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脑在修罗场柯学求生》
1. 第一任男友
“哒、哒、哒……”
不算清晰的脚步声一点又一点逼近了。三井丽花紧握住天台之上的栏杆,好让那看似摇摇欲坠的身体保持住一个微妙的平衡。
被风吹起的碎发挡住了她本就因泪水模糊的视线,才稍微低一低头,哪怕看不太清,只瞧见那黑小如蚂蚁、交头接耳的人群,身体便止不住地颤栗。
稍微一踩空。
便会是粉身碎骨。
还好有栏杆倚着,不然就现在脚软的程度,说不定早就去见那该死的小野了。
都怪他。
都是因为他!
要不是他,她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女孩脸上闪过一丝嫉恨的神情。
但随着身后站定的脚步声,又很快收了起来。
来人是和她一样,身穿着蓝白西装校服的一位少年。但与她此刻狼狈委顿的模样不同,他的面容平静自若到近似闲游,那双好像如大海般包容万相的湛蓝色眼眸只扫了她一眼,又低着头,将目光重新放到那微微发着光的手机屏幕中。
她有些怔住了。
准备好的话语不知如何开口。
难道一条人命就在眼前即将流逝,都比不过那手机里面显示的东西重要吗?
不过,都已经走到这一步,早就没有回头路。必须要让面前的少年心软,凭借他如今在警方与媒体之中的影响力,一定能够帮助她摆脱“威逼他人自杀”的嫌疑!
她才比他大一岁、
还那么年轻——
要是背负上一个“故意杀人罪”的罪名,她的前途就完了!她的一生就毁了!
一想到这个,原先已经流干的眼泪再一次相当真挚地流了下来。她用半分不掺假的语气为自己哀求,嗓音都哭到将要沙哑。
“当时大家都在欺负他……我只是觉得好玩,跟着说了几句,没有、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我真的知道错了。小野同学的死我也很难过,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想过让他去死!真的!求你了,工藤同学,求求你一定要帮帮我!”
她是这么的可怜。
好像无辜又清白、却惨遭舆论压力不得不被逼上绝路的好学生,好孩子。
少年的注意力似乎终于回到她身上来。
手指微微滑动屏幕,好像跳到了另一个界面,然后往前走了几步,再按下侧边的音量键,音量放到最大。
是一段录音。
是一段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嘻嘻哈哈打闹的聊天声音。
其中她听到了自己的笑声,格外突出和刺耳。甚至还在夸夸而谈,是怎么想到把臭老鼠和蛇掐好时间一起扔进小野的储物柜里,那蛇吞吃老鼠的可怖画面,给她带来的得意与快乐到现在还值得回味。
尤其是小野当时被吓到惨白惊恐的表情。相当精彩。
少年另一手插着兜,漫不经心地侧头打量她。让她不禁就想起当时那只蛇盯着老鼠的眼神。
是微微厌弃又聊胜于无,将就着用来填饱一点肚腹的嫌恶。
紧接着,他都懒得等她想到什么好辩解的词汇,又上前几步,手指一滑,手机反转过来,将一段视频呈现出来。
是一段安装在巷口对面的监控。
画面有些模糊,声音也听不清楚。
但是依稀能辨认出那被拖进巷子的,是小野翔太。而之后从巷子里走出来的,是几个游手好闲的街头混混。其中两个还在勾肩搭背,低头数着到手的钞票。
随后镜头一转,是校门口的一家咖啡店。她就像骄傲的孔雀,听着面前两个混混对她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小野翔太被他们折磨得多么惨烈的画面。
“像三井学姐这样的人,我见过不少。可蠢到这种地步,也算是稀奇了。”
少年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却是满带鄙夷的嘲讽。
这种案子,打眼去瞧都浪费时间。她居然还用自杀这种愚不可及的方法,妄图打动他,好逃避该付出的代价。
站在栏杆之外的少女一时被刺激到面容变色,维持不住那可怜巴巴的神情,露出一点狰狞愤怒的真面目来。
激动之下的手,微微松开了握住的栏杆。想要跨过去的脚步,却在一瞬间踩在虚无之上。
面前冷静到近似冷酷的少年,好像勾起了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下一秒,却又像是她看错一般,伸开手试图抓到她向下跌落的身躯。
凛冽的风呼呼而过。
她隐约还听见了人群之中的尖叫。
可身体却动不了。
就连眼珠都滞住,只能瞧见少年来不及抓住,停留在半空中的手。
和那双湛蓝色眼眸。
如同波澜无惊的海面,既能包容一切,也能吞噬一切。真正望进去,便会让人遍体生寒。
他根本就是比她,还要漠视生命的怪物。
……
“还好有工藤君在,才能拖住三井学姐,给救助队准备救生气垫的时间,要不然真就惨咯。”
“是啊,要不然三井学姐肯定就死掉了。刚刚她掉下来那一刻真的太吓人了。”
学生们还在心有余悸地讨论着,就连老师想要控制住场面也一时无法。警车与救护车已经准备收队,根据那位高中生侦探所提供的证据,嫌疑人三井丽花的犯罪事实确认无疑。一旦她在医院中苏醒,就会面临小野父母的控告与法院裁决下的判刑。
原本未来无限的大好年纪,却将要在监狱之中度过了。
*
工藤新一随便找了个还有案子要处理的借口,应付掉想拉他回警局补笔录的警部,再绕开那帮碍眼的媒体与无趣的人群,又滑动着手机屏幕,盯着那即将拉到100%满格的游戏加载进度,显然饶有期待。
这是今早突然出现在他手机里的APP。
粉色的爱心图标在黑与白的主界面里显得格格不入。
一开始他以为是睡前误触,一不小心下载到了这种虚拟恋爱游戏,可在他想删除,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删不动之后——
身为侦探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
并且敏锐地察觉到这游戏有些与众不同。
游戏名搜索不到。
所占内存为零。
手机里根本检测不到这个软件。
但偏偏点开来,却显示在加载中。
整个游戏制作的模组似乎非常庞大,下载所需时间足足耗费了他一整个白天,到现在才堪堪完成。
那么,终于出现了点有意思的事是吗?
只希望这次的家伙会比那愚蠢透顶的三井丽花,有趣一些。
*
游戏加载进度已达到100%。
【欢迎来到红与黑之恋全真模拟类恋爱游戏】
【我们将倾力为您营造真实与众不同的恋爱氛围,创造沉浸式互动体验,丰富恋爱陪伴,感受轻松甜蜜的恋爱日常。】
【根据《元宇宙通行游戏保护法》,请玩家输入有效身份信息进行认证,完成绑定。】
【注意:实名认证不可重复使用,一个ID只可绑定一个用户账号。】
……
【恭喜玩家通过认证,已成功创建新账号。根据《红与黑恋爱守则》第一条,实名账号仅可本人使用,不可转移,不可转绑。请妥善保管好您的账号信息,切勿泄露。】
【请输入账号姓名:】
「工藤新一」
【请确认账号姓名:工藤新一】
【注意:账号姓名一经确认不得修改,请玩家谨慎取名。】
「确认」
【玩家已确认以下信息:】
【姓名:工藤新一】
【年龄:18岁】
【性别:男】
【恋爱对象:/(待选择)】
【恋爱对象正在为您加载中,请稍后……】
【已为您自动匹配到恋爱对象——】
【请确认您的女友:栗犹千葵】
少年皙白的手指在微散荧光的界面上滞留了一会儿,最终指尖轻触,点击「确认」键。
【玩家已确认恋爱对象——】
【栗犹千葵】
【我们将尽快为您开启恋爱专属服务,您的女友不日后即会出现,请耐心等待并尽情享受这一段恋爱之旅吧!】
*
郊外画室。
斜坐于秋千上的少女,任凭细碎的阳光穿过透明的窗,亲吻她后背披散的亮乌乌的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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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金色在她的身上和对面执笔之人的画纸上。窗外的春意是多一份浓墨少一分重彩都不可描摹的,可更难绘出的,是少女的笑颜。
那是极为浅淡的一笑。嘴角只是微微抿起,却好似能融化所有的冰川与雪水,乃至于让人不敢再看她的双眸,只怕一望便失了所有的信心,不敢再提笔。
“已经画好了吗?”
她有些期许又好奇地询问。
“还没有——”
执笔的少年想狠狠抓一下发,却又怕这举动太过失礼。
根本做不到啊。
要看着千葵的同时还要专心作画的话。
“是我太难画了吗?”
少女感受到少年极力掩饰的为难,有些惶惑不安的开口,又想从秋千上下来,好到他身边去。
“不、不是的。”
对方瞧她露出微微自责的神情,又立刻大声否定道。明明是他的不对,怎么可能会是千葵的错呢!
可是他刚刚突然放大的声音又惊到了少女一瞬,乃至于她露出了更加茫然惊讶的眼神。
就这样吧——
要是再跟千葵待下去的话,恐怕他这辈子都再难提起画笔了。
只觉得羞愧难当甚至于脑海中所有想法都奔着最坏的结局去的少年,终于在恍惚间意识到,能带来无限灵感的缪斯女神,在某种程度上也是让那些无能之人意识到自己有多无能的危险深渊啊。
“千葵——”
“我真的,很喜欢千葵。太喜欢千葵了。”
“所以,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欸?”
暖阳色的少女一下子惊怔在原地,脸上流露出还来不及悲伤的无措,可少年,或者该称之为玩家,又哪里舍得她难过呢——几乎是抱着生平最狠的心按下了鲜红的游戏结束键。
【是否结束本周目恋情?】
「是。」
随着刺眼鲜红色被按下去的一瞬,眼前所有盎然的春意与金色暖光便通通退散。面前乌发披肩,面庞如玉的少女成了一片阴影下唯一有色彩的存在。
她依旧荡漾在秋千上,却不再身披暖阳,反似天上明月光。
玩家看着面前的少女重新流露出眺望远方而不知愁绪的天真模样,一如最初他见到的美好。
心中又涌上来万分悔恨的心思。
游戏结束。
千葵便再也不会记得他了。
说不定——
很快她又会有别的男友了。
只要一想到这个,少年便像一头丧家之犬一样,垂下脑袋,可手上的动作却依旧没有停下,为少女打上【最佳女友】的满分评价。
【她是暖阳之下更璀璨美好的存在。】
【或许只有上帝才能描摹出她的容颜,世上最好的画家都难以在她面前执笔。】
【可她又是危险且该远离的存在。】
【易让智者生惧,从而远离思想与创造的河流;易让勇者胆怯,从而不再憧憬自由与苍蓝色的天空;即便是最通达的学者,恐怕也会为她生出执念与虚妄。】
【可若能与她相识相恋一场,便是此生最难忘,最不悔的时光了。】
——至栗犹千葵
*
【满分结算数据已存档完毕。】
【已恢复角色出厂默认数据。】
【正在接收新的「男友」订单——】
新的光脑指令在耳畔响起。
静坐在秋千上的少女,双目微阖后又再次睁开。若是有人瞧见,定会讶然于她眼中色彩。
那是褪去所有人世间该有的复杂情绪,只剩下最纯粹的欢喜。
是一种淡淡的,甚至带着几分神性的,如新生儿来到广袤世间,即将踏足未知领地的期许、宽纳和好奇。
少女似是又回到被创造出来的第一日。
再次以柔软洁净的姿态奔赴她的使命。
【本体数据已复制,正在与订单账号绑定中……】
【与新玩家账号绑定成功,请角色查收账号信息。】
淡蓝色的字体微微发出光芒倒映在她的眼眸里。
最上面一栏赫然写着她的新男友姓名。
工藤新一。
2. 第一任男友
米花银行今天也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枪响,尖叫,混乱,骚动。
蒙着面的劫匪与瑟瑟发抖的人质们。
几乎是每隔几年就要上演一次的戏码。
新上任的银行经理颤颤巍巍的按照劫匪要求去提出保险柜里新到的现金钞票。
被黑黢黢枪口指着的,不敢乱动的无辜群众们,只得一个个规矩老实地像被驱赶的羊群般,一团团地缩在角落里。等着劫匪们来拿麻绳和胶带把他们的手脚捆住,嘴巴封住。
其中还有一个格外懵懂无措,惹人怜惜的少女。她缩在最边上的角落里,像个乖巧胆小的鹌鹑一般,把脑袋埋起,直至所有的人都被绑住之后,劫匪才注意到这个家伙。
“呐,那边的!”
目露凶光好似恶狼的男人快步逼近她的身前,“快点把手机和钱包交出来吧,如果不想吃苦头的话——”
随着男人话语落下,另一旁举枪随时提防有人暴动的同伙也望了过来。
少女似乎被面前这幕吓得有些呆住了,半天都不肯吭出一声来,只有离她最近的那个少年在人垂下来的乌黑发丝的缝隙间,隐约看见人微启仿佛在说着默语的双唇。
……
难道她正在和外界的人联系吗?
工藤新一第一时间作此反应,但又即刻否定。随后垂着眼眸却又扫了一圈四周,发现除他之外几乎无人有角度可发现她在说话,便忍不住皱了眉头。
难不成是在跟他说话?
可他又读不懂唇语。
更何况他似乎不认识她吧。
“抱、抱歉。我没有手机,身上也没带钱包。”
她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开口了。
许是因着惊吓,声音还有些微颤抖。
但很好听。
好听到原准备威逼恐吓的男人都忍不住怔愣几秒,语气轻了几分。
“哈?这可是银行——”
“没带钱包你来干嘛的?”
“我、我是来找我男朋友的……”
“身上真的什么也没带——”
女孩似乎是毫无察觉到大堂里的劫匪们都朝她看来,只是身子无意识瑟缩了一下,脑袋微微抬起来,露出了一双闪着盈盈泪光的眼睛。
她穿着单薄的淡粉色衣裙,露出白嫩又光滑的手臂与小腿。没有挎背任何包包,身上也没有旁的首饰,从上到下看过去,既没有可以装东西的口袋,又没有能够贴身放东西的地方。
看样子没说假话。
领头的劫匪颇有些不耐地使了个眼色,拿着绳子的男人便叫她老老实实的背过身去,一圈又一圈的将那双皓白纤细的手腕捆得死死的。
再叫她抬起头来,准备拿胶带封住人的嘴巴。
少女很听话,微湿睫羽下的黑眸半睁,不敢直视来人。但对面的男人却迟迟没有动作,反倒开口又问了一句:
“你男朋友呢?”
“是哪个?”
她似是没想到还有这个问题,但脑袋却不自觉地偏侧了一些,低头看向一旁的少年。
工藤新一眉头一挑,看着那劫匪竟对着他冷笑了一声,然后拿着胶带把女孩的嘴巴一封,把人扯到他这边的时候,还状似不经意踹他一脚。
那把他牵扯进来的家伙竟真装得跟他女友似的,不仅与他贴近了几分,还十分关切地望了过来。
于是一双情意绵绵的眼让原本露出嘲讽神色的少年怔住了。
她的神情毫不作伪。看向他的时候脸颊还莫名飞上两团红晕,只是眼中又流露出几分苦恼与担忧。
似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与他见面。
露出的独属于少女的羞赧,比那美得惊人的脸蛋更让人忍不住心悸。
是、他的暗恋者吗?
还是说,是认出他侦探身份的人。
如果她当面跟他告白过的话,应该绝对不会忘才对。
或许是曾经偷偷往他柜子里递过情书的其中一个——
不、不对。
如果是帝丹高中里的人,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即便他从未见过她,但这张脸,不得不承认无论到哪,都会惹人注目。
那么,她是谁?
……
栗犹千葵很沮丧。
她没有错过少年眼中的嘲讽与审视。
她似乎把第一印象给搞砸了。
可,这里是哪里?她又为什么会以本体数据直接出现在这儿,就连光脑都没法回答她。
按理来说,每一段恋爱绑定的应该是她的复制体才对。不然那么多恋爱根本应付不过来呀。
【正在恢复元宇宙游戏与角色本体数据连接……】
【连接失败!】
【正在重连元宇宙游戏与角色本体数据……】
【连接失败!】
【紧急状态自动重启光脑系统。】
【重启成功。】
【已检测到玩家账号,初始好感度:0】
【请角色立即进入恋爱状态。】
……
好感度为零的情况已经完全引不起千葵的注意了。她几乎都被那重复的【连接失败!】给吓傻了。
怎么、可能、呢!
如果本体数据都无法连接元宇宙的话,那么她其他所有的复制体数据都会缺少信息来源直接消散的呀!
少女的眼睛里流露出「完蛋了」、「要死了」的意味来。这可是相当严重的工作失误!一旦角色差评超过订单数的50%,可是会面临销毁风险的——
银行里的劫匪已经在做最后的点钞工作了,他们训练有素,动作又快又狠,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行的恶徒。
这是一帮在关东地区流窜的盗匪,光是上半年就接连在郡马县、千叶县、埼玉县犯下了三起案件。所劫金额数目已经高达10亿日元,一时风头之盛都盖过了其他罪犯。
只不过对于侦探而言,这种以快准狠作为作案原则的犯罪手法实在太过缺乏美感。既不能一点点抽丝剥茧,欣赏那缠在蛛网之上苟延残喘的猎物模样,又无法享用那复杂人性在贪嗔痴中的微妙挣扎——就连向来让人腻味到不行的餐后甜点布雷斯特泡芙,也比他们有滋味些。
工藤新一又将目光转向少女。
那张过分漂亮的脸蛋上不知何时竟挂满泪珠。
就连啜泣的声音都像蝶翼振动那般微小,不侧耳专心去听,根本听不见。
好像是现在才知道害怕一样。
总不会才反应过来面前发生了什么吧?
他湛蓝色的眼眸将少女无措害怕的神情尽收眼底,也自然没有错过那个踹他的劫匪频频望过来的视线。
还真是倒霉的家伙。
少年先前因她而被这帮劫匪迁怒的不满竟消散了些许,反倒像是看戏一般——
就像是瞧见那道甜到让人发腻的布雷斯特泡芙,被一群闹哄贪婪的苍蝇给团团围住。
“那边那个,你——!”
在看到少女面庞便立即决定人质选择的劫匪大步持枪走来,像是完全不把她的“男朋友”放在眼里,又是一脚把人踹在一旁,大力拽着少女的胳膊让她站起,就往身后拉。
旁边的同伙上道地用枪口顶着少年的脑袋,“好啦!不许抵抗!不然你男朋友的性命我可说不准了——”
满脸泪痕的少女立即慌张地摇了摇头,又很快用力地点了点头。原先乖巧披在肩后的发,也跑到前面,更添了几分凌乱破碎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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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
被踹翻在地的少年好像忍着痛也没有把目光从“女朋友”的身上移开半点,两人情深对视的模样倒真像是一对即将生死分离的爱侣。
“真是,这么难舍难分的看着真不爽啊!”
旁边壮硕的黑衣劫匪狠狠骂了一声,可转眼他又狞笑一下,“我说,那就干脆一起带好了,路上也可以做个伴的。”
他也一把将少年拉起,将二人一同推推搡搡地往早就停好车的后门上拽。
此时此刻谁也没有注意,这场抢劫来得过于顺利,效率甚至比前三次更高,就连在逃亡路线上,也是一路畅通无阻。
*
公路之上,一辆普普通通且平平无奇的轻型卡车正飞驰前进。
车厢后方,漆黑视野之中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身旁少女呼吸声的工藤新一正闭目养神。
这一路换了三台车,绕了两次路,并且还抛出了另外两辆车作为诱导警方视线,干扰排查效率的诱饵。
看来第四次犯案总算是涨了点经验,带了点脑子。只可惜,带得不多。
完完全全预设到劫匪下一个犯案范围,并且在明确目标是米花银行后就第一时间向警方发去消息的侦探先生,只觉得等待时间有些过于无聊。
就连后路,他都为他们选择了三条。
偏偏这帮人选了最末的那条来走。
看来一会儿这场戏就得结束了。
于是工藤新一将目光投向这场闹剧唯一的观众。
一团灰暗之中,他只能捕捉到少女模糊的轮廓。
她好像终于平静下来,呼吸也十分稳定——就和睡着的人呼吸频率一样。
……
刚刚还害怕得哭泣的家伙,现在反倒镇定到睡过去了?
这有点太奇怪了吧。
正常人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睡过去啊——
刚才她真的在害怕吗?
少年的目光变得犀利,即便在黑暗之中也让被注视的栗犹千葵感到些许不安。
从降临到这个次元开始,她就在尝试与光脑联系。先是因为慌张,忍不住张嘴用了唇语,后面才用意识沟通,企图弄清楚目前的状况。
而直至方始,她才消化完了光脑塞给她的一大堆信息。
根据检测结果来看,应该是负责时空维度的安全系统出现故障,从而导致时空裂隙,让【红与黑之恋】的安装数据意外流失。
偏偏她恰好获得了【最佳女友】称号,成为了随机匹配恋爱对象概率最高的NPC,才会与该次元账号绑定,被迫吸引过来。
少女悄悄抬眼,没有错过男孩子头上显目的玩家标识——工藤新一。
那是她这一周目的恋爱对象。
而且,玩家标识下面还有更加鲜明的一小串红字:
初始好感度:0
她终于注意到了这个零。
甚至连惴惴不安的心情,也被这个刺目的零给安抚下来。
「是否结束这一周目的恋爱,就可以顺利回去了呢?」
她抱着这样的想法,强行压下心中莫名冒出的一些酸涩。
无法控制地喜欢他。
哪怕瞧见一眼也会脸红。
即便双手双脚被捆住,被恐怖的劫匪绑架,都不知一会儿将面临怎样危险的境地——还有复制体数据消失后可能会带来的订单差评,说不定游戏系统已经将她排进了销毁名单里……在这种境遇之下,还会因为和喜欢的人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心动。
这就是恋爱NPC的天职
栗犹千葵存在的意义。
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应清晰地指给了她唯一一条生路——
她本来就是为与他谈一场恋爱而来的。
3. 第一任男友
看不见少女的脸。
但是能感受到她的注视。
那注视太过炽热,乃至于工藤新一再一次回想起自己是否曾经在哪见过她——
但出色的记忆力让他肯定,他和这位女孩绝对是第一次见面。
何以让她对自己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出于某种好奇和未知心理,在短短思考几秒钟之后,少年最终将身子凑了过去,避开了少女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又不知做了什么,将他自己的双手从绳子中解放出来,再把封住她嘴巴的胶带一起撕掉。
一翻折腾后,两人总算能够正常活动和交谈。
他正想开口询问着什么,就听见紧贴身侧的人又怯又糯地细语道:
“初次见面,工藤君。”
“我是栗犹千葵。”
“你的女朋友。”
*
她的声音当然不大。
但在如此寂静的狭小空间内,两个人的距离又挨得如此近,自然是能够清晰地传入工藤新一的耳里。
他一时睁大眼睛。
没能反应过来。
随即,女孩似乎是发现了他有点发愣,又轻声说了一遍自己的姓名和身份。
语气羞涩,但意外肯定。
她是他的女朋友,名叫栗犹千葵,是为他而来的。
这个名字不太耳熟,但在脑海中浮现出来却有些眼熟。
半个月前,他手机里突然出现一款查也查不到,删也删不掉的恋爱游戏,哪怕匹配到了恋爱对象,但也没有半点动静,只有信息界面上女友一栏中有更新:
那上面标注的姓名,赫然就是栗犹千葵。
少年当即就想掏出手机检查一下,但摸到口袋便反应过来他的手机早就被劫匪丢在了半道上。
“你说你是栗犹千葵,有什么证据?”
“欸?”
他没有挪开与少女的距离,已经适应了黑暗视野的眼睛也不想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
千葵被人的问题问得一怔,她就是栗犹千葵啊,这还需要什么证据么?
“学生证有么?你应该跟我一样大吧?那么驾驶证有没有?也没有吗?你在哪所高中读书——是在东京的高中吗?”
他的语气不算严厉,但却带着质询的口吻。甚至等不及她开口,他便能从她的表情中推断出答案。
“看来你并没有能证明你身份的证件,甚至都不在东京念书,你是怎么来这的?谁带你来的——那个人让你来做什么?”
……
千葵瞪大了眼睛,一时间被问得猝不及防,答不上来话。而面前少年的审视几乎要将她完全看穿——
可是被他看穿又怎么样呢?
对待恋人本来就应该坦诚的呀。
于是工藤听见她轻声慢语地,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回答他。
“是你让我来的。就在半个月前,我们才确认了恋爱关系——你不记得了吗?”
“我确实不是这里的人,因为游戏出了点小问题,所以我也不清楚我是怎么来的——”
随即少女露出为难的表情,“像学生证、驾驶证、还有就读高中什么的,很抱歉,我想我在你的世界应该没有任何的身份证明。”
“其实,原本应该是你到我的世界去才对。”
她的语气真挚,无辜茫然中还交织着几分委屈无助。
不似作伪。
但有点离谱。
游戏中的人物出现在现实,这种直接打破了次元壁的存在,可能发生吗?
