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换嫁短命夫君长命百岁啦沈桑宁免费阅读》
第405章
第406章
第407章
第408章
第409章
第410章
第411章
第412章
第413章
第414章
第415章
第416章
第417章
“期间也不让二房探望。”陈书补充道。
许氏这会儿急得打转,心疼女儿,却又不能质疑虞氏的决策。
“夫君!”许氏找到裴二爷时,裴二爷正在思桦阁种花。
裴二爷自小喜欢研究草木,各种花草种子,但不爱看书学,就是起劲儿胡乱种,当是一种爱好,多年下来也算有一知半解。
这几日赋闲在家,正好种种花。
“夫君,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在种花,”许氏声音发抖,如同失了主心骨,“咱们宝珠何时受过这种委屈,祠堂哪里能住人啊,到了晚上她一定会哭的,要不你同大哥大嫂去说说,轻拿轻放就算了,长个记性就行了嘛!”
裴二爷拎着锄头的手被许氏牵住,无奈扔去了锄头,想到女儿,连连叹息——
“你以为我不心疼宝珠吗?可心疼有什么用,你瞧瞧她都什么样子了,为非作歹把人家好好的小姑娘打成什么样子了,人家还都没追究呢。”
许氏听他话意,就是不管了,想到女儿晚上在祠堂的惨样,低头啜泣起来,“此事宝珠的确有错,可那位段小姐就没错么?宝珠行事虽冲动,但都是有理由的,她若不激怒宝珠,宝珠怎么会打她?眼下咱家这日子,还不如在颍川呢,在京城,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主。”
裴二爷最怕妻子哭泣,擦擦手将许氏揽在怀里安慰,轻拍着许氏的背,“大哥大嫂也是为了这个家好,宝珠确实该改改性子了。”
“宝珠再任性,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许氏带着哭腔,控诉道,“你就知道摆弄这些花草,朝廷的任命怎么还没下来,我只盼你快些有个官职,早些分家。”
老宁国公逝世三年了,分家是迟早的事,大家心知肚明。
许氏想着,只要分了家,宝珠就不用被这样惩罚了。
裴二爷覆在她背上的手一顿,“委任没有这么快,最快也得中秋以后......我与大哥长期分离,其实住一块也没什么不好。”
许氏哭声骤停,肉肉的小胖手捶他一下,“我不是觉得大哥大嫂不好,我是心疼宝珠。”
和他多说无用,许氏擦了泪朝祠堂而去。
虞氏并没有禁止探望,许氏还是能在祠堂外陪伴女儿。
祠堂的门紧锁,隔着一扇门,许氏听见女儿在里头嚎啕大哭,心顿时揪紧了,“宝珠啊,娘来了。”
“呜呜呜。”里面的哭声远远的,停顿一瞬,又继续哭着,也不应声。
这是闹脾气了,不愿意搭理人了。
许氏在门外站了许久,询问守门的丫鬟,晚上要给宝珠吃什么、睡哪里。
丫鬟恭敬地一一作答,“二夫人放心,夫人都吩咐过,吃食上不会亏待四小姐,晚上祠堂风凉,被褥枕头都有,不会让四小姐着凉的。”
许氏稍稍放下心来,又对着门板里道:“宝珠啊,你理理娘。”
里头继续哭着,半晌传来一声冷哼,还是一句话都不肯说。
打小宠着的孩子,被这样关在祠堂里,难免要闹脾气,也很正常。
许氏长叹一气,站在祠堂门外陪伴许久,“宝珠,你若是想同娘说话了,就让丫鬟把娘喊来,娘陪你说会话,知道了吗?”
语罢,也没有任何答复。
许氏也不生气,朝着丫鬟看去,“她哭了那么久,晚些给她准备一条热毛巾,敷一敷眼睛,晚上她若饿了想吃夜宵,也拜托你给她准备些,虽是禁足,但大嫂也没说不让吃东西。”
第418章
第419章
第420章
第421章
第422章
第423章
第424章
第425章
第426章
第427章
第428章
第429章
不铺床?
沈桑宁原本是怕他生气,这才好声好气同他说作饵之事,岂料他还蹬鼻子上脸了。
“我是为了谁啊?”她也不愉快了,后退两步,顺手将桌上毛笔拿起来,拍向桌面“啪”的一声,“我思虑这么多,难道是为了我一己私心吗?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吗!你倒好,跟我置换条件起来了!”
真是心累,让他睡小床,不也是为了他好吗!
沈桑宁没好气地撇开眼去,懒得理他。
裴如衍看着她发小脾气,细细一想她话也没错,再看她生气的脸蛋,他哪还顾得上自己这点不悦,走上前去,面上略显无措,“我不是那个意思,你——”
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别生气”三个字就像卡在喉咙里,他差点忘了房中还有第三个人,嗓音一沉,“出去!”
玉翡站好一会儿了,此时尴尬不已,连声音都不敢发出,点点头就欲出门。
沈桑宁一直没看他,只听见了这连贯的一句话,不可置信地望向他,“你还让我出去?裴如衍!这小床你不爱睡,今晚就收掉好了!”
叫全名了。
裴如衍表面不显,握紧的拳头体现了他的惴惴不安,这要是收掉,恐怕睡的也不是大床了。
顾着几分面子,他还想等玉翡出去再说话,却见沈桑宁怒不可遏地要走出门,忍不住当即出口——
“我没有不爱睡。”
“床挺软的。”
他手快地拉住她的臂腕,“也没有让你出去。”
玉翡听了个全乎,低着头只想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踏出门槛悄悄地将门合上。
出了门,再克制不住嘴角的上扬,世子这真是让少夫人拿捏得死死的。
房中。
裴如衍可笑不出来,还在解释,“你看,我是让玉翡出去。”
沈桑宁心里明白了,故意还绷着脸,扭过头不看他,“哦,你把我抓疼了。”
语罢,手腕上的力道松了些,她立即甩开,朝里间走去。
裴如衍不明所以,张了张嘴没问出来,默默跟上。
沈桑宁那点小脾气早就烟消云散了,余光瞥见他跟进来,确保在他视线下,她开始收拾小床上的被褥。
一床、两床......要命,这么软的床能睡舒服?
不懂,不理解。
她刚折起上两床被褥,就听身侧沉重的脚步声走近,裴如衍声音透着几分没掩藏住的急切:“别收了,夫人。”
他伸手要按住被褥,被沈桑宁拍开。
她头也不抬,“现在不收,待会儿让下人来收,又要折了世子爷的面子了。”
“谁也不收,”裴如衍再次按住被褥,“晚上还要睡。”
沈桑宁这才抬眸看他,“要睡?”
他颔首,“嗯,就睡这里。”
沈桑宁嘴角差点没压住,低下头继续收上面那两层被子。
“夫人。”裴如衍紧皱着眉,十分懊悔。
这声夫人喊得恳切,沈桑宁一边叠着被子,一边理所当然道:“我又没不让你睡,就是帮你收两床被褥,那么多被褥垫着,对脊柱和腰不好,睡久了要变矮的。”
她振振有词,只见裴如衍怔在原地。
他那双凝视着她的眼睛闪过诸多情绪,如一汪池水,似要喷出水来。
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或是委屈的,最终被自身吸收了回去。
他垂下眸,无话可说,又暗自松了口气。
可是睡得高,才能看见她啊......
裴如衍窥一眼她正经的神色,还是选择了闭嘴,默默地去帮她一起叠被子。
叠被子的时候,两人没有说话。
直到沈桑宁上了床榻,在榻上看话本,房中都一直处于静谧怪异的氛围。
第430章
她觉得静谧,他觉得怪异。
裴如衍上朝时被点名,都没此刻这般忐忑紧张,怀疑她不说话的原因是还在生气。
故而,沈桑宁拿着话本有些看不进去,因为一抬头就发觉裴如衍坐在小床上,他手里也拿着本书,是正经书。
可他根本没看,许久都不翻页,只顾着盯着她。
这会儿,轮到她觉得怪异了。
裴如衍抿紧唇,被抓包后,也不尴尬,一本正经地试探,“夫人,你还未同我说你的方法,要我如何配合你。”
嗯,是没说。
还不是因为他要置换条件,被他打了岔了。
“不用,”她低头看话本,语气平淡,“我方才想了想,用你作饵确实委屈你,再想其他法子吧。”
裴如衍半晌无,指腹摩挲着书页,“不算委屈。”
沈桑宁瞅他,“真不委屈?”
他点头,“要怎么做?”
