姗姗来迟,他们穿着统一的制服,一进寨子门,就直奔祠堂。 “谁报的警?”领头的人问道。 “我。”我应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从昨天到现在所发生的事。 眼看着过来的人脸色越来越难看,我则是继续说道:“现在我怀疑寨子里的人有非法拘禁的可能,我和我朋友希望你们能带着我们离开这里。至于他们夜闯我们房间图谋不轨的事情,我们会追究到底。” 第七十三章 离开 《苗寨诡事》全本免费阅读 而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这件事情的证人之一。 就这样,我和宋佳带着东西坐上了警车,在离开这之前,我好像在路边的林子里看到了,不知何时离开的邹武。 接下来的事情,我和宋佳基本都是采用法律的手段解决的,可让我觉得意外的是,寨子里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及已故的小雅和张老三落水去世的媳妇。 他们所有人像是形成了默契,因为寨子里其他事情绝口不提,就连我和宋佳的出现,也都是一口咬定我们两个只是到寨子里的游客,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在踏上离开这儿的飞机前,我的手机突然收到了白羽的消息。 那上面短短的一句话,却让我不寒而栗。 “秦冉,我们还会再见的。” 我默不作声地删掉了这条消息,连带着白羽也被我拉进了黑名单。 我和宋佳办好了托运,在临踏上飞机的前一秒,一颗心都是悬着的。 直到飞机平稳起飞,我打开遮光板,看着飞机穿行而过的云层,心中紧绷着的那根弦才终于松了下来。 宋佳这会儿已经睡着了。 人看上去恬静无害,我在寨子里抡着枕头暴打别人的样子,判若两人。 可突然,我发现她脖子上的血管处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紧跟着便消失在了耳后。 我下意识地撩开她的头发,想探寻究竟,可耳后的位置却只有一个像是类似被虫子咬过的红色印记。 我伸手摸了摸,却将睡着的宋佳惊醒了,她忙地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原本正常的瞳孔在那一刻竟像是被附上了一层薄膜,猛颤了一下。 我的一颗心瞬间提起,“宋佳?” “冉冉?怎么了?”宋佳揉着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我,睡眼惺忪的眼眸中满是不解。 而之前附着在眼睛上的那层薄膜,也消失不见了,刚才所看到的一切就像是我的幻觉。 我不死心地拨开她的头发,在确定那处红斑还在后,出声提醒道:“你这个地方好像是被虫子咬了,落地之后,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别过敏了。” 宋佳在这些事情上向来没什么自己的判断力,她靠着飞机的椅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仰着小脸打着哈欠。 “哈~这些事情等了落地再说吧,咱们都已经从那寨子里出来了,你怎么还这么紧张啊?” 宋佳调侃着我,眼神透着玩味,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敷衍地笑了笑。 “小心驶得万年船,就当是例行体检了,费用我报销。” 一听说我报销费用,宋佳也就没有再拒绝。 好在接下来飞机的航行一切正常,我和宋佳也顺利落了地。 可就在我们两个去托运的地方取行李时,我好像在人群当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白羽?”我心头狂跳,下意识地朝着那个方向轻喊了一声。 可对方并没有任何反应,他戴着帽子和口罩,拎了箱子,转身就走。 我紧盯着那男人的身影,妄图从他身上看出些蛛丝马迹来,直到人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依旧没有发现端倪。 这时,我和宋佳的行李也到了。 宋佳看我站在原地不动,弯腰想把我的行李取下来,可她使出了吃奶的劲,也没提起我的箱子。 她表情扭曲道:“冉冉,你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怎么这么沉?” 我神情恍惚了一下,听到她的声音,只单手就把箱子拎了起来。 “沉吗?我觉得还好吧?”我随口反问道。 “这还不沉吗?!我都怀疑你在这里面藏石头了!”宋佳说这话摊开了手掌,她的手掌心都已经被我的箱子勒红了,手指尖也在发着抖。 我看着她这反应,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随口说道:“我看是你太虚了吧?” 宋佳挎着一张小脸,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比哭还难。 “秦冉,我要和你绝交!” “对刚把你从火坑里解救出来的恩人说这种话,可是要遭报应的,劝你想好了再说。”我一手一个行 第七十四章 住院 《苗寨诡事》全本免费阅读 “是这样的,美女,今天是夜班,我们急诊科的医疗资源是有限的,已经给你朋友输了抗过敏的药物,但药物起效是需要时间的。具体情况还得要等明天皮肤科的大夫来了之后才能再做确定。”护士的态度很好。 她耐着性子给宋佳做了解释,临走前,甚至还不忘提醒我,这段时间要禁食禁水最好连空调也不要吹。 万般无奈之下,在这足以能把人热死的大夏天,我只能坐在病床上把自己从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就连手指头都藏在了袖子里。 直到我手上的点滴见了底,我胳膊上的疹子依旧没有消下去的迹象。 但却不像最开始那么发痒发疼了。 宋佳这会儿坐在我的身边,已经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她的头一点一点的,时不时地左摇一下,右晃一下,看上去格外可怜。 我推了推她的肩膀,“这么晚了,你留在医院也不是个事,先带着这些东西回去吧,你要是真担心我,等明天医生上班了再过来看我也来得及。” 宋佳抹了一把脸,强撑着抬起了眼皮。 “不行,我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万一你晚上再有点什么事儿怎么办?我在飞机上,已经睡过一觉了,熬得住,你放心吧。” 事实证明,有时候宋佳说的话没有半分可信度,就在她把这话说完之后不到十分钟,人就直接靠在床头上呼呼睡了过去。 而不知道为什么,我却一点困意都没有,我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时不时检查一下胳膊上这些小疙瘩的扩散程度,居然睁着眼睛到了第二天早上。 当护士过来查房时,我眼睛还瞪得亮亮的,可眼皮下的乌青却还是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你这个情况看上去不严重,应该就是单纯的过敏,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护士好心提醒。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下飞机,太累了,纯属精神亢奋有点睡不着。” 护士没有再多说什么,在量了体温后就离开了。 可整个过程,宋佳就像是毫无知觉一般,依旧垂着头还在睡。 我看着她这个样子,实在是有点于心不得,只能把人扯过来摁在了床上。 宋佳这一觉睡到了中午,她再醒过来的时候,我的针都已经打完了。 我正摁着手背上的棉签,就看见她像是个大爷一样,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活动着四肢,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 她打着哈欠,“早……” 我翻了个白眼,无语到了极点,“还早呢,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了?” 宋佳这会儿才想起来伸手去摸手机,可当她把屏幕按亮的时候,人也跟着吓了一跳。 “怎么都十二点多了?我这一觉睡了十个小时?!”宋佳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里头都能塞下一个鸡蛋。 可这还不算完,她接下来的话,让我差点一脚把人从病床上踹下去。 “不过真是奇了怪了,我怎么还这么累呢?我好像一晚上都没睡,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旅游后遗症吧?” 宋佳一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的语气当场把我气笑了。 “要不你清醒一会儿换我睡呢?”我冷哼了一声,被子一裹,缩回了病床上。 和昨天晚上相比,我胳膊上的疙瘩虽然没有继续扩散的现象,但也并没有消失。 之前被我抓坏的地方已经有了破溃的迹象,上午的时候还流出了一些淡黄色的脓液。 也正因为这样,我的出院时间被无限期地推迟了。 找不到病因,我就不能离开。 我在宋佳这会儿的意识还算清醒,我让她留下了必要的物品后,就将其余的东西带出了医院。 本想着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好好睡一觉,可我这刚闭上眼睛,手机就嗡嗡作响。 我抬头一看,手机界面上弹出了一条短信。 【我送你的礼物,还喜欢吗?】 我看着那陌生的号码,眼皮狂跳。 权当是有人发错了短信,反手就将号码拉黑掉。 可下午的时候,又有一个号码,发了条短信过来。 【如果这样的礼物你不喜欢的话,那下次 第七十五章 巧合 《苗寨诡事》全本免费阅读 我和白松并没有聊多久,他很快就确定了一下病房里其他人的姓名和具体病情,就带着病历本离开了。 等晚上宋佳赶过来的时候,我特地跟她说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谁知道我刚把白松的事情讲完,就发现宋佳的表情有些古怪。 她坐在床边,手里剥着香蕉皮,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我看她这副样子,就知道是有事瞒我,抬脚在她的后腰上踢了两下,“怎么不说话?你又干什么坏事了?” 宋佳清咳了两声,尴尬地挠着头,“冉冉,你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我想把我住的房子租出去?然后我不是在网上贴了一个招租启事嘛,我昨天回来开电脑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有租客把房子定下来了,而且中介已经带人过去看了。” 我一头雾水,“所以呢?” 宋佳之前住的那个房子本身也是跟人合租的,但是因为后来房东涨价,那个租客就中途跑路了,房子一直空置着,宋佳只能一个人交两个人的钱。 为了能开源节流,我提议宋佳把另一半房子挂出去,最好也能找个女生一起合租,这样还方便些。 “那个女生已经住进去了,就在我们上飞机的第二天。而且我白天回去的时候跟她聊了一下,她好像也是贵州那边的,她跟人打电话说的都是苗语。”宋佳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我看着她那张逐渐惨白的脸,猛地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你确定她说的是苗语?”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宋佳,语气严肃至极。 宋佳则是哀叫了一声,“听着特别像,但是跟咱们之前在寨子里听到的那些还不一样,我之前听朋友说像他们这些少数民族地区的每个村子的方言都不一样,山顶和山脚说的话都不同,所以单凭方言没有办法确定来历,冉冉,你说我现在搬家还来得及吗?” 我盯着她手里的香蕉,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觉得这么无力过。 “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搬家这事先不急,你先回去问一下她到底是哪里人,最好有户籍所在地的证明,你要是担心的话,就直接去找房东问。”我说道。 宋佳这会儿脸都白了。 我们之前在寨子里经历的事情,还是给她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虽然已经离开,但这样的症状恐怕还要持续很久。 当天晚上,为了安全起见,宋佳继续留在医院陪着我。 好在第二天,我的各项检查结果也都出来了,指标显示结果一切正常,胳膊上之所以起这些疹子,纯粹是因为过敏。 但找过敏源是件麻烦事,再加上我还有工作要处理,就匆匆地办理了出院手续。 我的东西还在宋佳住的地方,出了医院后就果断跟她回了家。 刚一进门,我就看见了,正坐在沙发上,抱着零食袋子吃薯片的女孩。 她染着一头红发下面是绿色的挂耳濡,一身穿着打扮,也偏向于朋克风,手臂上还印着大片的纹身。 女孩听到动静抬起了头,在看到我之后,有些尴尬地打了声招呼。 “你就是宋佳的朋友吧,我是她新合租的室友,我叫温怡。” 我顺势跟她握了个手。 温怡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冷漠,她热情地帮宋佳忙活着,还给我洗了水果,又在确定后续不需要帮忙后,才重新窝回沙发里。 而就在她把脚抬上来的时候,我才发现她脚踝上居然系了一根红绳,上面拴了一个类似果核一样的东西。 看到这东西的一瞬间,我就想到了之前公叔戴在我和宋佳手上的那个红绳手链。 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温怡,你这红绳蛮好看的呀,哪儿买的?” “这是我妈给我求来的,说是保平安的,我戴在手上觉得太土了,就给拴脚上了。你要是觉得好看,我回头打个电话问问?”温怡说着就要去摸手机,我连忙打断了她。 “不用不用,我就是随口一问,就别给阿姨添麻烦了。” 温怡哦了一声,有些失望地放下手机,再次沉浸在了狗血剧情中。 当我带着行李箱从宋佳家里出来时,温怡还贴心地把我送到了门 第七十六章 不安 我看着宋佳手里拿着的扩香瓶,整个人僵住一般愣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是味道不对吗?我走之前新换了一批扩香液,应该是家里的阿姨放上去的。” 我快步走上前,将扩香瓶拿到手里,放在鼻子下一闻,脸色顿时就变了。 “这,这怎么可能呢?”我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 宋佳更是生无可恋地躺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整个人如丧考妣地哀嚎出声,烦躁不安地揉乱了头发。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像的味道?你确定你这个扩香液是在咱们出发之前买的吗?”宋佳问道。 我一直有在家里放各种香氛的习惯。 也许是出于职业使然,我觉得不同的礼服配上不同味道的香水或者精油都会体现出礼服的独特性和完整性。 因此像是这样的扩香液在我家中很常见,几乎随处都能找到用空了的瓶子。 可现在,我手里的这瓶藿香液和在我们临走前,白羽送到在我们房间中那些线香熏香的味道一模一样! 可我分明记得,我是第一次闻到那种味道…… 一种非常不好的念头从我心中升起,我想也没想到抓起桌子上的扩香瓶就丢进了垃圾桶。 连带着之前那些还没来得及拆封的扩香液,也全都被我扔了进去。 直到将这些东西扔到小区公用的垃圾处理区域,我脑子里的那根弦都始终紧绷着。 我再次推开房门,闻着满屋子的味道,对宋佳说道:“别愣着,把门窗都打开通风,尽快把这股味道给我散出去。” 光是闻着这味道,我都能想到之前在寨子里所经历的一切,明明已经逃离了那地方,可我还是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在被那些莫须有的东西掌控着。 我突然想到了白天收到的短信。 【你喜欢我送的礼物吗?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 我下意识摸出了手机,将已经被我拉黑删除的信息从回收站里翻了出来。 【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期待我们的下次见。】 匿名号码陆陆续续给我发了五六条消息,而这最后一句,居然和之前白羽发给我的消息如出一辙! 有那么一瞬,我甚至怀疑这些消息全都是白羽发给我的。 我翻出了白羽的联系方式,一通电话就拨了过去。 可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手机的听筒里只传来一阵带着特殊腔调的通话铃声。 两分钟后,机械的女声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苗疆寨子的信号不好,这是我一早就知道的。 打不通白羽的电话,我只能先在微信上消息,将短信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而与此同时,原在贵州深山老林的苗族寨子里,白羽正面无表情地坐在祠堂最中间的椅子上,看着跪在地上的人,面上冷笑不断。 “我好不容易留下的人,就这么被你们搅黄了,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都是夸你们呢!现在好了,人走了,你们准备怎么解释吧?”白羽冷声道。 瓦叔面色发绀,整个人局促地坐在椅子上。 “小羽,这件事情是我们逼得太紧了,也没想到这秦冉和宋佳的胆子居然这么小!这才几天呀,就吓得魂不守舍的,也都怪张老三,那天就是去给他提了个醒,让他别打这两个女孩的主意,可他偏不听。这才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白羽搓着手腕上的绿松石,听到这话,低声笑了。 “张老三确实该死,可你们不是也难辞其咎吗?” 白羽的闷笑声随着胸膛的震动而发出,这让在场的所有人不寒而栗。 瓦叔端着杯子的动作,都是一抖,里头的茶水直接洒了一身。 他顾不上尴尬,忙继续道:“不过我们之前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只是时间问题,只要我们控制得当,她们两个就算不想回来也得回来,只是现在是天高皇帝远的……” “能做的都做了,却还是留不住人,瓦叔,现在已经六月份了,要是再拖下去,过了时间,寨子里会发生什么事情,你难道不清楚?小雅,这个前车之鉴,还不够吗?”白羽漫不经心地靠在了椅背上,脸上音质的表情和之前那个阳光开朗的旅游向导判若两人。 寨子里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此刻都坐在祠堂里,古婆婆自然也在其列。 她活动着僵硬的腿,时不时地看向手上捧着的瓦罐。 “子母蛊已经种下了,不管走了多远,当妈的总是舍不得孩子的。小羽,咱们没必要操之过急,你也担心自己的身体。” 此时的白羽脸上血色全无,手臂上青黑色的血管清晰可见,眼中的血丝更是让他双目赤红。 他斜着眼睛瞟了眼古婆婆,“婆婆放心,我这身子骨还挺得住,可我弟弟不一样,白林的身体拖得够久了,现在他们两个不在,赶在下一次祭祀前,我们要找到暂时能够顶替他们的贡品,这件事就有劳各位多费点心了。” 白羽把手里的绿松石攥得咯吱作响,“秦冉不是傻子,她不会上当第二次,我们精挑细选了那么多人,才决定让她们姐妹两个做继承人,可不是用来给你们排忧解闷的,当然了,犯了错,就得受罚。后山的虫洞还空着,等张老三出来,就把人送进去吧。” 这话一出,张老三的家人顿时哭成了一片。 “眼泪解决不了问题,如今的一切后果都是他自找的,既然不想活,就自己选条痛快的路走吧。”白羽说完话后,缓缓站了起来。 而随着他越来越往外走,眼底的红痕和手腕上青黑色的血管也在逐渐消失,一条足有十寸长的蜈蚣顺着他的衣领从脖颈上爬了出来,很快就隐没在了头发中。 当白羽再次站在太阳底下,又变成了那个阳光开朗的模样。 他这会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着上面的未接来电,点开了和秦冉的聊天。 【不好意思啊,刚才在忙寨子里,信号不好,是有什么事吗?你们落地了?】 第七十七章 否认 我在收到白羽发来的消息时,正在和宋佳拿着新买回来的香水满屋乱喷。 妄图掩盖之前那个扩香的味道,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离家的时间太久,再加上门窗都紧闭着,我觉得周遭的一切都被那股透着特殊异香的扩香液给腌渍入味了。 屋子里的香水味有些呛人,我只能拖着宋佳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 她一脸生无可恋地靠着我的肩膀,“冉冉,我当初就应该听你的话,要不是我贪小便宜,现在也绝对不会变成这样,你说寨子里的那些人,为什么对小雅和那个女人的事情绝口不提呢?” 我低着头沉默了一会。 仔细地回忆着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一切,只是觉得自己好像经历了一场非常恐怖的噩梦,而且直到现在,都好像还是没能摆脱这层阴影。 我脑子里全是小雅已经泡成巨人观的尸体,还有张老三媳妇遍体鳞伤地躺在棺材里的模样。 明明这些人曾经和我毫不相干,可现在他们的死,就像是萦绕在我心头的绳网,牢牢地将我困在了其中。 我用力地抹了一把脸,故作镇定地对宋佳解释道:“也许是他们当地的风俗吧,毕竟这两个人都算是横死,说出来也不吉利,他们自己人都不在乎,咱们管这些干什么?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强。” 我的话刚说完,微信就弹出了一条消息,我看着白羽的头像,心中五味杂陈。 【已经落地了,给你报个平安。不过我确实有件事想问你,你之前送给我们的那些线香是批量生产的吗?我觉得那个味道挺好闻的,市面上能买得到吗?】 白羽很快就回了消息,【买不到的哟,那香是古婆婆特制的,只有寨子里的人在用,要是喜欢的话,回头把 我看着屏幕上的那行字,眉头直接打成了一个死结。 “白羽说那个香在外面是买不到的,更没有扩香液,你说这能不能是个巧合?”宋佳试探性地开口问。 可我却觉得这事不简单, 为了以绝后患,我还是拖着宋佳预约了全身体检,同时请了家装公司对整个工作室进行了清洁。 忙完了这些,已经是一周之后了。 我左臂上的小疙瘩始终没有消失,时不时地还会有些发疼发痒,好在之前破溃流脓的地方也已经有所缓解,可见效实在是太慢。 为了不影响我后面筹备服装设计展的整体进程,我只能用保鲜膜裹着胳膊抓紧时间赶工。 可灵感总有用完的时候,我掏出相机,本想根据这次拍摄的作品找些灵感,可当我再次打开相机的时候,里面居然是一片空白! 就连我和宋佳拍的照片也都不见了! 我看着空荡荡的相机,一度觉得是自己的脑子出现了问题。 我反复拔插着储存卡,甚至还在电脑上调试了几遍,可相机里依旧空空荡荡。 无奈之下,我喊来了宋佳。 而这次跟她过来的,还有那个叫温怡的女生。 我开着门,有些疑惑地看着宋佳,她只能无奈开口解释,“不知道她干了什么,从我回家之后就缠着我,非说自己一个人待着害怕,而且他刚来这边,一个朋友都没有。” 她依旧顶着那头挑染得有些过分的头发,将带来的水果放在了桌上。 “实在不好意思呀,秦冉姐,我又过来打扰你了,我之前看了一个比较吓人的恐怖电影,实在是太害怕了,不敢一个人在家里待着,就只能缠着宋佳把我一起带过来了。你应该不介意吧?我保证不打扰你们工作!”温怡信誓旦旦地说道。 我虽然有些无奈,但来都来了,我总不能直接把人赶出去,能先把人带到工作室里。 好在温怡还是有些眼力见的,自从到了这,就始终安安静静地玩着手机,为了不打扰我们,特地带了耳机。 我拽着宋佳来到电脑前,“我的相机好像是坏了,储存卡里的东西都不见了,你手机里之前拍的照片,还有吗?” 宋佳点了点头,“有是有,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像素的原因,都有点模糊,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宋佳翻开相册,将这次贵州行拍到的照片统一发给了我。 她好奇地翻看着我的相机,“记得你这次出去不是特地新备的储存卡吗?怎么会坏?难道咱们之前拍的照片全没了吗?” 宋佳一脸肉疼地看着我,“让我们辛辛苦苦折腾这一趟算什么?算咱们两个倒霉吗?” 我叹了口气,“那不然呢?或者你有认识这方面的朋友吗?看看能不能复原储存卡里的内容?” 我和宋佳正说着,温怡突然在一旁开了口,“这个我会!你们要是不介意的话,我能看看吗?我大学时候主修的就是计算机专业,对这东西还是有点了解的。” 事实证明,有的时候还是不能以貌取人。 温怡很快坐在了电脑前,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没过一会,她就把相机自带内存里找出的照片翻了出来。 里面有一部分我之前拍摄的服装设计作品,还有些在前往贵州路上的风景照。 温怡说道:“这里面的照片就这么多了,有人对相机动了手脚,把里面自带内存里的一些照片设置成了加密文档,而且现在的这张储存卡是全新的,完全没被用过,秦冉姐,你确定只有你们两个碰过这台相机?” 我不敢确定。 因为在我和宋佳离开的时候,我们住的地方明显有人进去过。 虽然我做了记号,但因为当时没有监控,也没有办法确定究竟是谁进了我们的房间。 而且事后检查我和宋家的东西也都没少,也没多出什么东西来,就没追究这件事。 现在想想,怎么会有人没事闲地闯入我们的房间呢? 要不是带有一定目的,谁会吃饱了撑地干这种溜门撬锁,费力又不讨好的事? 我磨了磨后槽牙,又问道:“那你能追踪到这张储存卡的来源吗?” 第七十八章 变故 “这就是市面上最常见的那种储存卡,而且价格也不贵,在网上随随便便都能买到,根本没有办法追踪来源。”温怡实话实说。 她将储存卡放在了桌子上,扭头看着我和宋佳。 “秦冉姐,你和宋佳姐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呀?我发现你们两个回来之后就有些提心吊胆的,宋佳姐,这两天在家里也是干什么事情都一惊一乍的,有时候闹出点动静都得吓一跳,你们这样不行啊,要不然约个心理医生看看?” 温怡担心地看着我们两个。 其实我倒是还好,这些天的工作已经让我逐渐忘了之前的事情。 可宋佳不同,她的工作性质强制性不高,再加上发散性思维,经常满脑袋跑火车,尤其是她最近正准备开展的漫画也是与苗族蛊虫蛊术之类有关,总能让她想起之前在寨子里发生的事。 宋佳向来都是个不懂得隐藏情绪的人,藏不住事,有点什么心思都会挂在脸上。 也难怪会被温怡看出来。 我扫了她一眼,对温怡笑了笑道:“没什么事,就是这次出去玩的时间太长了,回来之后还有些不太适应,休息几天就好了,就是假期综合征。” 我拍了拍温怡的肩膀,给她递了一杯咖啡。 “今天这件事情还是谢谢你了,喝杯咖啡休息一下。” “多谢秦冉姐,你太客气了。”温怡笑眯眯地将咖啡接了过去。 可她都还没等喝,就爆发出了一阵尖叫,她直接将手里的咖啡杯甩了出去。 瓷片炸裂的声音,让我和宋佳浑身一抖,下意识地看向温怡。 温怡尖着嗓子指着地上那滩咖啡渍,“蜘,蜘蛛!里面有蜘蛛!秦冉姐,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就是怕这种东西,杯子多少钱?要不然我陪你吧?” 温怡手忙脚乱地就要摸手机赔钱给我,而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在地上的那滩咖啡色里发现了一个还在蠕动着的活蜘蛛。 这蜘蛛足有指甲盖那么大,后背上还带着白色的鬼脸,腿上也都带着白毛,一看就不像是个简单的货色。 宋佳这会儿倒抽了一口凉气,伸手搓着胳膊,一步蹿出去三尺远。 “我靠,我怎么在这还能见着这种东西呀?!冉冉,你之前请的家政公司是怎么做清洁的呀?这么大的蜘蛛都没处理掉吗?” 宋佳看着地上的蜘蛛,头皮发麻,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扯着温怡就躲出去了老远。 我看着地上那滩咖啡渍,又看了看蜘蛛,只能硬着头皮抽了几张纸,又献祭了拖鞋,先送这长得极丑的蜘蛛上了路。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在我把这只蜘蛛拍死的时候,我总觉得心口好像是疼了一下。 好在这只小蜘蛛并没有闹出太大的波折,只是温怡找出来的那些图片都是,一些比较稀松平常的风景照,很难体现出苗族寨子特有的文化和风格。 我只能在网上寻找一些与其有关的资料,来进一步完善剩下几件衣服的整体设计。 可奇怪的事情接二连三,这天一早我刚起来,突然摸到手上有些黏腻的东西,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擦,可那形似胶水的东西却越摸越粘,我睁开眼睛一看,只见床单上各处都是某种带着黏液的物体爬行过的痕迹。 床单枕套无一幸免,就连我胳膊和手上都残留着黏液。 那东西一路沿着窗边爬进来,在床上盘旋了很久,似乎还立在我胸前的位置,端详着我,可这段时间,高强度的工作让我晚上睡得很好,甚至连梦都没做,我丝毫都没有察觉到床上出现了陌生的东西。 我顾不上尖叫,迅速扯下床单。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给我的冲击太大了,看到这些东西的第一时间,我居然想到的是保存物证,我显示拍照留存,然后又睡了找了一个没有用过的化妆品分装瓶,将这些黏液刮取了一些装在了里面。 在洗澡期间,顺便查了一下这些痕迹可能是什么动物留下的。 而网上的统一回复,都是蛇! 还有不少相关类似的图片。 我这才想起要给消防打电话,在消防员过来之后,我把床单上的图片发给他一看,他们就意识到我家可能是遭蛇了。 他们对我的房间进行了细致的排查,终于在房间立式空调的最下面找到了那只足有婴儿手臂粗细的蛇,它浑身上下挂满了黏液,像是刚脱皮不久,在消防员动手抓他的时候,还龇着牙喷出了毒液。 看到这情形,我吓得头皮发麻。 “这胆子还真大,看到这些东西还想着拍照留念呢?这个季节蛇虫都挺多的,你们这又是老小区,绿化也多,晚上睡觉的时候把窗子什么的都关上点,这要是被咬一口,估计等人发现的时候你都凉透了。” 我认真听着消防叔叔的教诲,一再保证绝对会注意人身安全后,才把人送出了家门。 可接下来的几天,我就好像流年不利,经常出现各种蛇类爬行的痕迹,而且我还在囤放布料的房间里发现了蛇类褪下来的皮。 短短几天,我的精神世界彻底崩塌了。 “我真是想不通了,我咋就招这些东西了,我这些天在屋子里里外外都撒了雄黄,还有驱蛇用的东西,能用的方法我都用了,可是那些蛇就好像有病一样,想尽各种办法爬上来,我都担心我坐在马桶上的时候,他们会从水里冒出来!” 我坐在家门外不远处的咖啡厅,和宋江吐槽着这几天的经历,没说两句话,眼皮就开始上下打架。 因为家里闹蛇的缘故,我已经好几天都没有休息好了,整天都提心吊胆的。 原本勾画好的图纸,也因为心绪不宁,在裁剪的时候产生了误差,导致原定的布料损毁了一大批。 再加上担心有蛇,我直接请了相关团队对我家里里外外进行了一番搜查。 可那些蛇就像是有神志一样,只要我一查,它们绝对不会出现,而捕蛇的人一走,这些长虫就又窜出来了! 第七十九章 帮忙 我恨得牙痒痒,却也拿这种动物无可奈何。 我能想到的求助门路都已经,想过了,甚至就连搬家都被我提上了日程。 可因为即将临近的服装设计展会,时间太紧,我临时改变工作地点的方案根本就不可行。 这事只能往后拖延。 可每拖延一天,我都觉得自己就是离死近了一步。 就像是被泡在温水里的青蛙一样,迟早有一天会两腿一蹬,彻底驾鹤西归。 宋佳看着我生无可恋的模样,只能对我抱以同情,“那你可真是太惨了,我记得之前白羽不是给了咱们可以驱虫用的香囊吗?那东西咱们带着的时候,周围也没这些蛇虫鼠蚁,要不你把问白羽那边还有没有存货,多弄过来一些,挂在家里?” 宋佳这一句话给我提了个醒,我立刻联系了白羽。 而这次电话打通了,白雨接得非常快。 “秦冉?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白羽语气中透着调侃,但声音有些虚弱。 我听着他这有气无力的声音,开口关心道:“你这声音怎么这么虚?生病了吗?要是实在不行的话,还是得去市里的医院看看,总得先确认病情,再对症下药,蛊婆婆的医术确实不错,但别耽误了病情啊。” “小毛病,就是感冒,吃两天药就好了,哪还用那么折腾,你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吗?”白羽笑呵呵地说道。 他显然不准备对和古婆婆有关的事情跟我多聊,我也乐于跳过这个话题,干脆就把我住的这个独栋老破小闹蛇的事情说了。 “这些蛇都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区里的人说他们在这住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些蛇,就算小区里的绿化不错,但我觉得这些蛇出现的有点太蹊跷了。” 我叹了口气,疲累地伸手摁着眉心,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我想着你之前不是给了我一个香囊嘛,不是说那东西可以驱虫驱蛇吗?想着你那边还有没有存货,要是有的话,我可以花钱买,多少钱都行。” 我实在是受不住了,这种长时间紧绷的神经,让我的耐心已经濒临耗尽。 继续这样折腾下去,这往后的日子也没法继续过了,我也只能临时抱佛脚,期待白羽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白羽很快就给了我答复,“按理说你们那个地方应该不会闹蛇才对,这样吧,你回头给我个 白羽的热心帮忙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在我报了 里头还有一些寨子里特有的小玩意。 我和白羽打着视频电话,他在教我这些东西的用法。 “那些粉末状的东西,你就撒在房间的各个墙角,还有柜子后面,门口和外面的草地也都撒上。而且你看看你家周围有没有泥土被翻过的痕迹?要是有的话也都撒上去。” 我根据白羽说的一一照做,却对最后一句话有些不解。 “这跟泥土有什么关系?” “蛇这种东西喜阴喜凉,也喜潮湿,他们不能在太阳底下待的时间太长,而且他们压根就不是群居生物,只有在每年的繁殖季节才会大量聚集。” 白羽耐着性子解释。 “所以他们一般都会藏在阴凉的地方,也有可能在泥土底下,只要你发现可疑的地方,就把这些粉末撒上就可以了,另外,你看看你家有没有多出奇怪的东西来,我觉着你这房子看起来有些不大对劲。” 白羽这最后一句话让我头皮发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这房子怎么了?你看出什么来了?” 不是我迷信,只是经历过寨子里所发生的事情,我的三观已经被打碎重造了。 所以在听到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并没有下意识地反驳,而是想听他的解释。 我看向视频里的他,有一段时间不见,白羽最近明显看着糙了不少下巴上的胡茬也冒了出来,脸色也不太好,下眼皮更是乌青一片,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 我忍不住调侃,“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你是去做贼了吗?你真的确定你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感冒?” 白羽的嗓子是沙哑的,说不了两句话就会咳嗽两声,手里更是时时刻刻拎着一瓶水,他好像还坐在寨子中间的广场上,隐约能看见他头顶上飘动着的紫红色彩带。 白羽听到我的话,无奈一笑,“没办法呀,病来如山倒,这感冒拖久了也不见得好,先不说我的事了,你一会把你家的整体布局给我录个视频过来,我给你看看。” 我诧异地挑眉,“你还懂这些?” “没办法干,我们这行的什么都得懂一点,技多不压身嘛……” 没等白羽说完话,远处就传来了一个人的说话声,那人说的是苗语,我也听不大懂。 白羽却挂了电话,“我这有点事,你先按我说的做,盒子里装着的那些凝胶状的东西,你放在窗台和床角,剩下的等我回来再教你。” 话音一落,屏幕就黑了下来,我按照白宇所说的,将那些粉末撒在了相应的位置,又到院子里转了一圈,果然在墙根下发现了很多泥土被翻开的痕迹。 不光如此,那些泥土都被某种黏液包裹着,有些已经被太阳晒干了,白色的粉末挂在上面,看上去就像是在上头撒了一层盐粉。 我再次将粉末撒了上去,只能祈祷今天晚上睡个好觉,不要再被这一些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蛇给骚扰了。 忙完这些,我又对剩下的布料做了剪裁,这才回到了楼上,开门就见蛇的场面并没有出现,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我换好衣服,躺在床上,突然想到了上飞机前我把白羽拉黑的举动,只觉得有些好笑。 “这人果然不能乱立flag,不然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被啪啪打脸。”我说着,又给宋佳弹了条语音。 消息发过去很久都没有收到回信,我只当她还在忙。 可临近半夜,我突然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了。 第八十章 梦游 我胡乱地在床上摸索着手机,好不容易接通了电话,那边却确认是个陌生的声音。 “你好,请问是秦冉女士吗?” 我还没从刚才的睡眠中醒过神,下意识地开口回答道:“是我。” “是这样的,我们是新城区派出所,就在刚才,我们在大桥边上找到了正在梦游的宋佳女士,因为她官方的指定紧急联系人填的是你的电话,所以麻烦您到新城区派出所来一趟。”电话那头的工作人员普通话标准,吐字清晰。 可我一直以为是诈骗电话,想都没想地就给挂了。 直到电话第三遍响起,我才从床上爬起来。 我咬着牙,接通了电话,“你们骗子现在都这么敬业的吗?凌晨三点了都还不睡觉?要不你给我个 几天都没睡好的,我难得能安安心心地躺在床上睡个好觉了,可这都还没见到周公就被接二连三的电话给吵了起来。 我的火气越来越大,“你最好直接给我发个定位过来,免得我一会过去的时候,这锦旗送得不到位!” 人在生气的时候,脑子是不大清醒的。 我连睡衣都没换,抓着手机就出了门,更是对地上那些白色的痕迹视若无睹。 可当我真的按对方提供的 手里的电话再次响起,“秦小姐,你到了吗?宋小姐的情况可能不太好,我们这边已经联系了医务人员,你能尽快赶过来吗?” 就在电话那边的声音传过来的下一秒,一辆急救车就停在了派出所的门外。 我心里当时咯噔了一下,拔腿往派出所里跑。 “你好,我是宋佳的家长,她人现在在哪?”我的心慌到了极点。 之前在寨子里,宋佳莫名其妙半夜消失,四处游荡的记忆再次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市区不比深山老林,万一宋佳在游荡的时候出现什么意外,可不单单只是受到惊吓那么简单了! 我紧张地钻进了手掌,两个手心里全是冷汗,几乎只在眨眼间,后背就湿透了。 门口值班的工作人员看向我,“你是秦冉?” 我连忙举着手机,“是我是你们的工作人员刚给我打过电话!” 工作人员一听是我,立刻起身道:“我们是接到新市民的报警电话,在高架桥上找到宋佳的,她当时没穿鞋,意识也不是很清醒,根据高架桥上的监控,她是一路走到那个地方去,而且据我们所知,她之前居住的小区到那个高架桥最短的距离也要有13公里!” 听到这个数字之后,我的脸色煞白,神色紧张地问道:“她人呢?” “在我们的休息室,但她身上有不少抓痕,有一些可疑的红点,而且到现在为止,她的意识都不是很清醒。” 工作人员的话说到这,明显停顿了一下。 “按规定我们需要对它进行血检和尿检。” “我们配合你们的工作,我现在能见到她人吗?”我毫不迟疑地说道。 “能见倒是能见,但是恐怕她听不见你说什么。”工作人员,这会儿已经推开了休息室的门,只见宋佳蜷缩在休息室的角落里,周围几个工作人员正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旁边还是被撞翻了的桌子和椅子,连带着水杯和杂物也被甩得到处都是。 我惊讶于宋佳的战斗力,“我的个乖乖,她这是偷吃了大力水手的菠菜吗?这桌子都能掀得动?” 老式办公桌又旧又沉,上面的红漆都被磕掉了一块。 可宋佳却想对这一切都不知道一样,双眼没有焦距地紧盯着前方,两只手不断地挥舞着,口中还念念有词。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我不认识你们,你们别来找我!快把这虫子拿走……” 我听到最后一句话,瞳孔猛地一缩,一步上前,就抓住了宋佳还在四处乱挥的胳膊,反手一巴掌就扇在了她的脸上。 随着那清脆的巴掌声,宋佳骤然安静了下来,就连旁边的几个工作人员也都愣在了当场。 “秦冉,再怎么样也不能动手打人呐!”一个工作人员慌忙地上前拉着我。 可我却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没关系,这死丫头皮糙肉厚的,抗揍!” 我的一颗心这会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我的担心这一巴掌,如果叫不醒宋佳的话,后面的事情我要怎么跟这些帽子叔叔解释? 总不能真的跟他们说,我和宋佳自从到深山老林里旅游了一趟,回来之后她就变得神神叨叨了吧? 这种理由鬼都不信! 我紧攥着宋佳的胳膊,对附近的几个工作人员报以歉意的微笑,“实在是对不住他,脑子有病,今天造成的损失,我们赔偿,至于你们这边要求做什么检查,我们也都同意,要不然你们先把她铐上?” 宋佳还像是一条死鱼一样,在我怀里乱扑腾,我捏着她手腕的胳膊都开始隐隐发酸了,这人却依旧没有丝毫要醒过来的迹象。 我气得脑门生疼,又担心她这会胡言乱语,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只能浑身紧绷地死盯着她。 “宋佳?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我掐着她的人中,指腹都恨不能摁进肉里。 医院的工作人员这会儿正等在门口,可宋佳这副胡乱扑通的迹象已经吓到了他们。 “怎么是这反应?要不我们先打针镇定?患者之前有这样的临床反应吗?” 眼看着这些人要把宋佳按精神病处理,我对着她那张脸又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下去,效果格外显着。 宋佳倒抽了一口凉气,瞳孔也恢复了焦距,她捂着已经被我抽肿了的脸,茫然四顾道:“我不是在家里睡觉吗?这是哪?” 听她哑着嗓子冒出这句话,我顿时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瘫坐在原地,额头的汗珠,大颗大颗地往外冒。 “你还在家睡觉呢?你都快跑到高架桥上轻生了!宋佳,我不是跟你说过,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吗?” 第八十一章 买一送一 我怒不可遏地盯着宋佳,手指头一下下地戳在她的脑门上,“你又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是不是?!” 宋佳这会儿还一脸发蒙,直到距离我们最近的工作人员,跟她讲述了一些事情的经过之后,她才不敢置信地扶着椅子,从地上爬了起来。 “也就是说,我大半夜地光着脚走了十几里路,然后跑到高架桥上去自杀不说,还砸了你们的办公室?”宋佳陷入了自我怀疑。 她环顾四周。 整个办公室里已经是一片狼藉了,大到办公桌,小到盆栽绿植,凡是能见到的东西,没有一个是好的,就连工作人员身上都带着伤。 不仅如此,更加才是所有人里最狼狈的。 刨除我扇的那两巴掌,她身上还有类似抓痕抓伤的东西。 且从角度上看,不像是她自己能造成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人现在是醒了。 总比刚才那个半死不活的状况好一点。 我扶着办公桌站了起来,摆了摆手道,“人现在已经恢复意识了,你们该检查,该带走带走,顺便也清点下损失,我回头把钱赔了。” 我生无可恋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宋佳那茫然又无助的眼神,伸手用力地在脸上摸了一把。 那古婆婆之前说的话,果然跟放屁一样,没有一句是真的! 要不是他之前信誓旦旦地说已经解决了,宋佳体内的隐患,我们两个也不会借着张老三闹事,这次机会离开寨子。 现在好了,赔了夫人又折兵不说,搞不好这回还得亲手把自己送回狼窝! 可现在的事实已经摆在这里了,逃避解决不了任何办法。 我紧盯着宋佳,和她一起坐上了救护车。 直到宋佳躺在救护车的轮床上,人都还没有回过味来。 她拉着我的手,不解地问道:“我觉得这不应该呀,我之前那几天晚上睡得都挺好的,也没有梦游的迹象,晚上睡觉的时候连梦都不做,这好端端的咋就突然出门了呢?” 旁边的医生看着宋佳一脸的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没忍住出口提醒道:“梦游的情况因人而异,正常人在梦游的情况下是重复白天未完成的工作或者做过的事,打开家门出去的情况虽然也有,但并不常见。” 宋佳的一张小脸彻底垮了,“别说不常见了,今天监控里出现的那几条路,压根就没走过!我连那高架桥都没见过。” 身为一个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画漫画的二次元死宅,宋佳一种良好地秉承了古代大家闺秀的一贯作风。 只要有工作在身,可以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忙起来连饭都不吃,要不是我一天三遍的催促,在家耳提面命,这人没准都死在赶稿的途中了! 而且宋佳是出了名的路痴,为了不让自己丢人,只要出门在外都走固定的路线,要么地铁,要么打车,光着脚丫子,纯靠两条腿走出这么远,已经达到了她的生平极限。 宋佳的两只脚这会肿肿的,脚底板也踩了不少脏东西,就连腿上也蹭了一些黄绿色的汁液。 我看着她这样,只能先跟工作人员借了消毒用的湿巾,将她脚上的脏东西擦了下去。 “唉……”我叹了口气,“先去医院做个检查,有什么事情也等结果出来之后再说吧。” 随行的工作人员这会儿也啧啧称奇,“这梦游的案子,我们办过不少,但你这梦游进行铁人三项还真不容易,沿着那条高架再往上走就是高速出口。还好,路过的司机发现得及时,要不然,是什么情况还真不好说。” 这话一出,宋佳的一张小脸,顿时变得全无血色。 她整个人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躺在轮床上,“冉冉,你说这可咋办呀?我不会一直这样吧?”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宋佳,只能攥了攥她的手心。 “放心,别担心,一切有。” 然后我们和相关的工作人员一起赶到医院的时候,恰好碰到当天值班的医生。 白松一脸惊讶地看着我和宋佳,“你们两个不才出院没多久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一见到白松,心里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这世界未免也太小了吧! 我之前在皮肤科住院的时候就见过这小子,现在在急诊也能看见他? 医院的轮岗制度都这么随意吗? 我揣着一肚子的疑惑,简单地叙述了一下宋佳的病情,白松手上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把宋佳的病历录了进去。 “在这样的情况,我们得做个详细检查后,才能确定发病的诱因。她现在去抽血化验的话,应该可以先排除几种情况。”白松说着,就开好了宋佳去验血的单子。 可还没说完,工作人员就指了指我,“给她也开一份。” 我可以对天发誓。 我这辈子都没有像现在这么尴尬过! 我捏着抽血的单子,跟在一群人的后头,旁边两个穿着制服的帽子叔叔守着我还。 而我最好的朋友因为半夜梦游发疯,被帽子叔叔怀疑使用了违禁品,不但被送到了医院,还买一送一了。 我和宋佳两个人穿着睡衣坐在抽血窗口,目光待着的看着护士将抽好的血,一管一管地贴上标签,只觉得这辈子都没有盼头了。 因为这样的突发情况,当天晚上,我和宋佳就被迫留在了医院,难得大气地住在了双人病房门口,还有帽子叔叔24小时轮流值守。 宋佳趴在床上,“冉冉,你说咱们是不是被他们当成一等功了?” “不然呢?”我瞪了她一眼,“所以你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我白天联系你的时候,你不还好好的吗?” 宋佳听到我的话,才终于开始回忆起这两天的细枝末节。 “是我这两天就一直觉得脑袋昏昏胀胀的,但我始终觉得我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一直没有休息好,才会变成这样的。昨天晚上为了促进睡眠,温怡提议要不就喝两杯,先好好休息。” 宋佳叙述这事情的经过,“可我就喝了两杯,之后就没什么意识了,但我记得我是回到了卧室的。” 第八十二章 案例 我对宋佳的记忆持怀疑态度,只能转头去联系温怡。 因为上次她帮我恢复了相机自带内存里保存的照片后,我们也逐渐熟络了起来,互相添加了联系方式。 可我一条消息发过去,对话框里只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却迟迟没有下文。 我皱着眉,觉得这事不大对劲。 宋佳倒是不以为意,“就是一不小心误触的,而且这大半夜的人家没准都睡觉了,你就算是怀疑,也可以等到明天早上再说呀,总不能就这么无缘无故地打扰人家吧?” 我被宋佳的语气笑了,可转念一想,好像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说到底,我们也才认识没多久,彼此之间也不算很熟,就这么给别人添麻烦,确实有些不大好。 就这样,我们两个只能大眼瞪小眼地在医院里枯坐了一夜。 好在第二天一早,我和宋佳的血液检测结果就出来了。 “所有被怀疑的样本检测结果都呈阴性,你和你朋友待会儿回去跟我们做个笔录,就可以离开了。”工作人员说道。 我捏着手里的检查结果,看着那一条条的阴性报告,只觉得这份结果格外的烫手。 如果医院的常规检查,查不出来宋佳的身体有什么问题,那我们要怎么办? 我暗自攥了攥拳头,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 工作人员看我这个反应,立刻警觉了起来,“秦小姐,从昨天晚上我就发现你的反应有些不太对劲,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你朋友这个样子,该不会真的另有隐情吧?” 我挠着头,“确实是另有隐情,不过我觉得我要是说了,你们恐怕不会信。” 我实在是没有想把寨子里的事情告诉给这些工作人员,反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因,我胡乱扯了个理由就遮掩了过去,至于工作人员信与不信,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事了,接下来的一整天,我和宋佳都留在医院里进行各式各样的身体检查。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我们两个才从医院出来。 “在医院待了一整天,我觉得我整个人都要被那股消毒水的味给泡发了。”宋佳低着头在自己的衣服上嗅了嗅。 我瞪了她一眼,“消毒水味你不喜欢,非得把之前插在房间里的那个线香的味道灌在你鼻子里,你才能满意是吧?” 我这会儿已经累得连抬腿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反观昨天折腾了半宿的宋佳,她整个人都生龙活虎的,脸色都比昨天晚上好了不少。 这种情况,实在是让我有些无所适从。 而宋佳眼见着我的面子不太好,立刻开口道:“你的脸都蜡黄了,我看这样,反正你那房子最近也不能住人,你就先暂住到我这边呗,有什么事情咱们两个也能有个照应,你要是觉得地方不够大,我回头把画室给你腾出来。” 宋佳一门心思地想把我骗进她家,最后,不管是威逼还是利用,能用的法子全都让她用上了。 她是一点都不想让自己吃亏。 我坐在出租车上,看着重重叠叠的高楼大厦中交错而出的夕阳,那种仿佛透入骨髓的疲惫感,将我笼罩在了其中。 我甚至没有力气继续和宋佳拉扯,只能随口应付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珍惜自己的小命,我跟你保证我这次回去拿了能用得上的东西就搬过来和你一起住,还不行吗?” 宋佳很满意我的答案,并且热情地表示要跟我一起回去拿东西,我严重怀疑她是生怕我半路跑掉,却又没有证据。 车子飞快地朝我们小区驶去,那司机听着我和宋佳的话,也是个健谈的,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他说道:“我前段时间听乘客说你们这小区闹蛇呀?有一家不是被蛇缠上了吗?要我说她保不齐是干了什么缺德事,实在不行就找人看看吧。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天天这么闹,哪能行?你们这些司机一听要到这个小区来,都不愿意拉客,生怕沾上晦气东西。” 身为司机口中的那个晦气东西,我只能一脸尴尬地扯着嘴角赔笑道:“没准就是运气不好吧,大夏天的蛇虫鼠蚁是最多的时候,不一定是人的关系。” “可没这说法,我之前就听人说这样的情况,就是住在那的人被脏东西盯上了,阳气不足,这才招来的这些玩意,蛇喜阴,这人阳气不足,他们自然找上门啊。”司机还在侃侃而谈。 他像是对类似的事情特别感兴趣,甚至还举了例子。 “不瞒你们,五两年呀,有一个小区也闹出了跟你们这样的事,可没过多久,闹蛇的那家女孩就自己挂在窗户上,上吊自尽了,家里人又哭又闹的,可法医解剖之后,说她肚子里都是蛇卵,想想都吓人。” 我听到这个故事,顿时觉得呼吸有些发紧,坐在后座上,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搁了。 司机也看到了我的反应,立刻说道:“小姑娘,我这可不是针对你呀,我也都是为了你们好,出了这种事的地方,住不得你们还是尽快搬家吧,不能为了图便宜,连命都不要啊。” 我的脸彻底白了。 临下车前,都是宋佳先一步反应,付了车费。 我看着小区门口的大红色招牌,只觉得眉心一一跳一跳地疼。 我当初找到这个老破小区的时候,还是很满意的,因为这周围交通方便,地铁便利,再加上位置好,价格合理,我几乎没什么犹豫,就把 像我现在住的这样的独栋别墅,在小区里一共有十栋,家家都是独门独院,环境也安静,没什么人吵闹。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在傍晚回来再看那些楼的时候,我总觉得这周围的环境阴森得可怕。 