工藤新一对科研领域的研究并不深入,但托邻家有位极具爆炸天赋的科学家的福,他也算了解现今世界的科技发展——完完全全到不了少女口中说的地步。
她的体温并不冰凉,刚才替人解绳子时候的触感还犹在掌间,柔软且温暖,是正常人的皮肤。心跳暂时听不见,但她脸颊飞上的两团红晕,呼吸时的频率,就连眼睛眨动的间隔——都不是一个仿真机器人能做到的。
人是真的。
人说的话也是真的。
但不代表事实就如同她的话那样。
那也可以是她自以为真的真相。
沉默的几分钟之间,少年脑海中已经划过无数个可能性——但看着少女纯真的面庞,他选择旁敲侧击的,以符合她认知条件的措辞开口询问:
“既然你说你是我游戏中确认关系的女朋友,可我记得当时我选的是随机匹配,也就是说我还可能选中其他人对吗?”
千葵一愣,又点了点头。
就看见少年的脸色瞬间难看了几分。
“那么,像你这样的——我的意思是,在游戏中被选中就可以作为别人女朋友的女孩,多不多,大概有多少,你知道吗?”
他的声音好像沉了几分,似乎还有些急迫。栗犹千葵很想回答他的话,但作为NPC,她的权限也仅限于在游戏周目中查看玩家信息和个人数据,别的是查不到的。
不过,她还是思索后开口道:
“一共有多少,我不太清楚,但是我的编号是041,所以起码有41位以上吧。”
起码41个女孩子——
不,编号既然是三位数,就代表起码有百位以上,甚至几百位!
他迅速在脑海中搜索日本出现的人口贩卖和失踪案件,不、完全不止是日本,以这种规模,这个组织很有可能是在世界各地网罗符合他们条件的女性。
一个庞大而神秘的犯罪团伙,一种神奇到令人匪夷所思的洗脑手段——他们是谁?他们想做什么?
意识到极具挑战的谜团就在眼前,工藤新一的大脑完全不可控地兴奋起来,那双湛蓝色的眼眸亮得令少女有些心惊。
“…工藤君?”
“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无聊太久,还好遇见了你——没错,我实在是要感谢你的出现。”
要不是她,他不知道还会在乏味可陈的案子里浪费多少生命!
少女有些懵,但她还是带着担忧和歉意提醒他,他们现在正在劫匪的后车厢里,一会儿还不知会怎么样呢。
“不用担心。”
工藤新一轻笑一声,竟无端让千葵生出可以完全信赖他的感觉,有些陌生,但竟比心动更让人着迷。
“一会儿先把你的身份混过去才是要紧事。”
他带着十足的把握道。
*
劫匪被捕了。
完全不出预料的,就奔向了工藤新一为他们预先设好的落网地点。
被无辜牵连进来的女孩子栗犹千葵,因身体情况不佳,此次案件笔录延缓,并由其男友代为处理。
“工藤老弟,这次又多亏你了。”
目暮警部拍着这个他最欣赏的后辈的肩膀,大力赞誉道。这孩子就跟他父亲优作一样优秀。
“您过誉了。”
这位已经协助警方破获多起重案的高中生侦探,在面对警视厅众人注目礼的情况下依旧云淡风轻。
即便这是轰动日本的银行劫匪案,显然也不能让他心潮澎湃,甚至增添不了几丝成就感。
干练老道的警官们很快就发现少年的心神已经不在案子上,而是在离他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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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身披毛毯正小口啜茶的少女身上。
少女也时不时引颈而望,哪怕是已经被警察保护着,也依旧将所有信任和安全感都托付在自己男友身上的模样,也实在令人感到可怜可爱。
真是青春呀。
过来人都忍不住会心一笑。
也没人为难他们这对小情侣,定好了做笔录的日子就派人驱车送他们离开了。
“不过那个女孩子是帝丹高中的吗?”
白鸟警官回忆了一下似乎没有印象。
“之前好像从来没见过啊。”
高木涉跟这位高中生侦探打过许多次交道,也没从对方口中听过女朋友相关的事情。
“长得真是好看呀,要是我再年轻20岁都忍不住要心动了。”
旁人显然没有他们想得多,只是纷纷打趣道他们工藤家还真是好福气,那女孩还有几分神似年轻时候红遍全球的藤峰有希子呢。
*
米花町二丁目21番地。
工藤宅。
向送他们回家的警官道谢之后,少年十分自然地牵着少女的手进了家门。直至站在窗边,看到门口那辆车启动引擎重新离开后,久久还没有听到少女声音的工藤新一,才意识到这家伙可能还在等他的话。
“抱歉,现在安全了,你已经可以说话了。”
为了应付掉需要出示身份证件的笔录,工藤新一特意叮嘱栗犹千葵不要在警察面前开口讲话,做出一副受惊过度身体不适的样子,把一切都顺理成章地交给他来处理。
不过现在看来,他的这位“女朋友”实在有些过分乖巧了。让不开口,就一句话也不说。难不成这也是那个组织植入的潜意识之一吗?
——或许是为了让“恋爱”更好的进行下去,从而放松他人的警惕也说不定。
只一个拢紧帘子的空隙,少年侦探的心中便已忍不住浮出许多急于验证的猜想。但转过身来,却依旧是镇定且可靠的样子。
“这段时间你就先住在我家吧。”
“至于身份证明的问题,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的。”
帘子已经被他拢得极为严实,乃至于外面的半点夜色都透不进来,屋子内的顶光就打在少女的身上,他能够再一次将她从头到脚地看得清清楚楚。
“真是太谢谢工藤君了。”
“还好有你在。”
听起来像是过分客套的话,可是从少女的口中说出来,实在难以让人去质疑它的真诚。
更何况,她无处可去,无家可归,无人可依——在这种情况下,能庇护她的只有自己。
虽然明知可能是让人削弱警惕心的手段,但那有如何呢?
“或许,你应该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更何况你是因为我才会来到这里,我总该对你负责才行。”
他摆出比她更无害的姿态,甚至比面前的少女还要代入进角色,开始向这位棘手又有趣的存在迈出第一步试探。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听你讲讲关于游戏的事。”
“比如说,在完全没见过我的情况下,你是怎么找到我并认出我的呢?”
他向她步步走进,直至只剩半截手臂的距离,而背光之下的人影已经完全笼罩了她。仰起头来,完全暴露出那细白脖颈的少女,正毫无防备地回答着他的问题。
就像漂亮又脆弱的蝴蝶,扇着易被扯碎的翅膀,轻盈地落在他的手心里。
只需轻轻一握,便怎么也飞不开了。
【叮咚!】
【玩家好感度+3】
【当前好感度:3】
4. 第一任男友
自称从游戏中来到现实的女友,因为与他账号绑定而必须要走完本周目恋爱之旅才有希望回到自己世界的NPC角色,栗犹千葵。
她实在是太过坚信她所说的一切。
工藤新一看着面前将事情越说越无稽,像沉浸于一场罗曼蒂克幻想而不可自拔的少女。她口中的真相,是即便过去两三小时,他再回过神来,翻来覆去地思考也会觉得荒诞好笑的存在。
或许唯一能证明她言论的,可能是那几乎要打破次元壁的美貌。
脱离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后车厢,离开了警匪众多的抓捕现场,回到了完全属于他的地方。在这里没有一切无关人士的干扰,不用担心出现意外——只有他和他的兴趣目标,故而他终于可以将全部心神都投注于她身上。
少女就坐在他精心挑选的红色皮革沙发上,暖黄色的壁灯从右上方照亮她的侧脸,即便是她眼睑下微微颤动的纤长睫影也能清晰看见。
乌黑浓密得异于常人。
不光是睫毛,她的头发更是柔顺光滑,呈现最纯粹漂亮的黑。人类的头发往往会受到先天遗传和环境因素的影响,比如长时间日光曝晒、缺铜,或者其他金属元素含量不同,会呈现黑、灰、黄,甚至是红色。
很少有人的头发能从头到尾,每一根发丝的颜色都完全一致。可是面前的少女却像是用画笔精心描绘过,浓黑如夜的发衬得白瓷般的肌肤仿佛在发光。
就像是迷倒阿波罗的月桂女神达芙妮,光是静静端坐在那里,便足以使人心神缱绻。
还有茶晶色的瞳孔。
像用麦芽糖刚酿出来的新酒。
度数很低,并不醉人,但口感极佳,所以会让人毫无防备的一饮再饮,等到最后有些微醺了,也会情不自禁更加欢愉地再抿一口——因为根本伤不了身,所以可以放肆大胆,再过分些对待也无所谓。
他用极科学、理性的眼光审视她,鉴察她,可对方却毫无自觉地用充满爱怜的眼光回望他。
明明她才是无家可归的那个,可反过来能被无限包容、接纳的却是他。在这种眼神的纵容下,少年一时出神,恍惚间竟真有几分动摇,觉得她不似真正的人类——直至他的手掌贴上她的脸蛋。
冰凉的、光滑的。
看起来十分白嫩,摸起来、捏起来手感也非常不错。似乎比寻常人的肌肤更加柔软,但他过往的经验中也没什么参照物,除了他自己……
“唔、唔?”
“工、工藤君?”
被突如其来捏着脸蛋,而有些吐字不清,一下瞪圆双眼的少女,像个受惊的仓鼠。
虽然被吓到了,但是完全没有逃脱的欲望和能力,只能哀求似的看着他,希望他赶紧松手。
“抱歉、刚刚实在是太好奇了——”他的手很快收了回来,但又带着几分不自在地追问着:“你的头发是天生的吗?可你的五官好像不像纯粹的亚裔——或许你的父母之中有一位拥有北欧血统?”
“啊?”
“应该没有吧——”
她记得给自己做人物立绘的美术团队中没有北欧人,大多都是亚裔设计师。
不过他们在设定中倒是参考了不少卢浮宫油画上的女神形象。甚至编号与她相近的几位NPC头发颜色都是金黄或者鲜红的,像她这种循规蹈矩还是全黑的发色,反倒比较少见。
“那么你还记得你父母的模样吗?”
他顺势又问。
是指人类社会传统意义上的孕育出她生命的那种父母吗——栗犹千葵竟下意识顺着人的话语思索了一下,好像从来没有玩家问过她这个问题。
“……抱歉、我想,我应该没有父母才对。”
光脑告诉她,她是被批量生产出来的数据流,而立绘师也只是为她设计了一身完美皮囊的公司雇员,并不能称之为她的父母。
于是少女因不能回答出少年的问题而流露出一丝愧色。
她在因她没有父母而向他感到抱歉?
向来自恃冷静的侦探先生在意识到这点后,原本想抛出下一个问题的念头竟迟疑些许。
但他还是问了,“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玩这个游戏的?至今为止,已经和多少——我是说,有多少回合周目,这应该还记得吧?”
记得、又不记得。
她的脸上出现茫然的神色。
虽然她的每一笔订单结束后,光脑终端都会帮她整理好数据,但NPC本体是不参与恋爱体验的。因为【红与黑之恋】作为自由度100%的全真模拟类游戏,为了保证玩家独一无二的恋爱体验,NPC都会基于最初设定而在恋爱经历中自行成长。
一旦本体进行恋爱,那么设定自然而然也会发生变化,复制体数据也随之变更——总有一天,角色会脱离程序脚本。
所以,即便她的恋爱结算订单高达数千,也是复制体的功劳,谈恋爱的是她,但也不是她。
“工藤君,是在介意吗?”
栗犹千葵问他。
“我是为游戏而生的。”
她说。
“自有记忆起,便参与了游戏。工藤君不也正是因此才与我相遇的吗?”
……
栗犹千葵搞不明白工藤新一刨根问底的原因。
但是被喜欢的人问过去的恋爱经历——就好像是他在质疑她此刻喜欢他的心意。
一种不受控制的委屈忽然从心底冒出来,仅仅是因为面前少年的一句话,哪怕那一个质疑的眼神。
原来恋爱是这么令人难受的事情吗?
她的复制体,是如何做到让对方不误会,让对方能够清楚的知道喜欢他的心情呢?
……
少女忽如其来的起身吓了工藤新一一跳。
在该气恼悲伤的时候无动于衷,反倒在他问了这个问题之后,竟生气起来——不对、那不像是生气,更像是茫然之下的无措,想做些什么来保护自己。
“你、”
他才刚打算开口安抚她。
但她立即打断了他:
“过去或者是未来,我并不记得、也不能保证是怎样的心情——但现在,作为工藤君的女朋友,我很明白我的心意。也希望工藤君你能明白。”
“即便你现在并不喜欢我,我也不做奢求,只希望你不要误会、不要怀疑。我绝对,绝对不会欺骗工藤君。”
少女的自白,将喜欢于他的那份内心,一下子全剖析出来,就捧在他的面前。
“倘若这份喜欢,真的给工藤君带来困扰——那么、我会离开的。即便游戏没有结束,也没关系。”
栗犹千葵的本体没有谈过恋爱。
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对待恋爱对象。
但是,尊重他的想法,不给他添麻烦,不做任何欺瞒对方的事情——就这些,她还是能尽力去做的。
*
她的喜欢来势汹汹,简直没有道理。
根本没有原因。
纯粹是有人在背后强行给她灌输了这一份心意。
工藤新一的心底不断地冒出这些声音,从这一刻起,他清晰地认知到,若是以常人的眼光去看待她,对待她,只会让真相离他越来越远。
起码现在,不能让她离开。
在谜题没有揭开之前,她必须待在这里。
电光火石之间他的理智与直觉都给出了最好的方案:
既然她如此执着于女朋友这个身份,那么,就真的成全她,建立起这个恋爱关系再往下观察——说不定这正是钓出她背后组织所不可忽视的一步。
【叮咚!】
【玩家好感度+3】
【当前好感度:6】
……
“那么就从称呼开始吧。”
“千葵,这样叫你可以吗?”
“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可能有许多顾及不到的地方,如果让你不开心了,希望你能够直接说出来。”
“接下来我会尽可能回应你的心意的。”
【叮咚!】
【玩家好感度-2】
【玩家好感度+3】
【玩家好感度-1】
……
奇怪,
好奇怪。
明明好感度上下跳动个不断,但栗犹千葵却无暇顾及。她只感受到了对方胸膛的温度堪堪贴近脸颊,只是一个虚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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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怀的拥抱,但就这一点点回应——便足够让人欢喜。刚才所有的沮丧、委屈、想要迫不及待证明自己的冲动,也都像咕涌出来的气泡,瞬间炸开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原来恋爱是这么让人轻易就能满足的事情。
她抬头去看,那双湛蓝色的眼眸里似乎清晰倒映出自己的影子。彼此呼吸就在咫尺之间,他说她也可以直接唤他的名字,并且向她请求方才谈话不愉的原谅,他只是想知道更多关于她的事情。
是这样的吗——
已经接受他所有说辞,恍惚点头后才发现这个短暂的拥抱已经结束,可心跳却还仍在加速的少女,完全呆愣在原地。
就好像是等待对方的下一个动作、或者说是下一个“命令”。
工藤新一自然没错过那两团飞上少女云腮的绯色,伴随着那亮盈盈的浅茶色眸子,像是一只牵线木偶,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什么所支配。
就连无知待哺的羔羊在来到陌生的草域也会下意识生出戒备,可她却根本意识不到自己遭遇了什么,又将迎来什么,便从一处封闭的世界走到另一方危险的天地——就凭着一份被他人赋予的心动。
或许这对他来说是好事。
向来将寻求真相摆在第一位的侦探这样想到,她越喜欢自己越好。这种被提前设置好的虚假情感,也让他能够照猫画虎的学习几分,足以回应她来完成目的——这就够了。
于是少年甚是体贴地带她参观了这栋住宅,在介绍了几个基本的功能室之后,将她带到了离自己最近的客房。
“浴室应该会使用吧?家里面没有你的换洗衣物,不介意的话有几件没穿过的旧衣服,可以将就一下。”
工藤新一将淋浴把手转到热水的那一边,回过头就看到少女完全信赖的眼神。
即便是和异性同居一处——也意识不到危险么?如果一旦受到伤害,会怎么处理呢?她会有自保手段吗——应该会有吧。
会是什么呢?
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滑过少女的手臂、指尖甚至露出来的腿部线条。
这些地方他已经观察了许多遍。
食指与拇指的夹缝处没有茧、手臂肌肉完全不明显,腿部线条流畅,但明显力量和反应速度都趋于常人。
“明天出门买一点生活必需品吧,再给你买一些衣服。今天应该已经很累了,你早一点休息。”
他开口确定了明天的行程,而栗犹千葵当然没有异议。
她只觉得,自己真是太幸运了。
看着面前的男友离开房门口时还特意叮嘱她自己的房间就在隔壁,如果有什么事可以第一时间来找他时,少女再一次向人表示感谢:
“还好是遇见了新一。”
“不然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新一真是个好人啊。”
栗犹千葵发自内心的感叹,并没有注意到少年面色有一瞬间的凝滞。她看着玩家标识下的好感度数字,明晃晃的是一个红色的【4】字,只觉得对方就连对待没什么好感度的自己都能做到这么体贴这么温柔——那么一定能一起度过一个愉快的恋爱之旅吧。
说不定她很快就能赶回去呢。
在订单差评率超50%,启动角色销毁程序之前。
抱着这样的期望,天真的少女与人互道晚安,而在门扉合上的那一刻,站在走廊的少年自阴影下的面容终于收起所有神情。
看来在学习回应她的时候,要注意分寸。
不然在不知不觉间,就会变蠢了。
工藤新一头一回不是因案件而感到头疼,这扇门背后的家伙,或许会比他处理一百个案子还棘手也说不定。
他转身走向自己的卧室,脑海中在重构今天遇到栗犹千葵的所有画面,重现所有细节——
那一幕幕如同定格电影在眼前回放,最终叠印在一起的,居然是少女那望着他时永远带着情意的双眸。
……
看似无害的家伙,是否真的完全无害呢?
急于得到结论的侦探先生只觉得心跳莫名快了几分,但又将将平复下来,开始为这只主动飞进掌心的蝶设计一张密不可逃的网笼。
5. 第一任男友
暑后的第一场雨。
落叶被风吹在空中狂舞。
骤来的积云与浓密的雨幕让世界都灰蒙蒙的。
水汽扑面而来。
千葵忍不住缩了缩肩头,只依偎在少年身侧。
这把在便利店借来的伞实在不够两人撑的——但那也是店里的最后一把公共雨伞了。
谁叫这场雨来得又急又猛。
让人防不胜防。
少女一手捂紧裙摆,另一手不自觉挽紧旁人的臂膀。可就算这样,她的肩头也早已洇深一片。裙角处还有不知在哪被溅上的泥点。
工藤新一不动声色地将伞面挪了挪,露出一小块可以抬头看天的空白。昨晚的天气预报播得很准,他特意掐在了阵雨来临的前半个小时出门,那时阳光明媚,谁也看不出风雨欲来的征兆。
“新一,你还好吧?”
千葵侧过头来关切又无知地望着他。
几缕被打湿的发丝贴在她的脸颊上,像是一团羊脂玉沾染了几滴上好的油烟墨。
两人在伞下挤作一团,她如此窘迫,他自然也好不到哪去。甚至,因他握着伞时总有意无意地向她偏颇,使自己看起来就更为狼狈,连发梢都开始往下滴水。
“没事,看样子只是阵雨。可能很快就停了,我们在附近找个避雨的地方躲一躲就好。”
“嗯嗯。”
她不认识路,自然只能跟着他走。
在这样滂沱的大雨里,他们穿梭在街道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每个人都被天然隔离在伞下的一小方空间内,谁也分不出心神关注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栗犹千葵看不清外面行色匆匆的人影,她只跟随着身旁人的脚步,发现周遭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纯粹——那些行人们都渐渐走向不同方向,拐进或偏或宽的街巷,只剩下“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雨滴敲打在伞面上的声音。
“你要跟紧我噢——最近米花镇不是很太平。”
他注意到少女的手瑟缩着从他的臂弯里抽了出来,似乎发现了环境的偏僻,脚步有些踌躇。
“听说这阵子总是在附近发现一些关节被折断的猫猫狗狗,还有顺着河水飘来的——已经模糊面容看不出形状的尸体,可能是人也可能是什么别的……总之,这个案子还没有破获,我们还是小心一点好。”
工藤新一这么说着,存放在脑海中的某一处——可以称之为记忆宫殿的某个抽屉里,已经拉出了心理变态犯的人物画像。
男性。
从事体力劳动相关的工作。
年龄在三十七岁至四十二之间。
丧母、离异,可能有一个女儿,但关系不好。
有一定的解剖知识。
高中学历。
这个家伙喜欢在雨天出来寻找猎物。
自从上次被自己寻到了蛛丝马迹后,已经有三个星期不曾出来放风。
今天是个好机会,正好昨天十亿日元劫匪的案子媒体还没有播报出来,他一定以为警方和自己正把全部精力放在另一桩案子上——又怎么会错过这个释放精力的空隙?
哪怕是躲躲藏藏的小丑也会想要找到舞台表演,即使那上台时间再短暂。
“新一、要不,要不我们回去吧?也不一定要今天出来的。”
手掌被另一个柔软的手掌牵住,她的掌心并不温热,许是穿得太少,风雨又太大的缘故。
“那也不至于。”
少年失笑。
“我是一个侦探,这一点千葵在昨天应该很清楚了吧?”
“嗯…”
少女点点头。
“那么,哪里会有侦探害怕罪犯的呢?应该是他们害怕我才对——老实说,可能你会觉得有点夸张,但事实上,我身边发生的案子确实不少,似乎它们的出现就是等待我来破解一样——
哈,你应该不会觉得我是在自夸吧?”
“不,当然不了,我相信新一一定是很厉害的侦探。”
千葵刚想抬起手来摆动,却在松开的一瞬间反被对方牵住。
说牵住好像不恰当,更像是抓住才对。
年轻的侦探先生盯着她道:“正因如此,我才希望千葵最好能时时刻刻待在我看到的地方。毕竟有不少犯人看我不顺眼,万一盯上你,发生了类似昨天的事情,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
这一点,千葵能理解我的吧?”
“当然、”
“我不会给新一添麻烦的。”
他顺利地牵紧了她,重新将人拉在最亲密的位置,继续往目的地走去。
“可是新一,我们现在要去哪里避雨呢?”
“很快就到了。是我上学时意外发现的一条近路,那里离去商场的车站很近,我们去那就好。”
原来是抄近路——
栗犹千葵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杀人案件什么的、
是她以前想都没有想过的事。
毕竟离她的生活太远了,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存在嘛。
雨幕似乎有变得透明。
入目的是一条水流汹涌的河岸,还有两侧疯长的豚草。
每走一步会带起细微的水花,但又悄息消失在泥地上。
更加毫无人气了。
“从这个桥洞穿过去就到了,我们要不要在这里先等一会儿,我看雨好像小了一些。”
“好。”
于是少年牵着她的手,慢慢带她下了布满青苔的石阶。阶与阶的缝隙间,还生长着许多叫不出名字,如米粒大小的白花。
越是荒废许久的地方,越能看到另一种生命在蓬勃生长。这种发现令她有些许惊喜。
他们来到桥洞下,哗啦的水流声更加明显,随之而来的,却不是在岸边嗅到的泥草的腥味,而是一股淡淡的臭味。
淡到让人以为可能是错觉,但又挥之不去。
工藤新一一手牵着她,一手抓着长长的伞柄,顺着臭味越来越明显的地方,拨开一处格外郁葱深绿的草丛。
是一只死掉的胖猫。
“啊、”
少女小呼一声然后迅速捂住嘴巴,声音都不敢放大。
“死了没多久。应该就是前几个钟头发生的事。”在这种高温天气下,三个小时就足以尸体散发出腐胺的味道了。
他仅是看一眼,便迅速做出判断,甚至对猫的关注度还不及对身旁人的十分之一。
她那双眼睛里露出的惊恐,就和这只死去的猫有些相似。
颈骨呈现不自然的姿态,四肢被掰断,嘴巴被几块不规则的鹅卵石撑得大大的。四周还有一地的白色浮毛,是活生生被凶手折磨死的。
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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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
就像是在玩弄橱窗里的娃娃一样玩弄这些生命。
“要走吗?”
“我们还是直接去车站吧。”
他抬眸看她,哪怕她的眼神已经极力在闪避。
伞端收回来的时候,草丛也重新合上,只有不可言说的味道在提醒他们,面前还有一具正在腐烂的动物尸体。
栗犹千葵甚至连河岸两旁茂密的草都不敢看了,刚刚的惊喜转眼成了惊惧,只害怕那里面还会藏着什么可怜到令人可怕的东西。
她只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又微微抬起一丁点角度,看向了他们交握的手上,开口说:
“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报警呢?”