沈桑宁思虑一二,再次要开口说自己的想法,却见裴如衍合上手中书籍,起身坐到她的床沿边,低头附耳过来。
动作一气呵成。
屋里又没有旁人,附耳过来干什么。
沈桑宁看着他冷峻的侧颜,这神圣得犹如要与她密谋什么国家大事。
她稍微凑过去些,“段姑娘最怕无法留在府中,所以她若被人撞破、揭穿心思,必定会将一切推到四妹身上。”
这就是她的退路,因此,段湘烟会引导裴宝珠指挥她来实施勾引之举,做实了是裴宝珠的计划。
“所以段姑娘有行动前,一定会让四妹先知道。”
“我去收买一下四妹院中的丫鬟,让丫鬟帮忙盯梢,提前得知她们的计划,将计就计。”
说到“将计就计”时,沈桑宁面上一片严肃。
裴如衍听她说话,时不时点点头,“好。”
他话音刚落,床榻上的人人突然掀开被褥,将他往旁边推推,别阻了她下床的路。
“怎么了?”他不解,就见她匆匆穿上鞋。
沈桑宁随便套了件外衣,“我得去收买一下丫鬟。”
裴如衍一难尽,“现在?”
她郑重点点头,万一这会儿段湘烟和裴宝珠先计划好了,丫鬟收买晚了听不到计划怎么办?
到时候不能真让裴如衍吃亏吧?
那可不行。
想着,沈桑宁头也不回,快步出去找玉翡。
她的身影消失在屋里,急得连门都没合上,风一吹又开了。
裴如衍还坐在床沿边,淡定地感受着凉风灌入,伸手拾起她的话本,端起来看了两眼。
书封上,写着“夫君,我今晚不回来睡。”
......
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书。
这书肯定不是夫人自己买的,估计是表妹给的。
裴如衍皱着眉,在“扔掉”和“放回去”之间纠结一番,最终把书放了回去。
等沈桑宁回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见裴如衍已经在小床上睡着了,她轻手轻脚地躺回床上。
刚躺下,就听裴如衍半清醒半呢喃地问,“明日,你要做什么?”
沈桑宁才知,他只是浅睡。
她随意道:“绵绵约我去看梁祝。”
他低低应了声,烛光燃尽熄灭,他也陷入了沉睡。
第431章
八月十三。
早晨秋风习习,气候彻底转凉。
裴宝珠是被喷嚏打醒的,想到秋日新衣还没做好,便让丫鬟去催。
夏香不疑有他,要去青云院询问,被裴宝珠阻止——
“你别去,你是我的大丫鬟,什么事都让你出动,岂不显得我很没脸?”
裴宝珠穿着亵衣,裹着被子,随意指了指捧着脸盆毛巾的小丫鬟,“她脸生,让她去。”
这种小事,就该让小丫鬟去做。
小丫鬟放下脸盆毛巾,恭恭敬敬道:“奴婢名叫秋葵。”
裴宝珠不耐烦挥手,“谁问你名字了,快去青云院催催,我的新衣裳什么时候能送来,我都回来多久了,大嫂是不是在敷衍我,进度怎么能这么慢!没了秋衣,我染上风寒怎么办?”
秋葵点头,赶紧去青云院了。
裴宝珠继续赖在床上,没多久,屋外就响起余嬷嬷严厉的声音——
“四小姐赖床了?”
裴宝珠哪敢啊,差点从床上跳起来,赶紧派夏香出去解释。
夏香出去说了两句,余嬷嬷就冷着脸踏进门内,夏香挡也挡不住。
“老奴还是头一回听说,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会没衣裳穿的,新衣没有,旧衣也没有吗?”
裴宝珠还裹着被子,心虚得不敢对上余嬷嬷的眼睛,“我不要穿旧的,去年的怎么穿啊。”
余嬷嬷不屑地冷笑,一挥手,四大婆子就围到了床榻前。
这压迫感,让人窒息。
裴宝珠抬头,就看见四张大脸,把她下床的路都堵死了。
四肢被四只手拉住,一不合就往她身上套衣裳。
裴宝珠身上被套了件衣柜里最旧的衣裳,气得不行,不敢发作,憋着气学了半个时辰的规矩,中途余嬷嬷被虞氏喊走了,她才得以喘息会儿。
此时秋葵空着手回来,“四小姐,少夫人说,眼下正是换季,府中各院都要准备新衣,别的人家也需要做新衣,城内的制衣铺单子都满了,一时半会赶制不出来,得先紧着国公爷和国公夫人。”
“什么?堂堂国公府连几件新衣都做不出来吗?”裴宝珠怒道,“那上回给我准备的衣裳呢,她拿回去了,也没有再送来啊。”
秋葵低着头,不让人看见眼底嘲讽,“奴婢不知,少夫人还说了,她如今有孕在身,日常琐事都是荣和堂在管了,您要催的话,该去荣和堂。”
裴宝珠气得跺脚,早知回京当日就收下那箱子衣物了,谁知道这位大嫂办事会这么慢!
“她就不知道提前下单子让裁缝做吗?而且她自己的绣衣阁,不能插队吗?她到底是真的慢,还是故意的?”
裴宝珠对夏香抱怨道,也没避着人,“之前,她一口应下做二十套新衣给我,现在一套都没有,我总不能去找大伯母兑现二十套新衣的承诺吧?我看她就是故意的,这会儿当甩手掌柜了!就是小气!”
想来想去,都咽不下这口气。
趁着余嬷嬷还没回来,裴宝珠偷偷跑了出去,不让任何人跟着。
刚到青云院门口,就见沈桑宁打扮“花枝招展”的要出门,看着就不像是要去干好事!
裴宝珠眼珠子转了转,鬼鬼祟祟地朝着上回钻过的狗洞而去。
*
阴风阵阵,像是风雨欲来。
若不是提前约了绵绵,沈桑宁都不太想出门了。
自打听风茶楼出过命案后,生意每况愈下。
这不,都开始请戏班子来吸引顾客了。
今日要上演一出梁祝,这戏码是百看不厌的。
听风茶馆二楼的包间,是包围开放式的,一圈包间,都是三面墙壁一面开放,面对着楼下的戏台。
走廊和门都在开放面的对面。
也保证了各位看官的隐私性,走廊经过的人是看不见包间里的人。
虞绵绵早就定好了壹号包间,两人被小二领着过去。
好戏还没上演,沈桑宁就听到来自隔壁贰号房的男声,有些耳熟,“怎么想着来看戏了?”
紧接着,另一道男声都不能说耳熟了,那是每日都能在她耳边响起的声音——
“有意思。”
声音的主人仿佛有在刻意压低,沈桑宁还是听见了,这包间不是全封闭的,隔音很差。
再然后,是先前那道男声,“裴兄,我竟不知你喜欢看梁祝,我还以为都是女人喜欢看。”
“裴兄”没再理他。
不止是沈桑宁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对话上,连虞绵绵都竖起耳朵听。
虞绵绵小声道:“嫂嫂,我表哥竟然跟男人来看戏。”
都不陪你来看戏。
这句,虞绵绵咽回去了,怕伤害到人。
但显然是她多虑了,沈桑宁点了点头,趁着戏还没开始,起身,“我过去看看。”
虞绵绵也不落下,“我也去。”
虞绵绵打头仗,敲敲门,率先走进去,看见表兄一脸淡定地在泡茶。
两个男人,四个杯盏,仿佛料到了她们会来一样。
沈桑宁是后面进去的,彼时,裴宝珠跟进了茶楼里,正巧瞧见沈桑宁走进贰号包间,还关上了门。
房里还有谁?裴宝珠揣着疑惑靠近。
不知为何,心里有种强烈预感,今天能收获很多!还能抓到沈氏把柄!
包间的门关着,裴宝珠想凑近偷听,但人来人往,她的行为会很怪异,见壹号房的门开着,里面无人,干脆溜了进去。
随后,隔壁温润有礼的声音传来,“裴嫂嫂,许久不见了。”
裴宝珠瞪大眼睛,不曾想,自己心心念念的杜公子,竟与沈氏私会?!
第432章
沈氏有什么好啊!
裴宝珠想不明白,心脏酸涩不已,甚至想冲过去质问他们!
脚都迈到门边了,忽听另一道男声响起——
“夫人,真巧。”
嗯?大堂兄怎么也在?隔壁是三个人?
裴宝珠尴尬地收回脚,至少不是沈氏和杜公子单独似水,心里稍微没那么难受了,她贴着墙根继续偷听。
那厢。
裴如衍正襟危坐,目光时不时扫过戏台,漫不经心地端起茶盏喝口水,仿佛当真是巧遇一般。
沈桑宁想到昨夜他刻意问行程,哪还有不懂的,这会儿懒得拆穿他,“确实是巧,茶刚好斟了四杯。”
杜承州左右瞧瞧两人,抿着笑将凳子拉开,“是巧,凳子也备了四条,裴嫂嫂不若留下一起看戏......”忽然关注到另一人,“虞小姐,又见面了。”
虞绵绵点头,也没在意被忽视了那么久,直接坐下,然后指了指裴如衍身侧的位置,“嫂嫂你坐那儿。”
沈桑宁落座时,好戏正开幕,她的注意力却被裴如衍吸引了去。
面前,一盏茶被他轻轻推过来,“温的,可以喝。”
他低垂着眸,这话似乎是对在座各位说的。
沈桑宁去接茶盏,两人的手指不经意相触,双双抬眸,相视一眼,他平静的眸暗藏笑意,随即移开。
两人间的情意无声,杜承州没错过一点,心中暗叹,偏开头去看戏台子。
唯有虞绵绵没察觉到,眯着眼认真地看戏,还不忘应一句,“谢谢表哥。”然后也没去喝茶,伸手精准地抓了把瓜子。
杜承州看她一眼,“你若是看不清,我跟你换个位置。”
虞绵绵刚想应,但想到左边坐的是沈桑宁,“不了,我跟嫂嫂一块坐。”
“那你坐近些?”杜承州客气道。
这次,虞绵绵没推脱,搬着凳子往前凑了凑,“不行啊,你们贰号房的视角,没有壹号房好。”
“嫂嫂,我们回去吧?”
