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翎沈昭月谢轻舟》
第348章
第349章
四皇子燕彻气急败坏,指着裴玄的鼻子大骂道:“明日我定要上告大周皇帝,让他将你五马分尸!”
这话一出,不仅裴玄笑出了声,就连谢长翎都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哦,那你可得记好我的名号。本王姓裴,单名一个玄字。”裴玄幽幽地吐出了这句话。
身旁的使臣叶磬立刻拉住了想要动手的燕彻,恭恭敬敬道:“庆王殿下,四皇子年幼,若是得罪了王爷,还请您切莫当真。”
听到庆王两个字,燕彻才堪堪停下了动作。
大周的庆王,虽外人都传是个不学无术的主,但燕国暗探回报:此人深不可测。
“自然了,本王不会跟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计较。”裴玄相当大度地回了一句,面上谦和的神色,虚伪至极。
等到裴玄与谢长翎走出了驿站别院,四皇子燕彻才肆意砸了屋子里的陈设,发了一通脾气。叶磐只冷冷看了几眼,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叶大人,这四皇子他......”随从都看不惯燕彻的性子,“若是明日得罪了大周皇帝,我们该如何交差呢?”
“若真得罪了,那就如实回禀国君。”叶磐拂袖冷笑了一声。燕彻是当今皇后的幼子,有什么事,皆让他扛着就是。
另一处院子内,谢长翎与裴玄闲来对饮了两杯,去一去刚才心底的戾气。
“燕国来使,气势汹汹。只怕,有意挑起事端。”谢长翎的指尖敲击着杯身,心中有所思虑。
裴玄拖着下巴,懒洋洋道:“边境来报,燕军已肆意侵扰如皋、巍山两地。他们想要挑起的,可不仅仅是事端。”
“师出无名,则士气难长。”裴玄叹了口气道,“长翎,你可明白?”
谢长翎心中明白,只他是文臣出身,文臣不喜战。他道:“若真有这一日,我与你共赴战场。”
而后,谢长翎转移了话题,很是随意地问了一句:“今日,我看见光儿了。”
“哦。他玩性大,在王府里闹腾了多日。还好有你家那位沈姑娘在,否则今日我都不省心。”提到那不堪管教的儿子,裴玄是摸着脑袋都疼。束子难教,与他小时候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惹人嫌。
此时,裴玄不由感叹,难怪曾经的父皇一日不打他,就难受呢!
可惜了,裴玄打不得这孩子。若真打了,等日后与他娘亲告状,他怕是过得更加艰难。
谢长翎一杯酒饮尽,说道:“这些日子,还是少出府为好。”
裴玄对饮了一杯,“放心。自有侍卫跟着,不会伤了你的心上人。”
然而,在裴玄心里,对着谢长翎这闷葫芦的性子还真是不喜。明明早就有意于沈昭月,却偏偏连句软话都不会说,如今怕是要亲眼看着她嫁与旁人。
啧,同为男人,还真看不上他。
第350章
庆王府的门前,一女子半湿了衣裳,足下的绣花鞋沾染了泥迹,身后的侍女同样湿了一片,唯独将一个食盒抱在了怀中,半点未曾被打湿。
“咚咚——”
手心握住门环,撞击了几声。
里头走出来一个门童,看见来人,倒是惊奇道:“沈姑娘,怎淋湿成这般模样?”
沈昭月随手黏在额前的发丝拨到了耳后,轻声解释着:“你们管家可在?我是来送东西的。”
那门童昨日才亲眼瞧见是面前的女子将小世子送了回来,现下更不敢轻慢,立刻将二人迎了进去,“外头雨大,二位姑娘且随我去大堂坐坐,我立刻寻管家来。”
沈昭月点了下头,“那就多谢了。”
说完,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身形微微有些颤抖,怕是冷的。
香叶也是不由抖了下身子,本是坐马车来,谁知半路坏了,可就差一个街巷就到了。沈昭月道:“来都来了,先送过去吧。”
然而,这秋雨说下就下,她们没带伞,自然是淋了个落汤鸡的模样,好不狼狈。
庆王府的管家小跑着来了大厅,见沈昭月握着双手来回揉搓着掌心,连忙让人给她们披上了干净的大衣,“不知沈姑娘来送什么东西?”
“是要今日来的。”沈昭月微微一笑,双手拽进了大衣,将自己团了起来。
那管家一拍大腿,很是抱歉道:“哎呦,小世子随着王爷进宫了。姑娘如今淋了雨,可受不得寒。不如现在王府小歇片刻,换身衣裳,等雨停了,老身再派人送您回府?”
沈昭月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香叶,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应下了:“如此,只能叨扰了。”
她接过香叶手中的食盒,递给了管家:“还请您帮着收下,等光儿回来了,再给他。”
管家连连答应着,又赶忙安排人将沈昭月送去了客院。
庆王府,沈昭月先前只来过一回,但齐恒此前送来了一张王府地图,她背在了心底。这会儿,随着侍女引路,她记着往客院的方向,又在脑海中与地图一一核对,也能大概猜出些方位来。
“沈姑娘,热水已经备好了。管家说了,姑娘可多歇会儿。若是累了,便是小憩一会儿再走,也来得及。”侍女将换洗的衣裳放在了浴桶旁的架子上,又从柜中拿了两条净帕放在了一旁。
“好,多谢了。”沈昭月将人送出了屋外,香叶帮着将门关上。
暖炉里的炭火早已点上,屋内的暖意驱散了脖颈间的丝丝寒意。
“姑娘,你先去洗洗吧。”香叶为她褪下了外衫,好在里头的内衫没有湿。
沈昭月看了眼浴桶上蒸腾的热气,朝着香叶道:“你也湿了衣裳,一起吧。”
香叶推拒着:“这怎么行?”
“小时候在广陵,不也如此?若是待会儿受了寒,可就没人照顾我了。”沈昭月说完话,将她一同拉进了浴桶里。
热水冲淡了身上的寒意,两人只稍稍泡了一会,等到身子逐渐热了起来,就起身擦净,换好了新衣。
刚才突然而来的瓢泼大雨,如今已变成了绵绵细雨。
秋雨如丝,凉意袭人。
趁着香叶在整理衣领时,沈昭月站在她身后,突然从袖中拿出了银针,直刺中她的睡穴。
香叶眼前一黑,还没反应过来,就晕了过去。
将人放在床上,沈昭月快速换回了刚才有些半湿的衣裳,她今日特地穿了窄袖,方便她行动。
从房内一角寻到了把伞,沈昭月顺着后面的窗户跳了出去。
第351章
王府的戒备虽严,但在齐恒给的图纸上,标记了内院护卫巡视的路线,她死死地记在了脑中。随着客院后面的一处隐秘小径,一步步地朝着目标走去。
到了!