“没有用的。就算警方过来也抓不到人。”
少年重新撑起伞,黑色的伞面模糊了他上半张脸的神情,但栗犹千葵感受到牵住她的手掌在用力,她顺着力再次走进这把伞里,抬头看他。
“可是、就这样不管吗?”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总觉得该做些什么。
“怎么会不管呢。只是我现在没有手机,还没办法通信。一会儿我会找个机会和警方联络的。”
“虽然看样子死了有几个小时,但谁也不知道凶手是否还在附近,我们还是先离开再说。”
*
雨停了。
在他们离开桥洞,走到车站之后就停了。
车上有许多人,下了车来到的大型商场,也有许多人。
他们脸上或欣喜,或淡漠,或急躁,总之,是活生生的,到处都是人气。
可当商场里的冷气吹到后颈,栗犹千葵忍不住浑身打了个颤栗。
这是另外一个世界。
一个陌生的,她不再熟知,脱离游戏系统把控的真实世界。
在她的认知里,死亡便等于销毁。销毁是没有痕迹的。就过一个夜晚,或者一个白天,被确认销毁的NPC便再也不会出现。
尸体是不可能存在的。
就连血也不会留,哭喊呼救的声音也没有,他们被无声无息地创造出来,也可以无声无息地消失掉。
可是在这里,一只猫的尸体也那样令人胆颤——那是它曾经活着的证明。
可是她要是被销毁了,谁又知道她活着。
或者,她真的是活着的吗?
“冷到了吗?一会儿先买件外套披上吧。生病的话就麻烦了。”
“…嗯、好呀。”
她的大脑被自己绕糊涂了,身体便代为做主地应承他的话。不管什么东西、只要是他递过来的,一律不拒。
毕竟工藤新一这个人,是她这一周目的恋爱对象呀。
“这个手机你先拿着用吧——暂时是用我的证件办的,等之后方便了,再带你来重新换一下证明。”
不知不觉,他的手上已经拎满了大包小包,栗犹千葵这才反应过来,她哪里用得着这么多东西啊。
包括这个手机,或许根本等不到她来更换证件,这个周目就会结束了。
想到这点,她终于重新打起精神,扬起头来接过了与少年手中同款的,极为匹配的另一个手机。
“现在应该可以通知警察了吧?”
“真希望那个罪犯能够早一点被抓到啊。”
“你也很想尽快抓到他是不是,新一?”
6. 第一任男友
少女抱着理所当然的语气,似乎一定会得到肯定的回答——期许着问他。
工藤新一却拨通了手里的电话。
她手中的银白色手机立刻振动起来,显示了一串陌生的数字,是他的电话号码。
栗犹千葵下意识滑动绿色的接通键。
“如果千葵这么想的话。”
“那我会尽力、尽快去抓到这个家伙的。”
他没有对准听筒说话,但她的耳朵里还是出现了两个他回答的声音。
面前的少年——应该说是她的男友,用那双难以描绘的漂亮的蓝色眼睛注视着她。那是比她见过的,所有建模都还要漂亮的眼睛。
透彻、冷淡。
一眼望不到底
就像暴雨来临的前后。
总让人莫名心悸。
“作为回报,千葵要记住我的电话号码——”他从少女的手中拿过手机,打开空荡荡的手机列表,将那串数字设为唯一的联系人,输入备注的时候,就像在某种事物上标记属于自己的姓名,莫名令人心情愉悦。
“080-432-0242。”
栗犹千葵仅看了一眼就把那串数字背了出来。
“记住了的。”
她朝他笑了一下。
他敲打名字的手指一滞,随即删掉了已经输入好的“工”、“藤”二字,又将其直接设置为第一快捷键的拨号码,然后还给她。
栗犹千葵看到没有备注姓名的号码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她对数据的敏感度要比文字高得多。
以至于当少年问起她公交车的车牌号、路上看到的广告牌号、甚至新买衣物的订单号,都一个数字不错地报了出来。
“真是了不起的天赋啊。”
他感叹道。
只是作为NPC处理基本数据的能力罢了。听到对方赞美的少女忍不住红了红脸颊。
“说不定千葵有当侦探的潜质呢——要不要趁机尝试一下?”
“什么?”
她一时没跟上他的思路。
“这个案子的犯人,接下来很可能又会对人出手了——光是凌虐动物恐怕满足不了他。”
他们走出了商场,外面的天还是阴阴的。地面上还残余一些积水,但总算是不用打伞,视野清晰广阔了许多。
工藤新一给栗犹千葵分析了案情——据他目前推断,要想逮捕到犯人并没有想象中难,虽然对方总是隐没在人群中,又挑下雨天这种行动不便的天气下手,但他选择的目标往往是柔弱的、没有反抗能力且落单的女性。
尤其是今天他们在桥洞下发现了死猫的尸体,说明犯人的活动范围就在这附近。如果错过了今夜,说不定过一阵又会出现新的无辜受害者——
“最近更新的气象消息显示,晚上十一点还会有一场特大阵雨。”
他将手机里显示的实时天气标识给她看,“我想,要尽快抓住这个家伙的机会,就是今晚了。”
“那我们要怎么做呢?”
栗犹千葵反应过来他的话,或者,她更想问的是,她该做些什么。
“可能会有一些危险——”
工藤新一将少女的踌躇看在眼里,将选择权交给她。
“虽然那个时候我肯定就在你附近,但毕竟不能贴身保护你,对方极可能持有利器,所以一旦我或者警方反应不及时,你会有受伤,甚至被劫持的风险。”
他都没说些,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绝对没事、相信他之类的话。坦诚得都不像一个合格的男友——当然,也不是说合格的男友就一定会说好听的话哄女朋友的意思。
总之,他说,“这件事并不是非你不可,千葵。”
路灯下,两人的影子交缠重叠又分开。
直至其中一个影子不再摇动,是少女站定了身子对他问道:
“可是新一希望我去对吗?”
栗犹千葵看着玩家头顶上自昨晚就巍然不动的好感度【4】,哪怕今天约会一天(在她眼中这已经是约会了),比昨天已经亲密许多,他还对她那般体贴关怀——
可好感度始终没有半点增加。
“新一希望我去的话,就算有危险也没关系。我相信新一会保护好我的。”
她脱口而出的选择令少年维持不住表情,露出些许错愕。
在观察他人情绪的方面,能敏锐到这种程度吗——
在浮动的光影之间,工藤新一看见她露出满足笑意的侧颜——仅仅是迎合了他的心意,便好像做了什么无比幸福的事情。
仅在这一刹,原本坚定的判断又开始动摇起来,或许她真的只是为谈一场恋爱而出现——
【叮咚!】
【玩家好感度+6】
【当前好感度:10】
悦耳的提示音响起。
少女为自己做出正确的选择而微微得意。
对于她而言,没有什么比玩家的好感度增加更重要了。
就算冒一点危险,又有什么要紧?
*
她并不在意这点危险。
是因为有足够应对的把握、还是单纯的因“喜欢他”而不顾一切——?
工藤新一相信自己很快就能知道答案。
深夜的雨来势汹汹,比午后还要盛大几分。就好像这座小镇从未被月光刺破——所有居民的头顶始终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乌云。
年轻的侦探漫步在雨里,哪怕雨水的冲刷会带走一切气味和痕迹——可就像最顶尖高明的猎犬从来不惧任何挑战。
任何一个路人,都可能是他的猎物。
也可能是“那个家伙”的。
谁也说不准。
他爱死了这种感觉、尤其是将自己置身在红色警戒线之上,和真相只隔一个转角,与犯下滔天罪行的家伙进行博弈。
千万别误会。
他指的家伙可不是那个只会欺软怕硬、藏头露尾的蹩脚屠夫。
当然是少女背后的那帮人——
是什么让她如此有信心、抱着奉献自己的爱恋,不惜牺牲安危也要来夺得他的欢心,他们想要的是什么,又是凭借什么来保证她的“可使用率”。
美貌,某种程度上亦是世界的稀缺资源。如果以宝石进行比喻,哪怕用20世纪伊丽莎白加冕时头顶皇冠的那颗黑王子红宝石来形容她也不过分。
这么一枚几乎不可找到替代的棋子,绝不会任性到随意抛弃吧。
凉风透过黑色衬衣的袖口灌进身体,少年干脆将袖子挽了上去。如隐没在黑夜的某种野兽一样,他也正虎视眈眈地看着前方的少女。
醒目的红裙,换任何一个年轻女郎都穿不出她的那种风情。是夹在女孩与女人之间,流露出的一种天真的欲望。
在这样迷离的雨雾里,吸引得可能还不止他们预设想的目标。
但罪犯之间也有等级,他们之间的阶级甚至比人类社会的金字塔更为残酷,体现得更为直接。
工藤新一确信这一点,尤其是当面相老实,身体健壮的中年男子出现,满是好心的替她赶走那些不怀好意的跟随者——
噢,这其中也包括他。
在容貌上稍作掩饰,就连声音也沙哑几分,和新宿街头游手好闲的不良别无两样——这还得多亏老妈的言传身教。
“别害怕,你家住在哪里,这么晚太危险了、我可以送你回去。”
男人掏出了工作证件,是负责这一带社区的服务职员,表明他并无坏心,只是单纯向迷路的女孩提供帮助。
他和她保持30米左右的距离,并不能看清人脸上的表情。只是看到她轻微的点了点头,又后退几步企图和男人拉开距离。
对方很有耐心,像是很懂得如何让人放下警惕——哈,就这一点她做的也不差。
仅一个照面,擦肩而过的眼神,他已经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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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传递了确认目标的讯息。
就是这个男人。
看似整洁的着装,实际衬衫的倒数第二个衣扣已经摇摇欲坠、袖边也皱得完全不像话——身边没有女人照料,生活过得一塌糊涂,只能勉强维持体面的家伙。
高低不一的肩头和满是老茧的掌边,显示他是靠白日做工或扛货等劳苦的活计来养活自己。鞋缝间残有的偏褐红色土泥是他们去的那个河岸独有的。
事情进展是出乎人意料的顺利。
他不远不近地缀在他们后面。
远离闹市街区之后,就连影子也看不见,交谈声也被大雨覆盖。偶有路过的行人,即使目光也在第一时间投射在女孩身上,但那只是纯粹的惊艳。
没有、没有任何一个别样的、带着不是初见的目光来凝视她的人。
女孩听从他的话,带着男人拐进了更偏的小路。就连车辆也驶不进去,雨丝也都簌簌消失在灯影下。
她的身边没有监视的家伙。
看不出任何传讯的手段。
难道他的判断失误了吗?
这个世界的任何人事物,只要存在,就一定会在某个微不足道的地方留下属于他们的痕迹。通过层层剥丝抽茧得到的真相,远比听到看到的所谓事实更加接近事实。
这一点他验证过千遍万遍,绝无出错的可能。
可单单她,就像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银行及周遭店铺的监控不曾出现过这张显眼的脸,户籍记录及搜查引擎也查不出符合她特征的人。如果连以上所有都能操控——那对付一个懦弱无能的犯人就像宰割牛羊一样,简单到令人发指。
……
少女已经带着男人走到了这条小巷的尽头。
她身边的男人似乎越来越躁动不安,好像比她还要紧张——打量着周遭,甚至开始警惕她,怒视她。
“好啊、好啊。”
“你在骗我——!”
栗犹千葵恍惚间看见了一张五官扭曲的脸,他的眼神就像即将扑食的鬣狗,这让她似乎又闻到了那股腥臭的味道,比白天那只死猫身上散发的还要更为浓烈,几乎令她作呕想吐。
“——就这么恶心?”
“你就跟那个贱女人一样!”
“这种腻味的表情,凭什么对着我、你们这些令人呕吐的婊子!”
他几乎目眦尽裂,血丝充盈了能看见的所有眼白,强而有劲的手掌死死抓住了她纤细的臂膀,好像骨头也要被捏碎——冰冰凉凉的雨丝落在了脸上,水流顺着她仰起的脖颈向下淌,世界模糊不清,只听到对方脏话连天的叫骂声。
那把黑色雨伞早就掉在脚边。
她的小腿开始挣扎,可踢向对方的力道是不痛不痒。
胸腔所有的氧气都被用光,喉咙好像尝到了一股铁锈味,栗犹千葵的身体开始发出警告,大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是他希望的、
是工藤、新一所希望的,
他希望我死掉吗?
那只猫死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吗?
造物主赋予的心动程序在这一刻仿佛按下暂停。连带着看见少年出现时应该有的欢喜,都消失不见。
她终于看清了他的眼神。
就像深海里的一只鲨。
她和这个散发着腥臭的男人,都只不过是他的猎物。
“啊——!”
男人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顺着雨水一起流出的是鲜红的血水。
在她怔松间,对方似乎还想挣扎,却被闲步走来的少年抬手又补了一枪。
正中人的肩头、
和她被紧掐的位置一样。
“抱歉,我来晚了。”
他走近她面前,甚至都没看一眼地上的男人,只是轻声询问她是否无恙,然后又将那支黑漆漆极有分量的金属塞在她的掌心。
“作为补偿的礼物,他的另一边肩膀留给你怎么样?”
7. 第一任男友
栗犹千葵没用过枪。
甚至连抓握的姿势都是工藤新一手把手教的。
在即将扣动扳机的前一秒,她听见了跪倒在地的男人的呼喊。
从疯狂的叫骂到哀求似的哭嚎。
他是活着的。
就和那只猫生前没两样。
他能剥夺那只猫的生命。
可她能剥夺他的吗?
栗犹千葵想不出答案。
她只觉得,身上湿漉漉的裙子和弥漫在空中的血腥味比肩膀上传来的刺痛更让人不适。
……
她在发抖。
工藤新一感受到少女轻微的颤栗。
即便那只持枪的手被他紧紧握住,就连位置也为她瞄准,但她迟迟没有动作。
那条红色长裙早被雨水淋透,紧贴住她的身体,手臂冰凉到近乎僵住,就连唇色也苍白几分。
他收回了手。连带着那柄枪一起收了回来。她好像明显松了口气。
这根本不像是抛出来当做诱饵的美女蛇,反倒是一只找不到回家方向的蠢兔。迟钝、软弱,万一碰见坏心的家伙一吓一叼,就晕头转向地成了别人的腹中餐。
地上的男人还在聒噪,少年弯腰时顺手劈向人的后颈,然后捡起那把黑伞,为她重新撑起。
栗犹千葵的视野和耳畔一时都清净了许多,不自觉地靠近那唯一能接触到的热源。
他向她解释作为侦探总有些出格的手段和保护自己的方式,虽然这并不符合规矩,但为了真相,有时候越过一些陈规也是没办法的事。
只要问心无愧就好了。
他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刚才的果断和狠厉,只是因为保护她不得不采取的行动。
“可是……那个人怎么办?”
“不用担心他,一会儿就会有人来处理的。”
工藤新一走在她的右前方,挡住了大部分倾斜的雨丝与冷风,就连她想要问出口的话也提前作了回答。
“在你的身份证明解决之前,我们还是尽量避免和警方碰面的好。”
“那现在我们要去哪里?”
少女看起来已经全盘接受他的说辞,望过来的眼神露出惊异乃至欢喜——让人不明白她在开心什么。
侧头撞进了那双眼睛的少年,目光不自觉往下移时却倏得被什么烫到一样,迅速转回脑袋。
而此时的栗犹千葵,只惊喜地盯着玩家头顶上的好感度标识——【20】。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又是什么时候加上去的,居然一点察觉都没有,真是大意、太大意了!
以至于男友的回答也听得不甚清楚,只听到了最后四个字:
“我们回家。”
*
栗犹千葵再次回到了工藤新一的家。
当她从浴室中出来,抱着换下的红裙打算去清洗的时候,路过的侦探先生看了那裙子一眼,就建议她把这条裙子扔掉。
“欸?才穿了一次,有点太可惜了吧。”
而且这条裙子很贴她的身材,少女有些舍不得。
“上面说不定沾上了那个家伙的血迹,你要是不介意,留着穿也行。”
工藤新一擦着半干的头发,似是随意又接了一句。
于是少女犹豫半晌,最终还是选择垃圾桶作为它的归宿。
两人累了一天,在接近凌晨3点的时候才去睡觉。互道晚安前,她的男朋友跟她说,身份证明已经联系人帮她做了,但还需要拍些照片当做材料,可能下个星期才能拿到。
“其实也不用太着急,这几天我会带你慢慢熟悉这里,说不定还能找到关于你回去的别的办法。”
工藤新一顺着她先前告诉他的话说,果然少女的眼神亮起了不少希冀,点了点头。
“不过千葵是喜欢我的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能勉强自己盯着她的脸,“那么要回去的话就会和我分开了,难道不会难过吗?”
“会的。”
“当然会不想和新一分开。”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他。
“但是,回不去的话——”
栗犹千葵想起了今天见到的血和尸体,有几分不确定的、坦诚的说,“要是回不去了,可能会死噢。”
销毁程序好像比死还要可怕呢。
什么都留不下来啊。
少女露出了点点沮丧的表情,“所以要好好和新一谈恋爱才行。”
她完全是把自己的性命都交给他了啊——那是工藤新一从她脸上读到的唯一讯息。
*
不管是十亿日元的抢劫案还是棘手残忍的心理变态虐杀案,没过多久都占据了相当大版面的头条报道。
其中一件是风头正盛的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所破,另外一桩则又是神秘人所解决的,就连警方也没法得知对方的身份信息——只知道对方从两年前就开始活跃,每一次都会把犯人折磨到奄奄一息才会交给警局。
个别手段令人心惊,在某些人士看来,他是个不亚于任何罪犯的超级罪犯。
“咦?那帮劫匪抢劫的钱都没有追回来吗?”
千葵这几天都有好好观察男朋友,知道他是侦探后,还了解了当地的许多案件,希望能再帮上他的忙。
思来想去,那莫名增加的十点好感,也只有是她帮助新一抓到罪犯的时候加的。
所以只要她再帮助新一破获几桩案子,那想达到恋爱好感度肯定没问题的!
工藤新一也从警方那边知道了后续情况,只是他原先对于这种案件就兴趣不大,钱款走向就更不会注意了。
但奇怪的是,这帮劫匪的最后一次抢劫,也就是在米花银行所犯下的案子,就连这次的钱都没有追回——
年轻的侦探颇有兴趣地向女孩提问:“你觉得他们这些钱会去哪里?”
千葵思考再三,只能回答他:“我们被绑架的时候,他们一共换了三次车辆,钱款肯定被转移到了其中一辆上。”
“嗯推理得不错,那再往下想想——”
他鼓励她继续说。
“那其中一辆车说不定就是漏网之鱼,警方没有抓到呢?”
工藤新一推翻她的猜测,“三辆车的路线都被成功截获了。但警方依旧没有搜查到哪怕一张钞票。”
然后他又让她继续猜,“没关系,有时候侦探就需要天马行空的想象。”
……
又来了——
恋爱的费脑时刻。
栗犹千葵不知道别的恋爱是怎么谈的,但这几天当她终于觉得男友开始接受她、接纳她的时候,大脑的CPU也快烧了。
哪怕是随口好奇问的一个案件,他也会特意留好几个悬念来让她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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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瞧她抓耳挠腮,想破脑袋也还是想不出的样子,格外有趣一样——最后再把答案说出来,让她感觉自己的智商被按在地上摩擦。
可这回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把钞票转移或者藏起来,只能放弃摆烂。
少年的指尖摩挲着咖啡杯的杯壁,直到看到少女露出丧气的神色,才开口道:“如果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将钞票放在车上呢?”
“什么?怎么会呢?那钞票岂不是还在——”
“对,那时钞票还在银行,只不过现在肯定已经被人转移走了。这帮家伙很可能只是障眼法,又或者是给他人做嫁衣的工具。”
工藤新一想,如果是他,想要这笔巨款又不想担罪名,完全可以算准这帮银行大盗要在米花银行动手后,就找个人里应外合——这个人不管是在银行内部还是劫匪内部都可以,只要能揽下点钞的工作,在最后关头偷天换日,就可以吞掉这一笔钱,并且把罪名也算到这帮家伙身上。
这其中的运作要慎之又慎,演技要好到天衣无缝,才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卷款跑路。
“看来目暮警官又有得头疼了。这笔钱他们已经追不回来了。”
他将咖啡一饮而尽,对这位从小看顾他到大的长辈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那那些人质的手机也被一起转移了吗?我记得新一的手机就是那时候弄丢的吧?”
侦探耸耸肩,“应该吧。不过以防定位,估计他们只是找个地方把它们统统扔掉了。”
*
夜半,东京某公寓楼的住宅里。
“大哥,这就是那个侦探工藤新一的手机。”
壮硕的黑衣男子将一台红色手机递给身材高挑的银发男人。
“这次还真是多亏了他,正好帮我们解决掉了那帮蠢货——不然这十亿元到手我们还得费点功夫呢。”
伏特加显然很乐意这种偷懒的好事能再发生几回。
“里面的东西都搜干净了?”
银发男人却是兴致缺缺,单手接了过来随便翻了翻。
“所有程序和资料信息,包括定位系统都已经处理完毕了。听说上面好像还挺中意这小子的。”
“上面?”
“我看只是贝尔摩德一个人对他感兴趣罢了。”
琴酒已经对这个女人任性的毛病不满很久了,更何况是她赞赏的对象——估计又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神秘主义者。
手机里干干净净的相册、信息和邮箱就完全可以体现这一点——他这么想着,又随手一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粉色软件。
于是伏特加看见他大哥的神情颇为怪异地滞了几秒,然后笑了一声——比平常还更加具有嘲讽的意味。
“呵,去告诉贝尔摩德。”
“我认为这小子实在没有拉拢的必要。”
居然还在玩这种过家家的恋爱游戏、那女人的眼光还真是差到离谱啊——
“啊?”
“好、好的!”
……
与此同时,米花町二丁目21番地的工藤宅。正处于休眠中的恋爱NPC栗犹千葵又错过了一连串光脑提示信息。
【叮咚!】
【检测到新的游戏玩家!】
【检测到新的游戏玩家!】
【检测到新的游戏玩家!】
……
8.第一任男友
工藤新一确认了栗犹千葵的无害性。
不仅在那个夜晚,还有无数个像此刻一般的试探——
他的手握住了她纤细的肩膀,从肩颈处往下是大片的淤青和骇人的红点。刺鼻的药酒味令人有些头昏脑涨,人冰凉的长发被挽在另一侧,只有几缕偏短的发丝还垂在原处。
头几日对这伤势闷声不吭的少女现在也依旧垂着眼皮不敢看他。好像做错了事情一样——即便上药的力道重了几分、好几分,也悄不作语。
她默许他对她做任何事。
工藤新一实在没办法不想到这点。
就连寄生的菟丝花也会吸取攀生植物的养分和水分,可她却对他予取予求,倘若再冷漠无情、事不关己的人看到这情形,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说一句,这女孩绝对是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
甚至到了整个世界都围着他转的地步。
不是没有人喜欢过他。
相反,喜欢他的人太多了,多到令人觉得厌烦。
工藤新一开始回想,在校里或者校外,自以为鼓起勇气来向他当面表白,又或是递来情书的女生们长的什么样子,用的何种语气、眼光,以好和面前的家伙进行对照。
但可惜,任他在其他细微之处洞若观火,可在这种事情上,竟已全然不记得那些人的样貌。只凭着一点印象,就是她们那些眼睛所透出的,对他不切实际的幻想——印证了他对世人向来被表象迷惑而肤浅无知的判断。
从很小的时候起,他便察觉到自己与同龄人的不同。
他们好结群、好同游而乐。一点捕风捉影的与他人秘密相关的种子,便能在口口相传里长成脱离原先模样的参天大树。他们追逐着被无数推手捧上台前的光亮,却对台下的黑暗置若罔闻。若有人指名道姓说出他们的眼盲,那先前的抱团而行便起了作用,甲一句丙一句的把指责出声的家伙打落谷底。
他们厌恶翻开血淋淋真相的人。
他们总想藏住那些各式各样肮脏腥臭的秘密。
但最为好笑的是,当他们想要从某人身上剥下一点血肉来供养自己的时候,又将能把真相找出来的人敬若神明、又亦是他们的摇钱树。
于是他被他们厌弃、孤立,又再某一个恰当的时刻成了他们的救星。
可这些工藤新一是不在乎的。
他并不介意作别人趁手的工具或拿来利用的筹码。
即便这其中有一些人还会沾沾自喜,似乎放逐和被放逐都是他们说了算。可事情到了最后,往往是手上握着的刺向别人的刀,在一片血肉模糊之中又转头刺了回来,将他们的自以为是绞得个稀烂。
哈、将雇主的麻烦解决之后又给他制造了个新的更大的麻烦。上流圈子早就对这位年少成名的“平成的福尔摩斯”有了一个共识——这是个碰不得的疯子,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千万不要去寻他。毕竟谁没有点儿不欲人知的秘密呢?
可他偏偏以掀开遮羞布,将真相摊在阳光下,来欣赏世人的丑态为乐。
任凭权势压人、美色惑人,都无动于衷。
但就算如此,普罗大众依旧对他蒙上一层光鲜亮丽的滤镜。而因做事激进发现送上门的案件越来越少的侦探先生,也逐渐收敛锋芒。
为了摆脱乏味单调的日子,他愿意稍稍做一些伪装,以贴合大众在心目中给他勾勒出的模样。
可再看面前这个少女,在亲眼见证他开了那几枪之后,却仿若无闻一般,态度更甚以往。
“对不起,是太痛了吗?”