闻,裴如衍捏着杯盏的手指一紧,朝虞绵绵投去目光。
虞绵绵一心关注沈桑宁,自然是没瞧见,一看沈桑宁点头,她就欢喜地站起身,“表哥,杜公子,我们去壹号间了。”
沈桑宁一起身,就见裴如衍也跟着起身。
他从容地道:“承州。”其意味再明显不过,要一起去壹号间。
沈桑宁道:“那边只有两把椅子。”
“无妨,让小二搬两条椅子,”裴如衍正色道,“既然遇到了,没有分开的道理。”
说得好像,真是偶然遇见一样。
他是不是自己都信了?
沈桑宁无奈地说了句“随你”,转身随带头的虞绵绵回去。
壹号包间内,趴着墙偷听的裴宝珠心虚不已,想从正门跑出去,又怕会正面撞见他们。
转身看着包间开放面的戏台,她总不能跳楼吧?
万分着急的关头,视线瞥见桌子后面的柜子。
来不及犹豫,就打开柜子钻了进去,再将柜子关好。
里面黑漆漆的,起初有些害怕,但当听见房门打开,那一行人走进来时,她就只剩紧张。
第433章
这么热闹,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四人落座,沈桑宁和虞绵绵很认真地在看戏,裴如衍重新开始温杯。
刚看到梁山伯发现祝英台女子身份的重头戏,耳旁淅淅沥沥的流水声蓦然响起,显得聒噪。
沈桑宁不由蹙眉,一手抓住他手腕,另一只手的食指挡在唇瓣前,“嘘。”
裴如衍唇线微抿,停止了冲泡。
待一出戏毕,虞绵绵才转过微僵的脖颈,捏着脖子问,“嫂嫂,如果是你,你选择马文才还是梁山伯?”
语落,三人的视线都朝沈桑宁投去。
她拿着糕点的手一顿,“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话时她对上裴如衍别有深意的眼神,又重复一遍,“跟我又没关系。”
后者收敛神色,低头用沸水冲泡着杯盖。
杯盖在杯盏上震动,清脆悦耳的叮当声,宛如清泉击石,沸水倾注哗哗作响。
听得柜中人,一阵尿急。
裴宝珠欲哭无泪,她已经在柜子里藏一个时辰了,现在戏也看完了,他们为何还不走?
隔着柜子,清楚地听见淅淅沥沥的茶水声,煎熬极了。
好不容易茶水声断了,外面竟然又聊起了天。
“绵绵,你喜欢谁?”沈桑宁反问。
虞绵绵还真的思索一下,“都还挺喜欢的。”
杜承州忍不住发出轻笑,“虞小姐有些贪心。”
虞绵绵认真严谨道:“他们两人都是一腔深情,马文才有权有势,梁山伯更懂祝英台,但现实中,这些特质是可以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的,我表哥就是。”
这一波夸,也就裴如衍能淡定地仿佛没听到一般。
沈桑宁瞅他一眼面无表情的模样,低头朝桌下瞟了瞟,他握着她的左手,因泡茶而温热的掌心慢慢地将温度传递。
而他另一只手,还若无其事地轻捏着杯盖。
两人的气氛很微妙,只有虞绵绵没感受到,杜承州这会儿甚至不想和裴如衍搭话,感觉像是自找没趣,于是自来熟地和虞绵绵聊了起来——
“虞小姐应该很喜欢看话本。”
“你怎么知道?”虞绵绵诧异。
杜承州笑了笑,“神态,不过晚上要少看,对眼睛不好。”
虞绵绵面一僵,被说中了,隐隐有些不快,却听他继续道:
“回头,我送些明目的药到贵府,或许对你有些帮助。”
虞绵绵眼睛一亮,刚才的不快烟消云散,“真哒,那怎么好意思,谢谢杜公子了。”
此时,裴如衍插了一句,“也给我送些。”
一点都没带客气的。
杜承州想也知道,肯定是裴兄的夫人晚上也看话本了。
说不准还是两人一起在被窝里看的。
杜承州颔了颔首,有了赠药一事,虞绵绵热情许多,还将糕点推到他面前,“早就听说杜公子继承了镇国公夫人的医药天赋,太医院失了你这样的人才,简直是大晋的损失。”
终于轮到杜承州被吹捧了,他也是受用的,脸上笑容绽开,愉悦地低笑一声。
这笑声传进柜子里,某人的耳朵都要怀孕了。
第434章
动听归动听,裴宝珠心里是又气又害怕,虽然没亲眼看见杜公子的脸,可是光听声音就知道他很开心。
他不会看上虞绵绵吧?
还那么殷勤地要送药?
不会就因一起看戏,两人就看对眼了?!
裴宝珠想着,眉头皱成一团,害怕的,是他们真生出情意来。
气愤的,是堂兄带表妹听戏,都不带她。
虽然他们看似是巧遇,可是堂兄向来不喜欢玩乐的人,怎么会莫名其妙来听戏?而且京城那么大,哪有那么多巧合。
这分明就是故意的,兄嫂这是想给虞绵绵制造机会,撮合虞绵绵和杜公子吧!
裴宝珠自觉看破了一切,气得都喘不上气来,当真想冲出去质问他们。
到底谁才是他的亲堂妹啊!
难道不应该是堂妹更亲近吗?为何大哥哥这么偏心,明知她心悦杜公子,还将杜公子推向别人,为别人制造机会,也不替她想想。
裴宝珠听着外面的欢声笑语,她真是伤透了心也想不通,明明她和大哥才是一家人,大哥就只知道禁足她,更不会想着带她看戏。
这会儿,手都摸上柜门了,脑海中闪过杜公子的音容笑貌,忽然又冷静了下来。
上一回钻狗洞已经在杜公子面前丢了脸,她不愿意在杜公子面前再失形象,这才克制了冲动,继续忍着。
放下手时一个没注意,手肘撞到了柜壁,发出沉闷一声“咚”。
她吓得赶紧捂住嘴,屏住呼吸。
即便柜子外的几个人在说话,但这一声“咚”还是能听见。
说话的声音断了,房中陷入死寂。
“我好像听见什么声音,”虞绵绵古怪地嗅了嗅鼻子,“还有什么气味。”
她鼻子还算灵敏。
沈桑宁若有所思地朝柜子看了眼,“好像是柜子里传来的。”
杜承州率先起身,警惕地慢慢朝柜子走去。
柜中人心跳加速,似乎能感受到柜子门把手被外面拉住,下一瞬,柜门就要被拉开。
恰在此时,虞绵绵闻出了气味,“是焦味。”
随即,大堂里传来一道道尖锐的叫喊,“着火了!快跑啊!”
烧焦的气味越发明显,烟雾从开放面散入。
杜承州脚步调转,“快走。”
楼上楼下,茶客看客们拥堵成一团,谁也不知火是从哪里来的。
方才还没看见火,不出一盏茶的功夫,火势蔓延,从一楼某个厢房扩散到大堂,黑黢黢的烟朝上冒着。
裴如衍握紧沈桑宁的手,用茶水打湿两块帕子,取了一块,捂住沈桑宁的口鼻,牵着她朝外走,“表妹,跟上。”
虞绵绵点点头,不安地装镇定,将另一块帕子捂住自己,跟着走。
周围嘈杂无比,全是惊慌失措的喊叫,愈发显得柜子安静。
裴宝珠发现自己推不开柜门,魂都被吓出来了,呜呜呜地哭喊,也没人能听见。
一行四人早已出了包间,楼梯拥堵到能踩死好几个人,半天都下不去一个。
可一楼已经被烧了一半,大火朝着二楼来势汹汹,再不下去,真的不用下去了。
杜沉州往壹号间外对应的窗户看了眼,语气郑重,“裴兄,你能跳楼吗?”
