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披战甲,嫡长女她又美又炸》 身披战甲,嫡长女她又美又炸第3章 这个男人,捉摸不透 br /> 男人头发半束,披散于背。 双眼被一条白绫覆盖,似乎是个瞎子。 虽看不清全貌,但溶溶月色下,他灵肌玉骨宛若神祗的气质,深刻得让人一眼便能记住。 “你不是刺客?” 顾明舒双眼警惕。 院子里倒了一地黑衣人的尸体,而男人的身上,似有血迹。 更让她出乎意料的是,男人的武器,竟是一根被握得油光锃亮的竹竿。 男人将竹竿撑地。 长身玉立于月色之下,面对着顾明舒的质问,他莞尔一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姑娘不必谢我。” 很好听的嗓音,清冽中带着些许沙哑,足以蛊惑人心。 可顾明舒不信。 不信这仿佛从天而降的男人,是她顾家的救星。 “明舒!” 大嫂的声音在发颤,像是恐惧到了极致。 顾明舒犹带血珠的剑,仍然对着男人。 “滴答……” 一滴血溅落在地上。 她依旧警惕,不错眼的看着这个神秘的男人,身子慢慢移动,朝大嫂所在的方向移动。 “嫂嫂!” 顾明舒轻唤一声。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她终于见到抱着熟睡小侄的嫂嫂,被近身丫鬟簇拥着从黑暗的房间走到月下。 “传义!” 确认侄子安然无恙,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些许放松。 万幸,小传义还活着。 “小心。” 却是男子开的口。 几支利箭破空而来,直逼小传义的背心。 顾明舒下意识地抢身把嫂嫂与侄儿搂住,将二人扑到一旁,意图躲过这密不透风的箭雨。 比顾明舒更快的,是男人手中的竹竿。 它被男人掷出,拦腰打断了几支箭。 在出手掷出竹竿的同时,男人身形如鬼魅,化作千重万影。 直到把顾明舒挡在身后,方才停住。 此时,男人手里紧紧地攥着两支箭。 另一只手,登时挥出几枚寸许长短的铁针,暗中放冷箭的刺客应声倒地。 因为弩箭势头太盛,他的掌心皮开肉绽,鲜血从指缝中溢出。 他却不以为意,扔掉箭羽,垂下双臂,宽大的袖袍将流血的手遮住。 他转身,笑若清风朗月“姑娘,有我在,没有人可以欺负你。” 回答男人的,是顾明舒冰冷的利剑。 那剑横在男人的脖颈上,已经划破肌肤,只要男人轻举妄动,便会割破动脉取他性命。 “小女子谢过阁下的救命之恩。” 冰冰冷冷的话语,淡漠疏离的态度。 很显然,顾明舒是个足够冷静,也相当谨慎的人。 她不会因男人出手相帮而轻易相信。 “什么人?” 忽然,数十人举着火把聚拢过来。 身披战甲,嫡长女她又美又炸第5章 全没了是什么意思? br /> 众人看向院门。 祠堂灯火通明,一名绝世少女款款而来。 在这诗书传家的相府,姑娘们一颦一笑都带着书卷气,仿佛烟雨水墨中走出来的温婉女子。 唯有这位大姑娘,虽一行一动都像书本中走出来的典范,哪怕步履如风裙裾也未动分毫。 可这一切都掩不住她身上如凤凰花般耀眼明丽的气质。 她就像一颗璀璨的明珠。 无论在哪都能发出夺目的光彩。 看到她,二婶三婶立即变了脸色迎过来,全然没有在沈氏面前那副嘴脸。 二婶婶说“明舒,你大嫂也真是的,什么事不能等到明日再说?非要把大伙儿拉起来,你帮相爷处理事情也累了,该好好回房休息。” 三婶也附和道“是啊明舒,婶子知道你辛苦,刚才还劝说你大嫂,让你好好睡一觉,明日再说的,可你大嫂非要坚持等你过来。” 六姑娘顾琇莹冷哼一声“二婶三婶,你们也真是太好脾气了,大姐姐一个晚辈,要你们等这么久,你们还体谅她辛苦,怎么不怪罪她姗姗来迟?” 其他几个姑娘目光闪了闪,没有为顾明舒说话的打算。 显然,她们嫉妒顾明舒。 嫉妒顾明舒比她们更得老爷子看重。 顾明舒将众人心思尽收眼底,没有开口。 沈氏也看着众人,叹了口气,然后朝顾明舒问“明舒,传义呢?” 顾明舒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嫂嫂,我让成碧带到了隔壁院子。” 沈氏沉痛地闭上眼“明舒,把他带来,他是顾家的子孙,有权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顾明舒闻言神色微动,看了沈氏一眼,最后还是点了头。 …… 不一会儿,成碧就抱着小传义到来。 顾明舒取出祖父的手书,徐徐将白纸展开,手不可抑制地发抖,但声音却很冷静 “边疆传来消息,阴山一战,东陵国八万将士,无一人生还。” “我顾家十一个男丁,同样没有一人能回来,也……全,没了。” 而祠堂里的一干顾家女眷,则是—— 一瞬间,天塌了,地陷了。 “不!夫君!” 忽的一下,沈氏昏死过去。 被成碧抱着的小传义还不知道顾明舒口中的‘全没了’是什么意思。 他迷茫了看了看一下就变得不同的顾家众女眷,再看到他母亲昏死过去,登时就吓哭了 “娘亲,娘亲,你怎么了?娘亲?” 而似乎是受了传义的影响,在他哭出声的那一刻,祠堂里的顾家女眷,瞬间跪了一地 “不,我不相信,大姑娘你是在跟我们开玩笑的对不对?” “我爹不可能会死,长姐你就算再得祖父宠爱,也不能说这种胡话。” 第6章 传义,你再也没有爹爹爹了 br /> 顾明舒伸手扶住沈氏,心中翻江倒海,巨大的悲恸来袭,疼得她撕心裂肺。 可面上,她却是—— 冷静的站在那里。 她默默地听着哭声,仿佛是这悲伤洪流中的定海神针,任凭那惊涛骇浪,任凭那暴风骤雨,她都稳稳地立着。 小传义伸出双手,去拽母亲的袖子,哭喊着“娘亲,您怎么了?您醒醒……醒醒……” 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声,把沈氏从昏厥中唤醒,她徐徐睁眼。 “孩子……”她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恸哭出声,可那泪水,却已潸然而下,浸湿衣衫。 “明舒,这不是真的,你大哥他……”沈氏捂住脸,泪水却从指缝不停地溢出来。 顾明舒脊背挺直,张了口,声音带着拼命克制的沙哑“大嫂,传义在哭,你哄哄他好不好?” 沈氏跌跌撞撞,转身看向儿子。 刚要开口哄他,却发现自己一点声音也吐不出,她崩溃了,紧紧地抱住儿子泣不成声。 刚嫁进顾府的七嫂眼噙泪花,小心翼翼地问“明舒,你是说我夫君他……他回不来了?” 顾明舒看着七嫂,平静地吐出那一个“是”字。 “不,不可能,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信!” 七嫂拼命摇头,力竭般后退。 眼泪一颗颗往下掉,她难以置信,口中呢喃“我才刚为他梳上妇人发髻,他怎么就没了?我才刚有的夫君,你告诉我他没了?” 顾明舒没有回应,沉默便是最好的答案。 这个时候,任何宽慰的话语都无济于事,她能做到的,就是让她们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小传义捧着娘亲的面颊,为娘亲拭去脸上的泪花,他跟着流泪,表情却带着懵懂 “大姑姑,七婶婶为什么哭了?她怎么了?为什么大家都哭了?” “传义,你七婶婶她……”顾明舒正要回答,却被沈氏哭着打断 “传义,你七叔叔没了。” “没了?是什么意思?” “没了,就是你再也见不到你七叔叔了,他再也不能带你偷偷出去玩了。” 沈氏哭着抱紧传义,眼泪流了一波又一波,却可还是要继续把话说下去 “传义,不仅是你叔叔,还是有祖父、你二祖父、三祖父、你二叔叔、三叔叔、你爹爹……” “传义,你爹爹也没了,你再也见不到你爹爹了,你再也不能坐在你爹爹的肩膀上举高高了,你再也没有爹爹了……传义,你再也没有爹爹爹了!” “哇……我要爹爹,我要爹爹!” 终于,小传义终于明白‘全没了’是什么意思。 他哭着大喊 “娘,我要爹爹,我要祖父,我要七叔叔。娘,你带我去找爹爹好不好?” 见沈氏哭着不回答,他又大哭着朝顾明舒喊 “大姑姑,传义听话,不调皮,你带传义去找祖父,找七叔叔他们好不好?大姑姑,传义要爹爹,你带传义去找爹爹好不好?” 他哭声愈发响亮,众人的悲伤像是被撕破了一个口子,洪流般倾泻而出。 相府的女人们抱头痛哭,哀声不绝 “夫君!” “爹!” “二哥!” “……” 第8章 这就是他忠了一生的君啊! br /> 太师秦丰业跪到地上,眼里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陛下,我东陵国的脸都被顾家这群孬种丢尽了,他们死有余辜!” 顾惟墉双目猩红,狠狠地瞪着秦丰业。 他满口的铁腥味道,他怒极反问“朝廷为何不派兵增援?” 朝廷为何不派兵增援? 还不是因为秦丰业这个小人作祟。 大战打到一半,眼看胜利在望。 他却提出割地赔款。 以屈辱的方式把大好河山拱手让人! 懦弱的元贞帝马上备好财宝与公主,准备献城求和。 浑然忘却还在边关苦守的将士。 谁在乎他们的死活? 谁想过他们家中还有需要赡养的老父老母? 还有苦苦守在门口等待他们归来的妻子。 还有嗷嗷待哺需要父亲保护的稚儿。 甚至还有绣好嫁衣准备嫁给他们的姑娘。 顾惟墉双目充血。 这一国之主啊! 却还高高在上地嘲笑满门英烈是不成器的孬种。 纵容秦丰业这样的蝇营狗苟在大殿之上长袖善舞。 …… 久久的等待,他早已知道不会宣之于口的答案。 他明白,顾家满门儿郎战死,仅剩风中残烛的他。 那些曾经畏惧顾家势力的人,已不再畏惧随时会死的他。 而那些想巴结顾家的人将沾不到顾家的光,他们不会站出来为满门英烈,说一句公道话。 此时此刻,顾惟墉明白了,顾家背负兵败大罪已成定局。 要想护住那满门妇孺,不能靠元贞帝,更不能靠这满朝文武。 他只能赌,赌这大殿之中还有人良心未泯。 于是,顾惟墉抱着十一封信件缓缓站起来,佝偻的身躯迈向大殿的柱子。 他边走,苍凉的声音一字一字响起。 “我在朝为官四十余年。” “从意气风发到两鬓稀疏。” “四十余年风雨无阻为国操劳奔走。” “父母病重不能床前尽孝。” “发妻弥留苦撑一口气却等不到我的身影。” “为了这个国家,早早就白了发弯了腰。” “我顾惟墉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却唯独成了顾家的不肖子孙。” “我要怎么同尚未换牙的孩子说他没有父亲了。” “我该怎么告诉刚进门的孙媳妇她再也等不来丈夫。” “我愧对顾氏先祖,无颜苟活于世!” 悲恸哭声响彻大殿,让畏缩不前的百官面色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苍老的丞相苦笑一声,奋力撞向了柱子…… “相爷!” 伫立在殿内伺候的小内侍尖叫一声,声音刺破死一般的寂静,显得那样的突兀。 小喜子不顾皇命冲向顾惟墉,一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衣裳,他重重摔倒在地。 可他没有因此停下,手脚并用地爬到老丞相身边,抱着他嚎啕恸哭。 第9章 你们都是懦夫 br /> 他能活到现在,全仰仗于这垂暮老人。 他和天下人一样,发自内心地崇敬这位老人。 只可惜英雄含恨,小人得志。 小喜子双目猩红,厉声大骂“懦夫,你们就是一群懦夫!如果不是顾家诸位大人请战,而今战死沙场背负骂名的,就是你们这群懦夫!” “你们尽管看戏,明哲保身换一日太平,他日敌国铁骑踏进东陵,屠你妻儿,灭你满门时,你们也只是奴颜媚骨的狗!” “后世子孙笑你们胆小鼠辈,史书工笔让你们遗臭万年!” 