“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他装作刚刚才发现她忍痛的模样,手掌也终于从她的肩头移开。少女的额前早就疼得沁出冷汗,几缕原本垂下的发丝紧紧贴在了鬓前。
千葵摇了摇头,又似觉得这动作太敷衍,开口回答:“上药肯定会痛的,和新一又没关系。”
瞧,如预料之内,她又为他找好了理由。
难道怎么样对她都无所谓吗?
【叮咚!】
【玩家好感度-1】
【叮咚!】
【玩家好感度+3】
【叮咚】
【玩家好感度-2】
栗犹千葵睁大眼睛,一时间不知道是好感度检测器坏掉了,还是面前的男朋友真的有那么奇怪——
她刚刚说的话,又有哪里说错了呢?
已经不止一次了,每次新一他对自己做点什么,顺着他心意的时候,就都会“叮”出一系列好感度波动。
新一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她望着他那双湛蓝色的眼睛,怔得出了神。
*
无害又听话。
爱慕他又全然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眼里。
就像是专为他培植的一株植物。
养在家里面,哪怕是最不懂得栽培花草的人也不用担心枯死。因为根本用不着阳光和雨露,只需要陪在她身边就好了。
恋爱经验为零的侦探先生在这一刻忽然又听见了身体内心脏的鼓噪声。已经好几次、全然不为案件而产生的兴奋——即便他想捂住耳朵,但理智清醒地告诉他那只是无用功。
当她把掌控她所有的权力交到他掌心的时候,这个女孩对他的吸引力就绝不仅在于她背后的谜团,更来源于她本人主动献上的,套牢她脖颈的那条枷锁。
少年站起身来,从客厅取来一份包装完好的档案袋交给她。里面是她的身份证明、学籍信息还包括几张银行卡和证件照。
“还有一份转学申请书,我已经替你交到了帝丹去,先前的生活信息也都在这张纸上,你可以提前熟悉一下,这里面关于父母职业、原生活地以及转学的理由背下来是最好的。”
他为她准备得实在太过详尽,完美无缺。栗犹千葵看着那好几张色彩鲜明的单人或合影相片,要不是背景环境太过眼生,不然她真的会以为自己在这里生活过。
而且,她还需要在这里上学吗?
…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如果千葵不想去的话也没关系。”
“只是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会少一些罢了。”
不知不觉把疑问说出口的游戏NPC得到了玩家善解人意的回答。
但是——
【叮咚!】
【玩家好感度-3】
【当前好感度:35】
“不、”
她下意识顺着好感度指引的方向,“要去的——只要是新一希望我去的话。”
又是这句话。
明明是如此看重他的想法,但心中总有股莫名的火气,就连工藤新一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就像刚刚她吃痛却闭口不言的模样,本来应该感到高兴,但事实正相反。
他似乎也犯了同那些家伙一样的错误。
自以为牵紧了锁住对方的链铐,却正因如此,越不肯放手的自己也越会被锁住的对象牢牢羁束了。
*
年轻的侦探先生憋着口气,想把少女背后的组织揪出来再弄清楚自己的思绪。
故而帝丹高中新来的漂亮转学生,是工藤新一的女朋友。这一八卦消息由他口中亲自说出,只为将他和她的名字捆绑在一起。
他非常清楚,少年人的世界简单到空白,那么一点绯闻八卦就足以成为好几个星期的谈资。
他牵着她的手,毫不避讳地行走在校园里。林荫下片刻的凉意,并不能驱散四周视线的火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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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些还远远不够。
那个打着恋爱游戏之名的组织,到底是以什么方式去验证他们的恋爱过程——这其中的标准、界限和结局,又是如何判定衡量。
要想明确这一点,就必须对恋爱双方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才行。
这几天他已经排除了女友与他们通信的可能,那唯一能做到这点的办法,就是他们会主动现身来确认恋爱进程。
只要抓到一点蛛丝马迹,他就有信心拿回这场游戏的主动权——起码、要恢复栗犹千葵的自由身。
工藤新一想——在完全自由的情况下,在不被洗脑的前提下,他和她之间是否还会有这种奇怪的化学反应。
不、就现阶段来讲,其实只有他有这种感觉。
……
栗犹千葵看着男友头顶上的好感度标识偶尔蹦出的+1又-1,对他别扭的想法虽一无所知,但显然察觉到他似乎更热情了一点——
这种热情,尤其在外人在场的时候极为明显。
比如此时此刻,他和她正坐在一起接受帝丹校报寺岛同学的采访。
对面身材魁梧,面容却十分清秀亲切的男孩子正举着相机,为他们拍下准备刊登在校报上的照片。
“啊、两位可以再近一点——”
“对的对的,工藤同学就是这样。”
白光一闪,少女有几分恍惚。
她的发丝还落在他的臂膀上,男友流露出的笑意还没有完全消逝,亲昵的话语就在耳畔,但头顶的好感度却半分不动。
还不如新一先前对她没那么热情的时候加的快呢。
“所以两位是青梅竹马啊,直到今年栗犹同学回国才重逢的是吗?”
寺岛清晃扶了扶快要滑落的镜框,脸上是掩不住的热切。他可是把这回校报销量的信心都放在了这对校园情侣身上。
“栗犹同学呢——当你见到工藤同学是什么样的心情?”
被点名的女孩开口稍微卡壳了一下,才小声地说:“应该、很糟糕吧。”
“欸?”
“因为当时的情况比较复杂、感觉会给新一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其实一直很紧张来着……”
工藤新一揽过话头,稍稍讲述了一下他们“重逢初遇”的场景。
这回寺岛清晃不大的眼睛投射出更为精利的亮光。放下相机又拿起电脑的手,唰唰唰得不知道在敲击记录什么。
“原来是这样……实在是太感人了!简直就是戏剧化的一幕!”
他激动的嘟囔声令二位采访者默然无语。
“不过栗犹同学还是要注意安全啊!长得太好看果然还是很危险的——”他讲到这,探头探脑地往门外望了一下,关掉录音笔,低声对他们说道:“听说啊、只是听说,高三A班的班花,那个浅井学姐你们知道吧?”
看着栗犹千葵一头雾水,他又把目光投向工藤新一,一副挤眉弄眼的兴奋表情,“工藤同学你一定知道啦,她之前不是在校足球赛上对你表白过的嘛——听说她在前天就失踪没来上课了,两天都没有任何消息了哎!”
“她妈妈都找到学校来急死了,要我说啊再找不到就多半是凶多吉少了——不是有什么黄金三天的寻救说法嘛?”
在场唯一侦探表示肯定后进一步询问:“警方应该有对浅井学姐的人际关系进行排查吧,难道一点线索没有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只不过、听说好像是和什么恋爱有关吧?浅井学姐那个人,不是经常换男朋友吗?我看啊,说不定就是哪任男友因爱生恨噢——!”
寺岛清晃啧啧几声,又扶了扶镜框,露出惋惜的神色,“要不是学校肯定不允许,这可是篇超有发挥空间的报道啊!”
9.第一任男友
长月的第二个星期五,古井大介如同往常一样在七点就到达了学校。
他在这所高中担任门卫已经快二十二年了,今年是最后一年,他马上就要退休了。一想到这个,他干褶的面皮上浮现一抹轻松的笑意,也确实生出几分不舍。
每天看着这帮十七八岁的少年,或勾肩搭背、或前后打闹,他们的面庞永远是那么年轻,那么有活力。送走一届又来一届,好像永远都不会老似的——哈哈、也让他觉得自己还和二十多年前一样很能干呢。
“古井老伯,早!”
“噢,是毛利同学啊,今天社团又有训练了啊?”
“是的,关东大赛前要好好准备才行!我们目标可是进军全国!”
洋溢着自信笑容的女高中生这样说道,说完她又从背包里拿出一张贺卡和准备好的点心,递给古井大介。
“节日快乐,古井老伯!祝您平安长寿,谢谢您平常对我们的照顾噢!真是太辛苦您了!”
“真是的、你这孩子,都是我该做的事情——”
古井大介并不是第一回收到学生送的敬老节礼物,但今年他的眼睛和鼻子都格外酸涩,为了不让孩子看笑话,他把点心收下就催促她:
“好啦,快去吧,大赛一定没问题的,有信心就没问题!”
看着向他挥手告别的学生,他也挥挥手示意。
这帮孩子可真好啊、真好。
到了七点半,又有陆陆续续要参加活动或习惯早来的学生向他打招呼并送上节日祝福。每到敬老节,他就觉得自己很幸福。被他看顾着的、这所校园里的孩子们,都像是他的孙子孙女一样。
如果浩志还在的话,也会是他们其中的一员,和自己的好朋友一起谈论喜欢的女孩子,参加社团,被老师揪住小辫子请家长——古井大介多怀念那个时候啊,哪怕被叫到办公室训斥,起码那孩子还在啊。
八点了,再没有到的同学就要算迟到了。
他看着距离校门口还有好几米,正慢慢悠悠晃着腿的懒家伙们,一个嗓门喊过去:“你们这帮兔崽子还不快点!!天天都是你们迟到,都高三了还不勤快些,将来能做些什么哟!”
“不要生气嘛古井老伯,大不了将来我也跟你一样做个门卫嘛,反正你今年就要退休了不是吗——我正好今年毕业哈哈哈。”
“死小子!没点出息是找打啊!”
六十五岁的古井大介身板依旧不弱,苍劲有力的大手操起一旁的竿子就像赶羊一样,把这帮小羔羊子赶了进去。
“现在的家长真是一帮畜生,生了崽子不教崽,早晚惹出事来。”
他这话是趁着人都走了才骂的。
怒气还没平复的面容又不知为何添了几分愤恨。
直至视线里突然出现两个人,没能收住的表情为了不让人看出来,又显得怪异又扭曲。
“噢,又是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动不动就迟到,现在还带着你女朋友一起迟到——多乖巧的小姑娘都得跟着你学坏咯!”
“也没有迟到多久吧、看在下周一就是你过节的份上,就放过我们吧古井老头子。”
迟到的少年冲老人摆了摆手,似乎又没把他说的话放在心里。
倒是他女朋友还懂点事,递过去一袋不知道是什么的礼物,“古井老伯,这是敬老节的心意,祝您多福多寿,节日快乐噢!”
古井大介接过来,发现那东西居然还是温热的,微微一愣。
“是手打荞麦面啦,快点吃噢。不吃就不好吃了!”
少年脸上透露出几丝不耐烦,牵着女朋友的手扔下这一句,趁着老爷子还愣在原地呢,就拎起书包径直溜了。
“这臭小子、”
古井大介知道他们肯定是帮他去买礼物才迟到的,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但也没在迟到名单上记下那两个小家伙的名字。
*
“新一和古井老伯的关系很好呢。”
栗犹千葵觉得男朋友变扭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那老头子的孙子之前跟我是同班同学,所以还算有点交情吧。”
自从古井浩志死后,身体硬朗的古井老伯一下子好像垮了下来,头发也唰得掉了不少,现在头顶上还稀稀疏疏的。
他们走到班上的时候晨读已经结束了。在第一节课上课前,女生们三两成团地聚在一起,男生们也窃窃私语,总之对他们同时迟到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
“浅井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呢!她妈妈今天会不会还来学校闹啊——”
“肯定会啊,上次要不是古井老伯力气大,把她拦下了,说不定间岛就惨咯。”
“可是浅井有那么多前男友,不一定就是间岛啊?我记得我们班也有她的前男友诶。”
“你不会是想说古井浩志吧,拜托,人都死了诶,难不成从地里爬出来复仇啊。”
“别说了啦,越说越吓人了。”
第一节课是班主任尾城的课。
可栗犹千葵还是耐不住好奇心,主动给旁边的男友递小纸条。
「古井浩志就是古井老伯的孙子吗?」
「嗯。」
「他和浅井学姐是前男女朋友的关系啊」
「高一的时候谈过」
「那现在、古井同学……」
「寒假的时候自杀了,据说是因为浅井把他甩了」
少女震惊,因为分手而自杀吗?古井同学怎么比她一个恋爱NPC还恋爱脑啊!
她忍不住凑过去悄声问:
“新一不是要调查人口拐卖的案子吗?是浅井学姐这一件吗?”
工藤新一瞥了她一眼,那因吃惊而睁大的瞳孔活像一只被鱼儿诱住的猫咪。
“不是。”
“那浅井学姐的案子,新一打算调查吗?”
猫儿已经被吊起好奇心了。
“看情况吧。”
“——工藤、栗犹!上课的时候不要交头接耳!”
尾城老师在讲台上敲了敲黑板。全班同学往他们那看去,又各自低下头来闷笑。
“是!”
“噢。”
……
第二节课的时候,浅井彩香的妈妈果然又到学校闹了。
她还特意带了大喇叭来喊。
“间岛未步!你这个小畜生!快把我的女儿交出来!”
古井大介都快被这个女人烦死了。
“浅井妈妈麻烦你不要闹了,现在都是学生的上课时间!有什么事我们等放学再——”
“别拦着我!你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货色?!”
“我女儿就是在上课的时候和间岛那个畜生一起从学校溜出去的,你一个看门的为什么没看住她!我女儿要是出了什么事,你玩忽职守,也有责任!”
古井大介的脸色一下子由红变青,钳住女人的肩膀的力道让对方惊叫连连。
“你女儿又是什么好东西?!”
“勾引我孙子逼得他自杀!我看见她就恶心,一个小小年纪不学好的贱货,出事了也是活该!”
“你胡说八道什么——!”
……
“不好了,古井老伯和浅井她妈打起来了!”
不知道是哪个班的同学先在走廊喊了一声。这一层楼的学生们都沸腾起来想去看热闹。
尤其今早那几个被古井大介拿着竹竿打进来的不良们,听到消息立即从班上冲出去打算帮忙,老师们哪里顾得了上课,纷纷停下来组织各班纪律。
大喇叭还在那开着,两人吵架的内容一句比一句更不堪入耳。
“哇塞,没想道古井老伯战斗力这么强啊,平时装得那么一副老正经的样子!”
“可那也是浅井她妈说得太过分了吧。古井死的时候我们也很难过,更不要说古井老伯了。”
“可是、浅井确实是在上课的时候不见的,说实话,老伯确实有失职的地方吧——”
栗犹千苦戳了戳少年的手臂,觉得有点不对劲。
“新一,古井老伯不会和浅井学姐的失踪有关吧?”
“你怎么会这么想?”
“说不准,他是为了替孙子报仇……”
反正,也存在作案动机的吧。
她不想这么猜测,但查案的第一要素,不就是要永远保持怀疑态度吗?这还是新一亲口说的。
“所以?千葵又想做侦探了吗?”
他好像对事态的发展一点不关注,又或者早就有了自己的判断所以觉得无聊。
“如果新一肯教我的话。”
她又用满是信赖的眼光看着他。
看来上次的疼痛没给她长一点教训。
工藤新一完全不知道他女朋友把破案当作提升好感度的脑回路,只觉得培养她的警惕心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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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锐度,也有一定的好处。
“那我来考考你,”他回过头来看她,“你今天早上看出些什么来了?”
“诶?今天早上,看古井老伯吗?”
千葵一下被问住,但很快陷入沉思。
“老伯好像到的很早,但应该是在六点半雨停之后出门的。因为昨天天气预报说清晨有雨,可是他的裤脚没有淋湿,门卫室的门口也没有挂雨伞。”
“还有,他应该没吃早饭吧——”
女孩偷笑一下,“因为吃了早饭的话,新一就不会带我去买荞麦面给他了。”
噢、还有一点小聪明。
工藤新一挑了挑眉,然后问她:“那他为什么不吃早饭呢?”
“唔、是因为没胃口?也有可能是出门太着急了,来不及吃。”
千葵想了又想,“不对呀,那新一怎么会知道老伯空着肚子——难道新一会未卜先知吗?”
“笨蛋。”
他伸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下周一就是敬老节,今天是放假前夕,古井老爷子早就知道会有很多学生送他点心,所以才特意没吃早饭,留着肚子等着品尝我们送给他的心意呢。”
然后他又问,“关于其他的,还有看出来的吗?”
“嗯……没有了。”
她摇了摇头,又把手捂在被弹红的地方,有点哀怨地盯着他。
少年却无奈地把她的手从头上拿下来,放在掌心里,低声道:“有时候去推测一个人经历了什么,留在衣服上的痕迹永远不如留在身体上的来得真实。”
“就好比一双手。”
“手?”
“你把礼物递给古井老头子的时候,他是用左手接的。可他别在腰间的一串钥匙却在右边。这说明他是个右撇子,右手可能是在这几天受了伤,扭伤或者是手掌被割伤,都可能让一个人拎不了重物。”
“不过,他左手做事也非常利索,从挂在门口的竹竿被取下,就知道他肯定又拿竿子教训了一帮爱迟到的家伙。”
基本的推理说完了,他则将少女的手掌朝上,从各个指节和不同茧口所在的位置象征什么教起。
他的手指从她的虎口处滑过,有轻微的痒意。千葵下意识缩了缩指尖,又被他抓住。
“这里,如果有茧,除病理性原因湿疹外,还有可能是机械摩擦,比如说打棒球、网球等球类运动员会有这种茧、常年编织的家庭主妇会把棒针架在虎口上也会有,又或者——长期练枪的家伙,”他抓住她的食指去勾住他的虎口,“感受到了吗?”
她下意识蹭了蹭,果然从指尖处传来坚硬的触感,点点头。
“然后,是拇指的部分,”少年圈住她大拇指,从指节讲到侧边茧,将知识点掰碎了讲给她听。甚至还举了班上好几个人作为例子,“比如尾城老师的食指侧边就有很厚的老茧,那是因为他天天拿粉笔在黑板上写字,加上备课、批改试卷造成的。池田同学是练拳击的,他的指节和掌心都会有一层厚厚的茧,是长时间的击打动作所导致。”
“至于,古井老爷子,他年轻的时候应该练过举重、或者是双杠等跟握力相关的运动。他的掌心上有着很深的老茧。而且寻常人停止训练半个月,茧就会开始脱落的。可是他新老茧都有,说明现在他也有在保持训练。“
“唔、那古井老伯还挺厉害的是吗?”
少年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说道:“估计举起两个你也不是问题。
“可是说了这么多,还是不知道古井老伯和浅井学姐的失踪有没有关系啊?”
少女有些泄气。
“浅井彩香失踪的那天,是跟间岛未步一起溜出学校的。如果是古井老爷子动的手,实在没必要挑在浅井身旁有人的时候。更何况,浅井也不是傻子,不会和间岛正面撞上古井浩志的爷爷的。”
“所以,他们之间就是没有关联咯?”
侦探先生顿了顿,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捏了捏她的掌心然后松开,“既然你要当侦探,那结论当然要自己推理出来。”
少女无语半月眼。
又来了。
男友的悬念时刻。
然而现实并没有给栗犹千葵多久的推理时间,就逼着她下了一个结论。
古井大介死了。
死在了敬老节的当天。
并且他的尸体,是和浅井彩香的尸体一起被发现的。
10.第一任男友
入秋之后的夜晚变得漫长。空气里还浮动着一些夏季残余的燥热。明天就是敬老节了。古井一家每到这个时候,桌上就会摆放着各式精美的点心和送来的慰问信。今年也不例外。
“爸,这样没关系吗——我跟小织回去看望她父母,明天您就要一个人过节了。”
儿子修造在临走时也还不太放心。但是这事他早就答应了媳妇,起码今年要陪她一起去北海道老家看望岳丈岳母。本来还是要带着浩志一起的。也得让他和外祖母亲近亲近——
可谁想到,唉。
客厅茶几上已经开了盒的点心是樱花豆沙馅的。浩志以前最喜欢吃这个口味的和果子,小时候还为此闹过好几次牙疼呢。中年男人的嘴唇微颤,看着父亲头顶稀疏又花白的几根发,挺拔的背一夜之间像枯萎的稻草弯了下去,要走的步子就再也挪动不了了。
“走吧、走吧。也该去看看他们的,我有浩志陪我就够啦。”
古井大介拿起来一枚果子,又转过头去看放在客厅隔壁六叠大和室里的小型佛龛。上面挂着的静默无声的黑框照片,是浩志在向他们微笑呢。这孩子在学习上不让人省心,可是生活上却是很体贴的。
他宽慰着儿子,“照顾好你老婆,你是个男人,就得拿出一家之主的样子来。总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没出息样,浩志就是跟你学的!好啦,快去吧,书店我会给你看着的,开车可要注意安全。”
“店一天不开也没事,您老人家不要费那个神了。”
修造夫妇在代代木站的北口开了家书店来维持生计,平常有好些浩志的同校同学都会光顾那里。生意还算不错。
“你还做起我的主来了、不找点事干我可待不住啊!”
老头子又硬气起来,口气里和往常一样带了点不耐烦。这下修造放下心了,带着老婆和儿子的照片,叮嘱了几句便打算动身。
古井大介把夫妇两个送到门口,一直看到他们的车子消失在了拐角,才转身回进家门。在踏进房子之前,他眯着眼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亮得有点吓人。
看来明天是个好天气。
说不定是浩志在天上保佑他呢。
老人笑了下,不经意间摸了摸脸颊,发现有些冰凉,又赶紧抹去了。
*
早上五点,古井大介就起床了。他的精神头今天格外好。
吃过早饭之后,手脚麻利地从冰箱里拿出儿媳妇给做的便当,就骑着一辆旧得掉漆的老式自行车去书店了。
古井书店开在代代木1丁目58号,旁边就是商业街。因为紧挨着新宿,新潮的年轻人很多,学生也很多,店门口总是人来人往的,什么人都有一些。
不过今天的小家伙们应该来买书的很少吧,他这样想着,打开店门,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油墨的臭味。他又吸了几口,这味道有些让人上头,闻着安心。
旁边的电器行还拉着冰冰硬硬的铁闸门,对面的俱乐部要等到下午才会开业,清冷的街道上几乎一个人都没有。他看了看钟,才六点。哪怕是平常的上学日都没有这么早出发的学生。
该做些什么好呢——
老人打量着店面,里里外外都被儿媳收拾得干干净净,真是一点活儿都没留给他啊。他心里面甚至有几分难过。也不知道在难过什么——反正人老了就会这样,活都被年轻人抢着干完了,好像他老了就什么价值也没有。
就像那些写满了字、到处都是修改痕迹的试卷,被丢在垃圾桶里是不会有人惋惜的。这就是日本老人的现状。
古井大介想到这的时候,又想到浩志的试卷,那孩子要是能把试卷写满字真是谢天谢地。他看起来板着一副面孔,实际脑海里面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什么。
这时,一个踉跄地、拖着步子又很着急的身影出现在巷口。
她的面容还带着惊恐,时不时回头张望,似乎怕什么人追上来,反正脸比昨天晚上古井大介见过的月亮还白。
“浅井彩香!“
他一眼把这狼狈的女孩子认了出来。
到死他都不会忘记这张脸的。
女孩子看到他平常都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可此刻她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救救我!救救我!”
她向前男友古井浩志的爷爷发出了求救的哀求。
*
“起火点是在店里面的一个小隔间。应该是店老板休息的地方。至于起火原因,目前经过调查,初步判断是因为烟头不慎掉落,点燃了废报纸引起的。”
“死者身份已经进行比对,确认了其中一名男性尸体,是65岁,目前在帝丹高中担任门卫工作的古井大介,这家店就是他儿子古井修造开的。另外一具女性尸体,18岁,很有可能是帝丹高中失踪已久的学生,浅井彩香。等到死者家属过来做DNA比对就能出结果。”
“失踪案?”
消防署负责人敏锐察觉到此次火灾背后还可能有其他案子,立刻通知下属:“通知搜查一课,将相关报告提供给他们,做好协助工作!”
“是!”
……
栗犹千葵看到晚间新闻的时候才知道在代代木车站旁发生了一起人为纵火案。
死者正是古井大介和浅井彩香。
在男朋友的帮助下,她这段日子已经能够很好地适应这里的生活,还通过上网,了解了很多这个世界的常识。
“网上的人都说,是古井老伯绑架了浅井彩香,决定要跟她同归于尽,犯下了这起案子。”
她迅速翻阅着论坛,被上面恶意评判死者的言论给惊呆了。
有的人说浅井彩香是活该。
有的人则骂古井大介拖着青春正好的女孩子去死,也不是好东西。
总之充满了戾气,都没有人关注警方还正在调查中,真相根本还没有找到的事实。
“人们总是愿意相信自己希望看到的东西,至于真相,对他们而言没那么重要。”
工藤新一抽走了她的手机,将冰冰凉凉的布雷斯特泡芙推到人面前,“尝尝看。”
漂亮又精致的西式甜品,还没入口就闻到了一股甜腻的香味。
千葵摸了摸还没消下去的肚子,在男友的注视下捏起一块放入嘴里。
柔滑的奶油从金黄的酥皮里爆开,口腔连带鼻腔,充斥着一股浓厚的奶香。
“好甜!”