沈昭月抬头,看见了面前的院门上写着的三个大字。
清池苑。
只院门口,早有两名侍卫看守,一旁更有巡逻的人来回张望。
沈昭月沉下心来,左右看了一眼,而后偷摸从另一侧的小道绕到了一棵大树后,这棵树,正对着清池苑。
将伞丢在了树下,她蹑手蹑脚地爬上去,因着雨声滴滴答答作响,那沙沙的树叶晃动声,并未引起旁人的察觉。
往清池苑内看去,一清瘦的女子正坐在屋檐下,脸色苍白,神情忧虑,身前放着一个棋盘,独自对弈。
忽而,她抬眼朝着沈昭月的方向看了过来。
沈昭月欣喜万分!是姐姐!真是姐姐!
正当她准备招手时,身后一双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巴,飞身将她藏于了假山之后。
沈明月那全无光彩的眼神,顿时闪现了一丝慌张,她仓皇起身,不慎将棋盘打翻在地,一颗颗黑白子滚落在雨中,脏了。
“王妃?王妃怎么了?”身后的侍女听到声音,急忙冲过来询问。
沈明月立刻收回了目光,望向地面上的棋子,道:“没什么,不想下了。”
刚才,她分明看见了沈昭月。
以及,那站在沈昭月身后,对她挑眉一笑的男子。
“沈姑娘,你以为凭你自己就能将她就出去?”怀中的人在挣扎,那一双明眸瞪着他,满是怒意。齐恒轻笑了一声,笑她的鲁莽无知。
捂住嘴的手松开,沈昭月小声质问道:“庆王不在,为何不能现在就将我姐姐就出去?”
“救出去容易,可救出去之后呢?”齐恒将伞撑在了沈昭月的头上,“再被抓回去?”
沈昭月噤了声,她没想过姐姐还会被抓回来。
“你昨日突然来找裴洐光,我就猜到你自有打算。”齐恒的指尖绕在了她湿漉漉的发丝上,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可是我的小月儿啊,这里是京城。你一个弱女子,能做什么呢?”
侍卫巡查的脚步声从一侧传来,沈昭月紧张不已,只能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然而,齐恒却是正大光明地走了出去,伸手将沈昭月搂在了怀中,姿态暧昧。
“齐大人?这是?”一名侍卫走上前来。
齐恒道:“她扭了脚,本官扶她一把。”
因有伞遮着,侍卫看不清那女子的样貌,道:“既是王府中人,卑职送她回去。”
“美人在怀,我自然要亲自送回去才是。”齐恒随口说了一句,“这成人之美,你们王爷应是也乐意的。”
各府之中,多有侍女想借机攀附权贵,那侍卫了然点头,不再多,径直离去了。
沈昭月不明,他竟能如此轻易地在王府中出入:“为何?”
齐恒道:“我的小月儿啊,这叫权势。”
第352章
“姑娘,那位齐大人他怎么也在?”香叶揉着脑袋,完全不知自己怎就睡了过去。又怎么一醒来,就到了齐大人的马车上。
香叶凑在沈昭月的耳旁,小声嘀咕了一句。对面的男子闭目凝神,似是睡着了一样。
沈昭月摇了摇头,示意香叶莫要多问。
本来她想着自己向管家借一辆马车回谢府,谁知齐恒竟是直接截住了她的话头,“这不是沈姑娘嘛,正巧我也要去一趟谢府,我送你。”
“宫中宴请使臣,你如何不去?”沈昭月随着齐恒的脚步上了马车,问出了心中的话。
齐恒只笑着回了一句:“我抱恙在身,自然不好去。”
说谎罢了。若非流云暗中盯住了沈昭月,他也不会走这一遭。
见沈昭月不信,齐恒也不与她继续玩笑了,直道:“放心,这宫宴迟着呢。我晚些去而已。”
而后一路,两人皆是相对无。
等到沈昭月回了谢府,府门内站着的人,竟是卫安。
卫安看了一眼齐家的马车,他恭恭敬敬地将沈昭月请了回去,在一旁为她撑着伞。
快要走到涟漪院时,卫安快步转身,横臂拦在了沈昭月的身前:“沈姑娘今日为何出府?”
沈昭月蹙眉不喜,“你家公子让问的?”
“京城人多眼杂,沈姑娘做事,应当多想想谢家。齐家并不好相与,沈姑娘还是少来往的好。”卫安这句话,并非是谢长翎所嘱咐。只他身为谢长翎的亲卫,对齐家颇有偏见。
如今见到自家主子的心上人与齐恒有了纠缠,卫安心有不安。
沈昭月见他避开了所问,也是轻笑了一声:“好,小女记下了。也难为他了,明明公务缠身,还有空让你来盯着我。”
果然,昨日那被人盯着的感觉没有错。
说罢,沈昭月越过了卫安,于微雨中,回了涟漪院。
一连淋了两次雨,香叶担忧不已。
屋内的暖炉皆燃起了炭,又另外灌了一些汤婆子,放在被子里。
“那齐大人看着的确不像是好人,二公子也是关心姑娘。”香叶想了想刚才卫安的话,也在一旁劝了几句,“姑娘还是多注意的好。”
沈昭月何曾不知道这个道理,但今日亲眼看到了姐姐在庆王府。即便齐恒是刀山火海,她如今也只能与其狼狈为奸。
这世上,没有人比姐姐更重要了。
“残荷姐姐可说了,什么时候来学做糕点?”沈昭月突然问了一句。
香叶算了算日子,“应是后日来吧。”
“嗯,那就多准备一些吧。”沈昭月对二夫人有愧意,她只怕日后会牵连谢府。既然残荷要给二夫人送糕点,那她就多教一些,就当尽了绵薄之力吧。
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渐渐消散。
唯独偶尔会传来几声蛙鸣,沈昭月趴在窗前,一想到几乎面无血色的姐姐,她一颗心都纠在了一起。
第353章
皇宫内,午后风停。
大殿内,众人早已落座,歌舞升平,人人皆是面露微笑,不敢有些懈怠。
四皇子燕彻畅饮两杯,视线从对面的朝臣身上一一划过,最后落在那皇家女眷那儿。
让人不适的视线,让安平郡主转头望去。
燕彻风流一笑,举起酒杯朝着安平郡主示意,暗想着:啧,他那好皇兄过得可真不错,委身这安平郡主,也不亏啊!
随后,燕彻朝着坐在一旁的燕洵低声笑了句:“皇兄艳福啊!”