裴如衍顺着他的方向望去,“我能,我夫人不能。”
第435章
“我能。”沈桑宁大声道,将帕子取下想给裴如衍遮口鼻。
早知道,就多拿几块帕子出来了。
裴如衍不容置喙地把帕子捂她脸上,“别动,你还有身孕。”
闻,她确实不动了。
几人走到窗子边,窗子下方停着辆豪华马车,杜承州动作敏捷地翻身跳下去,豪华马车都震了震,他跳到地上,在平地上喊,“你们跳下来,我能接。”
这是二楼,裴如衍虽然没有敏捷的身手,但有马车做承托,也是不需要人接的,只是怕震到怀里的人,于是将外袍脱下,在窗子边打了个结。
沈桑宁抱紧他的脖子,他单手搂着她腰,单手握住衣袍,滑到半空,降落到马车顶,随即一跃落地。
那马车又震动一番。
“表妹,顺着衣袍,跳马车上。”裴如衍仰头。
虞绵绵站在窗前,有点害怕,壮着胆子爬上窗子。
杜承州还为其鼓气,“虞小姐,放心跳,大不了我接着你。”
三人仰着头,紧紧盯着虞绵绵。
沈桑宁也不免紧张,四周望了望,看见不远处有推车,推车上装着一车稻草,她朝那推车跑去。
当她推着车回来,裴如衍和杜承州合力去推马车。
豪华的马车不仅防震,还很重,前头的马儿不配合,一下没推动,马儿原地踱步,彻底把马车内的人晃醒了。
虞绵绵捂着口鼻,原是想再等一等的,可二楼那批下不去楼的茶客,莫名其妙都朝她冲过来了!
这下,根本不敢再耽搁,她直接爬到窗外,倒是想像裴如衍做的示范那样滑下去,可是当整个人凌空的时候,手腕根本承担不住身体的重量。
手一抖,握不住衣袍,直接往下掉。
推车还没替换掉马车呢。
沈桑宁站在车旁紧张极了,眼看着虞绵绵要坠落到车顶,与此同时,眼前的车窗打开。
露出了那张没人愿意看见的脸。
“你们到底在干嘛!”谢玄打着哈欠,不善地盯着窗外,看见裴如衍夫妇,冷笑道,“原来是裴世子,怎么,是要偷本王的车——”
话还没说完,车身一阵剧烈晃动。
众人只听嘭的一声,似是顶部什么材质断裂。
随后,响起谢玄一声“啊”。
沈桑宁怔愣当场,眼睁睁看着虞绵绵摔在谢玄身上,砸得谢玄眉目狰狞。
谢玄拧起双眉,狠厉的目光对上怀中不知所措的少女,再看向裴如衍、沈桑宁,甚至是惊愕的杜承州。
他的怒火仿佛在蓄力。
虞绵绵欲哭无泪,摔得腰酸背痛不算什么,但!为什么会在谢玄怀里啊!
“呵,你们——”谢玄难听的话还没出口。
忽然马儿一声长啸,受了惊一般朝前狂奔。
马车或许离开得不是时候,想效仿的看客已经跳下来了,直接摔在了地上,发出惨叫。
沈桑宁将推车放到窗下,省得再有人摔断腿,而裴如衍想去追马车,却听楼上发出一声熟悉到头疼的哭声。
“大哥!啊!”
几人抬头,只见裴宝珠站在窗前,哭得狼狈至极,妆花的都快看不出原貌了。
裴宝珠为什么在这里?
眼下显然不是纠结这个时候,因为现在轮到裴宝珠跳楼了。
第436章
她被身后的人推搡着,催促她快些。
裴宝珠一边胡乱擦着泪,一边抓着衣袍,“我怕......”
“京机卫来了!”围观的百姓中有人大喊。
随即听风茶馆外的百姓退避,为京机卫让道,齐刷刷一队人包围住茶馆,为首的是周绝期。
裴如衍走过去与他低语两句,约莫是讲虞绵绵和宣王在那辆马车上的事,周绝期听闻,和手下吩咐两句,就率人骑马追逐而去。
新任的京机卫百户大喊一声,“准备!”
留下的京机卫形成一个包围圈,动作整齐划一,右腿朝后迈一步,伸手将腰间机甲取下,那是类似于箭匣的东西。
将矛头对准听风茶楼,伴随着百户的一声令下,纷纷按下机关。
从匣子中射出的,不是箭矢,而是一个几近透明的球。
一颗颗圆滚滚的球状物投向听风茶楼,离大火越来越近,高温将那层透明物灼烧,只听空中响起一声声“啪”,此起彼伏。
水球于空中炸裂,水花散落。
此时,装着水的水车从桥上而来,两名京机卫使出全力将水车转动,越转越快。
裴如衍将沈桑宁拉远些,下一瞬,清水如剑朝空中直直射去。
降温后,火势渐小,归镇国公管辖的皇城军赶到,披着湿衣进去救人,为首将领看见杜承州,率先问其是否有恙。
听风茶馆的四周,水花不断,即便站远些的沈桑宁,也淋到一些。
二楼窗边的裴宝珠哭个不停,直到自己得救了,哭得更惨烈了。
困在二楼的看客,已有一半昏迷过去,剩下的另一半意识也不太清醒,有人喊道:“来救我们了!”
“得救了!”
只是二楼的黑烟早就熏得墙壁黢黑,众人呼吸不畅,危机仍没有解除。
裴宝珠还等着人来救,身后却又被推搡一把。
身后那人恶狠狠道:“快跳啊!我还等着跳呢!等人来救我都要窒息而亡了!”
这一推,直接把裴宝珠半个身子推了出去。
她毫无防备,吓得瞪大眼睛,一声嚎叫,连衣袍都抓不到,直接翻滚朝楼下坠落。
裴如衍眸光一凝,下意识大步上前。
下面虽有推车垫背,却怕她头落地。
还是一旁的在拿毛巾擦脸的杜承州动作快,随时都做好了接人的准备,上前两步,将掉下来的飞影搂住。
搂住了。
没落地。
众人皆是松了口气。
等杜承州反应过来,发现怀中抱着一双腿的时候,惊愕地又没反应了。
“啊!”怀中人一声嚎叫。
裴宝珠察觉自己没有落地,睁开眼,看见大地近在咫尺。
竟是倒立着!
嚎叫一声后,她艰难地朝腿脚处看一眼,竟和杜承州对上了眼,他两只手把她的两只脚踝举着。
没脸活了。
为什么偏偏是杜公子。
真的没脸活了。
气血倒涌,妆花的小脸涨红了,她感觉自己随时可能晕过去,忽听杜承州问:“我要放手了。”
“别啊,别放手啊!”裴宝珠挣扎起来,放手的话她会摔的,这么多人看着呢!
可她一挣扎,杜承州都抓不住她。
第437章
沈桑宁见状上前帮忙,弯腰蹲下身扶住裴宝珠的手臂,护住她头顶。
然后杜承州真的放手了。
裴宝珠两条腿没了支撑,无力地摔在地上,两只手臂被兄嫂各一边扶住,头倒没摔到,上身直接倒在了兄嫂的臂腕里。
她生无可恋的闭上眼睛,她平日最爱穿裙装的,今日不幸中的万幸,就是四个粗鲁婆子强迫她穿的......
是条裤子。
脸上花的跟鬼一样,还闭着眼睛,眼角划出的泪,染让沈桑宁看懂了她的难过,于是小声说:“花了脸,这里无人知道你是谁。”
围观群众不会知道,即便方才她喊了那声大哥,也隐藏于火势之下。
裴宝珠松口气的同时,又吊起一口气,“花了脸”三个字,让她无比难过,今日又让杜公子瞧见她狼狈一面了。
她睁开眼,迅速爬起身,想起什么,差点气晕过去,哪管三七二十一,两只手分别去推搡兄嫂,“都是你们!”
左手推兄长,兄长纹丝不动。
右手推嫂嫂,嫂嫂倒了。
沈桑宁没设防,但原本就是蹲着,故而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推搡在地,也没受什么伤害。
倒是裴如衍沉下脸,真是比水车里的水还冷,“回去处理你。”
吓得裴宝珠缩了缩肩膀,后悔不已,“我,我又没干嘛,她自己不禁推的......”
声音越来越轻,直至无声。
茶楼里的施救还在继续,杜承州忽道:“要毛巾吗,擦脸。”
这是问裴宝珠的,实在是她的脸,太引人注目了。
来自心上人的好意,听得裴宝珠心花乱坠,什么也都忘了,伸出黢黑小手想去接。
乞料身侧大哥冷声道:“不用,她没脸。”
裴宝珠不满地想反驳,对上裴如衍那双要吃人般的怒目,一下子什么话都没了。
裴如衍不理会,牵着沈桑宁走上自家马车。
后头,裴宝珠多看杜承州一眼,别扭地走过去,“刚才,多谢你出手救我。”
虽然很狼狈,也总比头坠地好。
杜公子心底善良,对她真好。
杜承州说不客气,裴宝珠犹豫再三,“你知道我是谁吗?”
杜承州点头,没说破。
裴宝珠不想自己与他的缘分就此断了,于是咬咬牙,“你真的知道吗,我们之前见过的。”
杜承州好像明白了她说的是哪一次见面,忍不住俏俏嘴角,“记得,你现在跟钻狗洞那天,简直一模一样。”
......
一时间,裴宝珠又羞又恼。
宁国公府的马车驶到跟前,裴如衍凝视的双眸如寒潭,“不走是吗?”