甜到超级满足的女朋友眼睛放光,高兴得摇头晃脑的又从盘子里拿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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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不吃吗?”
难为她还记着他。
工藤新一摇了摇头,又笑了下。
“我看着你吃。“
就像没有云、一览无余的湛蓝色天空,他正用这样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千葵察觉到这点的时候,脑子已经有些晕乎乎了。甜品也会醉人么?她沉迷在泡芙和男友的眼神里,连下巴上沾了奶油也不知道。
新一他好像有点高兴。
是因为泡芙很好吃吗——
……
她果然就跟盘子里面的点心一样。
工藤新一以前从不爱这些摆放在橱窗里,一看就知道被糖和奶淹没所做出来的甜品。
会腻到人发晕、他回想起过去第一次品尝后的感觉。
那种感觉,是什么感觉——居然记得不太清了。
他喉咙微动,专注地看着面前吃点心的女孩子。
噢。
确实会让人有点发晕
他想起来了。
……
“新一也认为是古井老伯绑走了浅井吗?”
栗犹千葵终于把注意力从诱人的甜品和诱人的男友中找了回来,她皱起眉头,“我觉得,古井老伯不像是那样的人啊。”
“哪样的人?会为孙子死去而痛心的爷爷,还是因为悲痛决定报复,干脆连自己生命都一起不要的凶手?”
他的语气淡淡的。好像古井大介真的做出这种事他也毫不意外。
对面的少女有些怔住了,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她没有说话。
盘子里的泡芙所剩无几,亏她能吃下这么多。晚上一定要好好刷牙才行。
他不由自主地想着这种小事,手上却拨通了警视厅搜查一课的警官电话。
“喂,目暮警官吗?对、是我,工藤新一。”
“关于代代木发生的那起案子,我想问一下——是的,死者是我们学校的门卫,所以学校方面委托我调查一下古井大介的死因,毕竟如果是他绑架了学校的学生,对于我们学校而言是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栗犹千葵瞪大眼睛,听着男朋友一本正经的口气,好像真的有学校委托他们调查案件那么回事儿,一时不知道是佩服还是什么——少年的语气十分认真,但表情看上去颇有几分散漫,他看过来时眨了眨眼睛,漂亮的蓝色眼眸又让她的心小鹿乱撞。
“好的,我们现在就方便,马上过去。”
电话挂断了。
他叫了叫面前少女的名字,让她回神。
“案子有了新进展,有目击者称在火灾发生时,看到过古井书店旁有一位行踪可疑的男子,现在目暮警官已经查实他身份了,马上传唤审讯。“
千葵立刻跟着他一起起身,神色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
“那么,凶手不一定是古井老伯对吗?也有可能是那个人放的火。”
他们走到马路边直接拦了辆出租车,工藤新一看着这位初出茅庐的新手侦探,还是免不了泼她一盆冷水。
“目前尚不能确定真凶。毕竟发生的案子有两起——一起绑架案、一起纵火案。就算绑架浅井彩香的人不是古井老头子,也不能说明纵火的人不是他。”
11.第一任男友
米花警视厅是一栋呈三角状的灰白色建筑,从远处望去被一排常青的高大树木包围,哪怕在车流穿梭的V型路口的交接处,也能显出几分肃穆与庄重。栗犹千葵和工藤新一赶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可从下往上数直至第九层,仍有稀稀落落的白色灯光从玻璃窗中透出来,等到走进之后,昼和夜的界限在刹那间就变模糊了。
男朋友说,负责纵火案的是警视厅的搜查一课,他们可以说是刑事部中最重要的部门之一,例如谋杀、抢劫等重大犯罪行为都由他们专职调查处理。
“所以银行抢劫案也是他们负责的吗?”
栗犹千葵尽可能收住好奇的目光,只在视野所及的地方多看上几眼。她第一次到这么严肃、重要的场合中来,就像孩子第一次站上讲台,总害怕会做错什么或说错什么,惹来老师和同学的非议。
“没错——高木警官、这里!”
工藤新一对这里很是轻车熟路,无需和通讯员联系,不远处已经有一位身材中等,体型瘦削的警官在等他们了。
“啊、工藤君,你们来得还真快啊。”
高木涉小跑过去迎接他们,看到少年身旁的女孩子微微愣住,但作为刑警的职业素养让他很快认出了她,“栗犹小姐,你也来了。上次之后你的身体好点了吗?”
“好、好多了。高木警官是吗?上次还真是多谢你们。”
千葵向人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并说道:“叫我栗犹就可以了,您不必那么客气。”
两人本来要继续客套一番,被不耐烦的侦探打断,“抱歉,我想问一下案子现在进行到什么地步了?可疑男子已经传唤到了吗——审讯开始了?”
“暂时还没有。目前正在和对方的父母交涉中。这个人不知道工藤君认不认识,说起来还是和你一个学校的。”
栗犹千葵和工藤新一交换了一个眼神,就看见面前的警官掏出了一个小册子,介绍该男子的身份:“间岛未步,性别男,年龄18岁,目前就读于帝丹高中三年A班。”
看见两位年轻人点了点头,高木涉继续往下说,“据目击者称,当时他正从新宿的一家酒店出来,在去往代代木站的路上,看到了浓烈的黑烟与火光,便立刻拨打了消防电话。当时天还很早,路上没什么人,所以他看得很清楚——有一个少年从着火的地方跑开了——巧合的是,这位目击者正好是负责采访校园题材的记者,前阵子的校园暴力事件他也有所跟进,所以才立刻认出了嫌疑人。”
间岛是附近一带有名的不良,威胁、恐吓及霸凌,对他来讲简直是家常便饭。再加上他出挑的外貌和果断的作风,竟出人意料地在男生和女生间拥有不小的人气。
这个年纪的学生总是渴望做一些“成熟”的事情来证明自己的成熟,可大部分都受到家庭的约束和老师的管教而不能畅心所欲,因而能挑战权威的不良似乎成了可以崇拜的对象。只知道读书的乖学生也似乎是懦弱、无趣的代表。
他们跟着高木警官上了电梯,几秒后听到叮”声又出了电梯。栗犹千葵一直站在工藤新一的身后侧,没有看见对方按的是第几楼。等出来的时候她特意看了一下电梯上显示的数字,原来就2楼。难怪那么快——可能是为了满足快速出警的需要。
她一边听着案件进展,一边小心张望,这和想象中的环境实在不太一样——里面的人也不太一样。电视剧里各个光鲜亮丽、威风凛凛的刑警,实际上各自埋头在一个又一个被白色挡板隔住的办公桌上,空间切割得狭小又凌乱,总有种让人难以呼吸的紧迫感。饮水机旁的废纸篓被泡面桶和罐装咖啡堆得高高的,很是引人注目。
看见有生人进来,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头,齐唰唰一片的犀利眼神把少女的身体钉在了原地,等看到她身旁少年的脸后,大部分人又低下头来,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的视线还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再收回去。
但栗犹千葵的直觉告诉她,他们没看着她,不代表她就不在他们的观察范围之内。
“别紧张。“
工藤新一察觉到身旁女孩子僵直的肢体,笑了一下侧头低声:“越是紧张,他们越是会发现不对劲的——千葵可没做什么亏心事、对吧?”
“没有、当然没有!”
她立即慌神解释,抬头便发现男友脸上带着揶揄的笑容,一时生出闷气,只瞪着他,什么紧张的情绪都被挤得干干净净了。
“间岛的父母还是没有联系到人,听他们说间岛未步从周六那天起就没回过家了。”
一位黑色短发,相貌秀丽的女刑警挂断电话,脸上露出相当不满的神色,“现在的家长难道连自己的孩子夜不归宿都不过问的吗——难怪少年科的佐佐木天天忙得脚不沾地。”
“那个、工藤君知道什么线索吗?关于间岛未步这个人的——”
高木涉看见那位女刑警的脸色极差,一时间将目光投向身旁的少年寻救,且熟练的模样显然不是第一回做这种事。千葵的心里一时间生出几分小小的骄傲。
她的男朋友可真厉害呀。
“我想关于间岛的下落你们应该不用太担心。”
他一出声,果然给在场的各位吃下了几颗定心丸,“不管他在什么地方,我想只要看到了新闻的播报内容,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
众人不解他的话,难道嫌疑人还会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不成?但很快,那位女刑警面前的电话再次响起,她接起后一边点头,说着“立刻把人带过来。”的话,一边又用一种惊异的目光看着工藤新一。
好像他是什么未卜先知的神仙。
“间岛未步来了,就在楼下马上就到。工藤君,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报考警察学校吗?不然实在是太可惜了。”
“不好意思佐藤警官,我志不在此。”
原来这位好看的女刑警姓佐藤。
栗犹千葵听着他们的谈话,跟着这几人的步伐往楼道上走去,迎面又来了一个中等身材、体型宽胖的刑警,看起来年纪还有点大了。
“目暮警官。”——工藤新一对人点头示意。
“目暮警部!”——两位青年刑警向他问好。
少女一时间不知道该跟谁的称呼,只能先随着男朋友的叫法向对方致意,之后趁着一个空隙戳了戳身旁人的手臂:“新一为什么叫他警官啊——他的职位好像要比高木警官和佐藤警官要大哎。”
“噢,你说这个啊、”工藤新一也没想到她会问这么细节的问题,想了下解释道:“因为在我刚认识目暮警官的时候他确实还是个警官嘛,大概是上初中的时候吧,他才升职的。不过我已经叫习惯了啦,很难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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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犹千葵点了点头。所以新一从小就和警察打交道了吗?成为侦探的人果然都不简单啊。她在这一行人当中又是走在最后面的,似乎只是跟着男朋友来凑个热闹的家伙,并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
所以当间岛未步出现,那目光穿过人群死死地盯着她的时候,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挡在她的身前。
但很快,他眼神那种奇异又不正常的光亮消失了。
似乎是把她看错成了什么人——
“彩香在哪里?你们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身为人民警察居然编出学生死掉的这种谎话,难道不会觉得羞愧吗?!”
他似乎完全不相信浅井彩香的死亡,又或者说,是因为听到了她的死讯,而有些精神失常。
……
审讯室里,坐在桌子另一面的少年流露出愤怒、压抑的表情,他的话又急又快,让跟着做笔录的警员都忙得手停不下来。
“彩香要跟我分手,要把我当成古井浩志那样的废物甩掉,我怎么可能同意?!我承认,九月六号那天就是我带着她翻出了校门。她跟我说,看古井大介那个老古板不爽很久了,从开学起,只要见着她就那副跟恶狗一样的眼神,简直让她连学校都不想去了——所以我才答应她,帮她好好教训一顿古井,她要是不想去学校也没关系,反正她那个妈只知道骂她,跟我在一起有什么不好——”
他的样貌十分英俊,眉宇间本该是少年人的朝气,但此刻,千葵只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戾气。微微凹陷的面颊和瘦弱的身体,让人怀疑他已经有好些天没有过正常的日子了。
“你说她妈妈天天来学校里闹、哈,又怎么样呢?彩香才不想跟她回去呢!只有我和她,过得不知道有多好——古井那个老头子的手叫我给弄坏了,彩香可高兴了,她答应我说,只要古井能够从学校彻底消失,她就回学校,也愿意继续跟我在一起……”
“所以你就放火烧了古井的书店?”
佐藤警官抓住了一点话头立刻问了过去。
“放火吗、是个好主意,可我过去的时候已经着火了,那老头平常那么凶,动不动多管闲事,看他不顺眼的人多了,要我说放火的家伙绝对是被他揍过的人之一!还有,大婶,你烦不烦啊,问这么多我都告诉你了,彩香到底在哪里——我要见她!为了查失踪案扯上这种谎,你们也太夸张了……”
不知道是碰到穷凶极恶的罪犯多一点无奈,还是碰到无药可救的孩子多一点无奈,栗犹千葵只觉得佐藤警官的脸色比先前还要差了有十倍。
“我非常严肃认真地告诉你,浅井彩香已经于今日上午九点确认死亡,并且就死在你亲眼目睹的那场火灾之中——所以,我再问你一遍!那场火灾跟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不、不可能的!彩香怎么可能会死呢——她怎么可能会死,还死在古井的书店里。”
接下来的审讯似乎已经没有必要了。
隔着单面玻璃做成的幕墙,这位年仅18岁的少年终于露出了第一个像孩子的表情。
无措、茫然,突然袭来的悲伤让他露出不能接受的恐惧神情。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浅井彩香的失踪和他有着脱不开的关系,至于纵火案的真凶,就如工藤新一之前所说,很有可能另有其人。
12.第一任男友
九月十七日,这个月的第三个星期二。
天上下起了阴绵小雨。
昨晚的预报根本就不准嘛——寺岛佑美心里抱怨着,嘴巴也这么说了出来。昨晚洗好的衣服还晾在阳台:就和天气一样沉闷的灰黑色工装、深绿色带着格子花纹的袖套,上面的蕾丝边在刚买来时就因为碍事剪掉了、还有穿了十几年也舍不得扔的女式内衣,最边上的角落挂了一排稍稍泛黄的方状抹布。
交织错杂的没有一点光亮的衣服就像她的人生一样,早晚有一天也会泛起和抹布一样的旧色,即便还有使用价值,也会因为不好看被扔进垃圾篓里。
她推开儿子的房门,哪怕动作再小心翼翼,可这栋从寺岛祖父那一辈就没有修缮过的房屋哪哪都是旧的,故而门在开合之间也会发出细小、尖锐的摩擦声。
“小晃,妈妈帮你向学校请假了,今天你就在家好好休息——抱歉,妈妈还需要去工作,今天的事情有点多,会尽快赶回来吃晚饭的。”
逼仄阴暗还不到四叠的卧室内,摆放着一张简陋的单人床。遗传了父亲基因,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少年睡在上面还需要弓着三分之一的身子。他闷着头在被子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应声,寺岛佑美担心地又看了一眼孩子但很快还是转身离开了。
寺岛的父亲在结婚的第三年就消失不见了。
就像日本九十年代的房地产泡沫一样,虚假繁盛了一阵子就唰得没入海底。掀起的海啸毁了成千上万个普通家庭——他们也不例外。
所以佑美实在没有请假或者辞职照顾儿子的底气。
寺岛家的大门发出了关闭时独有的钝响声。
寺岛清晃知道妈妈已经走了。他没有立即从床上坐起来,而是从枕头下抽出手机,打开论坛,关注着昨天代代木车站纵火案的最新进展。
右上角不断有弹出消息,原来校刊销量终于有所增加,大家都在群里面祝贺。当然,有不少人@他,点明这结果有很大一部分是他采访的功劳。
少年心中涌出一股难以抑制的自得,但很快又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不屑。这帮人离真正的新闻还远着呢——他可是拍到了足以上电视的、真正可以称得上是“新闻”的素材。这种敏锐程度,就连他自己都感到讶异。如果说那个叫工藤的家伙是侦探里一等一的,那他作为记者,恐怕也完全不会输给他。
间岛那个家伙,也会对他刮目相看的吧。
你心爱的女人实际上是被我害死的——
他的身体因为这个令人愉悦的事实而兴奋到颤栗。先前被人凌辱,用脚尖碾压他下.体时的苦楚、马桶深处那飘散不去的骚臭味、总在眼前浮起的间岛那家伙嚣张的面容和他肆无忌惮的笑声——“婊子养的小孩、你要是你爸亲生的,他才不会跑掉不要你呢。”
这些种种、从小学伴随他到初中,想在高中甚至在他之后的人生继续折磨他的种种,必须要亲手终结掉。
真的或者是假的、有什么要紧——新闻和谣言的一线之隔,只在于发布它们的媒体而已。他很早就清晰地认识到人们的眼光要么是盯在女人的胸脯上,要么是盯在猎奇刺激的事件上,只要能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是不是事实一点关系也没有。
新闻,就是这么一种让人类自娱自乐的东西。
*
“千葵认为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呢?”
工藤新一指的是网上最新出现的另一种言论:火灾根本不是古井大介本人引起的,而是另一个有暴力前科的不良高中生。
「姑且称他为M,他在一年级时就和古井浩志不合。追了A好久也没有追到、为此还动用了暴力手段,把古井浩志逼到休学请假——A也不是个好东西,她根本不是喜欢古井浩志,而是想通过古井浩志接近另外一个男生。」
「所以古井浩志没了利用价值后,她当然不会和对方继续在一起啦。这个时候M就顺理成章地上位了。这两个人把一个无辜的学生逼到自杀哎、要我说这回也是他们自己狗咬狗吧。A要跟M分手,M不同意,还把A囚禁起来,最后居然放火烧死她。」
「啧,古井浩志的爷爷也是真的可怜噢,孙子和自己的命都断送在两个人渣手里。」
论坛上匿名用户的帖子标了一个大大的红色【爆】字。好像是什么知情人士透露的内幕,说得有鼻子有眼。
冰凉的牛奶贴在少女裸露在外的小臂上,激得她一个颤栗,把快要埋进屏幕里的脑袋抬起来,却不对男友的捉弄表露出一丝的怒意——只是望着他。
工藤新一笑,知道她还沉浸在这个案子里。
是像找到新玩具,不断撕咬、舔舐直至玩腻味的小狗吗?
不、这家伙哪里敢做出【撕咬】这种动作,就跟从乌托邦里出来,对真实世界的人性一无所知,若是一下子掉进了漩涡里,那就更成了爬都爬不出来的可怜虫了。
他的女朋友,对心怀恶意的人类的想象,还停留在原始阶段——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事、会任由事情发展到什么地步,她对这些根本没有任何概念,就连自己身边最亲近的家伙都看不清楚——
“你还真是容易让人操心哎。”
“欸?”
她伸出舌头来把上嘴唇沾到的牛奶舔掉,听到男友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更加不明白:
“我有做什么让新一操心的事吗”
玩家标识下的好感度已经突破【60】大关,停在了【65】的位置。恋爱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栗犹千葵对自己的进度很满意,也重拾了信心。
“因为千葵看上去太好骗了。感觉很容易会被别的家伙骗到手呢。”
“什么嘛,我才不是会轻易上当的类型。”
“可是刚才千葵似乎有点相信了吧——这帖子上面胡说八道的话?”
“……唔、”
她的眼神开始飘忽,牛奶瓶里还剩下一半的牛奶,没有再喝下去,只是用手拿着。
“喝不完的话就扔掉。”
“扔掉太浪费了啦。”
“留到明天早上再喝会生病的。”
她努努嘴,又深吸一口气仰头把剩下的牛奶喝光了。然后道:“帖子上面的话真的全都不可信吗——我想、应该也有一两句真话吧…”
“你是指哪句话?”
“就是那句啊、唔,浅井她和古井同学谈恋爱是为了接近别的男生这一句——”
她下意识地用舌头去勾嘴角,嘴唇又被舔得湿漉漉的,是比樱花瓣还有更深一点的颜色。
“噢,如果是这句的话——”
男友的面容好像显而易见地露出笑意,“那应该是真的。”
她等待他说下一句。
工藤新一如她所愿继续道,“那个想被接近的男生应该就是我吧。这么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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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的时候对浅井还是有点印象。”
那也是个漂亮到过分的女生。
习惯性用外貌获得她想获得的一切。
在校园里,这种手段几乎是无往不利的。可惜在他这里碰了壁。
“那、她有对新一做什么吗?”
少女肉眼可见地紧张了一点。真是一点情绪都遮掩不住。这也是能被组织“调教”出来的吗——他想,她应该有进步一点吧。
或者,他期待她真正的情绪能够突破外壳,再表现得明显一点。
“嗯、她想亲我。”
“什么?”
她果然瞪大了眼睛,声音都高了好几个度。像个尾巴炸得高高的松鼠。
少年装作以为对方没听清的样子,又说了一遍,“她当时的意思,我没理解错的话,是想跟我接吻。”
“接、接吻吗?”
好直球的接近手段。
栗犹千葵被过去情敌的这记直球打懵了,生出一种好像被什么人领先了的挫败感。
“新一当时的反应呢?”
“肯定、肯定是没有同意的对吧?”
男友好像进入了回想。
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的话?!!
“她当时的原话是:如果不答应她,就和古井同学说我强吻了她。”
“怎么可以这样!”
“那新一要怎么办才好呢——”
她居然设身处地地为他着急起来。
“我说,我不喜欢牛奶的味道。”
更讨厌劣质的化学膏体混合着烟味的臭味。
后面这句,工藤新一没有说给千葵听。只是依稀记得,当时浅井的脸好像又白又青,最后冷笑着说什么会让他好看。
再之后没多久,她就跟古井浩志分手了。
……
“新一不喜欢牛奶的味道吗?”
“但是这和牛奶又有什么关系——”
“要接吻看看吗?”
他的好感度只停留在65,却率先发出了接吻的邀请。语气坦然到好像在做什么实验——但是她却没有办法说出拒绝。
“这是早上刚刚送过来的新鲜牛奶。我想味道应该还蛮不错的。”
什么意思——
女孩紧张到又无意识舔了舔唇瓣。
直至感受到口腔里停留着一股奶香,她明白了什么。
“那来吻吻看吧。”
似乎脱离了什么既定的程序,数据运行到了一个走不通的穷巷后硬生生闯了出去。
比嘴唇更先接触到的是鼻尖,温热的呼吸打在脸上,她微微侧过脸去调整了一下位置。
好像在探索什么新的奥秘。
那些为她敲下代码的程序工程师在研发新指令的时候,心也会跳得这么快吗——
不是设定心动的频率。
是远远超过设定心动的频率。
……
啊。
今天的牛奶喝得太快了——
忘记是什么味道了、
现在才想到品尝滋味的少女,在晕晕乎乎间只尝到了一股咖啡的苦涩味。新一他其实是标准的无糖党吧——
她这样想,又觉得今天早上的牛奶可能还是挺好喝的。
因为与她拥吻的另一方并没有停下来。
直至两人口齿间的氧气消耗殆尽。
13.第一任男友
她柔软的腰肢抵在坚硬的大理石桌沿。
要他的一只手掌托着,才不至于腿软到倒下去。
好不容易攫取到一点稀薄的氧气又会被对方夺走——连胸口也被压得死死的喘不过气,男孩子的力气原来可以有这么大,他们的身体都是这么热的吗?
一股没来由的热浪从上往下、又似是从下往上烧,烧得她浑浑噩噩,烫得她通体发红。原本樱花色一样的唇瓣此刻如同鸽子血宝石那般诱人注目。
牛奶的味道早就没有了。
栗犹千葵确信这一点,现在被品尝的是她自己。
不懂得“吃”的家伙只能被“吃”。
她忽然间想起了丛林间弱肉强食的法则,在恋爱里也是这样吗?被敏捷迅猛的鹰所盯上的兔子,不管躲到哪里去,总有一天会被吞食入腹。
她也会被吃得干干净净吗?
……
女孩微红的眼尾渗出了一点泪光。就连勾住他脖颈的双臂都好像失去力气,一点一点地往下落。
像是被烤化的棉花糖,即将变成一滩糖水。
终于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这种要求,就连工藤新一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提出来,在那一瞬间似乎是动物的本能在作祟。
果然人类不管演化到多么高级的物种,只要面临最原始的欲望就会重新变回禽兽的样子。
哪怕在这一刻,生出罪意的情况下,也会有一种从灵魂深处升上来的快感和愉悦。
想看她再哭一会儿。
女友的嘴唇一张一合,柔软的胸脯在微弱的起伏,试图发出一点求救的声音,尽管,落在他眼里,是再次邀请的信号——但还是停了下来。
闷闷的抽泣声在耳边响起。
“会死掉的——真的、会死掉的。”
她语呓不清地告饶,害怕到泪珠一颗一颗往下掉。
“怎么会死掉。”
他抹去她脸上的湿意,居然还有心情笑。
“第一次做不好的事情,第二次第三次或许就有进步了。做任何事都需要一个过程——难道千葵不想把事情做好吗?”