燕洵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他离开燕国时,燕彻未曾出生。他自然对燕彻毫无兄弟情谊,可刚刚他的那句话,实在是令自己恶心。
三公主顺着安平郡主的目光看了过去,嗤笑了一声:“妹妹果然国色天香,这燕国的两位皇子可是都看上了妹妹呢。”
安平郡主收敛了视线,用银叉戳中了杏脯,轻嚼了几口咽下,才悠悠地凑到了三公主面前,小声回道:“比不得姐姐,香肩外露,旁人都不愿看一眼。”
自燕洵入大周为质子后,三公主便早有心思放在了他身上。如此俊美的郎君,便是整个大周都寻不到几个。
何况,也唯有燕洵可仍由三公主肆意践踏。可惜,人家铮铮铁骨,硬是不从。
这是,宫中之人早有耳闻。不过是碍着皇家颜面,无人敢破罢了。
三公主一口气堵在心头,咬牙切齿。可宫宴之上,她还得维持着体面,骂不出口,动不了手,只能说了句狠话道:“你给我等着!”
安平郡主理都没理她,只低头吃着盘中菜。
一曲毕,燕国的使臣进献了礼物,所谓珍贵,也不过是些珍宝玛瑙罢了。
大殿之上,大周皇帝笑着收下,可眼中早有了些厌烦之意。一场宫宴,太久了,久到他已有些困倦了。
“燕国此次来我大周,可有要事?”座下的张御史瞧出了圣上的疲态,他出声问道。
叶磐跪在殿中,辞恳切道:“我燕国与大周所签署的和约,期限已至。此次来大周,望能重新签订和约,以保两国边境安定。”
“哦?你们是想继续派质子来我大周?”皇帝冷笑一声。
叶磐眼角一抽,他刚想回话时。
燕彻走到了大殿中央,单膝而跪,仰头回道:“我燕国愿与大周联姻,娶大周的公主。”
此话刚说话,皇帝的眼神更加冷骏。
娴妃所出的二皇子裴寂站起身来,不屑道:“凭你们?也想娶我大周的公主?”
“我燕国有意与大周结下百年之好,这倒成我们的错了?”叶磐挡在了燕彻身前,与二皇子目光相对,语气丝毫不让。
“陛下,我燕国愿以十年朝贡,求娶大周公主。此乃我燕国之诚心。”叶磐对着皇帝叩拜。
十年朝贡,确实能显其诚心。
按照年龄算,三公主乃大周唯一适龄的公主。她一时慌了神,喊了一声:“父皇!”
“此事,容朕想想吧。”皇帝揉了下脑袋,以两国联姻换取和平,乃常事。
第354章
“残荷姐姐来了?快进来。我家姑娘早等着了,昨夜更是写了十来个点心方子,又备了好些食材。”香叶将人迎了进来。
院内的湿气还重,青石砖的缝隙内长出了些许的野草,偶尔还有几朵粉色的小花摇摆着身姿。深秋的时节,虽看似清冷了些,但总有生机在。
小厨房内,灶里点着小火,昨夜已是将面团发酵好了。
沈昭月围着围兜,窄袖的束身上衣,随意换了条粗布麻裤,这衣袖上早就蹭上了白色的面粉,“还是姐姐来的及时,再晚一会儿,这面团可就不好用了。”
残荷弯起了袖子,从灶台旁的挂钩上取了件围兜穿上,“本该再来早一些,只公子那儿来了客人,虽用不上我,但一时半会儿,可不敢自己走开。”
沈昭月将长长地面团分成了两半,递给了残荷一半,手把手地教她如何揉面掺料。听到残荷说起有客来,她随口问道:“是谁来了?”
残荷往她面前凑近了些,“是宫中的安平郡主,不过只在公子的书房坐了一会儿,人既走了。”
安平郡主?沈昭月“哦”了一声,之前谢长翎说要定亲,似乎定的就是这位郡主。
倘若谢长翎与安平郡主真成了好事,沈昭月亦为他开心。
尤其,她已是下定主意,要提前离开谢府了。
沈昭月与残荷在小厨房内忙活着,香叶在一旁打着下手,偶尔帮着递些东西,添个水,看个炉子。没等到做完一批糕点,就放在炉子上蒸好。
忙活了大半日,胳膊都酸痛了。
残荷洗净了手,帮着给沈昭月解下了围兜。
“还是姑娘的手巧,刚才那桂花酥,我偏是做不精巧。”残荷叹了一声,这些糕点除了味道,这卖相更是一绝。
沈昭月拿起帕子擦了擦脸上的面粉,“等多练练,就好了。”
剩下的,只等着起锅就行。
香叶在小厨房里看着火候,沈昭月自是带着残荷去庭院内歇歇,秋日里煮了一杯青梅茶,热腾腾的茶香里,充溢着酸甜的口感,最能缓解疲劳了。
“听说,姐姐在京城置办了一间小屋?”沈昭月有些羡慕地问道。
残荷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我哪里有钱财置办这些,不过是公子仁善,帮我置办了。”
恩威并施,世家中的子弟往往对自己身边伺候的人都不错。比起自己来,沈昭月竟是觉得残荷更幸福自在些。只要谢家不倒,残荷自然有容身的地方。
可沈昭月自己呢?她怕是不行。她爹娘死了,唯有一个姐姐还被困在王府......尤其,齐恒先前说,姐姐中了毒。
“若想在京城买个院子,可麻烦?”沈昭月有些好奇,她喝了口茶,问着。
残荷摇了摇头,“买卖倒不麻烦,只价钱贵上许多,怕是广陵的三四倍呢!”
沈昭月点了点头,“这是个难题。”
原本还想在京城置办个房屋呢,可仔细想一想,还是回安阳的好。
院内有些凉风,沈昭月刚才忙出了一身汗,现下已是有些冷了。
沈昭月起身,去屋内拿了两件大袄,“姐姐快穿上吧,若是着了凉,我可就是罪人了。”
残荷接了过来,这衣裳的料子一看就精致,不曾是她一个侍女该穿的,“姑娘这么说,可就折煞我了。”
正闲聊着,那未锁的木门突然被推开,从外走进来一个人。_k
第355章
谢长翎一袭月白长袍,肩上披着一件鹤氅,残荷连忙起身,朝着谢长翎俯身一拜,“公子。”
沈昭月抬眸看见他,微微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了。
烟囱冒着寥寥烟雾,院内甜腻的香气飘散。
谢长翎已有几日未曾与沈昭月说过话,今日安平郡主来寻他,燕国的目的昭然若揭,只三公主是皇后长女,和亲之事只怕会落到安平郡主的头上。
她语气焦急,直逼迫谢长翎早日与她完婚,“若非燕国突然来这么一招,我何必来逼你?庆王不愿,难道你也不愿吗?”
