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开处是我家歌词》 第392章 第393章 第394章 第395章 第396章 第397章 第398章 第399章 第400章 第401章 第402章 第403章 第404章 第405章 [] 第140章 萧令月:“” 真是搞笑了。 自己家不让住,反而给钱让她去住客栈。 沈志江真是有够偏心的,为了护着沈玉婷,竟然连家门都不让进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沈晚”是从路边捡来的,堂堂嫡女竟然要迁就一个庶女的心情。 “姨母带着弟弟,住客栈多不方便呀!不如继续留在王府好了,姨母随便住多久都行!”寒寒心里乐开了花,立刻热情挽留。 萧令月一时犹豫不决。 这时,战北寒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他对萧令月道:“这几日留住王府,有不满意的地方?” 萧令月摇摇头,“这倒没有。” 她住的还挺舒服的,花园大,下人也恭敬,又有两个孩子陪在身边。 比南阳侯府不知好多少倍。 战北寒眉头松缓,淡淡道:“既然没有不满意,多住几日也无妨。” 萧令月一愣,继而勾唇道:“王爷这是在留我吗?” 战北寒说:“寒寒喜欢你。” 这话看似答非所问,萧令月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为寒寒喜欢你,你留下正好能盯着他,免得他又胡闹。 这样一来,母子两不用住客栈,寒寒高兴,战北寒也省心。 可谓一箭三雕。 萧令月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她考虑了一下,问:“北北想住哪里呢?” 寒寒立刻眼巴巴地看向北北,活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狗。 北北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道:“我听娘亲的。” “明白了。”萧令月伸手接过管家手里的银票,身形一转,直接递到战北寒面前。 战北寒:“?” “我们母子毕竟是外人,借住在翊王府,总不能白占便宜。父亲既然给了银两,我就借花献佛了,算是我们母子这段时间的伙食费如何?”萧令月淡笑道。 战北寒微微蹙眉:“翊王府还不缺这点伙食费。” 他淡漠站起身,看了一眼满是欣喜的寒寒,道:“你只要让世子高兴就足够了。” 语毕,战北寒便径直离开了。 中年管家一看目的达到,也立刻告退了。 萧令月看着男人离去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眼银票,微微一笑:“这人呐,明明是关心儿子,偏不肯承认。” 死傲娇。 萧令月母子就继续留在翊王府,依然住的客院。 对于中年管家说的理由,萧令月也没有起疑,因为这确实是沈志江会做的事。 她也并不知道,老侯爷正是借用了沈志江的名义,用沈玉婷做借口,就是为了让她留在王府,完成王爷的暗中嘱托。 “沈晚”母子继续借住翊王府,最高兴的人是寒寒,最不高兴的人无疑就是谢玉蕊了。 谢玉蕊此刻惊怒交加:“你说什么?王爷留她住下了?!” [] 第406章 翌日,点卯时,有几个小书吏过来,对着李青一脸震惊。 “看不出来啊李青!” “怎......怎么了?”李青一说话嘴角还是有些疼。 “你没听说?那个宋丹啊,昨日被他爹接回去时,连人样都没了,还以为你知道看书,没想到还真有两下子!” “听说,起码得躺三个月才能下床!” 李青也有些意外,摸了摸脑袋,他记得当时不还被宋丹压着打么? “是吗?” “我们啊,早看那个李青不顺眼了,狗仗人势的东西!” “难怪林尚书重用你,这一次可真是给我们出了口恶气!” “嘿嘿,”李青干巴巴的笑着:“哪里哪里。” —— “王爷,你可一定要为妾身的侄儿做主啊!妾身就这一个侄儿,却被那林挽朝纵容手下,殴打至重伤,妾身心痛啊!” 应勤王闻,一把将手里的杯子砸在了地上,碎了一地。 “林挽朝?” 应勤王隐隐觉得这个名字耳熟。 他生性闲散,只喜欢游山玩水,要不是听闻皇上驾崩才回京守孝,他这会儿还在云南。 “是一年前,被薛行渊休弃掉的那个林府孤女?” 应勤王妃哭的稀里哗啦,委屈极了:“是啊,但她现在可不是什么弃妇,新帝封了她为户部尚书!” “荒唐!” 应勤王本身就是个轻贱女子的德行,一听这话当即拍桌而起。 “户部尚书乃是朝堂命脉,让一个下堂弃妃当?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一月前陛下才下旨,”应勤王妃抹着眼泪:“那会儿王爷您还没赶回来呢!” “陛下?”应勤王眯了眯眼,生出危险,“先帝在位时,他便身子羸弱,畏畏缩缩,不堪重用,怎么会让他承袭皇位?” 应勤王气愤的骂着,又突然像想到什么,阴测测的道:"那这林挽朝......和他之间......” 他冷冷的咬牙,目光中杀意腾燃。 “本王倒要看看,她究竟有什么厉害之处。” —— 林挽朝看了一半的册簿,忽然想起了什么。 “不是说,今日要到一位新的主事?” 宋丹被打残废了,他的位子可不能空着,便有人引荐了位新的主事。 李青一拍脑袋,“对啊,这人怎么还没到,下官去瞧瞧。” 说着,他便拿出上头的调令,看了看时辰说:“也该到了啊。” 放下调令,李青便准备出门看看,还没掀开帘子,忽然探进一只白玉一般的手,接着,便是一张貌美惊人又略含英气的面容。 齐玉荣目光径直对上林挽朝,轻轻一笑。 “林尚书。” 林挽朝搁下了手里的笔,眼中生出探究。 “齐小姐?别来无恙啊。” 齐玉荣抬步走了进来,身上却着着青玉色的官服,她恭敬的合手行礼。 “新任户部主事齐玉荣,参见林尚书。” 第407章 林挽朝微微挑眉,琢磨着这个齐玉荣忽然出现在户部当差的目的。 不过倒也不难猜出,毕竟,当初她能坐上这个尚书之位,齐太师可是在背后不少推波助澜。 “李青,你退下吧。” 李青还有些蒙,但听见林挽朝吩咐,还是急忙离开。 齐玉荣见闲杂人等离开了,也就不装了,不等林挽朝客套便就已经坐在了一旁。 “林尚书似乎一点都不吃惊?” “两个月前,齐太师推举我为户部尚书之时,我就已经想过定是有原因的,虽然没想到,会是你。” “以前满脑子都想的是薛行渊,没发现,其实你也挺聪明的。” 林挽朝笑了:“你今天来,不会又是为了薛行渊吧?” “薛行渊?”齐玉荣闭上眼睛笑了笑,再睁开,眼睛里已经渡上了一层冷意,“他算什么东西,始乱终弃,既要又要,我为什么要因为他,赌上自己的前程?” 齐玉荣站了起来,缓缓走到林挽朝面前:“我今天来,是真正想要投诚于你,我认为,相信女子,总比相信男子来的靠谱。” 林挽朝看着她的眼睛,从里面看到了太多熟悉的东西,那是她曾经也有过的,对权力的野心。 她轻笑:“你说的对,重用女子,也比重用男子来的靠谱。” —— 如今先帝驾崩已满百日,丧期已过,应勤王决定在府邸设宴,宴请朝中大臣,名为祈求今年风调雨顺。 他性子洒脱不羁,众人倒也见怪不怪。 只是没想到,这帖子同时递给了薛行渊,还有林挽朝。 裴淮止今日得太皇太后召唤,前往慈宁宫觐见。 许久没有见皇祖母了。 裴淮止跟着侍女,来到了内殿。 “孙儿参见皇祖母。” “我的好皇孙,快来,”老太太拉着裴淮止的手,脸上满是慈祥,"近日可好?" "孙儿甚好。"裴淮止坐过去,瞧见太皇太后的鬓角已经彻底变白,比上次见面老了不止一点。 “哀家知道你会来,叫人将灯全都点着了......” “皇祖母,”裴淮止声音隐隐有些冷,说道:“孙儿如今已经不怕黑了。”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太皇太后眉开眼笑,底下的小宫女们则端着吃食流水一般,来往不止。 “你不怕黑了,哀家的一块心病就放下了,是怎么好的?” 裴淮止扬起嘴角,其实也没有好彻底,只是不那么需要亮了,夜里,只要借着林挽朝的长明灯便能一夜无虞。 “因为一个朋友。” “她会医治?” “也许吧,总之,孙儿的病好了。” 太皇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被搀扶起来往桌案旁走去。 “近来,应勤王来过我这里一次,他告诉我,林挽朝任了刑部尚书,你可知道?” “知道。” “这尚书之位,是裴舟白推举上去的。”太皇太后微微沉下神色,有些不悦:“她不是得你信任么,怎么就和裴舟白之间如此亲近了?” “皇祖母,她是自由的,她想做什么,孙儿都无权干涉......我们之间,是我对不起她。” “你可知道,裴舟白收了江南对诸侯的帮持,他是想要架空哀家!他这手段,可比我那个皇帝儿子要狠辣的多。” 第408章 太皇太后坐了下来,将一块点心放在裴淮止的掌心,沉声继续说:“她同裴舟白联手,便是也要对付哀家。亏得哀家当初以为她是个明事理好女子......” 裴淮止听着,看着手里的糕点,平静开口打断她:“皇祖母,我说过,是我先对不起她。” 太皇太后微微凝滞,须臾沉默。 她这才发觉,今夜的裴淮止有些不对劲。 “止儿,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裴淮止看向窗外,天空漆黑如墨,连星星也找不到一颗,他说:“我想我的母妃了。” 闻,太后的手猛的一顿,抬眼,沧桑的眸子轻颤。 她知道,裴淮止很少在自己面前提到那个女人。 今日这么说,就一定是是知道了什么。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缓缓问:“这就是,这么长时间,你都没来看看皇祖母的原因?” 裴淮止没有答话。 他闭上眼,心里讽刺一般的凉了几分。 看见,一切都是真的。 “你们当初,为何一定要我母妃死?” “哪有什么原因呢?君王征扩疆土,是天理,当年的事,也是各有难处。” “既然要她死,又为何一定要我活?” 太皇太后枯槁的手费力抬起,落在了裴淮止的发上。 “那时见你,你那般年幼,同你的父亲长得一模一样,我便不忍心......可怜的孩子......” “你们,是一起联手,骗了我的母妃。” 裴淮止站了起来,眼中凝结上幽深黑暗的阴冷。 “你们可以有一百种方式收服蓬莱国,可为何,偏偏是骗我母亲,骗的她心累神伤,骗的她亲手葬送了整个蓬莱国子民,却又......连最后一条活路不给她留?” “那是皇后的主意......”太皇太后一急便止不住的咳嗽,一边解释道:"你知道,她向来心狠手辣,眼里容不得沙子,我当时已拼命阻止,却还是没想到......” 裴淮止的双眸越来越暗,手中的点心被捏成碎渣,落了一地。 “皇祖母,或许,您当初,不该救我。” 裴淮止收回视线,冷硬的眸子,和摄政王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 太皇太后这才惊觉,是啊,他像自己最疼爱的儿子。 当初因为他像,所以她才救下他。 可正因为他像,不仅是模样像,心性也像,所以他就迟早会有复仇的一天。 裴淮止离开了。 太皇太后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脸色惨淡至极,她伸出颤抖无比的手指,抚摸着自己的胸口,眼泪簌簌而落:"皇后......哀家......是错了......" ...... 从宫殿出来,裴淮止脚步踉跄。 他觉得自己的心快被人撕碎了,可没有人能扶他一把。 仇恨可以撑着他,却撑不住他。 无人相依的困顿,是为难解。 —— 今夜微雨,有些凉,窗外的梨花被打的湿透,落了一地。 林挽朝睡不着,披了件儿大氅便到了院子。 入了户部以后,便是夜以继日的忙,忙的许久都没有在夜里看过月亮,听过雨声,闻过梨花了。 不知道,林府老宅新种的梨花如何了。 林挽朝在老宅和如今的府邸之间打通了一道暗门,每次都可以从自己的院子里之间通往老宅。 以前,林挽朝不愿动老宅的分毫,她怕破坏掉这个宅子最后的痕迹,哪怕是灰烬。 后来血仇得报,一些东西也放下了,她才决定让灰烬掩埋的一切过往重见天日。 