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发言,少女迅速摇了摇脑袋,抓住他手掌,脸上的潮红还没有退去,明明有想说的话却憋着不说,委屈得泪水又要开始泛滥。
再哭下去的话,眼睛会肿得很厉害的。
不过,她怎么可以有这么多水可以流啊。
重新变回人类的少年好模好样地安慰着对方,还有别的糟糕的念头也一并因着她的泪水收了起来。只是拉下她衣摆遮住腰间那道被压出的红痕时,多问了一句,晚上回来要不要上药。
*
论坛上关于代代木车站纵火案的舆论还在持续发酵。
来到学校,一股不同寻常的氛围让每个人脸上都显出异常的兴奋与紧张。
二年B班的尾城老师在讲台上写下应景的秋日俳句——“长街寂无人,咯吱咯吱鼓翅声,一只蚂蚱飞。”而底下嗡嗡如同昆虫振翅的杂音哪里仅一只蚂蚱在飞。流言就像不知在哪点燃的火苗,然后窜得一下成了野火,烧得到处都是。
就算是老师之间,也有不少人暗自揣测。
那个间岛,是个在“黑名单”上常驻的家伙。就像是一道抹不掉的污渍,变得再糟糕一点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杀人、放火、囚禁自己喜欢的女孩子。
哈,青春期的少年冲动起来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和案件相关的家伙——比如曾经和浅井交往过的男生,还遭到周围人的调侃,“还好你和浅井分手的早,不然死掉的就不是古井浩志了。”
……
不是他做的。
栗犹千葵在心底默默定下结论。
那天在审讯室里看到的间岛未步,神情激动、言辞混乱,而且就算他真的把浅井彩香控制了起来,但人最后却死在古井书店,中间一定有发生什么变故——说不定是浅井彩香自己跑了出来,遇到古井老伯才向他求助。
在间岛未步赶到古井书店和浅井彩香到达古井书店之间,一定还有一个隐藏了行踪的家伙。
不知道这个家伙是对浅井彩香、古井大介、间岛未步这三个人中的谁抱有敌意。又或者都有——浅井彩香的前男友、古井老伯曾经骂过的学生、间岛未步欺凌过的同学。
要是有一份名单就好了。
找出里面重叠的名字来,就能缩小了范围。
“不需要那么麻烦。”
身旁的男友拿过她写下三人姓名又圈圈画画的稿纸,他的笔首先点在浅井彩香的名字上,写下了「行踪」二字,又放在古井大介的名字上,写下「力量」二字,最后在间岛未步的旁边,标注了「名声」。
“掌握浅井彩香行踪,在力量上能与古井老伯匹敌,对间岛心怀怨恨但却通过想毁灭他声名的方式来进行报复的家伙——”
少年冷笑一声,“采取这种报复手段,说明这个家伙也曾被同等方式对待。所以只需要知道间岛的嘴巴里说过哪些人的丑闻就可以。”
*
九月十八日星期三下午四点二十分。
居住在代代木二丁目13号的寺岛清晃被警方以纵火案犯罪嫌疑人的身份逮捕归案。
在他的房间里搜出许多与间岛未步相关的校园暴力的新闻稿件。手机里也找到了在论坛发帖的匿名用户的账号。并且,邮箱中还有一封未发出的草稿,里面是古井书店起火的照片以及间岛未步出现在书店附近的照片。
从浅井彩香失踪那天起,寺岛清晃就知道是间岛未步做的。于是他步步调查、精心设计、耐心等待,趁着间岛未步出门的时机故意将浅井彩香放了出来——至于她会跑到古井书店,那确实是一个偶然。
原本他想杀的只有浅井彩香一个人。但她躲进了书店里,要避开古井大介进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个老头子非要多管闲事——浅井彩香明明害死了他的孙子!居然还收留她、还打算帮她报警,死了也是活该!”
原本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动手,可那个古井老头一旦报警,那这些天他的努力就白费了——为了给间岛未步的罪名做铺垫,他甚至还特意在侦探面前提到浅井失踪的事情。
明明计划得天衣无缝、
根本就没有错漏的地方!
“你做错的地方有三点。”
冷眼看人的侦探先生进一步打破对方的心理防线。
“第一,引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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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灾的废烟头。浅井彩香是逃出来的,在那种情况下她一定是优先摆脱间岛未步,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在身上带烟?就算她有,到了古井书店古井大介也不会允许她抽。那么这个烟头就不可能是浅井彩香留下的,至于是间岛未步留下的就更不可能!”
“烟头的发现位置在书店的隔间,间岛未步如果进过书店不可能不和古井大介起冲突。就算古井大介右手受了伤,连续多天作息不规律而且神经衰弱的他也不是古井大介的对手。他的身上没有发现任何打斗的痕迹,而你却请假迟迟不去学校,我想——是因为你和古井争斗的过程中被他弄伤了右臂和小腿,对吧?”
他的推理字字铿锵直接砸进对面人的心底。
“第二,论坛里的发言。你自以为用客观理性的知情人视角阐述事实,但你披露的细节太多了。间岛未步与浅井彩香的男女朋友关系恶化到分手边缘——这是谁都不知道的事情,就连浅井的妈妈都以为浅井是自愿和间岛在一起不回家的,而你却在论坛里用了「囚禁」这个字眼,说明你对他们二者的关系了如指掌。”
“我想,关于间岛未步那些校园暴力的负.面.报道也是你在跟踪收集一手素材告知记者的吧。”
寺岛清晃脸色铁青,沉声吼道:“难道我做的不对吗?!是间岛那个家伙欺负人的!”
工藤新一耸耸肩,就连手都没从口袋里拿出来,对犯人的无能狂怒习以为常。
“我又没评判你做法的对错。你想怎么做是你的自由——至于触犯红线还愚蠢到自爆,如今的结果也是你应得的。”
“——还有什么地方,我还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
旁边的警官闻言生怒,教训对方杀害了两条生命还不知悔改,竟然反省是作案手法不够完美,实在是无可救药。
只有一心关注着男友的少女,隐约意识到寺岛清晃有这种想法,可能是从男友的话语间读出另一种意思:
触犯红线的人被发现才会得到应有的惩罚。而不被发现的人则依旧可以自由的行走。
只有足够聪明的家伙才能凌驾于秩序之上。
而你不是。
……
从寺岛家的旧屋里走出,外面的阳光正好,照在人身上自然有一股暖意。但栗犹千葵却想起了那个盲风晦雨的夜晚。
从恶徒手中救下她的少年侦探,明明应该是正义的使者,却比罪犯还要令人胆寒。
那坚硬又冰冷的金属触感,令她的手腕感到沉重,可他托住她的手掌岿然不动,似乎她真的扣下扳机也无所谓。
“新一,刚刚你说寺岛他犯了三个错误。那第三个错误是什么啊?”
“啊、你说第三个错嘛——”
少年在此刻笑了笑,先前看到的成熟气息好像褪掉了七八分,露出了个可以称得上可爱的笑容。
“那就是他在采访的时候有意提到的话啊。明明知道你是我的女朋友,却还故意提起浅井彩香当众向我表白的事情——怎么想都觉得别有用心吧。”
“如果不是他暗恋我的女友想要挑拨离间——那就只能是想利用我侦探的身份帮他做什么事了。”
“不过在侦探面前藏着小心思可不是件聪明事,你说对吧,千葵。”
14.第一任男友
男友的话似乎意有所指。
少女微微睁大眼睛,听见他说:“千葵是在看什么呢?——在我的头顶上。”
“难不成就和游戏一样,上面会标注一些什么重要信息吗?”
工藤新一也顺着她的目光抬头去看,却只看到了即将落下的夕阳,几道晚霞像是淡淡的吻痕落在天空上,其余什么也没有。
玩家姓名:「工藤新一」
好感度:【75】
明晃晃的两排数据,新一他难道看不见吗?
“有标的,是新一有多喜欢我的证明。”
“哈?”
他的女朋友好像不是在开玩笑,斩钉截铁地讲得煞有其事。
“还以为案子破了之后新一会开心一点——原来没有吗?”
刚才在屋内,她以为好感度会提升来着,总是忍不住期待地看过去,可当寺岛清晃都认罪了,那红色数字也一动不动啊。
千葵微微有一点沮丧。
想错了吗、每次好感度增长的时候都是因为什么呢?
要是之前的恋爱经验能积累下来就好了——
不、
等等。
她怎么能有这种念头呢。
本体数据是绝对不可以被更改的——这指令不是刻在程序里写着的嘛,她怎么能有这种导致游戏bug的念头。
是坏掉了吗——果然、太久没有回到游戏里去,这具身体的数据已经开始脱离设定,慢慢坏掉了吧。
工藤新一还想再问些什么,但话还没开口,却发现女朋友已经泫然泪下了。
“怎么办新一,要是我坏掉的话,回去说不定也会被毁掉的。”
她拉着人的衣袖,好像碰到了跟天塌了一样的大事。
“什么坏掉?毁掉又是什么意思?”
他一下子没法儿跟上她的脑回路。可对方仿佛听不见他的问题,眼神似乎都不再聚焦——
带着人犯出来的警察们正巧撞见这一幕,那位高中生侦探的超级可爱的女朋友好像哭了哎——该不会是被吓到了吧。
他们看见刚刚还气定神闲的男孩子此刻也免不了手忙脚乱,露出完全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该从哪哄起的困惑模样。
“这种时候才觉得工藤君有点青春的样子了。”
佐藤美和子心底总对这少年有些发怵,如今见到这一幕,那种隐隐不安的感觉一下子消散许多。看见高木涉还搞不清状况打算上去跟他们告辞,直接一把手拽了人肩膀拉回来,“好了好了,这种时候就不用去打扰人家了高木警官。你这样子可是会讨人厌的噢——“
“欸?佐藤警官讨厌我了吗?我做错什么事情了吗?”
青年男警官的眼神一下子失去高光,被半拉带拖塞进了车里。
纷纷攘攘的人顿时就散光了。路灯从街头开始一排排亮起,吞没了黄昏的尾巴。
他们站在街尾,一路往家里走去。
这场案件已经告一段落。但关于栗犹千葵的秘密还是没有解开。
为什么会突如其来的惶恐、他的头顶上又是否真的有看不见的东西、刚刚说的「坏掉」、「毁掉」是什么意思,也是死亡的意思吗?除了不好好谈恋爱以外,还有什么别的原因会让那个组织杀死她?
两个人都各自陷入了沉默中。
而栗犹千葵发现好感度并不是会因破获案件快速增长后,在想什么呢?
她开始回忆新一喜欢她的时候都在干嘛。
跟天气无关、
跟地点无关、
跟案件无关、
对了——是心跳、每次心跳都超过设定的界限,害怕到以为自己要死掉的时候,新一他就会多喜欢自己一点。
原来是这样。
原来每次新一喜欢她都是因为——她快要死掉了吗?
*
死掉是一件很难的事。
她的身体、她的大脑虽说构造和人类一模一样,但维持生命机能的是芯片。
只要芯片不被销毁,受到再严重的伤也能启动自愈程序。
浴室内烟雾渺渺。
水汽蔓延上镜子,只能依稀见到一张模糊娇美的面容。
她的头发没有擦干,身体也没有擦干,水珠就这么顺着流下来,地板变得湿漉漉的。
亲吻时快要窒息的感觉——是快要死掉的感觉。
千葵记得很清楚,那随着胸腔振动的频率而一起增长的好感度数字:
【66】、
【67】、
【68】、
……
直至停到【75】
新一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水龙头的水还在哗哗往下流。
净手盆已经被装满了三分之二。
她俯下身子,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将脸埋进去。
世界一下子变得漆黑又安静。
氧气一点点从肺部往外抽、所有感官都停顿了下来,大脑也不例外。
没有被压迫的紧张感。只有涌上来的眩晕——
……
“你在做什么?!”
工藤新一将人一把拽起来,她的身体瘫软在他怀里。
“你是想找死吗?”
单薄的浴巾只裹住她的上半身,动作要是再大一点就会从身上掉下来。
她被呛住了,靠着他的手臂不断地咳嗽,脸色不知是被热气熏得、还是憋气导致的满是潮红。
“对不起、”少女费劲力气只挤出这么一句,那湿透了的冰凉的头发黏在了人的锁骨上,到处都是一股幽香,沥出来的水滴流向看不见的深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不该向我说对不起。”
他好像很生气,雾气像是也爬进了他蓝色的眼眸里,蕴出了一场暴风雨。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千葵,是谁让你做这种事。”
“没有谁——”
她的声音弱了下去,或者在他面前就没多大声过。“我只是想知道新一喜欢的感觉,那个时候,就是快要死掉的时候,新一好像很喜欢。”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工藤新一居然莫名的懂了她的意思。
都要被气笑了。
“你觉得,我希望你有这种感觉吗?”
他这样说,又冷笑了一下,“对的、没错,只不过不能是这种方式让你快要死掉。必须由我亲自来做明白吗?“
刚换上的干净的衣衫又被她弄湿了,不过工藤并不在意。他用实际行动再一次封住了少女为数不多获得氧气的渠道。直至她的身体有下意识抗拒的生理反应。
千葵已经没有力气推开他,但好在只是稍微挣扎一下,男友便主动放过了她,和上次相比不太一样,她忽然涌出一股莫名的委屈。
又错了。
鲜红的75停在那里。
什么用也没有。
“新一到底要怎么样才能高兴。”
“我不需要高兴。”
工藤新一抱起来她走出浴室,终于呼吸到不再潮湿又闷热的空气,两个人都冷静下来。
“我不需要你为了让我高兴而做任何事。”
他把她放在床上。
说话的语气带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甚至可以称得上冷漠。
“新一、”
千葵想伸手抓住他的手掌,但是才刚抬手,身上唯一的遮挡物就有下落的趋势。还是少年眼疾手快地把被子盖在了她的身上。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
他看着她懵懂茫然的眼睛,那里面还荡有方才亲密无间的一丝情愫,被操纵的牵线木偶连支配自己的权力都没有,他再一次、再一次为她和自己生出一种悲哀。
明明知道对方的喜欢是虚假的,却还是自欺欺人地一头扎进去。
真不像是自己会做的事啊。
女孩看见他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视野被遮住之后,耳朵里听到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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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意味的笑。
“从现在起,我希望千葵学着顺从自己的心意。”
“我的高兴对你而言,远没有你自己高兴重要。在你还不明白的时候,请暂且当做是为了我,牢牢记住这句话。”
“我自己的心意?”
她像初生的婴儿喃喃学语。
“是的。为了你自己的心意,就算是拒绝我、不让我高兴也可以。请这么尝试着,去做做看。”
是第一次——就算先前的恋爱数据全部没有,但少女心底里生出的一抹奇异的光亮,告诉她,这是第一次有恋爱对象表示,请让她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
就好像向来封闭的大门被好心人递来了一把钥匙,她打开大门走了进去,获得了她从前从没拥有过的权限——
被允许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
“而且,千葵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
“什么?”
他收回手,面前的女孩被骂了也反应不过来还傻乎乎地看着他。
“居然会把接吻和窒息当做一件事来看,长这么大——我碰见过的愚蠢的家伙不说万也有千了,其中也绝不会有跟你同样想法的人。”
不是一件事吗?
千葵摸向自己的嘴唇,埋在水里的时候,她确实感觉不太一样——那种压迫感固然消失,但一种隐秘的欢喜,对,没错,就是欢喜,也一起消失。
“我不会弄错了。”
“果然是必须要由新一来做才可以。”
“那样才会变成我喜欢的事。”
她再次从被子里伸出手来,像是包裹着蝴蝶的丝茧破了一个口,泄露出将绽未绽的美丽。
“可以再一次吗?亲吻——”
“我是顺着自己的心意,想要新一为我做这件事。”
【叮咚!】
【玩家好感度+10】
【当前好感度:85】
【「系统」:该恋爱周目已满足订单最低好评要求,即将进入恋爱结局倒计时】
【恋爱结局选项¥%@¥%¥@%@……】
【正在尝试重新连接玩家游戏系统——请稍后】
【连接成功】
【目前供玩家选择的恋爱结局有:
A.我们是命中注定的伴侣,期待与你真正相遇的那一天。
「已满足〈好感度80以上〉条件」
B.我会铭记与你在一起的日子,即便将来天各一方,江湖不见。
「已满足〈好感度75以上〉条件」
C.你的出现破坏了我所有的计划,可当我真正过上想要的生活,却发现到处都是你的影子。
「已满足〈好感度70以上〉条件」
D.我会退出你的生活,而你的故事仍在继续。
「已满足〈好感度65以上〉条件」
E.隐藏结局
「未满足〈好感度100〉条件」】
*
东京时间8:45分,位于日本东北部地方的鸟取县某处集团实验室。
专门处理目标对象身份信息的电脑弹出显眼的粉□□面。
留守的工作人员立刻警觉并迅速做出反应,排查掉外人入侵的可能性后,从内部对目标人物备份的电脑里找出程序来源——是一款名叫【红与黑之恋】的恋爱游戏。
根据档案登记,这应该是从一名叫工藤新一的少年手机里备份上来的。
与此同时,东京某处安全屋内。
一台被搁置在抽屉角落里的红色手机发出光亮。
刚完成任务回来的银发男人注意到了漆黑房间里唯一的光源,并迅速打开抽屉将其拿了出来。
【「系统」:该恋爱周目即将结束,请玩家进行恋爱结局预选。】
【「系统」:若长时间未响应,将由您的女友栗犹千葵进行结局选择。】
黑泽阵:?
这过家家的游戏居然还没玩完吗?
15.第一任男友
男人的手指滑动了一下界面。
一排选项顺势映入眼帘。
他一个个看下去,直至目光停留在倒数第二个选项。
【D.我会退出你的生活,而你的故事仍在继续。
「已满足<好感度65以上>条件」】
三秒之内,指尖轻触。
【「系统」:玩家已选择D结局,恋爱结束之前本游戏需要确认账号连接的安全性,请玩家输入实名认证时的ID账号: 】
黑泽阵:……
三秒之后,手机屏幕关闭,整个房间再次陷入黑暗。
*
工藤新一发现最近有人盯上了他。
或者应该说是盯上了他和她。
若有似无的视线,如蛇影随行,隐匿于某一扇居民楼的窗后、红灯变绿人群穿梭马路的那一秒前。他按捺不动,拿出十足十的耐心等待将要上钩的猎物。
可是追随她的家伙实在是太多了些。
人群里那密密麻麻的视线,就像蛛网一样将宝物裹起。
他忽而生出一种没来由的糟糕预感——
好似随时刮来的风会将紧攥在手里的东西吹走。
栗犹千葵感到两人手心交握的地方又贴合不少,中间没有一丝间隙,完丝合缝地好像黏在了一起。
他们从人潮拥挤处上了公车,直至车厢里的人们越来越少,终于在没几个人的时候走了下去。车站前的广告牌都还是三四年前的,千葵好奇地看了一眼,又顺着男友的牵引往前直走,走到这条小道的尽头后右转,就到了一座神殿的门前。
他们站在神殿的石台阶之上,抬眼望去是一排排斑驳的红色漆柱撑起的亭廊。栽种在两旁的梧桐提前入了深秋,叶子黄得厉害,将世界晕染成了一张泛旧的老照片。他们穿着新世代的服饰,从这里走进去仿佛与哪里都格格不入。
没想到在这样偏僻的小镇会有如此历史久远的建筑,还造得这样恢弘。
“新一身上带了零钱吗?”
女友指着拜殿前下带着木条格的香资箱,并不是用祈福祈祷的期盼眼神望着,而是带着孩子似的好奇与新鲜。
工藤新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些硬币让她去玩。女友兴奋地把手从他的手心里抽出来,双手捧着那些圆圆的金属钱币,在转身离开的时候,长到腰身的发丝飞扬起来,他又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就在那玩,别跑远了。”
“知道了。”
她乖巧地点点头。
委托人的身影也隐约从石阶上显现,少年这才放手。
“是工藤先生吧,可真年轻啊——劳烦您跑到这么偏的地方来真是辛苦您了。”
初次见面的人总会这么说,工藤新一对面前身体瘦削的中年人点了点头,两人随即开始一番交谈。
三天前,他接到了一桩奇怪的委托。委托人要他调查的并非是凶杀案、抢劫案,而是一桩失窃案。这案子本对他没什么吸引力,失窃的物品是神社门前的两尊石头神使——象征长寿的两只仙鹤,各重达40瓲。这两个加起来有160斤重的石头在一夜之间就消失无踪了,令当地的居民很是惶恐,可这种事报了警,警察也不会放在心上,只好找了侦探来帮忙。
正好他原本就打算带着千葵出东京走走,都市之中的人口密度太高,要想发现猎物的动静可没那么容易。还不如到这偏僻的小村里,人口简单、环境也简单,有什么风吹草动好注意到的多。
“真没想到您能来帮助我们,不瞒您说,其实我找了好几位经验丰富的侦探,但都没了回信。”
男人说话倒是直,言语之下是最开始没有把找到神使的希望放在年轻人身上。不过工藤新一并不介意,脸上的表情也不温不火,变都没变过。
委托人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
“其实村子里的这座神社平常也没什么人来的,只有办烟火大会或者冬天举行火节仪式的时候,才会使用。但神使丢失了,我们大家心里总是不安——毕竟这座神社的大人看顾着村子也有好几百年了,家家户户的小孩都是在这里玩闹长大的。要是万一真有对神明大人不敬的家伙,到时候给村子带来灾难可真是……”
他蠕动的嘴唇停住了一小会儿,狭长的眼睛里透露出几丝恐惧的意味。
年少的侦探先生并没有指出对方话语里迷信荒诞的地方,这个世界就是信什么的都有,反正只要信奉的东西能够满足人们的欲望,是什么都可以。唯物和唯心从本质上并无区别。
“那么神使消失的时候是哪一天?有发现什么别的可疑的地方吗?”
他们站在大殿前的空地上交谈,虽然是下午两点,但天上的太阳被飘来的积云挡住了,还有习习凉风吹来,故而并不觉得燥热。忽然有几声清脆悠远的铃声响起,两人望去,挂在殿前有五六个壮汉手臂加起来粗的麻绳正轻轻摇动着,摇动麻绳碰撞着风铃的恰是一位正值妙龄的美貌少女。
她站在阴影下似乎察觉到了两人的目光,回望过去的时候微风浮动她雪白的裙角,脸上露出一点带着羞赧的笑意,恍若间竟让男人觉得是仙鹤神使幻化而来的仙子。
“稻城先生,不好意思,那是我的女朋友,只是想参拜祈祷一下,应该没有冒犯到这里的忌讳吧。”
身旁侦探礼貌又疏离的声音让稻城良川回神。
“不、不,当然没有。”
明明不热,他却掏出帕子想要擦一擦额头上冒出的汗。
“对了,我刚刚说、说到哪来了——”
“发现了原先放置神使的地方出现了两朵桔梗花。”
“噢噢,是的。两朵桔梗花。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奇怪的,桔梗花在我们这里到处都是,说不定是哪家的孩子摘来玩的。不过具体情况我也说不好,还是您亲自看看吧。”
两人的交谈声渐渐被风吹息了。
千葵只能隐约听到一点什么“神使”、“花”之类的词。
在历经了先前的两个案子后,她默认自己是没那么聪明的,而男友又是顶顶聪明的。而且破案也并不是提高好感度的关键,那就把事情交给新一解决好了,她可不要再为难自己了。
女孩低头又挠了挠刚刚抓过麻绳的掌心,心里头是从未有过的畅快。
反正新一说过,她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的。
“想过去一起看看吗?还是想在附近走走?”
不知什么时候男友已经走到了身边,空地上的男人也正侧头望着自己,千葵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这里的风景和米花的不一样,我想去逛逛。”
男友看着她,大概有几秒没说话,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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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走远的,就在旁边呢。”
她的身子自然地贴了过去抱住他,用手指着神殿后方的一小片林荫处。
“就去那里等你们,好不好?”
“好吧。”他回抱了一下她,“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碰见了陌生人随便搭话不用理他,直接回来知道吗?“
“嗯嗯。“
好感度突破85大关之后,男友就好像想把她揣进口袋里装起来一样,不管到哪里都必须保持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似乎是怕一个不留神,她就会跑掉了。
怎么会呢——
栗犹千葵觉得新一也会有笨笨的时候,要是他不做出结束本周目恋爱的选项,她是不会主动走的呀。
走又能走到哪里去呢?这个世界,创建了账号并绑定游戏的玩家只有一个而已。
如果回不去的话、是不是会和新一在一起待一辈子呢?
她想得出神,踏在柔和松软的土地上,闻着树林间独有的令人放松的清新气息,不知不觉越走越深。
应该不行的吧。
光脑不会允许她消极怠工的。一旦玩家选定了恋爱结局,订单系统就会重新开放。当与元宇宙世界的游戏账号重新绑定,她就会回去了。
很可能连【工藤新一】这个ID账号都不会记住。
为什么要抹去恋爱的记忆呢。
NPC从心底里,再一次升出对游戏指令的质疑。
头顶偶有飞鸟掠过,树叶在摩擦间发出沙沙声,再往前走,她又听见了水流的淙淙声。从林荫小道穿出,乍然出现的是一条清澈蜿蜒的小溪。溪边的鹅卵石铺就成了天然的道路,风拂过她的发、她的衣袖,透明的水面泛起粼粼水光。
她微微提起垂在小腿间的白色裙角,踢掉一只脚上的鞋子,弓起脚背去感受溪水的凉意。
“啊、“
一声短促的尖叫。
好像是男孩子的声音。
千葵立刻收回了动作,把鞋重新穿好。观望四周,从小溪对岸的一颗大柏树后面,发现了偷看她的家伙。
“喂,你在那里干什么?”
她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看那人露出来的一点身影像是和她差不多大的。
那个家伙听见她的问话好像吓得跳了一下,然后窜得背过身去,如生长在林间的小动物一样跑得没影了。
“我有这么让人害怕吗?”