“此事,我与庆王自有安排。绝不会让你去和亲。”谢长翎的指尖捏着棋子,棋盘之上已是死局。
“呵,你们说得倒是轻巧。若换作是你心爱的女子,去和亲呢?”安平郡主冷哼一声,“谢长翎,你们最好真有法子。否则,我也有自己的方法。”
以安平郡主的性子,她确实会说到做到。
“我闻到了香气,就顺着来看看。”谢长翎语气温和,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他的眼神似有若无地划过沈昭月的脸庞,而后径直寻了一个位置坐下。
残荷起了身,主子在,她自然不能再坐着。
“姑娘,出炉了!”正巧此时,香叶端了一盘子酥点来。
残荷也跟着去了厨房,帮着将做好的酥点,拿出来晾一晾。
那一盘的点心放在桌上,沈昭月道:“二公子来得巧,只点心刚出炉,怕是要冷上片刻,才好吃些。”
她不知谢长翎的来意,但人既然进来了,她不可能将人赶出去。只前几日卫安跟着她一事,仍旧让沈昭月心有挂怀。
她去了庆王府,又见了齐恒。这么一想,她隐隐觉得谢长翎今日是来兴师问罪的。
“嗯,天凉了。吃些热的也好。”谢长翎看着蒸腾的热气,用筷子夹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
浓郁的桂花香气下,夹着豆沙馅,滚烫的内陷有些烫舌。谢长翎喝了口茶,才不算太烫。
“不错,比我府中做的好。”谢长翎赞了一句。
残荷送完了那一盘点心,拉着香叶回了小厨房,拿了两个食盒出来,“我手笨,只怕装的时候损了卖相,那就不好了。香叶,你帮帮我?”
香叶看了一眼院子,见自家姑娘神色淡然,也就答应下来了。
此刻,院内仅剩下沈昭月与谢长翎相对而对,空气中除了香甜,亦是有了一丝静默的尴尬。
谢长翎又尝了尝几口,才终于放下了筷子,突然问道:“你与齐恒相熟?”
果然,他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沈昭月压住了心头的不喜,回道:“不熟,见过几回罢了。”
“齐家颇有野心,他若是有事寻你,最好与我说一声。”谢长翎的目光停留在她的下颌处,有点点的面粉粘在了那儿。
抬手,指腹轻抚过她的下颌,发丝从掌心划过,让人心痒难耐。
沈昭月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要转头,却被他一个用力,按住了下巴,另一只手擦净了那点点的面粉。
“染了面粉,现在没了。”谢长翎松开了手,“你若是无聊,可让轻舟陪你出府逛逛,他似乎认识了不少朋友。”
被谢长翎突然点了一句,沈昭月才发觉自己已经许久没见过谢轻舟了。_k
第356章
皇家狩猎,在京城郊外的三清山举行。此处乃皇家园林,常年豢养着许多珍奇异兽,为避免野兽出没,伤及贵人。
三清山共分为两处,一处为御兽园,自有人打理看管,更有篱笆竹栏围绕四周,便于安营扎寨。一处为荒山,用作狩猎而用,会有皇家侍卫随行,以保安全。
燕彻在营地里随意转了一圈,看到兵器架,挑了一支长枪舞在手上,“啧”了一声:“大周的兵器,也不过尔尔。”
燕洵见他无礼,出呵斥:“闭嘴。不可行无状。”
“皇兄,我看是被大周奴役久了,早就没了我们燕国人的气性。我们生于马背,何曾畏惧一个只知道读酸儒书的呢?”燕彻出生得晚,自然不曾见过边境那几场战役的血腥,他只觉得燕国会输,那是运气不好。
但对于燕洵而,那些马革裹尸、断壁残垣是真实且血淋淋的发生在他的眼前,他去过一次战场,那是他难以忘记的噩梦。
在另一处的营房内,多为女子的帐篷。
张彩怡换了一身骑马装,她自幼就喜好马术,又极喜欢在人前表演。且若能在今日射中一两只兔子,那也能在圣上面前露个脸。
谢轻舟本没有资格来皇家猎场,可张彩怡将他扮作护卫,带了进来。
“谢郎,你可得护着我啊。”张彩怡搭在谢轻舟的耳旁,娇滴滴地说道。
谢轻舟自上次与沈昭月闹了一场后,本有意不再见张彩怡。奈何书院之人多是勋贵子弟,若无张彩怡在,更无人待见他。
甚至有人暗地里嘲讽谢轻舟道“还想攀龙附凤,只怕早被人抛弃了。”
若谢轻舟一开始就清高自傲,或许旁人并不会看轻他。但如今他既有意做了小人,而后再想将自己摘清,就更难了。
那一身侍卫服穿在谢轻舟身上,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帐篷内,张彩怡亲昵地握着他的手,半个人都靠在了他的怀里:“你二哥今日也在,我们跟着他走,必然能捡漏。”
谢长翎的骑射乃是一绝,往来总能在皇家狩猎场中夺得前三。
谢轻舟不愿被谢长翎看到自己这番模样,因而推拒了一声:“我们不跟着二哥,也行。”
张彩怡不答应,“那怎么行?我还就等着你二哥,匀我几只兔子呢。”
皇家猎场危险,张彩怡并不想以身犯险去山林深处,可若是跟着谢长翎,得些好处就行了。
谢轻舟拗不过她,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吉时到,参赛者皆骑马而立,张彩怡拽着马绳,缓缓移到了谢长翎身旁,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道:“谢哥哥,我跟着你可好?”
谢长翎的视线,扫过了她身后的谢轻舟,最后回了一句:“随你。”
没有被拒绝,张彩怡的嘴角勾起了笑意。
安平郡主看了一眼谢长翎所在的方向。
庆王并不在队列之中,他不喜这些活动,还不如在帐中睡大觉。
忽然,鼓声一响,最前头的几匹马儿飞奔至山林中。
狩猎开始了。
谢府内,沈昭月刚用过早膳,一碗肉沫白粥,一份现熬的豆浆。暖意从胃里划过,她亲自又盛了一碗,递给了香叶:“等吃完了,再收拾吧。”
因着皇家狩猎,又有使臣接待等事宜。谢玉安携谢二夫人都去了狩猎场,整个谢府唯有沈昭月独留在院中。
香叶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擦了个额头的汗,一口气将豆浆全喝完了。
“还是加了蜂蜜好喝!”香叶放下碗,却是忽而头晕起来。_k
第357章
沈昭月一把扶住她,“是不是病了?快去躺一会儿。”
将人送进房内后,香叶已是晕沉沉睡了过去。那碗里的安眠药,很是有效。
换了一身素衣,沈昭月只低着头,熟练地从后门绕了出去。时间太早,门房偶有偷懒去厨房吃些东西的时候,这时出门,不会碰到任何人。
小巷子内,早有马车接应。
“官爷,我们送菜的。”往厨房送货的板车一拖,前面的老农身后跟着一个女子。
看门的侍卫看了一眼,“今日怎换人了?”
“我家老婆子病了,换了我女儿来。”那菜农赔笑了一声,指着身后穿着麻衣的女子说道。
侍卫这才颔首,放了行。“进去吧。”
送菜的人,只能将货放在后院,王府自会有人来取。
“你且等等,正忙着呢。”有个嬷嬷看了一眼,随后就走了。
往日,也总是要等的。
然而,菜农拨弄了一下板车,将其中一筐子白菜移了下来,趁人不在意时,沈昭月从筐内钻了出来。
“多谢。”沈昭月看了一眼菜农,不待多说,就直奔清池苑。
等她爬上之前那一棵大树时,流云正用着一把剑抵着沈明月的脖子,“王妃还是跟我们走一趟的好。”
侍女被打晕在一旁,沈明月手中持剑,与流云对峙着。
沈昭月急忙跳下了树,“姐姐!我来救你了。”
见到妹妹,沈明月眼中闪过愤恨,对着流云骂道:“你家主子,倒是会算计!连我妹妹都敢诓骗!”