如今,院子里种满了梨树。 林挽朝就那么胡乱走着,最后累了,就在秋千上坐了下来。 忽然,她听见什么细小的声音,像瓷瓶触地。 林挽朝回头,提起警惕,还好有出门带暗器的习惯,她将手探进了袖子,循着动静往远处寻去。 是一道人影,就坐在远处的台阶上。 第409章 她眉头一蹙,走过去。 裴淮止坐在那里,一条胳膊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拿着酒壶喝着酒。 “裴淮止?” 他闻声回头,看到她,眼神闪烁,笑了:"你......你怎么来了?" “这里是林府。”林挽朝冷着声音回答。 “是啊,这是林府,我都忘了......” 林挽朝松了口气,默默收了袖子里的暗器。 “你在这里做什么?” 裴淮止没有回答,他今夜并未带灯,是故意没带。 他想,阿梨就在一墙之隔,有什么可怕的呢? 没想到,她现在就真的出现了。 跟晚上的月亮许愿,原来真的有用。 “阿梨,月亮上真的有天神,我娘没有骗我......” 林挽朝皱了皱眉,她闻见了浓烈的酒气,是清月楼的桃花酿,一壶就可以醉生梦死,她是中过招的。 “裴淮止,你喝醉了,也还是喜欢撒谎。” 林挽朝走到他身旁,坐了下来,看见他脚下已经空了一壶。 “你小心死在我这里。” “我没有......撒谎。” 林挽朝嘲讽的一笑:“裴寺卿这样的人,我可不敢再信。” 裴淮止没说话,低垂着头。 林挽朝正准备继续说点什么奚落的话,却看见有什么晶莹的东西从他脸上落下来,掉到了地上。 她一怔。 “你......你哭什么?” 林挽朝看见裴淮止莫名哭了起来,她有些慌神。 裴淮止只是听见,阿梨说不敢再信他了。 他让阿梨失望了。 他让阿梨,再也不信他了。 手中的酒瓶滑落,碎了一地,酒气四溢而起,惊的林挽朝一颤。 她厌烦的站起身,从身上掏出一块手帕丢给他。 “赶紧走,别让我找老王赶你走。” 她一边说着,一边绕过他的身体,准备离开。 裴淮止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阿梨......" 林挽朝眼中冷意渐起,心中的怜悯彻底褪去,“裴寺卿,一个招数,第二遍可就不管用了。” “阿梨,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他抬头,双眼通红,含着泪:“你能不能......别真的不理我。” 他想推开她,保护她,迫不及待让她恨自己。 可她真的恨自己时,他只觉得心口像绞进去了碎刃。 林挽朝看着他卑微的祈求,从心底觉得可笑。 明明是他,故意躲闪,对她冷淡。 明明也是他,告诉自己这过往种种全是谎。 她至少还以为,裴淮止和薛行渊不一样。 原来,也不过是一丘之貉。 “我们——已经一刀两断再无干系了。” 林挽朝一字一句,重重的砸在了裴淮止的身上。 她用力,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然后转身离开。 下一瞬,一道带着松木的凉风袭来。 林挽朝还没来得及回头看清,就有人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她。 裴淮止的呼吸带着醉人的酒气,微微颤抖,隐隐,听见他在啜泣。 第410章 “裴淮止,松手。” “对不起。” “我说,松手!” “没有!没有!”裴淮止一把将她转过来,抵在了身后的墙上,手掌却还是下意识护住了她的后脑。 他此刻的眼睛又红又肿,直勾勾的盯着林挽朝。 “没有,阿梨,我喜欢你,是真的喜欢你!我没有骗你......” 林挽朝是第一次看见他这样失控无措的样子,有些震惊的看着他。 反应过来后,她一把拽掉手上的暗器,抵在他的胸口上,警告道:“裴淮止,你是不是想死?” “杀了我啊,在这个位置,“他抬手,握紧她的手,将暗器狠狠钻入还未痊愈的伤口,渗出血来,说道:”反正已经有一道伤口了。” 林挽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颤抖的厉害。 她应该要恨眼前的人,也必须要恨眼前的人。 只要轻轻再一用力,贯穿这里,他必死无疑。 可林挽朝,却没有半分继续的力气。 她死死的咬着牙,却还是......失败了。 林挽朝失败了,她对裴怀止,动不了杀心。 裴淮止看着她,眸光微动,不知哪里来了胆子,忽然低头,吻了上去。 吻在了她的嘴角,有刺骨的寒凉,和苦涩的眼泪。 裴淮止祈求一般,用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闭上眼,流出泪。 林挽朝的手死死的抵着裴淮止的胸口。 她还是......下不去手! 林挽朝颤抖着,终于是尖叫一声,将手里的暗器扔在了地上,将他狠狠推开,几乎是绝望一般的闭上眼,垂下了头。 “裴淮止,你骗我!是你先骗我!” 林挽朝抬起脸,眼泪跟珠子一样落下,带着浓烈的恨意和质问,控诉道:“裴淮止,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裴淮止失神的看着她,看见她的眼泪就觉得心如刀绞。 他缓缓抬起沾满血迹的手,在衣服上胡乱的擦了擦,想要替她擦掉眼泪。 “阿梨,别哭了。” 林挽朝偏过脸避开,不想再看他。 疼痛让酒意清醒了些许,裴淮止这时才发觉自己做了什么。 他又让林挽朝哭了。不把事情做绝,林挽朝绝不会离开他。 可他不想,不想林挽朝真的不要他了。 “阿梨,我的棋局,停不下来了。” 林挽朝一顿,抬头看着他,眼里闪过狐疑。 “什么意思?” 裴淮止一怔,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松开了她。 “我醉了,没什么......” “裴淮止!”林挽朝上前,抓住他的胳膊,死死的盯着他,问:“你和兵部之间到底有什么?为何摄政王会突然回来,你到底瞒着我什么?什么棋局,告诉我!” “没有。” “裴淮止,你觉得我会查不出来么?” 此时远处传来声响,林挽朝还没看清,便有两个黑衣人影落在了不远处。 