众人被骂得一怔。 率先反应过来的秦丰业愤怒大喊“反了反了,一个无根的杂种,也敢在金銮殿上乱吠,来人,把他抓起来!” 身穿甲胄的皇帝亲卫涌进来,长剑对准瘦削单薄的小喜子。 可他丝毫不惧,用手按住顾惟墉头上的伤口,愤恨地瞪着秦丰业,啐了一口“卑鄙小人!” 秦丰业怒不可遏“混账!你敢口出狂言!” 小喜子怒目反问“为何不敢?我小喜子就算做了半生奴才,也懂得分辨忠奸善恶!而你,从头至尾,根本就是一个奴颜媚骨的小人!” “敌军来犯你不敢打,畏畏缩缩像狗一样躲在后面,还大言不惭地嘲笑为国捐躯的英雄!” “百姓有难你无动于衷,大是大非面前你颠倒黑白,成日对着陛下摇尾乞怜,你结党羽,害忠良,贪婪无厌,只知一门心思往上爬!” “像你这种是非不分的卑鄙小人,不配穿这身衣裳,更不配站在这里,面对那‘正大光明’的牌匾!你会遭报应的!” 秦丰业的肺管子被戳得生疼,气得他浑身发抖,指着小喜子说不出半个字。 小喜子目光扫视一圈,轻笑几声“昔日我得相爷一饭之恩,苟延残喘活到现在。” “今日相爷被小人逼死,我尚且敢站出来说一句‘相爷无辜’,而你们这群受他恩惠的懦夫,却不敢站出来说半句公道话,你们同样不配站在这里!” 护卫的剑指向他。 他一把抓住护卫的剑,悲愤得无以复加。 秦丰业反应过来,立即大喊“护驾!他要对陛下不利!” 护卫扬剑用力刺去。 “我自己来!” 小喜子抓紧长剑,大喊一声,猛地把剑刺向自己的胸膛。 可比他更快的,是武艺高强的护卫手中的剑。 他瞬间,被几柄剑贯穿全身。 口吐鲜血,弥留之际。 他目光艰难地看向倒地不起老丞相,眼底有无能为力的愧疚。 他不能救下老人,但可以陪老人去死,如此他一个无根无尘的内侍,也算沾了顾家英烈的赤胆忠诚。 他,死不足惜! 他,死得其所! 第10章 无论……生死 br /> 顾惟墉的妾,林氏揪住前来传消息的小厮的衣襟,怒声问道“你说什么?!” 顾明舒轻轻拉开林氏,握住她的手回眸问“消息打哪儿来的?” 小厮泣不成声道“一个文士打扮的人前来告知,那人自称是相爷的书吏。” 书吏? 不是沈大人的人? 一瞬间,顾明舒心里有了计较。 大抵上又是那些宵小的计谋! 但既然有这样的消息传来,多半是真的。 沈大人的人尚未来报信,大概是因为这件事情太沉痛,沈大人担心顾家人再受一次打击,情况雪上加霜,愈发的遭。 她拍了拍林氏的手,走到摇摇欲坠的众人面前站定,沉静的目光缓缓漫过众人身上。 最后,她认真地向茫然无措的众人解释 “兵败之罪须得有人承担,想必是陛下问罪顾家,祖父才会选择这种决然的方式,目的是保住我们。” “各位婶婶,诸位嫂嫂,众妹妹们,眼下情势不容乐观,无数双眼睛盯着我们,就盼着我们行差踏错,好把我们顾家一网打尽。” “现在,我们每个人必须约束好自己,一定不能叫人抓住把柄,辜负了祖父这片心意。” “我向大家保证,我会去接祖父,一定会把祖父带回来!” 林氏在这当中年岁最大,比大家都能稳得住。 她很快镇定下来,泪眼婆娑,问“大姑娘,相爷此举,还有生还可能么?” “无论有没有,我都会带祖父回来。”顾明舒斩钉截铁,“就算是最坏的情况,我都会把他堂堂正正,全须全尾地带回来!” 顾明舒的平静与镇定,有着稳定人心的力量。 沈氏最先记起她顾家当家的身份。 将小小的传义抱在怀里,站到顾明舒身边,让她不用那么孤立无援。 “大姑娘,你去吧!顾府交给我,我会在顾府等着,顾家男人没了,天塌了,可顾家女人的不是软骨头。” “你若与祖父平安归来,我为你们接风洗尘,若是你一去不回,就算爬进皇城,我也会带着一家老小为你们裹尸敛葬!” 掷地有声的话,让哭嚎的女人们都沉默了。 一家人过日子,尤其是这样的大家族,少不了磕磕碰碰。 但现在这个家的男人曝尸荒野,而这个家也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她们还要闹么? 向来掐尖要强的六姑娘顾琇莹,平日对这备受宠爱的长姐恨得咬牙切齿,可这时,她又站到顾明舒身边,表示明确支持。 “长姐,我随你一同去,顾家女儿不怕死!就算是尸山血海,我也同你一起蹚过去,若是不能,大不了和你死在一块!” 她的力挺,带动平日貌合神离的众姐妹齐心协力,剩下的四位姑娘纷纷表示 “长姐,我们随你一同入宫,接祖父回家!” “长姐,我也是顾家人,我也去!” “长姐,带上我,我也去!” “长姐,我陪你去!” 接着—— 顾家的新妇七嫂也开了口 “大姑娘,你去吧!我与大嫂守着顾府,若有小人趁火打劫,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 二嫂也开了口“顾家荣耀时,我们跟着风光,如今顾家遭祸,岂有不管不顾的道理?” 其余几位嫂嫂也跟着表态“夫君为国捐躯,我虽伤心天人永隔,惋惜他英年早逝,但我却为有这样的英雄夫君而骄傲!” 几位婶婶一同开口“大姑娘 ,我们都随你去!” 顾明舒目光漫过众人,强忍着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滴了出来。 她望着拧成一股绳的顾家众人,声音哽咽,却坚硬如铁地说出了她的决定 “不,这一趟我自己去,请婶婶、嫂嫂,还有妹妹们在家等着,我一定会把祖父带回来。” 八万将士全部阵亡,无论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只此这一条,都让顾家彻底陷入被动。 想带回祖父,绝不是靠眼泪就能办到的。 一家子未亡人去哭去喊,只会给人送去击垮顾家的把柄。 甚至连这余下的一家老小,也可能会被一网打尽。 她绝对不允许这个家的任何一个人出事了。 “大姑娘!” “长姐!” 众人喊作一团。 沈氏拿出她当家少夫人的气势,低声喝道“都听大姑娘的!” 顾明舒掏出帕子,轻轻擦去小传义的眼泪。 适逢乱世,几位兄长为国奔走,虽都已成家,但与妻子聚少离多,如今她的侄辈却只有传义一人。 孩子还不满四岁,还是个扎着小揪揪的小娃,连父亲代表着什么他可能还不能体会,如今却永远地失去了父亲的庇护。 顾明舒深吸一口气,把书着“奠“字的纸恭敬放下,对着顾家列祖列宗的牌位磕了三个响头 “列祖列宗在上,今日我顾明舒对天发誓,我一定会将祖父带回来,无论……生死。” 第11章 仿佛要哭死过去了 br /> 沈氏哭着吩咐“大家请先回房等消息,都把自己院子里的人约束好了,见谁有任何异动,全都家法伺候!” 这群女人,她们有的失去丈夫,有的失去儿子,有的同时失去父亲与兄长。 此时此刻,撕心裂肺的哀哭,都无法表达她们内心的悲恸。 可至少,府里还有一位当家少夫人镇着,外头还有为这个家奔走的大姑娘。 …… 沈氏把停止哭泣的小传义交给奶娘,吩咐各位主子都回自己的屋里等候。 她则忍着巨大的悲恸,回到了院子里,借着操办白事,把相府的几位管事和护卫统领都招到面前。 而此时,说要入宫的顾明舒,却从沈氏的内屋走出来。 “嫂嫂,辛苦了。” 沈氏点点头,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就在顾明舒替小传义擦泪时,悄悄让沈氏把信得过的人,唤到这里议事。 顾明舒拿出一枚小小的印章,开门见山地表明自己的身份“昨夜祖父已将顾家交给了我,如今,我是顾府的新家主。” 几位老人立即跪地行礼“见过家主。” 相爷这个决定,在他们意料之中。 这些年相爷对大姑娘的教导,以及大姑娘所展现出的与众不同,无不预示着今日的结果。 顾明舒连忙起身将众人扶起“几位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待众人落座后,顾明舒看向顾海川“顾叔,除去昨夜惨遭刺客毒手的那些,如今顾府还能剩下多少暗卫?” 相府护卫统领顾海川,昔年受过顾惟墉救命之恩,甘愿入顾家护卫,对顾家可谓忠心耿耿,府兵、暗卫,都由他统领。 顾海川恭敬地道“大姑娘,暗卫五十人,里里外外加起来,还有三十八人。” 顾明舒思索片刻,道“五位管事,我想请你们帮我办件事。” 五位管事,分别为顾府管家,与厨房管事、账房管事、库房管事及下仆管事。 顾府管家是老相爷的人,另外几位都是顾家的老人——两位是顾明舒母亲的陪房,两位是后来提拔起来的,都信得过。 老管家顾忠道“大姑娘,您吩咐。” 顾明舒看向顾海川“顾叔,请把就近的暗卫召回来,挑出二十五名,让他们扮小厮的模样,跟着几位管事上街采买办白事的用品。” “一旦碰到打着顾家旗号为顾家鸣不平,暗指陛下昏庸无能,意图煽动百姓为顾家鸣冤的人,直接捆起来悄悄带回,关进顾家的地牢。” “人要找带头的抓,谁说得最凶且不怀好意就抓谁,但别一下子抓完了,免得被别人发现。” 说话间,她的神色变得尤为郑重“顾叔,也请你加强府中戒备,对外防止有人浑水摸鱼,对内防止小厮丫鬟意图不轨。” “当然,这是表面的,暗地里你让信得过的人留意各院主子的动向。” “如果有人卷款出逃,麻烦你先按兵不动,他们毕竟为顾家尽力多年,我想自己决定如何处置他们。” “如果有人与外人勾结对顾府不利,请你直接拿下,一律从重惩处。” 最后,顾明舒诚恳地道“我替祖父,替这满门未亡人,多谢大家。” 此时此刻,她无法凡事都亲力亲为,她正努力地让底下的人各归其位,发挥他们最大的作用。 “大姑娘放心。”顾海川与五位管事郑重行礼,轻手轻脚地退下。 沈氏恹恹问道“明舒,你想做什么?” 第12章 你到底是谁 br /> 但尚未从悲恸中完全缓过来,一时还没想通关窍。 顾明舒用安抚的眼神看着沈氏“以防万一。” 她协助祖父处理政务多年,对朝中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了如指掌,也知晓谁是人谁是狗。 所以当这个消息由一名书吏传来时,顾明舒敢断定,有人想要害顾家。 派书吏送信,是为了让顾家彻底乱起来。 一旦顾家生乱,势必会被抓住把柄问罪。 而她综合目前的情况来看,便是有人会利用舆论造势,煽动百姓为顾家做主,让顾家背上一个不满君主的罪名,严重的,可能会涉及谋逆。 如此,才能彻底将顾家斩草除根。 另一方面,他们还巴不得她拿出丹书铁券为顾家免罪—— 如果她不了解朝堂,必定会选择这样的方式。 但她知道皇帝对顾家不满的症结便是先帝临终托孤,祖父作为辅政大臣权势过盛。 一旦她拿着丹书铁券去救人,必然会触怒皇帝。 所以,她必须更冷静地进行下一步动作。 思及此处,顾明舒藏在袖底的手紧紧拽住——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她绝不会令那些宵小奸佞得逞! 沈氏坚定地道“明舒,我都听你的,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 顾明舒向沈氏郑重地行了个礼“嫂嫂,我该走了。” 沈氏点点头“家里有我,你一切小心。” 如今顾家就如踩在刀山上,一不留神便是万劫不复。 但顾明舒有带领顾家克服困难的勇气。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她做好最坏的打算,也有一步一个脚印踏实走下去的决心。 在众人都走光后,沈氏忽然趴在桌上崩溃大哭。 因为四下无人,所有的悲伤情绪被毫无顾忌地释放。 她哭的歇斯底里,哭得撕心裂肺。 仿佛要哭死了去。 夫妻五年,还是难舍难分的时候,孩子也有了,日子越来越有盼头。 