我一时紧张,把手里的化验单捏的哗哗作响,手机又在这时嘀嘀嘀地响起了警报声,吓得我差点当场蹿起来。 “真是的,折腾一整天,手机都没电了,冉冉,那司机说得对,你这段时间就住在我那吧,温怡应该不会介意的。” 第八十三章 憋屈 我没有吭声,木着一张脸往前走。 而宋佳在扯着我的时候,突然说要去旁边的超市买东西,我只能停下来等她。 昏黄的路灯下,之前被我撒过那些灰色粉末的地方,又涌出了一道道白色的印记。 只不过,那些印记只在爬行了一段距离后就戛然而止了。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大哥,一手里拎着丝袋子,另一只手用带着倒钩的耙子在草丛中不断翻找。 “这回可真是撞大运了,这些长虫说死就死了!回头可得问问那位业主撒的东西是什么,这个给咱们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另一个保安笑呵呵地回答道:“谁说不是呢?这几天我都愁坏了,生怕这些蛇蹿出去伤人,如果说来也奇怪,这蛇怎么就都聚在这一家?咱们小区里别的地方好像还真没见过。” 我脚下的步子一顿,突然对着保安说:“保安大哥,我前两天丢了个东西,能查一下咱们小区的监控吗?” 我突然的一句话,把两个保安吓了一跳,他俩愣愣地看着,其中一个黑着脸道:“按规定,小区的物业监控是不能私自给业主查询的。” 我嘿嘿一笑,“我前段时间买的手链不见了,还挺贵的,我就是想看看掉在哪里了。” “那也不行。”保安丝毫不留情面地拒绝了我的提议。 另一个保安附和道:“按规定,你要是想找什么东西得先去就近的派出所报案,拿到了报案的回执单,我们才能给你查监控。” “你跟她说这个干嘛?你忘了这段时间经理怎么跟咱们说的?别给自己找麻烦。”黑脸保安都还没等另一个再开口,就直接把人拽走了。 我这会儿才注意到保安手里的袋子竟是一动不动的。 我想起保安刚才说的话,忍不住朝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找了过去。 地上到处都是那种白色的黏液,因为经历了一天的暴晒,这些黏液已经干在了草丛和树干上,越往阴凉的地方走,这些印记越细。 到最后一个个只有手指粗细。 而从这些痕迹来看,他们今天抓到的那些蛇,无论是数量还是重量上来看,都比那天出现在我家里的小了不少。 “白羽送来的东西,还有这个功效?还是说这东西已经把那些大蛇吓跑了?”我小声嘀咕道。 这话却落在了宋佳的耳中,她一惊一乍地窜到我身边,“秦冉!你怎么背着我偷偷摸摸跟他们联系?” 我白了她一眼,“不是你提议让我去找白羽要些可以驱虫的药粉吗?” 宋佳的眉骨当即拧成了一个川字,“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样的话?你别开玩笑了,我巴不得你离他们那的人越远越好,那怎么可能还会给你这样的建议?” 宋佳这话一出口,我们齐齐地沉默了,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站在路边,足足过了好几分钟,才反应过来。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宋佳,“之前打电话跟你说家里闹事,联系你去咖啡馆想办法,不是你说……” “我什么时候去咖啡馆了?我这几天一直都在家里赶稿子,连门都没出,我当时不就给你回了个消息吗?冉冉,你不会出现幻觉了吧?”宋佳说到这,脸都绿了。 她不由分说地扯着我就推开了家门。 一进门,又是那股熟悉的味道。 她咬牙切齿地盯着我,“秦冉!你到底在搞什么?之前不是你让我把那些扩香液都丢出去的吗?这味道是什么?” 我这会也一脸茫然,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你等会儿,让我先捋捋!” 我推开还在发火的宋佳,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仔细地思考着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情,一颗心越跳越快。 从我发现家里有蛇存在,再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星期。 这期间,消防的人来了我家很多趟,为了以绝后患,我原本是想找宋佳商量一下有没有相关的专家,最好是能直接把这些蛇一网打尽的。 可到了咖啡厅,宋佳听到我说的话之后,就说我舍近求远,更是提到了当初我们在寨子里时随身带着的那个香囊。 我正因为这样,才想到可以联系白羽。 而那天因为是面谈,我手机里并没有任何一条聊天记录,可以佐证宋佳说的话。 宋佳也是同样的。 我们两个面面相觑地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只觉得脑子都要离家出走了。 我将手机充上电,开始和宋佳一条条地核对聊天记录,可有几处的时间死活对不上。 根据宋佳手机里的运动轨迹来看,她那天确实在家,她这个懒鬼一共才走了三百步! “不对呀,那我那天见到的那个人是谁?”我不敢置信地说着,人已经麻了。 那种事事都不在掌控中的感觉,让我恨不能一头撞死在墙上。 宋佳也是满脸茫然,“我觉得咱们两个是见鬼了……” 我不死心地看着她,“你那天一直在家里,温怡不是跟你住在一起吗?她能给你作证吗?” 宋佳摇了摇头,“恐怕不行,温怡这段时间好像在忙什么?毕业设计天天早出晚归的,有时候连我都抓不到人。” 现在的局面就好像是我钻进来的拳头,用尽全身力气凿在了一团棉花上,无处泄力的感觉,让我心里一阵憋屈,那股怒火越来越盛。 我现在迫切地想找人打一架! “真是哔了狗了,这都是些什么破事?”我一脚踹翻了桌边的垃圾桶,看着从里头滚落出来的东西,瞳孔猛然一缩。 但是一瓶已经用光了的扩香液,可能是久晒的缘故,瓶身有些发黄。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我和宋佳丢出去的扩香液的瓶子都是崭新的,绝大多数都没有拆封。 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瓶子? 我抽了两张纸巾,弯腰将瓶子捡了起来,这边发现那瓶子底部有一些类似白絮状的东西,隐约还能看见那些白絮在缓缓蠕动。 紧盯着瓶子里的东西,一度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我把瓶子塞进宋佳手里。 “你看看这里面是什么?” 第八十四章 奇怪的男人 宋佳盯着那个瓶子看好一会,又拎在手里对着光晃了晃,最后还是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这里面不就是扩香液吗?长了毛的吗?” 我听到这话,一脸无语地瞪了她一眼,“你没有发现这里面的白色絮状物会动吗?” 宋佳又盯着瓶子看了看,恍然大悟般瞪大了眼睛。 “真的哎,真的会动!”宋佳一脸惊讶道,紧跟着,她就满眼嫌恶地将瓶子甩到了一边。 “你确定这东西就是咱们之前扔的那些吗?”她有些不太确定地看着我。 我则是两手一摊,“好问题,下次不要再问了。” 这瓶子看上去已经用了很长时间了,不光是里面的白色絮状物,那发黄的瓶身上还带着些污垢,乍一看就像是蒙了一层灰。 可我刚才用纸巾蹭了蹭,却发现完全蹭不掉。 从这段时间闹蛇开始,我就直接给家里打扫卫生的阿姨放了假,生怕人进来的时候被满屋子四处乱爬的蛇给吓到。 除了她之外,没有别人再有我们家的钥匙。 我一时间也想不到这东西到底是谁从哪弄来的。 我拿着瓶子,犹豫了很久,开口道:“不管怎么说,有了这东西,也就能解释那些蛇并不是平白无故出现在我家里的。” 宋佳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我觉得也是,其实你跟我说你家里闹事之后,我特地跟养爬虫的朋友交流了一下,他们说在这个季节,咱们这个地方轻易是不会出现大量的蛇的。尤其是在市区,这样的条件不符合蛇类的生存环境,他答应帮我找人过来看看。” 宋佳说这话,脸上还有点小得意,我则是对着她笑了笑,“那这件事情就先谢谢你了。” “咱俩谁跟谁呀,你跟我还用得着见外吗?”宋佳故作不开心地瞪了我一眼,然后就把我从沙发上扯了起来。 “行了行了,别在这浪费时间,你快上去收拾东西,趁着时间还不太晚,先去我那住!” 我看着宋佳这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想到自己答应的事,只能硬着头皮上楼开始收拾东西,简单地拿了几件衣服后,我将这次还没来得及完成的一些小配饰收拾好,一起装进了箱子里。 临走前,我特地将房门反锁了几道,楼上楼下的窗子也都关好了,里面的房门也全都上了锁。 可我并没有注意到,就在我和宋佳带着行李离开小区的时候,有一道人影出现在了我家门前。 那人先是用力地晃动了几下门把手,然后皱着眉,透过门口的玻璃朝着里面打量着。 “就这么走了?真可惜……” 此时,我和宋佳已经上了出租车,折腾了一整天,我们两个人都已经身心俱疲,再加上上次和司机聊天给我留下的心理阴影,这回我们两个都默契地选择了闭嘴。 终于到了宋佳的小区,这会儿的宋佳已经哈气连天了,人困得已经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即使是这样,她还是死死地搂着我的胳膊,“冉冉,今天晚上跟我一起睡,要是发现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定要第一时间叫醒我,你就算是再扇我两巴掌,我也认了。” 我有些哭笑不得。 从昨天晚上宋佳的意识清醒之后,他就一直对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扇了她两巴掌的事情耿耿于怀。 还一直扬言要跟我讨要精神损失费,我由着她胡闹,半拖半拽地把人带进了电梯。 眼看着电梯门要徐徐关上,突然一只手电梯的左边探了进来! 砰的一声,压在了电梯门上。 这一声,把我和宋佳都吓了一跳。 我俩齐刷刷地抬头,朝着声音的来源处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头戴鸭舌帽,脸上挂着口罩,又扣了个兜帽的男人,从外面走进了电梯。 他一进来就站在了电梯门的正中央,牢牢地挡住了我和宋佳可能出去的逃生路线。 最重要的是,这人身上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药味。 那味道闻着有点熟悉,我总觉得好像是在那闻过。 因为我和宋佳在上次电梯门即将关上之前,就已经选好了楼层,那男人却在门口,迟迟没动。 宋佳忍不住开口道:“你好,帅哥,几楼?” “十楼。”男人声音低沉又沙哑,那嗓子就好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 我都怀疑他每说一句话,嗓子眼里都能咳出一口血痰来。 不知道为什么,从这男人一起进了电梯,我就始终觉得不大舒服。 可我观察着一旁的宋佳,她好像是没有这个反应,还在那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我的行李箱。 十楼很快就到了,男人先我们一步下了电梯。 就在他走后,我才发现就在他脚下站着的位置,赫然印着两个水脚印,上面还沾着些发红的泥土。 我瞅着那个脚印,忍不住心里发毛:“咱们刚才回来的路上,外面下雨了吗?” 宋佳摇头,“没呀,不是一直大晴天吗?哪来的羽?” 我伸手指了指地上的鞋印,“如果外面没有下雨的话,那这个人鞋上的泥巴又是哪来的?” 就在我这话出口的一瞬间,我和宋佳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下一秒,我猛地按向了电梯的开门键。 电梯在距离原定的楼层还有两层的时候停下来了,我拉着宋佳就窜了出去。 宋佳住的这个房子属于一梯两室的格局,两边都有消防通道,连接着电梯所在的楼层。 如果坏人窜得够快,在十楼以下,他们会先一步到达我们所在的楼层。 为了以防万一,我和宋佳躲在了就近的电梯间外面,是宋佳以租户的名义联系了物业。 “是这样的,我们家里漏水了呀,一直都不停,我担心把楼下业主家泡了,你们物业能过来修一下吗?” 宋佳所在小区的物业还是很尽职尽责,在我们打了电话后就答应立刻派人上来了检查,人家也算是报上了门牌号。 眼看着电梯的数字开始攀升,我和宋佳的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等几分钟之后,宋佳的电话铃声再次响起,一接听,听筒里就传出了物业工作人员的质问。 第八十五章 闹虫子 “宋小姐,我们工作人员已经到了,又敲了门,怎么不开门呀?” 现在的时间已经临近晚上八点,物业晚上值班的人又少,谁都想趁着晚上不忙的时候偷懒歇一会。 宋佳这一通电话,直接把人折腾上来不说,人家到了之后敲门家里有没有人,这种事情换谁谁都会生气。 但好在宋佳的反应快,她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实在是对不住啊,我以为你们还得晚一会过来呢,我刚才下去丢了个垃圾,这就上楼,麻烦你们再等我两分钟!” 我和宋佳再次进了电梯,这次一开门就看见了物业的工作人员。 宋佳挂着一脸歉意地和物业工作人员赔着不是,“实在是对不起。” 她一边说一边掏钥匙开门,我的目光始终注意着旁边的消防通道,生怕错过里面的声音。 而宋佳在打开房门后,我就跟在他们的身后一起走了进去,趁着宋佳带着工作时间去洗手间检查的时候,我拧松了厨房下水槽下面的阀门。 宋佳这会儿还扯着嗓子说道:“刚才下去的时候,我就听见家里始终有水声,但是我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哪漏水,只能麻烦你们先上来看看了。” 物业大哥的脾气也算好,先是在洗手间里检查了一番,再确定洗手间有没有漏水,然后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厨房。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被我搞松的阀门,然后一边维修一边对宋佳提醒道:“我们小区的业主要是都能有你这样的安全意识就好了,前两天也有一家漏水,死活不承认自己家的管道有问题,结果把楼下全都泡了,现在都还在小区业主群里闹呢。” “没办法呀,我这也是租的人家的房子,因为我们两个租客在给业主添麻烦不是?”宋佳一脸尴尬地在旁边附和道。 物业大哥回话道:“我们就喜欢你们这么有主见的租客,之前有一家也是把房子租出去了,结果没过几天家里就开始闹虫子,那些虫子爬得到处都是,把楼上楼下的住户都恶心坏了,据说请了专门的消杀公司,现在那栋楼还封着呢。” 听到虫子这两个字,我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顺便从冰箱里摸了两瓶水,递给了过来维修的人。 “这是哪栋楼啊?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之前怎么没听说过?都忙坏了吧?喝点水,解解渴。”我说道。 “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你会天天往外说呀,不过前段时间业主群里闹得不可开交的,你们也没看到?”物业大哥反问道。 我挠了挠头,“我这不是刚出差回来嘛,也就没在意,这是咋回事?” 物业大哥提起这件事,就是一肚子气,当场就冷笑了一声,“还能是咋回事?那家业主故意的呗,这年头,养蜥蜴,养壁虎的我见过不少,养虫子的我还头一回见!不知道那家人抽什么风,把自己家改成了一个虫子培养皿了,一进门,家里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虫子,都不知道是哪来的。” 被我弄松的阀门很快就被他们修好了,宋佳添加了维修电话后,就恭恭敬敬地把人送出了门。 就在她看着物业大哥走进电梯之后,我突然觉察到旁边的安全通道里闪过了一道人影。 就在安全通道的门被推开了一条缝的一刹那,我一把扯回了出去送人的宋佳,砰的一声甩上门后,又将门锁反锁了好几道。 “你脑子被驴踢了!跑出去送什么人?”我看着宋佳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点安全意识?” 宋佳被我骂得有些懵,可她很快也意识到了什么,一脸后怕地捂住了嘴,刻意压低声音对我问道:“你刚才是看见什么了?” “安全通道的门被人推开了,那里面一直有人!” 我咬牙切齿地说完,越想越觉得后怕,可我很快就想到了另一件事。 “你说温怡这段时间一直早出晚归的?她今天回来了没有?” 宋佳愣了一下,随后,果断掏出了手机,拨通了温怡的电话。 奇怪的是,电话铃声却从屋内的另一间卧室里传了出来。 我和宋佳彼此对视了一眼,壮着胆子摸到了温怡的房间。 一推门,就看见温怡以半边身子侧躺的方式跪倒在了床前。 她的头朝里,手机已经从手上掉了下来,一个人一个极度扭曲的姿势挂在那。 这场面让我和宋佳吓出了一身冷汗。 “冉冉,她……” “别紧张,我去看看。”我壮着胆子走上前。 就在我准备伸手去查看温怡的鼻息的时候,她的身体突然动了一下。 “唔——” 温怡突然出声,吓得我直接蹿了起来,扯着宋佳就冲出了卧室。 宋佳更是被吓得魂不附体,“诈诈诈尸了?!” 就在我们两个思考着,要不要报警的时候,温怡已经从门口爬了出来,她顶着一张惨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和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对着我们两个伸出了手。 “糖……” 宋佳还没听清楚是什么,报警电话都按出来了。 我扫了眼温怡床边放了糖果,连忙撕开一个塞进了她的嘴里,让宋佳从冰箱里取出了一瓶可乐,递到了温怡嘴边。 “可乐见效快,你先喝一口。”我说道。 温怡猛灌了一大口那惨白的脸色,终于有所缓和,她嘎嘣嘎嘣地嚼着嘴里的糖,差点当场哭出来。 “你们两个可算是回来了,我差点就挂在家里头了……” 宋佳显然还对刚才的那幅场景心有余悸,她接着电话,时时刻刻准备拨打120。 “你真的没事吗?”宋佳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事实证明,人在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是会塞牙的。 好不容易忙了几天毕业设计的温怡终于能睡个好觉了,谁知道她苦等的外卖没有吃成,却因为长时间的熬夜加饮食不规律,诱发了低血糖。 人都还没等到床边就栽下去了。 要不是刚才我们回来的动静吵醒了她,人恐怕一直昏死在这,我们都不会知道。 第八十六章 阴差阳错 我听着温怡的话,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她。 只能把剩下的半瓶可乐塞进了她的手里。 宋佳这时问道:“你不是已经叫了外卖了吗?怎么没吃?吃了不就不会低血糖了?” 温怡一听这话,顿时火气上扬,“可快别提了!外卖员送上来的时候,我本来想着吃饱了就去休息的,可结果我打开一看,那份外卖里居然有好几只虫子!气得我吃都没吃,直接就给扔了。” 温怡的话我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虫子?那里怎么会有虫子?你还记得那些虫子长什么样吗?”我故作关心地问道。 温怡翻了个白眼,“我当然记得,我还特地拍了张照片,原本想着到床上就给那家店一个差评的,可谁曾想我压根就没有撑到那时候。” 温怡说着,就从手机里翻出来照片。 几只类似隐翅虫一样的昆虫赫然飘在外卖上,而且非常显眼。 要不是我和宋佳多少还清楚温怡的为人,我俩甚至都怀疑这些虫子是她故意弄上去的。 温怡这会儿还在生闷气,也没有再搭理我和宋佳,扭头就去找外卖老板对线去了。 而我和宋佳彼此对视了一眼,我率先开口,“我要是没看错的话,那虫子应该跟咱们在那边见到的一样。” 我们最开始刚到寨子里的时候,天气还不算太热,而寨子里挂着的那些路灯,每次开灯的时候,上面都会有不少虫子围绕着。 其中最多的,就是我们刚才在温怡手机上看到的那种虫子。 这种虫子虽然不咬人,但是只要它接触到人的皮肤,凡是被它爬过的地方,都会升起一圈一圈的红色疹子,那些疹子交叠在一起,乍一看就像是红色的鱼鳞,长在人的身上一样。 光看着图片都觉得无比恶心。 我伸手按了按太阳穴,对着宋佳问道:“我觉得你们这个小区现在还安全吗?” 宋佳这会儿已经彻底丧失了信心,她整个人半死不活地靠在沙发边的凳子上,怀里抱着抱枕,两只手就像无事可做一样,一下下地揪着下面垂着的流苏穗,生生将下面的流苏给薅秃了! 我看她这个样子,也不好再说别的,只能叹了口气,率先拿着衣服去洗澡了。 蒸腾的热水打在我的身上,也洗去了这一整天的疲惫,我看着胳膊上那些还没有完全消掉的疙瘩,实在是不愿意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和那个寨子再次联系在一起。 自从我和宋佳离开那个寨子再回来后,周遭的一切都仿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们两个注意到了一些之前从未注意过的细枝末节,整个人的三观都好像被粉碎后又重造了一般。 这种感觉说不上太好,但也不算太坏。 我这种长期处于类似被人监视过的状态时,就会产生极其强烈的逆反心理。 我不愿意刨根究底。 但很显然,总有些人不想那么简单地放过我和宋佳。 我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从浴室中走出来。 一眼就看到了宋佳正盘膝坐在沙发上,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电视屏幕,那架势就像是下一秒就要把这电视给吃进嘴里一样。 看她这个样子,我下意识地以为这人又开始梦游了。 我将来之前就准备好的布条从皮箱里翻了出来,我蹑手蹑脚地朝宋佳走了过去,就在我想要趁机把人给五花大绑的时候,宋佳幽幽地开口道:“我没睡着,我只是想不通……” 宋佳垂头丧气地看着我,“冉冉,咱们不是已经离开那个地方了吗?为什么我现在还觉得那些人始终阴魂不散呢?这样的日子,我真的是受够了,再这么下去,我是会被逼疯的!” 宋佳的脚这会肿着,被磨破了的脚底板,连袜子都不能穿,只能光着脚踩在地上。 虽然在医院的时候医生给她处理了一下,但这情况也不算太好。 脚上的伤口太多,没有办法长时间站立 ,宋佳又是个好动的脾气,在没事干的时候,人总会闲不下来,经常到处走。 而这回,倒是被人给拿捏住了。 我叹了一口气,“既来之则安之,更何况你没听过那句话吗?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我都还在呢,你怕什么?” 我尽可能地放缓了语气,“我知道你一直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可我们现在已经从那个地方出来了,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我们不会一直深陷其中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话起了作用,宋佳很快就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像个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 “算了,想那么多也没什么用,还不如早点休息,我洗个澡就去睡了。” 就在宋佳转身离开之前,我突然发现一个极为古怪的印记在她的脖子上面蠕动着。 那东西贴着她的后心蹿上来之后,只一个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宋佳的头发里。 我最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按住了宋佳,同时扒开刚才那个印子消失的地方,仔细检查了一番,可宋佳的皮肤光溜溜的,没有半点奇怪的东西。 而她则是一脸无语地看着我,“冉冉,咱们有话不能好好说吗?非得动手动脚的是吧?你这样是在欺负一个伤残人士,你怎么忍心的?” 宋佳脚上腿上都还有伤,一脸哀嚎着,控诉完之后,就扭头钻进了浴室,随着浴室门关上,温怡房间的门也被打开了。 她攥着手机一扫方才的阴霾,脸色喜气洋洋地说道,“还得是我那老板说什么都不肯认证,我连抛了几张图出来!那老板不肯松口,可他为什么一直说那虫子就是我们小区的,跟他们店里无关是怎么回事?” 我这才想起刚才物业工作人员过来的时候,这家伙还因为低血糖晕在地上,完全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 无奈之下,我只能把刚才工作人员讲的事情又叙述了一遍。 “……就是小区里闹虫子的事情,你在这住了这么久了,就没听说吗?” 第八十七章 通知 我看着温怡,心中期待着她的答案。 如果刚才那两个过来修水管的保安大哥说的是实话的话,那这事情可就大条了。 我几乎下意识地就把那个养虫子的人和寨子里的那些人画了等号。 像是这样丧心病狂的人,更不容易找出第二个来。 果然,温怡摇了摇头,“我从来都不关心这些东西,我只想知道我能赚多少钱。赚钱才是最重要的。除此之外,我还想知道我那个脑残的毕业设计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完工!” 就在温怡和我吐槽的时候,宋佳扔在外面的手机开始不停地振动。 我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就连温怡的手机也弹出了不少消息。 上面的置顶第一条。 【尊敬的各位业主,大家好,我们是贵小区所请的消杀工作人员,接下来的半个月内,我们将对贵小区进行我楼层的消杀清虫工作,望周知。】 而在这样一条消息后,跟着的居然是数不清的谩骂声。 什么弄脏了床单,弄坏了东西,各种各样的不满扑面而来。 我挑眉看着上面那些不堪入眼的字眼,突然有些心疼这些被请来的消杀师傅了。 可就在我琢磨着友以怎么样的口吻来开口时,一条消息大咧咧的窜上了上来。 【你们谁敢动我的虫子,我就跟你们拼命!我自己一个人在家,关起门来养,关你们什么事?】 我愣愣地看着这则消息,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 我现在宁愿当初陪着宋佳一起到那个深山老林里旅游的人是他! “这怎么还有人上赶着养虫子呀?这人有病吧?正当这小区是自己家的了?”温怡激情开麦。 她好像是对所有事情都充满着热情,一天到晚使不完的牛劲,恐怕刚才因为没吃到饭,再加上生气而引发的低血糖,是她这辈子最脆弱的时候了。 我没有再理会小区业主群的消息,心思全都放在了今天遇到的那个可疑男子的身上。 我和宋佳一路过来的时候,出租车也是现叫的,周围并没有人跟着的。 可那个男人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盯上的我们两个呢? 还是说我是真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一时间,我脑子里闪过了无数个问题,而不知道为什么,我原本已经有些好转的胳膊突然剧烈地疼了起来。 消下去的红包再次一点点冒了出来,凡是我手指尖刮过的地方,已经红肿一片,大有一副继续扩散的架势。 我手忙脚乱地摸出了医院开的药膏,可除了那丝微凉的触感以外,其他效用全无。 我不想因为这点小事继续麻烦宋佳了,胡乱地将药膏在胳膊上又抹了两遍后,就将自己关进了卧室。 可随着我打开屋里的灯,我就发现宋佳房间的卧室窗户上已经飞满了密密麻麻的小虫子。 那些小虫子几乎将整个窗户都遮掩住了,除了纱窗的位置,其他地方密不透风。 这场面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可温怡像是早就习惯了。 她摆弄着手机,“如果说小区里面闹虫子的话,那这些东西也就可以理解了,不然的话,我还以为宋佳姐在这家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呢。” 温怡的调侃让我哭笑不得。 血腥味会引来一些虫子,无论在哪种情况,宋佳边窗户上的虫子都太多了。 但凡我要是有密集恐惧症,人恐怕得当场撅过去。 我尝试关灯,但那些虫子并没有散开,反倒是越聚越多了。 虫子在飞舞时翅膀拍打,在金刚砂的纱窗网上,砰砰作响的动静令人心中不安,无奈我只能将窗户关上。 做完这些我还不忘扭头告诉温怡,“你那边也注意点,最近小区的虫子太多了,别真被这些虫子伤着了。” 温怡含糊地应了一声,“嗯嗯,我知道了。” 她敷衍的态度让我有些不高兴,但我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将必用的东西一一摆好后,我就听到温怡又问,“秦冉姐,你这段时间是都要住在这里吗?” 我点了点头,“你是不方便吗?” “那倒不是,我就是想提醒你小心点,你要是和宋佳姐住在一起的话,最好每天晚上都警醒点,千万小心,别被她伤着了。”温怡的话让我后背发凉。 我下意识地问道:“她晚上怎么了?” “她自从回来之后,每天晚上都坐在客厅里,自言自语说的都是些我听不懂的话,可他自己好像还不知道,第二天早上起来就把这些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温怡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宋佳姐年纪轻轻的,总不至于会是老年痴呆吧?” 这话一出,直接把我逗笑了。 “没准她还就真是老年痴呆呢?”我随口调侃了一句,神色一正,继续问道:“那她这样的反应,你没跟她说过?” 温怡的脸顿时拉得老长,“说有什么用?就算是说了,她该梦游也还梦游啊,秦冉姐,你可真得小心点。”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我说完,就像之前准备好的布条丢在了床上,送走了温怡。 在宋佳洗完澡出来后,我直接将布条系在了她的手腕上,把人牢牢地固定在了床头,只留下了一个可以正常翻身玩手机的距离。 “有了这个,你应该就跑不掉了,我倒想看看你这梦游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小声地说着。 宋佳的白眼却要翻到天上去了,“那我可真得谢谢你。”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我调侃着,人靠在床上,不知不觉间就进入了梦乡。 突然间,我只觉得身上一沉,下一秒捂着脖子,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夹住了,根本都没有办法呼吸。 我被憋得睁开了眼,一抬头就看见宋佳正披头散发地骑在我身上,双手死死地勒住了我的脖子! “死,都得死,背着我嫁给洞神的所有人都得死!”宋佳一边说着话,嘴里一边发出一阵疴疴声,那动静就像是有人在他的嗓子眼里塞了一根鸡毛。 我用力地扒着他的胳膊,想把她的手从我的脖子上扯下来,这么一折腾,她倒是越掐越紧了! 第八十八章 发狂 我怎么也没想到宋佳会突然发狂,我奋力的挣扎,手死死地攥着她的胳膊,想掰开她的手。 可是缺氧的感觉让我眼前逐渐发黑,手脚开始使不上力气,脑中的阵阵眩晕更是让我浑身冰凉。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怀疑自己真的有可能会被宋佳当场掐死。 用尽了全身力气,妄图把身上的宋佳掀下去,可她就像是吃了秤砣的王样压在我身上一动不动! 我扯着脖子嘶吼着:“救命啊!温怡……!” 可因为脖子被掐,我发出的声音微不可闻,肺部的呼吸逐渐被挤压出来,我觉得眼球胀得生疼,嗓子里更是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我的手脚开始不受控制地挥舞,挣扎间将床头柜的东西全都挥到了地上。 好在我们房间的动静引起了温怡的注意,当她打开房门时正好看见宋佳梦游行凶的一幕。 她二话没说冲上来,猛地将宋佳推到了一旁。 我听着她的脑袋磕在床头上,发出一声闷响,可我就什么都做不了。 短短几分钟的窒息,已经达到了我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趴在床边,不断地干呕,胸腔内的痛感让我的脑袋就像炸开了一样。 温怡连忙递了瓶水给我,“喝口水,顺一顺,宋佳姐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她说你们两个去过医院了,大夫怎么说呀?有办法治疗吗?” “呕——”我还在干呕,嗓子里的剧痛让我连话都说不利索,“没查出病因……” 456有些情急,她满脸后怕地看着已经倒在床头上,一整个昏死去的宋佳,扶着我的手都在发抖。 她忐忑道:“宋佳姐说他之前没有这个毛病啊,要不找心理医生看看呢?” 我摆了摆手,“这事恐怕不是心理医生能解决的,不过总得试试,刚才吓着你了吧?” 我猛灌了两口水,才将那种窒息感压下去,可嗓子却彻底地哑了,每说一个字喉咙都痛得难受。 我抬头看向温怡,“你要是觉得不安全,可以先去外面住酒店,这笔费用我来负责……” 总不能让温怡这个无辜的人,卷到这件事情里来吧? 我有些心虚,理智告诉我,宋佳这个可能是当初受到惊吓的创伤后应激反应。 毕竟任谁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大活人在自己面前就那么没了,都会留下点心理障碍。 但宋佳现在的反应,已经和这应激障碍,不沾边了,尤其是她刚才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就仿佛让我看到了当初的小雅! 我脑子里思绪翻涌,坐在床边冷静了好一会,才起身把宋佳扶起来。 她额头被磕破了,流了些血,好在人已经安静了下来。 我扯开她手上的绑带,看着她在睡眠中恬静的表情,只想一巴掌把人抽醒。 可我到底还是没有这么做。 后半夜,我和温怡就这么一起待在卧室里,大眼瞪小眼地守着宋佳。 眼看着温怡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我低声开口道:“她这有我一个人守着就行,你回去睡吧,你不是也有段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了吗?身体要紧,别熬了。” 温怡还是不放心我,“秦冉姐,我没事,我怕你一个人控制不住她,再等一会儿吧。” 顺着温怡的视线,我看到了身上挣扎弄出来的伤口,胳膊腿上大大小小的抓痕已经开始泛青发紫。 我不用想都能猜到,这样的印子,恐怕脖子上还有一个更深的! 而且自从我回来之后,有一件事情我一直都没有弄懂。 按理说,当初我是和宋佳一起进到那个山洞的,前后相差甚至不到十分钟,为什么我没有像她这么严重的反应? 而且宋佳还是先我一步回到寨子里的,她也并没有直接接触小雅,怎么就会变成这样呢? 突然间,我好像抓到了问题的关键。 在整个过程中,宋佳都是在和我分开之后,才出现了这种异样的情况。 如果寨子里的那些人是在这期间给宋佳做了手脚的话,我也是很难发现的。 我咬着牙,几乎下意识地就掏出了手机,想发信息给白羽,再为宋佳讨个说法。 可就在消息即将发出去的前一秒,我按在发送键的手猛地顿住了。 如果让寨子里的人知道宋佳是现在这样的反应,那他们势必不会罢休的! 我和宋佳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难道就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 我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将这件事情的消息告诉给别人。 在强行把温怡赶出去之后,我靠在椅子上,仔细地回忆着,我们自从回家之后所发生的事情,一颗心也逐渐沉到了谷底。 我和宋佳,好像从来都没有摆脱在那个寨子里逗留过的痕迹。 闹蛇也好,闹虫子也罢,这些事情好像都和那个在深山老林里的寨子有关。 可那些人的手,真的能伸这么长吗? 长到我和宋佳跨越大半个国家都摆脱不了? 我烦躁地伸手摁着眉心,正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时,床上的人突然有了反应。 宋佳手脚抽搐着,整个人直挺挺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就那么半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房间的玻璃窗。 我眼见情况不妙,一个箭步冲上去。 可还是晚了一步,宋佳已经伸手打开了窗户,那些原本被我关在外面的虫子,不知什么时候咬开了金刚砂的纱窗,在打开窗户的一刹那,就有数不清的虫子从缝隙处涌了进来。 看到这一幕,我脸都绿了。 我一手搂着宋佳的腰,一手想去关窗户,可是宋佳比案板上的鱼都难摁,死死地扣着窗户,不肯撒手。 我的耐心逐渐耗尽,想也没想地一脚踹在了宋佳的腿上。 “宋佳!你给我清醒一点,能不能别发疯?!” 宋佳被我一脚踹在了地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这一脚打通了她的任督二脉,在我关上窗户的瞬间,她居然呜咽了一声清醒了过来。 她一手捂着脑门,一手捂着自己的后腰,“秦冉,你是要谋杀亲夫吗?下这么狠的手?” 我嗤笑了一声,“你应该庆幸我没把你打死。” 第八十九章 狗打的 宋佳的意识已经逐渐回笼,她这会儿已经注意到了屋里上下翻飞的虫子,人跟踩了炮仗一样,直接从地上蹿了起来。 “我靠,这些虫子是哪来的?!”宋佳是有些密集恐惧症在身上的,看着墙上密密麻麻的虫子,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一步蹿出去三丈远,再回头的时候终于注意到了站在窗边的我。 “不对呀,冉冉你身上这伤怎么回事?你晚上让人打了?”宋佳茫然不解地问道。 很显然,跟之前一样,清醒过来的宋佳,对她之前的所作所为全无印象。 我无奈地用手拍着额头,乱地在心里告诫自己要冷静,不能跟已经断片的人一般见识。 可我这心里还是气不打一处来,整个人的心态已经从最初的担忧害怕转为了愤怒。 我怒瞪了她一眼,冷笑着开口道:“你说得没错,这是狗打的。” 眼看着我语气不善,宋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我的脖子,这才讪讪地开口道:“你身上的这些伤不会是我弄的吧?昨天晚上临睡之前,我不是让你把我捆起来了吗?” 我扯着嘴角,很是敷衍地一笑。 “好问题呀,但是你下次就不要再问了,我也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把那个绳子解开的?没想到你这半夜梦游还能解锁新技能,这回好了,下次马戏团表演绳结逃脱术的时候,你两眼一闭就可以直接上场了。” 我心情不佳,脱口而出的讽刺话语让宋佳更加尴尬。 她手足无措地在原地愣了好久,我见她这个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这事待会再说,先把屋子这些脏东西解决了。” 宋佳的卧室已经飞进了不少虫子,大部分都盘旋在上面的白炽灯上,我从宋杰的柜子里翻出之前旅游剩下的杀虫剂,对着灯泡的位置就一阵狂喷。 好在,我们这里的虫子并不像深山老林里的那些虫子那么难搞,一通杀虫剂喷过去,虫子已经死了一大片。 床单被罩以及地上到处都是虫子的残骸,宋佳搓着一身的鸡皮疙瘩,时不时地帮忙捕捉一些漏网之鱼。 直到第二天,天色放亮,我和宋佳才把卧室里的这些虫子清理干净。 看着那足足装了半袋子的虫子尸体,我忍不住在手中掂量了一下,“这分量十足,要是换作在寨子里,这些虫子估计都能把人给啃没了。” 宋佳没有吭声,她歉意地盯着我,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瞪了她一眼,“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别在这搞出这副我好像欺负你了的样子,当然了,你如果想让我搬回家去住,就说的有点晚了,我人都已经过来了,在我家房子里那些脏东西没有被彻底清出去之前,我是不会离开这儿的。” 为了以防万一,在昨天到宋佳这来之前,我已经联系了物业的工作人员,让他们帮我留意着我家附近是不是还有蛇出没。 为了能彻底解决后患,我甚至还在网上找了一个专门的清理这些东西的团队,就等着见面了。 我面色不善地看着宋佳,“请神容易送神难这话你没听过?” 宋佳深吸了一口气,“是我想多了,你想在我这住多久都行。” 而与此同时,远在贵州深山里的寨子中,一辆中巴车停在了寨子门口。 瓦叔正在和司机用当地的方言交流着,几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很快就被从中巴车上带了下来,他们一个个手上戴着扎带,眼睛也被蒙着,个个瘦骨嶙峋,面色蜡黄,看上去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吃东西了。 他们踉踉跄跄地被人用一根绳子拽着,公叔跟在这些孩子的身后。 看到瓦叔后,有些嫌弃道:“这些孩子没有一个能成才的,都没什么用,资质甚至都比不上白羽,真是可惜。” 瓦叔扫了一眼那些孩子,“先用用,就当解一下燃眉之急吧,总比什么都没有强,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最近的手段收敛点,袋子里已经连着死了两个人了,要是再闹出人命来,动静就太大了。” 公叔很是无所谓地一摆手,“我心里有数,不用你操心,做好你自己的事。” 寨子的上空阴云密布,两人的话都还没说完,滚滚的雷声就已经响在了他们的头顶。 瓦叔抬着头,“眼看就要到梅雨季了,要是她们还不回来,咱们怎么办?” “小羽不是说了吗?她们两个跟咱们这里有缘,咱们是一定还会再见的!”公叔在说完这话之后,这最后一个孩子进了吊脚楼,他关上了门,将里面的呼喊声彻底隔绝。 而此时,我呆坐在床头,一个接一个地打着喷嚏。 每一个喷嚏打出来,嗓子眼都像冒火似的生疼。 宋佳有点担忧地看着我:“冉冉,你是不是生病了呀?昨天晚上……” “生病了倒不至于,这应该是纯粹被你气的,阿嚏!”我又是一个喷嚏打出来,眼睛都在往外冒金星。 都还没等宋佳再开口,我就已经翻身躺回了床上。 之前的床单被罩都被处理了,扔到了楼下的垃圾桶。 “现在天亮了,我终于又可以睡个好觉了,宋佳,不到万不得已,你千万不要吵醒我,不然的话,咱们两个就绝交!”我怒吼了一声。 接连几天没有睡好觉的我,几乎沾着枕头就睡了过去,身上时不时传来的痛感反倒成了绝佳的催眠神器。 等我再次睁开眼,时间已经到了下午,整个卧室里都弥漫着一股咖啡的味道。 我推门走出去,就看见宋佳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勺一勺地往自己嘴里送咖啡粉。 旁边的温怡看得眼睛都直了。 “宋佳姐,真不至于!这咖啡粉哪能这么吃?你再吃出点毛病来……”温怡颤着声音说道。 “你不懂,我现在这个状态,如果睡着了,绝对得出事,既然睡着了,容易出事,那我就不睡!直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宋佳挑了挑眉道。 我闻言忍不住一声冷哼,“确实,你可以直接从根源上把自己解决了。” 第九十章 闹剧 我的话脱口而出,嗓音堪比公鸭。 那动静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宋佳却一脸兴奋,“冉冉,你醒了呀?我看你一直在睡觉,都没敢进去打扰你,不过,刚才我看群里的消息,听说我们小区的物业找了专门的除虫专家,他们说那些人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 我眼皮跳了跳,“除虫专家?养虫子的那个人不是说如果物业敢把他养的虫子处理掉,他就从楼上跳下去吗?” “那个大哥倒是说到做到,人已经坐在楼顶上了。”温怡接话道。 我一脸诧异,“我不过就是睡了一觉,事情的发展这么快吗?” 我下意识地顺着窗口朝外望去,果不其然,看见了那个正坐在我们对面楼顶上的大哥。 他身后还站着一些工作人员,楼底下也已经铺开了气垫。 可是这十几层楼的高度,就算有消防气垫做缓冲,这样下去也得摔个好歹的,若是姿势不对,丢了命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看向楼顶,那人穿着一个帽衫,脸上还戴着眼镜,手里拎着一个漆黑的塑料袋,里面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东西,整个人就站在天台的边缘,摇摇欲坠。 我生怕一阵风吹过去,就把人带下来了。 温怡看我这一脸紧张的样子,连忙开口解释道:“别这么紧张,他都已经在那坐两个小时了,一直在僵持着,工作人员给他买的早午餐都吃完了。” 我嘴角抽了抽,“他这算是静坐抗议?” “人家说了,他这样的做法是为了维护生态平衡,只有昆虫足够多了,才能促进植被的生长,还能增强授粉什么之类的东西,反正我也没太听清。”宋佳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凑到了窗户边上。 “要我说他这种做法还是没什么用,他要是真心疼自己,屋里的那些虫子就自己去郊区租个院子,周围人又少,想怎么养就怎么养,何必在这种市中心的小区里祸害人呢。”宋佳又说道。 我听了她的话,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这位大哥在小区里养虫子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令人匪夷所思了。 最要紧的是养也就算了,怎么还能把这些虫子放出来呢? 我轻叹了一口气,折身回到洗手间,正要洗漱,就听见头顶传来了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 宋佳这套房子的整体装修布局都相对简约,洗手间上面也只是简单地掉了个顶,除了浴霸,没别的东西。 可就在我抬眼盯着浴霸时,一个组有指甲盖大小的甲虫,突然从浴霸的缝隙处掉了下来! 紧跟着,第二个,第三个! 足足十几只甲虫掉了出来! 这些甲虫身体是深棕色的,背上带着一些白色的花纹,掉在地上之后就不动了。 我看着这些甲虫,整个人在原地僵了片刻,然后我眨巴了几下眼睛,格外淡定地拍照留念后,用纸巾将这些甲虫捡了起来,顺手塞进了垃圾桶里。 确定垃圾袋已经系紧之后,我二话不说,冲出洗手间,拿过宋佳的手机,就在小区的业主群里连发了几张图。 从昨天晚上虫子爬窗户,到虫子闯进房间,连带着在从洗手间的吊顶里往出吊甲虫的照片,一口气全都塞了上去。 “各位想清楚,如果你们也想以后的日子每天这样的话,那大可以由着对面的业主胡闹,顺便提醒一句,这些橙子来源不明,如果是野外的,他们身上可能携带大量的病菌,到时候,出了事谁来负责?” 经历了之前的那些事情,我对这些虫子已经彻底失去了耐性,又是一条语音弹了出去。 “而且如果一直这样的话,那我就先恭喜各位租客即将迎来本小区房价的最低潮,想要入手的租客可以着手看房了。” 宋佳所在的小区地理位置极好,临近学区,周围交通便利,但是房价一直居高不下。 而看着我的话,那些一直在群里装鹌鹑,不肯出声的业主也相继有了反应。 “八号楼的业主说得对,我已经咨询了朋友,他们说楼上那个自寻短见的是在以危险方式危害公共安全!我们可以集体起诉!” 有人做了出头鸟,后面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 除了物业以外,小区群里还推出了一个业务代理人,再配合相关部门的工作人员,终于把那位大哥从天台上解救了下来。 也算是结束了这场闹剧。 在面对自己即将遭到牢狱之灾的情况下,那位大哥也开始配合工作。 小区的好事者在实时转播现场的具体情况,我也就跟着瞟了两眼。 但就在摄像头转换方向的下一秒,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 那道身影和我之前在机场看到的人影极其相似! 简直就是和白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过那人头上戴着帽子,他穿着驱虫专家工作团队的工装服,脸上还蒙着一个口罩,不仔细看,很难确定当事人长什么样。 我截屏将图片发给了宋佳,“你看这个人像不像白羽。” 两人极其相似的身形看得宋佳都是一愣,她尬笑了两声,“我是不是咖啡吃多了?人都出现幻觉了?白羽不是还在寨子里吗?怎么会出现在这?” 我和宋佳仔细地盯着截图辨认,一直在旁边吃瓜看热闹的温怡却突然出声道:“我的天,这大哥不是有病吧?他居然在用生肉饲养这些昆虫?!他难道就不怕这些虫子跑出来之后把他给吃了吗?” 这话一出,我和宋佳的注意力瞬间被拉回到了这件事情上。 我点回直播间,一入眼就看见了这大哥家的房门,房门外面看起来一切正常,可门的内侧挂着一些动物的骨骸,一些骨骸被装在透明的塑封袋里,里面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各种各样的昆虫。 这场面,差点让我把隔夜饭都吐出去! 宋佳更是直接看出了痛苦面具,“这人的胆子也太大了吧?要是袋子破了之后果不堪设想啊,而且他家里恐怕不止这些东西吧?” 宋佳话音没落,又是一个房间的门被推开了。 第九十一章 变故 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格局,除了厨房和客厅的小部分位置以外,这大哥家里从上到下打满了用来装这些昆虫的特制笼子。 有些笼子紧靠着通风管道,一旦笼子发生破损,这些虫子就会逃出来。 我几乎已经想象得到,那栋楼里的虫子究竟是怎么出现的了! 光看这视频,直播间里出现的那些虫子就让我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我本以为之前在寨子里见到的场面就已经够刷新三观了。 万万没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 这大哥不光养飞虫,家里各种蜈蚣,蝎子,还有一些带毒的虫子,都应有尽有,整个房间堪比一个昆虫博物馆。 已经有不少人承受不了这些东西,开始激情开麦了。 “我嘞个天爷呀,谁能想到,我居然和这些东西住一个楼?不说了,这就搬家……” “这些虫子要是跑出来小区的房子,恐怕得当场掉价,我就是那个最可怜的悲伤蛙,我前几个月才买的房!” 事实证明,人类的悲喜并不能相通,就连财富也是。 我看着直播间里越来越多的人数,在视频中不断寻找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可那个人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个所谓的除虫专家,却在这会儿出现了。 他穿得一本正经,一身西装打着领带,像极了刚从公司下班回来的推销员。 “这专家一看就不靠谱,要是真那么有用,这物业不早就请过来了?”宋佳在一旁嘀咕道。 我没有吭声,眼睛却紧紧地盯着那专家抬手时露出来的手腕! 不光是我,温怡能愣住了。 她错愕道:“我妈给我求来的平安手链是烂大街的款式吗?这专家怎么也带?” 我呵呵一笑,“不光是你和专家,我和宋佳也都带过。” 这回轮到温怡破防了,她无可恋地摸出手机,正要给她妈妈打电话,我们的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急促的敲门声透着不耐烦,我皱着眉,走到了门边上。 “砰砰砰!”敲门的动静越来越大。 外面的人也越来越急躁,“里面的人干吗呢?开门呀!我刚才在对面都看到你们了,怎么还不开门?” 门外女人的质问声有些尖锐。 我和宋佳还有温怡彼此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要开门的打算。 但外面的女人却不准备善罢甘休,“我告诉你们,我是你们楼下的!你们能不能把家里的虫子都清出去,要不然也请那个专家过来看!虫子都掉到我家饭碗里去了!能不能有点素质?” 听到这话,我们屋子里的三人都愣了一下。 温怡更是当场开口,“她说的都是我的词啊,难不成我一会儿还要去找楼上吗?” 自从小区开始闹虫子以来,家家户户的日子都不大好过,尤其是在跟哪位大哥家较劲的几栋楼,平时连窗户都不敢开。 看着实在是让人有点心疼。 可心疼归心疼,她上门闹事就是另一码事了。 “现在家家户户都有虫子,我们已经清过一批了,至于你家的虫子是哪来的?可不归我们管。” 我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还没等我回到客厅,外面敲门的人已经哐哐地在门板上踢了两脚。 “给我开门!别躲在里面不出声!” 我被气笑了,瞳孔猛缩了一下。 “大姐,想除虫子去找专家,我们只能为民除害!” 没等我的话说完,门外的女人突然一声尖叫,你跟着就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身体在门板上用力地撞了两下,然后就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这突如其来的局面,给我吓了一跳。 我打开猫眼朝外张望,只能隐约看见一个人影倒在门口。 而外面的墙壁上,赫然是还在蜿蜒爬行的蚂蟥! 蚂蟥在白色的瓷砖墙面上留下了一道深红色的印记,看着像极了血。 我心中忐忑,常试着开门。 和女人倒下的角度非常独特,刚好把房门卡得死死的,说什么都打不开。 我只能把情况跟宋佳还有温怡一说,就直接给物业打了电话。 当物业带人赶到时,女人已经陷入了昏迷。 她被救护车的担架抬走时,脖子上还爬着两条正在吸血的蚂蟥。 相关的工作人员对我们三人进行了例行问话,因为我到门口就打开了录音,再加上门口的摄像头可以拍到我们三个,并没有出去,也就只是简单的做了个笔录。 我和宋佳本以为这件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 可谁曾想到,那女人居然死在了医院。 等消息传回小区时,整个小区群里的人都炸开了锅。 【我听说那个女人是因为蚂蟥有毒,中毒死的,人被送到医院之前就不行了!】 【那女人不就是八号楼的吗?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呀?有在现场的吗?】 人往往都会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充满了好奇心。 但是当我和宋佳看到这些消息的时候,我们两个只觉得浑身发凉。 就连温怡都脸色煞白,“还好,当时秦冉姐没有开门,要不然的话,恐怕出事的就不止她一个了……” 我坐在沙发上,想着女人被抬走时的情形,太阳穴一阵狂跳。 楼下上来找碴的女人被抬上担架的时候,她倒着的那个角落里,聚集了不少蚂蟥。 我分不清蚂蟥的种类,还特地上网搜索了一下。 这些蚂蟥并不是生存在水里的,常见在山林之中,属于旱蚂蟥的一种,微毒,在吸血时,会在人的体内注射一种止痛剂,让人没有反应。 而且这东西还能从叶片树干上直接弹射到人的身体上,只要让他们发现了血迹,就会一窝蜂地蜂拥而上。 吸血性极强! “就不明白了,这蚂蟥怎么会出现在这?这压根就不是咱们这地方该有的品种啊!”宋佳的情绪已经有些崩溃了。 她扭头看着我,“冉冉,你说有没有可能,把蚂蟥放在这的人,压根就不是冲那个女人去的?” 