沈昭月听不懂姐姐话中的意思,但事已至此,她拦着了沈明月身前,“姐姐,我们先走吧。你既不愿被关在庆王府,那我们就先逃出去再说。”
刚才沈明月不愿意走,就是担忧沈昭月在齐恒手中,可现下,她若是再不走。只怕王府的侍卫早晚会发现她们。
当机立断下,沈明月扔下了手中的剑,随着流云的安排,翻过院墙,去了王府厨房。
那一车的货物已经快要卸完了。
菜农正拖延着时间,随口与人扯着家长里短,虽在搬东西,却故意没使什么力气。
一颗石子砸在了菜农的脚上,他看了一眼,人到了!
这才笑着将木筐全部卸下,王府的下人们一个个搬进了厨房。
趁着无人的空挡,沈昭月带着姐姐分别钻进了刚才的空筐子里,上头盖上木板盖子。
“一共十五两银子,可数清了。”嬷嬷扔了些碎银来。
菜农提着秤砣称了称,“够得,够得。”
等到板车被推出的王府时,躲在筐中的沈昭月才堪堪松了口气。
她总算将姐姐救出来了!_k
第358章
流云将两人送去了齐恒在京城内的一处别院。
一路的奔波躲藏下,沈明月禁不住喘息起来,待进了屋内,更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姐姐!”沈昭月看着地上的血迹,慌忙为她擦拭着嘴边的血迹,“你到底中了什么毒?可有解药?”
沈明月摇了摇头,却道:“绝莹花的毒罢了。这毒,是我自己下的。”
自己下的?
沈昭月一时没听明白,追问着:“为何给自己下毒?”
绝莹花的毒,虽不致命,但若是长期服用,会积毒于身,易减短寿命。
“只是不想与那人,虚以为蛇罢了。”沈明月未曾点名那人的姓名,但沈昭月也知她说得是庆王裴玄。
她不知道姐姐与庆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能将姐姐逼到这种地步,只怕两人之间早有深仇大恨。
“解药我有,每隔五日用一次。你放心,我既逃了出来,就不会再服毒了。”沈明月气息不稳,半躺在床上,她打开了脖子上挂着的金镶玉,吃了一颗解药。
“你先回去吧。庆王府的人怕是不久就会发现我不见了。我们只怕得在京城先躲一阵。”沈明月摸上了妹妹的脸,已是多年不见了,她与母亲长得最为相似。
“你与母亲,很像。”沈明月忽然拉了一把沈昭月的衣领,将人拽到了身前,轻声回道,“小心齐恒。”
说完这句话,门外的流云走了进来。“沈姑娘,该回谢府了。”
“好。”沈昭月暗自握紧了双手,朝着流云点了头。
又朝着沈明月嘱咐了一声:“姐姐,定要保重身体。”
一路回了谢府,却是半路上听到了些纷纷扬扬的议论。
“那燕国皇子竟敢行刺皇上!被一剑刺死了!”
“那个皇子?”
“就是,就是新来的那个......”
“听闻皇上大怒,这死了还要五马分尸呢!”
皇城内的百姓说着闲话,可这消息传的未免太快了。
沈昭月心下不安,皇家之事最为保密,怎会白日里刚发生的事情,现在就已传遍了呢?
然而,她来不及多作停留,只得加快步伐,偷偷回了谢府。
涟漪院内,香叶还没醒,沈昭月换了衣裳,又打开了门窗,将用过的瓷碗清洗干净,才又去厨房煮了些米饭,做了些小食,又煎了一份润嗓清喉的草药。
“香叶,醒醒?”沈昭月端着草药进了屋子,将床上的人摇醒。
香叶揉着脑袋,还有些晕乎,“姑娘?我?我这是怎么了?”
沈昭月将那一碗药递了过去,苦涩的药味袭来,让香叶不由捂住了鼻子。
“你刚才突然晕了过去,只怕是得了风寒,这药我刚熬好,你快喝了吧。”沈昭月拉住了她胳膊,不由分说地将药碗塞进香叶的手中。
“苦是苦了些,只一口气喝了。再吃几颗蜜饯就好了。”床边上的小桌正放着蜜枣呢。沈昭月指了指,劝着香叶赶紧喝药。
香叶摸了下额头,并没有发烫,嗓子也不疼,可沈昭月那一脸的担心不假。香叶一时竟觉得自己或许真是病了,想了想,还是将药一口喝了个干净。
那苦味难消,沈昭月见她皱紧了眉头,连忙往她嘴里塞了几颗蜜枣。_k
第359章
香叶嚼着蜜枣,说了句:“姑娘,明日的药,还是我自己煮吧。”
沈昭月不好意思的一笑,她刚才煮药时间久了些,只怕是熬过了头,加浓了苦味。“好,明日你来。”
随后,香叶又说了一句:“现在秋寒,姑娘往年总是容易咳嗽。要不,我明天起再煮些秋梨汁?”
沈昭月点了点头,“行。正好也给二夫人送一些去。”
“咚咚咚——”
突然院门被猛敲了几声,香叶起身要去开门,沈昭月拦住了她:“你刚还晕着,先别动,我去吧。”
等到沈昭月开了门,才发现竟是一脸神色焦急地卫安。
“怎么了?”沈昭月看过去,他的衣袖上满是血迹。
卫安沉吟了片刻,道:“六公子在狩猎场遇见了刺客,中了两箭,府医已在救治。姑娘,可要去看一看?”
沈昭月一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只问道:“轻舟......怎会去狩猎场?”
那可是皇家的狩猎场啊!一介白身的谢轻舟哪有资格去!
卫安回道:“六公子扮作了侍从,陪着张姑娘一同去的。”
此话一出,沈昭月稍稍愣神了一下,竟是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让我去的?”最后,沈昭月问了一声。
“夫人念着六公子与姑娘定了亲,怕姑娘担忧,才特地让我来请。”卫安摇了下头,回了话。
沈昭月心下有数了,不管谢轻舟如何受了伤,但自己总该去一趟的。“等我片刻,我的侍女病了,我与她说一声再去。”
转身回了院子,沈昭月嘱咐香叶多躺会儿,告诉她厨房已做好了些饭食,饿了就先吃,不用等她了。
香叶一听,不由愤怒道:“姑娘何必去看他?”