裴宝珠吓得赶忙摇头,“我走的!”随即爬上了车。
宁国公府的马车离开前,宣王的下属不知道从哪里办完事回来,纷纷找来,“王爷呢?王爷的马车呢?”
“不知道啊,刚才还在这里。”
“茶馆怎么烧成这样了,王爷不会被殃及吧?”
马车中,沈桑宁双眉拧起,扯扯裴如衍的袖子,“绵绵怎么办?”
他安抚道:“周总旗应该已经追上他们了,你呢,有没有不舒服?”
沈桑宁摇摇头,他稍微安心些。
“我有不舒服,也不问问我。”裴宝珠委屈地嘀咕。
裴如衍一听这声音,面对妻子时的眼中柔光顿时消失,寒冷的视线朝她扫去,“你别急,回去会问你。”
第438章
裴宝珠朝着角落的位置躲了躲,低垂着头,两只小黑手揉搓在一起,不说话了。
国公府的马车驶离后,谢玄的下属也打听到了消息,朝着宣王府的马车消失方向追去。
同片天空之下,两匹马拖着一架豪华马车狂奔,一路冲出京城,城门的守卫看见宣王府的马车疾驰而来,没有任何异色,直接就大开城门让行。
直到马车靠近,守卫们才注意到没有马夫。
没有马夫!
“殿下?”守卫试探喊了声,马车已经像一阵风般飞出城。
守卫们面面相觑,还不知什么情况,宣王府的马车自己跑了?
须臾后,周绝期骑马躲过闹市区,驰骋而来,身后还率领着好几名京机卫,“宣王殿下还在车上,快去拦住!”
飞鱼服上的金丝在白日里闪耀着夺目的光,一行京机卫又越过城门,朝马车追去。
侍卫们不疑有他,提剑找马,调派人手守城门,也跟随京机卫而追去。
被两匹上等马拉着跑的马车,到了郊区,更是撒开了腿狂奔,哪是普通马匹容易追上的。
马车内,谢玄腿疼得要命,城外的路崎岖不平,坐在他腿上的少女跟着马车颠簸,他的腿痛上加痛。
“起开!”谢玄没好气地怒道。
虞绵绵单手撑着他肩,欲起身,不料发钗勾住了他的头发。
她没察觉,起身时差点拽下他一片头发,引得他吃痛出声,“嘶!”
虞绵绵屁股刚起来,头发被他往回拽,呈现一个后仰的姿势,根本没法站起身,“殿下!你放开我头发!”
“是你扯到本王了!”谢玄驳道,还在伸手解两人打结的头发。
虞绵绵没支撑柱,再次跌坐下来,直接坐在他被砸伤的大腿上。
谢玄痛到龇牙,也松开了解头发的手,闭着眼睛沉淀好一会儿,咬牙切齿地瞪怀中的无辜少女,“虞绵绵!本王的腿若废了,你就拿条腿来偿。”
语威胁,虞绵绵双手无处安放,是真无辜啊,今日之事,从头到尾都很无辜。
一对眉毛都暗藏心事,她抿了抿唇,努力让自己不要生气,她不能跟宣王置气,只好温声道:“我的腿也不能安殿下身上啊。”
外面马还在驰骋,马车内两个伤患仍是挨在一处。
谢玄被她呛一声,现在是对她哪哪都不满意,“你给本王起开!”
“那我这次真站起来了哦。”虞绵绵试探。
“等等。”谢玄皱着眉,从座位下摸出一把剪刀,对着她与他缠绕的发梢就是一剪刀。
剪掉的,全是虞绵绵的头发。
一部分散落在两人身上、马车上,而被发钗固定一支小辫子,仍旧缠绕在谢玄的发冠上。
视觉上,就是谢玄的发冠上,多了一条细软的小辫子。
虞绵绵惊愕地低头看看,抬头看看,伸手摸摸右侧少一大截的头发,这下哪里还忍得住,“我的头发!你这人怎么这样!”
谢玄瞪她,“起开!”
虞绵绵到底气弱一节,心里诅咒他,行动上还是站起来。
第439章
刚站直,车轱辘突然过了一个深坑,马车咕咚一晃动,她又要跌坐下去。
谢玄睁大眼,生怕自己的腿被她三次重创,双手一伸,将她搂在了怀里。
两人的脸近在咫尺,皆是一愣。
少女香甜的气息伴随着焦味,似在周身缭绕不散,她眉心一点熏黑痕迹,衬得她双眼纯粹,明亮无瑕。
谢玄眉眼戾色消失了瞬息,反应过来后,当即用力推开她。
“嘭。”虞绵绵摔在马车里,本来就酸痛的手腕感觉都要折了。
不是感觉,手好像真的动不了了。
她真的很想骂人,还很想哭,不过都忍住了。
马车还在持续颠簸,她忍辱负重道:“殿下,你快去让马停下来啊!”
谢玄也不想死,满脸郁色,“本王腿都动不了了!”
虞绵绵茫然中透着惊惧地“啊”了声,“那,那怎么办?”
“跳车。”谢玄道。
虞绵绵摇摇头,不用看都知道外面什么光景,她就是跳楼跳成这样的,不敢再跳车了啊。
谢玄恶劣地笑道,“那一起死。”
“我不要死啊。”谁要跟他死一起啊,虞绵绵想回家。
正在此时,几道马蹄声渐渐靠近。
虞绵绵爬起来,用能动的手打开窗,看见后方的人,语气轻快起来,“有人来救我们了!”
谢玄不用想也知道,“是来救我的。”
虞绵绵听了很不快,这会看自己的辫子还挂对方头上,无语至极,好声好气地反驳,“是我爹的人,是来救我的。”
谢玄睨她一眼,讽刺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平阳侯只是食君之禄,京机卫何时成你爹的了。”
完了,这下虞绵绵说不过他了,扭过头去不理会,朝周绝期招手,“周大人,我手断了一只,快先救我出去。”
周绝期一听,面上郑重几分,骑马上来,与马车齐平时,刚要伸手去抓虞绵绵的手,却听车内谢玄命令的声音传出——
“先救本王!”
来不及了,周绝期已经伸手使力,将虞绵绵拖出马车。
少女的裙摆在空中飘荡,如油纸伞初开时伞面绽放的花,下一瞬,人已经稳坐周绝期身前。
“握住。”周绝期肃穆地将虞绵绵的手搭在缰绳上,随后,他在马上起身,轻跃至马车车顶,翻身进入车中。
背上谢玄,再从车内跃出。
豪华的马车顷刻间跑出众人视线,只留一行京机卫和一个伤了手的少女、一个伤了腿的王爷。
虞绵绵独坐马背上,看谢玄好像很生气,但是那条辫子还搭在他头上,他好像忘记了,略显滑稽。
反正一看见辫子,她也很愤怒,但不敢说他什么。
于是她目光移到周绝期身上,较劲地问,“周总旗,你是来救谁的?”
第440章
周绝期帮谢玄接骨的手一顿,抬眸对上谢玄冷眼,他又低下头,没说话。
虞绵绵轻哼一声,这样就够了,也不算输。
这会儿,宣王府的护卫们终于赶上来了,赶上谢玄一顿热乎的骂。
骂完后,谢玄指了指虞绵绵,“来人,把她给本王送走,本王不想看见她!”
虞绵绵抿紧小脸,幽幽道:“送走我干嘛,殿下你不讲道理的。”
宣王府的人都不讲道理,护卫临近虞绵绵时,周绝期出声,“殿下,属下送虞小姐回去。”
谢玄不屑地勾起唇角,“收起你的好心。”
虞绵绵眼看着护卫们闭紧,心道危险,单手握着缰绳,跳转马头,双腿一蹬就跑了。
护卫不知所措,看向谢玄。
后者想打人,“怎么,还要本王教你?去追啊,她若死在城郊,本王怎么交代!”
裴如衍、杜承州都看见她是掉下他马车里带出城的!
护卫们听话地去追。
谢玄吐出一口浊气,腿骨被周绝期一转,额头痛出一层汗。
*
此时的宁国公府。
沈桑宁和裴如衍从马车上下来,下人找来外袍给裴如衍盖上,两人身上还算干净。
裴宝珠就不一样了,躲在马车里,不肯出来。
裴如衍冷呵一声,“下来!”
“我不。”裴宝珠的声音很轻,一如刚回京那日,躲在马车里,非要许氏牵手才下车。
而今天,是因为害怕,不祥的预感告诉她,接下来要面临的场面会比较严峻。
这会儿,许氏听见风声从府中出来。
沈桑宁未见其人,就听其焦急的声音:“宝珠,你这是又往哪儿跑了啊,宝珠!”