宋佳这话一出,我只觉得一股凉意蹿上了脑门。 “别在这胡说八道了,这件事情就是个意外,跟咱们没关系。”我毫不犹豫地呵斥道。 第九十二章 巧合 我在这话脱口而出的一瞬间就后悔了,几乎下意识地看向温怡,生怕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而被她觉察到异常。 无论从哪方面来讲,我都不想让人知道我和宋佳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 更是本能地在逃避着那段在寨子里的经历,就好像是这样才能让现在所发生的种种事情,看起来跟我们毫无关系。 可人在有些时候的下意识反应才是最能体现事情的真相的。 温怡板着一张脸,审视的眼神不断在我和宋佳身上来回游荡。 片刻之后,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突然对着我说道:“秦冉姐,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还是说在你和宋佳姐的眼里,我就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 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再想隐瞒就很有可能会把温怡推到我和宋佳的对立面。 再加上这段时间,她确实帮了我和宋佳不少忙,我实在是不好意思,继续把人排斥在外。 我扭头看向宋佳,她只是坐在沙发里抱着膝盖不肯吭声,还不安地咬着自己的拇指,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异常的萎靡。 桌上摆着的咖啡都像是在嘲笑我和宋佳的无能。 我深吸了一口气,面带歉意地对着温怡说道:“其实不是我们两个刻意隐瞒,只是这件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说起来也挺复杂的,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跟你保证,这个倒在外面的邻居真的跟我俩无关。” 能在这小区里囤积大量的旱蚂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也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成的。 旱蚂蟥的养殖条件有些苛刻,人工饲养的话需要筹备大量的活体动物,以保证新鲜的血液供应。 从猫眼往外看,刚才电梯口爬着的那些蚂蟥少说也有上百只。 把这东西运进来,是怎么既不让物业发现,也没让邻居察觉到的? 揣着一肚子的疑问和温怡大致讲述了一下,我和宋佳之前在寨子里的遭遇。 可渐渐地,我发现温怡的反应有些不太寻常。 她不断地在我们的谈话中走神,而且目光闪烁,眼神时不时地乱飘,就像是在下意识地逃避着什么。 我看向她,试探地问道:“温怡,是我刚才说的事情,吓到你了吗?” 温怡突然被我叫到名字,整个人被吓了一跳,却还是下意识地摆手回答道:“没有,我刚才就是在想事情,一不小心走了神,实在是对不住啊,秦冉姐,我有些不太舒服,就不能陪着你们两个一起守着了,我先回去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情你们两个叫我。” 没等我再开口,温怡就动作迅速地从沙发上蹿了起来,一溜烟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还顺势关上了门,整个流程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我和宋佳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解。 “你之前不是联系房东了吗?房东又说她是什么来历吗?”我压低声音对着宋佳问道。 宋佳摇了摇头,“房东发过来的信息登记上只提供了温怡的无犯罪证明,具体的身份信息一概没有。” 我听到这话,忍不住皱起了眉。 正常租房是要进行基本信息登记的,起码会有直系亲属和户口所在地的记录。 一般情况下,租客是不会去跟房东打探这些消息的。 只是宋佳在之前想招个合租室友的时候,特地在招租信息上增加了这一要求。 毕竟她一个女孩子单独住,总得给自己一个安全保障。 可现在,房东所提供的信息跟她之前的要求完全对不上号。 更奇怪的是,温怡住进来的时间实在是太巧了。 我紧盯着温怡的房门,正琢磨着要不要去试探一下的时候,我眼角的余光隐约瞥见有什么东西贴着阳台的玻璃一闪而过。 跟着,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下一秒,楼下人群尖锐的叫喊和哭嚷声直冲云霄。 “啊——!有人掉下来了!救人啊!!” “虫子,好多虫子!快走快走!” 人群的叫嚷声和楼下汽车的报警声响成了一片,等我和宋佳起身奔向阳台时,只看见一具尸体正好砸在下面的汽车上。 因为下坠的楼层太高,尸体已经被摔得七扭八歪,从我们这层楼往下看,他的脖子都被摔断,身体像是被某种利器切割过,手脚都仅有一层表皮连着。 而且,有不少虫子顺着他尸体的截断处和血水混在一起涌了出来。 那些虫子飞快地朝四周散去,只在汽车周围留下了一道道蜿蜒的血痕,就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将那人的尸体连带着那个已经被彻底砸扁了的汽车,都罩在了其中。 我浑身僵硬地立在阳台上,看到这一幕时,甚至还觉得这场面极具美感! 我被自己这一瞬间的念头吓倒了,下意识地蹲下身,双手死死地抱住了脑袋,用力地摇晃了几下,想将这诡异的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 宋佳的反应更加夸张,她嘴巴半张着,双眼突出,本该发出来的那声尖叫,就像卡在了喉咙里。 她就那么大脑死机地手扶着阳台,大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 等我反应过来时,抓着她的睡衣,就将人往后拖,“宋佳!你干什么?!你不要命了?!” 我被宋佳吓得浑身冒冷汗,直到我死死地把人摁在地上,才发现她的喉咙一下下地滚动着,脖子上青黑色的血管从皮肤底下透了出来,一跳一跳。 那血管的印记竟和下面那张血色的蜘蛛网极为相似! 我浑身一僵,死抓着宋佳的手,又紧了紧。 “宋佳,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宋佳沉默着,被冻得已经泛着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的那具尸体,久久没有声音。 好在她这次并没有胡乱挣扎,我只能手脚并用地把人从阳台拖进了屋里,在关上阳台的门后,心都还在狂跳不止。 可紧跟着,我一抬头,就被站在厨房门口的温怡吓了一跳。 她手里拎着一把菜刀,正歪着头,看着我和宋佳所在的方向,嘴唇翕动着,像是在说着什么,只是距离有点远,我还听不清楚。 第九十三章 异样 “温怡?你怎么了?” 我试探性地开口问着,眼睛一下不眨地盯着温怡,身体已经下意识地把宋佳挡在了身后。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种可能性,手已经按在了手机的紧急拨号键上。 而宋佳还是没有恢复意识,人呆坐在刚才的位置,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这前有狼后有虎的局面,让我生无可恋,我只能先安抚温怡,“温怡,咱们有什么话好好说,你先把刀放下,你要是觉得现在这个地方住得不满意,可以随时退租,我来补你的差价,我们都可以商量!” 我这会儿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温怡真的提着菜刀,不管不顾地冲过来。 我知道现在这个社会人的戾气普遍都有些重,可她这前后反差也太大了,哪有动不动就提刀的! 更要命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影响,我一直都没有痊愈的胳膊更是在这会痒得厉害,我甚至能感觉到那些破溃的地方有血流出来。 我无意识的伸手挠着胳膊,又不敢有半点懈怠地安抚着温怡,“温怡,咱们先把刀放下……” 温怡听到我的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视线逐渐落在了宋佳身上。 可下一秒,温怡就朝着我和宋佳蹿了过来。 我大叫一声,“温怡!你别冲动!” 可她看都没看我一眼,就从我和宋佳身边擦过,直奔阳台门。 在门打开之后,她抡着菜刀对着阳台的空气就是一通乱砍,嘴里还念叨着我听不懂的话。 阳台的护栏被她砍得震天响,我都担心的护栏承受不住这样的冲击,掉下去再给人砸了。 我胆战心惊地站在阳台内侧,连声都不敢出。 而这时,我惊讶地发现,之前从那具尸体里钻出的那些带血的虫子,居然沿着那个楼的外墙爬了上来,有些已经顺着护栏钻到了阳台内。 更诡异的是,就在温姨拎着菜刀冲出去之后,这些原本还要继续往里爬的虫子,就像见了鬼一样,以极快的速度顺着之前的痕迹朝屋外退去。 这前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足以再次震碎我的三观。 我愣愣地看着温怡,目光逐渐落在了她手里拎着的那把菜刀上。 刀锋的位置这会儿已经沾上了血迹,温怡挥着菜刀,像是真的在空气中砍到了什么样,那场面让我的后背冒出了阵阵凉意。 直到温怡放下菜刀,我才试探性地开口道:“温怡?你刚刚这是怎么了……” 温怡这会儿已经浑身湿透了,她头上的汗大滴大滴地往下掉,整个人就像是被从水里拎出来的一样,湿淋淋的。 我内心忐忑,面上却强作镇定。 温怡只是回头扫了我一眼,眼神紧跟着就落在了宋佳身上。 “宋佳姐醒了吗?”她问道。 她这话一出,我下意识地看向宋佳,跟着就发现她那原本浑浊且迷茫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正常,就连呼吸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稳下来,脖颈上青紫色的血管纹路都跟着消失不见了。 我彻底僵住了。 事实证明,当人的三观被震碎之后,人都会处在一个短暂失语的状态。 而宋佳在清醒后,之前那副被霜打了的茄子样全然不见,她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我和温怡。 “你俩这是咋了?我怎么在这?我刚才又睡着了吗?”宋佳的眼神从震惊变得惊恐,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蹿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检查着桌上的咖啡。 “我刚才不是已经喝了咖啡了吗?怎么还会睡着?我买的是假货?”宋佳泫然欲泣地控诉着自己可能被骗的事实,完全没有发现家里的氛围已经变得非比寻常了。 我愣愣地看着温怡,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刚才……” 温怡默默地将菜刀藏在身后,对着我比了个嘘的手势,想趁着宋佳拿剩下咖啡泄愤的空当,摸进厨房。 却被突然扭头的宋佳,逮了个正着。 她耸着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随后对着温怡问道:“你身上怎么有股血腥味?”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你什么时候成狗鼻子了?” 宋佳没有搭理我,瞪着一双眼睛,把温怡从头打量到脚,“不对呀,你这汗怎么成了这样?你在屋里干什么了?” 温怡实在是没话说了,干脆也不再遮掩,拎着那把菜刀就回了客厅,然后,哐当一声,将菜刀扔在了茶几上。 她一副破罐子破摔的眼神扫了宋佳一眼,又对我说道:“别动这把刀,我先去洗个澡,等我出来再跟你们解释。” 温怡就这么带着换洗衣服进了浴室。 随着浴室里的水声逐渐传来,我和宋佳再次大眼瞪小眼地坐在了沙发上。 为了安全起见,我们都选择了离那把菜刀最远的地方。 宋佳瑟缩地摸了摸脖子,像是这会儿才觉得害怕,颤着声音对我问道:“冉冉,我刚才走神的时候,是又出了啥事吗?温怡不会拿着菜刀出去砍人了吧?” 菜刀刀锋处的血迹明显,刀柄上甚至还有温怡手上的汗。 我沉吟了一声,想破了头皮,也没找出合适的措辞来解释眼下的局面。 “我也不知道该咋说,等人出来之后再说吧。” 我按着生疼的太阳穴,抬头看向宋佳,伸手探向她的脖颈,指腹在她脖子刚才出现纹路的地方狠狠搓了一通。 “宋佳,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吗?”我问道。 宋佳摇了摇头,“没感觉呀,我脖子怎么了?” 我只能把刚才她失去意识之后的所作所为讲了一遍。 她原本红润的小脸霎时变得惨白,嘴唇都被吓没了色,“我,我刚才真的差点就跳下去了?” “要不是我反应够快,你刚才就已经跟下面那个大哥躺在一块了。” 我说话间来到了阳台,之前砸在车顶的尸体已经被清理掉了,连带着那辆车也跟着不见了。 要不是地上残存的血迹,没人会想象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这会儿才想起去看宋佳的手机,先后闹出两桩命案,小区群已经彻底炸了,有好事者甚至拍下了那具尸体的正面照片。 第九十四章 半个苗族人 我在不断刷新的聊天记录中点开了那张照片,看着尸体的穿着和打扮,我突然想到了昨天晚上我和宋佳在电梯里遇到的男人! 因为当时的记忆太深刻,以至于后面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对那个男人的打扮有了心理阴影,这会儿看着和照片上一模一样的衣着,我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下意识地把手机递给了宋佳,“你看这个人,和咱们那天晚上遇到的那一个男人穿得是不是有点像?” 宋佳也愣了一下,“不是……这人不是住在十楼吗?你确定他是从我们头顶上下去的?” “我只是余光瞥见了……”我小声地说着,心里也不禁泛起了疑惑。 今天小区内养虫子的人在顶楼折腾了很久,各种相关部门的工作人员一直在小区逗留着,直到后面把人接下来这些人都没走,还在进行后续的收尾工作。 宋佳所在的楼层较高,靠南侧的方向也有开放式的阳台,不少人家为了安全起见,都在上面加装了护栏。 宋佳的房东偷懒,并没有整体围上,上方围栏的高度只到人的胸口位置。 我们也很难确定那人到底是从哪跳下去的。 就在我和宋佳不知所措的时候,洗手间的水流声停了,温怡神清气爽地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 我和宋佳一看见她,立刻正襟危坐,就差把局促不安这四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温怡穿着宽松的吊带裙,露出了锁骨到肩膀的大片纹身。 我只能瞧见她肩膀的位置像是纹了头大象,其余位置的文身也是颇具少数民族特色,手肘的正上方,甚至还刻着之前出现在我和宋佳房间里的那朵青红花! 我和宋佳彼此对视了一眼,眼中的惊讶呼之欲出。 温怡倒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回到房间,拿出了一个深蓝色扎染的单肩包,大大方方地坐在了我和宋佳的对面。 温怡神色淡然地开口道。“你俩其实不用这么看着我,我小时候也在贵州那边的山里待过,准确地说,我算是半个苗族人。” 这话一出,宋佳一口水喷了出来。 我更是紧张地手握成拳,戒备地看着她:“所以你刚才是?” “我刚才就是用土法子吓走了那些脏东西,那具尸体的图片我看到了,他应该已经死了有段时间了,不然也不会摔成那样。” 温怡说着话,漫不经心地从那个扎染的单肩包里摸出了一沓符纸和毛笔,还有一个深褐色的小盒子。 她犹豫了几秒,抬头对着我和宋佳道:“其实,我不愿意跟普通人说这些事,搞不好就会被当成神经病,不过我看你俩这样子,应该也跟普通人没啥关系了。秦冉姐,你还记得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件事吗?” 我咽了口唾沫,想着之前和温怡讲述的那些在寨子里所发生的事,心头猛地一跳。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下意识地脱口问道。 温怡抬眼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年代越久远的寨子里,就隐藏着越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你们应该也听过不少关于苗族的传言,还有湘西等地的故事不也在网上流传了很久吗?” 我没有吭声,只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其实网上的那些东西大多都是以讹传讹的,真实性也都有待考证,但有些东西是确实存在的,我还没从寨子里出来时,也见过老一辈的人,用特殊的虫子来操控尸体,会这种邪门法子的人已经不能被称之为普通人了。” 温怡粲然一笑。 她拿起那把菜刀,用毛笔蘸着盒子里的红色液体,抬手在上面画着类似符文一样的东西。 我这时才注意到温怡的手沉稳有力,每一次下笔都恰到好处,整体的符文流畅且极具美感。 就连我一个外行人都能看出她那拿笔的姿势一看就是专门练过。 宋佳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她凑到温怡身边,“你这是在干什么?” “反正这刀也不能用了,我去去晦气,处理一下再扔。”温怡头都没抬,又把菜刀又符纸包好,裹了几层胶带,确定刃口处伤不到人,才将菜刀扔进了垃圾桶。 她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完全不像是头一次经历这种事。 那镇定自若的架势,看得我一愣一愣的。 宋佳更是啧啧称奇,“真看不出来呀,你还会这手艺?” 温怡苦笑了一声,“我会这些东西也都是逼不得已,自从我离开那地方之后,我就很少接触这些东西了,要不是遇到你俩,这包里的东西,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用。” 我目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所以呢?这些东西跟我和宋佳之前经历的事情有关吗?” “有关,但也无关。”温怡的回答模棱两可,“不过一会儿,相关的工作人员过来调查的时候,你们两个都是回答就行,这事应该跟咱们的关系不大。” 她话音都还没落,我们的房门就再次被人敲响了。 宋佳开门一看,赫然是之前的物业大哥,带着几个有关部门的工作人员。 物业大哥对着我们点头一笑,“居然是你们几个,那真是巧了,这几位同志就是例行询问,你们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就照实说就行。” 工作人员出示了证件,一群人就进了房间,在做了基本信息登记后,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率先开口。 “之前在你们门外敲门的那个女人,你们之前见过吗?” “没有。”宋佳先开口回答,“我们不怎么和邻居接触,没打过交道。” 工作人员又问道:“物业说,你们这有新过来的租客,是谁?” 温怡举起了手,“是我,我是在网上看到招合租的信息之后,看了房,觉得还挺满意的,才搬过来住的,合同手续也都齐全。” 她说完话,工作人员又扭头看向了我,“那你呢?” “我家里出了点小情况,暂时搬到我朋友这里借住,过几天就回去了。”我如实回答。 这种被人盘问的感觉并不好,而且我始终觉得这个老警察看向我的眼神并不友善,他就像知道些什么…… 第九十五章 配合调查 我压下心底的烦躁,避开了和这些人的对视,眼神一直落在那个做记录的小警察身上。 “那你之前住的地方是出现了什么问题?”老警察又问。 “闹蛇算吗?”我皱着眉反问,“我从外地旅游回来之后,家里就闹蛇了,我也找专门的人去清理过,但没什么作用。” “闹蛇?咱们这市区见着蛇都难,你确定没撒谎?”小警察明显不信。 “因为这件事情我不止一次打个报警电话,当地的派出所和消防都可以证明这一点,我还请了专业人士去清理房子,但没什么用。”我说着话,已经摸出了手机,将之前拍摄的视频和照片递了过去。 看着我手机上那些可疑的白色黏液和那些满屋子乱窜的蛇后,整个客厅都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而老警察的神色更加怪异了。 他上下打量着我,忽然问道:“你之前出去旅游的时候,去过哪?” 我如实交代了和宋佳去过的地方,“那是贵州那边山里的一个寨子,但是具体名字是什么,我们就不太清楚了。” 我对上老警察的目光,“这和这个小区发生的事情有关系吗?” 老警察沉默了一会,话锋一转。 “你们看见那个人掉下去的时间,大约是几点?” 我拧着眉回答,“没注意。” 当时我刚和温怡讲述过在寨子里所发生的事,一门心思都挂在温怡身上,确实没有注意到时间。 可算起来,应该就在那个女人被送到医院后没多久,这男人就从楼上跳下去了。 “之前你们在电梯里遇到的时候,你们有发现这人有什么异常吗?”警察又问道。 我摇了摇头,“没注意。” “那你们都注意过什么?你们之前和那个男人坐过同一台电梯,理论上来讲,你们就是他见过的最后的人!”小警察明显沉不住气。 可那个老警察却并没有继续追问,例行公事般提出了下一个问题。 而在我和宋佳一问三不知地回答下,接下来的调查流程走得相当快。 几分钟后,老警察已经站起了身,“做完笔录后,你们暂时不要离开本市,如果有需要,麻烦你们继续配合调查。” 我心中那股没来由的烦躁更甚了,“我们是嫌疑人吗?” “所有公民都有义务配合警方的调查,秦小姐,我们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可能对你们的冲击比较大,但请您冷静,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也可以为你提供专业的心理医生。”小警察在旁边接话。 我扫了他一眼,到底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人送出门。 就在门要关上,我听到小警察说,“师父,这事不对呀,我怎么觉得这和之前的案子有点像?” 那老警察横了他一眼,“把嘴闭上,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知道吗?” 在老警察满是戒备的眼神中,他们一行人敲响了对面的房门。 我也在这会儿把门带上了。 在我关上门的那一刻,我明显觉察到温怡的表情有些不太正常。 她欲言又止地看着我,就连宋佳的神情都严肃了起来。 “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我强压下心中的烦躁,觉得脖子有些发痒,手下意识地抓上去,却摸到了一片小疙瘩。 宋佳伸手指了指我的手臂,“冉冉,你的手……” 我顺着宋佳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顿时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回不光是左臂,右面的胳膊上也密密麻麻的,冒出了不少红色的斑点,有的地方已经长出了疙瘩。 我急忙冲进洗手间,镜子里的景象,吓得我头皮发麻。 这回不光是手上,连带着脖子上,也冒出了一大片红斑,之前用手抓过的地方小疙瘩已经破开了一片,水一样的液体,沿着被我抓开的地方往下流着,可偏偏我有任何感觉。 我越来越烦躁,“这之前怎么没有?” “这些就是在你刚才关门的时候,突然冒出来的,他们刚才过来调查的时候都没有。”宋佳翻出我的药膏,追了进来。 正要上手帮我抹,就被我想过药膏,一把推出了洗手间。 “你别进来!”我扬声喊着,挤出一大坨药膏就往新长出来的红斑上抹去,透着凉意的刺痛感并没有压下我的烦躁,反而愈演愈烈。 恍惚间,我面前的镜子里,突然飞出了一只小虫子,它扑扇着翅膀在我眼前上下翻飞,发出的嗡嗡声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抬手就拍了上去。 啪的一声,因为力气过大,眼前的镜子被我拍碎了,碎片崩得到处都是。 我的手上也跟着见了血。 奇怪的是,就在我手上的血涌出来的一瞬间,我身上冒出来的那些红斑和小疙瘩,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了下去。 就连之前手臂上长出来的那些也跟着不见了。 只有那些被抓破的地方,还留着些坑坑洼洼的印记! 这一幕,让我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我猛地拉开洗手间的门,对着外面的两人道:“我身上的东西还有吗?” 宋佳瞪大了眼睛,“我靠,这药膏这么好用吗?看来回头我得多买点备着。” 宋佳的脑回路一直是让我不敢苟同的,我偏头看向温怡。 只见她摇了摇头,眼神却直勾勾地盯在了我还在流血的手上。 “秦冉姐,你的手……” “我刚才在浴室里看到有虫子在飞,一不小心把镜子打碎了。”我没有刻意隐瞒。 直觉告诉我,温怡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而且从她刚才的反应来看,她对我们身上这些古怪的症状绝对是有所了解的。 我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这样的症状,你之前见过吗?” 温怡没有说话,她只是坐在沙发上,轻叹了一口气。 我步步紧逼,“温怡,你连那具尸体里钻出来的虫子都能解决,应该也能想办法解决我和宋佳的症状吧?” 温怡沉默了很久。 “秦冉姐,你想知道的事情,我现在还没有办法告诉你,不过,我确实可以找人帮你们看看,但至于那个人到底愿不愿意帮忙,就得看你们的造化了。” 第九十六章 化茧成蝶 我把温怡的反应看在眼里,可总觉得这件事有哪儿不对,却又理不清个头绪。 反观宋佳,她直到现在都还没从温怡刚才的反应里回过神来,一直愣愣地盯着人家。 那视线时不时从温怡的脸上落到那个蓝色的扎染袋子上,一整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我捏着手上的伤口,生无可恋地问道:“宋佳,你这儿的药箱呢?” 洗手间的镜子碎片在我手上划出了几道口子,所幸不深,血流了一会儿就止住了,也没伤到关键位置,我甚至都没觉着疼。 只是那殷红色的血迹滴滴答答地落在洗手池子里,看上去有点吓人,为了不继续刺激到客厅里的两个人,我只让宋佳把东西放在洗手间的门口,就再次把人干出去了。 有一小部分没掉下来的镜片,还挂在镜框里,炸裂的纹路将我的身影割成了几块,却还能依稀瞧见我身上的红斑,那些痕迹正在一点点地消散。 就好像我流出来的这些血,将那些脏东西从身体里冲刷出来了一样。 我手扶着洗手池,用水冲干净伤口后,熟练地消毒包扎。 把左臂上那些还没来得及完全褪去的痕迹,也全都用纱布包上了。 等我再从洗手间出来时,温怡正在阳台上打电话。 她顶着一头五颜六色的炸毛头发,真的很难和刚才那个抡着菜刀,口中念着咒语的半个苗族人联系到一起。 而当天晚上,为了避免宋佳之后再出现什么状况,我们三个人都留在了客厅。 长时间紧绷的神经已经让我和宋佳的身体达到了极限,她缩在沙发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所幸这一晚平安无事,我难得睡了个好觉。 可第二天天还没亮,小区里就传来了刺耳的唢呐声,那放着哀乐的音箱,更是从南推到北,几乎已经在我耳朵里形成3d立体环绕声了! 我精神崩溃般从沙发上爬了起来,正要推开阳台的门破口大骂,就被阳台的景象吓得愣住了。 阳台外是随处可见的虫子尸体,各种我分不清的昆虫散落一地,场面相当吓人。 而不光是我们一家,刚打开阳台的门,就听见了隔壁邻居的破口大骂。 “有没有点公德心呀?大早上的找死啊!你家就算办丧事也不用赶这么早吧?!” 宋佳楼下的那个女人死在了送往医院的路上,紧跟着就又来了个跳楼的。 再加上之前一直在闹虫子,小区里所有人的戾气都变得格外强烈。 随着这一声叫骂,脾气火爆的人已经冲下了楼。 我站在阳台上,只看见一伙人冲出去,抬脚就踢翻了那放哀乐的音箱,连带着那喇叭,都给掰折了。 两拨人很快打成了一团。 我看着这热闹,只觉得有些无趣,正准备找个扫把将阳台这些死虫子清理出去,就发现这些原本一动不动的虫子居然有了反应! 有几只的身体不断抖动着尖端的位置,隐隐出现了些裂缝,没过一会儿,一个个小脑袋就从裂缝处钻了出来。 “我擦!!”我忍不住一声低骂,以极快的速度蹿进了屋内,同时关紧了阳台的门。 仅仅过了几分钟,那些虫子的尸体就纷纷开始脱壳化茧,一个个拇指大小的蛾子从那些茧蛹里挣脱了出来。 这些蛾子的翅膀颜色鲜艳且夺目,蓝紫色相交的纹路如梦似幻,却和我印象中的蝴蝶长得有些不一样。 我一时间竟然看呆了,紧摁着阳台门的手都有些松动。 突然,我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这是蝴蝶吗?长得这么好看?” 我吓得险些打开阳台的门,扭头就看见宋佳正站在我的身后,还在往外探头探脑。 她隔着我把手抵在了阳台的玻璃门上,那些颜色绚丽的飞蛾,原本还在扑扇着翅膀挣扎着。 可在宋佳把手指头抵上去的一刹那,飞蛾竟然将触角抵在了她的手指尖上! 有那么一瞬间,我看到一些颜色炫彩的粉末,从这些飞蛾的翅膀上震落下来,就那么飘飘洒洒地在阳台的玻璃门上覆了一层。 阳台上的其他东西也没能逃得过去,那炫彩的粉末飞落得到处都是。 宋佳禁不住皱起了眉眼,放在阳台玻璃上的手也缩了回来。 “这些飞蛾一晚上就破茧成蝶了?这要是碰见有哮喘过敏的,还不得再弄出几条人命来?”宋佳小声嘀咕道。 她就摸出了手机,“不行,我得在群里提醒他们一下,就算我想在这小区里买房子,可这房价也没有这么往下降的……” 听着她的话,我有些哭笑不得,人就这么靠着阳台的门坐了下来。 “我还以为你准备趁机捡漏呢。”我随口说道。 宋佳却是一撇嘴,“确实有这个想法,但现在这样的情况也太晦气了,这地方要是住得不安全,我没准也得搬家,光是这些虫子就看着已经够闹心了,那大哥到现在都没把家里的虫子搬干净,我现在怀疑这些飞蛾都是从他家里跑出来。” 宋佳小区养虫子的那个大哥,自从昨天下午出事之后,就再也没露过面,原本对他家处理进行全程直播的人也没了消息。 这件事就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扔下了一块石头,只溅出两道波纹后,连个响声都没有了。 其实我一直对他人饲养异宠这件事没什么感觉,这东西毕竟是个人爱好,别人也不好干涉。 可当时拍摄视频的人在那个大哥在进行直播的时候,他家里可并没有这么多茧蛹。 而且虫子一旦化茧,是不会自行挪动的,茧蛹又不会长个翅膀,飞到十三楼! 想到这里,我几乎下意识地就朝阳台护栏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可是十三楼,能飞得上来的蚊子都少见。 这些东西是怎么上来的?! 阳台的地上四处都是虫子被破开的残骸,与其说这些颜色绚烂的蛾子是破茧成蝶,倒不如说他们更像一早就寄生在这些虫子的身体中了。 等到时机得当,它们就会一举冲破这些虫子的身体,来完成自身的进化…… 第九十七章 蓝紫锦斑蛾 我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到了,几乎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温怡。 可温怡就好像完全没注意到我们这边的动静。 她塞着耳塞,戴着眼罩,整个人缩在空调被里,睡得很是香甜。 看着她这个样子,我多少还是有些佩服她的心理素质的。 宋佳那会儿也顺着我的视线看了过去,在看到温怡一脸恬静的睡姿后,忍不住惊讶道:“昨天经历了那么多事,这人居然还能睡得着?年轻就是好啊,倒头就能睡……” “小声点,别吵到她。”我提醒着,回头看向阳台。 前后不过半个小时,那些从虫子身体里破出来的飞蛾就已经四散飞走了。 除了那些从身上震下来的五彩斑斓的粉末以外,只留下了一地的虫子尸体。 “你说这些东西会不会把我们家阳台当成一个复活点了?集体到这来化茧成蝶?这不吃饱撑的吗?”宋佳压低了嗓子,顶着一脑门的问号,把脸贴在了阳台玻璃上。 “而且这些东西爬上来的时候一点动静都没有吗?咱们为什么昨天晚上没发现?”宋佳又问道。 “这我哪知道?要不你去逮一个蛾子,回来问问?”我白了她一眼。 自从昨天出事后,宋佳所在的整个小区都加强了夜间巡逻,那些保安拎着探照灯一样的手电筒,在小区里足足溜了半宿。 我记得晚上十点多的时候,都还有灯光从玻璃上闪过。 可按常理说,这些虫子或多或少都是有趋光性的。 为了保证安全,我们昨天晚上早早就关了灯,家里一点光亮都没有,这些虫子又怎么会爬到这来呢? 我揣着一肚子的疑惑,随手发在了论坛上,还把刚才拍的蛾子的照片也贴了上去。 仅仅几分钟后,我就收到了回复。 【楼主发出来的图片是蓝紫锦斑蛾,一般分布在热带地区,国内两广,云南等地都有出现,繁殖的高发期是在7月到9月,这个季节的活体成蛾倒是比较少见。】 【这种飞蛾看着不像吧?怎么和热带地区的一种毒蛾子长得比较类似?不过这么多飞蛾的飞屑,清理起来还是小心点吧,这些东西都是带有轻微毒性的。】 我看着那一条接一条刷上去的言论,只觉得眉心一阵狂跳。 又是云南?! 这是不是也太巧了? 我不相信什么巧合,又将地上的虫子尸体拍照同步了上去。 可这次我发出去的消息却石沉大海,别说评论了,就连点击查看的人都没几个。 而且没过几分钟,论坛就以我发出去的图片引人不适为由,将我的帖子强行下架了。 我看着官方发来的反馈消息,嘴角有些抽搐。 “没用的东西不屏蔽,有用的东西一屏蔽一个准!真服了!” 我有些气恼,本来想着能在这上面找到些蛛丝马迹,结果最后没得到狐狸,反而惹了一身骚。 那个时候的我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自从这两篇帖子发上去之后,我的论坛账号就频繁被人举报,仅仅过了几天,我就被彻底封号了。 而现在,我只是简单地进行了一下申诉,也没管后续的问题,就跟宋佳要了口罩和扫把,想出去把那些飞蛾留下来的痕迹清理干净。 为了避免这些东西对宋佳的身体产生什么刺激,我也没让她伸手帮忙。 我套上手套口罩,就开始清理虫子尸体。 一大早上的体力活,干得我满头大汗,就连楼下的争吵声都没能吸引我的注意力。 我好不容易忙完,宋佳一脸八卦地从门里探出了头。 “冉冉,你听说了吗?那个跳楼的大兄弟尸检结果出来了,温怡还真没说错,那家伙少说也死了一周了!而且户口所在地的家人已经上报失踪了,人就是咱们之前去的那个市的!” 宋佳看着群里的消息,把一手情报递给了我。 “还好咱们两个回来得早,要不然这倒霉事,没准就落在咱们头上了!” 我看着新闻报道上的消息,眼皮狂跳。 “你确定这上报失踪的是寻找遗体?” 宋佳点头,“对呀,据说是当时他们本来是打算把尸体送去火葬场的,结果运送的灵车半路抛锚,司机叫个拖车的功夫,后面的尸体就不见了,然后他们家的人就报警了!冉冉,你说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赶尸?要不然那人的尸体怎么会出现在这?” 我们所在的城市距离跳楼那位大哥去世的城市少说也有两千公里,光是飞机都要五六个小时,高铁或者开车的话,所需要耗费的时间就更长了。 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把尸体送进来的? 难道这大哥在行动期间就没有露出半点不对劲的地方吗? 这活人跟死人的区别有点大吧! 我心里冒出无数个疑问,想到在电梯里瞧见的那一幕,就觉得后脖颈子发凉。 “这么说,咱们那天晚上,真的是跟一个尸体共处一室了?”我颤着声音反问。 宋佳听到我这话,原本兴致勃勃的八卦样,顿时僵在了脸上。 她吞了口唾沫,直接把手机从我手里抢了回去。 “不,不应该吧?那天他看上去很正常啊,就是脚底板上有些红泥……”宋佳的话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她突然抬头看向我,“那天并没有下雨,他脚上哪来的泥呀?” 我闭了闭眼睛,鬼使神差地查了他离世所在地的天气预报。 当我看着天气预报上显示的有雨时,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被运往火葬场的那天,当地在下雨……” 宋佳蒙了,“你是说,他是自己从灵车里走出来的?!” 此时,窗外的朝阳已经升起。 灿烂的阳光,顺着阳台洒满了一地,也罩在了我和宋佳的身上。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阳光里不带着丝毫暖意,就算是背着大太阳照着,我和宋佳也只觉得浑身冰凉……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是一个非常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我宁可相信是有人把他尸体偷走了,也接受不了他自己……这不纯纯诈尸吗?” 第九十八章 秘术 “理论上来讲,这比诈尸要高级一点。” 宋佳话音未落,另一个声音突然在屋内响起。 这突然出现的声音,把我和宋佳吓了一跳,原本悬着的那颗心差点就彻底死了。 只见温怡的脑袋从沙发的另一边探了出来,她还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这是苗族当地的一种秘术,和赶尸差不多。” 我一手扶着阳台的门框,一手扶着已经累得直不起来的腰,就差当场给突然开口的温怡跪下了! 宋佳的反应就实诚了许多,她抱着沙发的扶手,歪着身子软倒在了地上,攥着手机的手都在发着抖。 “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温怡,你插话之前能不能打个招呼?”宋佳哭丧着一张脸,泪水都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可温怡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掀开眼罩,把耳塞放在茶几上,人也坐了起来。 她看着我和宋佳极度崩溃的模样,疑惑地问道:“你俩这是咋了?昨天晚上又没睡好?” “那睡得可真是太好了。”宋佳哀嚎了一声,顺势瘫坐在了地上,把早上起来瞧见的场景原原本本地叙述给了温怡。 “我睁开眼睛就瞧见一阳台的飞蛾,不过那蛾子长得确实漂亮,我之前从来都没见过。”宋佳说着话,还把拍好的视频发给了温怡。 “长得确实好看,这么周正的飞蛾应该只有飞鹅展览会上才能瞧见,这回可是饱眼福了。”温怡看着视频里上下翻飞的蛾子,也在啧啧称奇。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全然没有抓到事情的重点。 我实在是没忍住,拍了拍脑门,提醒道:“现在的重点是这些蛾子吗?我们刚才不是还在讨论那个跳楼的大哥吗?温怡,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他已经死了挺长时间的?” 昨天温怡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就想问,但是当时又赶上那些工作人员过来调查,我就把这茬给忘了。 现在提起来,正好跟着了解一下。 要是我当时记得没错的话,那大哥从楼上下去的时候,温怡的房间应该看不到才对。 她又怎么会有那样的反应? 我疑惑地看着温怡,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可这人就像是个没事人一样,没有半点儿被人紧盯着的自觉。 她半靠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才跟我解释道:“其实人下去的时候我看到视频了,他当时的脸色白的就有些不太正常,没有血色不说,手脚也都是僵硬的,正常人从这个高度跳下去,会呈现自由落体状态,就算是自己往下跳,也不会掉在那么小的范围内。” 我听得一脸茫然。 “其实就算是运用一些湘西的秘术来操控这些尸体,也没有办法完全避免尸僵的形成,会这些法子的人一般会在品质还算不错的尸体上提前埋下蛊虫,时机成熟后再用催动这些蛊虫来控制尸体。” 温怡却沉吟了一会儿,像是在斟酌用词。 “只不过能被控制的尸体还是比较稀少的,蛊虫能否存活并且顺利孵化,都对尸体的要求条件比较严苛,可能几十上百具尸体里才能挑出那么一个能用的,所以除非逼不得已,否则,会此秘术的人绝不会轻易放弃自己能操控的尸体。” 我隐约听到了关键,“所以你的意思是?跳楼的那个大哥的尸体已经是一个弃子了?那这样的操控方式受范围影响吗?” “受范围的影响不大,主要得看施术者的能力,本事大的,哪怕相隔千里,也能用蛊虫配合特殊的秘法轻而易举地操控这些尸体,要是本事不济的,就算在眼前也不见得能让这种尸体动弹分毫。” 温怡说着话,人已经披着空调被站了起来,她一边说一边打哈欠,一个接一个的哈欠让她看上去异常困倦。 我忍不住说道:“其实我们两个的事情也不急,你今天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吧。” 温怡摆了摆手,“没什么要紧的,就是一点后遗症,就算是在家歇着,也改变不了什么,还不如早点把事情了结了,也省着这颗心始终悬着。” 我看着她这个样子,到底还是没有继续追问。 倒是宋佳是个心直口快的,她问道:“既然那些人能够操控尸体,那他们能操控活人吗?” “为什么不能?”温怡头都没有回,“人在活着的情况下,只要加以刺激神经元,就可以控制人的基本反应,就像你们之前经常听过的情蛊,就是一种类似用蛊虫刺激多巴胺异常分泌的现象,用科学手法都解释得通。” 我扯了扯嘴角,“咋?你现在是想告诉我们,要相信科学吗?” “那不然呢?科学才是原动力,苗族湘西等地那些乱七八糟的故事,哪个不能用科学解释得通?” 温怡说着话,打着哈欠,挪进了洗手间。 “我先洗漱,你们两个有什么要问的,等我出来再说。” 温怡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半睁着,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还没有睡醒的状态,她垂着眼皮关上了洗手间的门。 留下我和宋佳两个人在客厅里大眼瞪小眼。 我把之前从阳台里收拾出来的东西用几个塑料袋套好,正想着趁这时候扔到楼下,家里的防盗门就再次被人敲响了。 我透过猫眼,一眼就看见了那天来帮忙的物业大哥。 “宋小姐,在家吗?我们是物业的,来给你们送杀虫剂和灭菌灵。”物业大哥扬着嗓子,又敲了两下门。 当我拎着垃圾袋把门打开时,这物业大哥挂着一脸的憨笑,“秦小姐也醒了?这两天小区里的事也给你们造成了不少的困扰,这杀虫剂和灭菌灵是我们物业的一点小心意,希望你们别嫌弃。” 宋佳这会儿已经到门口,把东西收好了,她正要关门,可那物业大哥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她疑惑地问道:“怎么了?还有事?” 物业大哥讪讪一笑,“是这样的,我们楼下的人不是出事了吗?” 第九十九章 潜移默化 “所以呢?”宋佳又问。 “物业就想给楼上楼下这三家做一下彻底的消杀,你们看什么时候方便?”物业大哥如实问道。 “消杀?你们物业还负责这个?”我心中划过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可紧跟着,我就发现这物业大哥的脖子上多出了一根红绳,上面正好坠着一个山鬼钱,正反两面都抹了层朱砂。 不光是这根红绳,这大哥手上还挂着五帝钱,就差把驱邪避秽这四个字挂脸上了。 物业大哥觉察到了我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也都是本着为业主着想的原则,来进行一些善后的处理工作,如果几位美女觉得不方便的话,那这事就算了,但是生命安全至上嘛,要是有什么情况,你们也可以随时给我们打电话。” 小区接连闹出人命,物业必然是会受到影响的。 对于那些信则有,不信则无的东西,也会随着这些事情被无限放大。 我原本是不把这些东西放心上的,可温怡的那套操作,已经印在了我的脑海中。 有些固有的印象已经在潜移默化中发生了改变。 我对着物业大哥一笑,“那你们这善后工作要怎么进行?我们该怎么配合?” “你们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提供自己的生辰八字就行,要是实在不方便,我就带人到你们屋子里看看也行!” 那物业大哥说这话的时候笑得一脸殷切。 我则是瞄了宋佳一眼,“生辰八字不方便,给,就麻烦大哥你带人过来看看了。” “行,没问题,你们定个时间,我随时能带人来看。”物业大哥满口答应,临走前,还特别好心地答应顺路帮我把垃圾带下去。 我正好懒得下楼,把装着虫子尸体的袋子交给他后,就扯着宋佳进了门。 随着防盗门被我关上,宋佳立刻变了副面孔。 她臭着一张脸,努着嘴,上上下下把我打量了一遍。 “冉冉,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还信这些东西呢?他明显是来骗人的!” “你懂什么?”我瞪了她一眼,“你要是一口咬定不搭理这件事,他保不准得在背后给你使绊子呢,到时候相关部门的工作人员隔三差五过来查你一趟,你就好受了?再者说了,他带人来看我们,就要接受他的服务吗?你忘了我们还有温怡?” 我这话刚一出口,正在洗手间里洗漱的温怡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那动静震得磨砂的玻璃门都跟着抖了抖。 “你们两个是不是又在说我坏话?!”温怡的声音从门后传了出来。 我顿时尴尬地扣紧了脚趾,“我们俩夸你呢!” 没过多久,温怡就收拾好了自己,她人刚从洗手间出来,我就听到了她的尖叫。 “不是,我请问呢,凭什么咱们小区的外卖不能送啊?我这前后已经下了好几单了,怎么一个接单的骑手都没有?!”温怡哀嚎着,一路快步走到宋佳身边,“你的App能下单吗?” 宋佳摊手,“不能,我联系了,之前经常给我送外卖的那几个骑手,人家说咱们小区晦气,而且这事好像已经在周围几个小区传开了,人家总不能为了赚钱,不要命吧?” 小区闹出人命的事,不稀奇。 可稀奇的是这些人的死法。 再加上小区里还有个养虫子的大哥,宋佳的这个小区已经彻底成了周围外卖的黑名单。 没办法,为了填饱肚子,我们仨只能出门。 可就在我们准备上电梯的时候,就悲催地发现电梯的门口已经被人拉上了警戒线。 之前过来做笔录的小警察,正板着一张脸,在电梯门口站岗。 他看到我们三个出来,立刻戒备道:“你们这是要干吗去?” 我扫了他一眼,“我们吃饭。” “这段时间非必要的情况下,不要出。”他板着脸提醒。 我敷衍地笑了笑,“多谢警察叔叔了,可这人是铁饭是钢,总不能为了案子不吃饭吧?而且刚才这电梯不是还能用吗?怎么这就给封锁了?” 要知道刚才那个物业大哥上来的时候,这电梯还好好的。 怎么半个小时不到就给封上了? 难道又出事了? 我疑惑着,一想到这趟下去之后,可能要爬十几层的楼梯,我就觉得有些腿软。 而那小警察在此时开口,“我们为了案件的侦破,要对电梯轿厢里的东西进行检查,不会耽误你们的出行时间。要是等不及,可以先走楼梯下去。” 听到这最后一句话,我扭头就想回家。 与其累死累活地爬楼,还不如回家就啃泡面! 可还没等我转身,温怡就扯住了我的胳膊。 “先下去吧,正好我给你们介绍个人。” 温怡的话让我想起了她昨天晚上答应的事,原本郁闷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下楼梯的动作都比之前快了不少。 可当我们到了楼下时,直接被楼下的场面给镇住了。 单元楼的门口摆着不少花圈和白幡,隔不了几步远,就能看见随手洒下来的纸钱。 而那吹吹打打的动静和哀乐混在一块,光是听着都让人觉得压抑得有些透不过气。 更别说还有人给这音乐配上了唱词。 “你们物业不作为呀,逼死了我家亲姐姐还不算,在这里造谣呀,还有没有王法了?”跪在地上的女人就差以头抢地了。 她披头散发,披麻戴孝,一手拍着大腿,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哼唱个不停,翻来覆去的就是这么几句词。 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光是听着只觉得头大。 “这热闹,咱们就不凑了吧,先过去?”我对宋佳和温怡道。 其他两人对我的建议不置可否,我们三个本来打算从人群的最外端绕出去,这还没走两步,我就突然被人抓住了裤子。 那只手力气很大,抓着我的裤子就不肯松手,“你们也是这个楼里住着的吧,能不能给我家人评个理?出面作证就行,物业的这帮人害死了我家人,我绝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我听到这声音,下意识地低头,正好和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第一百章 持刀伤人 我低头看着抓住我裤腿的男人,嘴角一阵抽搐。 “你把手放开。”我冷声道。 “不放!你们小区这么多人,一个站出来说句公道话的都没有!你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大活人在你们眼前没了,都不觉得痛心吗?!”披麻戴孝的男人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他怒吼着,大有一副要把我一起拉下水的架势。 我冷眼瞪着他,环顾着四周。 像是这样的小区从来都不去看热闹的人,这会儿已经有人举着手机,把现场拍摄的视频传到网上了,我看着这些人嬉笑的嘴脸,本就所剩无几的耐心彻底宣告耗尽。 我冷笑了一声,“你家人是我杀的吗?还是说他是因我而死?你们想怎么闹,想怎么跟物业讨说法,是你们自己的事,拉着我垫背,是不是有点异想天开了?” 我从来都不是个热心肠的人,相比于其他人对这两个死者的同情和缅怀,我甚至可以做到毫无情绪波动。 我所珍惜的,只有被我画在圈子内的人,与这些无关的事,我从不在意。 而能让我为之产生情绪波动的人,到目前为止,也只有宋佳一个,在排除一切以宋佳为优先级的前提条件下,别人的死活我从不在意。 我冷着一张脸,屈腿从男人的手里拽回裤腿,面无表情道:“有冤就去申冤,你们继续在这闹,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人还躺在太平间里,你们是准备等闹完了之后,再去给他处理后事吗?” 原本还嘈杂的现场,因为我这一句话骤然安静了下来。 那个刚才还哭天抹泪的女人,正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我,鼻青脸肿的男人的眼神更是怨毒。 “你怎么这么没人性?!人都死了,让你们出面做个证就这么难吗?!”那男人叫嚣着,突然站起身,就朝我扑了过来。 他的手伸向腰后,转眼间就摸出一把短刀,对着我所在的方向就捅了过来。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给她陪葬吧!死,都得给我死!”男人一声怒吼,脸上那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衬得他的表情越发狰狞。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我这刀扎过来的一刹那,抡着手里的东西就砸在了他的手上。 而这男人眼见着同不找我,转头又朝着旁边另一个人扑了过去。 好在宋佳和温怡的反应也真够快,扯着胳膊就把我拽到了一旁,同时,宋佳还大声地喊道:“杀人了,杀人了,救命啊!” 因为这伙人从一大早上开始就在闹事,小区的物业担心他们会闹出别的事情,一大早上就派了保安在这守着。 可架不住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人太多,光靠几个年纪比我爸都大的保安维持秩序,实在是有些捉襟见肘了。 可这闹事的人动了刀,那性质立刻就变得不一样了,有眼尖的已经拨出了报警电话。 没过几分钟,派出所的同志就赶到了。 持刀捅人的大哥这会儿已经被物业的防暴钢叉压在了地上,手里握着的那把短刀,已经被踢到了不远处。 刚才还在和他一唱一和的女人,更是被眼前的变故吓傻了,整个人呆愣地看着现场,对压着男人的保安又咬又打,场面一度变得越发混乱。 “放开他!你们放开他!!”女人嘶吼着,保安的衣裳都被扯破了,脸上也都是抓痕。 可就在这些人的撕扯间,我突然发现女人胳膊上有类似蜈蚣一样的文身,连带着发怒时,那脖子上凸起的青筋都像是有虫子爬过去! 这念头吓得我心头一紧,几乎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了温怡。 温怡的表情出奇地看,她紧盯着地上厮打成一团的人,扯着我和宋佳的手就往人群外走。 “快走,这些人不对劲。”温怡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手上抓着我的力道也越来越大。 我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正好和赶过来的警察擦肩而过。 “干什么呢!放手!打架斗殴是吧!散了散了!都散开别围在这看热闹!” 随着中气十足的喊声,人群终于散开了些。 而我们三个身为男人行凶的当事人,只能硬着头皮留在了现场。 随着例行的询问,前天上门调查的老刑警也找了过来。 他先是看了一眼,然后和派出所的人说了些什么,径直朝着我们三个人所在的位置走了过来。 “秦冉秦小姐,是吧?耽误您点时间,跟我们走一趟。”老刑警出示了自己的证件,“我姓唐,是你们小区这次案件的负责人,有件事情需要你们三位配合调查。” 我紧皱着眉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有什么是我们能配合的?” 唐林没有说,只是带着我们上了警车,没过多久,车子就开出了小区,眼看着这车开得越来越远,我的心狂跳不止。 宋佳更是无比紧张,她问道:“唐警官,我能问一下,我们这是去哪吗?我们原本约了人见面的……” “我们去殡仪馆。”唐林话说完,就不说话了,只坐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开车的小警察更是面色严肃。 见着情形,我们也不敢再问,只能看着车子直奔郊区的殡仪馆。 我无奈地看向温怡,“看来咱们只能改天了。” 温怡还是臭着一张脸,她烦躁了挠了挠肩膀,“没事,意料之中,不急这一时。” 我看着温怡的反应,心始终悬着。 好不容易挨到了殡仪馆,一进门就看到了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正等在门口。 他们一看见唐林就迎了过来,“唐队长,尸检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您带过来的这几位是……” 那人的视线落在了我们三人的身上。 唐林却绷着一张脸,“这起案件的关键人证,带他们来认些东西。” 唐林扭头看着我们三人,“换个防护服,跟我进去。” 我和宋佳还有温怡都傻眼了,看着已经送到手边的防护服,脸都绿了。 “唐警官,这不好吧,这事儿跟我们也没关系啊……” 第一百零一章 诡异男偶 宋佳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一脸生无可恋地继续道:“唐警官,我觉得这事就没必要了吧?” 