可丈夫说没就没,她恨不得立即随丈夫去了。 但她走后,传义怎么办?她丈夫的家怎么办? 尽管再也盼不到一生的依靠归来,她也要把丈夫的家扛下去。 她是英烈之妻,她该抬头挺胸傲然立世。 沈氏一个人哭了很久。 最后,她换上一身素白衣裳,簪了与丈夫初见时戴着的白玉兰花发钗,将自己好生拾掇一番,拉开门走出去。 那个说一不二的当家少夫人又回来了。 …… 不多时,五辆前去采买的马车同时从相府出发,朝着各个方向四散开去。 而顾明舒则出现在关押男人的屋子。 那男人,正是昨夜救下小传义的人。 去救爷爷前,她需要确认男人是敌是友,可别是什么绊脚石。 屋里,男人被绑在椅子上,却是怡然自得,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 顾明舒先看到了他衣袖上的绽开的点点殷/红,如红梅一般炽艳,触目惊心。 听到开门的声响,男人鼻子嗅了嗅,而后噙了丝笑“姑娘,你这样绑着我,我很难受。” 顾明舒目光落在男人的身后,绑住男人双手的绳子已然松开,但不知为何,男人又把手给放了回去。 “你不是已经解开了么?” 男人被识破,索性把双手抽出来,却不急着解身上的绳子,漫不经心笑道“姑娘慧眼如炬,这点小把戏瞒不过姑 娘的眼睛。” 是个高手,深不可测。 这是顾明舒对他的首个评价。 顾明舒警惕地凝着他“你到底是谁?” 第13章 绑我一辈子,好吗? br />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墨白如风,我叫风墨白。” 他抬头,面对顾明舒的方向,薄唇抿着,都像带了丝浅浅的笑意。 白衣如霜不染纤尘,面如冠玉如月皎皎。 可他高华出尘的气质中,却感受不到一丝对苍生的怜悯。 有的只是淡漠,与冷酷。 可惜了。 这是顾明舒对他的第二个评价。 “你到底是谁?”顾明舒藏在袖底的匕首,已经蓄势待发。 因为她没有听过风墨白这个名字,也没听过诸国之中,有这样一个风姿绝世的瞎子。 她忌惮男人,是别有用心之人。 风墨白再次开口,唇角却又噙了浅浅的笑意“我是一个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害你的人。” 这是个危险的男人,表面风光霁月,实则心狠手辣。 这是顾明舒对他的第三个评价。 见男人鼻头翕动,顾明舒皱眉“你在吸什么?” 男人喉结动了动,哑声道“我在记你的味道。” 顾明舒若有所思“你靠味道识人?” 男人微微颔首“我是个瞎子,别人一眼能看到的东西,我却需要去听,去闻。” 顾明舒的匕首已悄然出鞘“我们见过?” 男人避而不答,只是道“昨夜刚见过,难道姑娘这么快忘了么?” 顾明舒反手一刺,匕首挟雷霆万钧之势,直迫男人的面门。 可男人却不闪不避,一动不动,没有任何防备。 仿佛顾明舒想要他的命,他二话不说就会给。 利刃,在最后一刻停住,划破了他覆在眼眸的白绸。 露出一双,这世间最为诡异的眼睛——除了两个黑点,其余的部分,全是眼白。 他的确是个瞎子。 可偏偏,他有着一双最漂亮的眼形,在剑眉之下,美妙如灼灼其华的桃花。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风墨白任由她打量,许久,又从袖底掏出一条白绸,动作优雅地覆了眼眸,把白绸系在脑后。 手正好挡住了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 顾明舒收回匕首,问他“昨夜你怎会出现在相府?” 风墨白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于脑后“我说过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顾明舒不信“昨夜两拨刺客,你偏偏去了另一边,这么巧合?” 风墨白轻喟一声“实不相瞒,我听闻顾家大姑娘姿容绝色,想要偷偷潜入相府一睹芳容。” “正好遇到刺客来袭,我以为姑娘在后院,于是便去了后院,阴差阳错救了姑娘的嫂嫂。” 顾明舒看着白绸覆眼的他,轻轻浅浅地笑了,她问“找到我后,你准备用什么一睹芳容?” 风墨白指着自己的心“用这里,现在它告诉我,你很美。” 这样一张颠倒众生的脸,这样一道清冽如水的嗓音,能让世间女子沉醉。 可顾明舒不为所动,她找来牛筋,亲自绑到风墨白的身上,以一种特殊的捆/绑方式。 低头时,她的发在风墨白的脸上拂过。 绑好后,风墨白偏头轻笑“现在我的鼻子告诉我,姑娘,你很香。” 顾明舒清清冷冷地道“现在我告诉自己,一定要绑死你这个无赖。” 风墨白粲然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那就,绑我一辈子,好吗?” 第14章 这个男人,她捉摸不透 br /> 她若有所思地凝着风墨白。 许久,许久。 她终是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屋子。 这个男人,让她琢磨不透。 既然琢磨不透,索性不去琢磨。 救祖父要紧,她暂时不想把时间花在了解风墨白的身份上。 “把人看紧了。” 顾明舒吩咐护卫一句,便头也不回地离开院子。 …… 书房内。 顾明舒从机关箱里取出一枚金牌,小心翼翼地握在手中。 因两任先帝信任,祖父受赐丹书铁券,福荫世代子孙。 而这枚金牌,也是简在帝心的证明,凭它可以畅通无阻进出皇宫。 但祖父却从来没有用过,哪怕一次。 真是可笑。 为人谨慎,兢兢业业,为这个国家呕心沥血,那元贞帝却看不到。 满门忠血,三朝股肱,到头来却被赶尽杀绝。 好昏庸的君! 顾明舒狠狠攥住金牌,直到骨节发白也没有放开。 她不哭不闹,没有歇斯底里,但额上的青筋却缓缓浮现出来。 