只见许氏跑到马车前,马车的门敞开着,当看见里头黑黢黢的女儿时,许氏都忍不住一愣,“来,娘牵你下来。”
许氏伸出手,裴宝珠不动,委屈道:“不要,大哥肯定会罚我。”
许氏尴尬地朝裴如衍看一眼,然后诱哄道:“宝珠啊,你大哥怎么会罚你呢,不会罚你的。”
“真的?”裴宝珠狐疑。
裴如衍淡然地转过身,不谈真假,挽着沈桑宁进了府。
许氏松口气,“你看,你大哥都走了,不会罚你的。”
裴宝珠眼巴巴望着他们走远,才慢悠悠地伸出手,小黑手搭在许氏的白胖的手上,一下子就把许氏的手染黑了。
母女扶持着进了府,前脚刚迈进去,后脚刚抬起,四个本该在怡景轩的婆子就从两旁闪出来——
“四小姐可真让老奴们好找。”
许氏下意识要护一护,前院的护卫长又小跑过来,对方客客气气地道:“二夫人,世子请四小姐过去问话。”
裴宝珠一听,赶忙缩到许氏身后,熏黑的花脸上只有两只大眼睛是干净的,“娘~”委屈地流下两行清泪,脸上瞬间多了两条泪痕。
可许氏护着也没用,四个婆子有了世子给的底气,直接上前把这位娇贵的四小姐拽出来,好声好气地道:“四小姐乖,别让世子久等了。”x
第441章
华丽的展柜中,一枚通体白色,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白蛇戒指放置在其中。
下方是它的简介。
毒牙:采取二阶妖兽美人蛇的毒牙所制成的e级饰物,能够为佩戴者增加一定麻痹效果。售价两万八。
“这玩意好像挺适合我的。”
庇护城里严禁御灵师私斗,但巡城司能力有限,不可能看得过来每一条街道。
因此,总会有许多地方会发生斗殴。
然而,只要不发生命案,巡城司一般都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买下这枚戒指后,江桓既可以选择将能力附着在器灵上,增加战斗力。
也可以选择将能力附着在拳头上,避免一个出手不慎造成伤亡。
此刻,江桓无比期待赶紧遇上想找他麻烦的同学。
395的体魄,再加上带有麻痹效果的戒指,他确信自己能够靠拳头,一拳一拳的将这些不怀好意的家伙,打到屎尿失禁!
江桓很爽快的便将这枚戒指买了下来。
正当他一边把玩着戒指,一边走出店门。
突然,店内突然插播了一则新闻。
“各位市民请注意,城西郊区彩云第三钢铁厂附近出不明人员,目前暂不排除为人形妖兽的可能性。请各位市民减少出行,遇见可疑人员及时联系巡城司。”
江桓眉头微微皱起:“不会吧,那么倒霉……”
江桓的家虽然不在第三钢铁厂附近,但也有着不到两公里的直线距离。
倘若潜入一只高阶妖兽,那么自己家也很有可能遭殃。
一念至此,江桓决定快些回家。
江桓快步朝家走去,沿途中一些商铺已经降下了精钢打造的防御工事。
越靠近城西,路上遇见的行人越少。
偶尔,还能看到一些巡城司的队员,正急匆匆的朝第三钢铁厂附近奔去。
“啧啧,看来要是抓不到这可疑人员,巡城司免不了被城主一顿训斥。”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江桓选择了一条以前很少走的巷子。
然而,才走出没多远,江桓便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喂,江桓,你小子可以呀,要不是派人一直盯着你,哥几个今晚还等不到你了。”
江桓的前方堵着五个男生,五人皆是江桓的同班同学,为首的一人正是王腾。
“让开,别挡路,我着急回家。”
王腾五人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他扭头看向身旁一个有些胖的眯眯眼:“孙胖子,你去路口看着点,要是巡城司的人往这边来了,赶紧过来告诉我们。”
孙胖子闻,旋即朝身后的路口奔去。
临走前,还不忘给江桓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仿佛,他已经看到了江桓被揍得走不动路的模样。
王腾缓步朝江桓走去,一边走,一边摇着头喃喃道:“江桓,你知道我这人最讨厌什么吗?”
江桓对他的话语置若罔闻,他却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我最讨厌那些个没实力,还老喜欢出风头的家伙了。”
他一把搭着江桓的肩膀,歪着脑袋笑道。
“你说你一个f级废物器灵,凭什么在傀儡试炼中拿第二?”
“你说你好好的上课不好吗?还要最后一个到,搞得我们被老张头折腾。”
“你说你一个住城中村的穷小子,凭什么和刘芷月走那么近?”
说话间,他拍着江桓胳膊的手上突然使力,重重的拍在了江桓的肩膀上。
他的器灵是b级流星锤力士,最大的特点之一,便是力气极大。
尽管只是一阶三星的实力,但他却有着140的体魄。
倘若灵力加持的话,一般点的一阶五星御灵师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可不认为,江桓这样的废物,能够扛得住他的一巴掌。
然而,他嘴角的笑意勾勒到一半便愣住了。
“喂,你拍够了吗?拍够了的话,就到我了。”
他先是看到了江桓那双如同黑宝石般的眼睛,接着便看到一只戴着白色戒指的拳头朝自己的面颊砸来。
嘭!
巨大的力道,让王腾的身躯在空中旋转720度,然后头昏脑涨的想要爬起来,却总感觉找不着方向。
身后的三明跟班赶紧上前将他:“腾哥,你没事吧?”
王腾嘴角抽搐:“淦!泥特么干搭我……”
他只觉得左脸一阵麻木,甚至说话都有些一抽一抽的。
为了说清楚话,他自己又抽了自己俩嘴巴子。这才愤愤的指着江桓骂道。
“混蛋!你特么敢打我!我爸说了!我有九阶御灵师之姿!你敢打我!”
“兄弟们!给我上!弄死他!”
四个人各自催动着器灵具现于手中,有流星锤,有大刀,有长棍,还有个拿着铁锹的家伙。
四个人出招毫无章法,仿佛平日里在学校练习的武技,与实战根本联系不到一块去。
江桓对他们的招式不屑一顾,甚至连器灵都未曾具现,仅仅拼接着隐匿的灵动步伐与他们周旋。
时不时的出拳反击。
狭小的巷子,让王腾一方人多的优势反而无法发挥。
他们就好像是能活动的沙包,只能被动的挨着江桓的殴打。
宿主以一敌多的战斗,让九号器灵陷入了回忆,他对你的兴趣越来越重了。
宿主挥出的这一拳,在九号器灵看来,倒不如给对方胸口来上一刀更实在。
十三号器灵,五号器灵对此建议表示赞同,并纷纷向宿主投来了鄙夷的眼光。
江桓对此深感无语。
且不论人家有没有伤到我。
倘若我真想噶了人家,我也就不用在彩云城呆了,连夜带着老妈跑路吧!
器灵们的吐槽,令江桓很不爽。
而江桓的不爽,很快便经由他的拳头,向四人发泄了出来。
带有麻痹效果的拳头,令四人有的拖着胳膊,有的躺倒在地上,不断抱着腿咬牙切齿。
而备受江桓照顾的王腾,此刻他的脸已经肿成了猪头,口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片刻后,整个巷子里,只剩下王腾几人的喘息声。
江桓缓步朝王腾走去,王腾被吓得连连后退,一个不小心,整个人便摔倒在地上
他惶恐的喊道:“你不要过来呀!”
江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说的对,那些个没实力还喜欢出风头的家伙确实挺讨厌的。”
巷子内发出的哀嚎声不断传出,站在外边看风的孙胖子,一边听着这声音,一边吞云吐雾,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他娘的,江桓!让你出风头!活该!”
“真是可惜!老子没能出手!否则一定要让江桓试试看什么叫做泰山压顶!”
“但愿王腾他们别忘了录视频!”
孙胖子倒挺想出手的,奈何他只是个e级天赋菜刀,平日里只能给王腾他们几个当马仔。
巷子里的惨叫声仍在继续。
此刻的他,已经脑补出了一出江桓被摁在地上不断求饶的惨样。
“活该!器灵低就该像我一样低调!装什么逼呀!”
他倚靠在墙角,再一次为自己平日抱大腿的行为感到满意。
突然!
他仿佛看到了一道似人非人的身影正不断靠近自己。
漆黑的夜里,那道身影的行动速度异常的快!
一双血红色的瞳孔,在夜幕中格外显眼!
他瞪大了眼睛,惶恐的情绪自心底涌入两腿。
接着,他转身就逃入巷子内!
“快跑呀!有妖兽啊!”
x
第442章
许氏在外面看得焦心不已,但刚才裴如衍说的话,她也听见了,得知事情全貌,反而不敢去置喙了。
毕竟是女儿错得离谱,一会儿跟踪,一会儿推人。
还差点葬身火海,许氏一想到女儿的任性差点自食其果,就心慌不已,哪里还会去怪裴如衍管教。
裴如衍的语,真的是说给宝珠听的吗?许氏觉得未必,也可能是说给她听的。
宠女无度,只要宝珠一日不在视线内,就有可能闯出她无法承担的祸事。
里面,裴如衍还问,“知错了吗?”