她是真的不想再跟尸体打交道了! 上次小雅掉进湖里的事情,让她到现在都还有阴影呢,光是看他们在群里发的视频,就已经够让她难受了。 怎么还到现场来了? 宋佳顶着一张绿得发白的脸,看着那套已经递到面前的防护服,整个人瑟瑟发抖。 温怡也没好到哪去。 三个人里还算镇定的,就只有我一个了,我接过防护服套在身上,绷着表情看向唐林。 “唐警官,方便问一下,你把我们三个叫到这来看尸体的目的是什么吗?我们三个一不是法医,二不是相关行业的从业人员,三不是这起案件的直接嫌疑人,我们想配合你们的工作,但你们总得给个合理的理由吧?” 唐林嘴里还叼着烟,听到我这话,把烟头摁在了墙边的垃圾桶上。 “我调查过你们三个的履历,你们两个刚从苗族的寨子里回来,温怡原本就是苗族人吧?里面的东西确实和这次特殊案件有关,但放心,里头不是尸体。”唐林说完,先一步推开门走了进去。 我们剩下的几个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地看着彼此。 到殡仪馆里来看的,不是尸体,还能是什么? 我猜不透。 而犹豫到最后,我只能咬牙道:“温怡,你看着宋佳,我先进去看看。” 我戴上面罩和口罩,跟在工作人员的后面进了门。 我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刺鼻且浓烈的腐朽气味,即使是戴着防毒面具,里面又配了一层口罩,但是那味道还是无孔不入般钻进了我的鼻腔。 我差点直接被这味道给熏透了,人定在原地,一边捂着胃,缓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唐林看着我,“不错呀,也有点特殊潜质,我还以为你得当场吐出来呢。” 我瞪了他一眼,想问候他的话,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辱骂相关工作人员可是违法的。 我还没有因为这种事情就把自己送进去的打算。 我认命地呼出了一口气,快步走到那张不锈钢床旁,只想着速战速决。 “唐警官,到底是什么……” 唐林掀开了盖在那东西上的白布,我几乎瞬间屏住了呼吸,整个人就像是被捏住了嗓子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温度趋近零下的殡仪馆内,不锈钢床上赫然躺着一具极为奇怪的木偶。 木偶的中间被掏空,里面各种各样的虫子聚集着,但都是一动不动的,看上去就好像是进入了休眠状态。 而且从木偶的体型上来看,这应该是根据成年男人的身材比例进行特殊定制的。 上面的五官和肌肉线条都格外明显,尤其是小臂和小腿的位置,更是刻画了一些带有苗族特色的符号。 有些地方的符号看上去很是眼熟,我好像是在白羽他们的寨子里见过。 我盯着那具木偶看了一会儿,我觉得手脚有些发麻,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东西和这次的案件有关吗?我怎么记得有人说那男人是自杀的呢?”我扭头看着唐林,试探地问道。 唐林直勾勾地盯着我,“谁说过那个人是自杀了?” 我没再吭声。 那男人的尸体能从云南那边运到这,想必是费了一番功夫的,而且根据论坛上的小道消息,那男人的尸体在失踪之后,他们家的人就已经进行了报警求助,可最后这消息却不了了之。 直到那男子的尸体从宋佳他们小区的楼顶掉下去,这丢尸的案子才算暴露在了公众的视野中。 我看着唐林,有些不自在的朝我挪了一步,尽可能地和不锈钢床上的木偶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手下意识地挠向左臂,刚刚包扎过的手上还有些刺痛,这让我皱起了眉。 “现在网上说什么的都有,但大多数人都说那个男人是自杀,这事儿跟我们还有什么关系吗?总不能因为我们之间共乘过一部电梯,你们就怀疑到我们头上来吧?” 电梯内是有监控的,而且自带录音功能。 我们从头到尾只跟那男人说过两句话,就算后面我和宋佳的反应有些奇怪,但也不至于真的跟这种命案扯上关系吧? 我疑惑地看着唐林,他却话锋一转,“你们之前去苗族人的寨子里游玩的时候,有见过类似的东西吗?” 他指了指不锈钢床上的木偶。 我几乎下意识地就想到了之前因为落花洞女的习俗,而被装在轿子里的那只木偶。 可直觉告诉我,最好不要跟唐林说实话。 有些东西用科学的方法是解释不清的,而当这种东西解释不清时,我们身为曾经的当事人,就会被定为怀疑对象。 我不想徒增麻烦,毫不犹豫地摇了下头,“没见过,不过这人偶的做工看上去还挺高的,应该是专业人士所为,唐警官,要是实在没头绪的话,不如跟专业人士请教一下?” 我对木雕之类的东西涉猎得不多,也只是初窥门径而已。 这具男偶的雕刻方式和之前山洞里的那具女偶有些相似。 但整体下刀的走势是相反的,手臂和小腿上的纹路也和那个有些区别。 我继续装作一问三不知,贴心地表示,如果有需要,自己可以联系一些比较厉害的木雕大师。 而眼见着自己问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东,唐林就那么伸着手在木偶里装着的那些虫子中来回拨动。 我眼看着那些各式各样的虫子,因为他的搅动上下翻飞,浑身上下的汗毛都跟着炸了起来。 姓唐的能不能有点公德心? 我深吸了一口气,“唐警官,你还有什么别的需要帮助的吗?” “你见过这些虫子吗?”唐林突然问道。 “没有。”我果断回答,“谁平时会留意这些东西?” “你真的没见过?那为什么我手下的人,会在你家楼下的垃圾桶里,找到一袋装满虫子尸体的东西呢?”唐林笑着看向我,“秦冉小姐,我知道你心里头有顾虑,但我还是请你相信,我们是真心想要办案的。” 第一百零二章 咸猪手 在从殡仪馆出来之后,我的心情是久久不能平复的。 坐在返回市区的警车上,我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车窗外,可心中就像是一直都在有另一个声音在告诉着我,别去掺和这趟浑水。 也别为了这些本就与自己不相关的事情劳心费神,生活本来就已经够辛苦了。 更何况我和宋佳的事情,已经把原本平静的生活搅得一团糟了…… 我心中的各种声音都在不断拉扯着,这让我烦躁地皱着眉,脸色阴沉得可怕。而一直都没有进去看那东西的宋佳和温怡这会也满脸担忧地看着我。 因为特定的工作原因,唐林并没有跟我们一起回来,车上除了刚才的司机以外,只有我们三个人。 宋佳犹豫了一会,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冉冉,你在里面都看见什么了?从刚才出来你就不说话,那个姓唐的警官是不是说什么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收回了落在窗外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手。 人有的时候真的很奇怪。 一方面希望自己能太太平平地随遇而安,而另一方面,却又并不希望自己的生活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此时,各种各样的念头在我脑中不断交织着,我看着手臂上缠着的纱布,突然做了个深呼吸,再次抬头看向宋佳时,我就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宋佳,一会回去之后,我有事情要先回去一趟,你先和温怡过去,要是有什么事,等我到了之后再说。” 温怡推迟了我们原本的见面时间,对方也是很好说话。 而这时,我突然想到了在殡仪馆临下车前,温怡说的那句话。 “温怡,你刚才下车的时候,为什么会说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温怡还是顶着一张生无可恋的脸,她靠在椅背上,脸上烦躁的神情和我如出一辙。 她嗫嚅出声,“我要说这是直觉,你信吗?” “信,都已经这样了,出什么事我都信。”我苦笑了一声,话中透着无奈。 在车子开到一个地铁站时,我就先一步下了车。 “我要去办点事,麻烦前面地铁站给我停一下。”我说完,宋佳就有些不放心,想跟下来。 “冉冉,我跟你一起去。”宋佳说道。 我看着温怡也准备跟着一起起身,立刻阻拦道:“我去拿点东西,很快就回来,你们先去约好的地方等着,别让人家等太久。” 我说话时还给温怡使了个眼色,下车就进了地铁站。 因为天气的原因,地铁站的空调开得极低,我刚进去就被冻得打了个冷颤。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我总觉得今天的地铁站格外的冷。 而在我刷卡进站后,原本只有稀稀两两几个行人的地铁站,人突然多了起来,我几乎被挤到了黄线前。 要不是前面还有透明的玻璃板墙拦着,我都觉得自己可能被挤到地铁下头去。 因为人挤人的关系,周遭的空气一点点升高,我屏着呼吸,和身边的人保持着距离。 可突然我觉得自己的后腰上搭上了一只手。 那只手还旁若无人地在我腰侧揉搓着。 从触感来看,这明显不是一个女人的手! 我脸顿时黑了,眼中冒着火。 但以现在这个角度,我根本转不过身,只能咬牙用手肘,在那胳膊上狠狠地撞了一下。 “你干什么?”对我狠撞了一下的男人,当即出声。 自从从寨子回来后,我的力气不减反增,用宋佳的话来说,我现在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 刚才那一下,我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不用看都知道那咸猪手的胳膊八成是青了。 我侧过头,冷冷地看着出声的男人,“真是不好意思,人太多了,一时间没施展开。” 男人听出了我的讽刺,眼神变得有些奇怪,“你什么意思?我刚才可不是故意碰你的,你不是都说了吗?这人太多……” 欲盖弥彰,不打自招,我已经很长时间都没见过这种缺心眼的蠢货了。 我冷眼盯着他,“所以你的手在自己身上待不住,就非得搂着别人是吗?” “你这是污蔑!”男人跳脚。 这会儿周遭的人已经都朝我们两个看了过来,在地铁上,女孩子被猥亵的事屡见不鲜,但能像我这种当众吆喝出来的,还是不多见的。 立刻就有人帮腔,“是不是污蔑你自己心里没数啊?美女,要是真不放心,就报警吧!这种人还出来祸害人!” “就是,都抓进去就老实了!一个个咸猪手!” 有的时候在保护弱势人群的时候会激发一些群体效应,周围这些人附和的声一多,被我狠狠撞了一下的男人,转身就跑了。 我眼看着他费力地从人群中挤出去,正要伸手抓人,就被身后的人狠狠地撞了一下。 我的下巴磕在了前面人的肩膀上,当即就红了。 可是还没等我抬头,我就敏锐地察觉到场上有人盯着我,那种被人直勾勾盯着的感觉,我浑身不自在。 我下意识地转身在人群中搜索着这种目光的来源。 这周围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我看了两圈儿,也依旧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因为这么一打岔,对我动手动脚的男人已经趁乱跑了,我只能揣着一肚子的怨气先行上了地铁,在刚才被那人碰过的地方狠狠蹭了两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蹭得太狠,地铁都还没窜出去两站地,我就觉得那个地方发痒生疼,疼得我几乎站不住。 我只能白着一张脸先行从地铁走了出来,钻进洗手间,想检查一下伤口。 可我刚撩开衣摆,就被吓了一跳。 刚才被那人碰过的地方已经生起了一小片红痕,手摸上去还有一层细小的疙瘩,那感觉和我之前手臂上的触感一模一样! 我连忙将随身带着的药膏抹了上去,气得咬紧了后槽牙。 “这叫什么事啊,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得塞牙是吧?!” 我小声地嘟囔了一声,突然,从镜子里看到一个穿着保洁制服的女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第一百零三章 巧遇 这女人看到我先是一愣,然后目光就落在了我的后腰上。 “小姑娘,你这是过敏了啊,你这都红一片了,看上去好像是被啥虫子咬了,你这不行啊,你得去医院。”保洁阿姨好心提醒,还摘了手套,拿过我手里的药膏,在我够不着的地方涂抹了起来。 我尴尬地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搁,只能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谢谢你啊阿姨。” “这有什么好客气的,出门在外,大家都互相帮衬,不过你这个样子,看上去有点严重,还是得抓紧时间去医院才行。”保洁阿姨说着,在洗过手之后,又重新把手套戴上了。 我实在是不好意思继续在洗手间逗留,连说了几声谢谢提醒,就从洗手间里钻了出去。 可我才刚离开,保洁阿姨就按下了耳朵上的蓝牙耳机。 “确实已经起反应了,不过不严重,她这个样子看上去好像对那东西有点免疫了。”保洁阿姨对着电话那头说道。 “这样下去,反应的时间太慢了,等不了那么久,实在不行就加大药量,反正也死不了,这刀不割在自己身上,她是不知道疼的,要是不尽快想办法把她弄回去,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一会,“行了,我知道了,离最后的时间还有一段期限呢,你急什么?这段时间跟的太紧了,秦冉不是个傻子,你们可别露出什么马脚来。” 保洁阿姨冷笑了一声,“别拿我跟那些蠢货比,这回上头可是下了本钱的,那具尸体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货,为了这俩丫头,他们可是下了血本了,你最好能说到做到。” 没给保洁继续说话的机会,电话很快就被挂断了。 保洁冷哼着,扯下头上的假发,将假发连带着身上的保洁衣服,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我这会儿还在等车,后腰的位置实在是痒得有些厉害,为了不耽误正经事,我只能先咬牙忍着。 我坐着地铁回到家。 几天没回来,原本独栋周围的白色印记已经都消失不见了,面墙外甚至还被多撒了一层雄黄粉,连带着树下的草丛都被铲平了。 看到这一片狼藉的景象,我禁不住摇了摇头,然后又在,做足了心理建设后,推开了房门。 预想中四处掉蛇的场面并没有发生,我很快取了相机,正想离开的时候,突然隔壁发出了一声巨响,紧跟着,在一阵猛烈的咳嗽中,我就发现一个熟悉的人影从隔壁窜了出来。 白松已经脱去了之前那身白大褂,只穿着一个黑色的t恤,手里还端着一口已经被烧得乌漆麻黑的锅。 我只看了一眼,就能猜到隔壁厨房的惨象。 “还真是巧啊,白医生,你住这?” 白松像是没料到我会住在这一样,有些惊讶地看着我,“秦小姐?你怎么在这?” 我耸了耸肩,“我一直住这,你是刚搬来的?前两天这地方闹蛇应该没吓着你吧?” 白松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吓当然是吓着了,但是还好,我不是很怕那东西,不过这几天物业已经派人来把那些蛇都清理干净了。” 白松说着话,两只手都背在了身后,像是有些尴尬地想把那口乌漆麻黑的锅藏住。 我看着他这样子,忍俊不禁道:“小区年头有些久了,燃气有点老化,会时不时地抽风,做饭的时候最好在旁边盯着点。” 我这话说完之后,白松的表情更尴尬了,他手足无措地想转移话题。 “这,这个,谢谢提醒哈,不过我这段时间在医院,怎么没见你过去复查呀?你身上的疹子好了?” 我立刻摇头道:“没好,最近比较忙,等闲下来一定过去好好检查一下,上次的事情,给白医生添麻烦了。” 要不是上次有白松帮忙,我和宋佳的检测报告应该也没有那么快出来,到时候在那地方拖得太久,只会横生枝节。 更别说当时那几个帽子叔叔本来就对我们两个持怀疑态度了。 我一想到宋佳当时的反应,只觉得一股无奈涌上心头。 白松好像是发现了我的异常,特意开口问道:“你朋友的情况怎么样了?我认识几个在相关专业比较厉害的老师,看在咱们是邻居的份上,你要是有需要随时开口。” 我讪讪一笑,“那可真是谢谢了,回头她要是再梦游,我一定亲自给你打电话。” 宋佳的症状现在无法解释,谁都没有办法保证她会什么时候发疯,又会在什么时候恢复正常。 为了以防万一,我在临走前还是和白松交换了联系方式。 而在回程的地铁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药物作用,我后腰上的刺痛感明显减轻了不少。 在到达温怡发过来的定位地点后,我把相机收进了包里,朝着弄堂里走。 温怡和那人约定的地方,是在一个弄堂里的一间茶室,一路走进去的墙上,还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广告。 什么管道维修,回收废电器的小广告到处都是,真的很难和茶室这种古朴雅致的地方,联系到一起。 以至于在看到温怡前,我一度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我一直走到弄堂的最深处,就看见温怡正笑嘻嘻地站在门口,冲着我招手。 “来得还挺快,我还以为你得再等一会呢。”温怡上前挽住了我的胳膊,同时说道:“宋佳姐正在里面和师傅聊天,看上去状态不错,一会你到了也可以跟他聊两句。” 我愣了一下,“我有什么好聊的?今天不是主要为了解决宋佳梦游的事吗?” 温怡沉吟了一会,“师傅说,这件事情解铃还须系铃人,整个事情的关键都在你身上,而且他还说今天要是见不到你的人,这件事情就只能往后拖。秦冉姐,你之前到底和宋佳姐去了哪儿?” 此时的我嘴角抽搐着,只觉得这件事情,开始逐渐朝着我不理解,且邪门的方向发展了。 什么解铃还须系铃人? 难不成真让我们两个回到那寨子里去? 那还不如死在外头痛快呢! 第一百零四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温怡在说这话的时候,我心都凉了半截,可想到对方也是一番好意,我到底还是没有在脸上表露太多的情绪。 我跟着温怡,一路被带进巷子最深处的茶室中,一进门,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味道不刺鼻,闻着还有些心旷神怡,却又和常见的那种熏香或者香水的味道完全不同。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也没好意思直接问,只能先打听一下刚才的情况。 “刚才我没来的时候,你师父都和宋佳说什么了?”我问道。 温怡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师傅根本就不让我听这些东西,看见我把宋佳带进去之后就把我赶出来了,现在两个人都在茶室楼上,一会儿你进去直接上楼梯,左手边第一个房间就是。” 我很快上楼,看着一脸郁闷,等在楼梯口的温怡,我心中还是有些诧异的。 不管怎么说,温怡都是那人的亲徒弟,也没必要什么事都避开她吧? 更何况我们两个完全陌生的人就这么上门了,难道就不需要温怡介绍一下啥的? 我揣着一肚子疑问走上了楼梯,刚到拐角处,就看见了楼梯间,正中间挂着一幅足有半人高的山水画。 那上面画的像是贵州附近的山水,更奇怪的是,那蜿蜒盘旋在山顶上的水流和云雾混杂在一起,像极了一条张开血盆大口的蟒蛇。 我没有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人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却一不小心踏空了,差点直接从楼上摔下去! 还好我手疾眼快地抓住了楼梯,但凡慢上一秒,估计我都得当成摔个狗吃屎。 我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这才发现来的路上有些太着急,手上缠着的纱布,不知道什么时候崩开了,没有愈合的伤口,渗了些血出来,染红了纱布的外层。 我皱着眉,只是觉得这人要是倒了霉,简直就是喝凉水都塞牙。 当我再次抬头看向墙上挂着的那幅画时,里面的山水景色一切如常,好像我刚才看到的那条长着血盆大口的蟒蛇是我的幻觉一样。 我盯着那幅画出了神,左看右看也没看出刚才的图案来。 这时还站在楼梯口的温怡突然出声,“秦冉姐,你是有哪不舒服吗?你要是觉得这药香味太呛人,我让人把东西搬到里面去煮。” 我在温怡的说话声中猛然回神,尴尬地回头笑了一声道:“没事没事,我就是走神了。” 我快步上了楼,顺着刚才温怡说的方向,在左手边的第一间房间找到了宋佳。 可奇怪的是,房间里除了她以外,并没有第二个人。 宋佳看到我也是一愣,“你还真来了,我还以为得等一会呢,看来这个所谓的大师还真不是招摇撞骗的。” 我挑着眉头,有些不解地看了她一眼,“这话怎么说?” 宋佳在这时翻开了手机,我这才发现,他手机上有一个计时器,从我刚才进门算起,时间正正好好地卡在了十分钟。 宋佳将手机推到我面前,“刚才那个大师接了个电话,就让我在这等十分钟,说你马上就到了,还以为电话是你打的,本来是不信的。” 我嘴角一扯,“我来的路上给温怡发过消息了,这种骗人的鬼话,你也信?” 宋佳懒懒地抬了下眼皮,“可是那人从坐到我面前开始,就压根没看手机,我也观察过了,他身上完全没有任何电子设备,就连手表也是那种老式的机械表盘。” 宋佳说完这话,用力地在脸上揉搓了一下,直到将两边的脸颊揉的通红,才一脸生无可恋地对着我道:“冉冉,我这次好像真的闯祸了……” 我心中一惊,连忙拉开她身旁的椅子坐了过去。 “你又干什么了?”我忐忑道。 宋佳犹豫了良久,“我把我们之前在寨子里发生的事跟刚才那个大师说了,他就扔下一句解铃,还须系铃人,剩下的话就不肯再跟我多说了,还说有事,非要等到你过来之后再解释别的。你说咱俩这次不会又遇到骗子了吧?” 温怡的手段我是见过的。 光凭她当时的那层操作,和在她动手之后,就顺着阳台爬下去的那些虫子,就足以断定她的本事不容小觑。 那教她的人也绝对有两把刷子。 至于这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全当扯淡。 就在我准备说两句话,安慰一下宋佳的时候,茶室的门就被人推开了,来人是一个梳着民族发饰的中年人。 他两侧额角已经有了些白发,靠近耳朵的鬓角上,左右两边各挂了一枚天珠,而且从面相上看,这人就给了人一种很是平易近人的感觉。 那笑呵呵的样子,看上去并不像是温怡说得那么冷漠。 我站起身做了个自我介绍,“你好,我是秦冉。” “我知道,温怡把你们送过来之前就已经跟我解释过了,既然你也到这了,咱们就把丑话说在前头。”中年人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眯眯地坐在了我和宋佳对面,可说出来的话,却让我通体发凉。 “你们俩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并不是所谓的生病,如果我料想得没错,你们应该是被人下了蛊,至于给你们下蛊的人,我不会去招惹,我还是之前那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 中年人这话一出,我彻底笑不出来了。 我沉着一张脸,盯着面前的中年人,看着他缓缓将面前的茶杯倒满,又推到了我们两个面前,我的心都在狂跳不止。 “谢谢先生了,可是这件事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我礼貌地双手接过茶杯,攥在手里,因为太过用力,指关节都捏得微微发白,更别说另一只还在受伤的手了,鲜血几乎眨眼间就将手背上的纱布染红,旁边的宋佳更是惊呼出声。 “冉冉,你的手!”宋佳攥着我的手腕,“冉冉,你别这么着急呀,大不了咱们两个就再回去一趟!那些人还真敢害了咱们两个不?” 我抿了抿唇,突然有些佩服宋佳了。 要是我也能有这样的心理素质,也就没什么可愁的了。 第一百零五章 九爷 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到嘴边的话,到底还是被我咽了回去。 就连坐在我们对面的那个中年人都被他这副心态给逗笑了。 “你这位朋友心态倒是挺好,什么事都看得挺开的,其实你也应该和她学学。”中年人调侃道。 我嘴角一扯,尴尬出声,“我朋友的心态就和小孩差不多,咱们也不用这么拐弯抹角了,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好了。” 我坐直了身体,平视着对面的中年人,“我们两个现在的情况严重吗?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后面会发展成什么地步?” “蛊虫是一种非常奇怪的东西,如果没有人人为催动,它会在你身体里隐藏一辈子,绝对不会让你们发现任何一点端倪,哪怕是你变成了一具尸体,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也能为其所用。”中年人笑了笑。 “你们小区的另一个案子,不就是这样吗?” 中年人突然换了个话题,让我有些意外。 我却敏锐地顺势问道:“难道那个人的情况,也跟我们两个有关?” “有点关系,但不大,你们体内的东西和那个人身体里的东西不是同出一门,贵州湘西一带擅长这些东西的派系分庭抗礼,类似的奇诡秘术也都是各有所长,不能一概而论。”中年人倒也没有隐瞒。 可我当时听着这话,就觉得心里像是压了一座大山,我不由得皱起了眉,“那除了回到当地,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能够让我们体内的蛊虫排出体外吗?” 中年人摇了摇头,吹在耳侧的天珠也跟着晃了晃。“没有办法,这种情况只有三种可能,要么中蛊人死亡,要么下蛊人死亡,或者下蛊的人可以心甘情愿地帮你把体内的蛊虫引出来。” 中年人在说这话的时候,我看着他那双深棕色的瞳孔,总觉得他好像隐藏了些什么。 而且更奇怪的是,刚才这个中年人进门起,我就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有那么一瞬间,我自己仿佛已经被这个中年人看透了,那种像是一丝不挂的惊恐感,让我在心中对这个中年人多了一层戒备。 我控制着表情,淡淡一笑,“既然那些人给我们下蛊,就必然是有所图,又怎么会轻易给我们把蛊虫引出去呢?而且,以您对这方面的了解,您却只字不提,帮我们引出蛊虫的事情,是怕被他们发现打击报复吗?” 我毫不避讳地说出了这句话,吓得旁边的宋佳下意识地就抓紧了我的手。 “冉冉,别胡说八道。”宋佳对着中年人不好意思地一笑,“实在是不好意思呀,大师,我朋友就是因为我们两个的事情一直没搞定,情绪有些不好,你别把的话放在心上。” 中年人并没有因为我的话而生气,他只是指着桌上的茶,对着我们两个做了个请的动作。 “来都来了,就先在这喝杯茶吧,温怡那孩子能跟你们两个做朋友,确实是让我有些意外的,其实如果有的选,我更希望她不要再掺和到这些事情里,可没办法,她命里该有此劫。” 中年人的话,让我愣住了。 “什么叫该由此劫?你是说我们两个是她的劫难?”宋佳哭笑不得道。 可中年人却轻呼出一口气,“就算不是你们两个,也会是别人,那个地方出来的人,到底还是逃不过身上的枷锁的,命运确实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 中年人在说话时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就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名片,朝我推了过来。 “自我介绍一下,圈子里的人都喊我九爷,以后只怕温怡就要麻烦你们两个照顾了。” 我看着那黑色烫金的名片,只是觉得这玩意有些烫手,我几乎下意识地就端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 可还没等我放下茶杯,一股热气就从我的嗓子眼里涌了出来,一股滚烫的感觉,贴着我的喉咙,一路滚到了胃里,烫得我头皮发麻,捂着嗓子眼就是一通咳嗽。 我还以为自己是口太急,一不小心被烫到了,可当我的手贴到茶杯外侧时,只感到了一种温热的触感,别说烫嘴了,这茶的温度烫手都有点费劲! 我满眼诧异地看向九爷,旁边的宋佳更是急得不知所措,她原本想给我倒水,可桌子上只有茶壶。 “你们这哪有凉水吗?”宋佳问道。 九爷指了指门外,“门外有饮水机,宋小姐自便。” 宋佳动作飞快地冲出了个房间,只留给我一个后脑勺。 当我终于把这股热气压下去时,我再次看向九爷的眼神已经发生了变化。 “这茶里有什么?”我问道。 “一些常见的草药,可以暂时压制你们体内蛊虫的发作频率,可以暂时切断联系,就算对方想要用这东西来控制你们的意识和行为,也得过一段时间了。”九爷说着话,将摆在我和宋佳面前的茶杯收了回去。 “宋佳已经喝过了,但反应没你这么大,她体内的蛊虫应该和你的不太一样。” 我手撑着桌子,强迫自己要在这个时候冷静下来。 而手上的伤口带来的刺痛感很快抵达了大脑,我抬起头,“所以你刚才那些话,是刻意要说给宋佳听的?” 九爷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不是说了吗?你和她不一样,秦冉,其实你本人却有无限的潜力,只是你自己还没有发现,等到时机到了,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跟你原本经历和了解的世界截然不同。” 我沉默了。 我的三观早就在之前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中被彻底刷新了。 就算现在有更奇怪的东西冒出来,我都不会太惊讶。 我神色淡淡地看着九爷,目光落在了桌上的名片上。 “你刻意把联系方式留给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希望你能帮帮温怡。”九爷并没有遮掩自己的目的。 我惊讶地挑眉,“我?你确定我帮得了她?我现在照顾自己都费劲,怎么帮她?” 他搓着手腕上的手串,原本平和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了起来。 “我说的不是现在。” 第一百零六章 千金难买她乐意 我更茫然了。 难道现在和将来有什么区别吗? 我摸索着名片的边缘,神情有些复杂地看向九爷,“温怡帮过我,也救过宋佳,就算没有今天的事,我也不会对她的事情视若不见的。” 九爷闷声笑了,深棕色的瞳孔中泛着光,“最好如此吧,秦冉,我相信你。” 等我捏着名片从茶室里走出来时,宋佳已经端着一杯凉水,颤颤巍巍地从另一边一路小跑了过来。 看着我出来,她一愣,忙将手里的凉水塞给了我。 “怎么出来了,你们聊完了?他咋说?咱们必须得回去吗?” 我磨了磨后槽牙,将凉水一饮而尽。 “你刚才不是还说大不了就回去一趟吗?怎么现在怕了?” 我揶揄地看向宋佳,瞧着他那张因为尴尬而逐渐涨红的脸,抬手就在她的脑门上用力地弹了一下。 “下回再遇到这种事,别急着先下结论,天塌下来都还有我顶着呢,你那么急干什么?”我瞪了她一眼,抬一手揽着她的肩膀就往楼下走。 “别听这些人在这胡说八道的,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咱们还是得先去医院去检查身体,至于什么下蛊不下蛊的,都是扯淡,别当回事。”我故作轻松地说着,眼角的余光却瞥向了楼梯拐角上挂着的那幅山水画。 而宋佳听到我的话,也是一愣一愣的,“冉冉,可是刚才那人不是说……” “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社会主义的新青年要积极向上,阳光乐观!哪儿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封建糟粕?”我用力地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 临出来的时候,我特地问了九爷查理那些药的有效压制时间。 九爷只说了一句话,“保守估计是两个月,如果你能在这两个月内找到有效的解决办法,你们也就不用再回哪去了。” 两个月的时间,足够了! 我从来都不是个信命的人,命运这种东西只能掌握在我自己的手里。 我不管寨子里的那些人,到底想用我和宋佳来做什么,我都不会让他们如愿以偿的。 大不了就做最坏的打算! 我拉着宋佳从茶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温怡正窝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太阳。 她瞥见我们两个出来了,乐颠颠地凑了过来,还把手里摘下来的枣子塞在了我的手里。 “这么快就出来了,我师父怎么说?他有什么办法解决吗?” 我摇了摇头,“你师父都说了,有病去医院看病,咱们这些新时代的好青年,得相信科学。” 我没有再跟温怡解释,只是扯着她的手就一起离开了茶室。 在走出巷子口时,温怡突然说自己有东西落在里面了,要回去取一下,我和宋佳只能在路边等她。 而此时的温怡一路小跑地冲回了茶室,直上二楼,她毫不客气地冲到了左边最里面的房间,推开房门,就对上了九爷冷若寒冰的视线。 “师父,来之前你不是答应我,说要帮他们吗?你怎么说话不算数?”温怡气得胸膛上下起伏,整张脸都气鼓鼓的。 九爷正在整理我和宋佳之前用过的茶杯,他一手拿着刷子,另一只手戴着手套,一下下地再往茶杯上刷着朱砂。 “我答应你要帮她们,可这是有条件的,温怡,我当初把你从那个地方救出来,不是为了看着你再回去送死的,我要你好好地活着。”九爷重重地放下茶杯。 “温怡,我就你这么一个徒弟了,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你也别跟着他们两个瞎折腾了,好好上你的学,好好毕业,找工作谈恋爱,才是你该做的。” 九爷在说这话的时候,面色有些复杂。 当初他把温怡从那个魔窟里带出来的时候,也算得上是九死一生了,明明已经十岁的孩子,却受尽了折磨,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想起那些他从温怡体内取出来的蛊虫幼体,他现在都觉得浑身发凉。 那样的地方,他绝不会让温怡再踏足一次! 至于别的,他不在乎。 从他当初选择做这一行起,就从来没想过要背负什么拯救世界的使命。 在九爷的眼里,人各有命,与其挣扎求存费,尽心机,倒不如选择尊重他人命运。 起码,他能落个身心平静。 九爷没有再给温怡继续废话的机会,只对着门口的人招了招手。 “你要是继续想留在我这站规矩也可以,正好后院还有不少活要干呢,你洗个手……” “谁给你干活?!你就是个老骗子!”温怡怒火上头,眼睛腾地一下就红了。 她抹了一把眼睛,“不管怎么说,这事我都管定了!你不是说我命里有一劫吗?我要是过不去,那就是我活该倒霉!谁也别想用这种事来利用我的朋友!” 温怡没什么朋友。 因为自身性格,再加上身份比较特殊,她几乎很少跟外面的人有来往,也从来都没有想过交心。 她一直觉得自带一种霉运体质,每一个跟他有关系的人都会倒霉,与其连累别人,倒不如自觉一点,和所有人都保持距离,只要不接触,也就不会有人因此受伤。 可秦冉和宋佳是不同的,这两个人的出现就像是一束光,照在了她昏暗的人生里。 过去这些年,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日子,已经让温怡觉得生活没什么盼头了。 她做的每一步,都是九爷计划好的,她也知道,只要顺着九爷的安排一路走下去,她的人生也会顺顺利利。 可这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拥有了自由,可也把自己锁进了高墙之内。 在秦冉和宋佳面前,她起码不用刻意隐藏自己的与众不同,也不会看到那种惊讶,不解甚至恐惧的眼神。 不管怎么说,她都要赌上这一把! 哪怕最后因此丧命,她也高兴! 反正千金难买她愿意! 温怡顺走了茶室的几个茶包,一路冲回了巷子口。 我看到她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她的眼眶红红的,我心头顿时一沉,可这询问的话,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 宋佳这会刚好拦住了一辆车,“快走快走,我订了火锅,咱们先去吃饱了再说!” 第一百零七章 再到现场 可去火锅店的路并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顺利。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从茶室那条街出来之后,这一路上就堵得要命。 我眼看着宋佳脸上的表情逐渐从兴奋变得生无可恋,忍不住笑出了声。 “摆着一张臭脸干嘛?火锅店又跑不了,咱们迟早都能吃到嘴,你至于这么丧气吗?”我调侃道。 宋佳则是垮着一张脸,“你也不懂,人是铁,饭是钢,我今天折腾了一整天,连口饭都没吃,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温怡看着她这样,把刚才从茶室里顺出来的水果塞在了她手里,“要不,你先吃点垫垫?” 而前面开车的司机听到她的话,乐得笑出了后槽牙,“你们这些小年轻真有意思,不过这条路也奇怪,前段时间还好好的,这两天突然特别堵,听人说好像前面有个小区,因为特殊情况,把小区封锁了,连带着前面的半条街都给封上了。” 八卦是人的天性。 司机这话说完,刚才还蔫头耷脑的宋佳顿时来了精神,“怎么会突然把小区封锁呀?是出啥事了吗?” “谁知道呢?那个小区本来就没住多少人,大半夜的连个亮灯的都没有,一个没多少人的小区闹出这档事,可真是耽误我们干活……” 没等司机的话说完,我的手机就响了。 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我的神色顿时一怔,没有丝毫犹豫地接通了电话。 “唐警官,我是秦冉。” “秦小姐,你之前送到我们这的照片和相机,我们都收到了,很感谢你对这件事情做出的配合,但是现在我们有件事情想问一下你,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到我们这来一趟?”唐林说道。 我的眼皮跳了跳,心中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却还是把这件事情应了下来。 “我现在就有空,不过我要在车上,这会路上堵得厉害,这样吧,您先把定位发给我,我直接让司机过去。”我说完,就收到了一个添加好友的提示。 刚一通过,对面就弹过来了一个位置。 我打开地图扫了一眼,对着宋佳和温怡道:“唐警官那边有事找我,想让我过去配合一下,这次的火锅,我恐怕就不能跟你俩一起吃了,我就在前面靠边下车。” 宋佳垮着一张脸,“那还吃什么吃?能把你叫过去的事情,估计也跟我脱不了关系,就一起过去呗,省着再折腾一趟。” 宋佳说完,扭头看着温怡,“要不你先回去?” 温怡立刻摇头道:“我才不回去呢,刚才群里说之前闹事的那一群人,现在还没走呢,我这会回去,没准正让他们堵在家门口,我跟你们一起过去。” 就这样,原本订好的火锅临时转场了。 我们到了唐林发给我们的位置后,一下车就看到了那天阴阳怪气的小警察。 他别别扭扭地走了过来,“队长就在里面等你。” 我点了下头,“我这就过去,不过你们这附近有什么吃的吗?我朋友还没吃饭。” 这会儿已经临近下午四点,太阳已经西沉了。 折腾了一整天,我们三个早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要不是因为正事要紧,我们说什么都不会让司机临时改道的。 小警察抿了抿嘴,有些为难道:“这附近还真没什么,不过我们备了泡面,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先垫垫肚子。” 宋佳这会儿扒着我的手,突然凑上前来,小声道:“冉冉,这不会还跟那个殡仪馆似的吧?要也跟那一样,我可不想在这吃东西!” 我看着眼前这栋黑洞洞的大楼,下意识地伸手抓了抓脖子,“那要不你俩先回去?” 一听这话,宋佳的脑袋又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来都来了!哪有临阵脱逃的?” 听到这熟悉的四个字,我嘴角一抽,“那就没办法了,吃泡面或者饿着,你们自己选,我先上去了。” 我在小警察的带领下,很快上了楼。 这是一栋还没有完全施工结束的中高层居民楼,有些窗户上还封着空心砖,只有左面的吊车塔上挂着一盏瓦数极高的灯泡,勉强照亮了靠右侧的路。 小警察举着手电筒,好心提醒我,“上面的楼梯上有不少碎石块,一会上去的时候小心些,我们的同事会照顾你朋友的,上面的情况不太好,一会儿还得麻烦你做好心理准备。” 我听到这话,心头猛地一跳,“多谢提醒。” 在接下来爬楼的过程中,我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可当我到了打着灯的现场时,我发现这心理准备还是做少了!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正蹲在地上猜忌着喷溅的到处都是的样本,他们个个头上顶着头灯,在听到声音后,齐刷刷地朝我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那灯晃得我一时有些睁不开眼睛,只能把手挡在眼前。 即使是这样,我还是看到了地上的惨状。 就在还没有完全封好的施工楼内,赫然是一个布满虫子的人形图案。 而且楼里除了灰尘就是一股腐败的气味,偏偏这地上还没有尸体。 我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看着唐林摘下口罩,朝我走过来。 “这么快就来了?小李怎么还把你带上来了?”唐林问道。 我则是一脸麻木地扯了扯嘴角,“那你的意思是让我在楼下等着吗?” 唐林嘿嘿一笑,“没办法,这毕竟是现场嘛,你一个女生,万一被吓着就不好了。” 唐林在说这话的时候,摘下手套和我一起走进了楼梯间,同时,他从同事的手里接过了一个大约有十公分高的透明样品罐子。 他把罐子举到我面前,“这些,是不是和你家里的虫子有点像?” 我借着他头上的头灯,拿着罐子仔细打量了一下。 “这和我之前在阳台上清扫出去的那些虫子确实差不多,不过那些虫子在我家阳台上,不知道待了多久,等我发现的时候推开窗,他们已经有破茧成蝶的迹象了,我没来得及抓,只拍了照片,我上网查了一下,好像是蓝紫锦斑蛾。” 第一百零八章 假人 我仔细地盯着透明样品罐子里的东西,就是觉得心都狂跳,那一天早上整个阳台里蓝紫色的蛾子,上下翻飞的景象,到现在都让我记忆犹新。 可我实在是想不通,这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我心里画了个大大的问号,把手里的罐子还给了唐林,“这东西出现在这多久了?” 我说这话下意识地偏向房间中心地板上的那块人形印记上。 从我的角度看上去,甚至还能看见那些没来得及化茧成蝶的虫子正在蠕动的场面。 一想到这块地方之前可能躺了一个人,我的后心就有点发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萦绕在我的脑海中。 这个还没有完全建成的小区,一直都处于施工状态,也从来都没有听说这个工地出过事情,而且从目前的施工进度来看,用不了几天,这栋楼就会上顶封层。 想到这,我莫名地同情起了那些可能在未来不久之后就会做到这儿的人。 要是让人知道这房间里摆了一具尸体,只怕买这房子的人肠子都得悔青了。 我收回视线,轻叹了一口气,“唐警官,这件事情,怕我帮不上什么忙了,我也不知道那些虫子是怎么跑到阳台上的。” “这件事情我们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可能和你们当初去过的地方有关,但是目前的情况还在逐步推进中,我还是之前那句话,希望你们这段时间最好不要离开本市。” 唐林说完这话,就已经把手里的罐子交给了身后的工作人员,然后他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神情扫了我一眼。 “秦小姐,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打我的电话。” 我被唐林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说蒙了,我愣愣地看了他一眼,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我低声一笑,“唐警官这么尽心尽职地为人民服务吗?” “职责所在,你现在所接触的事情和我当年经历过的一桩案子有关,不过我们不能跟无关人员透露太多案情,今天很感谢你能来。”唐林说道。 接下来,唐林都没等我再说话,就直接让小李送我下楼了。 还没来得及抹灰的墙体上,到处都是坑洼不平的水泥,混凝土浇灌过的地方和空心砖之间的缝隙,就像是一张从墙上罩下来的网,想将所有的东西都笼罩在其中。 我默不作声地跟在小李身后,寂静的楼梯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脚步声。 可突然,小李的动作一顿,个人一动不动地立在了台阶上,我因为想得太过出神,差点直接撞到他的身上。 我几乎下意识地用手撑住了墙壁,不解地问道:“怎么了,小李?” 小李没有说话,他浑身颤抖地盯着正前方,没有帽檐压着的头发都跟着炸了起来,从惊恐到极点的反应让我头皮发麻。 “小李?”我尝试着继续叫他的名字,可他突然颤颤巍巍地伸手指着正前方,声音尖锐地叫道,“那是不是有东西?!还是红衣服的?” 小李头上戴着头灯,但因为周遭的墙壁吸光的原因,能照到的范围实在是有限,我俩站在楼梯的正中间,他头灯没有笼罩到的地方,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我顺着他伸手指的地方看了过去,只看到一个红色的身影吊在半空中,人正好挂在楼梯转折的窗户处。 而且还随着外面的风左右摇摆。 看到这东西的一刹那,我浑身上下的汗毛都跟着炸了起来,脑子里的那根弦都好像崩断了。 我们刚才上来的时候,天气很好,外面无风无浪,万里无云,可这东西是怎么做到挂在那还一晃一晃的? 我壮着胆子摁住了小李的肩膀,“咱们刚才上来的时候有这个东西吗?” 小李极为僵硬地摇了摇头,“没有啊,咱们刚才上来的时候,这地方啥都没有啊,我特意观察过……”小李声音颤抖道。 他手脚冰凉,整个人僵硬地站在楼梯上,一时间不知所措。 我看着那东西,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深吸了一口气,果断选择拨通了唐林的电话。 管他是个什么东西,拽上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就这样,我和小李下楼的计划被推迟了。 等唐林和手底下的人把那东西从窗台外面勾进来的时候,我看着那假人身上套着的衣裳,眉心突突直跳。 “这怎么可能呢?”我喃喃自语道。 那纸扎的假人身上套着一件暗红色的嫁衣和当初小雅穿着掉入水中的衣裳一模一样! 而之前我和邹武在山里河道上发现小雅的尸体时,她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经不见了! 我记得文姨说过,当时小雅身上穿着的衣服是他们寨子里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已经算是老物件,平时除了祭祀的活动,基本上都是放在族长家里,轻易不会拿出来示人的。 总不能这玩意是量产吧? 小雅穿了一套,宋佳穿了一套,现在这纸扎的假人身上都还套着一套! 我伸手摁了摁眉心,只觉得事情正在朝着一种极为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着。 而我的反应已经引起了唐林的注意,“秦小姐,你是有什么发现吗?” 我有些破罐子破摔的,缓缓蹲到了那个家人面前,看着那张惨白又涂着大红色脸蛋的脸,干脆将我的发现说了出来。 “这个假人身上的衣服,我之前见过,是贵州那边寨子里祖传的文物,而且以我的经验来判断,她身上套着的这套和那边的那些应该是出自同一时期。” 无论是从衣服上的花纹,还是上面的针脚,我几乎可以判定这东西,就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可是让我不理解的是,这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呢? 难不成她和屋子里地板上的那个人形痕迹有关? 我和工作人员寄来了手套,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衣服上的细节,伸手在假人上敲了敲。 “这假人是空心的。”我说完,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更加难看了。 毕竟有殡仪馆的木偶做前车之鉴。 唐林很快就让人将假人装好带走,又派人到外面进行了一番检查。 我则是坐在假人被抬上来的地方,下意识地摸上了自己的手。 第一百零九章 新的线索 自从从九爷那里喝了一杯茶之后,我胳膊上的红点和小疙瘩已经全都退了下去,就连手上一直没有愈合的伤口,也有了痊愈的迹象。 短短的一天,纱布底下藏着的伤口就已经好了个差不多,我拆开一看,手背上已经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而小李站在我旁边,看着我的一脸的欲言又止。 “有什么想说的就问,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我缓缓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土,对上了小李的目光。 我看着他的嘴唇嚅动了两下,却仍旧没有吭声,只能泄气似的摆了摆手。 “不说就算了,我还有别的事呢,不能一直在这陪你们办案,而且我这么几次三番地出现在你们的案发现场,你们就不怕有人跟领导告状?” 更别说用唐林的话来说,我和宋佳还是之前那两起案子的嫌疑人…… 想起这件事,我就觉得冤。 就更让我好奇的是,唐林凭什么那么直接地就能认定,我和宋佳跟这件事情有关的? 而且他刚才说的类似的案件又是什么? 难道在这之前还发生过别的事? 我压下心里的疑惑,并没有问出口,只是摆了摆手,就在小李的前面下了楼。 刚从黑洞洞还未完全建成的楼里走出来,我就看见了,正坐在车边各抱着一桶泡面大眼瞪小眼的宋佳和温怡。 两人一见我出来,立刻迎了上来。 “冉冉,上面什么情况?我刚才吃完东西,想上去帮个忙,结果他们根本就不让,而且好几个人接了一通电话之后就都上去了,上面出啥事了?”宋佳一脸好奇地问道。 我总是抹了一把脸,对着宋佳道:“你还记得你之前在那寨子里穿的那套嫁衣吗?你没把那个衣服拿回来吧?” 宋佳原本一脸好奇且八卦的神情,顿时僵住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冉冉,你把我当什么人了?那东西那么晦气,我怎么可能带回来?再说了,我后面穿着那东西出去的时候,那衣服不就已经让古婆婆给扒了吗?她还阴阳怪气地挤兑了我半个多小时,你不是都在场?” 宋佳提起这事,就翻了个白眼,我也不好意思的讪讪一笑。 当时我们还在寨子里时,宋佳第二次大半夜跑得无影无踪的时候,我带着寨子里的人上山找人。 结果她穿着嫁衣坐在了那个轿子里,可等我们把她送到古婆婆那的时候,那个原本就脾气古怪的老太婆,不知道是哪来的邪气,二话不说,扯着宋佳的手,就将那身衣服给扒拉下来,嘴里还念念叨叨地说着一些我们听不懂的话。 好在宋佳里面还穿着之前的衣服,要不然可就丢了大人了。 而宋佳当时一直在因为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她实在是想不通,不就是一件衣服吗?为什么非要闹得让她下不来台? 文姨其实也给我们两个送过不少具有当地民族特色的衣服,那百褶裙到现在都还放在我家里。 这件事情到最后也没弄出个结果,我只能安慰宋佳,这可能是当地人特有的民族情结,才让她把这口怨气咽下去。 而我觉得奇怪的是,宋佳当时明明已经没有了自己的意识,为什么会偏偏对这件事情记得那么清楚? 她当时半死不活的,连我们说话都听不见,怎么就会对那一件衣服那么记忆犹新呢? 宋佳看着我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气得嘟起了嘴,整张脸都皱在了一块。 “秦冉,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没有告诉我?你现在还敢提这茬,当时那么多男的在场,我差点就晚节不保了!” 我皱眉盯着宋佳,终于抓住了当时被我忽略的细节。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而且你为什么会记得当时有那么多男人在场?”我毫不犹豫地开口问道。 宋佳一脸震惊地看着我,“我是当事人!我还能不知道吗?” “可是你当时已经失去了意识。”我的话脱口而出。“你晕倒的时候确实是寨子里的人,把你抬回去的,你一直都没醒,等你后面醒过来的时候,古婆婆的门外就只剩下我和瓦叔两个人了,你怎么看到其他人的?” 我说着,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宋佳。 当时在寨子里发生的事情太多,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东西,可现在想想,我总觉得后背有些发毛。 “那你还记得你回来之后大半夜离家出走,跑到高架桥上的事吗?”我又问道。 “我……”宋佳的话语一僵,眼神顿时变得不安了起来。“我不记得了,可是监控上不是有吗?” 宋佳的说话声越来越小 我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为了不让宋佳对自己半夜梦游这件事情有什么心理负担,我并没有对她太过详细地描述当时的过程,更是对古婆婆在救她之前的所有事情都只字没提。 而且在这件事情之后,宋佳就对寨子里的人有了戒心,基本上整天都跟我寸步不离,虽然表面上看上去还是大大咧咧的,但做事也都有了分寸。 如果那些事是寨子里的人告诉她的,我倒也觉得没什么。 可现在,宋佳为什么会觉得那些场景是她亲眼看到的? 我扭头看着温怡,“她这种现象有什么理论可以解释吗?” 温怡摇了摇头,“不太好解释,其实在正常的情况下,人的大脑会对人的行动进行潜意识的保存,人的记忆都会储存在大脑深处,但他们大多都只记得一些关键事情,且通过某种特殊条件才能触发,宋佳姐这个情况,我真的没见过。” 宋佳这会儿已经彻底慌了。 她放下手里的泡面桶,扑上来抓住了我的胳膊。 “冉冉,你别吓我呀,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就给我一个痛快不行吗?我真的就只记得这些事了,难道这些事情还和今天发生的事有关吗?”宋佳一脸的生无可恋。 我则是叹了一口气,把刚才楼梯拐角处吊着假人的事情说了出来。 宋佳听完之后脸色煞白,整张脸全无血色,“冉冉,你确定那衣服跟我当时穿得一样?” 第一百一十章 威逼利诱 我点了下头,“确实一样,不过你穿的那件衣服已经被寨子里的人收起来了,他们应该也不会把那东西带到这地方来,别担心,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去再说,天色不早了。” 此时已经接近晚上九点,天已经彻底地黑了,再加上这个小区处于施工路段,道路两边连个路灯都没有,就更别说打车了,应该没有什么出租车会吃饱了撑的,大半夜地往这种乌漆麻黑的地方钻。 