“即便他负了我,他也是从小护着我的六哥哥。”于感情上,谢轻舟确实负了她,可这并不能抹灭那些幼年时相互陪伴的时光。此时去看看他,是沈昭月该做的,亦是她放心不下。
跟着卫安去了,那屋里早就挤满了人,等她进去一看,谢轻舟身上的箭矢还插在胸前,但并没有伤及要害。
“大夫,能拔箭吗?”二夫人默默擦了下眼泪,她最是见不得这些血腥之事。
大夫烧红了匕首,“夫人还是去外头吧,待会儿血腥,只怕会吓到夫人。”
沈昭月扶着二夫人退了出去,“我在里头候着就行。”
二夫人咬着嘴唇,在见到沈昭月后,叹了口气,退到了屋外。
屋内,谢轻舟疼得发冷汗,喊道:“月儿,月儿......”
沈昭月走上前去,握住了他的手,“六哥哥,别怕,我在这儿呢。”
谢轻舟看清了人,终是忍不住哭诉起来:“月儿,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沈昭月不明他为何突然这么说,但此刻安抚好谢轻舟的情绪为佳,若是再激动些,只怕血流的更多了。
“六哥哥,没事的。月儿陪着你,你别怕。”沈昭月眼底闪过了一丝心疼。
“压住他,切莫让他乱动。”一碗麻沸散灌下去,大夫命人按住了谢轻舟的手脚。
等到那烧红的匕首割到肉上,只听得一声声的惨叫传来!_k
第360章
拔下箭头时,谢轻舟痛晕了过去,连着三日未醒,夜里高烧不断,嘴中时不时就念着沈昭月的名字。
沈昭月更是连着三日,衣不解带地照料着谢轻舟,她虽对他没了男女情谊,但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伤重。
“姑娘,且去歇一歇吧。去小榻上睡一会儿,我这儿看着就是。”香叶见沈昭月眼底都染了乌青,将软枕放在了小榻上,连着劝了几次。
沈昭月支着脑袋,给谢轻舟喂了药,等她刚要站起来时,却是眼前一黑,朝着地面摔了下去。
“他就如此重要?”谢长翎跨步冲了进来,一把拦腰抱住了沈昭月。
燕彻死了,被燕洵一剑封喉。
燕国三番两次的刺杀,已让龙颜震怒。但燕洵亲手杀了自己的弟弟,倒是令皇上另眼相看。燕国使臣叶磐连尸身都不敢收,直接跪在当场谢罪。
两国相交,不斩来使。但以现在的情况,只怕叶磐想平安回到燕国,是件难事。
此事闹得极大,早有流飞散至百姓之中。
一时之间,大周与燕国即将开战的消息,让人人惶恐。圣上命谢长翎彻查在京城的燕国人,若有反心者,斩立决。
为此,谢长翎在宫中与京兆府来回奔波,亦然是彻夜难眠,今日他匆匆回府一趟,却是见到沈昭月为了谢轻舟劳累至此。
那些隐藏在心底的愤怒与不甘,化成了彻骨的嫉妒,缠绕在他的骨髓之中。抱着沈昭月双手,逐渐收紧,将人紧紧锁在了自己的怀中。
沈昭月未听清谢长翎的话,只觉得腰间一疼,不由吃痛出声道:“你......弄疼我了。”
谢长翎垂眸望着怀中人,眼神阴沉不已,让沈昭月不由紧缩了身子,“疼......”
分明刚才还强撑着要照顾谢轻舟,如今倒是知道疼了。
“残荷,你留在这儿。”谢长翎将人留下后,不顾沈昭月的意愿,径直将人抱回了自己的院子,将她往宽大的软床上一扔,绣鞋掉在了地上。
鹅绒的被子被一把掀开,盖在了沈昭月的身上。
身下的柔软,让困意再次袭来,但一想到这是谢长翎的床,沈昭月是连眼睛都不敢闭。
然而,下一刻。
谢长翎竟是脱了靴子,也一同躺在了床上。
他身上的玉兰香气虽已淡却,但围绕在沈昭月的身侧,竟让她有了些许的心安。
“我困了。陪我睡会儿,一刻就好。”谢长翎睡在了被面上,与她相隔着。长臂一挥,搂住了她的腰身,将头埋进了沈昭月的脖颈间,一阵阵的呼吸声传来,从轻微地急促到平稳。
沈昭月这才发现,谢长翎眼眶四周的青紫,是那样的深重。
他应该,很累了吧。
难得一次,沈昭月未曾将他推开,她同样太累了。
眼皮缓缓落下,屋内只剩下两人交缠的呼吸。
宫中的事情尚未处理完,谢长翎仅仅睡了半个钟头,就睁开了眼睛。眼前是女子静谧的睡颜,白瓷般轻透的肌肤,粉色如桃花的唇瓣稍稍失了些血色。
谢长翎小心翼翼地抬起了胳膊,指腹轻轻从她的唇上划过,似是感受到动作,卷翘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谢长翎快速地收回了指尖,他怕惊醒她。x
第361章
起身后,谢长翎朝着门外的卫安吩咐了一声:“让厨房备一些滋补的膳食来。”
卫安应了一声。
而后,谢长翎就赶往了京兆府。他来时,裴玄与他递了消息,他的王妃不见了。
然而,比起一个失踪的王妃来说,现下京城里的任何事都比那个失踪的女子重要。谢长翎未曾回他的消息。
裴玄为救圣驾,左腿受了重伤,如今在宫中养着。若非裴洐光哭哭啼啼地闯进了皇宫,他怕是连自己的王妃不见了,都不知道。
姜黎啊,姜黎,你真是好样的。
裴玄暗骂了几声,嘲讽着自己的一厢情愿。
姜黎,是沈明月在京城所用的名字。这也是裴玄唯一知道的名字。
半梦半醒之间,沈昭月做了个梦。
梦中,爹娘都还活着,会抱着她与姐姐去元宵灯会上,放莲花灯。安阳的茶山长得是那样的繁盛,她与爹爹一起在茶山学采茶。姐姐不喜泥地,与娘亲坐在亭子里下棋。
等到姐姐及笄时,娘亲为她定了一门好亲事,沈昭月缠着姐姐,不让她出嫁。
然而,大梦一场。
沈昭月一身冷汗惊醒,梦中姐姐死在了出嫁那日。
“姑娘,可是梦魇了?”残荷打了一盆热水来,打湿了巾帕,递给了沈昭月擦脸。刚才,她听到了沈昭月在睡梦中呢喃了几声“姐姐”。
沈昭月恍惚了一下,看着房间内四周的摆设,才记起她并非在涟漪院。
“是。做了噩梦。”沈昭月点了点头,擦了一把脸,就掀开了被子起身。
没脱外衣就睡了,此时起身竟有些觉得冷了。
残荷立刻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了件披风来,“姑娘先穿着吧。”