这回,裴宝珠听见了,点头如捣蒜。
伸着的小黑手已经泛起红血条,疼得蜷缩起来。
裴如衍没扔戒尺,还给了余嬷嬷,让其将戒尺和裴宝珠带回去。
裴宝珠哭着走了,出了厅堂,却没瞧见许氏身影,更是委屈悲痛。
二房的一走,安静不少,裴如衍还站在原地。
一直没说话的沈桑宁,忽听他轻微地叹了声,于是上前,低语道:“我们回去吧。”
这一世,她都不用做“坏人”了,该说教的,全让裴如衍说教了。
他回头看她,眼底躁意消散,“嗯。”
沈桑宁不忘派人去平阳侯府问一声,看看绵绵是否安全回府。
转眼,到了八月十四。
这一天,终于被沈妙仪给盼到了。
前世,正是八月十四戌时,扬州大雨生水患,后半夜,八百里加急就将灾情传入京城。
白日里,沈妙仪心情依旧很好,等待着水患的消息。
其他各院都各司其职,并无异处。
怡景轩的裴宝珠手疼,但还是得被余嬷嬷要求学规矩。
谁让余嬷嬷孤独一人,也不用回家过中秋呢,就留下来跟她“作伴”了。
而今天段湘烟没来,说是病了。
彼时,段姨娘还在自己房里做鞋,一边想着儿子去了边塞会不会住得惯、吃得惯,何时抵达边塞。
虽然离别还没多久,却已经开始想念了。
听闻边塞的风沙很大,段姨娘想做几双厚底的鞋,这样风沙不会灌进去,到时候寄过去。
想到明日是中秋,不能与儿子团聚,她思念之余,更多的,是担忧裴彻会不会孤独。
思及中秋,又联想到自己的侄女,中秋还是应该让湘烟回去过节,毕竟双亲尚在,留在府中过节像什么样。
段姨娘正要去找侄女说一声,明日带些礼品回家,却听她上回风寒未愈,今日醒来又加重了。
于是急忙赶过去。
一进门,就见段湘烟憔悴地躺在床上,嘴里虚弱地喊着,“姑姑。”
段姨娘上前握住她的手,“你好好休息,我去请大夫。”
“大夫已经来过了,”段湘烟咳嗽几声,“让我这两日不要见风,怕是学不了规矩了。”
“这个时候还管什么规矩,你好好休息!”段姨娘替她掖被子,满脸担忧。
段湘烟难受道:“姑姑,中秋团圆,我若回不了家,我爹会不会怪我?”x
第443章
段姨娘脱口道:“你只管留在这养好身体,我派人去跟你爹说一声就是。”
段湘烟感动地眼角出泪,点点头,段姨娘拿着毛巾帮她擦脸,照顾许久才离去。
那厢,沈桑宁得知段湘烟病了的消息,冷嗤一声。
估计就是装的。
俗话虽说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可真的住惯了金窝银窝,谁要回狗窝?除非是落叶归根。
段湘烟就是这种状态,已经开始把国公府当成家,一心要留下。
关于她要如何勾引裴如衍,等她找到机会,肯定会诱导裴宝珠出主意。
如今怡景轩里外,都是眼线,沈桑宁并不担心。
让她更担心的,是今夜,能否是个平安夜。
夜色已至。
戌时,京城并未下雨。
沈桑宁站在门外,仰头看着乌压压一片漆黑的天,黑得仿佛能吞噬一切。
凉风吹在身上,让她心慌。
不知为何,她有种强烈的不安,面对天,她太过渺小,所以什么都算不准,什么,都抓不住。
命运真的能够改变吗?
肩上蓦然一重,她回头看,裴如衍悄然站在她身后,为她披了件厚重的外衣。
“天凉。”他道。
也没有催促她进屋,而是站在她身侧,执起她的手,替她暖着。
沈桑宁收回眸光,今夜,恐怕她也是睡不着了,至少要等到后半夜。
同一时刻的扬州,比她心焦的,大有人在。
扬州已经连着下了好几日的大雨,入夜后雨势愈发磅礴。
雷声轰鸣,人心惶惶。
一处一进宅院内,灯火通明,少女穿着蓑衣,拎着食盒进到廊下。
屋檐不停地被雨水击打,庭院里积满了水,少女进屋时裤腿都能拧出一壶水来。
屋内窗子没关,年迈的男人透过窗户,望的是同一片天,却是不同的模样。
苍穹似裂,你不知它何时会化为凶猛的野兽,趁着黑夜,将你吞噬。
“祖父,喝点粥,早些歇着吧。”姜璃将食盒打开,端出热喷喷的粥。
姜太爷背着手,满怀心事,“我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姜璃抓着食盒的手指紧了紧,“祖父,熬夜伤身。”
姜太爷仰望天上看不见的月亮,“璃儿,这次不能回家过中秋了。”
姜璃点头,嘴角弯了弯,“但是堤坝已修建完成,待雨停,我们就可以回家了,虽然会错过中秋,但也能团圆。”
“虽然雨大,但是我方才去瞧了,水位不算高,祖父不用担心。”
姜太爷摇头,“璃儿,你要明白,没经过时间检验的成品,不算成品,就如修造楼屋,屋顶漏不漏水,造屋的人说了不算,天终有下雨的一天,到那天,成效方显。”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不让万一出现,对了,今日下游的百姓可否配合疏散?”
姜太爷说完,姜璃面上凝重一分,“大多数都不愿意,祖父,我们堤坝修得高,水涨不上来的。”x
第444章
“不愿意?”姜太爷急得团团转,“不行,快去官府调派人手,务必连夜将下游百姓疏散!”
说着,姜太爷连蓑衣都忘了穿,就要往外跑。
“祖父!”姜璃看了眼桌上没动的粥,追出去拖住,“大半夜的,仅凭两句揣测之,他们不会配合的啊!房屋是百姓的根,他们舍不掉!”
只这一会儿,大雨将祖孙俩淋成落汤鸡,姜璃还好,她蓑衣斗笠未摘。
姜太爷花白头发湿哒哒垂下,固执道:“性命与屋舍,孰轻孰重?必须疏散!璃儿,没人能担得起这个万一啊!”
姜太爷甩开孙女的手,去开院门。
姜璃见拗不过,转身跑回屋里取蓑衣斗笠和伞,再追上去,态度强硬地给姜太爷披上。
此行监督修葺堤坝的钦差就住隔壁院子,还在担忧大雨会不会将种在庭院里的花浇死,突然听到姜氏祖孙俩的大嗓门,说要疏散什么百姓。
没过多久,宅门就被敲响,外面是姜璃的声音,“卢大人,我祖父要去官府借用人手疏散百姓,还请您一同前往。”
一天天的,就这对祖孙俩事最多。
卢钦差本来想装睡,不理会的,奈何姜家的小姑娘和姜老头一个倔样,不开门就一直敲,也不管你睡没睡。
“卢大人!快开门!我知道你没睡!卢大人!等回了京城我爹会感谢你的!”
糟糕,差点忘了,姜璃她爹是个御史,更倔!
这家人真是绝了。
卢钦差赶紧让下人去开门,自己换上一副笑脸,撑着伞走出去。
门外,形单影只的少女穿着不符合身型的宽大蓑衣,即便戴着斗笠,脸上还是湿漉漉的雨水。
卢钦差心道一个姑娘家,干嘛要出来做这些累活,姜家的男子难道是死绝了?到底也是有女儿的人,卢钦差的假笑中多了一分关怀,“姜姑娘,方才我在屋里休息呢,没听见,你怎么淋成这样了,小姑娘总淋雨不好的,你还是早点休息吧。”
姜璃摇头,一脸急色,“我祖父已经去找知府了,您此行也带了侍卫来,请您一道去吧!”
卢钦差拧眉,“你们也太突然了,那堤坝好好的,没事疏散什么百姓啊,他们白日里不配合,难道晚上就配合了?胡闹嘛不是!”
姜璃仿佛没听到他的抗拒,“卢大人,快些随我走吧,我祖父这么做肯定是有理由的。”
边说,她边抬手,试图上手拖人。
她实在怕祖父一人离开太久,出什么事。
卢钦差吓一跳,避开她的触碰,无奈道:“怎么还上手了,我随你去还不行吗!走走走。”
姜太爷一人先跑到了知府府邸,被门房请了进去。
大半夜,被吵醒的知府怨气很重,但看见姜太爷,怨气就憋了回去,先是恭维一番,但姜太爷直接说出来意,让知府脸上挂不住笑。
知府愁道:“并非下官不愿调派人手,实在是此举过于激进了,这人人都知道河堤不会出事,还要在大半夜挨家挨户强制转移,恐怕引起民愤,若今夜没有洪灾,明日官府怎么下得了台?”
姜太爷皱眉,“没有洪灾,不好吗?”
知府一噎,“当然好,但百姓会觉得官府多此一举,影响了他们的生活,您看啊,大多数的男丁,明日上工的上工,开店的开店,读书的读书,半夜打扰他们,那明日他们就没精神头了,少一日工钱,他们要闹起来怎么办?何况马上就宵禁了,官府不能视律法为无物吧?”