策离上前,顺势接过了裴怀止。 “林尚书,打搅了。” 说着,就要带裴怀止离开。 卫荆差点捏住鼻子,这酒味......大人这是喝了多少啊! 林挽朝冷冷看着他们:“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 卫荆还蒙着,策离已经脱口而出。 “不知道。” 第411章 林挽朝几乎是瞬间的明白过来,一把抓住他的领口,眸色渐冷:“说!否则你们今天一个也走不了!” 策离垂下眸,说:“林尚书,恕难从命。” 林挽朝皱眉,她知道策离是个犟种,就算杀了他他也不会说什么,转而又将目光投向卫荆。 此刻的卫荆:“?” 林挽朝闭了闭眼,这个看着更不像知道的。 林挽朝松了手,缓缓平息下来,目光落在了已经彻底醉过去的裴淮止身上。 “把你们大人送到我府里。” 卫荆:“哦......啊?” 他下意识看向策离,这话听着不对劲......林尚书是准备......深夜强留裴寺卿? 林挽朝:“没听懂?需要我再说一遍?” 策离看了眼自家大人,他太了解裴淮止,知道他是想留下来。 “那......就麻烦林尚书了。” —— 卫荆将裴淮止小心翼翼放在了床榻上,替他盖好被子,策离则留在了外面。 “行了,你们走吧。”林挽朝说。 卫荆忙不迭的点了点头,一个下属的自觉让他隐隐觉得,自己这时候就该消失。 林挽朝特意将蜡烛多续了一根,让屋子愈发亮堂起来。 她来到裴淮止床边,看见微黄摇晃的灯光在他脸上流转,想起刚刚那个吻。 他到底,瞒着自己什么? 林挽朝想不明白,她顿了顿,这才转身欲走。 忽然,床上的人一动,拉住了她的手。 林挽朝脚步一僵,没有回头,只是戏谑的挑了挑眉。 “裴寺卿,装醉好玩么?” “刚刚是真醉。” “这会儿呢?” “这会儿,我很清醒。” “那刚才那个吻呢?”林挽朝单刀直入的问:“是裴寺卿酒后乱性,还是清醒时刻意为之?” 房间内的烛火跳跃着。 像是衣料下剧烈跳动的心。 裴淮止说:“是我,心悦你,所以吻你。” “你心悦我?你心悦我,却骗我,赶我走,不愿意告诉我。你说你心悦我,好,那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林挽朝转身,看着他的眼睛,眼里充满了费解。 她想知道,想知道一切都是原因的。 她想知道,自己没有被欺骗。 她更想知道,裴淮止到底,是不是那样薄情寡义的人。 她想知道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她不相信。 可裴淮止没有说话,他只是沉重的看着林挽朝的眼睛。 “阿梨,我只是不想你这么恨我,我以为我可以承受,可是当每次看见你对我冰冷的目光时,钻心的疼才告诉我,我根本承受不了。 或许我可以承受你不爱我,你远离我。 可我承受不了你恨我。” “可是,我还是恨你,这一切都是拜你自己所赐。” 林挽朝眨了眨眼睛,平静至极。 她继续说:“既然不打算告诉我,那就也不用再跟我说这些没用的了,我自己会查。” 话音落,她一把推开了裴淮止的手,转身离开了。 白色的裙袂很快消失在了门口。 —— 第412章 卫荆这边急急忙忙的出门,没想到策离也不见了。 莲莲听见小姐让她打水,刚端了盆热水来,才来到别院,便看见一个熟悉的影子在远处站着。 是策离。 他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莲莲吓得丢了手里的盆子,快步上前,不由分说,拉着他就躲进了一旁的墙角。 “你怎么在这儿?!” 策离垂眸,看着她惶恐的眼睛,很快明白了她问这的意思,难得的,竟然笑了。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你不怕我们小姐现在要了你的命啊?” 莲莲说完,后知后觉的才发现什么。 自己一直抓着策离的手,莲莲心下一惊,赶忙松开了。 策离是第一次,在掌心感受到这么温暖的存在。 即使是离开了,那温度也没有流逝,从指尖蔓延到心间。 “快走!小心被......” 莲莲还没说完,策离便缓缓开口。 “对不起。” 莲莲一怔,茫然的抬起头。 “什么?” “之前没有理你......对不起......” 莲莲忽然一笑,低下头不看他。 “我又没有......怪你。” 她后退一步,躬身告退。 策离再出去看她时,她已经拿着方才得盆子跑远了。 策离又笑了笑,他飞身离开。 莲莲再过来时,刚刚的角落已经没人了。 她茫然的拿着手里的点心,失落的收了起来。 —— 林挽朝一早去别院时,裴淮止已经离开了。 他应该是昨夜就离开了,屋子里的蜡烛几乎是新的,床铺也是冰凉。 他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怎么了小姐?” 林挽朝收回视线,说:“没怎么。” “去应勤王府赴宴的东西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小姐是准备着官服还是?” “既是私宴,常服便好。” “是。” 换了衣服,林挽朝便坐上马车,往应勤王府而去。 薛行渊下了马,忽然听到周遭人议论纷纷,跟着他们的目光,他看过去,是熟悉的马车。 “瞧见没,那就是林府千金的马车。” “如今可不止是林府千金了,人家是刑部尚书。” “你我父辈都争一个权位,方才有我们今日荣华,她可不一般,她自己替自己争来了权位。” “是啊,忽然觉得,咱们女子倒也可以去争一争另一番天地。” 薛行渊听着这些话,缓缓扬起了嘴角。 如今林挽朝得来的所有荣光,都该是她应得的。 林挽朝伸手挑开帘子,探身出来。 薛行渊下意识想上前扶她,却想到了什么,停住了步子。 她讨厌自己。 薛行渊的眸中泛上苦涩,手僵硬在空气中,良久,终于慢慢的缩了回来。 林挽朝下了马车,可轿子里,却又探出一只白皙的玉手。 第413章 “那......是齐玉荣么?” 薛行渊闻声,看了过去, 只见齐玉荣紧跟着下来,她依旧是明眸皓齿,眼中含着矜贵傲气,一身绯红,跟在林挽朝的梨白长裙之后。 “她们二人......不是水火不容么?” 有人默默看向了薛行渊。 一个,是他的和离妻,一个,是他退婚对象。 这场面,真真是修罗火场。 而且,这两个女子,怎么会坐在一辆马车里? 齐玉荣笑着,挽住了林挽朝的手,两人一同入内。 薛行渊还有些不解,他下意识的跟了上去。 林挽朝的入席时,齐玉荣去取了个东西,一回头,便撞上了薛行渊。 她眸中顿时染上鄙夷,微微昂了昂头。 “我当是谁,原来是......薛大将军。” 薛行渊没心思听她这些阴阳怪气的话,他单刀直入的问:“你跟着林挽朝做什么?” “与你何干?让开!” 薛行渊淡漠的移开视线,冷冷道:"我警告你,莫要故意接近她利用她!" 齐玉荣嗤笑了声,不屑道:"怎么,她跟谁在一起,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过是她的和离夫君,和我也已经退了婚,你有什么资格过问我的事情?" “你......”薛行渊稳住心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接近她?” “别摆出一副你对她情根深种的样子。”齐玉荣推开他,说道:“这么跟你说吧,我接近她之后,深深的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 “她同你和离,可真是对了。” 薛行渊皱眉:“你什么意思?” “因为,你配不上她。” 她略过他凝滞的,甚至有些愤怒的目光,转身欲走。 “对了。”齐玉荣想起了什么,忽然又停下步子,回头道:“你也配不上我。” "齐玉荣,你!" "没本事的男人,让开!" 薛行渊气结,却没法发作,生生忍住。 —— 应勤王妃在高座之上,冷冷的看着落座的林挽朝,眼里涌上寒意。 “齐太师的女儿怎么会同那个贱人如此亲近?” "母妃息怒。"应勤王的女儿城阳郡主起身给应勤王妃斟茶,恭敬的放到她面前。 "我看那个齐玉荣也不是省油的灯。" “你父王呢?” “不知道,方才说身子有些不快,去歇息片刻了。” “我怎么觉得,你父王此番回来后,有些不对劲?” 城阳郡主微微皱眉:"母妃是在怀疑我父王有什么事情瞒着你么?" 应勤王妃忧心忡忡的摇了摇头,沉下眸子,“如今最要紧的,是替你表兄报仇,叫这林挽朝吃点教训!” 林挽朝早就察觉到应勤王妃和城阳郡主那一对母子眼中的敌意,她垂着眸,眼底是若有若无的嘲讽。 前几日,李青殴打宋丹时,她就已经料到了今日。 收到应勤王帖子的时候,她便已经猜到了这里头是个什么章程。 为何要来呢? 因为林挽朝不会忘掉,应勤王在一年前,薛府的庆功宴上纵容薛行渊将李絮絮带回来的事。 她是放下了薛行渊,也从没真正爱过薛行渊。 可她——就是睚眦必报。 应勤王当初的赐婚是骨子里对女子的轻贱。 幸好是自己,如果不是自己,换成别的孤女,无依无靠,被和离后,就只有落魄无依或死路一条。 她今日,要让应勤王为自己当初的一语成谶,付出代价。 第414章 歌舞升平,笙箫渐起。 应勤王妃一袭暗黄色绣牡丹纹衣袍,腰间系着同色腰带,衬得身段愈加纤细柔韧。她头戴镶珍珠红宝石簪,一双凤眸顾盼流转,顾盼之际,自有一股雍容华贵气息。 她见王爷一直未回,但吉时已到,便只能做主开了宴席。 她举起酒杯,微微一笑,“王爷方才身体不适,便由本王妃代替他开宴,望诸位敬请把酒欢。” 众人齐声道:“谢王爷,谢王妃!” 应勤王妃举杯示意,饮尽杯中美酒。 这时,齐玉荣才回来,缓缓落座在林挽朝身旁。 林挽朝不紧不慢的放下酒杯,低声问:“如何了?” “你猜的果然没错,应勤王和那小婢女......我去的时候,他们正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齐玉荣说了一半,便掩唇低笑起来。 林挽朝道,"这事儿,只要应勤王一人出风头便好,那小婢女,给些银子打发了。" “我知道,你怕害了那误入歧途的小婢女......不过,你是如何猜到那应勤王有这档子事?” “他能纵容薛行渊抛弃发妻,便就注定他也是这样的人。” “可万一他真的只是性情洒脱呢?” 林挽朝轻轻一笑:“从收到应勤王府的邀请开始,我就找人去盯着应勤王了。” “你......”齐玉荣不可置信的皱起眉:“你还真是没在大理寺白待啊!” “林尚书。” 应勤王妃的声音响起,林挽朝和齐玉荣抬头看向高台上。 "本宫听闻,近来林尚书很受陛下信任,真是当今女子典范啊!” “娘娘谬赞,是挽朝之幸。” “当初你与薛将军和离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我等都在为你的将来担忧,没想到你绝境逢生,竟能成今日之就。” 这话听着像是关心,可如果是这样拿到这人多眼杂的宴席上来说,可就变成了笑着往人家伤口上撒盐。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纷纷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林挽朝只是平静的放下茶杯,丝毫不为她的话难堪。 “王妃不关注抛弃发妻的男人,倒是盼着我这个无辜的受累者落魄,王妃不觉得倒反天罡么?” 王妃脸色一凝,带着嘲讽的笑也僵在了脸上。 城阳见母亲难堪,便急忙出来解围。 “林尚书,我母妃也是为着你忧心,你何必这样恶意揣测?” “忧心?”齐玉荣开了口:“身为女子,若是真的忧心,就不会任由自己的夫君去拆散别人。” “你......”王妃冷冷咬着牙,咽下愤怒,扯出笑来:“当初也并非王爷逼你和离,是你自己容不下那李氏女子。本王妃认为身为女子,还是应该理解当初辛苦征战沙场的丈夫,怎可因为一个小妾就闹到和离的地步?” “哦?”林挽朝笑了:“那看来王妃是大度之人了。” “女子本该是为男子省心尽力的那个,不叫他省心却叫他忧心,更将他将他置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地......这成何体统?” 