就在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走时,后面突然传来了汽车的鸣笛声,紧跟着,小李的头就从车窗探了出来。 “秦小姐,唐队让我送你们回去。” 有车送上门,我自然不会拒绝,带着宋佳和温怡就上了车。 谁知道刚关上车门,小李突然把一份文件扔给了我。 “唐队说让我先把这个交给你,他觉得里面的东西你可能感兴趣。” 因为车里的灯光昏暗,我只是掂量了一下文件的重量,就塞进了包里。 而接下来,因为车里的四个人各怀鬼胎,在前往宋佳小区里的一路上,车厢内的气氛都是相当的沉默。 我们四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整个车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我有些烦躁地闭上了眼睛,将头靠在椅背上,尽可能地梳理着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 可就在车子临近小区门口时,小李猛地一脚刹车,害得我的头直接磕在了副驾驶的椅背上我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捂着头看向小李。 “小李同志,你……” “有好几只猫窜过去了,对不起啊,我刚才走神了。”小李透过后视镜对着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而温怡和宋佳也没好到哪去。 她俩捂着被磕疼的脑门,呲牙咧嘴地瞪了眼小李。 憋了一路的宋佳终于忍不住了,“小李同志,小区的案子怎么样了?你们那边有什么结论吗?官方怎么说的?这事跟我们应该没多大关系吧?” 小李抿了抿嘴,“案子还正在侦破中,我们不能对外透露案件细节。” 听着这官方的话术,宋佳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也能算是这个案子的受害人吧?真的确定什么都不跟我们透露吗?你们还让秦冉过去帮忙呢,不能折腾了一晚上,最后连个甜枣都不给吧?” 宋佳在说这话的时候,语速极快,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小李给打断了,她攥着安全带。 “反正你今天要是什么都不说,我就不下车了,你们连累我们这么晚才回来,还什么都不说,真让人失望。” 小李到底还是年轻,被宋佳这车轱辘话一带,脸上顿时变得尴尬了起来,他手足无措地控制着方向盘,将车子开进了小区,短短的一段路,他把车开的七扭八歪。 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我隔着副驾驶座拍了拍宋佳的肩膀,“行了,你别得寸进尺,该让我们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了,你现在问也没什么用,他们也没查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 我这话一出口,小李刚才还闭口不言的状态,顿时一变。 “其实我们已经有点进展了,只是现在这个案子有点古怪,真的不方便透露,回头我请示一下唐队,他要是同意,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 小李说完,一张脸张得通红。 我则是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没事,我们也就是有点好奇,总不能让你们违反原则吧,行了,你今天晚上也累了一天了,麻烦你把我们送回来了,前面靠边停一下就行。” 我没给宋佳继续难为小李的机会,在车子停稳后,第一时间就把她拽下了车。 看着她那一脸不忿的表情,我伸着手指在她的脑门上戳了戳。 “还真是啥都好奇呀!就没听过好奇心害死猫这回事吗?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这件事情要是跟我们无关,就千万别把自己牵扯进去,就当看个热闹。” 我说完这话,也不管宋佳看着我的表情如何,扯着温怡就进了门。 因为之前那具男性尸体的原因,之前我们一同乘过的电梯还处于封锁状态。 加上这栋楼是一梯两户的模式,我们整个单元的人都只能走楼梯。 宋佳原本还处于被我反驳后愤愤不平的情绪中,可在爬到六楼的时候,她彻底老实了。 她垂头丧气地坐在台阶上,“其实我觉得我们今天晚上也不是非得回来,大不了出去住酒店,这十几层楼谁爬得起?” 温怡也累得直喘粗气,她叉着腰靠在墙上,因为运动过量,一张小脸累得通红。 相比之下,我的反应跟他们比起来倒不算强烈,虽然有些气喘,但还能忍受。 我靠在扶手上,“那怎么说是继续往上爬,还是下去?你确定以你们两个现在的身体素质真的能撑到酒店吗?” 因为小区出事的缘故,现在门口的车都已经不好打了,离小区最近的酒店在两公里外,光靠这两条腿走过去,估计人都累傻了。 宋佳权衡了一番利弊,只能咬牙起身继续往楼上爬。 可就在距离的终只剩一层楼的时候,一个穿着睡衣的小孩突然推开了安全通道的门。 他光着脚,手里抱着一只已经被扯破了的玩具熊,手上身上到处都是血点子,他就那么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我们三个。 宋佳被他吓得当场尖叫出声,“握草!!”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觉得这日子也就到头了。 要是往后的日子天天都这么“惊喜”不断,我真的宁愿找个绳把自己吊死! 我走到两人前头,看着那个小男孩,“小朋友,这么晚了还不休息?你怎么在这啊?” 小男孩不出声,只是攥着玩具熊,整个身子挡在安全通道的铁门上,另一只手指着里面的方向。 我看着小男孩脚上和身上的血,只是觉得两眼发黑,掏出手机就拨通了唐林的电话。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位唐大队长在把私人手机号交给我后,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内,就被我轰炸了两次。 第一百一十一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而且看着这情形,好像一次比一次劲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我放下电话,扭头看着宋佳,“我在这等唐队长过来,要不你们两个先上去?” 宋佳这会儿已经被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她整个人瘫坐在楼梯台阶上,一只手扒着温怡的胳膊,另一只手死死地抱着自己的小腿,眼泪都已经在眼圈里打转了。 “真的没有这么吓人的,这家人到底怎么回事啊?那天哐哐哐地冲上来敲门,都还没等咱们开门的人就出事了,现在好了,他们连楼都不用上了,就在这堵着!秦冉,你说我现在搬到你家去住,还来得及吗?” 宋佳的精神有些崩溃,温怡也被这突然出现的小男孩吓了一跳,但好歹还算镇定。 她看了我一眼,“我们两个在这陪你一起等吧,这里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万一一会有人冲出来,我俩也能帮个忙。” 我看着这两个人细胳膊细腿的样子,实在想不出来她们能帮什么忙,只希望不添乱就不错了。 我把小男孩拉到了门外,思思细细地把人检查了一遍,“告诉姐姐,你受伤了吗?” 小男孩摇了摇头,依旧抱着手里的那个玩具熊,不肯松手,眼神也直勾勾地盯着安全门的另一侧。 我深吸了一口气,“是你家里大人出事了吗?是爸爸还是妈妈?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小男孩始终不说话,我也不敢带着他贸然冲进去,只能先在这边把防盗门给锁住,坐等着唐林带人赶过来。 好在这次他们来得还算快,率先赶到的就是小李。 他一路飞奔地冲上来,见到我们的时候,气都还没喘匀。 “唐队让我先过来支援,呼……你们没事吧?” 我摇头,指了指站在我旁边的小男孩,“我确实没事,但这小孩不好说,我们没敢进去看里面的情况,不过闻着有血腥味。” 安全出口的门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个摆设,挡不住人,更挡不住气味的传播。 我们刚才上来的时候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在这站了一会儿就隐约闻见了一股血腥味,而且还能听到沙沙沙的声音。 小李紧皱着眉,“接下来的事情我来接受,能麻烦你们先带着个孩子去你们家待一会吗?等我们查清楚就上去接人。” 宋佳这会已经缓过神来,她上前拉住了小男孩的手,“姐姐先带你上去,好不好?你的玩具熊破了,旁边这个姐姐是个特别厉害的裁缝,让她帮你补一补。” 我瞪了她一眼,却也没说什么,只让宋佳和温怡带着这个小男孩上了楼。 随着楼上传来关门声,我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小李不解地看着我,“秦小姐?” “你们出警不都不是单独行动吗?我得帮你们唐队看着你,总不能让你冒冒失失地冲进去吧?”我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挽起了袖口,同时将散着的头发扎了起来。 人也走到了门前,接着在小李轻轻的眼神中,我将反锁的安全通道门打开,率先走了出去,“有人吗?谁家小孩丢了?” 我的话石沉大海,旁边都没有传来任何声响。 而左侧的门半开着,从我所在的位置看过去,门口有着大量的血迹,那刺鼻的血腥味直冲天灵盖,还没等我继续上前,小李扯着我的手,就把我拽到了门口。 “冉姐,我知道你胆子大,这个节骨眼上你就别出去,我碰着人了顶多算个工伤,你是想趁机获个见义勇为奖,是吗?”小李彻底无奈了。 他也没有冒冒失失地冲进去,而是先观察了一下门外的情形,又联系了物业调取电梯的监控,同时询问了一下对门的情况。 当剩下的工作人员赶到时,小李已经把情况摸得差不多了。 医护人员紧跟着进场,让我觉得诧异的是,白松竟然也来了。 他看我站在门口,有些惊讶地打了声招呼,“秦小姐,你怎么在这?” “我朋友家住这,她有点事,让我过来帮个忙。”我随口应着,却没有说实话,我看着白松手里提着的箱子,和后面那几个抬着担架的医生,疑惑道:“你这是?” “我最近轮到急诊,接了电话就赶过来了,里面这什么情况,你进去看了吗?”白松有些好奇地朝着里面张望着,把口罩戴在了脸上,还好心地递给了我一张。 我戴着口罩,缓缓吐出一口气,“里面情形不知道,但出血量那么大,应该活不了,辛苦你们大晚上跑这一趟了。”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唐林叫了进去。 “秦小姐,进来!”唐林喊道。 我皱了皱眉,做了番心理建设后,推开了宋佳楼下的门。 门刚一打开,门口鞋柜旁就靠着一个人,他心口的位置像是被某种戾气洞穿了,血从那个地方不断地涌出来,一张脸全无血色。 而且更让我觉得惊讶的是,就在我们从寨子里出来之前,我还见过他! 我瞪大了双眼,一声惊呼被我生生压在了嗓子里。 “这,这不可能啊,他怎么会在这?” 唐林闭了闭眼,“你果然见过。” 唐林并没有接着往下说,像是有些忌讳在场的其他人,而随着唐林同事确定屋里再没有其他人后,就轮到医生进场了。 白松身为实习生,只能拎着个大箱子跟在众人身后,我当他看到地上的那人时,眼神却突然冷了下来,没有半点实习医生该有的慌张,反倒极其镇定。 那面无表情的样子,就像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那般冰冷! 就好像地上的那具尸体无关紧要! 我差点被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给气笑了,只能捂着鼻子退出了现场。 这个白松好像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没过多久,医生的检查结果就出来了。 这个男人虽然是因为胸膛上的伤口而死的,但身上的其他部分遍布咬痕,像是被什么东西袭击过。 “而且他胸口上的这个伤口,是从里面往外形成的,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体里钻出来了,你们在现场没有看到其他东西吗?” 第一百一十二章 超雄小孩 我听到医生的这番话,心头猛地一跳,突然想到了我刚才听见的沙沙声。 我几乎下意识地看向四周,可地上除了一大摊血迹以外,并没有什么东西爬行过的痕迹,从门口到安全通道,也只有那个小男孩的血脚印。 而我的反应很快就被唐林看在了眼里,他直接走到了我旁边,“秦小姐,你刚才是不是看见什么了?” 我摇了摇头,只把刚才注意到的事情大致和唐林描述了一遍。 好在唐林并没有多问,我也就在打了声招呼后,回到了楼上。 刚进门,我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整个客厅就好像是飓风过境,沙发,茶几都被移了位,地上随处可见被碾得稀巴烂的水果,还有一些形似酸奶的白色液体也被甩到了电视上,电视屏幕的正中间还有一道被利器劈出来的大口子。 电视柜上摆着的一些装饰品也全都扫到了地上,正下方赫然是一摊不明水渍。 而宋佳和文怡正两个人一起挤在沙发的一角,刚才跟着他们进来的那个小孩坐在沙发的正中间。 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茶几上的东西,他手里抱着的那只小熊这会儿已经被大卸八块了。 断掉的胳膊,腿被摆在茶几上,场面多少有点惨不忍睹。 而且更奇怪的是,那小孩始终在那只玩具熊的肚子里掏着什么,一边掏,一边把里面的棉花丢得到处都是。 小男孩越来越情急,表情也逐渐暴躁了起来,他表情凶狠,眼中透着凶光,浑身上下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 他越来越暴躁的动作,把茶几敲得铛铛作响。 我看向了宋佳和温怡,“这什么情况?” 宋佳和温怡的情况多少有点狼狈,两人身上溅了果汁和酸奶,温怡的袖子也被扯开了一条缝,旁边的地上是打翻了的一些针线包,我之前放在里面的那把剪子不见了。 宋佳咽了口口水,手里还捏着一杯已经打开的酸奶,在看见我的那一刻,她好像瞧见了救星。 “冉冉,你可算是回来了,我怀疑这小号不太正常!呜呜呜,真是太吓人了,活脱脱一个超雄综合症啊!” 小男孩就好像没听到她的话,依旧继续着对那只熊的解剖大业,我这才发现,针线包的剪子正被他攥在另一只手里。 我扫了眼温怡,又看了看宋佳,“你们两个先过来。” 没等两人起身,那小男孩突然攥着那把剪子,朝着宋佳和温怡的方向挥了过去,我即使站在门口都听到了阵阵破风声。 “不许动,你们两个不许动!你们把我妈妈留给我的宝贝放到哪去了?!把宝贝还给我!” 小男孩像是被触发了某种机关,用着一双红透了的眼睛,直接就朝着宋佳扑了过去,我眼疾手快地冲上前一把摁住他的脖子,把人整个压在了沙发上。 “把剪子抢下来!”我一声厉喝,宋佳像是大梦初醒一样,一个飞扑将那把剪子抢了下来,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地退出去老远。 而那个小男孩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在我身子底下,又是扑又是打,连登带踹得恨不能跟我同归于尽。 我掐着他的手,越来越用力,“你给我老实点,我可不是你爸妈,没理由惯着你!” 没等我把话说完,他一口咬在了我胳膊上,当场就见了血,疼得我冷汗直冒。 可是这小男孩在把我咬出血之后更加激动了! 他猛地抬起头,狠狠地朝着我的心口撞了过来。 这一下要是被他撞实了,我非得进医院不可! 温怡这会也反应了过来,一个箭步冲上来,就把小男孩的头摁回了沙发上。 而这时,宋佳已经把我们之前捆她的扎带从房间里取了出来,“快快快,把这个小超熊捆上!我的个老天奶呀,他家里人不会被他杀了吧?” 我们三个齐心合力摁住了比案板上的鱼都还能扑腾的小男孩,用扎带捆住了他的手脚,由着他在沙发上又拱又叫。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你们这群坏人!你们杀了我妈,你们把我妈妈还给我!都该死,你们都得死!”小男孩尖锐的叫喊声吵到我头昏脑胀。 我摁了摁太阳穴,仅有的那点耐心已经彻底耗尽。 我单手拎起他就往门外走,“发疯就滚回你家去!小李!把这个死孩子领走!” 我万万都没有想到,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善举,居然会给自己引来这样的麻烦! 我连拖带拽地把小孩蹬进了楼梯间,一路拖到了楼下,正好碰见医护人员把屋中男人的尸体装进裹尸袋。 而这小男孩在看到男人那尸体的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又恢复成了之前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他也不再挣扎,乖巧地站在我旁边,哑巴这一双大眼睛满眼无辜,我看着他这样子,气得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小东西,别跟姐姐玩这套楼上的房间里,还有你留下来的罪证呢,你就当我今天吃饱了撑的,剩下的事那就不归我管了。”我说完直接把孩子推到了人群前。 “你们把这孩子带走,我们楼上可留不了这尊大佛。” 在场人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微妙,一个护士更是直接开口道:“帮人帮到底,一个小孩子受了这么大的惊吓,闹人都是正常,眼下他家这个情况,这房子里也没有办法住人啊。” 我瞪了她一眼,“你这么善良,怎么不把他领你家去?” 此刻,我的形象是狼狈的,头发乱糟糟的,我服裤子上到处都是被踢打过的痕迹,更有几个地方蹭上了血脚印,尤其是手臂上被咬过的地方,还在往外流着血,光看着都疼。 而小李这会儿已经听到了动静,他从人群后头挤了出来,“我的天,冉姐,你咋造成这样了?你这……这都是这小子弄的?” 小李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我冷笑了一声,开口道:“不然是我自己弄的吗?对了,你们工作人员应该还在吧?记得上楼拍照留证据,我要和他的监护人谈一下赔偿问题。” 第一百一十三章 监控录像 我这话说完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小李看向我的眼神也有些奇怪。 “冉姐……” “不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他就是个孩子,做了什么事能把你气成这样,还要跟他监护人谈赔偿?人家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说这些,你还有没有点人情味啊?” 没等小李的话说完,最先开口的小护士就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眼中透出的怨毒,好像是我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可我却不为所动,我只是冷眼瞥了眼那孩子,又看了唐林一眼,“我必须见到这孩子的监护人,我也只是暂时的这借住,他把我朋友家都砸了,我还不能要赔偿了?” 我说完话将视线重新落回了那护士身上,“你既然这么富有同情心,要不这笔钱你来替他赔?方便的话,不如跟我上去清点一下损失?” 我说什么都不肯松口,可这些人也不能继续抬着那男人的尸体趴在楼梯间,只能分成两拨,由唐林先行带人上楼拍照取证。 当我带着唐林进门后,我第一时间就转手关上了。 看着满屋子的狼藉,他身后的同事都是一愣。 “这真的是刚才那个孩子干的?” 不光是他,就连唐林都沉默了。 唐林看向我的眼神有些复杂,他点了一支烟,叼在嘴里,猛抽了一口,“秦小姐,你是发现了什么异常吗?” 我指着桌上的那个玩具熊熊的残骸,“我觉得唐队长还是先给这东西拍照取证比较好。” 桌上的玩具熊已经大卸八块了,临走前,特地告诉宋佳和文怡,一定不要收拾,务必把整间屋子都保持原状。 好在这两个人还算听话,两人站在还算干净的厨房门口,一脸尴尬地看着唐林。 “唐警官,我跟你发誓,我们两个真的没刺激那孩子,监控为证!” 我这才想起来,前两天为了判定宋佳的可疑行径,并且从中找出一些规律,我们三个一合计,决定在客厅和我们的房间都装上监控。 我和温怡生怕她一不小心再次抽风,在屋子里梦游也就算了,要是真折腾得过分了,一不小心从楼上跳下去,那可真难搞了。 可我们没想到的是,这监控摆上的第二天就有了作用。 我们几个人聚在电脑前,亲眼看着宋佳和温怡江那个小男孩带进了屋子里。 小男孩进门的时候,神情都还是呆愣愣的,可就在他坐到沙发上,宋佳抽出纸巾帮他擦掉身上的血迹时,他突然发了狂。 抬手就揪住了宋佳的头发,不说另一只手还死死地扣着她的脖子,宋佳几乎是当场就疼得叫出了声。 可她当时以为这只是小孩子在受到刺激后的应激反应,安抚了两声,想着拿些水果和酸奶来哄一哄,她可没承想,这一举动就像是触发了这小男孩的暴躁开关。 让这小男孩开始无差别地,对着客厅里的一切东西进行穷追猛打,直到他看到那个被他无意中掉在地上的玩具熊。 接下来,男孩的注意力就从宋佳和文怡的身上转移了,他泄愤似的抓起那只玩具熊,暴躁地扯下了它的胳膊腿,还用那把剪子对着那玩具熊的腹部一阵猛戳,直到把玩具熊开膛破肚,拽着里面的棉花扔了一地后,我猜打开了房门。 再后来就是监控中我压制住小男孩的一幕,监控中清楚地拍到了小男孩凶狠的眼神! 那样的眼神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身上,观看视频的唐林和他的同事一整个愣在了当场。 “你们如果现在还觉得我把你们叫上来取证这件事情毫无意义的话,那就当我没说。”我坐在被剪刀豁出口子的沙发上,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 “这小男孩要么是先天性的超雄综合征,要么就是有人在给他灌输这种暴力思想,小孩子在这个年纪是习惯性地模仿周遭的一切事物的,所以唐警官,你们必须得想法子找到除了那个男人以外的监护人。” 我刚才在楼下屋子里的时候,发现房间里有不少女人生活过的痕迹,还有一些常见的女性生活用品,屋子里虽然没有挂照片,但不用猜,也知道那天上门敲门的女人必然和这个小男孩有所联系。 而且自始至终,宋佳门口的监控都没有拍到,那个女人到底是怎么被那些蚂蟥吸血而死的。 那些蚂蟥就像是凭空出现在了这女人身上。 可这种种事情都说明了眼下情况的不寻常。 离奇身亡的女人,莫名暴毙的男人,外加一个疑似超雄的小男孩,楼下这家人的日子是不是也太热闹了? 我不相信什么巧合。 毕竟有的时候,人亲眼见到的东西都可能是假的。 更别说这些所谓的巧合了。 宋佳这会儿也讪讪举起了手,“其实据我所知,我们楼下这家人应该是近两个月才搬过来的,但是这家人深居简出,平时也不怎么露面,就是每到晚上我们楼上但凡出现一点声音,那个女人都会冲上来疯狂砸门,我当时憋着有怨气,后来就和秦冉出去旅游了。” 我有些诧异地扫了宋佳一眼,“你之前怎么没跟我说你有这么奇葩的邻居?” 宋佳尴尬地一笑,“我压根也没把这事当回事,谁能想到后面会出这种事?早知道我就直接把这房子退租算了,何必还把温怡坑进来呢。” 与此同时,小区楼下的急救车外,白松一脸尴尬地把手里的箱子递了上去。 “实在不好意思呀,我实在是有点内急,你们先回去,我随后就到!”白松满眼的急迫,而后面坐着的几个医护人员也没说什么,毕竟人也已经死了,这会儿也不急着赶回去了,直接找尸体的车送到法医鉴定中心,再配合做个笔录就算完工了。 “那你尽快哈,今天晚上夜班,估计还得忙。”年纪较大的医护人员说着就关上了门。 白松脸上歉意地笑,在救护车后门被关上的一刹那,就收敛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最后一次 眼看着救护车越开越远,白松转头进了小区,同时摸出手机,按下了一串号码。 几声之后,电话被接通。 “人已经死了,你们做事的时候能不能把人处理得干净点?那孩子怎么还活着?” “松哥,这距离太远,蛊虫不好控制,真不是我们不行,这实在是鞭长莫及啊,而且羽哥说那孩子留着有用,刚才我们启用了他体内的蛊虫,效果不是挺好吗?”电话那头的人说着。 白松气得冷哼了一声,“哼,好?有你们哭的时候,你告诉白羽,这是我最后一次配合的行动,等做完了这单,我不想和你们寨子里的人有一点瓜葛,要是再敢有谁打扰我的生活,我不介意和你们鱼死网破。” “松哥,松哥,你别生气啊!这次是没办法了,给你添麻烦了,你放心,答应你的东西很快就到,这事由羽哥出面做担保,你还不放心?”电话那头的人明显在转移白松的注意力。 而白松则是在保安亭打探了一下小区的公共卫生间,就径直走了进去。 他显示来到了隔间一扇扇推开里面的隔门,确定没人后,他来到最近的洗手台下,点开下面的水管,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白色类似泡腾片一样的东西,将其放在了管道的接口上。 随后,他打开了水龙头,水透过水管上方的接口,洒在泡腾片上,几秒钟过后就升腾起了一阵白烟。 白烟顺着水管钻入了下水道。 因为水管内外压强的关系,泡腾片所产生的白色烟雾,很快就完全没入了水管当中,短短几分钟,水管内壁就传来了一阵沙沙声。 白松将水管丢在地上,掏出医用手套和口罩,把自己全副武装好后,在觉察到管道晃动的那一刻,一脚踩在了管道的最尾端。 他弯着腰,手一抖,一个足有成年人两指长,一指宽的蜈蚣从里面爬了出来。 蜈蚣的双眼血红,身上的道道鳞片都透着血光,白松单手把这蜈蚣抓了起来,丢进了一个装满灰色粉末透明袋子中。 而奇怪的是,这蜈蚣原本还在不断挣扎,却在掉进袋子里后,就像是假死一样,一动不动了。 白松把袋子踹回了自己的白大褂里,又重新装好水槽的下水管,开水龙头足足让水冲了五分钟后,才离开了公共厕所。 这一切都好像发生了神不知鬼不觉。 而此时的我,还在等唐林的答复。 “唐队长,该说的我们也都说完了,这件事怎么解决我们听你们的。”我按了按眉心道。 “放心,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这次的事情,多谢你的提醒。” 再道谢之后,唐林很快就带着同事离开了。 而我扭头看着一片狼藉的屋子,目光落在了宋佳缠着纱布的脖子上。 “门口深吗?消没消毒?用不用去医院处理一下?”我问道。 宋佳摇了摇头,“就是被那孩子抠破了点皮,温怡刚才已经帮我处理过,冉冉,你刚才为什么要和唐警官说那些呀?你是真觉得这些事情彼此间有联系吗?” 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楼下死的那个人,我之前在寨子里见过。” 我这话一出,宋佳整个人傻在了原地。 她用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确定吗?你不会看花眼了吧?之前文姨不是说他们寨子里的人轻易不离开吗?大多都留在当地生活,怎么会跑了一千多公里?到咱们这来?” 宋佳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则是头一歪,直接将脑袋枕在了沙发的靠背上。 “好问题,我也想知道。” 我沉吟了一声,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信息,我立刻对着宋佳问道:“不过你之前在填写中奖信息的时候,有登记过自己的现在住址吗?” 宋佳挠了挠头,“填过呀,那不都是必填信息吗?你的意思是那些人可能是通过我当时填的信息找到我的吗?!冉冉,你可别吓我呀,那个网站不是官方发布的吗?!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 我没有说话。 因为这也只是我心中的怀疑而已。 网络信息时代,个人的详细信息实在是太容易泄露了,哪怕是一个链接,一个网站,都有可能会把自身的信息泄露出去。 我没法确定那个网站到底跟寨子里有什么联系,可这事也算是在我心里埋下了一根钉子。 “算了,别想这些了,先把房间收拾了,这一片狼藉的那小子核弹转世吗?”我烦躁地挠着头,实在是庆幸我在之前就把做服装设计要用的东西放在了宋佳画室的单独房间里。 要不然,真沾上这些脏东西,我哭都没地方哭去。 等我们把整个客厅打扫干净,已经临近半夜十二点了。 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钻进浴室,刚打开水龙头,还等站稳,就突然在墙角发现了一只草鞋虫。 它沿着墙壁抖着触角,巧妙地避开水流后,逐渐往下水道的方向爬着。 在看到这东西的瞬间,心头狂跳,下一秒,我举起拖鞋就拍了下去! 眼看着那只草鞋虫被我拍成了肉泥,我面无表情的,直接用花洒把它冲进了下水道里。 “真是邪门了,现在怎么什么虫子都有?看来我还是得劝宋佳趁早搬家。”我小声地嘟囔着,人也跟着站在了花洒底下。 我现在万分感谢九爷之前提过的那杯茶,让我不用因为体内的蛊虫而困扰,起码能冷静地思考一下眼下的局面了。 如果真的如同九爷所说,那么想解决掉我和宋佳体内的蛊虫,就只有回去这一条路。 可就算是真的要回到寨子里,我也得把那个暗中下蛊的人找出来才行,不然就纯粹是回去送菜。 我还没有这么乐于助人的癖好,冲掉头发上的泡沫,我看着镜子当中的自己,青黑色的下眼皮,配上蜡黄的脸,满脸都是一副气血不足,虚到极点的样子。 “再这么折腾下去,恐怕这条小命都要保不住咯。” 我打了个哈欠,换好衣服就走出了浴室,一抬眼,就看见宋佳撅着屁股趴在地上。 第一百一十五章 新的发现 “你这是干嘛呢?”我问道。 “还能干嘛?抓虫子呀!我刚才发现茶几底下有一个漏掉的棉球,本想捡起来,结果还没等碰着,里头就钻出了一只草鞋虫!”宋佳愤然道。 我这会拧紧了眉心,“你是说刚才那个熊肚子里掏出来的棉花里有虫子?” 宋佳一怔,举着拖鞋的手都瑟缩了一下。 温怡连忙开口,“不应该呀,那些棉花都是我扫的,没看见里面有虫子呀,会不会是咱们今天出门的时候忘了关阳台的门,让那些虫子误爬进来了?” 我顺着温怡的视线看向了阳台门。 温怡这才解释道:“我和宋佳回来的时候就发现阳台的门一直开着,我还以为咱们上午走得太着急,没把阳台的门关上……” “我关上了。”我一字一顿地说着。 因为早上出门的时候满脑子都是飞了一阳台的蓝紫色大蛾子,我生怕阳台的边边角角落下几只虫子没来得及打扫,我特地把阳台的门给关上了,还在里面落了锁。 反锁上的阳台门是不会自己打开的,除非有人进来了。 我几乎下意识地就扭头看向了一直放在空调上面的监控摄像头。 “可是这监控录像咱们之前不是看过吗?白天咱们走后,这里好像没人啊?” 刚才查监控的时候,白天的时间我们大多都是跳过的,而且为了不让唐林发现温怡早上干的事,我们直接把时间拉到了进门的前一刻。 “先看看再说。” 就这样,我们三个并肩坐在了勉强缝补好的沙发上,抱着笔记本开始核查今天的监控录像,从早上开始,一丝不落地开始往后看。 宋佳自然也看到了温怡的操作,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你还会这些?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早说你有这本事,咱们还去找什么九爷呀?”宋佳挤眉弄眼地拍着温怡的肩膀,“要不你想个法子,把我们的事解决算了。” 温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倒是想啊,可是我能力实在是有限,我会的东西都是些皮毛,没啥大用。” 她说的是实话。 自从她被九爷接到这座城市后,很少再接触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了,她虽然叫九爷一声师父,但除了一些待人接物以及相关方面基本的常识以外,九爷几乎没有教过她更深层次的东西。 温怡不止一次地提出自己可以学一些更难的东西,却都被九爷想办法驳回了。 为了不让她生出这样的心思,还特地把她塞进了学校里。 “要不是你早上出事,我都快忘了自己还会这些东西了,我从老家带出来的那个扎染袋子都已经很多年没碰过了。” 我垂下眼眸,温怡的那个袋子看上去确实已经有些年头了,有些地方已经发白褪色。 可人潜意识里的东西是不会改变的。 我深深地看了温怡一眼,总觉得她和九爷之间的关系有些奇怪。 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九爷既然收了温怡做徒弟,为什么不肯教她东西呢? 我疑惑着,监控里的时间也被拉近了,直接拉到了我们出门的位置。 就在我们三个出门之后没多久,阳台外面就罩上了一片阴影,从地上的影子来看,确实是有人上来了。 可看着地上的那块影子,我们三个都傻在了当场。 “十几层楼的高度,有人徒手从窗户外面翻进来了?!钢铁侠呀!” 看着地上不断挪动的人影,宋佳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我也没好到哪去,我皱着眉,眼看着那个人影在阳台的位置捣鼓了一会,下一秒阳台的门就啪地一下弹开了,紧跟着就有一个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着这张脸,我啪地一下合上了电脑,脸上的惊恐都还没来得及散去,就对上了宋佳同样僵硬的视线。 她喉咙滚动着,猛咽了一口唾沫,“我刚才……眼花了吧?应该是看错了,呵呵……” 宋佳的笑声愈发僵硬,我的脸也一寸寸地白了下去。 我的反应远比宋佳要来得强烈。。 因为监控视频里出现的那个人,正是我今天在楼下看到的那具尸体! 我实在是无法想象这上午的时候还在撬门溜锁,天黑之后,居然就倒在了楼下的鞋柜前! 这一整天,我觉得我的世界观再次被打碎重组了。 寨子里的那些男人个个都有着健康的小麦色皮肤,长年累月的室外工作,让他们的肌肉线条远比泡在健身房里的男人看着顺眼得多。 我和宋佳之前在寨子里的时候,不止一次大饱过眼福。 当时宋佳还一脸兴奋地说,以后她也会找一个这样的人回去暖床。 “这身材就算是什么都不干,光摆在家里也觉得养眼呐!” 我脑子里瞬间闪过了宋佳当时说的话。 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么完美的肌肉线条,居然是用来爬楼的! 宋佳所在的小区楼层的整体举架是三米,先不说阳台到底能不能爬上来,光是这个距离,单靠臂力生生把人掉上来的可能性是没有的。 必然得外界助力! 我面色微沉,“先把今天一整天的视频都存下来,放在U盘里,我去阳台看看。” 为了避免电脑被黑的可能,我在确定宋佳开始保存视频后,就起身去了阳台。 阳台上没有任何脚印,就连外面的门锁上也看不出有被撬开的痕迹。 而阳台外面的栅栏上也没有任何东西捆绑过的印子,就好像我们今天看到的这段监控,这凭空捏造出来的一样。 “他到底是怎么上来的?”我顺着阳台探出了脑袋,瞪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也没发现有什么可疑之处,再加上天黑,能见度实在不高,我只能有些扫兴地把探出去的身子挪了回来。 就在我转身想回屋时,突然发现身上的睡衣上蹭上了一些混着水泥的白灰,印子相当明显。 我下意识地想到了,我当时看到那具尸体时的样子。 那人身上的衣服虽然已经被鲜血浸透,但是右边的胳膊底下好像确实有这种类似白灰一样的痕迹! 第一百一十六章 合理怀疑 在这个念头升起的一瞬间,我心头狂跳,心脏就仿佛被某人按下了加速器,我不受控制地伸手撑着阳台的边缘,看着那只到胸口的栏杆,眼神一寸寸地沉了下去。 难道真的像我之前猜测的那样? 这些人打从一开始就已经查清楚了,我和宋佳有关的一切信息? 可他趁着家里没人的时候闯进来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我沉下眼神,扭头盯着阳台,那正在拷贝视频的宋佳和文怡,眼神一寸寸地扫过客厅的每一个位置。 刚才为了收拾那个小男孩留下的残局,整个客厅都被我们打扫了一遍,任何犄角旮旯都没有放过,那个男人到底在宋佳家里动了什么手脚? 我快步跨入房间,可就在我迈过阳台门的一刹那,我突然想到了今天晚上回来前在那个正在施工的框架楼里瞧见的场景! 那个穿着苗族传统嫁衣的纸扎人,正在夜里晃荡着,窗外没有风,只有一根婴儿手臂粗细的麻绳拴在她的肩胛处。 她是从楼上的房间吊下来的,另一端的绳索就在楼上! 我几乎一个箭步冲回了阳台,摸出手机就朝着楼上晃了过去。 宋佳租住的这个小区已经有些年头了,小区外墙上的漆也已经很久没有粉刷过,就在那一片脏得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外墙上,我赫然看见了一片绳索刮擦过的扇形痕迹。 我之前为了在服装设计中,增加一些有趣的元素,没少用绳子对衣服做造型处理,而绳子在某种重物下坠且摇摆的情况下,是会形成这样的扇形痕迹的! 我的心头顿时猛地一颤,这些人还真是无孔不入。 可要是我记得没错的话,宋佳的楼上原本住着一对老年夫妻,两人都是退休后就搬到这养老的,平时对宋佳也多加关照。 但毕竟这两个人年纪大了,无论再怎么对楼下的邻居有所关照,也不会让人在家里没人的情况下借着一根绳子翻入阳台! 我拍照留证后,不顾宋佳和温怡诧异的眼神,穿着睡衣就冲出了门。 我顺着楼梯间窜到了楼上,看了眼时间,按响了楼上的门铃。 门铃的声音数次响起,却迟迟不见有人前来开门。 我只能屈着手指敲了敲,“老爷子,您在家吗?您家是不是漏水了呀?楼下的天花板湿了。” 我的声音不算小,年纪大的人向来睡眠较浅,我闹出来的动静都快赶上砸门了,房间内依旧一片陈静。 我眉头紧皱着,脸上的表情严肃到了极点,“不应该呀……” 我站在走廊里环视了一圈,这个楼梯间并没有安装任何摄像头,两个对着的门上也都贴着对联和福字,看上去多少有些喜庆。 但在现在的我看起来,这东西无比刺眼。 可转念一想,如果楼上的老两口真的出了什么意外,过了这些天,尸体早都烂了,没准尸液都会渗透天花板。 我在这门口站了这么久,到现在都没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想来应该是没事的。 而且就在前两天,唐林还带人走访过整个单元的每一家住户,要是有什么异常…… 等等! 唐林如果带人走访过每一家住户,为什么会没有发现楼下的异常? 还是说,我从一开始就误会了什么? 那个因蚂蟥吸血致死的女人,到底是谁家的?! 我深深地看了一眼门上贴着的福字,紧咬着牙关走下了楼梯。 我回想着今天唐林和小李的反应,总觉得有哪不对。 那天唐林是带着小李一起进行走访的,他们之前必然跟那个小男孩打过招呼。 如果那个小男孩跟女人是一家的,为什么在小李看到那个小男孩的第一时间,反应会那么淡漠? 就像从来都没见过…… 所有人都先入为主的,以为那个女人和小男孩是一家的,可如果不是呢? 而且他们为什么会那么认定我能辨认出工地上的那个人形图案上附着的虫子? 唐林查过我的生平,不可能不知道,我在到那个寨子之前对这些东西是一窍不通的。 而且按规矩来讲,那样的事故现场,是我一个连编外都算不上的嫌疑人,该去的地方吗? 唐林到底知道什么?! 我的心狂跳不止,用钥匙开门的时候手都是抖的,钥匙在锁孔里插了几次都没能被我怼进去。 还是宋佳听到了动静,跑过来帮我打开了门。 “冉冉,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宋佳有些担忧地问道。 “应该是后反劲吧?你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换谁都不能这么平静吧?”温怡给我倒了杯水,拉着我的手坐在了沙发上。 “秦冉姐,你别怕,我和宋佳姐都在呢,要是实在害怕的话,不然咱们三个一起睡?” 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一点,整个小区都暗了下来。 深色的窗户上倒映着我们三个坐在客厅的场景,我捏着杯子,心里狂跳不止。 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人是对这些公职人员有滤镜的,哪怕只是看到他们身上穿的那身衣服,也会让人觉得安心。 这是种在眼前的社会条件下,被长年累月侵染的潜意识形态。 我用力地闭了闭眼,不断地告诫自己要冷静,却还是按下了原本应该直接发给唐林的照片和视频。 我用力地抹了一把脸,“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不睡一起也怪不好的,这样,宋佳的床够大,她睡中间。” 温怡显然还在对之前宋佳发疯暴走的事情心有余悸,她摸了摸脖子,心一横,“成啊,宋佳姐不嫌弃我就行。” 温怡顶着那头五颜六色的头,笑得一脸无所谓。 宋佳别被这气氛感染了,原本紧绷的神情有些松散,可人一旦松懈下来,困意就会席卷全身,没过几分钟,宋佳就打了个哈欠。 “那行,我去床上等你们。两个大美女给我暖床,我稳赚不赔!”宋佳笑嘻嘻地钻进了卧室。 我却在她刚才坐过的位置坐了下来,温怡有些疑惑地看着我,“秦冉姐,你不睡吗?” 第一百一十七章 电脑报废 我看了她一眼,低笑了一声道:“你们先去睡吧,我整理一下监控视频。” 我还是想知道那个男人进来之后到底都干了什么。 眼看着温怡走进了宋佳的卧室,我动作迅速地点开了视频录像,拖到记忆中的时间点后,就看见阳台的角落处出现了一个人影。 可奇怪的是这个人影出现的时候,头上并没有被绳子捆绑的痕迹,按照当时的太阳角度推算,这有点不合常理。 我眼看着那个男人撬开门,从阳台那走了出来,他几乎完全没有犹豫地就朝着我现在正坐着的这个沙发走了过来。 他低头在沙发边上碎碎念,却因为声音太小,并没有录进监控视频中。 我能看见他好像把某件东西塞到了沙发底下,晚上收拾房间的时候,我们刻意检查过沙发底下,除了那小孩随手乱扔的棉花球以外,并没有其他东西。 我低头看着身子下坐着的沙发,又看了看监控视频的男人。 而下一秒,就发现这男人的眼神落在了立式空调的正上方。 就在这一瞬间,我觉得这男人好像是隔着监控看了一眼,可他丝毫都没有半点被监控拍到的窘迫感,反而得意洋洋地笑了! 我磨了磨后槽牙,“那你死得还真是不冤!” 可就在我准备好好看一下这男人到底是怎么出去的时候,眼前的电脑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紧跟着,屏幕就唰地一下变蓝了。 下一秒,我就听见这笔记本键盘下面传出了一阵丝丝拉拉的声音,我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一股浓烟就冒了出来! 我迅速拔掉电源,扯掉网线,可显然已经于事无补了。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宋佳的笔记本电脑彻底报废,而屋子里原本准备睡觉的两人,也被这动静吓到了,光着脚就从房间里冲了出来。 她们看着正在茶几上冒烟的笔记本,又看了看依旧坐在沙发上的我,眼睛都瞪直了。 “冉冉……你还在这愣着干嘛呀?快过来呀!”宋佳一把扯过我,端起茶几上的水壶,就朝着冒烟的笔记本浇了下去。 丝丝拉拉的几声,原本冒烟了的笔记本又被浇了盆冷水,死的已经不能再死了。 我看着被熏黑的屏幕,又看了一眼放在空调上的摄像头,搬过一把椅子就把摄像头拿了下来,三下五除二拆除储存卡后,直接将其断电,连带着笔记本一起扔进了大号塑料袋里。 “看来我们明天不得不去警局跑一趟了。”我苦笑了一声,掂量了一下手里的袋子。 “回头去买台新的。” 宋佳瘪着嘴,生无可恋地盯着我手里的塑料袋,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冉冉,你知道吗?这里面存着,我之前还没来得及上传的脚本,我这周的更新才画了一半……这又要断更了,呜呜呜!” 宋佳惨兮兮地红着眼眶,声音里透着哽咽。 我只能叹了口气,在她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太可怜了,为你英勇就义的稿件默哀三分钟。” “呜呜呜!”宋佳哭得更大声了。 等我们三个一起躺在她床上的时候,她还不忘把干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痛骂一顿。 可以说是以双亲为圆心,族谱为半径,全地图无差别开火。 而我听着她的碎碎念,困意一阵阵涌了上来。 等我再次睁开眼,也才刚刚早上七点。 我抬手摁着升腾的太阳穴,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 不知道是不是接连几天熬夜的原因,我只觉得心中的躁意加重了,甚至还如想跟人打一架的冲动。 我烦躁地爬下床,正准备到洗手间里洗把脸,就看见温怡悠悠睁开了眼。 她有些懊恼地挠了挠头,“秦冉姐,忘了跟你们说,我今天学校有事情,不能跟你们一起去办事了。” 我一怔,差点忘了温怡还是个在校学生。 “没事,自己的学业要紧,这边的事情有我和宋佳就行,不过你到了学校记得报平安,时刻保持联系,发现不对劲,立刻给我打电话。”我说完就出了卧室。 说实话,我原本并不打算把温怡牵扯进来。 这种把只认识了一个月不到的陌生人,牵扯到随时都可能要了命的事情里的感觉,让我的心态有些微妙。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 身上的红点已经彻底消退,原本还能摸到的小疙瘩也已经完全消失,就连之前破溃地方的伤痕也已经痊愈了。 那不是还有几道浅粉色的疤痕,我甚至觉得之前经历过的一切都是幻觉。 如果真的按九爷的说法,寨子里的人身上必然是有蛊虫的。 楼下那个男人临死前胸口被掏了个大洞,难道也跟这件事情有关? 温怡因为学校有课,一早就出了门。 等我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只有宋佳还瘫在床上睡得跟猪一样。 我双手环胸,靠在门口,看着她咂吧着嘴,把被子整个卷到身上,把自己裹成个茧蛹后,到底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宋佳,别睡了,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先去警局走一趟。” 宋佳不情不愿地掀开了一只眼,“冉冉,你就饶了我吧,我知道你是想帮忙,可这事跟咱们没关系呀,他们又没有找上来,咱们为什么要上去送人头啊?”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这是你用来赖床的新借口吗?” 我和宋佳认识这么多年,只要她想赖床,各种五花八门的借口都能找出来,总而言之,她只想自己被焊死在床上,抱着被子睡到天荒地老。 可我今天并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我径直上前抓住被子的一角,两只手用力一抖,就把宋佳从卷筒中抖了出来。 “冉冉,你要谋杀亲夫吗?!我可是你亲闺蜜!而且这才早上七点,你去这么早,他们能上班吗?”宋佳哀嚎了一声。 可我的目光却落在了她的脚踝上。 我逐渐皱起了眉,“你脚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宋佳脚踝正上方的位置,赫然有一圈青紫色的瘀痕,那痕迹正正好好地圈在她的小腿下方。 第一百一十八章 温怡遇险 乍一眼看上去就像是什么东西抓出来的一样。 我不放心地走到床边,抬手抓住了宋佳的脚,伸手触碰了她脚踝上那圈青色的痕迹,担忧地问道:“有什么感觉?疼吗?” 宋佳摇了摇头,“没感觉呀,你要是不说我都没注意到,没准是昨天那个小超雄折腾的时候不小心磕到哪了吧?” 宋佳伸手在那圈青色的痕迹上蹭了,在确定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后,直接从床上爬了下来。 “冉冉,我是真的没觉得有啥不对劲的地方,你表情也不要这么难看嘛!”宋佳说着话就要上前抓我的手,“这样嘛,你不是说要去景区,我陪你去就是了,我这就去洗漱……” 我看着宋佳打着哈欠离开的身影,眉头直接皱成了一个死结。 明明昨天晚上宋佳的腿上还没有这块伤痕呢! 起码在进屋睡觉前是没有的! 难道昨天晚上又发生了什么事? 我心中透着隐隐的不安,还是给温怡发了条消息。 【昨天晚上你睡着之后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温怡很快回了话,【没有啊,没什么感觉,就是后半夜觉得有些热,咋了?】 【没事。】我敲下两个字,就关掉了屏幕,低头看着凌乱的床,抓起被子用力地抖了两下,我又在床上仔细地找了一圈,确定没有什么可疑东西后,才将信将疑的出了卧室。 这会儿宋佳还在洗澡,浴室里隐隐传来水流声。 为了确保我们一会过去的时候警局有人,我还是选择先给唐林发了条消息,通知他,我们要过去送物证。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我和宋佳出现在了唐林的工作地点,过来接人的还是小李。 他先是看了一眼我手上的塑料袋,有些疑惑地问道:“冉姐,你这是又发现什么了?电脑吗?” 宋佳挎着一张脸,“这不是他发现的,这是我的电脑,昨天我们在查监控录像的时候,它突然黑屏了,然后主板就莫名其妙地烧了,还冒了烟,差点失火。” 小李的眉峰一动,“那你们是?” “我怀疑有人远程黑进了宋佳的电脑,因为这里面有一段比较重要的监控录像,我们也是后来发现的。”我看着小李道,“你们有什么技术手段能恢复里面的东西吗?还有这个监控摄像头。” 说话间,我把东西交给了小李,宋佳则是一脸尴尬地抠着手指头,眼神飘忽道:“那个,如果你们能恢复的话,这里面还有一些比较私人的东西,我希望你们能当作没看到。” 宋佳已经不指望这些人能把电脑里的文件修复好之后,再传给她了,她现在只想尽可能地避免自己的社死现场。 我看着她那副尴尬又局促的样子,难免有些幸灾乐祸。 “宋佳的身份你们调查过,她是个画漫画的,电脑里确实有些少儿不宜的东西,但这应该不影响你们的办案流程。” 我跟着小李进了办公室,又做了身份登记,之后就等着了接待室,可自始至终我都没有见到唐林。 几分钟后,小李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技术部门的同志说,电脑里的文件可以复原,但需要时间,而且电脑的损毁比较严重,工程量比较大,你们就不用在这等着了,都出了,结果我会通知你们的” 小李说完,偏着头看向宋佳,“回头电脑里的文件,我们会备份发给你,但其中一部分要留下来做正确。” 我还是相信专业的人该做专业的事,得到这个结果后,我就领着宋佳出了警局。 我们两个站在警觉外面的马路边上,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了天空。 从我们早上出门的时候,天气就灰蒙蒙的,空气里也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让人没来由地烦躁。 “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雨,冉冉,你家房子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要不要回去看看?” 宋佳眨巴着大眼睛看向我。 “我是真的不想继续在这个鬼地方住了,我宁愿跑到你那去跟蛇睡一被窝,也不想这么整天提心吊胆的。”宋佳唉声叹气。 “都是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呀?!你说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渗透进来的?我之前怎么没发现这邻居不对劲呢?” 我看着她这样子,扭头就往地铁站走,“我近期不准备回去住,等回头找个家政公司里里外外清扫一遍再说吧。” 我实在是对那些满屋四处可见的白色黏液,以及各种蛇类爬行过的痕迹有了心理阴影。 更何况,眼下,我们住在这已经是不安全了,宋佳的住址已经暴露,我那个小独栋还能跑得了吗? 可能在那些人的眼里,我和宋佳始终都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吧? “我回头会把房子挂出去,工作室也在重新选址了,你要是一个人住,害怕可以搬过来跟我一起。”我说道。 “那温怡呢?”宋佳下意识地问道。 我脚下的步子一顿,“其实我不想把她牵扯进来……” 我的话音还没落,手机就响了起来,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我心头猛地一跳。 而在我接通电话的一瞬间,温怡紧张且惊恐的声音就从那头传了过来。 “秦冉姐,我刚下课,但我好像被人盯上了,今天早上回学校的时候就发现有人跟着我,课上也多了几个生面孔,我现在人在学校食堂,他们还没走,我怎么办呀?” 我心猛地一沉。 看来已经来不及了…… “你别怕,把你学校定位发给我,我们马上到!你别挂电话!” 我只说了一声,就拉着宋佳直接冲进了地铁站。 这会儿是上午,虽然已经结束了早高峰,但地上交通难免会有堵车的可能,为了尽快到达温怡的学校,我和宋佳卡在地铁关门的前一秒钻了进去。 地铁上的人很多,我不断地安慰着温怡,“你别着急,别害怕,尽可能地待在人多的地方,千万别一个人出去,现在有认识的同学或者朋友在你身边吗?” 温怡的声音都在发颤,“我没什么朋友,人也不经常在学校,秦冉姐,你们什么时候到啊?” 第一百一十九章 噩耗 温怡那可怜巴巴的声线,让我恨不得现在就飞到她的学校去,只可惜从我们出来的地方到他的学校最快也要三十分钟。 现在并不是饭点,温怡应该还有课,我伸手摁着眉心,“你能确定有几个人一直跟着你吗?” “最少三个,他们现在就在我后面,秦冉姐,我要不找个地方躲躲呢?”温怡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隔着听筒,我都能感受到她的恐惧。 我尽可能地放缓语气,“温怡,你现在一定要往人群多的地方去,而且尽可能地闹出一些动静来,千万不要往没人的地方走……” 听到那边的声音逐渐变得嘈杂,我甚至能听到有人尖锐的叫嚷声。 我的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温怡!温怡!你还在吗?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宋佳跟是紧张地抓住了我的手,“冉冉,要不咱们先报警吧!现在这些大学里面不都配备巡逻的安保人员吗?!找他们帮忙快一些!” 宋佳说着话,摸出手机就要报警,却被身后的人猛地撞了一下,她一个趔趄,手机直接掉在了地上,前面路过的人一时没注意,抬着脚就踩了上去。 我只听到咔嚓一声,宋佳的手机就寿终正寝了。 她看着被路过的旅客一脚踢出去的手机,尖叫出声,“看着点,我手机!” 好在一位好心的大姐弯腰帮宋佳把手机捡了起来,而这里距离我们到大学城已经仅剩下两站。 宋佳攥着手机,一脸的肉疼,“我今年是流年不利,还是怎么着?怎么这么倒霉啊?” 宋佳的手机屏彻底裂了,屏幕上还印着一个42码的脚后跟。 我看着她这个惨状,一时不知道是该同情她,还是担心温怡。 好在温怡那边很快就传来了声音,“秦冉姐没事,只是刚才我们学校的食堂里冒出来好多蟑螂,不少人都被吓坏了,我从来都没见过那么大的蟑螂,比我手指头都大!” 我震惊于温怡的脑回路,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她的心思居然放在了满地乱爬的蟑螂上。 我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温怡,先别管那些蟑螂了,我们马上就要下车了,你现在在哪?” “我已经从学校食堂出来了,有人给食品卫生监督去打了电话,现在学校的安保把食堂围起来了,我……草!” 