那滔天恨意,在她眼底滚动。 仿佛能蚀骨消魂。 忽然,她撑住桌子,像是再也无法忍耐,两滴豆大的眼泪顺着面颊溅落。 “啪嗒!” 声音那么小那么细,却还是清晰地传入耳里。 忍了那么久的眼泪,在四周无人的这一刻,在安排好了一切后,终于,再也忍不住。 “父亲。” “大哥。” …… “七哥。” 低低的哭声,宣泄而出。 顾明舒一边哭,一边攥紧拳头,就怕这哭声穿出屋子去,就怕这哭声被已经安抚下来的亲人听了去。 祖父离开后,她就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 她不能被其他人看到她哭,她要挺直胸膛站在她们前面,当她们的脊梁柱、定海针。 哭声低泣,克制又压抑。 一刻钟后,哭声渐止。 顾明舒松开拳头,擦干了眼泪。 一刻钟,这是她允许自己放任悲伤的时间。 在这之后,她就要做回那个冷静聪慧的顾家嫡长女。 反复吸了几口气,顾明舒才压制住胸臆间汹涌的哭意。 她凝着手中的金牌,眉目沉静。 顾家先祖遗训,顾家世代后人,无论所侍奉的主上是谁,都必须承继“戍卫山河与百姓”之责。 顾家忠诚的对象,从来只有山河与百姓。 第16章 还活着 br /> 顾惟墉的长随青柏正等在宫外,守着一顶轿子,那是顾惟墉早上乘坐的。 青柏想上前与顾明舒说话,走了几步,却又退了回去,焦急地看着顾明舒。 顾明舒也看到了他,朝他安抚地笑了笑,便朝宫门走去。 正如她所料,祖父的事还未传开,宫门守卫未拦截拥有先帝金牌的她。 主仆俩行走在长长的甬道上,成碧忍不住小声询问“姑娘,我们是径直去见陛下么?” 顾明舒低声回应“时机尚未成熟。” 成碧满心忧虑“要是能见相爷一面就好了。” 顾明舒道“我们见不到祖父,就算有先帝的金牌,我们也无法用它见到祖父,眼下我们只有一条路,那便是让今上松口放人。” 在宫中兜兜转转,辗转几条甬道,又走过鳞次栉比的宫殿后,她们来到六部当值的地方。 顾明舒让成碧在外头等候,径直找到了户部尚书沈自安。 此时朝会已散,各部重要官员都在当值处办公。 顾明舒一见到他,立即跪下行礼“大人!” 户部当值的官员因为有女子突然到访而吓了一跳。 沈自安立即放下笔起身,惊诧道“明舒,你怎么在这?” 户部尚书沈自安,是顾明舒大嫂沈氏的祖父。 因事关重大,他担心顾家人乱了方寸,所以未曾派人去送信。 他挥手屏退正当值的几位官员,弯腰将顾明舒扶起来 “本官正在联络同僚想办法,你不好好在家呆着,入宫做什么?” 顾明舒道“我来将爷爷带回去。” 沈自安轻斥“胡闹!顾相御前撞柱自戕,按律法,那是板上钉钉的死罪。” “眼下最好的方法便是在陛下问罪时,用丹书铁券免死,或许还能求得一线生机,你这个时候入宫,万一弄巧成拙怎么办?” 顾明舒摇头,冷静解释“大人,明舒以为,以他们的手段,并不会立即问罪祖父,只会先将祖父下狱。” “祖父年迈多病,又受了创伤,眼下时节天愈发寒冷,只怕在狱中熬不过几日。到时候就算有丹书铁券,也等不到祖父被问罪之日。” “所以,明舒必须在他们问罪之前,就把祖父救回去!” 沈自安知晓顾明舒的意思,他无可奈何 “顾相如果走了,陛下若是再牵涉你们,会被天下人口诛笔伐,顾相这么做,也是想以一己之身保住满门妇孺。你这么冲动地闯进来,岂非让他的心意白白浪费?” 顾明舒神色十分坚定“请大人放心,明舒既然敢进宫,就自然有救出祖父的法子。” 接着又问“大人,不知我祖父的情况,现下如何了?” 沈自安心知劝不过,便也不再劝。只是可怜顾家没了男人,让这孩子四处奔走。 他道“这得多亏了一位叫小喜子的内侍公公,他用生命唤醒了多数人的良知,在众臣的请求之下,陛下同意宣御医为顾相诊治,此时,顾相正在偏殿之中,情况不明。” 顾明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喜子公公的英勇,她听见了。 许多朝臣的良知被小喜子公公用生命唤醒,她也听见了。 情况不明,她更是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但“诊治”二字,她却怀疑自己听岔。 她再度确认“大人,您说祖父正在被诊治?” 沈自安郑重颔首“正是如此。” 诊治? 这说明祖 父还活着,还活着…… 第17章 我要的,就是求救无门 br /> 她压抑住令喉咙发堵的心绪,又变得冷静“大人,能否带我去见祖父一面?” 沈自安道“今日绝对没有办法,在你来之前,本官联络众人求情,反而让陛下龙颜大怒。” “若是我等此刻再做什么,只怕会害了顾相。明舒,欲速则不达,此事还得好好谋划谋划。” 顾明舒认真地行了个礼“多谢大人为祖父仗义执言,明舒在此谢过。” 沈自安又劝道“趁没引人注目前,本官送你回去,听本官一次,回家好好呆着,约束好府里的人,没事别乱出来。” “救顾相的事有本官和众同僚,还没到让你一个女子奔走救人的地步。” 顾明舒语气万分坚决“大人的好意,明舒心领了。若是祖父康健,明舒自是相信假以时日,诸位大人能让祖父平安归家。” “然而祖父生死不明,等下去就是坐以待毙。明舒今日一定要带回祖父,大人,请恕明舒无礼,告辞。” 沈自安望着顾明舒远去的背影,神色颇为无奈 “这丫头真是和他祖父一样的倔。” …… 从沈自安那出来,成碧心急如焚“小姐,如果连沈大人都帮不了我们,那就更没有人会帮我们了,怎么办?” 顾明舒目色平静,淡声道“我要的,就是求救无门。” 坏人的心思,可真太容易理解了。 那些宵小之辈,一心认为被祖父“压上一头”,多年委屈一朝扬眉吐气,此刻不知躲在哪个角落偷笑。 顾家越是走投无路,越是被逼上绝境。 他们越是高兴。 而她现在做的,即将做的,便是暂时满足他们这种畸形的心理,以此麻木他们罢了。 想看顾家人无路可走,她奉陪。 