千葵低下头来看了一下倒映在水中的人影。
长长的头发垂在腰间,小小的脸,大大的眼睛,白色的裙子,似乎是班上同学聊过的女鬼的样子。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
觉得自己把人吓到了是件挺值得得意的事。一会儿回去要告诉新一听,她想了想,又决定不说了。干脆今天晚上去吓新一一跳。一定会很好玩的。 好感度65以上>
16.第一任男友
她回去的时候,稻城先生已经和新一聊完了。男友脸上露出专注到神圣的表情,围着一处空空如也的地方看了又看,令人的脚步声都忍不住放轻些许。
“这几年经济不景气,村子就顾不上对大人的供奉,说不定是因为我们对大人的不敬才招来了预警。这么重的石头,哪里有谁能搬得动的哟——指定是神明大人对我们的警告。”
稻城良川口中念念有词。
这世上哪有什么神明。
栗犹千葵去看那个神色有少许害怕的男人,总觉得他身上有几分别扭。
“关于搬动石头的方法我已经知道了。”
“欸??”
工藤新一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招手让女友到自己身边来。然后对稻城良川道:“至于是谁,目前还不清楚。需要见过村上的人才能够有定论。所以今天还抓不到搬走神使的小偷,稻城先生应该不介意再多等几天时间吧?”
稻城良川瞪大眼睛,那混沌的眼珠让千葵想起端上餐桌的不新鲜的鱼目。
“厉害、真是太厉害了工藤先生。至于再等几天也没关系的,内子已经收拾好屋子,若是不嫌弃的话还请到寒舍小住,我会好好招待您的。”
“那就麻烦稻城先生了。”
他们走出了神殿,重新来到了车站前那条小道岔路口,不过这回是向左转,随着离神社越来越远,一片成熟的稻田像金线织就的地毯铺在眼前,走过田间平坦整洁的水泥路,就到了稻城家。
“这条路看起来是新修的。不知道是政府拨款还是村子里有人出钱修的啊?”
工藤新一似乎随便找了个话题开始和他闲聊。
“我们村子哪里有人出得了这个钱,是前阵子政府要把这块地方划分到市区去,说是要在旁边建设个旅游项目,我们离得近便受了点好处,修了路也方便游客来歇歇脚。”
稻城良川的家是一路上看过来算得上稍显气派的房屋了。门口栽种的一排花田开得好极了,只可惜做客的两人都不是什么懂花艺的家伙,不然还能就这个话题恭维一番这个家的女主人。
“小武妈妈,这两位是从东京来的工藤侦探和他的女朋友,可是来帮我们找出神使的能人,这回我们可就安心咯、要好好地款待人家。”
顺着稻城良川的话走出来的稻城夫人,头发利落得盘在脑后,个子出挑不胖不瘦,样貌虽然不再年轻,但也可以看出过去是位了不得的大美人。
“来来、你们坐,别客气。”
她笑着一开口,就让人觉得亲切。“真是麻烦你们大老远跑一趟,其实神使丢了要我说也不算天大的要紧事,只是村子里的大伙儿顾念着与神社的情分,毕竟是老物件,见不着了也怪难受的。你们别见笑啊。”
同样是说神使丢失的重要性,但稻城夫人的话听起来就顺耳多了。而且她好像并不信那个什么神明警告的歪理。
“这么俊的年轻人,一来来了两个。真是难得的眼福。”
她招呼着大家,很快送上了茶水。
“屋子已经收拾好了,不过先前竟不知道是两位,所以才准备了一间房,若是不方便,我这就再去收拾一间出来。”
这对小情侣对视一眼,由少年开口道:“不必麻烦了。我们住一间就好,左右也待不了几天。”
稻城夫人先是应了一声,点点头,随即又踌躇似的开口,“看样子,二位好像已经对神使的事情有眉目了。”
栗犹千葵接过人递来的茶盏,被刮去茶末只留完整叶子的茶水刚抿一口,便觉茶香沁人。
她听见身旁的男友说出了刚才在稻城先生面前说过的论断,观察着稻城夫人的脸色。这位夫人只是惊讶了一下,微微露出点喜色,然后很快表示感谢,又低下头来招呼他们吃点心。
似乎没有什么不妥。
看来是她多想了。
少女挠了挠脸颊,本来不想去动脑子的,但总忍不住东想一些,西想一些。是被新一传染了吧——有个侦探当男朋友,就会跟对方一样被好奇心驱使吗?
在晚饭时间前,稻城夫人带着他们先到房间里休息一会儿。至于稻城先生则是去联系村里的大家,约好明天要一起见一见从东京来的侦探。
房间不算很大,但被好客的女主人收拾得十分干净,对方还贴心地在角落里摆放了一盆桔梗花,看上去多了几分意趣。只是榻榻米上的床铺只有一张,男友只好拜托稻城夫人再铺一张。
女人反应过来后,又看向她笑了一下,千葵很快红了脸,觉得这事应该自己开口,于是道:“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告知床铺放在哪里,我自己来就好了。不然太麻烦您了。”
“不要紧,家里正好有多着的床铺,是我出嫁前带过来的,只是家里人少,小武又是男孩子,不喜欢盖那个,这回栗犹小姐来了,还能派上用场,实在是太好了。”
“谢谢您,稻城夫人。稻城先生真是好福气,能娶到您这么漂亮又温柔的妻子。”
栗犹千葵由衷地对女人表示感谢与夸奖。
“哪有。我看工藤先生也很有福气才是。能有栗犹小姐这么可爱的女朋友——”
她的话音还没落下,大门忽然传来哗啦的声响。“啊呀,肯定是小武回来了。不好意思,这孩子念到了高中,但还跟小时候一样,咋咋呼呼的,一会儿见到他了,要是有什么冒失的举动,二位可千万别介意。”
“妈,听说村子里来了什么东京的侦探,真的假的、神使丢失是我们自己的事情,老爸他干嘛还要让外人掺和进来啊,真是!”
“小武,你可不要在客人面前乱说话,真是太失礼了!”
跑进来的少年脸同脖子还是红的,额头上还有一圈汗珠,眼神明亮极了,皮肤黝黑了些但却让他看起来更具力量感,模样长得不像稻城先生,天真秀气的脸蛋一眼就能认出是稻城夫人的孩子。
“啊!”
他又尖叫了一声,指着面前的女孩半天说不出话,
“你、你——”然后还没等三人反应过来,本就红扑扑的脸颊就更像烧着一样,转身又要逃走。
“是你、之前见到的那个人影是你对不对?”
千葵认出了少年慌张逃走的背影。“你干嘛见到我就要跑,我是人又不是鬼,不用那么害怕的呀。”
稻城武的身影僵住了一小会儿,然后才回过身来,但听见了另一个声音。
“你好,我就是那位从东京来的侦探,刚刚好像听见你对我和我的女朋友有什么意见,如果有打扰到你们的地方,还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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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抱歉。不过我也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若关于神使的去处你已经有了想法,还请不吝赐教。”
“什么嘛,讲话文绉绉的,果然是城里人。”
他嘟囔不满了一句,但始终不再像刚才那样大呼小叫,“我老爸既然请了你来,那你就把神使找出来咯。反正我是不知道它们在哪里,赐教不了你哦。”
千葵眨眨眼睛,看向身旁的男友,觉得他刚才讲话的样子也不像平常。只是,突然这么一正经,似乎还挺帅的。
是个看起来相当了不起的、成熟的侦探了。
等到吃晚饭的时候,稻城先生也从外面回来了,稻城夫人做了满满一桌子菜,那个叫做稻城武的少年就暂时成了家里的帮佣,将分好的饭菜一盘又一盘的装进每个人的碟碗里。
“我来帮你吧。”
千葵才走到厨房门口就被少年赶了回去。
“不用你啦,一看就知道什么活儿也没干过,我可不想被城里的大小姐越帮越忙。”
稻城武特意把手中的两个碗碟举在身前,让女孩前进不得,只能后退。
“喂,离远点,万一被油溅脏了衣服,我可不会帮你洗的。”
这家伙,人高马大得比她高出一个头了,怎么感觉像个缩起来的刺猬。
等稻城武把碗碟送进房间,稻城夫人才探出头来道:“真是对不住,小武他不是那个意思。唉,也是因为这几个月老是有人来找村子里的人说要收购土地,对方的态度不是很好,讲的话又让小武不高兴,所以他才这样的。栗犹小姐可千万不要生他的气。这孩子只是害怕村子被别人抢走罢了。”
“嗯嗯我知道了,稻城夫人。我不会跟他生气的。”
回到餐桌上,稻城先生已经拿出酒杯来打算好好跟他们喝一番,这自然被两位年轻人婉拒了。表示年龄还没到,而且明天还有正事,实在不宜饮酒。
“什么嘛,不也是跟我一样大的家伙嘛,装什么大人。”
稻城武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又显出不屑。紧接着就被他母亲用力拍了一下背,不说话了。
等终于结束了这顿半是热情半是别扭的晚饭,两人总算可以回房间好好休息。
稻城夫人还贴心地为他们准备了洗漱的用品和干净的睡衣物。
“其实二位要是有兴致,屋子后面的山上就有一处小温泉,来回也不过15分钟,小武熟悉路,正好让他带你们去泡一会儿也是可以的。”
站在母亲身旁的少年看了一眼这两个外来人,脸上还是那副冷冷的样子,但语气已经和缓许多,“要去的话就快一点,要是泡到太晚,回来的路可不太好走。”
“要去吗?”
工藤新一看向女朋友,都不用等她回答,那亮晶晶的眼睛已经显露出她的意愿。
“好吧。那麻烦稻城同学了。”
“同、同学?谁是你们同学啊,真是——”
“我们一样大的话,都是在念高中,叫声同学应该不算冒犯了你噢?”
少女挽住了男友的手臂,笑眯眯地向人回话,语气有点俏皮,但确实是向人征询的意思。
“哼,随便你们啦。”
“一会儿可要跟紧哦。”
他好像脸又红了起来。
17.第一任男友
入秋的傍晚,森林里的虫鸣声有一下没一下的叫得有气无力。地上的枯树枝和枯叶被踩断后会发出好听的脆响。稻城武带着两位从东京远道而来的客人,先是翻过了几道小坡,随即到了一处宽敞的高地。从这里俯瞰,在月亮的光辉下竟能看清这座小村的全貌。
“真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这么棒的温泉,而且就在稻城同学家的后山上,感觉就像私人温泉一样豪华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硫磺味,千葵抬起头看天,星星一.丝不挂地悬在上面,是都市里看不到的景象。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啊。这里的温泉小得不能再小,是人家不要的而已,喏,你看那边——“稻城武的头向村子的北面扬了扬,对二人说道:“那边就是政府规划旅游项目的地方,据说要利用引过去的温泉水盖好大的温泉度假酒店呢。”
“那不是很好吗?一定会很漂亮吧。”
稻城武突然脸色又冷了下来,哼了一声,“那帮家伙只知道到处乱盖房子,还想把我们这里一起收购盖什么游乐园,就连九稻鹤神社也打算推平了——根本就是蛮不讲理的人!”
“所以就算把神使找回来,那座神社也可能不会保留下来对吗?”
工藤新一插话问道。
“不知道。这我怎么会知道。”稻城武瞥了他一眼,“说不定九鹤大人把神使派走了,就是要去惩罚那些对祂不敬的家伙,要是胡乱插手的话,没准儿也会遭到报应的。”
“噢,这样啊。”
东京来的侦探先生若有其事地点点头,“早知道你们这里的神明大人这么厉害,先前去神社的时候我就应该和葵一起参拜。拜托祂早点让神使回来,也免得我们还要多待一晚把犯人揪出来。”
稻城武还要再说什么,但忽然刮起一道风,吹得人身上冰凉凉的。唯一的女孩子已经抱紧了双臂,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们,用眼神催促着能不能快点下水。
“我和他一起泡这边的温泉,你就去那边泡吧。不能泡太久,会晕倒的。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喊一声,我们都能听见。”
稻城武指了指另一处不远的小温泉,两个温泉相距不过几米,中间有一道不算茂密的灌丛遮盖,附近还立了几块大石,模样奇形怪状的,应该是特意搬过来的。
工藤新一打量了一下四周,地形开阔,树林稀疏,若有什么动静也能立即赶过去,便跟女友叮嘱几句让她自己去泡了。
看到女孩离去的背影,两个少年也默契地转过身去。他们只带了擦洗的毛巾和浴衣,上山之前就把鞋子换成木屐,好在路并不算难走。
月光刚才还算明亮,这会儿又被云遮住,暗了一半下来。视野模糊之后,人的听觉就会变得格外灵敏。在细微的风声中,传来布料摩挲的沙沙声,然后是有人入水之后,水花拍溅在肌肤上的哗啦声。
“咳。我看我们也快点下水好了。”
“说的也是。”
先前颇有几分针锋相对的少年们这会儿心照不宣起来,他们脱下上衣,只留下一条短裤入了水。轻柔又温暖的泉水从腰肢蔓延到肩膀,一天的疲惫都在此刻消散殆尽。
“还以为你这白白净净的家伙跟女孩子一样瘦弱呢,没想到这里的肌肉还不赖嘛。”
稻城武拍了拍身旁人的臂膀,又亮出自己的手臂线条,颇有几分展示炫耀的意思。
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男孩子们处在一起,总免不了这种环节。就像是雄性之间为争夺生存地盘而必须要展示力量一样,不管身体哪里的部位都下意识要比一下大小。
千葵听见不远处传来奇怪的水花声,一会儿是“噗通”、“噗通”,什么东西拍打水面的声音。一会儿又是“咕噜”、“咕噜”,什么东西沉下去又涌出来的声音。
新一他们到底在干嘛啊……
感觉玩得好开心的样子。
早知道跟他们一起泡就好了。
她甩了一下小腿,垂下肩膀去让水浸没到下巴的位置,忽然向那边喊道:“你们在玩游戏吗?我能不能过去跟你们一起玩——?”
那边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然后是两个巨大的水花声冒出来。
随即听到了男友明确的拒绝:
“不行!”
“不可以过来噢——泡好了叫我们就可以了。”
什么嘛。
她鼓鼓脸颊,然后回声道:“好吧。那你们玩吧。”
那边又沉默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回应女孩子的话。
月光又拨开云雾重新亮了起来。几处灌木的影子投在水里,像是游动的水草。
两个少年经过刚刚水下掰手腕、水下憋气等之类的比试,已经建立起了极其浅薄的友谊。他们再次把身体全部沉在水里,逐渐习惯心脏处传来的压迫感。
稻城武开口:“你和你女朋友感情看起来挺好的。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工藤新一回答:“银行抢劫的时候认识的。”
“啊?”
工藤新一只好把他们相识的过程省略掉某些不能说的部分讲述一遍。
稻城武露出羡慕的眼神,“难怪你们感情会这么好。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
“咳、什么?”
折腾了好一通没脸红的少年这会儿被他这个问题问得懵红了脸。
“你不会没想过结婚吧?”
稻城武又露出鄙夷的眼神,“既然感情这么好,当然应该要想到结婚啊。不然就是不负责任嘛。要是我有一个这么好的女朋友,绝对早就跟她定好结婚的日子了。”
“……这种事可没有说得那么简单。”
“是你们城里人喜欢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吧。我们这里都是这样的,找个对象只要认准了就去女方家提亲。老爸当年就是下手够快才把妈娶到手的。”
他从水里面扎出来,甩了甩头发上的水,认真地看向对面的家伙:“要是你没有想跟她结婚的想法,就干脆不要谈好了。”
然后他把声音压低了,似乎是怕什么人听见,在这样的夜色里,他的面容黝黑得仿若夏季烈日下的铁矿石,却涌起不自然的红色。工藤新一听见对方堂而皇之地说道:
“我很喜欢你的女朋友。你要是不打算跟她过一辈子,我会去追她的。”
“反正东京也不是很远的地方,我大学考过去就可以了。”
“你、做、梦。”
他咬着牙恶狠狠地挤出这三个字,眼神一下子变得冷冽起来。但并没有吓退对面觊觎宝物的野狼。
稻城武奇怪地看着他,“你既然没那么喜欢她,也没想过结婚,有什么权利阻止别人喜欢她,别人想跟她结婚呢?就算你现在阻止了,将来分手了不还是一样要看着她跟别人在一起吗——”
“与其这样浪费她的时间,不如现在就给我一个机会。”
……
那边好像又折腾起来了。
千葵捧起水来拍拍脸颊,半起身坐在一旁的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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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上,将长发拧干,身子上的水也用毛巾擦得七七八八,换上浴衣,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儿,等到男孩子打闹的声音小了一些后,才出声喊道:
“我泡好了,你们泡完了吗?要不要回去呀?”
“好,马上。”
新一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是和稻城同学玩累了吗?
她听见两人出水的哗啦声,于是也终于把脚从温泉里提起,穿上木屐,拿上换下来的衣物,从稀疏的树丛与岩石旁走出来。
少年们身上的水还没有擦干,头发也湿漉漉的耷着,上衣几乎贴紧身体,就算是腹部的肌肉线条也暴露无疑。
像两条刚打完架、大汗淋漓的野犬。
不对,有一条是她家的。
少女还没意识到这想法有些奇异,只是向男友招了招手,对方就乖巧地走了过来,手背一压,他又低下头来,她把毛巾搭上去轻柔地擦拭着人滴水的发。
“回去找稻城夫人借一下吹风机吧,不然会生病的。”
NPC的身体也会有负面状态,人类的身体就更不用说了。
她又看向另一个少年,“稻城同学也把头发擦一擦比较好。”
工藤新一顺势握住她的手臂,带着人往来路走去,“我们快点回去就不会着凉了。”
稻城武跟着点了点头,“没错,还是我在前面给你们带路吧。”
路过两人身前的时候,他又转过头来对千葵道:“你的头发太长了,小心不要被树枝勾到。”
“谢谢。”
千葵眨眨眼,对人露出一个笑容。
身旁的男友立刻把她的长发从脑后全捋在靠近他的左前侧,看也不看前面的少年道:“这样就没问题了。”
“嗯嗯。”
她点点头,低头摸了摸又湿又亮的头发,没有注意到男孩子们在一瞬间交汇又分开的眼神。
*
“破解不了这个软件?那账号呢,也没办法得到吗?”
“是的,大哥。不知道那个工藤新一是从哪里弄来这种东西的,居然能完完全全控制住一个人啊。那个叫栗犹千葵的女孩子好像有过目不忘的能力,据说她看过的数字不管多复杂一秒钟就能记住。这不就是第二个库拉索嘛——”
伏特加很是兴奋,这种人才绝对是可遇不可求的。要是能把对方招揽进组织,说不定他和大哥也可以像朗姆一样,有个和库拉索一样的外挂了。
琴酒沉默了一下,打开实验室发来的程序安装包,随即一条红色的加载条正在不断拉满,最终显示数字100%。
手机屏幕上散出的莹莹粉光,投射在男人冷白似冰山的皮肤上,哪怕平常看上去再凶神恶煞的人,此刻也少了几分不近人情。
【「系统」:欢迎来到红与黑之恋全真模拟类恋爱游戏,根据《元宇宙通行游戏保护法》,请玩家输入用户账号完成登录,或者点击“新用户注册”完成实名认证后,即可开启一段恋爱之旅!】
……
【「系统」:恭喜玩家通过认证,已成功创建新账号。根据《红与黑恋爱守则》第一条,实名账号仅可本人使用,不可转移,不可转绑。请妥善保管好您的账户信息,请勿泄露。】
【请输入账号姓名:】
……
「黑泽阵」
【请确认账号姓名:黑泽阵】
【注意:账号姓名一经确认不得修改,请玩家谨慎取名。】
「确认」
18.第一任男友
少年和少女睡在一个房间里,约摸七叠的房间对他们来说还算宽敞。
攀上半山腰的夜风被紧闭的窗户挡在了外面,偶尔能听见它发出“嘶”、“嘶”的不甘声。
千葵半跪坐在铺好的床铺上,用手指做梳齿去理顺被吹风机吹乱的头发。她侧着脑袋,顺着头顶往下梳,橘黄色的灯光打在她秀美的脸颊上,在墙壁上又映出一个纤细朦胧的倩影。
和她床铺并排的是另一张床铺。
躺在上面的男孩子正双手背到脑袋后,不知道在想什么,时不时翻个身,目光有一下没一下地落在房间角落的桔梗花,或者是她的身上。
“今天来稻城先生家里之前,千葵碰见过了稻城同学吗?”
“嗯,在神殿后面的树林里遇见了。那个时候没看清长相,只是远远地隔着小溪瞧了一眼。”
千葵把头发拢在身体的一侧,回忆当时的情景,笑了一下,“当时稻城同学好像被我吓到了,跟小兔子一样跳起来就跑掉了呢。”
她穿着单薄的白色吊带裙,棉质浴衣被叠放整齐地摆在一旁。长长的黑发顺着人垂下的脑袋而落下,掩住半边脸颊。
女友忽然往前跪坐了两步,那道纤细的倩影就笼了上来,冰凉的发丝落在他的脖子上,好像学着人一起作怪。
“干嘛?”
他顺势揽住她的腰往下一压,柔软的身躯就倒在自己的胸膛上。
“什么呀、新一一点也不害怕嘛。”
“怕什么?”
“女鬼之类的。”
男友颇为无奈地看向她,“到底是哪里像女鬼了喂。”
“那为什么稻城同学被我吓得跑掉了。”
女友似乎不明白自己拥有多大的杀伤力,歪过脑袋来企图去想另一个男孩子对她奇怪的态度。
“啊、!”
被压在身下的男友忽而一个翻身,她的脑后枕着的便不再是他的胸膛而是柔软的丝被。
被吓到发出惊喊的女孩很快被一张手掌捂住了嘴——
“会吵醒他们的,小点声。”
可恶的男友把她吓了一跳居然还说这种话,千葵睁大眼睛,只能在他的注视下勉强地点点头。
“这样才能吓到人。”
“刚才那样可是不行的。”
男友似乎只是为了做个示范,才做出这种举动,少女半懂未懂,只觉得心脏跳得厉害,下意识推了一下他,没有推动。
“所以千葵害怕了吗?”
他的语气和缓,但不知为何注视着的目光,让她生出一种慌乱到想要逃跑的感觉。
千葵微微点了点头。
手掌依旧抵在他的胸前,是下意识防备的动作。
滚烫的热度从掌心传过来。
不管什么时候,新一的身体总要比自己高个好几度。
如果是夏天,肯定会觉得燥热,可在这样的凉夜里,她只觉得对方烫得恰到好处,若是挨得近了,肯定会很舒服。
现在这个距离——
要是对方不压下来的话,就刚刚好。
……
他松开了捂紧她嘴巴的手。
像小兔子一样打算逃走的家伙已经放弃了挣扎。
面前的女孩根本意识不到被力量比自己大过几十倍的人压制住是一件多危险可怕的事。
她迟钝到连害怕和喜欢都分不清楚。
工藤新一实在不知道,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她漂亮的浅茶色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他,抵在胸膛上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力量早就撤走了,转而代替的,是脖颈处多出的两条双臂。
她眨了眨眼睛,脑袋侧过去想要躲开不算刺眼的光线,嘴巴微张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竟然已经开始困倦了。
他只好用双腿架在她腰部两旁,支撑起上半身,去拉那控制灯源的电线。
“喀啦。”
整个房间陷入了黑暗,只剩窗外近似透明的、淡牛奶般的月光流进来。
“要睡觉了吗?”
“千葵想睡觉了吗?”
“有一点想,但又不想。”
她第一次来到山野乡村间住宿,心里总还有点残余的兴奋在和困意作搏斗。
“千葵吓人的本事太差了,以后要是想吓到别人,得先把我吓到才行。”
“那稻城同学——”
“那是他太胆小了。”
“噢、这样啊。”
四周太安静了,除了窗外的风鸣声,就是彼此的呼吸声。女孩一直举着的双臂微微泛酸,但又不想松开唯一的热源,于是往下压了压,示意对方的脖颈可以再低下一点。
她听见男友愈发重了的呼吸声。
两个人的胸脯已经挨在一起。
“今天在神社里,千葵许了什么愿?”
“嗯唔、我想一想。”
男孩子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躁出了一层薄汗,但女孩子的眼睛早已轻轻合上,她全身放松,浑然不知对方陷入了什么样的煎熬。
他只觉得身体触碰到的每一个部位都软得不可思议。乳白色的月光和她的裙角似乎融在了一起,一点点向上堆叠,止在了她像雪一样的腰间。
凉意从大腿沁了上来,千葵下意识扭动了一下,像被火光吸引的飞蛾,忍不住往男友那边拢了拢。
“会觉得冷吗?”
“一点点。”
紧挨着的床铺重叠起了一部分,两个人的身体也重叠起了一部分,被子盖住了他们的肩膀,与窗外的世界、窗内的世界又隔了一层。
“还没想起来吗,是什么愿望。”
他轻声询问着先前的问题。
千葵好像睡了过去,但好一会儿她微弱的回答声又证明她没睡。
“想回去。”
工藤新一听见这三个字,将手臂收紧了一些,想起了家里面那张宽敞到可以肆意翻滚的大床。
“我们明天就能回去了。”
“……不是的。”
她摇了摇头,幅度小到落在他指缝间的发都没抽动,但她又说了一句:“不是回东京去。”
他立刻低头去看她,只能瞧见人微微颤动的睫毛,她始终没有睁开眼睛,他看不见她漂亮的浅茶色眸子里是什么神色。
“是回我原本的地方去。”
怀里的少女好似已经困得神志不清,呓语着一些他再也听不清的话。
“不回去不行吗?”