此时,这王妃说到如何尽妻子本分之事,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林挽朝和齐玉荣默默对视了一眼。 还在猜测她会怎么替宋丹报仇,没想到会是这么拙劣的招数。 第415章 自己往火坑里跳。 “不过,如今你也任职户部尚书之位,官居正二品,与薛大将军不相上下,倒是也可以抵消你的和离身份,只要薛将军愿意,本王妃也可替你们系上这根红绳,再续前缘。” 薛行渊一不发,始终捏紧了手里的杯子。 下一瞬,杯子碎在了薛行渊的手里。 这些话,连他都听着都觉得过分至极。 他总算明白了今日这场宴席的真正目的。 林挽朝一介二品女官如何与他三品将军相比? 一个二品女官,千古独一,却只能勉强抵消和离身份? 他不允许,有人这么折辱林挽朝。 薛行渊随手丢掉了手里的酒杯碎片,随意的向后靠了靠,顿时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应勤王妃拿稳了薛行渊会迫不及待的求娶林挽朝,便就是想借此将林挽朝置于进退两难之地。 她与女儿对视一眼,各怀心思的笑了。 “薛将军这是作何?"应勤王妃装傻充愣,看似疑惑不解的问。 薛行渊站起身来,随意将掌心的血擦了干净,又将帕子丢在了桌子上。 风将他暗红色的劲装吹动,高束的黑发微卷。 "多谢王妃为末将操心,只是,末将不需要。” 应勤王妃脸色一僵,看了看林挽朝,随后又笑道:"薛将军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薛将军还看不上林尚书?” “不,”薛行渊视线缓缓落在林挽朝身上,她并未看自己,但薛行渊还是会心一笑:“我一个薄情寡义之人,如何配得上林尚书。请王妃,莫要再折辱林尚书。” 最后一句话,裴淮止的声音冷了下来,那是在警告应勤王妃,不要太过分。 齐玉荣冷哼一声,低声道:“切,装什么。” 林挽朝没说话,垂眸笑而不语,仿佛这一切与她无关。 她只是在等,等一个时机。 城阳郡主见气氛凝滞,急忙开口解围。 “薛将军误会了,我母妃也只是想促成一段良缘。” 此时应勤王妃的视线,无意间落在了齐玉荣身上,她随即开口:“我瞧着,林尚书与齐小姐一对玉人,倒是都养眼,我听说齐小姐也与薛将军有婚约,只是无缘。不如你二人一同嫁入薛将军府,好事成双......” 林挽朝淡然的打断应勤王妃的话:"王妃,微臣方才瞧见后院的梨花开的绚烂,正巧微臣小名便有一梨字,可否让微臣去观赏一番?" 应勤王妃一怔,这个节骨眼,她怎么突然扯到梨花上了? “好......” “王妃,可要一起赏梨花?” 众人闻,一个个都有些费解。 林挽朝不仅不在乎方才应勤王妃话里的折辱,反而极为柔和的邀请了她? 应勤王妃没仔细想就急忙点头,正好借这个机会整治一下林挽朝,她要是走了,这宴席可就没意思了。 “既然林尚书盛情邀约,那本王妃也不好推辞。”她看向众人,说道:“诸位不如一起?” 第416章 “既然林尚书盛情邀约,那本王妃也不好推辞。”她看向众人,说道:“诸位不如一起?” 齐玉荣先站了起来。 “好啊,反正坐着也是无趣,就当踏青了。” 她一开头,众人也就来了兴趣,即使没兴趣的也不好推辞。 —— “王爷,我们这般......小心被发现了。” “怕什么,她们可都在宴席之上,不会来这偏僻的花园。” 假山后,一片春光艳。 应勤王说完,便捧着面前小人儿的脸亲了上去。 —— 林挽朝走在最前面,一群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往花园赶去。 路上,应勤王妃被女儿搀扶着,快步跟在林挽朝身后,心里琢磨着她为何走的这么快,瞧着可不像是来赏花的。 薛行渊和一众男宾则留在宴席之上喝酒。 有女眷走的也有些乏累,便说:“林尚书,您慢些,臣妾要跟不上了。” 林挽朝仍旧是温和的笑着,说道:“我听闻,梨花要在阴冷处开的才好,尤其是......墙角或假山旁。” 应勤王妃用袖子轻轻擦去额头的细汗,指了指远处,“那,王府的假山旁啊,正好有一颗梨树。” 说罢,便迫不及待的走了过去。 林挽朝和齐玉荣却缓缓停了步子,站在人群之外,看着他们往假山处走去。 这儿的梨花开的的确比别处绚烂,应勤王妃颇有些炫耀的意味,说道:“先帝赐这座宅子时,这座假山就在这儿了,可谓是地灵人杰......” 她说着,便往假山的另一头绕去。 只是这句话还没说完,她整个人就凝滞在了当场。 一旁的城阳郡主跟过去后,只听得一声尖叫,她慌忙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其他的女宾也像是见到了什么,吓得止不住后退。 应勤王此时正在慌忙穿衣服,还是王妃前几日替他定做的新宴服,此刻零零散散的挂在身上,连腰带都找不到去哪里了。 而他身后的婢女用衣服蒙着脸,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个劲儿的求饶。 "娘娘恕罪!娘娘饶命啊!求娘娘开恩,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 林挽朝看着应勤王妃的背影,眼底的讽刺更浓了些。 众人纷纷掩面,有胆子大的妇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应勤王脸红一阵,白一阵。 衣服勉强穿好后,他冲过去就是狠狠一巴掌,将还处在惊愕和无措之中的王妃打倒在地。 “贱人!你为何将人带到这里来?” 城阳郡主急忙上前搀扶母亲,应勤王妃则捂着脸一手抹着脸上的血痕,愤怒至极,"我哪里知道,王爷会在这里同贱人偷欢!?" “我为了王府整日辛劳,寻欢作乐又如何?难不成整日回家看你这幅靠胭脂水粉堆砌出来的黄脸婆模样?” 应勤王扫视一圈,冷声道:“都围在这里做什么?滚!” 众人闻,纷纷往后退散,准备离开。 林挽朝却嘴角微勾,缓缓朝着那方走去。 "王妃娘娘,这儿的梨花,美吗?" 应勤王妃缓缓抬头,看见林挽朝一双古井一般幽深的眸子,想起方才她莫名要赏花,顿时明白了一切。 “是你,林挽朝,是你故意......” 林挽朝没理会她的叫嚣,停在那里,笑着看向应勤王。 应勤王微微眯眼,眼前这个女子......不是林挽朝么? 第417章 他明明记得,林挽朝毁了容。 “应勤王妃,方才你不是说,身为妻子就该多体谅丈夫,您大度,何必为了一个小妾这般恼怒。” 应勤王妃气得浑身颤抖,她恨极了她这副淡漠又讽刺的表情,这种表情让人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可明明,这些话都是她方才高高在上,说教给林挽朝听的。 "林挽朝,你好歹毒!" 齐玉荣也缓缓上前,“歹毒?不知道是谁方才说多体谅多容忍,何必闹得那么难堪。王妃,您看看,您让应勤王都......颜面尽失了。” 她叹了口气,扬声道:“大家还是赶快走吧,要不然都看到应勤王府这么丢人的事情,免得他又找我们麻烦。你说是吧,林尚书?” 她话音还未落地,应勤王便怒不可遏的冲上前来,就要动手之时,一柄剑横在了应勤王面前。 是薛行渊。 应勤王凝眉,危险的看向薛行渊。 “薛行渊,你是在护着林挽朝?” “是。” “你可真是有意思,当初是你向我请命,娶那个李絮絮,如今又这么护着林挽朝,不觉得自己可笑么?” 薛行渊却依旧没有收剑。 “那时是我愚不可及,但今时不同往日。” 应勤王心下大怒,"我警告你,别以为打了几场胜仗就可以对本王无礼,我要你的命,轻而易举!" "是么?" 薛行渊忽然将剑锋往他脖颈间送了送,应勤王立即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他咽了口唾沫。 "林挽朝......你到底想怎么样?" 林挽朝笑着看他,"很简单。" 她看着他,目光从上往下,仿佛将他全身看透了一般,“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了。” 她要的,就是他身败名裂。 林挽朝转身的刹那,笑容便已经消失。 她穿过人群,没有回头,任由纷乱嘈杂的人让开一条路。 一身梨黄色的长裙在花园里看起来格外显眼,却又不突兀。 仿佛她天生就是这般与众不同。 齐玉荣在这一刻觉得,林挽朝说的不错。 梨花,在阴暗处才是真正生长的绚烂。 出了应勤王府,林挽朝没有上马车,而是决定走一走。 齐玉荣跟在她身后。 林挽朝问:“你不乘车?” “你一个尚书都亲自走回去,我一个小主事怎么敢坐在轿子里?” 齐玉荣说话就是沾着几分刻薄,林挽朝已经习惯了。 “今日,多谢配合。” “那算什么,那个应勤王我早就看不惯了,一个混吃混喝的闲散王爷凭什么要心安理得的接受百姓供奉?” “你不怕他对付你爹?” “我爹?”齐玉荣沉重一笑:“他老人家恐怕用不了多久就告老还乡了,现在只是想等我把这条路走稳。” 齐玉荣倒也看得透。 “齐小姐,我想向你打听一些事。” “什么?” “你爹是三朝元老,有没有听说过,关于东海蓬莱国的事?” “蓬莱国......”齐玉荣隐隐觉得这个名字耳熟,似乎是年幼时听人提起过。 第418章 齐玉荣依稀回忆着,说道:“这蓬莱国二十年前里的已经覆灭了,是先帝派摄政王带兵征伐的。幼时,我听我父王说到过......他说,当时整个蓬莱国血流成河,几乎灭了国。不过这事儿后来就渐渐被人遗忘了,毕竟只是一个不知名小国。。 林挽朝眼眸中缓缓浮上沉重,她只知道裴淮止的母亲是战败国俘虏。却没想到,蓬莱国竟有这样惊人惨痛的过往。 所以,裴淮止这些日子,是在筹谋什么? “齐小姐,您先回,我要去个地方。” “你去哪儿?” “大理寺。” —— 几个小差正在门口搬东西,一抬头,忽然看见一副熟悉的面容。 他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行礼迎接。 “少卿大人。” “裴寺卿呢?” “在......在寺卿堂。” 林挽朝许久没穿裙子了,她随手提着裙子,快步往寺卿堂而去。 裴淮止听见脚步声,正抬眼望去,林挽朝便掀开帘子快步走了进来。 他们对视一眼,不等裴淮止收回目光,林挽朝便冲上前来。 裴淮止怔住:“阿梨,你......” 林挽朝站在他面前,看着他:“你还想瞒着我么?” “什么?” “蓬莱国。” 裴淮止在听见这三个字时面色瞬间一变,问:“你怎么知道?” 林挽朝皱起眉:“所以,我没猜错。” 裴淮止避开视线,不去看她,“这些事情,你不该知道。” “所以,你就选择推开我?裴淮止,这就是你处理问题的方式?” “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做?”裴淮止看向她,“我该将你一起拉下脏水?” 他不要,更不愿。 他好不容易,让他的阿梨干干净净。 那一夜,他就不该喝酒,说了那些话,才会让她察觉...... “阿梨,我是为了你好。” “裴淮止!” 林挽朝蹲下,隔着桌案,视线紧紧盯着裴淮止,不容置喙:“是你说,你会陪我将这条血路走下去,如今呢?是想抛弃我,一个人走下去么?” “你的棋局已经结束了,这些都和你无关了。” “可你已入我的局!”林挽朝不同他废话,伸手拽住他的领口:“你的局,我不入,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她扯得太用力,领口微张,露出一片冷白,也因为这个动作,林挽朝不由自主地贴近裴淮止。 裴淮止呼吸一窒。 "阿梨......" "你的事我管定了!休想甩掉我!" 话落,林挽朝低头吻了上去。 她吻得太快,似乎是想回击那一夜的吻。 第419章 裴淮止猝不及防,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之后立马扣住她的腰身,反客为主,加深这个吻。 良久,他才缓缓松手。 他的额头轻轻抵在她的额头上,彼此之间连呼吸声都格外清晰。 “阿梨,你不该......你不该这样。” “裴淮止,你是打算等到一切失败,然后让我见到你的尸体时才幡然醒悟,悔悟终身?