但想一直看下去,休想! …… 顾明舒离开六部当值的地方,又带着成碧前往太傅宋成章当值的宫殿。 这一次,顾明舒遇到了阻拦,因为她出现在六部的事已悄然传开。 那些明哲保身的、有心无力的、落井下石的,没有一人想与她有半点牵扯。 没有立即上报将她轰出去,已是他们最大的仁慈。 护卫拦住顾明舒的去路“太傅宋成章公务繁忙,不见任何人,请回吧!” 这样的结果,顾明舒早有预料。 但她没有立即走开,而是又在这里等了接近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之后,她才离开太傅宋成章所在,又去找了几位朝臣。 而结果,也再次如她所料。 所有人众口一词无能为力。 从最后一个官员当值所在地离开时,顾明舒看了一眼天色。 在心底盘算了一下时间,便知时机成熟,是时候,准备去觐见元贞帝了。 第18章 见到爷爷 br /> 顾明舒正蹙眉着时,拐角处忽然冒出一个毫不起眼的宫女。 她向顾明舒行礼“顾大姑娘,想见相爷的话,请随奴婢来。” 顾明舒警惕地看着她“你是谁?” 她在众臣当值的地方来回奔走,得到的结果如出一辙。 没人能帮她,无人敢帮她。 是谁? 会在这时施以援手? 宫女解释道“您的朋友与主子达成交易,主子已将一切安排妥当,您有一刻钟的时间可以看望相爷,不会有任何人知晓。” 顾明舒双眼一眯“我的朋友?你的主子是谁?” 宫女取出一枚太子府的腰牌,平静地道“您的朋友是一位眼覆白绸的公子,而奴婢的主子,是当朝太子殿下。” 白绸公子? 风墨白? 顾明舒一时五味杂陈,却又相当诧异。 宫女的声音继续响起“顾大姑娘,冒用储君令牌,是株连九族的重罪,奴婢可不敢拿令牌开玩笑,所以奴婢没有骗你的理由。” 经侍女提醒,顾明舒的思绪被拉回,她点点头“请带路。” 成碧拉了拉顾明舒的袖子,担心这是一个陷阱。 顾明舒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这个时候,应该无人会冒着株连九族的风险,冒用储君令牌只为陷害她。 主仆二人随着宫女在僻静的宫道兜兜转转,最后来到一座气势恢弘的大殿后门。 那里早有人等候。 宫女拿出腰牌,那人微微颔首,打开后门放二人进入 “只有一刻钟,请顾大姑娘别忘了时辰。” 宫女再度提醒,说完,宫女便离开了,而后把门拉上。 而顾明舒,也终于在后殿见到了祖父。 祖父气若游丝,面色灰败,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眼紧紧阖住。 他的额上,缠着一层厚厚的纱布,鲜血从纱布里透出来,染红了一大片。 猩红可怖,触目惊心。 这样的伤出现在一位年迈的老人身上,让人只看一眼,便觉得心仿佛被一只利爪抓挠,揪着疼。 “相爷……”成碧心疼不已,低低地哭了起来。 “祖父……” 顾明舒望着老迈伤重的祖父,眼底涌动的情绪,除了心疼,更多的是愤怒。 屋里没有药汁味,缠住额头的绷带更没有金疮药的味道。 所谓的召太医诊治,竟然只是一条纱布。 布被鲜血浸湿,触目惊心,却是连止血都没有做。 “祖父,明舒来了。” 顾明舒垂下眼眸,竭力克制因愤怒而颤抖不已的双手,她轻轻解开祖父额上的纱布。 第19章 她要去面对一场更硬的仗了 br /> 端看这伤口,她便能想象祖父当时的决绝。 究竟是有多绝望,才会让一个几乎没有多少力气的老人撞得这么狠? 顾明舒攥紧的拳头松开,她冲成碧伸手“拿来。” 成碧先递给她一瓶金疮药。 因为时间有限,且她不敢擅自动屋里的物件,就怕上头沾了不干净东西。 她甚至都无法为祖父清理伤口,只能将金疮药洒在伤口上。 接着,成碧又递给她一只小瓶子。 她从小瓶子里倒出一颗药丸,四下霎时药香四溢。 她捏住祖父的脸颊,将药丸灌入祖父的口中。 而后,她又从成碧手里接过令一只小瓶子,里头装了水,她用自己带来的水为祖父渡药。 出发之前,她让成碧保管一瓶金疮药、一颗救命的药丸,以及一小瓶水。 那些人有多狗,她心里清楚,于是做足准备。 做完这一切,外头的宫女已提醒她们时间将至。 “大姑娘,请快点。” 顾明舒跪在祖父床前,握住祖父苍老枯槁的手,把脸颊贴了上去“祖父,活下去,传义已经没了父亲,难道您想让他再失去敬仰的曾祖父么?” “他很早慧,已经懂得死亡是什么,今日他哭得好伤心。不要让那懂事的孩子再哭了,好么?” “祖父,活下去,家里可都指望着您了。为了这满门的妇孺,为了那些心系您的人,您也要熬过去,现在还不是倒下的时候。” “我一定会把您平安地带出去,哪怕丢了这条命,也要让您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地回家。” “祖父,大家都在等您,传义也在等您,活下去……” 此时,宫女推开门,鼻子警惕地嗅了嗅。 她似乎闻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闻到,最后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时间到了,请动作快点!” 顾明舒听着这道催促声,知道是该离开了的时刻。 不过能看到爷爷,确定爷爷还活着,又及时给爷爷喂下了保命的药,便已经是最大的收获。 接下来,她要去面对一场更硬的仗了。 想着,顾明舒便深吸了一口,又最后看了床上的爷爷一眼,就跟着宫女从原路离开后殿。 三人又在空无一人的僻静宫道中兜兜转转,来到一处角门后。 宫女死死地凝着顾明舒“今日的事不可透露半句。” 顾明舒舒舒展展地福了个礼“明舒明白,多谢。” 宫女深深地看了顾明舒一眼,转身离去。 顾明舒领着成碧走进眼前这道小门,来到时有宫女内侍穿梭的甬道上。 又经过几道门,才行至承明殿前。 