理由之多,让姜太爷无法逐一反驳,只正色道:“你不会忘了,上一任知府是因何被抓的吧?”
知府又是一噎,想到上一任知府因贪污修缮河道的银款,下场凄惨,再听外头卢钦差也来了,随即改变了态度,“下官这就调派人手,还请保证百姓的安全。”x
第445章
就光是调派人手,就花了近一个时辰。
等衙役和护城军去敲响四街八巷的人家,街坊都是怨声载道,没几个愿意搬走的。
即便是临时。
谁会愿意大晚上被叫起来躺外面去。
“一天天的事怎么那么多!”
“这雨都下了几天了,也没见有事啊!”
条件稍微殷实些的,比如下游城西的周家,周家的小儿子表示道:“那种随便搭建的难民营,谁要住啊!还不如我家柴房呢!”
最后,都是被强行转移的,百姓们的怨气很重。
那临时搭建的营帐,在上游,徒步走过去都得一个时辰,晚上可怎么睡呀!
连条件殷实的人家都被迫配合了,唯独这周家剩下一个老太爷,瘫痪在床上,意识模糊已是弥留之际,根本没人敢动。
若是抬过去,只怕还没到营帐,半路就没了。
对于老人家来说,是受罪,“死,也要死家里。”他虚弱道。
床榻边,是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握着老人的手,“阿爷,我陪你。”
周老爷年过古稀,这些年与兄弟来往得少,妻子在去年病逝了,大儿子死了,大儿媳改嫁了,大孙女随着改嫁了。
二儿子做狱卒,前些年被犯人打死了,二儿媳病死了,留下年幼的小孙女,日子越过越不景气。
三儿子做点小生意的,赚的足够生活,有两个任性的儿子,但三儿媳是个精抠的,不舍得给老二的女儿花钱。
所以这小孙女,一直是跟在周老爷身边的。
三房被官兵强制转移,都不知道带上她。
周老爷叹着气,忽听一声“阿兄”。
周老爷的弟弟身体健朗,被转移的时候经过周家,来探望他,“兄长,你别怕,这水淹不上来,最多明日,我们就回来了!”
周二爷家过得还没周家好,但一直让周二爷引以为傲的,是孙子在京城做官,大名鼎鼎的京机司里当小头头呢!
周老爷见周二爷一家来了,垂死病中强撑着坐起,将小孙女的手交到周二爷手上,“拜托了。”
小姑娘不想离开,忍着情绪没有哭闹,“阿爷,我不要离开你。”
阿爷的身体可能撑不过一两日了,她怕见不到阿爷最后一面。
这个世上,她只有阿爷了。
周老爷亦有所觉,对自己的身体再清楚不过,听着外面的雨声,和官兵催促的声音,嘶哑地对小孙女交代道:“素素,听阿爷说,那位姜大人治河有些年头了,你要听他的,不要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官府什么时候说可以回来,你才可以回来,知道吗?”
年仅六岁的周妙素掉着眼泪,点点头。
周老爷又道:“往后三房若对你不好,待你稍微长大些,就去京城找你大堂姐,她如今嫁入公府,即便是为了颜面,也不能弃你不顾的。”x
第446章
周素素继续点头。
周二爷的家眷在外面被官兵催得不耐烦,于是也朝屋里催促,被周二爷骂了一句。
周老爷急咳一声,最后看一眼小孙女,临终托孤地朝周二爷望去,“拜托了。”
周二爷保证道:“放心,就算你家老三不养她,我也养得起!”
语罢,拖着周素素离开。
周老爷安心地倒在了榻上,听着雨声,浅浅呼吸。
宅院外的脚步声一直持续了一两个时辰,才将下游的百姓转移完。
后半夜的雨势并未转小,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难民营里怨声载道,虽然雨大,但是没有洪水啊!营帐里潮湿得很,一张张床搭得老高,走出营帐就是混着水的湿泥。
有的人还想半夜偷溜回家,被官兵拦住,赶回营帐睡觉。
因着雨势大,天亮得晚。
不过京城天亮得挺早的。
其实天还没亮,但有一种亮,叫做沈桑宁觉得要亮了。
她装睡了一夜,其实一夜都清醒得很。
装睡,是为了骗过裴如衍。
因为他要早朝,她不想他陪着熬夜,所以装睡着,实则是为了让他睡着。
已经到了寅时,还未有消息传回京,说明扬州水患的危机解除了。
沈桑宁终于彻底安下心,再一会儿,裴如衍都该起了。
她闭上眼,不出片刻,就睡了过去,睡得格外熟。
待天蒙蒙亮时,裴如衍将她被子掖好,穿着官服出门。
走到屋外时,空中正飘着几粒小雨。
陈书自然不会让世子淋到一滴雨,早就撑着伞备着。
这厢,沈桑宁是安心入眠了。
殊不知福华园的沈妙仪,疯了一夜。
起初是盼着,兴奋地等待消息,一夜都不困。
没盼到水患的消息,她还安慰自己,或许是传消息的人慢了,可后半夜还没有消息!她就坐不住了!
在屋内砸光了好几个瓶瓶罐罐,散落了一屋子的米。
素云一般是夜里要回周家的,但昨晚很特别,被沈妙仪要求留下待命。
沈妙仪想的是,只要一等到消息,就可以让素云去给扬州传信,让守米的管理者慢慢将米价哄抬上来,然后涨米价卖米。
结果,倒是白留了素云。
素云早就困了,看着正在发疯的主子,头疼道:“主子,您到底怎么了?您当心腹中孩子啊!”
沈妙仪疯笑道:“怎么,我怎么了,我能怎么了,我都这样了,我还能怎么了,孩子,对,我还有孩子,有孩子有什么用?为什么事情会有变化?那些米要怎么办!”
素云疑惑,“米?您囤的那些米吗?”
素云也很想知道,那些米囤着做什么。x
第447章
狂笑完的沈妙仪,跌坐在地上,凄苦彷徨道:“怎么办,那些米怎么办,我亏了!我现在没钱了!”
素云不解,“怎么会亏?米放在那儿,还是您的啊,卖出去不就成了?”
“是啊,”沈妙仪眼睛一亮,“原价卖出去,我至少不会亏!去,你去给扬州传信,让他一天之内,把米卖完。”
“一天?!”素云瞠目结舌,“那么多米,怎么卖得掉。”
却见沈妙仪面色诡异,素云不敢多呆,生怕自己受到伤害,赶紧出去给扬州的仓库去信。
回到周家时,天已经亮了。
周韬阴鸷着脸,坐在床榻上,看见素云归来,就阴恻恻地盯着她,“昨夜去哪儿偷汉子了?”
难听的话,让素云忍不住反唇相讥,“越是爱偷人的人,才觉得别人会偷人。”
“你说什么?”周韬大怒,去解腰带。
素云见状,下意识就要跑出去,却被周韬眼疾手快抓住,一把拽回,扔到床上。
“周韬!你要做什么!你再敢打我,主子不会放过你的!”素云大喊,为自己壮胆。
“不会放过我?”周韬好笑道,“这话你说了好几次,她哪次为你出头了?一个贱婢,也敢跟我叫喊,果然是主仆一样贱,合该好好教训!”
说着,抽出腰带,就往榻上女人打去。
本来就对沈妙仪颇多怨气,周韬打不了沈妙仪,打她的丫鬟也好,“贱人骗我!她偷人,她娘偷人,你也敢背着我偷人!”
他一遍遍咒骂,伴随着屋内一声声凄厉的哭喊,隐隐约约地传出屋外。
路人邻居见怪不怪,摇着头离开,不愿管腌臜事。
打婆娘的男人不少,有时候好心管了,不仅不会被感谢,还徒惹一身骚,见惯后,也就没人爱管了。
等到屋里的男人要出门的时候,自然就不打了。
奈何今日周韬不出门。
那哭喊声不断,只是到后面都没什么力气哭了。
突然,一只黑靴踹上周家宅门,都不带敲门的,门直接没了。
一男一女冲了进去,里头的周韬听闻声响,才停止家暴,走出来。
庭院内,玉翡跑进屋内,瞧见素云浑身是伤的模样,赶紧去扶。
后者面如死灰,也不喊疼,坐起身子,低垂着头不说话。
玉翡和素云虽无交情可,但就是看不下去,走出屋,字字铿锵地指控道:“她是你的结发妻子,你怎可毒打她?”
周韬看着陌生男女,愤怒道:“你们是谁?敢私闯民宅,知道我是谁吗?!”
玉翡:“你都说了私闯民宅了,你自然是民了。”
“你!”周韬竟然怼不过她,撸起袖子就想打人,被一旁的男子挡住。
男子的着装有些眼熟,像是......像是谁家的护卫。
忽然,另一个俏丽的少女冲了进来,这个更为眼熟了,是国公府的丫鬟!
周韬豁然开朗,院子里的陌生人,都是国公府的丫鬟和护卫。
都是下人。
下人还敢私闯他家?他是京机卫的小旗,这件事再怎么说,他也没错!
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