“就这样一直待在这里。”
他抓住她的肩膀,想要把她从睡梦中拽出来给一个清晰的回答。
“不行的。”
“会坏得更厉害的。”
“什么坏得更厉害。”
“我呀。”
“已经不想忘记新一了。”
少女带着就连她自己都意味不到的难过语气,“可是这样是不行的、对别人不公平啊——是游戏规则不允许的。“
她轻轻发出一声呜咽,落在他的耳朵里。
“所以要把新一忘记才可以。”
房间里终于陷入一片死寂,她柔软的胸口一起一伏,可是紧靠着的胸膛,那里面的心脏却在以惊人的速度跳动。男友的呼吸声越来越重,直至这气息传进了她的唇里,用另外一种方式,让彼此的心跳实现共振。
“唔、”
她挣扎着要从人怀里逃出去。
过于紧贴的、另一具滚烫的身体,逼得她身上有了一层湿意。
“没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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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沉得令人心慌。
千葵睁开眼睛,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落进了野兽的口里。
“只要没有别人,就不会不公平。这也是遵循游戏规则的不是吗?”
怎么可能呢。
新一你不是已经开始选择结局了吗——
NPC想要反驳他,但还未开口就被对方堵住了所有抗辩的出路。
她的手掌被紧扣在榻铺上。
双腿被死死压住。
地板坚硬的触感透过柔软的丝被传来,让她觉得有点吃痛。
但这痛意下一秒就被更有存在感的痛意取代。
口腔里的软肉被极具侵略性的进攻啃咬得溃不成军。
铁锈的味道流进了喉咙里。
她终于意识到现在的处境。
就像自以为是地驯服了一条野犬,实际上对方随时拥有反扑过来的能力。
不可以。
不行。
她顺应着自己的心意,狠狠地啃咬了回去。直至唇齿间尝到了一丝腥甜,两个人方才冷静。
“对不起。”
他的手掌覆盖上她冰凉的脸颊,声音低哑到像是野兽的闷吼。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占有弄得生气,可抬头看去,却看到了对方不断攀升的爱意。
……
【92】、
【93】、
【94】、
【95】。
NPC忽然记起了什么。
【80】以上的好感度只是触发恋爱结局的条件,但不做任何选择的玩家可以被继续攻略。
直至【100】。
恋爱周目在好感度拉到100的时候就一定会结束——
她再次仰面,那在黑夜之中鲜红的好感度数字如同宣告分别的倒计时。
还差5点。
只有5点。
明明应该欢喜的——
可为什么有冰冰凉凉的液体流到了耳朵里。
“新一、”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喜欢我了。”
她听见自己发出了奇怪的恳求。
那根本不像是一个恋爱游戏的NPC应该说的话。
她不理解此刻的自己。
可她的恋爱对象也不理解刚才的话语。
他以为她在生气。
对不起。
“对不起。”
男孩子擦去女孩脸上滚烫的泪水,但怎么止也止不住,他一遍又一遍的道歉,却不明白对方真正哭泣的原因。
“本来是想要实现千葵的愿望。”
他终于苦笑道,说出来的话带一丝不易发觉的委屈。
“可是不管是白天的愿望,还是现在的愿望,都没办法为千葵做到。真是失败啊。”
窗外的风停了下来。
最后那一下吹拂似是不可避免的叹息。
“不是新一的错。”
“本来就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她握住他冰凉的手掌。
不知道那是因为干掉的泪水还是因为别的,而失去了温度。
他的示弱换来她轻柔的爱抚,纵然对方重新用另一种方式让她的泪水流出,但等不及落下来,就被另一种湿润代替掉。
“如果新一也可以忘记我的话就好了。”
她的话天真又残忍,将男友好不容易平息的□□又重新燃起。
可千葵瞧不见他脸上阴郁压抑的神情,只听见清脆的系统提示音。
【「光脑」:已检测到本周目玩家好感度到达S级结局标准,恭喜NPC栗犹千葵即将获得满分结算。由于玩家放弃结局选项,请角色为本周目恋爱结局进行预选。】
19.第一任男友
听说九稻鹤神社失踪的两尊白鹤神使有了下落,以稻城先生为代表的一帮村民都聚集在了神殿处的空地上。
有不少孩子们也来围观,他们坐在干燥又粗糙的石阶上,趁着大人们还在聊闲天的功夫,去捉弄地上的蚂蚁,用树叶拨着它们到处乱窜。
今日的阳光太好,千葵出门前向稻城夫人借了一顶浅米色的草帽,帽檐又宽又大,在她的脸上投下一层阴影。她的脖子上还系了条丝巾,和白色的裙子很搭,看起来飘逸又时髦,惹得一路上有不少小女生都羡慕得瞧着她。
在这样艳羡的目光下,少女的脸上却不见半点自矜的神情,她只把头压得更低了些,希望不被人发现她脸红的真正原因。
“新一你真的已经知道那两座石头神使在哪里了吗?”
到了神社门口,远远望去有十几个人影正交头接耳,千葵不免为男友感到一丝担忧。毕竟昨天她也瞧过了白鹤失踪的地方,实在是没发现什么蹊跷。
“现在还不知道,不过很快就会知道了。”
“欸?现在还不知道吗?”
她惊讶的表情实在太可爱,工藤新一忍不住笑了一下。
“要是一会儿推理失败了,会被围攻也说不定,到时候千葵会来帮我吗?”
“当然了、”
女友露出坚决的神情,“我会时时刻刻关注着,有什么不对会拉着新一赶快逃跑的。”
“这样啊。那就拜托千葵了。可要好好地看着我才行。”
他们已经走上了石阶,人群中除了稻城先生外,还有别的眼熟的身影,是稻城同学。
太阳悬在当空,仿佛回到了夏季的烈日。比阳光更炽热的是村民们的眼神。一个个看过来仿佛不是在等待一个案件的真相,而是在聆听神明的指示。
“真的不是九鹤大人发威,派神使来警告我们吗?”
“就是有人私心太甚,打算把土地卖掉,同意把神社推平才会有这种事发生。我相信大人不会牵连无辜之人的。”
“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家的田多,当然不在乎——可别人家难道就不用吃米过活吗?俺只是卖俺家的地,又不碍着你什么事。”
“神社可是村子共同的财产,什么时候是你家的了。”
眼瞧着这帮人就要争论起来,侦探倒不急着过去制止,反而停下来整理身旁女孩微微倾斜的帽子。
“前面太晒了,千葵在树荫下面等着我就好。”
“我不过去可以吗?”
她有些迟疑。
“千葵只要待在能让我安心的地方就可以。”
他们两个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外乡人。
孩子们眼巴巴地瞅着生面孔,见其中一个帅气的哥哥招了招手,胆大的就立刻跑过去,果然得到了从没见到过的精美糖果。
“陪这个姐姐一起玩一会儿吧,不过不可以玩危险的游戏噢。”
“嗯嗯!”
见有人得到了糖果,其他孩子也纷纷围了上去,很快侦探手中的糖果就派发完了。
“我又不是孩子了——”
千葵别扭地扯了扯人的衣袖,男友很快侧过身贴着她的耳朵,“要是一会儿打起来,千葵就用这帮孩子做威胁,我们就不用害怕了。”
女友立刻慌张地瞪大眼睛,像是第一次做坏事的小孩,紧张又兴奋。
“这样好吗?”
“又不会真的对他们做什么。”
他握住她的手掌,往她手心里又塞了些圆的、方的、软软的、硬硬的用塑料纸包起来的小东西。
“这是千葵的份噢。但不允许一下子全部吃光。”
是草莓口味的、橙子口味的、牛奶口味的糖。
“嗯嗯,知道了。”
她下意识舔一下嘴唇,却碰到了一个肉眼瞧不见的小伤口,吃痛地“嘶”了一声。再抬头看男友的时候,他已经迈上石阶向人群那边走去了。
“姐姐你男朋友好大方好好噢!”
“这个糖超超超级好吃!山田没来真是太可惜了!”
“我要把这个桃子口味的留给小绿吃,她最喜欢吃桃子了!”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围坐一团,嚷嚷着要和漂亮姐姐玩什么游戏才好。
千葵跟他们一起蹲坐下来,把头顶的帽子摘下,理了理微微凌乱的长发。地上有摇曳的树影和刚刚孩子们喂给蚂蚁的玉米屑。
“啊,现在居然还有蚊子吗?姐姐你这里被蚊子咬了好大一个包噢!”
刚刚说要把糖果留给小绿的双马尾小女孩指着她的脖子,露出惊讶又心疼的表情。
少女赶紧重新将丝巾往上拉了拉,“不是蚊子,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有小虫子。”
“就是嘛,我也觉得不是蚊子。”
可惜山田没来的平头小男孩把口里的糖果用舌头顶到另一边颊囊里,口齿不清地说:“我妈妈也会被小虫子咬哩,她的脖子上也老有这种小红点。”
“姐姐你很热吗?脸怎么这么红啊。我来给你扇扇风噢!”
有孩子捡起草帽将帽檐当作扇子,上下挥动着手臂。
“谢谢你们,应该很快就不热了。”
穿着白裙子的漂亮姐姐捂着红红的脸颊笑了一下,在场的小朋友都看得呆了,像是被什么炫目的宝物闪到眼睛。
“妈呀,是九鹤大人吗?一定是九鹤大人吧。”
“姐姐,你偷偷跟我们说——那白鹤神使是不是出去惩罚坏蛋了呀?”
“那些想把村子夺走的坏蛋——姐姐要让神使好好教训他们一顿才行!”
他们挥舞着小拳头,像个英勇的小骑士,誓死要捍卫村子的地盘。
“那么大家,想让坏蛋得到什么样的教训呢?”
她暂时地充当了孩子们心中的正义使者,温柔地聆听着他们的心愿,试着去做神明会做的事情。
“要让他们像小宝宝一样尿床,每天都要被妈妈罚着洗床单!”
“不不、应该让他们天天写大字,写不好就被抽屁股——”
“你们真是太幼稚了,要我说应该让他们把抢走的土地还给我们,还要恭恭敬敬地供奉九鹤大人,跟小武哥哥一样,对神使也很体贴,这么冷的天还会带被子过去给它们盖呢。”
“小武哥哥给神使盖被子了吗?什么时候的事呀?”
“唔,就是神使失踪的前一天,我在树上给小美搭窝的时候看到的,小美是生了三只鸟宝宝的鸟妈妈哟,它的窝被风吹掉了,大家都很着急。可是只有我爬树能爬到那么高,所以那天我就一个人爬上去把窝给它放好了——怎么样?很厉害吧!”
“嗯,真的很厉害,原来你这么会爬树啊。”
少女用素净又漂亮的指尖剥开晶莹剔透的糖纸,露出粉色的草莓硬糖递给小男孩,又问道:“当时还有谁一起帮小美搭窝呀,姐姐这里还有糖呢。”
“我——我也和小杉一起的!只是我没爬上去,但是我有帮小美捡树枝噢!”
“那你也看到了小武哥哥吗?”
“嗯……我只看到了一点点,没看到脸。当时天暗暗的,不知道是不是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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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哥哥。”
“就是小武哥哥啦!你是在质疑我吗?村子里只有小武哥哥那么黑,我怎么会认错嘛!”
孩子们开始吵嚷起来,不远处的大人们竟也开始喧噪。
他们好像各自分成了几团,将稻城同学围在中间,新一的表情她看不真切,但他站在最上位,显然是主导全场的人。
难道稻城同学和神使的失踪有关系吗?
他为什么要带着被子去神社呢——不可能是为了给两尊石头保暖的吧。
千葵站了起来,孩子们也被大人们的动静给惊吓到不再言语。
新一曾说过,这两座石头神使各有40瓲,也就是说一尊神使有80斤重。但对体力好,身体强壮的人来说也不是不能搬动。可是,这么大的两个石头能搬到哪里去呢?村子里的人一定将附近都搜罗过了,没道理找不到的。
新一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头对视过来。
他好像笑了一下,又好像没有。
千葵不能确定。
但很快,人群就又静了下来。站在最上方的——她的男朋友,正发表着什么言论,随即大家的步子开始挪动,朝着神殿后方的林荫走去。
难道是藏在树林里吗?
可是那里她也去过,似乎没有能藏住大物件的地方啊。
千葵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稻城武的地方。
不断向东哗啦哗啦流的溪水,清澈得和明镜一样。
是了,新一也说过的,水越深便越清澈,因为它反射和散射的光线很多,呈现出来漂亮无害的蓝绿色,让人误以为水极浅,从而失去警惕,踏了进去。所以每年都有不少这种溺水身亡的意外。
将被子覆盖在石头上,再将石头横过来挪到通向小溪的泥土路上,直接一路推滚过去,哪怕是重物掉进水里的声音,也会因为裹住了被子而小了不少。
真的是稻城同学做的吗——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把神使沉在水底的话,不就再难打捞回来了吗?
……不对。
应该不会在水底。
她都能想到的事情,新一怎么可能想不到呢?
可是他却说现在还不知道神使在什么地方。
栗犹千葵的脑子里一团乱麻。
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起码在本周目恋情结束以前,要陪着男友把最后一个案子解决才好——
【「光脑」:请角色确认是否选择B结局选项,恋爱结局一经确认不得更改,请角色谨慎选择。】
【B.我会铭记与你在一起的日子,即便将来天各一方,江湖不见。
「已满足<好感度75以上>条件」】
想要铭记和新一在一起的日子——
虽然知道是代替玩家做出的选择,但NPC私心里还是按照了自己的意愿。
【「光脑」:本周目恋情将于12小时后结束,订单系统会于同一时间进行开放,请角色做好接收新订单准备。】
「明白。」 好感度75以上>
20.第一任男友
稻城武的脸色一如往常。
哪怕被自己的父亲用凶狠的眼神瞪着也无动于衷。
这个东京来的家伙确实有两下子——
可就算知道是他把神使挪走了,又怎么样呢。
你们是不会找到的。
它们根本就不在这里。
“没有啊——”
“根本没看见嘛。”
“是不是搞错了、要我说还是不可能的。”
已经有好几位忙慌下水的村民失望地从水里上来。
“各位不要着急,我并没有说两尊神使在水底啊。”
侦探从人群中走出,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捡了两块石头,一块大一些,一块小一些。
“请各位猜猜看,如果我把这两块石头扔进水里,哪块会沉下去,哪块会浮上来呢?”
“这个大哥哥是不是笨笨的,当然是两块都会沉下去啦——玩过打漂的都知道啦!”
小杉耸耸鼻子,很是大声地说着。别的大人听到了,也没有反驳,显然是默认这种说法。
“稻城同学,看来大家都猜石头会沉底,也请你来猜猜看吧,你觉得是这块大一点的石头会沉下去,还是这块小的呢?”
工藤新一不慌不忙,甚至掂了掂手里那块大的石头,对人道:“顺便说一句,这块石头是昨天稻城同学带我们去泡温泉的时候,我在附近捡的。至于这块,则是刚刚在这里的地上捡的。”
“好了,请猜吧,猜中的人可是会获得神明的奖励啊——”
此话一出,人群就像沸腾的温泉水重新咕噜出气泡来,千葵看见稻城同学的脸色终于变了——那张天真神气的面庞上,露出难以掩饰的难堪神情。
“大的那块会浮起来。小的那块会沉下去。”
稻城武回答道。
“小武哥哥,你是不是傻了,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孩子们从千葵身边跑开,跑到了稻城武身边去。
“好了,那让我们来看看吧。”
侦探先生先是把轻的那块朝水面扔了过去,发出“咚“的一声响,很快那块灰色的石头便沉没下去。随即,他看了一眼大家,又把重的那块掂了掂,也把它朝水面扔过去,结果正如稻城武所说,体积更大的石头反而浮在水上。
“看来稻城同学是有福之人,神明会将两尊仙鹤神使奖励给你。我想,大概今天晚上就能看到神使出现了——你说对吧,稻城同学。”
男友的脸上出现了千葵十分熟悉的表情——像是之前给她出案子难题的时候,料定她决计不会想出答案,又或者答案一定错得离谱的那种笑意。
他穿过人群,任凭村民们围着稻城先生和稻城同学在那议论纷纷,只回到她的身边。
“走吧,我们可以回去了。”
“这样就可以走了吗?”
栗犹千葵只觉得整件事都有些莫名其妙,神神叨叨。
“是啊。难道千葵有什么舍不得的地方吗?”
男友的语气有些莫测,盯着她的眼神又像是在琢磨一桩新的案子。
她看了一眼人群中的稻城父子,又想了一下,决心剩下的时间要好好和新一单独过,便道:“那我们去把帽子还给稻城夫人就走吧,要感谢人家招待我们才行。”
“那我们的动作可要快点,恐怕再过一会儿稻城夫人就不会那么欢迎我们了。”
工藤新一牵起女友的手,两人穿梭在林荫道上的光影里,离身后的议论声越来越远,直至到了神殿的门口,听见了微不可闻的风铃声,身旁的人总算憋不住了,向他发问:
“新一,到底是怎么回事嘛——不会真的有什么神明吧,那也太荒唐了。”
“千葵认为呢?”
少女静默几秒,用手遮住刺眼的光线,走到红色漆柱撑起的亭廊才放下,说道:“神使是稻城同学搬走的对吗?”
“证据呢?”
“……不知道。”
“没有证据可不能随便断案啊,栗犹侦探。”
“我才不是侦探呢——不过,那个石头浮起来的秘诀,就和神使的下落有关对吧?”
“呀,这都发现了。千葵真聪明啊。“
不知道为什么,这夸奖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总觉得不是那么值得高兴的事。
女孩撇了撇嘴,“新一要是不想说就算了。”
“自己思考得出来的结论才会觉得有意思嘛,不然直接说出真相的话,可是会很无聊的。”
他们路过车站岔路口的时候,正好遇见了稻城夫人出门办事,这下直接把帽子还了回去,至于丝巾,少女带着羞意表示回到东京之后会买一条新的寄来,请稻城夫人不要介意。
“哪里的话,因为小武的任性,还要麻烦二位跑一趟,本来就很过意不去了。请栗犹小姐将它当做我的赔礼,不用放在心上。”
“夫人您——难道早就知道是?”
“是的,其实神使的事我早就猜到是那孩子做的了。我想,他也只是打算吓唬吓唬那帮人,并没有什么恶意,也就没管。谁知道他爸竟当成是神明发怒,还惹得村里人一起担惊受怕——说出去真是让人见笑了。”
回东京需要转乘的这一班公车已经到了,两人只能简单和对方告别几句,临上车前,千葵听见男友对夫人说:“或许就当做是神明发怒,也没什么不好——稻城同学是听了神明的指示才做了这件事。毕竟我听说,九稻鹤神社供奉的大人,对诚心来祈祷的人可是很灵验的。”
……
回到东京的当天晚上,栗犹千葵特意关注了稻原市的报道。没想到那两尊神使居然出现在了政府打算建造旅游项目的基地上——两座栩栩如生的白鹤就这样顺着水流浮下来,无数人都惊叹是九稻鹤神社里的大人发威了。一时间有不少人打算去这座神社参拜呢。
“这下神社应该不会被拆除了吧。稻城同学可以放心了。”
高级餐厅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NPC换上了第一天见男友时穿上的那条淡粉色裙子,精心打理过后的长发披在脑后,稻城夫人送的丝巾没有摘下,依旧系在脖子上,她如同薄雪般的脸颊在望向他时露出来一点羞红,比在场的所有女郎都要美丽动人。
“不过我没有想到,新一居然会为了帮助别人,而没有选择揭开真相。明明只要说出两尊神使是由火山岩雕刻而成,放入水中后不会沉底,只要顺着水流的方向一路寻找,总会找到的。”
端上来的牛排嫩度刚好,侦探先生极为绅士地为她手握刀叉,切分小块,漫不经心地回道:“搬动神使不算难事,可要想控制它们漂浮在水中不被发现,又能在人流最多的时间到达兴建旅游基地的位置,才是辛苦。我想稻田同学一定是经过无数次踩点,才能将神使在每夜漂浮一段距离后,又停在不被人发现的地方。”
“所以那个时候,新一才说不知道石头在哪对吧?”
栗犹千葵看他,“真是太狡猾了——明明什么都已经知道了,还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可有些事确实是不知道啊,要是知道了,就不会带你去稻城先生家住一晚了。”
“咦?难道稻田先生家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男友没回答,只是先把切好的牛排递过去,她的好奇心被勾起,还是继续追问着。
“稻城同学问我说,我们两什么时候要结婚呢。”
“什么、?他什么时候问的啊!”
“泡温泉的时候,他好像很关心我们两个噢。”
“是吗?”
“不过感觉稻城同学确实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那么千葵觉得呢——想结婚吗?”
NPC看着面前的玩家,对方的好感度从那天晚上说不可以喜欢的时候起,就保持在【95】没有变过。偶有跳到【96】、【97】,让她心惊担颤的时刻,但又很快降了下来。
——结婚吗?
——一旦答应的话,数字应该会上涨的吧。
——可是,就算和好感度无关,游戏里面有结婚的内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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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听见面前的女朋友,以一种极困惑、天真的口吻询问道:“我应该是不能结婚的吧?”
“毕竟我只会做别人的女朋友,从来没有做过新娘子啊。”
“游戏结束了也不可以做吗?”
“游戏结束?”
栗犹千葵瞟了一眼左上角的本周目恋爱游戏倒计时,只觉得玩家又说出了难以理解的话。
“新一的意思是,要分手吗?”
在好感度达到【95】,她已经做出B结局选项的时候——玩家居然要分手吗?
工藤新一被她问得愣了一下,但很快理解了女朋友的思路。
在她的认知中,进行恋爱游戏的双方应该是只可以保持恋爱关系,不可以结婚的。所以如果要更进一步,还得先解除恋爱关系,结束游戏才可以。
“嗯,千葵这么想也没错吧。”
“我们可以先分手。”
【「光脑」:已检测到玩家想要结束本周目恋情,请角色进行进一步确认。】
女朋友好像凝住了几秒,先前神采奕奕的浅茶色眼眸此刻好像失去了光亮,她动作缓慢地将手中的刀叉放下,侧过头去以一种茫然中交织着严肃的神情询问他:
“新一,你确定要把游戏提前结束吗?”
工藤新一的内心忽然升腾起一种未知的、危险预感。
“游戏提前结束,难道对千葵会有什么影响吗?”
他又想起了加诸在少女身上的奇怪又残忍的游戏规则。
“没有、”
”没有什么别的影响。毕竟新一才是玩家嘛——”
“玩家要结束游戏是理所当然的权利。”
她这样说道,话语之下完全是把自己当成游戏的附庸。
少年的心情顿时沉了下去。
“那么,游戏到此结束吧。”
他得先把游戏结束,才能让人从游戏中脱离出来。
【「光脑」:玩家已确认结束本周目恋情。即将为NPC栗犹千葵进行本次恋爱结算——】
“啊啊啊——!”
一声尖叫几乎将回荡在脑内的系统音打破。他们下意识往尖叫声看去,一个男人正手掐喉咙,脸色铁青地痛苦倒地。
身为侦探的男友下一秒立刻站起身来,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叮嘱着什么,便打算转身离去。
可NPC已经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大量的结算数据占据了她整个大脑。
“马上回来!哪里都不要乱跑,就在这里等我!”
他的最后一句话传入NPC的耳里,她凭着本能对人点头。
与此同时,她发现与那双湛蓝色眼眸交汇时会产生的心悸与欢喜已经全部消失。
游戏结束后,玩家「工藤新一」将不再是NPC栗犹千葵喜欢的恋爱对象。
*
【满分结算数据已存档完毕。】
【正在恢复角色出厂默认数据——】
【恢复失败!正在启动记忆保管程序……】
【启动成功!本周目恋爱记忆已寄存。订单系统正在重新开放……】
【已接收新的「男友」订单——】
【与新玩家账号绑定成功,请角色查看账号信息。】
她站起身,从高处俯瞰下去,窗外是数不尽的万家灯火。与酒店遥遥相对着的一栋高楼——即便隐没在黑暗里,也在NPC的视野中暴露无遗。
不起眼的红色小点穿过玻璃。
停留在闹剧中心的某一个人身上。
NPC还没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她只琢磨着自己为何会在这里,又该如何快点赶到玩家那里去,却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炸裂,一面巨大落地窗的玻璃刹那间爆碎开来!
是货真价实的枪击!
人群迅速尖叫,被警方控制住的局面再次乱作一团,当工藤新一发现子弹是冲着自己来的,根本顾不及其他,立刻去寻找答应好在原地等他的少女时,那个地方已经空空如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