温怡的话都没说完,一声怒骂响起,下一秒,我就听见那边传来了剧烈的喘息。 “秦冉姐,我在往c座第一教学楼跑!咱们就要去楼门前汇合!” 温怡带着嘶吼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了过来,可紧跟着我手机就弹出了一条消息。 【学校大门口见!】 看着温怡发过来的消息,我皱起了眉头,然后扭头对着宋佳道:“你一会在校门口等着,就站在门口保安亭旁边,千万别走,我进去找温怡。” 直觉告诉,我这条突然发过来的消息有问题。 温怡明明在给我打电话,她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特地发一条消息过来? “宋佳,这是唐队长的电话,你一会要是发现情况不对,或者超过20分钟,我们两个还没从学校里出来,你就立刻给他打电话,另外,通知九爷。”我说着,已经蹲下身,再将鞋带扯到最紧后,打了个死结。 宋佳看着自己脚上的小高跟,眼睛都绿了。 “靠!早知道会出这种事,我就穿运动鞋出来了!” “别废话了,一会记着,要是有人敢对你动手,你就直接把这高跟鞋脱下来,朝他脑门砸,就算把人砸死了,最多也就是个防卫过当!”我站起身,压低了声音,一时间,从网上搜索了温怡学校的平面地图。 在地铁停稳的那一刻,我撒腿就冲了出去。 好在这次的导航还算靠谱,我径直穿过草丛一溜烟地朝着c座第一教学楼拔腿狂奔。 “温怡?你还在吗?说话!” 电话并没有被挂断,我就迟迟没有听到那边传来声音,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眼看着就c座第一教学楼就在眼前,我却并没有在人群中看到温怡那头五颜六色的头发! “麻的!”我站在台阶上,整体地环顾四周,生怕自己落下一丝半点的蛛丝马迹。 同时我不停地叫着温怡的名字,“温怡?温怡?!” “你好,请问你跟这个手机的失主认识吗?我是路过的学生,我在食堂前面的草地上捡到了一部手机。”电话的另一头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我一声低咒卡在了嗓子眼里,花了好大力气才压制住濒临暴躁的情绪,尽可能地平静道:“我是她姐姐,我现在在c座第一教学楼,您在什么地方?方便我过去取一下吗?” “我正好也要到那边上课,你在门口等着我就行。”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轻松了不少。 十几分钟后,我看到了一个举着电话的年轻男大,他看着站在台阶上的我,“穿着黑色t恤的那个就是你吧?” “是我。”我抬手示意了一下,快步走下了台阶。 在接过温怡的手机后,我对着眼前的男生问道:“刚才你捡到手机的时候,旁边有其他人吗?” 男生摇了摇头,“没有吧,马上就要上课了,除了没课的学生应该没人在这活动,而且食堂那边还出了点事,你妹妹估计乱跑的时候把手机掉了吧?” 我接连表示感谢,在给男生发了个红包后,再次开口,“方便问一下,你们学校的监控室在哪吗?” 与此同时,学校的校门口,宋佳已经脱下了脚上的高跟鞋,光着脚站在保安室外面的台阶上。 她看着在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眼珠子都瞪酸了。 却依旧没有看见温怡的身影。 可突然,一个面包车从校园里开了出来,看着上面贴着的纹路,应该是做电器修理的。 司机降下车窗,“麻烦开下门,我们得出去一趟。” 门口的保安探出头:“这么快就出来了?不是说学校宿舍的空调线路今天检修吗?” “这不是工具没带全吗?回去取个件!”司机大大方方地一笑。 第一百二十章 线索 我这会儿还完全不知道学校门口发生了什么,一直都在低头看着温怡手机上的消息,妄图从中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可是我都已经快把温怡的手机翻烂了,也依旧没有从中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温怡的上一条消息,甚至还是发给我和宋佳的上面的通话记录更是少得可怜。 除了学校和班级群的一些联系以外,和温怡发消息最多的人居然是九爷,而两个人的聊天方式堪比轮回, 现在终于相信温怡之前说的话了,她的交际圈确实不大。 可越是这样,我越是想不通。 那些人到底是通过什么方式找到温怡的呢? 从我们认识当天开始到现在,满打满算,甚至不到一个月。 那些人为什么会盯上温怡? 还是说,把温怡带走的那些人,原本的目标就是她? 我这个念头一出现,就突然想到了九爷那天跟我说的话。 “秦小姐,我希望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在温怡出事的时候,你能拉她一把,那个孩子性格比较孤僻,也不愿意说话,轻易不会跟人交朋友,他能把你们两个带到这来,显然是对你们两个非常信任的。” 九爷当时在说这话的时候满脸诚恳,和最开始那副漫不经心,还带着几分调侃的样子比起来,简直是判若两人。 “我知道咱们初次见面,你对我难免有些怀疑,但是我今天就先把话放在这里,只要你能护得住温怡,只要在能力允许的范围内,我可以答应你的任何条件。”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九爷当时的表情。 那种无奈中又夹杂着几分懊悔的神情,是我到现在都想不通的。 温怡的本事我见过,九爷是他的师父,跟她比起来,一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九爷都觉得棘手? 我伸手按着眉心,宋佳打了个电话,准备告诉她这个噩耗,可是打了几遍那边始终是无人接听。 听筒里的铃声一直是响着的,偏偏没人接电话! 我心中想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我收起文艺的手机,拔腿就朝着学校大门的位置飞奔。 “宋佳,你可千万别出事!” 与此同时,学校的校门前,宋佳死死地扒着面包车的车窗,大声地叫喊:“你们这伙骗子给我开门,我看见了,我朋友就在你们的车里!你们到底想把人带到哪去?!” 就在刚才,学校的保安要求面包车上面的人下车登记出入信息,车门打开的那一刻,123突然瞥见了后座的位置,有一个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那颜色的饱和度极高,乍一看上去,和温怡头发的颜色简直一模一样! 宋佳的心里当时就咯噔了一下,她不着痕迹地绕到门口,另一只手紧紧地攥着高跟鞋,只一眼就从车前面的挡风玻璃看见了,正被两个男人摁在后座上的温怡! 这会儿的温怡头垂着,看不清脸,可她那五颜六色的头发实在是太具有辨识度了,宋佳一眼就把人给认了出来! 她二话没说,抡着高跟鞋就砸爆了车的前挡风玻璃! “不许开校门!我朋友被他们绑架了!” 宋佳这一嗓子直接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保安亭里的人更是猛地朝她看了过来。 “这位同学,你别开玩笑了,这是我们学校请来做空调维护的工作人员。”保安赔着笑脸。 宋佳却寸步不让,“你们说是就是了嘛,你们竟然说他们没有绑架我朋友,那让他们把门打开,我们检查一下不就知道了,这东西还有什么难度?” 宋佳死死地拦在车前,她能打定了主意,今天不管说什么都不可能让这一辆车离开,就算是她看错了,也不过就是赔点钱,要是真让他们就这么把温怡带走了,她的罪过可就大! 宋佳手里抡着高跟鞋,一副对方不松口,她就把这车窗砸到底的架势。 “你们把车门打开!”宋佳瞪着下车的人,“马上让你的同伙把门打开!” 下车的男人顶着一张毛寸头,目光阴翳,攥着笔的手臂更是青筋暴起。 “我说这位美女,咱们无冤无仇的,你就算是有什么心理问题,也不至于拿我们这辆车开涮吧,我们真的就是干活的,这车后面装的全是我们要用的工具。”寸头男说道。 “我不管你说什么,今天你要是不把车门打开,让我查完,你们谁都不许走,有本事就从我身上撞过去!” 宋佳说完话,伸手指着上面的监控。 “反正监控就在这,只要你们同意,多少钱我都赔!” 钱没了,可以再赚。 但是要是人没了,那才是真的一无所有。 宋佳的那颗心在怦怦直跳,她捏着高跟鞋的手,越发用力,指尖都开始微微泛白。 “开门!”宋佳怒吼道。 她这会儿已经顾不上别的了,满脑子都想着要把温怡救下来。 像是这样的施工车辆,在这座城市少说也有十几万台,若说温怡真被他们装在车里带走了,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宋佳越想越是心惊,她干脆用手里的另一只高跟鞋,指着站在旁边的保安。 “你还在这愣着干什么?刚才我们已经接到了我朋友的求救电话,我们过来的路上就已经报了警!你们不是学校的安保吗?就应该负责保护每一个学生的生命财产安全!为什么不配合?”宋佳这会儿已经急出了一脑门的汗。 她抬手就要去扒后面的门,可刚才还,一脸面无表情的司机,突然按下了喇叭,刺耳的鸣笛声,在宋佳的耳畔响起。 她几乎本能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身体不受控制地往旁边一闪。 可下一秒,车上的人猛踩油门,对着那扇只开了四分之一的移动校门就撞了过去。 只听砰的一声,校门被从滑轨上撞飞了出去,跟着面包车就蹿了出去。 而就连那个下车签订出入信息的寸头男,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沦为了一个棋子。 他扔下手里的笔,朝着汽车后面狂奔,“我还没上车呢,把我带上!草!!”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一问三不知 寸头男的怒骂声让宋佳恢复了冷静,她想也没想到就冲上去,直接搂住了这寸头男的腰,两只手十指交叉地捆在这男人的身体前。 “你别想跑!” 宋佳这会儿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生怕一不小心就把眼前的男人放走了。 “你们到底想把温怡带去哪?!”宋佳一嗓子喊出口。 门口的保安也终于觉察到了不对,七手八脚地冲上来,把男人摁在了地上,甚至还有人不知道从哪抽出了几根尼龙绳,结结实实地把这男人捆到了校门口的柱子上。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好不容易冲到校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极为诡异的场面。 学校保安个个手持防暴叉防爆盾,把一个寸头的男人围在校门口的柱子上,而宋佳正叉着腰怒吼。 “你说你不知道你怎么好意思觍着脸说你不知道的呀,你们都是一伙的一起开车进的校门,也是一起把人绑走的,你现在跟我说你不知道?用不用我给你普及一下法律常识?!绑架可是八大罪里的,犯罪情节严重的可是会被判死刑,你是活够了吗?” 宋佳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她本以为在控制住这个男人后,就能从他嘴里撬出点有用的信息,可问来问去,这个寸头男除了说不知道,不了解以外,一丝半点有用的信息都没透露。 离学校最近的派出所的人都赶到了,寸头男依旧不知悔改。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我就是他们这个空调维修站的一个临时工!要是不信,可以直接去查我的简历,在这为难我有什么用啊?与其在我这浪费时间,还不如抓紧时间去调监控。把你朋友找回来呢!”寸头男满脸委屈道。 他真的没有想到自己只不过是图偷懒,临时接了个活,居然就把自己搭了进去! 我听着他们的谈话,从人群的最外边挤了进去,“现在什么情况,你看到温怡了?” 宋佳摇着头,可在看到我的时候,她的眼光突然就红了。 “冉冉,对不起,我没有拦住刚才那辆车,刚才看见他们好像把温怡带出学校了……” 宋佳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眶已经红了,她声音哽咽地站在我旁边,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大致叙述了一遍。 我听着前因后果,目光直接落在了那个寸头男人身上。 “你确定你要一口咬定自己对这件事情毫不知情,是个无辜人,是吗?”我冷声说着。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现在完全不在意温怡和九爷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 不管他们想藏什么,只要人能够平安回来,就都会有答案,可现在我看着校门口已经被撞烂了的门,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你可得想好了,你现在如实交代,我们还能算你自首,可是你要是过一会再说,就一点作用都没有了。” 我面无表情地上前了一步,一只手还扶着宋佳,和旁边的几个工作人员打声招呼。 “实在是不好意思,各位警察叔叔,我朋友现在是一个重要案件的协助人员,我们刚才接到他的电话,他说自己被人跟踪了,我怀疑有可能跟那个案子的凶手有关。” 我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拨通了唐林的电话,开门见山地扔出了一句,“唐队长,我觉得因为我们送去的那些东西,我们可能已经被那个案子的凶手给盯上了,温怡被他们绑架了。” 唐林因为我之前送去的那些东西,忙得头脚倒悬,加上他们小组已经连续加了几天班,一天到晚只能睡三四个小时,唐林的嗓音在这一刻听起来无比沙哑。 比抽了几十年烟的老烟嗓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唐林虽然被我打了个猝不及防,但好在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你们报警了吗?旁边有工作人员在吗?” “已经报警了,他们都到了,宋佳抓到了一个之前跟他们一起在车上的人,但这个人一问三不知,说什么都不肯说实话。”我无奈地继续道。 而没过多久,唐林的电话就打到了今天出警的工作人员手里,在短暂地叙述一下事情后,刚才还面无表情的工作人员,顿时对着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辛苦秦小姐了,你们放心,我们一定能够保证证人的安全!马上联系交管部门,立刻追踪那辆车的下落,务必要把温怡同学找回来!” 所有人都忙开了,就连那个被抓到的寸头男也被带走了。 我和宋佳在这种事情上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暂时回去等消息。 而我们两个也知道这件事情,一旦闹大了,是绝对瞒不住的,迟早会被更多的人知道。 宋佳烦躁地抓着头,“我是真的想不通,那些人是疯了吗?这青天白日的居然在学校里面就敢把人抓走?!” 我也有些惊讶,“我也觉得奇怪,这已经不是胆子大不大的问题了,一旦警方找到与他们有关的信息,所有涉案人员一定会因为造成严重的社会影响,而受到更加严厉的惩罚,他们这么做图什么呢?” 宋佳沉默了一会,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我正琢磨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就看见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道:“冉冉,这件事情你告诉九爷了吗?” 我听着宋佳的话,沉默了好一会后,终于咬牙道:“还没有,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就在前两天,九爷还特地嘱咐我们一定要照顾好温怡,可现在还没超过24小时,我们就把一个大活人给弄丢了。 我现在甚至都能想象得到九爷在听到我们的消息时,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我有些懊恼地摁着没心思来想去,觉得这件事情继续拖下去,也没什么好处,毕竟当时现场录像的人还是挺多的,一旦有好事者把这个消息传到网上,九爷迟早会知道。 与其让这一件事情以这样的方式落到九月的耳里,还不如我们坦白从宽。 我犹豫了一会,选择给九爷打了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秦小姐,是有什么事吗?” 第一百二十二章 对不住 “实在是对不住啊,九爷,我们好像是把温怡给弄丢了。”我在电话这头说着,一股从未有过的烦躁弥漫在我的心中,压抑着的情绪让我几乎没有办法冷静地做出判断。 我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大致和九爷描述了一下,可这话越说我越觉得自己的嗓子眼发紧,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一样,没挤出一个字,我的烦躁都更加厉害了。 我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等着九爷的最终发落。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流逝着,电话那头也始终地沉默着。 就在我怀疑这通电话被挂断的时候,九爷突然开口道:“这件事情错不在你,是我没有想到他们的速度居然这么快,秦小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让温怡一平安回去的。” 九爷这话的态度让我有些意外,我原本甚至已经做好了赔礼道歉的准备,打了一肚子的腹稿,因为这么一句话彻底被我咽了回去。 我犹豫了一下道:“九爷,温怡她……” “你放心吧,那孩子心里都有数,别太小瞧了她,这一段时间也辛苦,你们照顾她了,接下来你们就先忙自己的事情吧。温怡的事情你们暂时就先不要插手了。” 九爷在说完这话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直到手机屏黑下来的那一刻,我脑子里都是蒙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 难不成九爷知道温怡被绑架的原因? 可现在事情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唐林和他的同事也已经插手了,其中甚至不知道有多少势力在彼此角逐。 我禁不住疑惑,温怡到底是什么身份? 我缓缓地放下手机,看着瞪着一双眼睛等着我答案的宋佳,缓缓地闭了下眼道:“九爷说这件事情让我们先不要插手了,做好自己的事情,他那边自有成算。” 我在把这话说出口的时候,自己心里都是有几分不信的。 温怡确实有本事,可如果这一切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的话,她为什么又会被那些人给绑架走呢? 一时间,我心中闪过无数的问号,那股莫名的烦躁感越来越厉害,我到底还是没忍住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有些懊恼地将面前的东西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我一直以来都是冷静的,哪怕是发生天大的事情,我也自认为可以做到,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来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可现在,各种各样的事情都已经脱离了我的掌控,事情逐渐朝着一种我无法预计的方向发展着。 这难免让我无所适从。 我看着对面的宋佳,努力地做着深呼吸,尽可能地平复着心中翻涌且躁动的情绪。 宋佳很少看到我这个样子,眼中带着些无助和彷徨,她颤着声音安抚道:“冉冉,你也别太担心了,九爷不是说了吗?温怡一定能够平安回来的。” 我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苦笑了一声,“但愿如此吧。” 接下来的两天,我和宋佳开始按部就班开始了之前还没有处理完的工作。 我继续对接下来时装展会上所用到的走秀服装进行裁剪和制作,可往往一块布料翻来覆去地折腾好久,也依旧达不到我想要的效果,结果大半的情况下,我都是坐在房间里发呆。 宋佳的情况比我还不好。 她之前的笔记本已经宣告报废了,新换的电脑用着也不顺手,整天用各种各样的借口在家中躺尸摆烂,我要是不叫她,这个人能抱着平板在沙发上窝一天。 这天一大早,天色才刚刚蒙蒙亮,我就再次听到了熟悉的沙沙声。 这动静出现的一瞬间,我猛地睁大了眼睛,人一个激灵从床上爬了起来,我瞪着眼睛朝着声音的来源处看了一会儿,确定这东西就是藏在窗帘儿后面以后,我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猛地打开了窗帘。 入眼就是一个足有巴掌大的蓝紫锦斑蛾! 紧跟着第二只,第三只,密密麻麻的蛾子站满了半扇窗户! 看着这突然出现在这儿的蛾子,我被吓了一大跳,直接撞翻了,原本放在桌子边上的针线盒里面的东西,零零散散地撒了一地。 噼里啪啦的动静吵醒了还在睡觉的宋佳,她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温怡回来了吗?” 我没有出声,面无表情地站在窗户前。 而宋佳转开台灯后,显然也注意到了我这边的情况,她吓得尖叫出声,心情猛地往后一闪,就差把自己嵌在床头柜里了。 我看着她这个反应,到底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噗哈哈……” “你还笑!”宋佳有些气急败坏,“现在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看着我摔得这么惨,你高兴是吧?外面这些蛾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些蛾子看起来比我们之前见过的那些蛾子要大上好几圈。 我之前特地查过这种飞蛾的生长周期,知道现在在窗户上看到的飞蛾才是正常大小。 可从那天的时间来推算,之前在我们阳台上孵化出来的那批蛾子,是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长到这么大的。 就只有一种可能! “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些飞蛾,和我们之前看到的那些应该不是同一批,不过他们找过来的目的呢?”我喃喃自语着。 仔细地观察着窗户上这些飞蛾的反应,妄图从中发现什么。 而终于,我在窗户最中间的那只飞蛾上看到了一条与别的飞蛾不同的迹象。 这只飞蛾的肚皮是金色的,上面的绒毛不知道是沾了什么东西,乍一看就像是在它的腹腔和身体上覆盖了一层金色的鳞甲。 我隔着玻璃,把手放在了这只飞蛾所在的位置,指腹轻轻敲击着。 而没过一会儿,这只飞蛾就好像是给了我的回应一般,用触角一下下地点在了窗户上。 这场面让我顿时傻了眼。 我一把拉上窗帘,只觉得这个世界八成是疯了, 一只飞蛾居然也能模仿我的动作? 还是说,它是想随着我的动作表达出什么别的什么东西? 我沉默地站在窗边,宋佳这会也从床上爬了起来,站在了我的身侧。 第一百二十三章 安慰 “你怎么了?脸色怎么比刚才还难看?你要是觉得不舒服的话,我回头用杀虫喷雾把他们赶走算了。” 宋佳并没有急着拉开窗帘,反而是先安慰了我。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因为温怡的事情自责,但是唐队长前两天不是已经说了吗,交管部门已经在郊外的一个断头路上找到了那一辆失踪的维修面包车,温怡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够平安回来的。 宋佳在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还带着那种刚睡醒的软萌感。 她的掌心一下一下地摩挲在我的后背上,那温热的温度好像真的缓解了我心中的不安和躁动。 我摁着太阳穴,“我不是说瘟疫的事情,我一直在想这些蛾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咱们这到底有什么东西是吸引他们的?” 在我之前查过的相应资料里,除了人为干预以外,这样的蛾子,在野外的生存条件是极为苛刻的,所以它们的成年雌蛾就会将卵产在一种当地独有的叶片之下。 而且在这些虫子孵化出来之前,他们的卵子形态是有一定毒性的,就算是变成了毛毛虫,毒性也依旧会残留在他们的体内。 相比之下,等到他们化茧成蛾,这毒素就会有所减轻。 我实在是想不通这些蓝紫锦班蛾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我转念一想,觉得一直这么坐以待毙也不是个办法。 我干脆对着一旁的温怡道:“还在这愣着去找一个透明罐子过来,扎两个眼。” 宋佳很快就找来了一个塑料的外卖盒子。 这几天因为各种事情,让我们两个没精打采的,也没心思做饭了,全程都在叫外卖。 别的没有剩下,这体重和外卖盒倒是攒了不少。 宋佳把盒子递给了我,一脸不解地问道:“你要这东西干吗?” “虽然咱们不知道这些蛾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那抓两只回来不就知道了?” 说话间,我已经打开了纱窗,看着那些因为突然出现声响而开始疯狂翻飞的蛾子,我手起盒落,猛地朝着外面一挖! 居然还真的抓了两只蛾子回来,更让我觉得意外的是之前那个身上带着金色鳞甲的飞蛾也被我抓了回来! 我有些惊喜。 但是很快我就笑不出来了。 我虽然在网上查到了不少关于这些蛾子的信息,但是更细节方面的东西,网上是几乎没有的。 除非那种专业的昆虫学专家,否则很难解决我心里的疑惑。 眼看着那几只蛾子在盒子里被捆得越来越蔫头耷脑,我突然恶从心头起。 我猛地抬头看向了宋佳,“宋佳,你知道你们小区里之前那个养虫子的家伙住在哪吗?” 宋佳一头雾水地看着我,“你找他干嘛?那人就是有病,之前说好了,要把家里那一些稀奇古怪的昆虫送走的,可是就在那些工作人员进去搬东西之后,他就突然发了疯,直接把人赶了出去,还把房门都锁上了。” 宋佳说着话,还不忘翻个白眼。 我则是指了指盒子里的那几只飞蛾,“我要去找他问点事情,你告诉我他在哪就行。” 宋佳这个小区有个很奇怪的规矩。 凡是想加入小区群的业主,必须详细地备注自己到底住在哪栋楼的哪个地方,数值甚至可以详细到门牌号。 而物业给出的统一答案是,这样更方便管理。 宋佳这种心大的向来是不介意的,要不是这次出了这档子事,她恐怕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会到小区群里看上一眼。 好在宋佳的效率还是高的,我很快就要到了那个男人的 这人很快就同意了我的邀请,而我都还没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就把那几只蛾子的照片发了过去。 【!!!】对面发过了三个硕大的感叹号。 我却还在打字,【刘先生是这样的,我家里突然多了几只这样的飞蛾,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能找您咨询一下吗?】 那边很快就回了话,【能能能!你要是不方便的话,我也可以现在过去找你!这么大的蓝紫锦斑蛾已经很少见了,你到底是在哪弄到的?】 刘先生好像有点语无伦次,但给出的答复很坚决,【你怎么能把这种飞蛾就这么装在这种塑料盒子里吗?一会再被你们憋死了,你们现在在哪?我马上过去!】 我不想再让陌生人来到宋佳的房子里了。上次那个小男孩的前车之鉴,我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呢。 【刘先生如果方便的话,还是先过去找你吧。】我飞快地大写了一行字,也很快敲定了见面时间。 几分钟之后我就敲开了宋佳家对面的一个房门。 而一进门,我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 和上次在视频上看起来相比,这大哥家里的昆虫数量已经足足比之前减少了四分之三,只有一小部分的白色盒子被放在一个透明的恒温鱼缸里。 刘先生激动地看着我捧过来的外卖盒子,手指尖都在颤抖,“秦小姐,是吧?咱们也算是初次见面,我就不跟你客套了,你开个价,这几只蛾子你多少钱肯出?” 我眼皮一跳,“刘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误会了,这种成年体型的蓝紫锦斑蛾很少见,在国外的一些交易市场上,已经是有价无市的局面了。” 刘先生推了一下鼻梁,上架着的眼镜,眼都不眨地盯着我手里的外卖盒子,又好像下一秒我手里的蛾子就要飞走了一样。 “一旦有这方面的爱好者,看到你手里的这几只飞蛾,绝对会不惜花费大价钱来跟你购买的,我这不是想着咱们竟然都是一个小区的,那不如就先让我近水楼台算了。这价钱好商量。” 我看了看手里的外卖盒子,又看了看刘先生,“这价钱都好说,我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跟刘先生您请教一下,你要是能够给我解答这蛾子,我免费送给你都行。” 我说的是实话,这些飞蛾在我手里跟烫手山芋没什么两样。 要不是为了解决安全隐患,我甚至可以直接拉上窗帘,全当外面的窗户上没有这些东西。 第一百二十四章 活体样本 可我的反应显然是在这位刘先生的意料之中的。 他接过我手里的盒子,热情地把我迎进了房间。 “我刚才的话,你别误会,我这个人就是性子直。只不过我还是有件事情想问你,我之前从来都没有在咱们这个小区看到类似的飞蛾,这几只飞蛾真的是你在咱们小区抓的?”刘先生问着,脸上的神情明显透着几分怀疑。 我则是干脆把刚才这些蓝紫色的飞蛾在窗户外面上下翻飞的视频翻了出来。 “我知道口说无凭,视频为证,我正是因为弄不清楚这些飞蛾出现的原因,这才过来麻烦您的。” 我说着话,人已经坐在了塑料凳子上。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方便有更多的位置来储存昆虫,刘先生家里并没有像一般人家那种常见的沙发茶几和比较繁杂的家具。 客厅只摆了一张非常简单的长条木质,桌子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工具,房间的墙上还钉着整整齐齐的几排架子,上面摆满了各种大小的透明盒子,里面好像装的也是昆虫。 刘先生的整个家里,除了我现在坐着的这个塑料板凳以外,找不出第三个可以供人休息的地方。 这和我那天在视频看到的场景有些相似。 而刘先生则是还在摆弄我拿过来的外卖盒子,他并没有急着把盒子打开,只是先用锥子在上面开了一个小甲盖大小的洞,尽可能地保证里面的空气流通。 “这蓝紫锦斑蛾的孵化条件是相对苛刻的,土壤的空气,温度和湿度都有极高的要求,而且他们没有办法同时间大量孵化,除非是人工催熟,就和常见的那些催熟瓜果蔬菜的方式差不多。”刘先生一边干活一边说。 我皱着眉,“那你知道咱们小区除了你以外,还有谁对这类东西有特殊的爱好吗?” 刘先生摇了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你家楼下新搬来的那家人还蛮有意思的,他们前段时间在我这买了不少虫子,我看在都是一个小区的份上,也给他们打了折。可惜啊。” 我没想到今天过来还会有意外之喜,忙问道“可惜什么?可惜他们没有办法继续照顾那些昆虫了吗?” “那倒不是,我只是可惜他们都还没有把东西拿走就出事了。” 刘先生显然对这件事情非常失望,他说着话接连叹了几口气。 “这是时也命也,说起来,他们还是救了我一命的。” 我愣了一下,“这话怎么说?” “我那天应该也都看到了吧,我原本是打算跳楼和我养的这些昆虫一起离开这个世界的,可我当时在楼顶的时候,突然收到了他们发给我的消息。” 刘先生说着话,从一旁的架子上取出了显微镜。 然后又继续说道“那人说他们想从我这里订购一批活体的昆虫样本,价钱好商量,他们还答应我,可以帮着我一起跟小区里的那些人周旋,尽可能地保住我的这些昆虫。可没承想,还是失败了?” 刘先生在说这话的时候空出一只手,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 可我心中的疑惑就越来越深了。 我之前是在贵州那边的寨子里见过那个男人的。 一个在苗族寨子里长大的人,怎么会去跟刘先生这样的人来购买昆虫的活体样本呢? 之后,他们当地常见的现象是背道而驰的呀。 难道这就是他们死亡的原因? 这念头出现的下一刻,浑身上下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们之前去过的那个寨子,到底有什么秘密? 那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我用力地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压下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 我对着刘先生继续问道“那按照你之前说的这种飞蛾的生长条件,既然这么苛刻,他们大批量出现在这儿的诱 因又是什么?” “这种情况只可能是人为的,这种飞蛾并不是群居的,之前你拿过来的这种飞蛾,都是出自两个族群。你们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刘先生在说话时突然抬头。 我一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们能得罪什么人?就是觉得这玩意儿挺好看的,但是我又不了解,你不是专业的嘛,就想着跟你取取经。” 有了我这番话,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刘先生都在跟我介绍这种飞蛾的生长环境,以及各种因素。 从产卵到孵化再到死亡的整个过程,可以说是讲得事无巨细。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怀疑自己的天灵盖被打开了强迫性地灌进了许多专业知识。 而就在我们两个说话的时候,已经被固定住的飞蛾突然抖动了一下,然后便开始剧烈地挣扎。 好看的蓝紫色翅膀因为挣扎而破裂,伴着金色的粉末散落在桌上。 蓝紫锦斑蛾在这一刻就像有了自我意识,它想挣脱开被做成标本的宿命。 我看着这拼命挣扎的蛾子,突然明白了。 像是贵州湘西一带,各种昆虫随处可见,有些擅长用过的人,可能会穷极一生,培养一种过程,为自己所用。 而还有一种,是通过控制这种昆虫来达到自身的目的。 可像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不适合这种昆虫生活的,一年中能整体存活的期限太短了。 除非有像刘先生这样的人能够给他们提供持续不断的货源! 想通了这一点,我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刘先生,他们之前都在你这订了什么昆虫的活体样本啊?能给我看看吗?” 刘先生原本还在固定那只还在不断挣扎的蓝紫锦斑蛾,听到我的话,手上正准备扎下去的球针猛地一顿。 “你确定你要看?”刘先生怀疑道。 我用力点头,“看看,我不怕这些东西的,要不然也不会把这蛾子抓过来了。实在是有点好奇,他们订的那些昆虫都长什么样。” 当一个人的兴趣爱好被人赞同的时候,他就会适当地降低自己的心理防线,五一再表示,自己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并且也想学着做飞蛾标本后,刘先生终于将放在一个竹筐当中的盒子给拿了出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定位芯片 可当我看到那个竹筐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那熟悉的竹条走势和上面为了防止竹条割手特地薄缠的黑色布条,让我觉得眼前一黑。 这竹筐正是我之前在寨子里编的那个! 当时我看着文姨带着寨子里的女人做这些东西,一时间觉得有趣就也跑过去凑了个热闹,送家的筐只编了一半,她的耐心就宣告耗尽了,后只留下一堆半成品。 我倒是觉得这东西有趣,接连编了几个,但是因为回来的时候情况不允许,那些边框就都被我留在了寨子里。 我看着刘先生放在我面前的烛光,心中实在是五味杂陈,我的嘴角抖了抖,“刘先生,你这筐是哪来的呀?这看着好像是纯手工制作的,能方便问一下是哪买的吗?” 刘先生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个筐其实不是我的,是跟我订东西的那个小伙子,带过来的,主要是他定的那几样昆虫都比较怕光,一旦遇到太阳直射,可能就完蛋了,所以就把那几样装进了这竹筐里。” 听到刘先生的解释,我缓缓松了一口气。 寨子里那些人的手伸得太长了,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四处都遍布着他们的眼线。 这种时时刻刻都被人盯着的感觉,让我浑身都不自在。 我又在刘先生家坐了一会儿,了解了一些昆虫的习性后,就带着竹筐离开了,连带着里面的东西也被我一起带了回来。 结果我刚一打开家门,就看见宋佳正一脸生无可恋地坐在沙发上,她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机,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她听到我回来的动静,垂头丧气地说道“冉冉,你说我是不是克电子设备?我这手机才刚买回来不到一个月呢,就又变成这个鬼样子了,你说我现在去找地铁里的那几个人索赔来得及吗?” 想着宋佳手机掉在地上时的惨状,我的眼皮跳了跳,“能把人找到的可能性不大,不过你这手机当时不只是屏幕坏了吗?换个屏幕不就好了吗?” 宋佳苦笑了两声,“要真是这样,还好了呢,当时还能接打电话,可现在是彻底报废了,我准备送到修手机的地方,看看还有没有被拯救的价值。” 说干就干,宋佳很快就拖着我一起出了门,“你陪我一起去,我手机坏了,没有办法付款。” 没有办法,我只能将竹筐先放在了客厅的角落里,为了防止里面的东西跑出来,我还特地在盖子上压了些重物。 出了小区,我和宋佳本打算直奔地铁站,可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小区的公共厕所旁边围了一群人,而且地上还有大滩大滩的水,前面的一小块空地都被这些水给淹没了。 宋佳探着脑袋,“这是咋回事?我们小区公共厕所让人炸了?” 她这话一出,在人群里围观看热闹的一个大哥,立刻开口道“也差不多吧,上午的时候就有人发现洗手池的下水管漏水,之后就越漏越大,堵都堵不住,物业正找了师傅过来维修呢。” 看到眼前这情形,我和宋佳也并没有多想,很快就进了地铁站,到了手机维修的地方,宋佳就把手机递了过去。 她的手机现在已经不足以用一个惨字来形容了,前后的位置都有磨损,后壳也裂开了。 “你这个手机要是想换的话,不光只有屏幕,里面的一些电子元件也要检修,确定要修?”维修员看着宋佳,在确定宋佳点头后,指了指旁边的沙发。 “两位可以先在那等一会,需要的时间比较长。” 我和宋佳并肩坐在了沙发,我则是低头翻看着和九爷的对话列表。 除了那天晚上的一通电话以外,九爷就一点消息都没有了。 加过好友后,我接连发出去几条消息都石沉大海。 有的时候我甚至都有一种这两个人好像已经消失了的错觉。 就 在我琢磨着要不要唐林旁敲侧击一下的时候,正在修理手机的维修员脸色一变。 “这手机你们到手之后,后盖有被打开过吗?”他沉着一张脸问道。 宋佳则是摇了摇头,“没有啊,谁没事扣他的后盖干嘛?是里面的硬件有损毁吗?” 宋佳说着话就要起身,可维修员却已经站了起来,他面无表情道“如果你们没人动过后盖的话,那我建议你们还是先报警比较好。” 这话一出,我和宋佳都愣住了。 我们两个一起凑到了维修室的窗口,“这手机有什么问题吗?” “手机里面被人家装了定位芯片,只要手机开机,就有人能够通过上面的定位芯片获取你们的位置,这种东西甚至可以精确到百米的距离内。”维修人员脸色出奇的难看。 “真庆幸我刚才没有开机,不然的话,我恐怕都得让人盯上。” 我看着桌面上已经被拆解开的手机,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攥着电话,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 而维修人员也觉察到了我的视线,他的脸色突然地一变。 “你这手机不会也……” 没等维修人员把话说完,我就把手机关掉了。 几分钟之后,我们三个看着手机后面的定位芯片陷入了沉默。 维修人员摸出手机就要报警,“你们两个不会干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吧?” 宋佳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怎么可能呢?我们可都是守法公民,这东西我们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装进去的,我们两个的手机是出去旅游的时候,在一块买的……” 宋佳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紧跟着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她就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直接蹲在了地上。 “难道是在那个时候就……,难怪他们会同意咱们两个下山了。”宋佳苦笑道。 我都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桌上的那两枚定位芯片,转头看着维修员,“这东西还能装回去吗?” “装当然是能装,可是你们不准备报警吗?”维修员有些诧异。 估计他还没见过像我们这种不把自身安全当回事的人。 第一百二十六章 今天就要远航 以至于他再把那个定位芯片装回去后,手指尖都是抖的。 “你就直接把她的那个手机需要维修更换的配件换掉就行,其他的就不麻烦你动手了,免得牵连到你。”我好心地出声提醒。 看着维修人员难看的脸色,我故作好奇地问道“要是这种定位芯片好买吗?都有什么途径能弄到?” “这东西网上有的是,像是那些定位牌呀,宠物带的定位仪,里面都有这些东西,但要是想找质量好的,精确数值较高的,一般都是从黑市上走。” 维修人员说着,就已经给宋佳的手机换好屏幕,连带着手机的后壳也换成了新的。 “而且这种手段都比较老土了,如果对方真的想监测到你们两个的位置,最直接的就是在手机里安装木马病毒,这样实时定位要比用这样的定位芯片效果好得多。” 他用两个橡皮圈将宋佳的手机固定好,“这个圈你先带着,过了24小时之后再拆。” 宋佳点着头,把手机接了过来,那双手伸出去的模样,就像是接了个定时炸弹。 我看着她这个样子,有些哭笑不得,那还是把钱给维修员转了过去。 维修员说啥都不要,“别了别了,你这钱我可不要,回头要是插到我身上,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反正我这小店也不想干了,正好趁着这机会改行走人。” 我的表情有些尴尬,“这一码归一码。” “可别,你还是给我一条活路吧,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两个得罪了谁,但我的建议是最好报警。”维修员在说这话的时候,脸都是绿的,可见这件事情给他造成的冲击不小。 等我和宋佳从店里出来之后,宋佳的状态都是懵懵的。 “冉冉,你说他们搞这些东西图啥呢?咱们两个就是去旅个游,难道还得把命搭在那吗?” 我没有说话,带着宋佳就去了最近的手机店,以最快的速度选好手机后,更换手机卡,清除之前的手机里的各种数据可以说是一气呵成。 而整个过程中,宋佳都有一种极其不理解的眼神看着我。 “冉冉,咱们这么做有用吗?就算他们追踪不到我们的手机,可我们住的地方,他们已经知道了呀。” 宋佳挎着一张小脸,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我则是低头一笑,“珍惜你和这两个手机的最后相处机会吧,他们今天就要远航了。” 我有着超长续航时间的充电宝,插在了手机上,带着宋佳找到了就近的快递驿站,马不停蹄地把手机发了出去。 至于那些在我手机里安装了定位芯片的人,什么时候能发现他们已经露馅了,就不在我的考量范围内了。 我和宋佳没有回家,而是直接住进了离我们小区就近的一家酒店。 我和宋佳选的楼层较高,窗户的方向正对着宋佳的小区,配上望远镜,小区里不管出什么事,都能被我们两个第一时间察觉。 安顿好宋佳,我想起了放在她家里的那个竹筐。 我临走前,刘先生特地嘱咐过,一定要每天定时定点地给里面的昆虫通风换气,不然那些昆虫很有可能就被憋死。 左右现在也干不了别的事,我趁着天还没黑,回到了小区。 小区的电梯已经可以正常运行,我独自一个人站在电梯里,看着门上的倒影,面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我现在终于可以确定宋佳中的那个所谓的旅游套餐,从最开始就是个圈套。 寨子里的那些人就是为了把我们两个引到那去。 为了达到可以控制我们思想的目的,他们整个过程都在不断地说服我们,说当地的生态环境有多么好,民风有多么淳朴,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非常欢迎我们在当地定居的意思。 人在接受心理暗示的时候,有很多东西都是埋藏 在潜意识当中的。 只要在特定的情况下加以催化,就能达成意想不到的效果。 再联想到他们寨子里的人,给我和宋佳下蛊这件事,我几乎可以断定他们打,从一开始就没安什么好心。 白羽也好,寨子里的其他人也罢,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就是把我和宋佳留在那。 可这是为什么呢? 我们并没有苗族人的血脉,对当地的传统文化更是一窍不通,那些零星能在网上查询到的信息,我们两个对他们当地人产生不了任何价值。 更别说他们还自费负责我们的吃穿住行,除了一些零零散散的小玩意,其他的一切费用都是由寨子里的人承担的。 他们就这么愿意做这个冤大头吗? 而是说我和宋佳可能带给他们的价值要远超过这些东西? 随着我的思绪不断翻涌,电梯已经到了,在电梯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刘先生突然满脸是血的,从旁边蹿了出来。 “秦小姐,你把竹筐里的东西还我,钱我不要你的了,你把东西还给我!”刘先生的状态有些歇斯底里。 他在说话的时候不断地伸手在身上抓挠着,因为力气过大,胳膊上已经被他抓出了一道道血痕,有的地方表皮都已经被挠破了。 泛黄的组织液混着血顺着伤口流出来,那样子吓得我心头狂跳。 “刘先生,你这怎么了?咱们当是说好的呀,我以他们双倍的价钱买下那些东西,现在钱货两清,你怎么能临时反悔呢?”我挑着眉头,下意识地撇向了门上的监控。 自从有了上次宋佳笔记本莫名报废的前车之鉴,除了手机,我们断掉了屋子内的一切监控和可疑设备。 也不知道这位刘先生在这等了多久。 宋佳的手机坏了,根本收不到消息,我们两个今天在外面逛了一整天,这人不会一直等在这吧? 就在我想继续问的时候,刘先生突然用力地揪住了自己的头皮,五根手指就像爬犁一样,在上面疯狂地抓挠。 那哗哗哗的动静,听得我头皮发麻。 直觉告诉我,刘先生的状态不对。 “刘先生,你要是不舒服的话,咱们可以先去医院……” 第一百二十七章 恶意碰瓷 “还给我,把东西还给我!我不要你的钱了,我快痒死了!” 刘先生突然抓住我的肩膀,力道极大地把我整个人摁在了电梯旁边的墙上。 我的肩膀磕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手里的钥匙直接掉在了地上。 刘先生不管不顾,像疯了一样把钥匙抓在手里,对着门锁就是一通捣鼓。 “在里面,我的东西在里面,只要把那个东西还回去,我就不痒了,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一定会好起来……” 我捂着疼得发麻的肩膀,看着刘先生满手是血地抓着那串钥匙,鸡皮疙瘩当场掉了一地。 我们两个明明上午才见过面,那个时候的他看上去文质彬彬,谦逊有礼。 就算是他当初一时想不开,站在天台上想寻死的时候都没有疯癫,到现在这样的程度。 而且看着他这样的反应,我突然想到了之前蛊虫发作的自己。 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红点痒得出奇,即使是抹上了药膏,也依旧痒得厉害,我经常无意识地隔着纱布去挠那些地方。 三两下就会破溃一片,好在那痛感缓解了瘙痒,可现在刘先生的状态比我当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压下心中的惊异,正要摸出手机,刘先生就突然转了过来。 “这门为什么打不开?”他只吼了这么一嗓子。 随后,双手抡成拳,一下接着一下的砰砰地砸在了门上。 “开门!给我开门!为什么这个门打不开?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我不想死!” 刘先生的力气很大,三两下就在门板上凿出了一个大坑,那歇斯底里的样子状似疯魔。 却也让我更加坚定了。 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把竹筐里的东西还给他! 我捏着手机拨出了报警电话,同时,以极快的速度按开了电梯。 刘先生刚才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耐心全无,已经把我自己的家门钥匙怼进了宋佳家的防盗门的钥匙孔里。 加上用力过大,钥匙已经断在了里面。 反正现在谁也进不去,我也不准备继续把自己留在危险当中了。 看着缓缓打开的电梯门,我一个闪身钻了进去,疯狂地按着关门键。 不知是不是电梯门开合的声音吸引了刘先生,就在电梯门关上的一刹,他竟直接扭头朝我冲了过来! 他的双眼猩红,目眦尽裂,眼角的地方甚至都渗出了血!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那人在绝望中逐渐趋于疯狂的眼神,让我后背发凉。 好在他晚了一步,电梯门缓缓关上。 我几乎无意识地朝后退了两步,人靠在电梯的墙壁内,不断地做着深呼吸,才压住了那种下意识生出的恐惧。 唐林的电话终于打通了,我说明了大致情况,正要挂电话时,电梯的正上方传来了砰的一声巨响,紧跟着,整个轿厢都跟着晃了起来,我甚至能看见一些鲜红的液体,顺着上方的连接处缓缓滴落下来。 我人傻了,耳朵里不断地发出阵阵嗡鸣声。 唐林那边也听到了动静,“秦冉?秦小姐?!你人还在吗?”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电梯的,等我恢复意识后,物业的工作人员已经关停了电梯,警方也已经赶到了。 我不出意外地在这些人中看到了小李。 他正站在我旁边,手脚并用地说着什么。 可我听不见。 我咽了口唾沫,无力地抬着手,“我听不到你在说什么,我耳鸣……” 小李比画的动作戛然而止。 随后就递了包湿巾给我,他还摸出手机打下一行字。 【有没有受伤?需要我找人送你去医院吗?】 我摇头,“我没事,刘先生呢?” 小李的表情不太好看。 我瞬间便意识到,这人八成是没了。 从十几层楼的一个高度掉下来,能活着才是见了鬼。 可我进电梯的时候,刘先生虽然疯,但还是有一定自我意识的,他既然想活,又怎么会踹开电梯的门呢?! 我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了刘先生自由落地的场景,只觉得后背一阵发麻。 我蹲下身,手下意识地抓着后脑勺的头发,却摸到了一手黏腻。 摊开掌心一看,我的掌心里全是血。 看到这个场面,我的心几乎沉到了谷底。 一个好好的人,就这么没了? 什么人有病,会拿自己的性命去碰瓷啊?! 小李发觉我状态不对,在手机上敲下一行字,递给了我。 【唐队让我把你接到警局去,你先换个衣服,好好休息一下,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们会安排人保证你的安全。】 我没有拒绝,只是开口道“楼上房间的客厅里有一个竹筐,你们的人进去的时候记得一定要把那个竹筐带过来,而且一定不要打开,里面的东西也不要碰。” 我不知道刘先生突然发狂的原因,眼下最重要的是避免出现下一个受害者。 小李仍旧在打字。 【楼上的门锁坏了,要想拿东西,只能破拆,我们需要业主的同意。】 “你打电话联系宋佳,她会负责跟进……”我话还没说完,耳鸣就更明显了,而且脑袋里一直昏昏沉沉的,人也蹲不住。 我干脆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捂着眩晕的脑袋,整个身体靠在了墙上。 小李见我变成这个样子,也顾不上打字了,直接扯着嗓子就喊道“医护人员呢?看看她是怎么回事?!” 我能感觉到有两道白光在眼睛上闪过,可再之后就是持续的眩晕感。 我很快被送到了医院,各种检查项目轮流做下来,也依旧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可我这么一折腾,眩晕感更强烈了,坐都坐不住,只能躺在病床上。 我手背上挂着针头,就连心电监测都用上了。 “初步判断她现在的症状是耳石症,按照你们之前的描述,电梯轿厢内的空间太小了,经过剧烈的震荡,很有可能会把耳石给震下来,所以她才会一直觉得头晕,耳鸣,输几天液常规治疗。”医生说完,又和旁边的护士嘱咐了两句。 小李听到这话,也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我,“冉姐,你可真的千万别出事,你现在可是我们唯一的线索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后续 我迷迷糊糊间就听见这么一句话,等我把头扭过去的时候,小李就把嘴闭上了。 他还在低头摆弄着手机,又和护士讨论了一下注意事项后,接了个电话就离开了。 我的头还是晕得厉害,眼前时不时地反黑,我平躺在床上,平复了好一会,维持着一个姿势,尽可能不晃动头部,才勉强维持住了那个微妙的平衡。 因为实在太难受,我躺了没一会儿就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间,我感觉到有人把手放在了我的额头上。 那微凉的触感非常清晰,以至于我下意识地就睁开了眼,正要抬头时,强烈的眩晕感让我再一次摔回了床上。 耳石症很难熬,就算对症下药,配上外力辅助也只能等他的症状一点点削减。 可我实在是担心宋佳。 我用力地伸手按着额头,深吸了一口气,尝试着找到那微妙的平衡,但试了几次都以失败而告终。 我无奈地把手摁在了头上,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手臂上莫名出现了一处外伤。 伤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两个尖尖的牙印清晰可见。 