那是元贞帝处理公务的地方,此时如若没有意外,元贞帝就在承明殿内。 “是时候去见陛下了。” 顾明舒喃喃说了句,便提着裙子拾阶而上。 第20章 真是让人期待啊 br /> 深秋的天,蓝汪汪的,飘着的几朵白云被映衬得洁白而纯粹。 可偏偏那太阳晃眼,晃得人双目生疼。 有内侍向她走来,像是要拦她。 可她,却先一步跪下,朗声道“顾惟墉长孙女顾明舒,求见吾皇。” 成碧也跟着跪在她身后,敛声屏气,虽把存在感放得很低,但她的腰板却很笔直,一如她青松般屹立不倒的主子。 内侍急眼了“顾大姑娘,这不合规矩。” 顾明舒并未理会他,继续朗声道“顾惟墉长孙女顾明舒,求见吾皇。” …… 殿内,元贞帝正与秦丰业谈笑风生。 时而响起的大笑,昭示着他二人心情极佳。 听到殿外的声音,元贞帝挑起唇角“终于舍得到朕这里来了,朕还以为她今日入宫是为了面见群臣。” 没错,她的一举一动都没有瞒过元贞帝的眼睛。 元贞帝没有立即赶她走,只不过欣赏她垂死挣扎的样子罢了。 秦丰业笑得意味深长“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顾家气数将尽,谁也不愿染上一身荤腥,她可不就得求到陛下面前么?这能怪谁,只能怪顾家的男人没本事,不能为陛下分忧。” 元贞帝呷了一口茶“秦爱卿,你说她能喊多久?” 秦丰业恭敬地回道“这种情况下,只怕会喊到不能出声为止。” 元贞帝摇头“朕最讨厌聒噪的声音,要不直接轰出去好了。” 秦丰业目光一闪“臣这就去把她轰走,不让她扰了陛下的清净。但是……” 元贞帝皱眉“但是什么?说话吞吞吐吐的,你也讨厌得紧。” 秦丰业立即赔着笑脸“陛下,微臣听说顾家人脊梁骨硬得很,那顾惟墉更是给儿孙定下规矩,就算丢了命也不能没有气节。” “所以寻常看不到顾家人趴在地上摇尾乞怜的样子,微臣觉得,要是直接轰走,陛下可能错过一场千载难逢的好戏。” 元贞帝会心一笑“你这老头,蔫坏!那就……瞧瞧?朕也想看看顾家人卑躬屈膝,乞哀告怜的样子。” 秦丰业也跟着笑了“陛下,您这是打算见顾家大姑娘?” 元贞帝笑了“难得的余兴节目,有何不可?爱卿不是说顾家人脊梁骨硬么?那就让她跪着进来,杀杀她的锐气。” 秦丰业拱手,掩住心底的冷笑“微臣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等等。”可他刚打算起身,元贞帝却又突然开了口 “先让她喊上半个时辰再说。” “还是陛下想得周到。”秦丰业一听就笑了。 多好啊! 又是喊,又是跪的。 这样下来,顾家的骨头还硬得起来吗? 真是让人期待啊! 第21章 这笔账,她会记下来 br /> 半个时辰后,顾明舒的声音明显了有了沙哑。 承明殿内,元贞帝仿佛在听小曲儿似的,心情很好。 “可以了,秦爱卿,去把人叫进来。”元贞帝高兴的开口。 “臣这就去。”秦丰业也是高兴的回答。 说罢,他轻手轻脚地退下,而后整了整衣裳,意气风发地走向门口。 顾明舒越惨,他就越解气。 顾家人高高在上那么久,也该跌进泥里了。 若说顾惟墉的陨落是大餐,那看到顾家人凄惨萧瑟的模样,就是一道美味的小菜。 顾明舒跪在殿门口,见有人从殿里出来,却不是身着内侍的服饰。 她没有理会,继续朗声喊道“顾惟墉长孙女顾明舒,求见吾皇。” 此情况也在她预料之内,她很配合,也让自己显得既无助又可怜。 她一直在按照那些宵小想看到的情景行动。 这条路,满是委屈与屈辱。 但那又如何? 这天下,任何人的人生都会有屈辱的时刻,也少不了那些必须咽下的委屈。 但若是这份委屈与屈辱有价值,坦然受之,也是一种气度。 况且,她只是个小小的闺阁千金,九五之尊,不是她想见就见的人。 这是能令她见到元贞帝最简单有效的办法。 因为她清楚,无论是元贞帝还是秦丰业那小人,都不会直接把她轰走。 否则,他们还怎么看她的笑话? 秦丰业打量着眼前的少女,但见她仪容得体,表情从容。 仅仅眼眶有些红,其余不见半点凄惨悲凉之态,不由有些诧异。 惊诧过后,是愤怒。 顾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顾家的人竟然还是这副令人厌恶的姿态。 秦丰业冷笑“你就是顾家大姑娘顾明舒?” 顾明舒没有理会他,依旧高呼“顾惟墉长孙女顾明舒,求见吾皇。” 秦丰业被无视,顿时火冒三丈,他双颊抖动,却是冷笑更盛“陛下有请。” 顾明舒准备起身,却被秦丰业阻止“顾明舒,不用起来,陛下让你跪着进去。” 跪着进去? 东陵开国至今,还从未有人求见陛下需要跪着进去。 这是实打实的折辱。 面对秦丰业高高在上的姿态,顾明舒却是分外平静。 以为这点折辱,便能将她的脊梁骨压垮么? 这么多年,无论是面前这个一脸奸相的小人,还是里头那位目光短浅的圣上,都对他顾家的“风骨”一无所知。 于她顾家的人而言,待人不能以诚、知难即退、懒惰、怯弱、卑劣、暴虐、贪欲、不知上进……这些才是压垮脊梁的魔。 双膝跪地,绝不会失了她的傲骨。 成碧却是气得双目泛红“小姐,您别跪!这分明就是折辱!哪怕您只是个官家千金,却也是相爷疼着捧着长大的,怎么能受这份侮辱?” 顾明舒轻轻抬手制止“成碧。” 然而面对折辱,面对嘲讽,她不会无动于衷。 这笔账,她会记下来,一笔一划地刻在心底。 秦丰业见顾明舒不为所动,仍在得意冷笑“顾明舒,你要是不进去的话,那你就趁早滚出宫,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成碧还想说什么,却被顾明舒阻止“成碧,在外面等我。” 顾明舒没有看秦丰业小人得志的嘴脸,她挺直脊梁,用膝盖一步步挪进承明殿。 一步…… 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