而后,残荷一拍手,屋外就有人送来了一些吃食。
想起刚才与谢长翎同睡了一张床,现下清醒的沈昭月只想赶紧回去,她道:“不劳烦了,我先回去了。”
残荷拦住了她,将她带到了桌前,“姑娘要走,也不急这一刻半刻的。我已安排了人在照顾六公子,也让香叶姑娘早些回去休息了。”
夹了一筷子的菜到碗中,残荷继续道:“姑娘吃饱了再回,也总该让香叶省些麻烦。”
残荷将一切都安排了妥当,沈昭月再推辞,倒是显得她矫情了。
“二公子他......去哪儿了?”沈昭月吃了口菜,又喝了一碗汤,而后才问道。
“公子自去忙了,只怕这些日子都不得闲。”残荷见沈昭月提起了谢长翎,一时觉得有些开心,总归是该关心一两句的。
“公子怕姑娘累着,又寻了名大夫来,每日都会去给六公子问诊。”残荷宽慰着她,“刚才,六公子也醒了一会儿,吃了些东西就睡了。”
听到谢轻舟醒来,沈昭月总归是放心了些。
若非出了这事,她真想过两日就向二夫人请辞。
这京城,她是真的不想待了。x
第362章
再次见到谢轻舟时,他胸口的箭伤刚换了药,包扎的白布条上渗出了点点血迹,唇色发白。
“别起来。”沈昭月刚踏进屋子,谢轻舟扶着床边就要起身。沈昭月快步走到床边,将人按住了。“大夫说让你多躺着,还需养上好些日子呢。”
一时间,谢轻舟的眼角挂上了泪珠,他看了一眼身后的香叶与其他侍奉的人,想要说话,又合上了嘴。
沈昭月见状,转身朝着身后吩咐了一句:“你们都出去吧,别扰了六公子清净。”
香叶点了下头,将其余人都带出了屋子,又将门都关好了。
这时,谢轻舟才哽咽着声音,手紧紧握着沈昭月道:“月儿,是......是我痴心妄想,猪油迷了心。”
沈昭月不懂他的意思,但见他悔恨至此,不禁猜想着是不是围猎那日发生了什么。
可这话还没问出口,谢轻舟就说道:“那张家姑娘根本不是心仪于我,她爱慕二哥,却始终不得二哥青睐,才将主意打到了我身上。那日围猎,她......她寸步不离地跟着二哥,可刺客来了,她却将我推了出去,给二哥挡箭啊!”
这一番话说完,沈昭月倒是最先愣住了神,她竟有些糊涂了。
“你的意思是,张彩怡喜欢二公子?”沈昭月不禁又问了一遍,但只稍稍一想,竟觉得这事也没那么奇怪了。
她当时还想,以谢轻舟的身份,御史家的女儿能看上他?可若是提到谢长翎,那似乎又对了。
只不过谢轻舟一时心高,被张彩怡利用罢了。
谢轻舟歪过头去,他是彻底死了心,他先前不认命,总觉得自己能有另一番天地。可现下,终是明白了,这京城里的人,从来未曾看得起他。
从始至终,唯有他的月儿是真心实意对他好,也盼着他好。
“我知,你定是不愿原谅我。可如今,我只有你了。”泪水顺着眼角滑下,谢轻舟自知无颜面,但此刻他只想牢牢抓着沈昭月的手,再不放开。
沈昭月在心底叹了口气,若是谢轻舟未曾伤得这么重,他说这些话,自己必然更为气恼。是谢轻舟最先放弃了自己,如今又想将她捡回去,仍谁都会觉得膈应。
但看着他胸口还红着血迹,沈昭月担心他一时情绪激动,扯开了伤口,只轻声安慰着:“等你的伤好了,再说吧。”
“不!”谢轻舟猛地转头,紧紧握住了沈昭月的双手,他最清楚沈昭月的性子,她现在或许可怜自己,愿意陪他说些话。等他病好了,绝不会再与他有什么牵扯。
谢轻舟挣扎着起身,仍由胸口的血迹一点点漫延,“月儿,我真知道错了。我不考了,也不做那当官的梦。等伤好了,我们就去安阳。你想办个书院,那我们就一起办个书院。我们不留在京城了,好不好?”
他说的情真意切,可沈昭月却并不想信他。
旁人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
可谢轻舟并非浪子,他只是总有一些不甘心。现下是受了刺激,可等日后漫漫寂寥的岁月里,他总有一天会想起今日。等到那时,他又会埋怨,埋怨自己是因为沈昭月而放弃了大好的前程。
这一点,是那日谢轻舟与张彩怡在一起时,沈昭月就看明白的。
“轻舟,你现在伤着,说这些无用。等你好了,我们再商量。”沈昭月抽回了自己的手,虽眼瞧着他胸口的血迹越来越深了,但还是疏离地起身。
“月儿,月儿,你听我说......你信我......”谢轻舟喊了几声。
奈何他的气力不够,几声后,就咳了起来,重新倒回了床上。
沈昭月终是不忍心,她送了口,道:“你若伤好以后,还这般想。我便在考虑考虑。”_k
第363章
门打开,香叶望了眼屋内,“姑娘?这?”
“劳烦大夫再来一趟,重新换个药吧。”沈昭月叹了口气,与一旁的侍女叮嘱了声。
往后的日子里,沈昭月未再来看过谢轻舟,她来也无用,只会徒增烦恼。
如今,京城戒严,黄昏之后就是宵禁。
纵然沈昭月想出府,都未有机会。她没了姐姐的消息,又见不到齐恒,心下总是有些不安。
晚膳时,香叶煮了一锅羊肉锅,另调配了麻酱,“我前几日刚学的,姑娘尝尝可喜欢?”
院外的栾树结了红果,只稍稍一抬头,就能瞧见殷红一片,交织在天边,绘成一幅佳作。
沈昭月夹起羊肉片,沾了麻酱入口,果真是别有风味,去了膻味,多了丝香润。“不错,你也尝尝。”
谢长翎连轴转了几日,从京兆府一回来,就直奔了涟漪院。
“二公子?”香叶吃惊地站起了身,手里拿着的筷子都忘了放下。
沈昭月转头看去,想起那日的同床共枕,一时双颊微红,他怎突然来了?
等到谢长翎走到桌前,鼻尖的羊肉香让人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肚皮竟是不自觉地“咕噜”叫了一声。
“去添双碗筷来。”沈昭月见他连官服也没换,鞋面早就染了泥,这时再将他赶出去,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谢长翎只想来看看她,并没有蹭饭的打算,可美人相邀,他自然就应下了,朝着香叶问了声:“可有清酒?”