我的心陡然悬了起来。 那些人不会一直跟到医院了吧? 我抬起胳膊,仔细观察这上面的咬痕,随后生无可恋地瘫在了床上。 现在这样的情况,我只能祈祷九爷之前给我喝的那盏茶还有效,双人病房里没有监控,这时候想查到我是被什么东西咬的,几乎是难于登天。 就在我琢磨着要不要按下护士铃的时候,宋佳出现在了门口,她哭得梨花带雨,一路冲到了我的病床前。 “呜呜呜,冉冉,你把我吓坏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呀?还是小李回去接的我!我就说我跟你一起回去,你非不同意,出事了吧?”宋佳还在哭唧唧。 我却被她吵得脑仁有点疼,太阳穴都跟着一跳一跳的。 强烈的眩晕感让我耐心几乎耗尽,我只能咬牙挤出几个字,“别吵了,我还没死呢……” 宋佳突然闭嘴,却还是满脸忧愁地靠在一旁,无奈地盯着我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现在跟你说了,你也转不过来弯,就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我看着宋佳的样子,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异样感。 “宋佳,我的手机呢?”我不敢太过频繁地转动眼睛,抑制不住的眩晕,只会让我更加烦躁,没有办法冷静下来思考。 好在宋佳拨通了我的电话,没过几分钟,我的手机就在床头的柜子里响了。 我松了口气,迷迷糊糊地说道“反正我现在也睡不着,你就跟我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后续的事情是怎么处理的?” 宋佳瞪了我一眼,“还能怎么处理的?我让人把门拆了,又重新换了个防盗门,安好了之后我才过来的,反正不管怎么说,那个破地方是不能再住了,我回头就去找房子!” 我在半梦半醒间,只听见宋佳态度坚决地说要搬家,在之后的事情就记不清了。 而我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下午,因为药物的原因,眩晕的症状已经缓解了很多。 甚至能靠着枕头坐起来了。 我正吃着宋佳剥着的橘子,刚一抬头就听见门口传来了动静,只见小李捧着一大束花,和一兜子水果从外面走了进来。 隐约还能看见门口有人守着。 我愣了一下,“我这就是耳石症,用不了几天就出院了,你弄得这么大张旗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在医院里住多久呢。” 小李尴尬一笑,“这是唐队让我带过来的,还有一面锦旗,回头我直接送你们家去。” 我有些诧异,“锦旗?给我的?” “准确地来说是给你们两个的,通过你们之前提供的视频和在电脑里,我们提取出来的那部分重要文件,我们反向追踪到了一个ip地址,也算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而且那个闯入你家的男人的身份也弄清楚了。” 小李说着,从身后的背包中摸出了一个文件,递给了宋佳。 “这里面是目前的进度,还有一些宋佳姐没来得及完成的稿件,另外,我同事让我转告你们,那个叫温怡的女孩已经有消息了。” 听到这话,我猛地抬头,“真的?人在哪?” “她被那辆车劫走之后,那辆面包车根本都没停,直接开上了高速,我们根据高速路口的监控,判定那辆车是一个套牌车辆,但是车身的标志太过显眼,沿着高速继续跟进的后,发现他们的目的地很有可能是云贵地区。” 小李对这件事情没有隐瞒。 “而温怡没有监护人,身份户口也都在十几年前被变动过,当地的同事还在继续追踪,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传过来。” 我惊讶于小李的坦诚。 要知道之前不管我们两个怎么旁敲侧击,小李都不肯透露半点与这些案件有关的细节。 问就是不知道,再问就是原则不允许。 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早就被他说了一箩筐了。 可现在,这人居然跟倒豆子似的,把事情全说了? 我狐疑地打量着他,“小李,你还有什么别的想说的吗?” 小李被噎了一下,“那个,这都是唐队让我交代的,他还说,文件里面的东西,你务必要看一下,然后等你痊愈出院了,再给他答复也不迟。” 我扫向宋佳手里的文件袋,思索了片刻后,果断转移了话题。 “昨天的事情,怎么说了?” “人没死,但是身体多处骨折,现在正在icu里观察着呢,我们派人轮流守着,根据你在电话里的描述,我们怀疑他可能是使用了某种违禁品,可血液检测结果都是阴性的。”小李有些懊恼。 我则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十几楼掉下来都没死?!早知道他有这本事,也不用让消防在楼下铺安全气垫了呀。” 小李一挠头,“法医那边说他可能是掉下来的时候,正好被电梯里的缆绳挡了几下,身上有缆绳的剐蹭伤,要是没有这几下,估计早凉透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果不其然 我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我是该说他运气好,还是该说他运气不好? 以那么高楼层掉下来的骨折程度,他这后半辈子恐怕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 可有件事我还没弄明白。 “既然不是违禁品的问题,那你们查出别的原因了吗?” “医护人员说,他身体里面有一种虫卵,有一部分已经孵化了,所以他才会觉得浑身上下奇痒无比,而且有一部分虫子已经爬到了他的大脑里,抑制了他的交感神经,所以他才会暴躁易怒,并且失去常识,从电梯门里跳下来。”小李如实说道。 可我听到这话,只觉得可笑。 刘先生玩了大半辈子的昆虫,家里更是做足了防护措施。 防毒面罩和防护服连带着一些常用的防护措施,他家里足足存了半柜子。 由此可见,他虽然喜欢这些东西,但也没有喜欢到要把自己的性命都交在这些昆虫手里的地步。 “很官方地回答,还有别的解释吗?”我低笑着扯了下嘴角。 小李却被我的反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冉姐,那你的意思是?” “我什么都没说,不过唐队听到这个答复之后,跟我的反应应该差不多吧?”我没有正面回答小李的问题。 看着他变得越来越怪异的表情,我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而且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们部门负责的真的是常规的刑事案件吗?” 这话一出,小李就像是被捏住了脖子一样,一张脸迅速涨红,那紧张且局促的样子,恨不能直接就给手里的水果来个徒手榨汁。 我对自己再次猜对这件事情毫不意外。 “我之前也有相关部门的朋友,对他们内部的形势风格多少有些了解,但你们这个团队,显然和他们不太一样。” 我闭了闭眼睛,有些疲惫地将头靠在床头。 “再具体的事情就不是你能做得了主的了,回头等我看完那些文件,我会亲自和你们唐队谈谈的。” “不是,等会儿,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得云里雾里的?那姓刘的没死不是好事吗?你们两个怎么还都愁眉苦脸的?” 宋佳突然开口打断了我的话,她顶着一脑门的问号,眼神在我和小李之间来回穿梭。 “你们说的是正常的人类语言吗?” 我知道宋佳的反射弧比较长,反应也比较慢,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的反射弧居然长到这个份上。 我恨铁不成钢地扫了她一眼,“要是实在听不懂,就算了,别为难自己。” 我把手里还没来得及吃的橘子塞回给了宋佳,眼神落在了门口。 “门口守着的,也是你们的人?”我又问道。 小李点了点头,“有前车之鉴,不得不防,不过冉姐你放心,他们不会干预你们的正常生活,只负责保证你们的安全。” 我表示理解,“可以理解,你们这段时间应该挺忙吧?你确定继续留在这守着我没有问题吗?” 小李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确保你的安全,就是我们最优先考虑的事情了,而且你之前在阳台上拍到的痕迹,我们已经看过了,确实是绳子刮出来的,但你们楼上已经很久都没有人住过了,屋子里面因开着窗,落了一层的灰,算了,这事儿等你出院再说,不影响你休息了……” 小李就这么抛下几个问题后溜之大吉了。 至于接下来的几天,我待在医院里,翻来覆去地折腾,不管怎么着就是睡不好。 明明是因病休息,却给我活生生地熬出了黑眼圈。 脑子里全是唐林让小李带给我的那份文件。 那份文件详细记载了从九几年就陆续出现的少女失踪事件。 最开始只是云贵湘周边地区的女孩失踪,每次都是先后失踪两人。 而这两人一定是认识的,且彼此间的关系不错。 那个时候,大家还没有建立这个方面的安全意识,有一部分女孩失踪了很久,家里人甚至都不知道当相关部门的人找上门时,他们还以为那些女孩在外面打工,只是迟迟没有联系家里。 后来,这样的失踪模式逐渐朝着周边各个地区扩散。 那些失踪女孩的生日大多都是在农历的七八月份,普遍都是受过良好的教育,而且无论从身材还是外貌来看,都是相当优异的。 放在十里八村都是拿的出手的漂亮美人。 而这样的失踪案例,一直从九几年持续至今! 这是一个无比庞大的数字,我甚至都不敢细想。 按理说,国内每年失踪的人口不下百万,唐林他们是怎么做到在这些失踪人口里,找寻到这些蛛丝马迹的? 仅凭上面透露的那些数据,想要并案的难度是极大的。 我满心复杂地办好了出院手续,可就在临初医院大门前,白松突然从医院里找了出来。 他远远地就对着我招了招手,“秦小姐,你等一下!” 我脚下一顿,“有什么事吗?白大夫?” “你叫我白松就成,哪儿用得着这么见外呀?我这两天一直都在急诊,忙得乱转,刚听说你又住院了,你这住院的次数也太多了吧?”白松调侃着我。 我倒是不觉得尴尬,随口应付了一声,“可能最近水逆吧,回头我得去庙里拜拜。” 白松听到这话,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挂坠。 “这是我前段时间去庙里求的,保平安的,结果现在入职之后根本不让带这些东西,我就随手放在办公室里了,认识你这段时间,我觉得你应该比我用得上它。” 白松说话,直接把手里那个晶莹剔透的吊坠塞在了我手里,都没给我拒绝的机会,转身就跑走了。 “我还有工作,不能在这多聊,希望咱们下次不要再见了!” 白松摆着手就走远了。 宋佳这会儿凑了过来,直接在我肩膀上撞了一下,“什么情况?你就算住院都阻挡不了自己的魅力散发吗?这小帅哥谁啊?” 我瞪了他一眼,“你又不是没见过,这不是从机场跟咱们一起到医院的那个实习生吗?” 第一百三十章 酒店客满 宋佳挤眉弄眼地看着我,眼中的八卦之色尽显。 “冉冉,你怎么背着我吃这么好啊?” “别乱说话,我们两个充其量也只是见过几面而已,上次楼下那个出事,就是他们急诊去的人。” 我没好气地瞪了宋佳一眼,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透明吊坠,那是一个葫芦形的吊坠,类似水晶的材质晶莹剔透,握在手里,触感凉凉的。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塞进了口袋里。 不过有了之前在苗寨里的经验,这东西还是需要妥善处理一下的。 我跟着宋佳上了车。 一路上,宋佳都在因为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冉冉,你要是真的有情况了,可得跟我说一声,可千万别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把自己给交代出去了。” 我伸手摁着眉心,有些无奈地开口道“我现在没心思搞这些事情,我和白松也只有几面之缘而已,你放心,要是我哪天想谈恋爱了,第一个告诉的人一定是你。” 宋佳听到这话,原本板着的一张小脸,顿时变得美滋滋的。 “那是必然的,谁让咱们两个关系最好呢?”宋佳说话时,一只手搂住了胳膊,将脑袋枕在了我的肩膀上,我侧头的时候正好瞥见他的脖颈,那原本白皙纤长的脖颈,不知何时再次爬上了青色的纹路,可她自己好像不知道一样。 那浅青色的纹路沿着她脊椎的位置一路向上蔓延,有一部分已经没入了头皮之中。 我面色顿时一沉,“宋佳,这几天你都见过什么人?” 宋佳愣了一下,“没人啊,我这几天除了在酒店就一直在医院陪着你,家都没回,怎么了?” “等温怡回来,我们去找九爷一趟。”我的话脱口而出。 却让宋佳的神色变得更加古怪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低头紧皱着眉,似乎是对九爷有所忌惮,只能不甘心地说出了实情。 “冉冉,其实这几天酒店隔壁房间来了一个小帅哥,我看他长得不错,身材也挺好的,就跟他吃了两次饭,真的没别的了……” 宋佳低垂着头,那样子活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小媳妇儿。 我们两个的一言一行已经引起了司机的注意,他不断地通过后视镜打量着我们两个,表情和眼神可谓是意味深长。 看着他那带着探究的眼神,我到底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 车子很快就停在了我们之前订好的酒店,刚一上电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从门外探了进来。 “帮忙停一下,谢谢。” 说话的人声音舒朗,微低的嗓音还带着点磁性,宋佳在听到这声音后,原本还有些局促不安的神色,顿时一喜,连忙打开了电梯门。 跟着我就瞧见一个年轻人闪了进来。 他头发有点长,遮住了半张脸,就连金丝框的眼镜都被挡住了大半。 他看见宋佳时,也是微微一愣,“好巧啊,宋小姐,怎么又见面了?” “要不怎么说是缘分呢?”宋佳笑盈盈的,眼睛里都要冒出星星来了,她刻意伸手撩了下头发,手指划过颈侧,像极了撩人而不自知。 我看着两人一来一往的样子,不知道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 可身形都还没站稳,就被宋佳一把扯了回去,“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秦冉。秦冉,这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男生,方城。” 男人点了下头,“秦小姐。” 我礼貌微笑,“方先生。” 宋佳是沾点花痴在身上的,但凡是长得好看的,总想上去聊两句。 而本着是自家闺蜜的原则,她就算是一次性谈了八个,我都不觉得意外。 可看着方城,我总觉得这人有些奇怪。 我这念头一出,下意识地就给否定了,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奇怪的人和事,我八成是被最近这些事情搞得有些ptsd了。 回到酒店的房间,我换了衣服,倒头就躺了上去。 宋佳出去泡帅哥了,我正好能趁机好好休息会儿。 可我的手刚触碰到枕头,却发现那上面湿了一片,我顿时嫌弃地起身,掀开枕头一看,差点惊掉了我的下巴。 枕头下面赫然有一片可疑的红色液体,那痕迹沿着枕头一路没入被子中。 把被子一掀开,红色的液体,正好在床上勾勒出了一个人头和肩颈的形状。 我嘴角微微抽动,当即拨通了前台的电话。 前台和保洁很快就上来了,他们看到枕头下面一摊形似血一样的痕迹时,也 都愣在了当场。 保洁立刻慌张地解释道“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今天只是照常过来打扫卫生,我走的时候这个床都是干的!是不是哪儿漏水了呀?” 我没应声,保洁已经在床前检查了起来。 我看向了前台,“你们酒店的房卡不是每个房间只有一个吗?除了我们和保洁,还有别人能进住客的房间?” “你们这个是双人间,会不会是另一个人……”前台说着话,看着我越来越难看的表情,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而这时,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非常抱歉,这次是我们的监管不及时给你们造成了困扰,我们酒店可以免费给你们升房。” 他不着痕迹地把酒店的前台扯到了身后,堆着一脸笑容看向我,“秦小姐,你们若是觉得生房不满意的话,我们也可以免除你们这几天的房费。” 酒店的经理笑得谄媚,说话做事的态度更是让我大惑不解。 从我和宋佳住到这个酒店开始,这经理就没怎么露过面,我更是在当天就住院了。 他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我的眼眸沉了下去,“那就不必了,我们退房。” 当宋佳接到我的电话,回来收拾东西的时候,还带着几分害羞的脸上透着不解,“咱们住得好好的,怎么说退房就退房啊?你不会想回家去住吧?” 我没有吭声,只是默不作声地把东西收拾好,背着包就出了门。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房东 “真是见了鬼了,最近咱们小区周围有什么活动吗?还是说那些男男女女就是赶在这两天一起出来开房了?这么多家酒店,全部满员,开玩笑,也没这么开的呀!”宋佳气鼓鼓的,整张小脸都垮了下来。 她恨不能把这几家酒店的人全都问候一遍。 可我却没什么太大反应,从第二家酒店开始,我就知道这巴掌是有人故意设下的圈套。 我刚才查了一下,这几家酒店在网上登记的公示信息,他们并不隶属于同一家公司,却做了同样的事,要么是有人能只手遮天,要么就是有人把我和宋佳的消息披露出去了。 我宁愿相信是第一种。 这些天,宋佳的小区先后闹出了几条人命,整个小区的人都人心惶惶,有些胆子小的更是直接搬家了。 而为了不让这样的恐惧扩大化,从楼下那个男的死后,需要去的几个业主群就开启了全员禁言的模式。 到现在业主群都没有被解除禁言的迹象。 而且先后出事的地方,都在宋佳的房间附近,就连刘先生跳楼也是在同一楼层。 难免会有人觉得这件事情跟我和宋佳有关,再加上我们多次被唐林带去协助调查,这更是加重了那些人心中的疑惑。 我咬了咬后槽牙,“先回去再说吧。” “冉冉,你真敢回去啊,要不我们去远点的地方问问吧。”宋佳还是不想回去。 刘先生跳电梯井的事情已经给她造成了心理阴影。 我不知道那天我走后,宋佳看到了什么,可看着她这个样子,我也只能安慰道“就算是要搬家,咱们也得先回去收拾东西,把温怡的那份也一起打包好,省得她回来还要自己收拾。” 我和宋佳就这么回了小区,我还没等进门,就发现小区门口的公共厕所被贴了几张大大的封条,门都被铁链子给锁住了。 我有些诧异,宋佳更是直截了当地开口道“蹲厕所干吗?还有人进去偷粑粑?” 门口的保安看着我俩,神情有些唏嘘,“我倒是希望有人进去偷粑粑,可就在你们家出事的当天晚上,小区在厕所里就往出爬虫子了,一寸多长的小蜈蚣爬得遍地都是,差点没给里面的人吓出心脏病来。” 我听到这话,表情怔了怔,又看了看公共厕所的方向,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而宋佳显然是对保安的话心有余悸,还没等我说话,就扯着我的手把我拽进了单元门。 “快走快走,这地方真邪门,刘先生家里的那些昆虫不是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吗?物业说剩下的都是些无毒无害的,小区里怎么还会有那么多虫子?”宋佳说这话的时候,眉头紧皱着,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我看着她这个样子,久久无言。 直到电梯门被打开的那一刻,我才开口道“先回去收拾东西吧。” 我话音没落,一出电梯就看见宋佳家的房门打开着,还能听见里面人的说话声音。 “确定这里面没什么奇怪的东西是吧?” “确实没有,我们都已经检查了一遍了。” 我和宋佳快步走校门口,直接一个中年女人正面无表情地站在沙发旁,屋里还有几个穿着除虫公司衣服的工作人员。 那女人一看见我和宋佳进来,脸色顿时变得更难看了。 “宋佳,我把房子租给你,不是为了让你在这个房子里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你看看我这房子都让你祸害成什么样了?好好的家具被搞成这样,门都给我换了,你要干什么啊?我告诉你,你马上从我的房子里搬出去!” 我和宋佳确实是想着尽快搬家的。 可看着这突然杀上门来,还随便让人在房间里翻来覆去的房东,我和宋佳都有些压不住火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闹成现在这样,是我和宋佳故意的吗?而且未经租客允许,你凭什么带着这些人到这房子里来乱翻乱找?丢东西,你负责吗?”我冷声开口道。 房东却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这是我的房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告诉你们两个马上给我收拾东西滚蛋!这房子我不租了!” 宋佳交付的是长租,最开始租房子的时候,合同一签就是五年。 虽然后面的合租室友跑路了,但是在合约即将到期的时候,宋佳还是续约了,钱也照付。 就连找合租室友这件事,房东也是知情的。 可现在这房东居然直接上门赶人了? 有意思! 我冷着脸看向房东, “你既然想赶人,那就把之前的房租退了吧,而且之前那五年的押金,麻烦你也退一下。” 宋佳小区所处的这个地段租金并不便宜,五年下来可不是个小数目。 能愿意一次性付这么久房租的冤大头不多了。 再加上小区里前前后后出的这些事,房东这个时候上门赶人,绝不是个明智之选。 而房东听到我的话,冷冷地嗤笑出声,“押金退不了,你们把我的房子弄成这样,我们另收钱已经是看在大家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了,至于房租,等我什么时候找到下一任租客再说吧!晦气东西,把我这房子都住晦气了!你们几个手脚麻利点,把那杀虫剂什么的都给我喷上,可别留下什么隐患。” 眼看着那些工作人员就要拿出杀虫剂,宋佳一个箭步冲上去,劈手就把杀虫剂夺了下来。 “我看你们谁敢!我画室里的电子设备很多。你们这杀虫剂喷上去,要是把里面的东西损坏了,你们赔得起吗?!还有我现在才是这里的住户,没有我的允许,谁让你们进来的?” 宋佳的房门是新换的,备用钥匙都还没来得及交给房东。 我听到她这话,直接扭头看向了防盗门,门锁的地方已经被拆除了,把手就那么丢在地上。 “一把年纪了,也还是个法盲。”我嘟囔了一声,二话没说,摸出手机就拨通了报警电话。 第一百三十二章 对峙 我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看着宋佳房东一副无语的模样,冷笑了一声。 二话不说关着门就站在门口,将这些人想要出去的路挡得死死的。 “我就不给你们普及一下法律常识了,如果想了解,建议你们直接去百度,总之,在警察来之前,谁都别想走。” 我和宋佳已经连着好几天都没回来了。 现在站在这个房间里,里面的东西都被翻了个乱七八糟,而且即使是站在门口都能闻到里面那股刺鼻的杀虫剂味。 不用想都知道,这里面绝大多数的东西都已经不能用了。 强效杀虫剂是有毒的,就连那些杀虫的工作人员都个个穿着防护服,他们一个两个大眼瞪小眼地看着我们三个,一时间动也不是,不瞪也不是,全都尴尬地站在原地。 “我劝你们,现在最好给你们老板打电话咨询一下,在未经他人允许擅自损坏他人财物后,这部分赔偿到底由你们谁来承担?”我好心地出言提醒道。 房东这时却沉不住气了,“小丫头,别以为你摆出这副架势就能唬得住我,你是这儿的租客吗?你知不知道宋佳给我的房子造成了多大的损失?现在这小区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要是继续在这住着,我这房子以后还怎么租啊?” 我看都懒得看她一眼,“那关我什么事?租房违约的赔偿条件,你们的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不想退租金,还不想退押金,你这么能,你怎么不上天?” 我这些天心里一直都压着一股火,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像是一座大山一样,横亘在我的眼前,给了我一种从没有过的无力感。 我讨厌这种感觉,更讨厌这种无所适从的自己。 好巧不巧的,宋佳房东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撞了上来。 “有什么问题大家可以谈,你突然带人杀上门,还把属于我们的财物损害成这样,等着被关进去吃牢饭吧。”我寸步不让。 宋佳更是死死地挡在画室前,“你这就是欺诈!真当我们好欺负是吧?我要是咬死了不搬,你能把我怎么样?” 无论在什么条件下,买卖都不破租赁。 宋佳房东搞出今天这幅场面,图什么呢? 我观察着宋佳房东的表情,想从他的表情上看,这些蛛丝马迹,但很显然,这女人现在就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 就在宋佳话音落地的下一秒,她居然抓起桌上的东西,就朝着宋佳的脚下砸了过去。 “宋佳,我告诉你,你今天搬也得给我搬,不搬也得给我搬,你要是联系不到搬家公司,我可以帮你打电话,但今天晚上之前你要是还没从这搬出去,我就让人把你的东西全都扔出去!” 房东扔下这句话,就大踏步地朝我走了过来,推着我的手就要离开现场。 我怎么可能就这么让她走了? 我双手拦在门框上,脚下纹丝不动。 “现在想跑,是不是晚了点?”我瞪着宋佳的房东,皮笑肉不笑地扯着嘴角。 而且就在刚才,这房东伸手推我的时候,我突然在她身上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那味道像极了我们之前在寨子里闻到的青红花! 我几乎瞬间就联想到了这房东恐怕也和寨子里的人有关系。 可转念一想,宋佳已经在这住了五年之久。 若是早有关系,寨子里的那些人怎么可能到今年才会动手? 还是说这人最近和寨子里的人有接触? 白羽之前曾经说过,寨子里的人经常用那种熏香安神助眠,还有驱虫的功效,几乎家家户户都会用。 这房东到底跟寨子里的人接触到什么地步,以至于连自己的身上都染上了那种熏香的气味? 我过滤掉了脑海中那些不合时宜的画面,一步不让地守在了门口。 房东怒火上头,“马上给我让开!” 我狠狠地瞪着她,“有本事你就从我身上过去。” 自从我中了蛊虫,身上的力气就越来越大,有的时候甚至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牛劲。 以现在这样的情况,宋佳的房东这种细胳膊细腿的人,完全不是我的对手。 就当她再次对我动手的时候,我直接一个反向擒拿,把人摁在了地上。 “阿姨,年纪大了,就该好好保养身体,别总动手动脚的,要是真伤筋动骨,你可划不来。” 我说着话,膝盖抵在房东的后背上。 挣扎间,她的头发从肩膀上散落开来,露出了脖颈上的痕迹。 但凡是成年人,只要一眼就能看出那些红痕一看就是在床上弄出来的。 联想到她刚才的举动,我几乎坐实了她和苗寨里的那些人有接触这件事。 因为宋佳小区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警察很快就赶到了,当我们说了实际情况后,宋佳就和房东被一起带回去做笔录了,我也没能跑了。 不过我身为临时住客,还是先他们一步出来的,我走出派出所的室内,摸出手机,翻出了邹武的电话。 天已经彻底黑了,我只能希望他没有早睡的习惯。 电话拨通,铃声响了很久。 就在我即将放弃的时候,电话被接通了,邹武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秦冉?你不是已经出去了吗?怎么还会打电话给我?” “不是有件事情想麻烦邹大叔您帮忙吗?” 我笼统地说了一下最近的情况,“我想知道寨子里最近出来的那些人都有谁,而且,小雅的尸检结果出来了吗?我这还一直等您的信呢。” 邹武沉默了一会,“小雅的尸体不见了,我们一直派人在找,但现在线索有限,不过你说的事情,我回头会让人帮你盯着的。” “那真是多谢邹大叔了,回头我送些当地的特产给你们,麻烦你们多费些心。”我客套了两句。 而邹武接下来的话,让我通体生寒“秦冉,你如果出去了,就不要再回来了。命是你自己的,别那么不当回事。” 邹武的劝解,就好像笃定我一定会回去一样。 第一百三十三章 怀疑 在闻到宋佳房东身上的熏香味时,我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邹武。 这人当初毕竟救过我的命,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对寨子里的人还是有一定敌意的。 最起码他不会同苗寨里的那些人同流合污。 可当初小雅的尸体是被他带走的,现在他为什么会说小雅的尸体不见了? “邹大叔,我……” “嘟嘟嘟……” 没等我问出心中的疑惑,电话就被挂断了。 我看着黑下来的屏幕,整个人陷入了良久的沉默,我干脆坐到了门口的台阶上,按着有些酸疼发胀的太阳穴,心中隐隐升起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从我们踏上这次免费的苗寨之旅后,我们周遭所经历的一切,就好像都被人掌控在手中。 我和宋佳就像是她们棋盘上的两个玩具,仿佛我们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他们在一早就已经计划好的。 这种感觉让我越来越烦躁,我想起了唐林给我的那份文件中记录过的案件,忍不住用力地闭上了眼。 从九几年持续到现在的案件,没有一个能够找到背后的凶手的。 这种事情,真的是我这样的人能够插手的吗? 我按在太阳穴上的手力道越来越大,直到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我才猛地睁开眼,正好对上了唐林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叼着烟,接连几天的长时间加班,让他下巴上冒出了胡茬,身上的衣服虽然换了,却还遮不住那身泡面味。 我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唐队长怎么过来了?” “听同事说你们两个又出事了,这才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唐林猛抽了两口烟,走到我旁边的时候,那棵烟刚好抽完。 我看着他把烟头丢在地上,用力地碾了两脚,无奈地说了下刚才的情况。 “就是碰上个脑残房东,没什么要紧的,他要是始终不肯退押金,不肯退房东,那我们就跟他打官司呗,又不是耗不起。” 我顶着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表情坐在台阶上,扭头看着在我旁边坐下来的唐林,疑惑道“这种事还值得让你这个队长亲自跑一趟?” “那倒也不是,我只是想来告诉你,那个姓刘的已经醒了。”唐林说道。 我的心头突地一跳,“那他说什么了?”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连你之前去他家问那种飞蛾的具体情况的事情,他都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就是他之前差点跳楼这件事。”唐林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活像是吞了一个死苍蝇一样,一言难尽。 而我的嘴角也抽搐着,“他这是失忆了?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吗?” “医生已经检查过了,说这是受到撞击后,大脑的本能保护反应,他从电梯井里跳下来的时候,可能伤到了脑袋,触发了这种保护机制。” 唐林说这话时,忍不住又从兜里摸出了烟盒,缺子是把烟叼在了嘴里。 “我之前给你的提议,考虑得怎么样了?要来帮忙吗?” 我苦笑了一声,“我就是一个只会做衣服的裁缝,恐怕帮不上你这么大的忙,不过如果组织有需要,我一定知无不言。” 在我再次见到唐林的那一刻时,我就知道我这原本看似平静的生活已经被彻底打破了。 苗寨里的那些人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我和宋佳。 那些被送到我手里的案例,就是一个个前车之鉴。 如果我们不能趁机将这伙人一网打尽,受害的就不光只有我和宋佳,以后会有更多的人,被那些人以这样的方式骗过去。 我和宋佳是运气好的,但运气这东西,可不见得会一直站在我们这边。 我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唐队长着急,但这么大的事,总得给我几天考虑时间吧?等我们把手头的事情解决了,再做决定也不迟。” 唐林笑了笑,“说得有道理,不过,恐怕给不了你那么长时间考虑了,明天上午八点,我们会对这一次的案件进行总结汇报,如果你想通了,可以给小李打电话,要是不来,等事情结束后我们只能保证我们的人不会再去打扰你。” 我眼皮一跳,唐林这话已经说得足够委婉了。 他能管住他身边的人,去苗寨以及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幕后黑手,却不见得还能这么沉得住气。 他们已经开始接近我们周围的目标了,就连宋佳的房东那么一大把年纪的女人都没放过。 我不敢想象咱们还能干出什么事来。 夜里的凉风吹在脸上,让 人格外的清醒。 我闻着空气中弥漫着的雨的味道,沉吟了一声,开口道“这天好像马上就要下雨了。” 唐林这会儿已经站起了身,“秦小姐,哪怕只是为了你和宋小姐的安全考虑,我也希望你也不要拒绝我的提议。这段时间,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们。” 眼看着唐林要走,我立刻开口道“宋佳楼上的那对老夫妇,你们找到了吗?” “什么老夫妇?”唐林一怔,“她楼上的房间不是一直没住人吗?” 我瞬间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在我和宋佳出去旅游之前,她楼上还坐着一对老夫妇呢,有事没事就叫宋佳上去吃饭,基本上就把她当成亲生女儿看待了,宋佳刚出发的时候还给他们留了信息,后面还发过照片呢。” “可是,那屋子里没有人生活的痕迹……”唐林的话说到一半就咽了回去。 他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带着怒气,“真没想到啊,那些人居然连我都骗过去了!你放心,要是找到有用的线索,我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我站了起来,“不用,我跟你一起过去。” 我跟着唐林离开之前,给宋佳留了消息,之后就直接回了小区。 这会儿电梯里的警戒线已经撤了,轿厢也被整体更换过,可我站在电梯里,总能想象到那天刘先生从里面掉下来的场景,这让我有些头皮发麻,身上也阵阵发冷。 第一百三十四章 虎头蜂 “可别,我就这一条命,而且我才刚出院,这要是真爬十几层楼,我恐怕就交代在这了。”我果断拒绝。 爬楼梯是不可能爬楼梯的,更何况在那楼梯间里,我也没有什么好的记忆。 与其两面受罪,倒不如选个快的。 电梯很快到了老夫妇家所在的楼层,和上次一样,我们敲门的时候,门里依旧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因为宋佳楼下那个胸口被某种东西剖开的尸体,和他之前出现在我家的录像视频,这楼上也被列为案件发生地。 唐林直接让物业打开门,可进去之后,屋子里面除了那股呛人的灰尘,完全没有任何诱人生活的痕迹。 我戴着医用手套和脚套,跟在唐林的身后,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路过厨房时,我顺手打开了冰箱,里面存放的东西都已经腐烂变质,一打开门,甚至还有苍蝇飞虫涌出来。 “这看上去少说也有两个多月没住人了,可宋佳说,她在临出发之前还见过那对老夫妇呢,总不至于她那个时候见到的也都是幻觉吧?”我问道。 “恐怕不是幻觉。”唐林伸手在落满了灰尘的菜板上轻捻了一下。“你觉不觉得这屋子里的灰尘有点太大了?就算是几个月不回家,开着门窗,以咱们这里的环境情况来看,这个季节不该有这么大的灰尘。” 我看向四周,这房间的每一处角落都落着厚厚的灰尘,即使我戴着鞋套,裤脚上都沾上了地面上的灰尘。 别说这地方两三个月没人了,就算说这个地方空了十年八年的,我都信。 我无意识地咬了咬唇内侧,直到尝到一股血腥味才下意识地松开了牙关。 “这不应该啊,那这个县城是有人刻意布置的?宋佳当时跟我说过,这对老妇人的子女常年生活在国外,之所以买这个房子,就是为了给他们老两口养老的,会不会是他们孩子把他们接到国外去了?”我心中有所怀疑。 可就在我伸手想打开柜子查看一下里面的东西时,我突然听见一阵嗡嗡的声音。 我正准备继续打开柜门的动作一顿,手猛地摁住了门板。 要是我刚才看得没错的话,这柜子里好像关了不少蜜蜂。 下一秒,我就被唐林拽了出去。 我几乎都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已经被他一路拽到了门外,随着房间卧室的门被狠狠关上,我人都傻了,只能愣愣地看着他。 “唐队长,你这闹的是哪出?”我不解地问道。 “柜子里的虎头蜂,你没看到?”唐林显然一脸后怕。 他心有余悸地朝着房间里扫了一眼,“虎头蜂是成群行动的柜子里传来的动静,足以证明这房间里是有他们的蜂巢的,你一旦开门,就会被他们视为攻击对象。” “而且这种有剧毒的虎头蜂,一旦咬你一口,你的心脏就会被瞬间麻痹,数量这么多,咱们两个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唐林在说完这话的时候,还不忘瞪我一眼,“看来等你后面过来的时候,我还是要让小李给你做一下基本的入职培训。” 我翻了个白眼,“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上哪知道这些东西去?而且这里可是居民楼,房间里怎么可能会有虎头蜂的蜂窝?这东西一般不都是在室外吗?” 我之前看过类似的新闻,一些住在南方的小伙伴,家里的外墙上难免会出现一些马蜂窝,他们都会请消防人员过来处理。 而我正想着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不对呀,房间里你们的人之前不是搜查过吗?他们之前在这柜子里发现虎头蜂的蜂巢的话,怎么可能会不上报呢?” 距离小李跟我说他们已经查过这间房,确认没有异常后,到现在为止,也不过只过了短短的一周时间! 那些虎头蜂的个头那么大,就算是吃了激素加化肥 ,也不见得能长得那么快吧?! 难道说…… “这段时间除了你们以外,这个房间还有别人进来过?” 我下意识地低头看向地板。 隔地板上除了我和唐林一路走过来的脚印以外,居然什么痕迹都没有! 甚至就连上一波调查人员进来的印记也都被抹除了! 我的心脏狂跳,看向那两个还没来得及检查的房间,我不受控制地抓住了唐林的胳膊。 “要不咱们出去等吧,我怎么觉得这情况不对呢?” 我话音还没落,刚才被唐林关上的卧室门上就传来了一阵砰砰砰的响声。 那动静就像是有一颗颗子弹凿在了门板上。 不用想,我都知道是柜子里的虎头蜂蹿出来了! 我和唐林一刻都没敢多留,以最快的速度窜出了房间,还顺手关上了防盗门。 当我们两个大眼瞪小眼地站在走廊里时,我后背上已经冒出了一层虚汗。 “唐队长,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可千万不要带上我了。”我一手撑着墙,后背也抵了上去,再猛喘了几口粗气后,我才控制住狂跳不止的心脏。 这时的我全然没有注意到,当我手上的灰尘蹭在白色的墙体上,竟然留下了一丝荧光的痕迹。 而十几分钟后,唐林已经让同事带着防护服赶了过来。 “队长,你让我们准备的东西都已经带过来了。”一群人提着几个大大小小的箱子堵在电梯口,一看到我,立刻有人把一套全新的防护服塞进了我手里。 “秦小姐,这衣服是你的,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多关照哈。” 那人显然是个自来熟,我也没好意思表现得太过生疏,只能跟着寒暄了两句。 而为了以防万一,他们也让我全副武装上了,我脸上戴着纱帽,整个人躲在厚厚的橡胶衣服里,每挪动一步,身上都会一阵阵地往外冒汗,我都觉得自己要被这浑身的汗臭味给淹透了。 我们关上屋内的门窗,确定没有一丝缝隙,不让这些虎头蜂跑出去后,唐林率先打开了卧室的门。 一进去,数不清的虎头蜂巢我们涌了过来,我甚至能看见它们将带着毒的尾针扎进了我面前的黑色纱网里!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丧心病狂 我眼睁睁地看着虎头蜂的尾针在刺入纱网后齐跟针断掉,又有另一只虎头蜂补上它的位置,那些虎头蜂前仆后继,就像是想要跟在场的所有人拼个鱼死网破一样,这种感觉是诡异的。 我身上冒着热汗,可浑身的汗毛却都炸了起来。 刚才开口的女生提醒大家,“别害怕,我们的防护服是特制的,比消防员平时穿的那些质量还要好,只要各位保持镇定,这些虎头蜂冷静下来之后,就不会再继续攻击我们了。” 我被唐林喊过来的人护在最中间,一步步地朝着卧室的方向挪动。 周围全是虎头蜂飞舞时嗡嗡作响的声音。 “你确定这些虎头蜂会冷静下来?”另一个人开口道。 “就算冷静不下来,也伤不着你怕什么?别在新同事面前丢人,快点往前走!”女生催促着,还对着我甜甜地一笑。 刚才开口问好的另一个工作人员已经掏出了那熟悉的透明塑料罐子,手一扬就将几只虎头蜂装了进去,那动作看上去行云流水,一看就是熟手了。 “抓几只回去做样本研究一下,我总觉得这些虎头蜂不太对劲儿,不排除人为操纵的可能。”那人说着已经把门口的位置让了出来。 而唐林这会儿已经打开了柜子门,里面的景象直接吓得我钉在了原地,脚下生根一样,连挪动一步都做不到。 就在柜子里,并肩放着两具尸体。 尸体被塑料薄膜包裹着,有些地方已经破损了,而奇怪的是,尸体上并没有任何难闻且腐坏的液体流出来。 那两具尸体中间挂着一个巨大的蜂巢,还有不少体格较小的虎头蜂正在啃食着尸体上的血肉。 这一幕给我的冲击力,远比那些恐怖片来得吓人。 我完全控制不住,扭头就冲进了洗手间,不停地干呕着。 但是因为防护服的关系,我解不开后面的拉链,根本没法吐。 反胃的感觉加上防护服的闷热,让我几近晕厥,我的眼前不断发黑,一只手撑着马桶,勉强地站稳身形,可在低头的一瞬间,我突然瞧见马桶里像是有某种爬行物一闪而过。 起初我以为自己眼花了,本能地按下了冲水键。 可下一秒,刚才和我打招呼的女生一把将我从马桶旁边拽开了。 我都还没回过神,就看见一条拇指粗细的蛇,从马桶的下水口冲了出来。 它张着嘴,直奔我伸出去的那只手。 女生的反应够快,蛇的毒牙擦着我的防护服就刮了过去。 我甚至能听到毒牙在布料上摩擦的声音。 “我就知道这破房子被那些王八蛋动了手脚!”那女生低骂了一声,一脚踩在了那条蛇的脑袋上。 她脚上踩着工装靴,这一脚下去,那条本来准备爬起来再度攻击的蛇,彻底丧失了攻击能力。 我眼看着那条蛇的尾巴在抽搐了两下后就瘫在地了,嘴角一阵抽搐。 唐林身边的这些人,到底是干吗的?! 女生对我伸出了手,“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王丽,是做材料采集的,等你回头进组,唐队长会给我们做详细的介绍。” “我叫秦冉,不过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加入你们……”我有些尴尬,任由王丽把我从地上拽了起来。 可她对我刚才说的话似乎并不感觉到意外,只是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当初唐队找到我的时候,我的反应跟你是一样的,但是你看我现在不也还是进来了吗?” 王丽歪着头拍掉了我身上蹭到的灰,突然,一本正经地问了句。 “秦冉,你信命吗?” 我没有吭声,视线却落在了她脚上依旧踩着的那条蛇上。 “这蛇……” “蛇在最开始死亡的这段时间内还是有攻击性 的,多踩一会儿就没事了。”王丽像个没事人一样摆了摆手,很快就招呼外面的同事取来了一个新的罐子,将那条蛇装了进去。 而与此同时,唐林也找了过来。 他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一眼,“秦冉,你要是觉得不舒服的话,就先回去吧,后面的工作应该不是你能处理的了。” 我站在洗手间里没有动,王丽都是很有眼力见的,找个借口走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扣上马桶的盖子。 我看向唐林身后那群忙碌的众人,声音有些沉闷地说道“柜子里面的人是那老两口吗?” 前段时间,宋佳一直没在家,而楼上的另一户人家也是没人的。 宋佳的对门更是神出鬼,没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一回人影。 这老两口出事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这不合常理。 像是他们这个年纪的人,物业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上门走访,生怕他们出现什么意外。 可人已经走了这么久了,物业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而且那为什么会说这家人早就搬走了? 无数个问题在我脑海中浮现,我深吸了一口气,牙齿咬在舌尖,刺痛感让我逐渐冷静了下来。 “唐队长,我不是个知难而退的人,要是我以后真的能跟你做同事,想必这样的场面也不会少见,不如就先让我体验一下?” 我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唐林带来的人在做详细的现场勘验,更多的人在捕捉屋内的虎头蜂。 我帮不上忙,只能尽可能地做到不添乱,我安静地待在一个角落里,看着他们忙着手上的工作,一颗心也逐渐沉入了谷底。 那些人到底丧心病狂到什么地步,居然连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都不放过?! 小李他们的初步勘验证明,这房子中没有任何异常,也就是说,这对老夫妇的尸体以及这个蜂巢都是在近几日被送过来的! 我咬了咬牙,“你们先忙着,我去物业调监控。” 我说话就要出去,却被唐林拦了下来,“秦冉,今天晚上的情况对你的冲击性比较大,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为你提供专业的心理医生。” 我摆了摆手,“没这个必要,我的承受能力还行。” 话是这么说,可当电梯门关上,我还是忍不住一头磕在了电梯的墙壁上。 第一百三十六章 监控丢失 随着电梯的不断下降,我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极强的失重感,这种感觉要比之前每次坐电梯时都强烈。 我下意识地撑住了电梯里的扶手,尽可能地保持着平衡,可在电梯停稳后,我还是止不住地犯恶心。 我走出电梯门,缓了好一会,才到了物业的监控室,意外地在这看到了小李。 小李看到我的时候也明显一愣,他看着我这身打扮,哭笑不得地开口道“你怎么穿成这样就下来了?” 我看着身上的防蜂服,无奈地叹气道“反正一会还要上去,懒得换了,唐队不是说你在忙别的案子吗?怎么在这?” 小李挠了挠头,“我来调宋小姐物业近一个月的监控。” 宋佳的小区物业监控每隔一个月就会自动更新覆盖,之前的监控视频会自动上传到云端,以作备份。 而物业的负责人看着我们两个,在一旁局促不安地搓着手,“那个秦小姐,你过来是?” “我来找本周的监控电梯内,楼道里的,我都要。”我说完就要上前,却直接被物业负责人拦住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你不是我们这儿的业主,也不是相关工作人员,没有资格调取小区内的监控,还麻烦秦小姐不要让我们难做。” 这段时间小区里出的事,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就算是封了小区的业主群,也遮盖不住这些已经闹得尽人皆知的恶性案件了。 我看向物业的负责人,“是唐队长让我来调取监控的。” “非常抱歉,秦小姐,如果真的是这样,麻烦您带书面文件下来,我们得保证小区业主的隐私。”物业负责人说什么都不肯退让。 而小李则是瞟了他一眼,径直坐到了电脑前。 “用哪段监控?我找给你。”没等物业负责人开口,小李就一通操作,已经将进度条拉回了我刚才所说的时间段。 可奇怪的是,那段时间的监控竟完全消失了! 监控上的日期直接横跨了半个月! 监控画面甚至只有最近几天的视频可以显示! 我冷冷地看向物业负责人,“对这件事情你就没什么想解释的?” 物业负责人慌了,“这我真不知道啊!自从头一天出事的时候,小区的物业监控我一直都派人盯着的,没有任何异常,所有摄像头都在工作!这真不关我的事啊!” 物业负责人说完话,掏出手机就去打电话。 可小李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的背影,说了句,“出了这些事情,物业总得有个背锅的,可惜啊。” 我愣了下,随即就冷静了下来。 我抬头看着面前一片空白的监控视频,突然想到了之前宋佳电脑被人动手脚的场景。 “有人通过远程操控,将这个时间段的物业监控删掉了?”我问道。 “有这个可能,回头让技术部的人员过来修复一下吧,这可和宋佳电脑的情况不太一样,他们甚至连云端的记录都被清空了。”小李慎笑了一声,“看来这回还真的比之前有意思。” 听着他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我越发觉得唐林身边的这群人不简单。 可既然监控没了,我也不打算继续留在这浪费时间,拍照取证后,我将东西发还给唐林,就准备去派出所接宋佳回来。 就在我回家想换身衣服时,电梯入户走廊的灯突然开始疯狂地闪烁。 伴随着一股奇怪的力道撞击着旁边的安全通道的门,哐哐哐的响声让我的神经骤然紧绷。 我快步挪到门口,因为之前宋佳的房东破门而入,已经将门锁拆掉了,现在的房门虽然关着,却没有落锁。 我一手抵在外面的门把上,后背紧贴着房门,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就在灯光闪烁了两分钟后,周围彻底暗了下来,紧接着,整个小区都暗了下来。 楼上,唐林等人原本正在抓虎头蜂,骤然暗下来的环境,让他们一个个如临大敌,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这什么情况,好好地怎么停电了?”王丽拧紧手里的透明罐子,几步走到窗户边,“整个小区都停电了,这事不对吧?” “你们在这守着,来电之前不要轻举妄动,我下去看看秦冉。”唐林放下手里的东西,摸黑快步走到门口,直奔安全通道。 而我此时脑袋正紧贴在房门上,仔细地听着里面的动静,在确定没有其他声响后,小心地拉开了门。 月光从阳台倾斜进室内,弥补了黑夜中没有光亮的不足。 可进门的 位置还是一片漆黑,我穿着防护服进门,迈进家门,脚下一落就听见了吧唧吧唧的水声。 每一下都好像踩进了水坑里,破除手机,打开手电筒,屋子里的景象让我顿时惊到了下巴。 满屋子都是水,水位线正好停在防盗门下面的门槛位置! 之前放在地上的东西,这会飘了起来,那场面无比的诡异。 “邪门了!真有人进来了?” 因为防盗门被损坏,我和宋佳在临走前把之前的东西全都锁进了卧室里,就连温怡的房间也都上了锁。 客厅里剩下的只有一些零七碎八的东西,和一些家具大件。 可这些东西都不值钱。 且我分明记得,在我们临走前,屋里的水阀都是关好的,哪儿来这么多的水? 我疑惑着,淌水往前走,手机的光亮,在水面上扫过,我突然看见几个黑影在水中窜来窜去。 跟着我便觉得脚踝旁边的防护服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不疼,但是力道显著。 我下意识地低头,跟着就瞧见几只小蜈蚣顺着我的脚被翻过去了! 这场面给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而这时,我身后的门被人拽开了,听到动静的一瞬间,我本能抓起旁边的东西,就朝门口砸了过去。 “谁?”我厉声喝问。 “是我。”唐林的声音传来,我悬着的一颗心,也算落了地。 “你怎么下来了?”我疑惑地看着唐林,用手机在他脸上一晃,“欢迎来到水帘洞。” 第一百三十七章 第二次警告 “水面没有上涨,屋子里也没水声。”我扯了下嘴角,轻哂了一声。 从我和宋佳回到这边,日子就没有一天安生过。 这段时间发生的每件事情都像是那些人计划好的,想往我们两个身上靠拢一样。 而以目前所掌握的线索来看,坠楼的男子是一具丢失的尸体,已经死亡多日,而后面在工地看到的那个穿着嫁衣的纸扎人和地板上的那些由虫子组成的人形痕迹,更是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除了宋佳楼下的那具尸体和那个小男孩以外,她们几乎没有找到任何关键性线索。 甚至就连在icu里的刘先生也遗失了之前的记忆。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根本传不成证据链,所有的事情都是东一块西一块,似乎除了我和宋佳,就再没有别的东西,能将这些东西串联到一起。 可我和宋佳难道是犯天条了吗? 至于让那些人用这么不择手段的方式设置圈套,等着我们两个往里钻吗? 我站在水里,看着水面下时不时闪动过的黑色影子,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个没头苍蝇一样,深深的无力感,让我越发地烦躁。 我看向正准备继续往里走的唐林,“水里有东西,你就站在门口吧,我去看……” “你站在这别动。”唐林没给我废话的机会,他就已经穿着防护服一路走进了厨房。 我只能看着他的身影绕过转角,一股莫名的恐慌让我朝他挪了过去。 唐林的手在水槽里掏了掏,将扣在上面的盖子拔了下来,转头进了洗手间。 几分钟后,唐林的声音传来。 “水槽的盖子被扣上了,洗手间的下水口也被堵住了,等回头来电了,你和宋佳清点下家里的损失,准备报警吧。” 听到了最后几个字,我眉心跳了跳。 唐林这么淡定地反应,就证明屋子进水这件事,恐怕和我们现在所关心的案子没什么关系。 可有件事我还是想不通,那些人为什么非要盯上我和宋佳呢? 我直勾勾地盯着唐林,想要弄清楚这件事情的真相,恐怕我还真得加入他这个部门了。 王丽有句话说得没错,有的时候我们这样的人没得选。 “唐队长,我要是同意你之前的提议……” “嗡嗡嗡——” 我的话还没说完,手机就开始疯狂地震动,我扫了眼上面的陌生来电,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而就在我犹豫时,对面的高层中有一扇窗户内闪过一道强光,擦着我的脸颊就晃到了唐林的身上。 映如白昼的亮光将屋内的景象彻底照亮,我看着一片狼藉的室内,手无意识地按下了接听键。 随着丝丝拉拉的电流声划过,手机的另一端,传来了一个用变声器精心处理过的声音。 “秦小姐,很高兴你能接通电话,我这次送你的礼物,你还满意吗?”机械生成的语调透着诡异感。 我厉声开口,“你到底是谁?” 随着电流声再次响起,那边传来了几声笑,“呵呵,这个问题很没礼貌,我没兴趣回答你,这是第二次警告,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 电流声越发强烈,那边的说话声却戛然而止,刺耳的声音让我将手机远离了耳朵。 可等我再看向手机时,通话已经被挂断了。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瞬间想起了那两只被我邮寄到大洋彼岸的手机。 那些人的动作那么快吗? 这才短短几天而已,怎么就被他们发现了? 可突然,我想到了莫名出现在这里的房东。 一切的问题都仿佛有了解释。 “原来是这样!唐队长,这地方不安全,你们还是先回楼上查案子吧,我去接送。” 我咬着牙,压下心中的不甘,也顾不得别的,叫上唐林就出了家门。 我让小李帮忙,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派出所。 恰好碰见宋佳和那个房东做完笔录从里面出来。 房东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站在宋佳身旁,阴阳怪气地讽刺着“宋佳,和解是不可能和解的,我告诉你,立刻从那个房子里搬出去!不然的话,我可不会让你和那个小丫头好过的。” 我推开车门就听到了这话,看着她那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德行,仅走了几步,一拳就砸在了她脸上。 房东的鼻子当场就见了血,她捂着脸尖叫出声。 “啊!打人了,有人动手打人了!” 派出所里的同志听 到声音冲了出来,一看是我,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我身上的防蜂服都没来得及换,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莫名的尸臭味。 就连宋佳都站在我几步开外的地方,她捏着鼻子,“冉冉,你这是干啥去了……” 我耸了耸鼻子,甩了甩砸疼了的手,“打你都是轻的,你不就是想让我们搬走吗?只要把房租和押金退了,我们一秒钟都不在你那破地方多留!可你呢?你趁着我们不在家,让人潜进我们家里放水,家里所有东西都被水泡了!你怎么这么恶毒?” 我紧盯着房东,不眨眼珠地观察着她的面部表情。 在我这话出口的那一刻,这女人的眼神明显有些躲闪。 联想到之前的那通电话,我更是冷笑不断。 这就是电话里那个人所说的警告吗? 让宋佳搬家,找了这个脑残房东什么来找麻烦? 那我倒是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我甩着手又要上前,就直接被宋佳拦住了。 “冉冉,你先别生气,咱们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手!因为这点小事被关进去,可不值当啊!” 宋佳生怕我在这个时候动手,把人打出个好歹来,死死地搂着我的腰,不肯松手。 “我两个月后展出的服装被水泡了,材料工具也全都毁了,我难道不该动手吗?” 我格外的冷静,虽然叫嚣着上前打人,可眼中却没有半点因被愤怒冲昏头脑的迹象。 这所谓的警告,应该不单单只是想毁了我为之付出努力的一切。 衣服毁了,可以重新做,来不及参加时装展,我可以申请退出。 第一百三十八章 聊天记录 我当天晚上就带着人上门进行损失鉴定了。 房东也被带了过去。 而好巧不巧的,留下来的监控,正好证明看见一个男人从楼下出事的电梯出来后,直接拐进了安全通道,再出现的时候,这人身上带着明显的水痕,身上的衣服还被刮出了一道口。 相同材质的布料正好挂在门上,因强行撬锁而露出的铁片上。 凭着这些东西,房东正式被列为此案的嫌疑人。 而因为涉案金额巨大,这房东连夜就被塞进了拘留所。 这一系列的证据出现得有些太恰到好处了。 我和宋佳几乎没浪费什么口舌,清点好损失后,就将找出的各种单据交了出去。 等所有人走后,我们两个坐在门口的地上大眼瞪着小眼。 宋佳显然还没能从刚才的情绪中走出来,她两眼发蒙地看着我,“冉冉,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跟之前骗得有些不太一样了?” 我怔愣了一下,“出了那些事,谁还能像个没事人似的?” 眼看着一桩桩怪事出现在你的周围,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那么莫名其妙地从你的世界中消失了,偏偏这一切极有可能因你而起,这换作是谁都无法心平气和地坐到坦然接受吧? 我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防蜂服,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楼上发生的事告诉给了宋佳。 “宋佳,你之前跟我提到的那对老夫妇,已经不在了,我们在楼上找到了他们老两口的尸体……”我压抑着情绪,尽可能用平缓的语气陈述着事实。 可谁曾想,宋佳的反应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想。 “不可能!”宋佳矢口否认,“他们前几天还跟我联系过,怎么可能说不在就不在了?!” 我脸色骤变,不敢置信地看着宋佳,“你刚才说什么?他们前两天联系过你?” 宋佳说话间已经把手机递给了我,绿色软件里的对话清晰明了。 【小宋啊,我和你孙奶奶这些日子要回老家去休养一段日子,房子就拜托你照看了,等我们回来,给你带一些老家的特产,你喜欢蜂蜜吗?】 看到这最后几个字,我遍体生寒,一瞬间袭上来的冷意,让我的手脚变得冰凉,捏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 这条信息的发送时间是在两周前。 正好是我搬到宋佳小区来住的那天! 而这些天,我并没有和宋佳提到楼上那老两口的事情,宋佳也因为别的事情焦头烂额,压根就没顾得上这件事。 这消息未免太突兀了! 我翻看着聊天记录。 从那天之后,宋佳就经常能收到一些风景照片,甚至还有大片的麦田,下面更多的还是带着极具长辈口吻的关怀话语。 【我和你奶奶不在,你别总吃那些外卖,自己的身体要紧,你们家新搬来的那个小年轻,看着不大像好人,你可得注意点。】 【这是我们这儿的田地,漂亮吧?年轻时候我和你孙奶奶就是在这认识的,要是有机会,你也可以带朋友来看看。】 【……】 诸如此类的消息占据着后面聊天记录的大量篇幅。 每条消息,宋佳都做出了很热情地回复。 一眼看去,这消息记录像极了祖孙三口。 而宋佳发出去的最后一条消息,距离今天已经过了三天。 也就是说,三天前还有人用孙家老两口的手机在和宋佳进行互动! 我忍不住头皮发麻,整个人不受控制打了个冷颤。 “他们为什么跟你说这么多?”我疑惑地看向宋佳。 “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不放心我吧?你不是知道吗?他们之前对我也挺好的呀。”宋佳一脸茫然道。 “可关系再好,也不至于隔三差五就报备吧,分享欲是不是太强了点?”我将宋佳手机里的聊天记录一一保存。 “他们是两个年近古稀的老人,且不说能不能用明白手机,光是这不分早晚发消息方式就已经不对劲了。” 说话间,我豁然起身,“你在这等着,我去楼上看一眼,屋子里还能用的东西收拾一下再走,不能用的,都丢了吧。” 宋佳的小区已经不能住了,这周遭的酒店显然已经把我和宋佳拉进了黑名单,为了安全,我决定带着宋佳连夜搬家。 在上楼的路上,我联系了搬家公司,在表示要多付一半价钱后,对方也终于点头同意了。 我刚挂了电话,正好碰见王丽在往楼上的防盗门上贴封条。 “这么 快就处理完了?唐队呢?”我有些意外,还以为他们要在这忙个通宵呢。 王丽则是耸了耸肩,“队长已经带着我们连轴转了半个月了,本来今天是休息日的,结果又出了这种事。” 王丽说话时打了个哈欠,人已经困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 “工作是忙不完的,咱们也得休息不是?”她一边说着一边看,想我身上还没来得及换下去的防蜂服,“这衣服你先收着吧,等回头去报道的时候再还回去就行了。” 王丽的话使我诧异,我微微侧着头,“你为什么从一开始就那么断定,我一定会加入你们?” 此时的王丽已经换回了常服,她对着我笑了笑,搂起了自己的袖口,那看上去白皙正常的手腕之上,是密密麻麻的伤口! 伤口愈合后产生的结缔组织纠缠在皮肤上,就像是有无数的触手爬满了王丽的胳膊。 “我当初跟你一样,也觉得什么事都能凭自己的能力解决,可这就是代价,不过我觉得你要比我聪明,唐队已经定了给你的接风宴,咱们不见不散。” 没等我再说话,王丽就对我摆了摆手。 她正要进电梯时,我就发现墙壁上的一块地方被透明的玻璃板罩了起来,上面还贴着醒目的黄色胶带。 “这是什么?”我问道。 “这是屋子里的灰尘和某种东西化学反应后留下的印子,放在这做个参考。”王丽用力地闭了下眼睛,“秦冉,你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神经总是紧绷的,对身体不好。” 我怎么听不出王丽话中的意思? 第一百三十九章 连夜搬家 我看着王丽皱起了眉,跟着就听她说道“就在你走之后没两分钟吧?反正队长回来的时候,电力系统就已经恢复了,你们物业的负责人说是线路老化造成的短路,他们已经让人去维修了。” 我现在对物业负责人的话嗤之以鼻,两个标点符号都不愿意相信。 像是这种典型拿着鸡毛当令箭,却又满嘴冠冕堂皇,丝毫不肯将责任落到实处的人,我半个眼珠子都看不上他。 想到之前在监控室里的事,我就忍不住开口道“之前在监控室……” “秦冉,放轻松,现在是下班时间,我们不谈公事。” 王丽冲着我龇牙一笑,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我的话。 “队长有句话让我转达给你,等你安排好自己的事务,随时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团队,我等你忙完了,最好先往之前去的那家殡仪馆跑一趟。” 看着王丽的态度,我也不好继续跟他探讨案件的事情,只能把人送到了楼下。 “回去路上小心些。”我礼貌提醒,在看着那辆出租车逐渐转出小区后,就干脆在楼下等起了搬家公司。 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果磨不转,只能说是钱没给到位。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一点,搬家公司带着负责打包的人出现在了单元门前。 “今天辛苦各位了,我们这是出了意外,实在是没法继续在这住了,大伙先上去帮忙,我叫了咖啡,马上到。” 我带着众人上了楼,宋佳这会儿还在打包自己的私人物品,见我带着一伙人冲进来,人都傻在了当场。 “冉冉,这是?”宋佳瞠目结舌地看着我身后的搬家工人。 “看不出来吗?来帮忙打包的,你在旁边确认有什么东西,决定留着其他的一律丢在这,温怡房间里的所有东西全都打包带走,一件不留。”我倚在门口的墙上,防蜂服已经被我脱了下去。 简单透气的t恤短裤让我活了过来。 可工人们却有些为难,“这时间太晚了,万一我们弄出来的动静吵到邻居……” “不会的,我都已经打过招呼了,你们就放心干。”我勾唇一笑。 楼上楼下活着的已经只剩我和宋佳了,又能打扰到谁呢? “小区最近闹虫子,你们干活的时候小心点,看到虫子之类的东西一律踩死,千万别划伤了自己。”我又特意提醒了一下,就开始了监工。 三个小时后,凌晨四点,工人就将打包上的东西装进了车里。 我直接报上了自己的独栋地址,带着宋佳连夜杀了过去。 经历宋佳小区里的这些事,让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有些人总会自以为是地觉得抓住了你的把柄,并且妄图通过这些所谓的把柄来控制住你。 可当你占据主导时,就可以随时扭转这个局面。 我直接在楼上腾出了几间房,让人把宋佳和温怡的东西搬了进去。 而当这些工人走时,我又多给了些钱,算是辛苦费。 直到大门从里面落锁,宋佳才出声问道“冉冉,我要是有你这个执行力,这辈子都不用担心拖稿了。” 我恨铁不成钢地扫了她一眼,“但凡是不干正事的时候,你这执行力都挺强的。” 宋佳撇了撇嘴,突然打量起了我的小独栋,“我这才半个月没过来,你这地方怎么大变样了?” 因为之前一直在考虑卖房,我已经找了家政公司,把我的东西都打包好,单独放在了楼下的一间空房里。 再加上为了彻底清除那些可能隐藏在暗处的蛇,我把家里原本建好的隔断全都打通了,就连通风管都让人检查了一遍。 现在家里,除了几条实木板凳以外,可以说是家徒四壁,就连墙皮都被铲干净了。 宋佳看着这颇有几分战损意味的小独栋,犹豫了很久后问道“冉冉,你是不是破产了?” “你破产了,我都不会破产,你这张嘴,里就不能说出点好话吗?”我说着话用食指一下下地戳在宋佳的肩膀上,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她的脑后。 “你身上的瘀痕怎么样了?还有继续扩散的迹象吗?”我问道。 自从上次温怡走后,我也不好意思带着宋佳去找九爷,她身上的瘀痕也就这么一直拖着。 好在那些瘀痕不疼不痒,我也就把这茬给忘了。 我伸手撩起宋佳的裤腿,之前淤青的地方只剩下一层淡淡的黄青色印记,可与之相比的,是宋佳脖子上的痕迹比之前更深了。 我在那些形似蜘蛛网的印记上戳了戳,“这有什么感觉吗?” 宋佳被我戳得有些发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没感觉呀,你要不说我都没注意到,没准是剐蹭到哪了吧?” 宋佳显然没把这东西放在心上,她一向没心没肺。 我看着她这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拧着眉,嘱咐道“这两天我联系一下九爷,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别往出乱跑了。” 我和宋佳回到了楼上,因为之前的家具都被我清理了,我只能从带回来的那堆东西上翻出了两张垫子,临时打了个地铺。 也许是没睡好的缘故,接下来的后半夜,我就像是被梦魇住了一样,再次回到了那个苗寨中。 恍惚间,我好像看见了白羽,他任何一个跟他长得很相似,却坐在轮椅上的年轻男人在说着什么。 两个人的言辞激烈,白羽甚至用力地在轮椅上踹了一脚,轮椅整个晃了一下,那年轻男人差点被这一脚踹翻在地上。 而与此同时,远在贵州的一片深山老林里。 白羽正在和白林对峙着,“白林,你是不是疯了?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一定会把他们两个带回来吗?你至于亲自动手吗?!你知不知道,一旦警方顺着ip地址查到这,咱们谁都跑不了!” 第一百四十章 梦魇 白羽听到这话,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他单手揪住白林的衣领,咬牙切齿道“我的事情不劳你费心,但是你要是再敢试探寨子里的底线,我一定会把你交出去。” 白林粲然一笑,呐胸膛里发出的闷笑,震的身子一晃一晃的。 他任用白羽抓着,也不挣扎,“那你就把我交出去好了?你可是这周围所有苗寨都公认最六亲不认的少族长,你连自己的亲妈都能……” “白林!”白羽一生断了,“再怎么说你也是我的亲弟弟,我希望你不要走那些人的老路,秦冉和宋佳是洞神钦定的人选,古婆婆已经验过了,所以不管她们看不看得上我,都终将回到这里!” 当我听到这最后几个字时,我突然觉得正在交谈的两个人,朝我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白羽的眼神满是仇恨与杀意,和平日里那个阳光开朗的苗族帅哥截然不同! 我只被他盯了一眼,浑身就像是被刀子刮了一样,闷疼难忍。 不仅如此,就在我想逃出去的时候,周遭就像生出了无数条黏腻的触手,拖着我的身体,将我一点点往地底拖去。 泥土擦着我的身体不断上涌,哪怕我再怎么拼命地挣扎,也无济于事。 我的周遭彻底陷入了黑暗…… 下一秒,我猛地从垫子上坐了起来。 看着外面还昏暗的天色,我下意识地在身上摸索着,那些像是被刀子刮过的地方完好无损,我松了一口气。 可紧接着,我的胸口一阵闷疼,脑袋里更是嗡鸣不断,霎时间,我感觉有无数道闷雷在自己的脑子里炸响。 短短几秒钟,我的胸前更是像是被压的一块巨石。 哪怕我再怎么不断地深呼吸,也喘不过这口气。 我下意识地拍打着一旁的宋佳,声音沙哑到了极致,“宋佳……” 宋佳没有反应。 窗外阴黑如墨的天气,让我看不清她到底是睡得太熟没听到,还是因为别的。 我不停地伸手拍着胸口,只觉得嗓子眼里像是堵了一团东西,那种窒息感,让我浑身战栗,四肢都有些不受控制。 我颤着指尖,想挣扎着站起去打开窗户,可就在我站起来的一刹那,我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从我的嗓子眼里爬了出来。 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东西的爪子沿着我的喉咙一路向上勾着,而片刻后,一只足有巴掌大的蝎子从我嘴里爬了出来。 昏暗的光线中,我好像看到了它那双通红的眼睛! 它就那么趴在床上,死死地盯着我,尾巴上竖起的尖刺,像是渗出了毒液。 我怔住了,一时间都忘了恶心,手脚并用想把蝎子揪出去,却突然觉得头顶一阵剧痛,仿佛天灵盖被某种尖锐的物体刺透了,又吊起来一般。 “啊——”我忍不住尖叫出声。 可下一秒,我的意识瞬间回笼,一睁眼就看见了宋佳满是担忧的眼神。 “我……” 我这是怎么了? 我的话还没问出口,宋佳就直接扑上来,死死搂住了我的脖子。 “你可把我吓坏了,我还以为你人没了,呜呜呜……”宋佳死搂着我不肯松手,眼泪鼻涕蹭了我一身。 我看着她这副样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只能抬手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可我的手掌刚一落下,手腕处就传来一阵刺痛,差点疼得我尖锐暴鸣。 “我靠……咝……”我倒抽了一口凉气,低头看向右手的手腕。这一眼,让我差点惊掉了下巴。 和左手的手腕相比,我右手的手腕肿得像个馒头一样,连带着手背都肿得老高,而且那种酸胀和麻木感更是让我很不适应。 宋佳注意到了我的视线,她吸了吸鼻子,胡乱地抹了把眼泪。 “这都是你自己砸出来的,我睡到一半就听见砰砰两声,扭头就看见你正在用手背凿墙,而且还不肯喘气。” 宋佳的脸色煞白,那满眼劫后余生的神情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明明记得我刚才向她求救的时候,这人并没有反应啊,难道说刚才也是梦? 我紧皱着眉头,看向宋佳,“你什么时候醒的?” “听到动静的时候就醒了,但是你好像梦魇住了,我怎么叫你,你都没反应,而且你还不肯呼吸,把自己的脸都憋紫了,冉冉,你现在的反应是不是跟我之前的症状有点像啊?” 宋佳满眼探究地把我从头扫到脚,最后视线直勾勾地落在了右手手腕上。 “可是你磕了两下,应该没磕到手腕呀,怎么肿成这样?不行,咱们还是去医院吧?” 宋佳说干就干,二话没说,就把我从垫子上拖了起来,因为垫子太硬,突然一起身,我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噼里啪啦地响,腰更是硬得跟木板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折腾,刚才那种挥之不去的窒息濒死感竟消失了。 我帮忙抓住宋佳,“等会儿,等会儿,让我捋捋。” 我隐约记得在梦里好像看到了白羽和另一个男人的对峙,之后意识回笼,好像还有只蝎子从我嘴里爬了出来。 我挣开宋佳的手冲进洗手间,张嘴在自己的口腔里检查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嘴里有任何可疑的痕迹。 那时候的感觉太真实了…… 真的是梦吗? 我愣愣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又垂眸看向肿得更严重了的手腕,一时间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可宋佳没给我继续怀疑的机会,我钻进洗手间,这短短几分钟,她就已经叫好了车。 跟着她打开了门,把衣服一股脑儿塞给了。 “快把衣服换了,我叫的司机离这只有几公里,马上就到!” 宋佳把衣服塞给我的时候,我脑袋都是发蒙的。 等我换好了衣服,宋佳已经等在了门口。 一路被她拽上出租,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气,一种莫名的怪异感在我心中升起。 而短短的几分钟后,大雨倾盆而下,黄豆粒大小的雨滴砸在车身上,噼里啪啦地响。 第一百四十一章 九爷的消息 我却突然想到了半睡半醒间朝着窗外扫的那一眼。 当时的天阴得吓人,黑压压的云层仿佛要将一切吞没其中。 我好像确实听到了雨声…… 宋佳看见我一言不发,还以为我在为手腕上的伤担忧,忙不迭地安慰道“没事啊,看这样子应该没伤到骨头,咱们去拍个片,不用太紧张,再说了,你都是医院的常客了,是实在害怕你不如给那个小帅哥打个电话?” 看着宋佳的话越说越不正经,我果断抬手捂住了她的嘴。 “再说一遍,我跟白松没什么关系,你别在这乱拉郎配。” 宋佳却扒开了我的手,“还嘴硬呢,我瞧着人家那小实习生摆明了对你有意思,你之前住院的时候,他就去看过你,出院的时候,人家还特地追出来了,不是还给你送了出院礼物?” 我看着宋佳挤眉弄眼的神情,突然想到了白松之前送我的那个透明吊坠。 为了以防万一,那东西一直被我放在宋佳房间的床头柜里,可这次搬家的时候,我好像并没有看见那东西。 难不成是随手放在别的地方了? 我低头琢磨着,看着顺着车窗直流而下的雨水,决定再去医院检查完就回家去找找。 总得弄明白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而因为下雨的关系,司机并不敢开得太快,同样的路程比预计的时间足足多了十几分钟。 而等我和宋佳顶着大雨冲进急诊的时候,两个人淋得跟落汤鸡一样。 跟我们一同进来的患者也没好到哪去,这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让所有人都变得狼狈不堪。 医院的急诊总是忙碌的,我和宋佳排队挂好号,按顺序进了诊室。 医生先是在我的手腕上按了按,又仔细检查了一下。 “你的手腕中间触诊有硬块,骨头应该没什么问题,有可能是蚊虫叮咬所致,要是担心的话,可以先去拍片子,然后按常规流程看诊就可以了。” 我拿着缴费单出了诊室,手腕上的肿胀酸麻感已经有所减轻。 我尝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腕,并没有特别明显的痛感。 宋佳也觉得稀奇,“奇了怪了,你被什么东西咬了能肿成这样?我还以为你手腕折了呢。” “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我瞪了她一眼,眼神却不自觉地在医护人员中来回搜寻着。 我并没有看到白松。 这让我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按流程排片检查后,确定骨头没有问题,我和宋佳领着医院开好的药膏就回了家。 可我刚关上房门,手机就响了,低头看着陌生的来电显示,我心头突地一跳。 铃声响了几次就被挂断了,我正疑惑着,手机弹出了一条消息。 九爷【温怡在我这,见面详聊,你一个人来。】 我看着这条消息,脸色骤然一变。 随后立刻对宋佳道“你今天先把家具看了,缺什么少什么自己看着来,我有事得出去一趟。” 宋佳有些疑惑,“你手都肿成这样了,还要去哪?” “唐队找我。”我随便扯了个理由,就出了家门。 我不知道九爷为什么刻意避开了宋佳,但他既然不想让宋佳去,应该也就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温怡已经回来的事情。 我拦了辆车,报上九爷的地址,急匆匆地赶了过去。 因为早晨的一场大雨,茶室院子外的树叶被打落了一地,那些开得正艳的花也被浇了个七零八落。 我上了二楼,可几个房间里都没人,下到一楼也没见人影。 我拨通了九爷的电话,“九爷,我到了。” “我在地下室!”九爷的声音从地下室的入口传来。 我看着那里面的冷光灯,喉咙滚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九爷的地下室里,正对着门的是一排整整齐齐的玻璃展柜,里头养着一些爬宠,还有一些观赏性较高的昆虫,里面都布置了昂贵的植物造景。 和刘先生家里的那几面墙比起来,观赏性是极高的。 “我在这。”九爷从最里面的一扇门里探出了头,很是抱歉地一笑,“给你添麻烦了,还特地让你跑这一趟。” “九爷客气了,温怡呢?”我走向门口,朝着房间里面张望。 我紧接着房间里的那一幕,就让我惊在了原地。 地下室最里面的房间里是一个用不锈钢铝合金焊接而成的铁笼,温怡正蜷着膝盖缩在最里面的角落。 她还穿着被人 抓走时的那身衣服,原本五颜六色的头发已经变得灰秃秃的,早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更让我觉得瘆人的是她露在外的手背上竟多出了一片文身,两只手环抱在膝盖上交叠着的景象,像极了一条蛇缠在身上。 不仅如此,温怡身上还带着血迹,脚上的鞋也丢了,两只脚上的几个指甲盖都是掀开的,血肉模糊成一片。 再往上,还能看见她脚踝上被锁链捆绑过的印子,这些地方被磨出了水泡,泛黄的组织液混着血粘在一起,沿着脚背缓缓滑落。 “温怡?”我尝试着叫着温怡的名字,可她没有半点反应。 整个人依旧蜷缩成一团,缩在角落里,那她在听到我的声音后,整个人好像缩得更紧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觉得她手背上的文身移动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缠在她身上的那条蛇在越裹越紧,就像是想把温怡彻底裹在其中一样! 我被自己升起的念头吓倒了。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不敢置信地看着温怡。 完全无法想象这短短的几天,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的眼眶有些泛酸,心中更是春色难忍,看着一言不发,始终垂着头的温怡,我到底还是没忍住,快步出了房间。 在房门被九爷带着的那一刻,我颤着声音问道“她是怎么被救回来的?” 九爷苦笑了一声。 “还能是怎么救回来的?硬抢呗。” 第一百四十二章 故事 “带走温怡的那些人,到底是谁?” 我问完直勾勾地盯着那个笼子,“温怡这个样子要持续多久?你就这么关着她,没事吗?” 最里面的房间灯光是灰暗的,温怡藏身的那个角落把他的大半个身体都隐藏在黑暗当中,只露出了膝盖的部分。 而九爷在听到我的话后,还想说什么,可还没等开口,人就整个咳了起来,他捂着胸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这才发现,之前看上去不过四五十岁的九爷竟多出了半头的白发,身形也比之前佝偻了不少,两只手都裹着厚厚的纱布,那双原本精明似鬼的眼眸夜变得昏暗无光。 “您也受伤了?”我震惊道。 我之前没见过九爷出手,可光是那天靠着两杯茶就压下我和宋佳体内的蛊虫,甚至连我身上的伤势都尽数遏制了。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普通人? 连他都伤成了这样,到底是什么人对温怡动的手?! 要是那天我能救下温怡…… 我心中的震惊久久未曾消退,九爷却只有无奈的摆了摆手。 “秦小姐,别想太多,那天光靠你和宋小姐是拦不住那些人的,没准你们两个追上去了,我到最后还得救三个。” 九爷像是个没事人似的,逗弄着展柜里的爬宠,三两句话还没说完,人就咳了起来。 “这些事儿咱们可以以后再谈,我这次叫你来,是想让你帮个忙。” 九爷没有看我,语气却格外的沉重。 “温怡这个样子你也看到了,他这个症状在理论上叫创伤后应激障碍,但和传统的创伤后应急封闭有所不同,得用特殊的法子才能解决。” “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您只管开口,我绝不推辞。”我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可九爷就在这时,微微转过了身,满眼诧异地问道“你就不怕我是想要你的命吗?” 我怔了一下,随后扯着嘴角笑道“怕啊,可总得赌一把不是?我和温怡比较投缘,没法子对这些事情视若无睹。” 我神态自若地看着九爷,“况且那些对温怡动手的人,应该也不是第一次了,他们这次没得手,势必还有下一次,要是我死了,温怡再变成这样怎么办?” 我神色淡淡地看向九爷,“而且你若是真想拿我的命来救温怡,也就不会正大光明地给我打了通电话,又发了信息了,九爷,我看上去像是被吓大的吗?” 九爷一改刚才那副阴冷的神情,笑呵呵地说道“有意思,难怪温怡那么喜欢你,看到这类场面,还能这么镇定的,你算是头一个。” “九爷谬赞了,我可能只是反射弧比较长。”我目光瞥向了那扇紧闭的房门。 按九爷的话来说,温怡这个症状绝对不是第一次了。 我突然有些好奇,她上次是怎么从这样的症状摆脱出来的? 温怡的自我封闭,既是心理上的,也是生理上的,人在正常情况下是没有办法保持那个姿势坐太久的。 长时间地保持固定姿势会引发肌肉痉挛,严重的甚至会对肌肉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我看着在木桩上休息的变色龙,对着九爷道“您刚才说有办法让温怡摆脱这种状态,且这法子跟我有关,到底是什么办法?” “你知道巫蛊之术吗?”九爷犹豫了片刻,开口问道。 “说实话,不太了解。”我如实回答。 “网上那些与巫蛊之术有关的传言和消息大多不实,绝大一部分是在夸大其辞,但这东西确实比常人想象的要恐怖百倍不止。” 九爷的话说到这,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上去吧。” 我跟着九爷到了上次那个房间,他先是从抽屉里取出了一包药片,倒进嘴里,闷头灌了口茶水后,才坐在了我对面。 九爷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给我讲起了一个故事。 “苗族有一种蛊术,传说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只要得到这种蛊虫,就能长命百岁。可这种古城的炼制方式有一个弊端,必须将幼虫种在幼女的体内,再让其和上百只剧毒之物封入木箱中,埋入地下……” 留好通风口,还会顺着箱子上特定的孔洞,给里面的幼女定时投食喂水,只要熬过七七四十九天,幼女没死,那幼虫就算在那幼女的体内存活下来了。 可为了不让幼女被木箱里的排泄物给熏死,这所谓的投食喂水根本就没有预想中那么频繁,只保证她不被渴死就行。 而那些幼女为了不被饿死,就会开始吃箱子里的东西。 蝎子,蜈蚣,蛇虫鼠蚁,都是能用来果腹之物。 可往往最先成为食物的,会是被埋进去的幼女…… “我当初遇到温怡的时候,她是那些孩子的唯一活下来的一个,被关在他们寨子后山的一个山洞里。那个时候的她应该也就七八岁大,我当时只来得及看她一眼,就被带走了。” 我惊愕地瞪大了双眼,“你是说……可现在是法治社会呀,他们这属于犯法!” 九爷笑出了声,“在那边的十万大山里,隐藏着许多普通人穷极一生都触摸不到的东西,当初新中国成立以后,这种行为确实是被明令禁止了,可总有些人想活着呀,他们为了活着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我眼看着九爷的手臂因怒气青筋暴起,人呆愣愣地坐在椅子上,久久没能回神。 我突然想到了之前在白羽他们寨子后面,那个所谓的祈福的洞穴里看见的那些累累白骨。 我当时一直想不明白,那些女孩子被困在那样的地方,不吃不喝,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可听着九爷的一番话,我突然明白了。 所有被送进去的女孩,都不过是寨子里的试验品。 小雅可能确实因为山上的水而受到了影响,可真正害了她的,难道不是那些始终都无动于衷的村民本身吗?! 所有人都说小雅不是第一次钻进那个木制的人偶里了。 可他们难道分不清人和空壳木头的重量吗? 第一百四十三章 救人的办法 我想到这点,忍不住冷笑出声。 出了事,人人都在惋惜,可怜一条大好的生命,就这么匆匆收场。 可那些人在第一时间断绝了他们与外界的所有联系。 寨子里的人,通通都是帮凶! 他们维持着表面的平和,却在暗地里做着猪狗不如的事。 小雅绝对不会是第一个,也更不是最后一个。 我突然想到了那天在寨子里的广场上光着一双脚跑过去的小七。 她会不会又变成另一个小雅呢? 我压下心中的惊愕与愤怒,翻涌的思绪逐渐回落。 几秒钟后,我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问道“那这些事情,温怡都还记得吗?” 九爷摇头道“有些不记得了,我当初把她带出来的时候,她年纪太小,受到的冲击力比较大,挺长一段时间,我还以为这孩子自闭了,医院跑了不知道多少家,后来在一本与苗疆蛊术有关的古书上找到了解决办法。” 九爷在说完这话之后,目光定定地看着我,眼中多了些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见状,干脆直截了当道“都到这时候了,九爷就别卖关子了,我能帮上什么忙,你就直说吧。” “我之前看过你的生辰八字,你的生日在七月中,又是晚上生人,相对来说阴气确实重些,按理说你平平安安长到现在已经是实属不易了。” 九爷意味深长地盯着我,再次起身,从刚才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木制的盒子。 那盒子上刻着一些繁复的花纹,最中间的位置还挂了一把银锁。 可我看着这一幕,却觉得无比违和。 “要照您的说法,我是命不好了?可我这些年也没遇见过什么怪事啊。”我反问道。 “应该是有人护着你吧?”九爷说得模棱两可,转头时又继续道“而且你的八字刚好能跟温怡的合上,所以我需要你的血来给她绘制护身符,放心,不多,一点点就够了。” 九爷扯下脖子上的钥匙打开了,那把银锁盒子打开的一瞬间,我就闻到了一股异香。 紧跟着九月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已经发黑的银碗,就那么直愣愣地递到了我跟前。 “把这个碗底铺满就行。” 银碗只有小孩的巴掌大,因为时间太长,被氧化的地方已经彻底遮住了碗中刻画着的纹路。 我犹豫了一下,“那我体内的蛊虫,不会对温怡造成什么影响吗?” “那倒不会,你听你的蛊虫,在没有发育到最后阶段之前是没什么危害性的,只是……算了,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我们先帮着温怡把这关过了,后面的事我自会帮你。” 九爷把说了一半的话咽了回去。 随后将一把镶嵌着绿松石和红玛瑙的匕首递给了我,“刀给你,我出去等着,这一刀捅不捅得下去,全凭你自己,而且你放心,我今天就算是走了,我也不会记仇的。” 九爷说话时笑了,耳朵上戴着的天珠都跟着晃了晃。 我眼看着他出了门,又在外面把门关上后,捏着匕首犹豫了一下,还是划开了掌心。 可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感觉到意料中的疼痛感,相反的,在我把血放出来之后,一直红肿着的右手手腕近一点点好转了。 酸麻胀痛的感觉彻底消失,就连红肿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了下去。 我有些惊讶,瞧这掌心滴落的血迹,逐渐铺满了那只银碗的碗底,我的目光逐渐落在了一早,就被放在桌上的药箱上。 这一刀划得不深,血流到一半的时候就止住了,我生怕不够,还用力挤了两下。 直到我把手包扎好,我才打开了那扇紧关着的门。 九爷一直站在门口,他看见我出来,眼神瞬间就落在了我包扎过的左手上。 “你……真的就不怕我骗你?” “你要是真的骗我,那就是我活该倒霉,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认了。”我晃了晃手上的伤,“下去看看温怡。” 在我们上来前,九爷已经把地下室里最里面的那间房的灯给关掉了。 我再次推开房门时,只在黑暗中看见了两只通红的眼睛。 那双眼睛形似野兽,里面不带有半分人类的情感,而在我走进房间的一刹那,温怡就像是疯了一般,朝我扑了过来,整个身体重重地砸在了那铝合金的笼子上,哐的一声巨响吓得我猛地后退了一步。 可紧接着我就听到了一阵沙沙声。 我下意识地低下头,只见一只只细小的虫子正从笼 子里面往外爬着,而且那速度极快。 我条件反射地想去关门。 身后却突然伸出了一只手,猛地拍开了灯。 刺眼的灯光亮起来的一刹那,原本朝我爬来的虫子如潮水般迅速退去,短短几秒就重新隐没在了黑暗中。 而还没来得及跑回去的温怡在被灯照到的那一刻,像是陷入了极度的痛苦。 她嘶吼着躲回了那个角落,再次以之前的形态将自己困在了阴暗中。 只露出了一双伤痕累累的脚。 我看着这一幕,脚下生根般定在了原地。 九爷却在我的身后长出了一口气。 “你这孩子走得太快了,差点忘了跟你说,她现在畏光,而且攻击性极强,进来看她最好开着灯。” 九爷说着话就走了进来,他把一个黑色的袋子挂在了笼子的两角,特地敲了敲,让里面的粉末透了出来。 “你要是在里面待着,和这个笼子保持着一米的距离,别碰到这些灰,要是没事的话,你在这陪着她吧,我得抓紧时间了。” 九爷在说这话时,在我肩上用力地拍了两下。 九爷很快出了地下室,他却自始至终都未曾提及过把温怡抓走的那些人到底是谁。 我看着躲在暗处的温怡,恍惚间觉得她和小雅的身形好像重叠到了一起。 如果真的是这样,有朝一日,我和宋佳会不会也变成这般模样? 我的目光闪动着,在房间的地板上呆坐了良久后,才踉跄着起身,离开了茶室。 在坐上出租车前,我拨通了唐队的电话。 第一百四十四章 意外收获 很快我就收到了唐林带我确认过的那家殡仪馆的具体地址,昨天我把地址报给司机时,他的脸色有些怪异,一脸的欲言又止。 我看着他从后视镜瞄过来的那几眼,开口道“师傅是有什么事?要是不方便,前面停一下,我换辆车。” 有些司机确实会忌讳这些东西,我也就没多想。 只是现在外面还下着雨,这个地段并不好打车。 我看着打在窗户上的雨滴,再次掏出了手机。 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叫辆新车的时候,司机突然开口道“那个,我听说你去的那个殡仪馆早就已经废弃了,这下雨天的,你去那干啥?” “去办点事,你要是不方便的话,前面找个好打车的地段把我放下就行。”我说话时按着已经恢复如常的手腕,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 可自己接下来的话,却让我整个人都是一怔。 “美女,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我最近听说那地方有点邪门,我们之前过去送人的好几个司机都出事了,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到时候把你送到那个路口,我就不进去了?” 司机的神情有些为难,他还刻意从前面的杂物箱里摸出了一把雨伞,“我这把伞算送你的,你看成吗?” 我看着司机递过来的雨伞,愣了一会,才开口道“不用,你把我送到那附近就行。” 殡仪馆的位置处在郊区,临近的除了一些工厂厂区,就是一大片墓地,那地方除了家里办丧事的以外,几乎没什么人会特意赶过去。 我看着前面一脸感激的司机,开口问道“你说的邪门,是指哪方面?” “唉,我就跟你实话实说吧,我们车队有一个司机也是去那儿送的人,回来之后就接了两个,但从那天开始,他车里就始终有股臭味,他去洗了几遍车,里里外外都清了好几遍了,可依旧没啥用,而且不知道为啥,他那车里总有虫子冒出来……” 司机提起这件事,就像是大吐苦水一样,自己知道的事情全说了。 “不光是他,另外一个车队的司机也有过这样的情况,所以刚才要不是你上车之后才报了地址,我说什么都不会让你上车的。” 司机说这话的时候,特地透过后视镜扫了我一眼,“美女,我说话直,你别介意哈,干我们这行的都有忌讳。” 我笑了笑,故作风轻云淡道“没事,都可以理解。” 紧跟着,我的话锋一转,“不过你那两个同事都是什么时候去的那地方?车牌号啥的,你还记着吗?” 我这话一出,司机的表情变了,“美女,你打听这事干啥?” “我这不是纯好奇吗?要不这样,咱俩换个联系方式吧,我最近应该也要经常出门,如果方便的话,我就直接叫你来接我?”我笑着道。 现在的大环境不景气,谁都想多赚点钱,司机在听到我的话之后,并没有多想,果断就给了我联系方式。 而接下来的一路上,我们两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我几次尝试把话题扭转回最初出事的司机身上,却都被这司机刻意忽略了。 为了不节外生枝,我也没有刻意再提,只顺着司机的话应和着。 而比较幸运的是,当我们两个到了殡仪馆外面的路口时,天居然晴了。 我下了车,和司机道了谢后,开始往殡仪馆走。 这殡仪馆外面的绿化带看上去已经荒了很久了,两边的墙上也都爬满了爬山虎,有些杂草长得足有半人高。 而上次唐林他们将车一路开进来的时候,我压根没有注意到这些东西。 殡仪馆门口的大门紧闭着,门口的岗亭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照那个司机的话来说,这地方看上去确实已经荒废很久了。 我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得有人来开门,只能又给唐 林打了个电话。 “唐队长,我人已经到了。” “这么快,我还以为你拦不着车呢。”唐林有些意外,而他的话,似乎和刚才司机所说的事情不谋而合。 我望着那扇被徐徐打开的电动门,正要跨进去的脚生生钉在了原地。 从这个门跨过去,可能我原本还算平静的生活就会被彻底改变。 可若是我选择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依旧过着以前那样的生活,是不是还能…… 我站在门口犹豫着,下一秒,我就再次迈进了那扇大门。 不管结果会怎样,坐以待毙,从来不是我的性格。 我凭着之前的记忆摸到了大厅,刚一进门,里面就响起了礼炮声,漫天飞舞的礼花碎片,让我身形微滞。 稀稀拉拉的掌声接着响起。 “欢迎秦大美女加入我们特别行动处!” “这是咱们部门特有的欢迎仪式吗?”我自嘲地笑了笑,看着站在对面,捏着礼花筒,正一脸兴奋的王丽,突然觉得她有句话说得没错。 一切自有定数。 “也不算,就你有这个殊荣,唐队长这些天天天把你挂在嘴边上,盼星星,盼月亮,也算是终于把你盼来了。”王丽熟络地上前,挎住了我的胳膊,又将从口袋里摸出的身份卡递给我。 “你的名牌早就做好了,我还跟他们打赌,说你绝对会加入,可这些人非不信。这回好了,咱们都有大餐吃了。” 王丽的情绪很激动,这里的其他人比起来,像是个天生的乐天派,就连小李跟这些人站在一起,都显得活泼不少。 例行的身份登记后,刚才还热闹的迎接氛围荡然无存,我被王丽和小李带到了一间会议室,正对着大门的白板上,贴着这些日子以来发现的每一具尸体以及可疑现场的照片。 上面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看得我脑门生疼,而最中间的两张照片,正是我和宋佳! 看到这场面,我忍不住挑眉道,“你们确定让我加入,不是为了把我当成嫌疑人,更好监视吗?” 小李苦笑了一声,“之前的事是我不对,但当时我们所掌握的线索就只有那些,难免会对你和宋小姐产生怀疑。” 第一百四十五章 新的进展 我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小李,抬手在他的肩上拍了一下,“别这么紧张,开个玩笑,宋佳小区的事情,现在还有新的进展吗?” 小李摇了摇头。 王丽也在一旁开口道“没有进展那段时间的监控已经彻底损坏了,而且根据当时小区门口的监控来看,这段时间进出小区的搬家车辆有很多,还有一些人都是搬送大件家具的,我们没有办法确定目标。” 我看着白板上的这些案情分析,下意识地将拇指抵在了唇边。 “那对老夫妻的尸体呢?家属过来认领了吗?” 小李摇头道“联系不上家属,我们已经通知了相关的同事追查他们家属的下落,但如果真的是按照宋小姐所说,这两个老人在出事之后依旧联系过她,那这就很有可能是个突破口。” 小李看着我,犹豫了一会,“其实我觉得你和宋佳姐为啥都与这件事情有关,不如……” “我不想把宋佳扯进来。”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的提议。 看着一时陷入沉默的会议室,我冷声继续道“我之所以选择加入,是不想看着宋佳涉险,如果你们没有办法第一时间保证宋佳的安全,我们之前达成的协议,统统作废。” 我带着冷意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没有半点退让的打算。 宋佳该有自己的生活,她不应该被这些东西打扰。 只要我在她蛊虫彻底发作之前,解决了这件事,她就依旧可以过上之前那种无忧无虑的生活。 看到我冷下脸,王丽立刻做起了和事佬,她起身打着哈哈道“小李乱说的,你别当真,就我们这确实不需要那么多人手,不过我们需要接手宋佳的聊天账号,好方便追踪,秦冉你看?” “这个可以。”我几乎没有犹豫地就将这件事情答应了下来。 光靠我和宋佳想要追踪那些人的信息,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唐林手下的这些人不同,他们有专业的团队,而且看样子已经和那些人斗智斗勇了很多年。 想着唐林之前交给我的那些案例,我眉头逐渐皱了起来,把刚才来的路上听到的事说了个大概。 恰巧这时,唐林从外面推门走了进来,听到我的话,他竟丝毫都不觉得意外。 “你还真是赶巧了,本来还想着等你到了之后再告诉你这件事呢。” 原来就在几天前,殡仪馆的后面的墓地被人挖开了。 因为全国都已经大规模推行火葬的原因,那块墓地里存放的大多都是一些骨灰和随葬品。 除了之前的墓园,新建好的地方几乎没有办法存下完整的尸体。 而被挖开的,恰好是连摄像头都没有的旧墓园。 “所以里面的尸体丢了?”我有些不解地看着唐林,“你们还负责葬礼一条龙的活?” 唐林一声苦笑,“瞎说什么呢?只是我们或多或少都要和那些离奇死亡的尸体打交道,在殡仪馆工作方便尸体的存放和解剖,至于后面的墓地,不在我们的管辖范围内。” 我一脸不信,也没必须纠结,只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当时的司机说那个人车上不但有恶臭味,还时不时会有虫子跑出来,我怀疑那辆车可能和当时跳楼的那具尸体有关。你们不是一直没有查到那具尸体进城的线索吗?” 唐林将白板上的一张照片扯下来,递给了我,“看看这东西,眼熟吗?” 他还穿着解剖时的防护服,身上透着一股呛人的福尔马林味。 我看着他手上的手套,又低头扫了眼面前的照片,不断地在心中告诫自己要既来之则安之,但我到底还是没有勇气把那照片捡起来,只能弯着腰趴在上面看。 照片是在高速上有监控随机抓拍的上面,甚至还显示了实时车速,可那辆沾满了各种维修广告的面包 车,还是让我愣在了原地。 “这不是把温怡带走那辆车吗?你们在哪找到的?” 想到唐林很有可能跟九爷的人打过交道,我就觉得心头一阵发凉。 “我们在追踪那具尸体的来路时,发现送他进来的那辆车,就是这辆。”唐林目光幽幽地看着我。 “秦冉,我觉得在某种情况下,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你说呢?” 唐林没有扯下防护服,只是叼了根烟在嘴里,却并没有点燃。 “而且在你们搬走这两天,我们对你们小区的整个下水系统进行了检修,在里面发现了大量的虫卵,还有蝎子,蜈蚣等幼虫,样本已经都拿回来了。” 唐林的话音刚落,王丽就在一旁开口道“我们检查过那些幼虫的孵化时间并不一致,而且你之前在视频里拍到的那些蓝紫锦斑蛾,也没有再出现过。” 我消化着重新接收到的信息,有些烦躁地抓着脑袋。 “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单纯地想弄出几条人命来恐吓我和宋佳?没那个必要吧?” 我皱着眉,抬头看向唐林,“而且你是怎么断定之前的那些案件,就跟我和宋佳有关系呢?消失的那些女孩就真的一个都没找到吗?” “只找到了尸体,有的已经被死者家属认领回去了,有些到死都不相信自家孩子已经死了,那些尸体现在还停在殡仪馆的冷柜里。” 唐林神色怔怔地看着我“秦冉,我知道你现在接触的一切,对你来说可能都有点匪夷所思,但我希望你相信,让你和宋佳加入我们对你们两个来说是另一种保护,而且,你体内的蛊虫,我们会想办法解决掉……” 我瞬间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会知道?” “可能因为你的面色太像了吧?还有之前宋佳梦游时的反应都能解释得通。”唐林啪的一声,摁响了打火机。 随着烟雾缓缓升起,唐林的整张脸都被笼罩在了烟雾后面。 我愣愣地看着他,第一次觉得这个特殊行动中的队长,似乎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眼见着我默不作声,唐林又笑道“想来你应该已经见过九爷了,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世界真小 我再次沉默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自己现在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在唐林的计划之内的。 我甚至怀疑,就连九爷答应帮我和宋佳这事,都有眼前这位唐队长从中作梗。 这世界真是太小了。 我默不作声地看着唐林,整个会议室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 就连小李和王丽也不敢出声地缩在一旁,两个人的眼神在我和唐林身上来回扫视,紧张得就差苍蝇搓手了。 我捻着指腹,也怪不得唐林那双手碰过什么,抓起他手里的照片就丢在了会议室的桌子上。 “那我是不是要感谢唐队长在九爷面前替我和宋佳美言了几句?要不然,我们两个现在恐怕已经在回苗寨的路上了吧?”我挑眉自嘲一笑。 难怪当时唐林在看到我和宋佳那一刻的神情会那么怪异,而且当时小李的反应就已经让我觉得不大对劲了。 现在想想,这一切也就都解释得通了。 我心中越来越烦躁,我厌恶这种被人操控的感觉,却又无能为力。 “唐队长,现在你们的目的也达到了,能跟我交个实底了吗?” 我没有耐心继续跟这群人虚与委蛇下去,既然已经决定踏出这一步,就没必要再在中间挂上一块遮羞布。 “我就说你能接受得了,他们几个偏偏不信。”唐林拉开椅子,终于说出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早在我和宋佳收到那个莫名中奖的旅游项目时,我们两个就已经被唐林他们盯上了。 特别行动处的人跟着我们两个一路到了贵州当地,却在看着我们上了白羽的车之后跟丢了。 “我们的人当时就跟在你们身后,不知道是不是你们开车的司机发现了,还是当地进山的路确实有问题,再绕过一个盘山道之后,你们的车就不见了,我们当时在那绕了好几天,也依旧没有找到进山的路,顺着那条路再往前开,又是一个已经废弃的寨子。” 王丽垮着一张脸,生无可恋地看着我。 “我们进山的时候准备得不充分,我差点被当地的蚊子给咬死!后来实在是没有补给了,我们才下山的。” “不对,你等会儿。”我看向王丽,眉头越皱越紧,“你们的车当时一直跟在我们的后面?” 王丽点头,“是啊,我们本来想着宁可错杀不肯错放,追过去看看再说,可没承想半路就给跟丢了。” 我当即开口否认,“不可能,我坐车进山的时候,一路上连觉都没睡,盘山道上就只有我们一辆车,后面进了林区也是一样的,你们不会跟错车了吧?” 因为当时是第一次见到白羽,我对这样的陌生人还是抱有一定的敌意的,从上了他的车开始,直到寨子里,我都没敢合眼。 我还特地观察过周围的路况,后面绝对没有任何车跟车! 我这话一出,会议室所有人的眼神都齐刷刷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秦冉,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有行车记录仪的。” 小李直接让人将当时的监控记录投放到了大屏上,王丽他们确实跟着一辆越野车进了山,在绕过一处转角处,山里突然起了雾,等他们从那片雾气里钻出来,前面的车早就没影了。 而且根据他们后面的行车记录来看,他们和我们当时走的根本就不是一条路! 我彻底愣住了,看着反复播放的行车记录,脑袋里阵阵发晕。 这怎么可能呢? 小李看着我的反应,还不忘又补一刀。“而且我们查过这辆越野车的牌照,这是辆套牌车,根本没有办法追踪,这牌照原本的车辆,早在十年前就报废了。” “这……我当时确实是坐的这辆车呀,而且我们还拍照了呀,这行车记录仪前面不是能看到我和宋佳一起上了车吗?” 我的脑袋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仔细地回想着当时的情况,“我当时还用手机拍了照片的,聊天记录……” 我正要去翻找和白羽的聊天记录,手上的动作就顿住了。 之前为了保证再也不会和那个诡异寨子里的人有接触,我在上飞机的那一刻,就把白羽给拉黑删除了,之前的聊天记录早已不复存在,再加上后面换了几次手机,这所谓的证据更是荡然无存了。 我还没从自己亲手毁了证据的噩耗中缓过神,就听唐林道“所以我们这次拉你入伙的主要目的,是想看看你能不能带我们找到那条路。” 我愣在了当场,有些哭笑不得道“唐队,你这么说和亲自让我回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我们会派人保证你的安全的。”小李有些激动。“我们正在追查这个案子很久了,目前能跟这些案子扯上关系,并且还活着的就只有你和宋佳姐了……” 我抹了一把脸,“那你们现在所掌握的线索,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唐林将嘴里的烟头碾灭在烟灰缸里,“我们不能透露太多,不过,有些基础信息,还是可以告诉你……” 唐林的话,让我陷入了沉默。 我看着面前这间会议室,从环境上来看,之间殡仪馆确实已经存在有些年头了,墙面上的白灰已经微微泛黄,两边的柜子上堆放着各式各样的安全卷宗,就连眼前的这个会议桌,看上去都像上个时代的产物。 除了我之前去过的那间解剖室,这里所有的东西都透着一股老旧且沉闷的氛围。 看着周围的这些东西,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唐林他们所掌握的线索,远超过我的想象,而这背后所牵扯到的东西,似乎还裹挟在一个更大的谜团当中。 这个世界似乎真的跟我想象的有所不同…… “秦冉姐……”眼见我一直不肯说话,小李忍不住开口道,“我们实在是没别的办法了……” “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动身?”我收回翻涌的思绪,“给我个时间,我考虑一下。” “半个月之后,再过半个月,是云贵当地的一个传统节日,你们去了也不会惹人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