香叶没反应过来,她家姑娘鲜少喝酒。
沈昭月想了想,道:“将上次酿的桂花酒拿来吧。”
秋日里,一份羊肉锅,一壶桂花酒,相得益彰。
谢长翎挽起了袖子坐下,目不转睛地看着沈昭月,他太想她了。
“二公子,还是先吃些东西吧。”沈昭月被他看得发毛,只能亲手将筷子递给了他。
“嗯。多谢招待了。”这几日,未曾好好吃上一顿饭,谢长翎看着那一双纤纤玉手,接起筷子时轻轻握了一把。
随后,他倒是有些狼吞虎咽起来。一大碗的羊肉锅,被谢长翎吃了大半。
香叶送上的桂花酒,亦被喝了半壶。
只这酒不烈,不会醉人,否则沈昭月都怕他喝太多了,误事。
两人只坐着吃饭,并无其他多。香叶站在一旁,觉得自己碍事极了。
沈昭月夹了几筷子,她没吃饱,但也没说。
酒足饭饱后,谢长翎才忽然说了一句:“庆王的王妃失踪了。”_k
第364章
那一句“失踪了”,让沈昭月夹起羊肉的筷子顿了一下,筷尖一松,肉片掉在了碗里,麻酱飞溅,弄脏了桌面,好在没脏了衣袍。
谢长翎瞧了一眼,抿了一口桂花酒。
沈昭月随即反应过来,定了定神,一脸担忧地问道:“怎失踪了?那光儿可知道?”
这么一问,似刚才都是担心裴洐光所致。
“庆王伤了腿,昨日才被送回了王府养伤。光儿尚不知道王妃的事,倒是还好。”谢长翎擦了擦唇边,他吃饱了。
沈昭月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弯了下嘴角,说道:“王妃吉人自有天相,应当会找到的。”
“自然,京中加派了人手搜寻,挨家挨户地追查过去,总能找到。”谢长翎的眸色暗了一下,忽而望着沈昭月问了一句,“你前几次去庆王府时,可有察觉什么不对劲?”
沈昭月低头细想了一阵,才摇头道:“没有,我只送了东西,就回来了。”
“哦。那就好。”谢长翎笑了笑,仿佛刚才那严肃似盘问的语气,从来都没有过。
“轻舟的伤势我看了,不严重。等再过半月,就能好了。”谢长翎轻飘飘说了一句,他对谢轻舟的伤势并不关心,“他若没陪着张彩怡去,也不会遭这一回苦了。”
沈昭月想起谢轻舟与她说起的那些话,只觉得那位张姑娘也并非什么好人,她既心仪谢长翎,便只缠着他一人就是,何必将旁人拉下水?
因而,沈昭月难得为谢轻舟说了句好话:“轻舟哪里懂拳脚功夫,他被推出去挡箭,也是无辜。”
这句话一出,谢长翎黑色的瞳孔紧缩了一下,他似是没想到沈昭月会帮着谢轻舟说话。
“可他分明是与旁的女子在一起......”
沈昭月打断了谢长翎的话:“不过是走得近罢了。”
不知为何,沈昭月听着谢长翎提起这些,总觉得他话中有话,似是故意挑拨她与谢轻舟的关系。
尤其那日,他突然将自己抱起来,与她同眠,已是让她有些惊慌。
“二公子,天色不早了。还是早些回的好。”沈昭月起身,朝着香叶递了个眼色,“去提一盏灯来。”
油灯备好,香叶递了过去。“二公子,请。”
刚才还留他用膳,此刻就赶着他走了。就因为,他提了一句谢轻舟?
谢长翎不明白,为何唯有谢轻舟不同呢?
他想纳沈昭月为妾,她不喜。可若是谢轻舟与张彩怡成了婚,难不成还能休妻再娶不成?
种种对比下来,谢轻舟心底的嫉妒如野草般疯长,面前的女子总是对他最为残忍,明明旁人也做错了事,可却独独能得到她的原谅。
唯独自己,就算知错了,认错了,仍旧被她拒之千里。
沈昭月将人送至了院门外,谢长翎提着灯,站在门口,一步未动。
红漆大门被缓缓关上,狭长的门缝外,沈昭月借着那灯光,看到对面之人,幽暗的眼神。
如山野中的野狼,死死地盯着他的猎物。
“姑娘?姑娘?”香叶将门关上,看着自家姑娘发怔在一旁,连忙用手在她眼前挥了挥。_k
第365章
沈昭月回过神来,她一脸无事道:“羊肉可还有了?”
“有,在厨房煮着呢!”香叶以为是她没吃够。
“那就再端一锅上来,你刚才都没吃。”沈昭月念着香叶,只怕她饿着。
香叶欢欢喜喜道:“姑娘别饿着才好,刚才我瞧姑娘都没吃几口。”
“也是,有二公子在,哪里敢多吃。”香叶说完,又自己添了一句,小小抱怨了一声。
夜色渐渐深沉,连鸟啼声都没了。
唯独那半挂的明月在天上,万分寂寥。
谢长翎坐在书房内,细细审阅着送来的密信,京城中的燕国人已被筛查了大半,其中暗探捉到了六人,已被关进了大理寺。
燕国国君已逝的消息,已传遍了。其储君之争,愈发激烈。
“回主子,还没有庆王妃的消息。”卫安跪在地上,回禀着。
谢长翎对所谓的庆王妃兴趣不大,他又不是裴玄。只不过,齐恒这些日子太过安静了些,安静到让他心有不安。
“庆王妃的事,交给庆王的人就行。”谢长翎回了一句,“齐家这些日子,在做什么?”
“齐恒抱恙在身,已多日没出府了。”卫安回道。
朝中动荡之际,齐家却突然没了声息,不是他们惯常的作风。何况,燕国之事还是齐恒特意来告知他的。
“多盯着些。”谢长翎揉了下额头,头有些疼了。
五日之后,和亲的旨意突然下达。
将安平郡主赐婚于燕国太子燕洵,以表大周与燕国结秦晋之好的诚心。
远在燕国的二皇子燕溯得知消息,将手中收到的百里加急的书信撕得粉碎。
“太子?我燕国都没定下的太子,他们大周就自己定了?”燕溯大骂一声,“欺人太甚!”
燕国众臣亦反应过来,“什么燕国刺客,这分明就是大周皇帝,自己演的一出好戏!杀了我们皇子,又将屎盆子扣在我们头上!”
“二皇子,我们要早做打算啊!”燕国丞相慕迟已白发苍苍,若真是让燕洵一个质子成了他们的太子,岂不让全天下的人,知道他们燕国好欺辱?
“调遣十万兵去边疆,”燕溯坐在龙椅上,目光之中的杀气凌然,“写信给大周皇帝,我燕洵求娶大周公主,他们最好乖乖将人送来!”
燕国乱做一团,但大周京城内,亦是波涛暗涌。
谢家,亦是迎来了喜事。
张御史之女,张彩怡不顾自身安危,以身相救谢长翎。早已在民间传为佳话,皇帝有所耳闻,竟是当朝廷亲自赐了婚,道:“既是喜事,那就一道早办了吧。”
谢长翎跪谢皇恩。
将张家与谢家绑在一起,如此才能消减齐家在文臣中一家独大的势力。_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