还是想要我在一切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候,看到你深陷泥潭,成为众矢之的,而无能为力么?裴淮止,你如果懂我,就不会告诉我,我不该这样。” “阿梨......抱歉......” 裴淮止的鼻尖凝结着泪滴,滑落下去,他闭着眼,一双手攥的生紧。 林挽朝看他,问:“说吧。” “就像你为了林家一样,我......是为了我的母族。” “你母亲......裴淮止,”她轻轻将手掌放在裴淮止的手上,缓缓安抚着他颤抖的手,“告诉我,真相是什么?” 裴淮止缓缓抬起眼睛,看着林挽朝温柔又安静的眼睛,不知所措的慌乱一点点平复。 “我母亲......不是蓬莱国的婢女。” “什么?” “她是蓬莱国主唯一的公主,曾有过天真烂漫......在她最天真的时候,她遇到了一个在蓬莱国采购珍珠的中原商人,动了心,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后来呢?” “后来,那个商人,里应外合,与北庆军通联,屠尽了整个蓬莱国。那个商人......就是北庆的摄政王。” 林挽朝听着,眉头一点点皱起:"所以,是摄政王骗了公主。" "是。"裴淮止苦涩的勾唇,"他阻止了我母亲的自戕,强娶她,因为有了我,永远的困住了母亲。后来,又因为钦天监之,害死了她......" 他快速的说着那些苦痛,手握得越来越紧,声音轻颤,极力隐忍。 这一整件事,所有的一切,是整个北庆王朝的阴谋,包括最疼爱他的皇祖母,也是幕后指使。 北庆史册上的丰功伟绩,都是建立在他母族所有人的牺牲之上。 “所以,你要造反?” 裴淮止抬起猩红的眼:"造反?不,我要的不是他们的皇位,我要的,是他们所有人的命。" 林挽朝伸手,抱住了他。 “裴淮止,我帮你。” 裴淮止睁开眼睛,靠在林挽朝的肩膀上,两眼茫然。 “阿梨,不值得。” “所有的罪人本来就该付出应有的代价。可在一切真正开始之前,我想问你,复仇之后呢?屠尽北庆皇室之后呢?天下又将易主,那时北庆的国民会不会,重蹈蓬莱的覆辙?” 裴淮止一愣。 "裴淮止,"林挽朝看着他,“我知道你恨,我又何尝没有恨过,可如今先帝已死,罪后自戕,我们最后的仇人,是那些曾经参与蓬莱灭过的人,我们要的是复仇,不是毁灭,明白么?” 林挽朝的话让裴淮止一震:"阿梨......" "我想让你活的更久一点,我想要你陪在我身边,陪我一起看遍千山万水,直到我们的寿命走完。" 她伸手,将他脸颊上的眼泪擦拭,声音柔和。 "裴淮止,我帮你,我们一起把真正的仇人杀干净,无辜者无辜,不该为有罪者承担。" 裴淮止眸光微颤,他原以为,无路可走的复仇,似乎在这一刻,有了另一条路。 “你说得对,我不能用一场血流成河去换另一场血流成河,百姓是无辜的。” 裴淮止抬手,抚摸上林挽朝的脸,"阿梨,我听你的。" "好,"林挽朝笑了,眼底泛出水雾,“我帮你,像杀了所有林家的仇敌那样,杀光所有蓬莱的仇人。” 第420章 皇宫,帝王寝宫。 “你说,林尚书陪同裴淮止回了世子府?” “是,奴才看的一清二楚!” 裴舟白隐忍的闭上眼,努力克制着什么。 可他光是听到这句话,就难以忍受,他猛的将手中的奏章狠狠扔了出去,砸在了地上散落一地。 “不是说,他们之间已然决裂?” 那太监跪在地上,微缩成一团,他知道,陛下刚刚知道裴淮止与林挽朝决裂之时,眼底的喜悦藏都藏不住,所以今日才会大动干戈。 “奴才......奴才不知。” “滚!” 太监如释重负地爬了起来,急忙离开,不敢停留片刻。 裴舟白的拳头砸向桌案,他一贯隐忍温和,可此刻却是怎么也克制不住。 “挽朝,我以为,我等到你了,......所以,我对裴淮止的一切一忍再忍,”他的语气带了几分嘲弄,"可是,你还是选择他。" 她对自己,那么倨傲,那么孤冷,对裴淮止却不断放低底线,被他伤了心也可以回心转意,凭什么?凭什么!” “来人!” "属下在。" “传蛊森!” 不等片刻,蛊森便急忙赶来。 “陛下有何吩咐?” “裴淮止那边若是再有任何举动,不必再向我汇报,直接扣押,如若反抗——当场诛杀。” 蛊森大抵猜到了,为何裴舟白会突然动这么大的气。 应该,是因为林挽朝。 “是。” 座上的裴舟白吩咐完这一切,再也没说话,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空荡荡的寝宫,幽深安静,金色的窗柩垂下一圈阴影,映照在他的脸上,明暗交织,显现出难以捉摸的神情。 “蛊森,朕该怎么办?” “如果是裴淮止利用太皇太后权势与兵部之事,臣认为陛下没有做错,如果是指林尚书之事......微臣不知。” “不知?”裴舟白忽然笑了出来,睁开苍凉的眼,“你也觉得,朕很可笑吧?” “微臣不曾有这样的心思。” “不,你们都觉得我可笑,不仅是你,还有长乐,母后,诺敏......可偏偏身边这些知道我心思的人,都是厌恶我的人,因为我的身边从来只有这些人。他们都深深知道,我的喜欢,只是我这样一个肮脏之人的奢望。” 蛊森跪了下来,恳求道:“陛下万万不可这样贬斥自己!” “不过好在,朕将这些人都杀了。” 裴舟白站了起来,握着手里的丝帕,眼中亮起了希冀。 “只有挽朝,从头至尾只有她待我好。她送我的暖炉,是我在那个冬日感觉到的第一丝温暖,今后也会一直温暖我所有的寒凉。所以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只是一抹温暖,我想要她所有的一切,只为了我。可笑么?” “不可笑。” “蛊森,连你也会骗我。” “微臣句句属实。” “从前我以为,坐上龙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是我错了,她永远不会走向我,她给我的、被我视为珍贵的,不过是她偶然的施舍,她从不会像对裴淮止那样对我,她给我的,还不如给裴淮止的千分之一......” 第421章 说到这里,裴舟白恍惚间笑了出来。 “蛊森,我真的,很不甘心。” “我给她所有的权位,不过是将她越推越远,给她离开我、对抗我、反抗我的底气罢了。” “陛下......”蛊森犹豫再三,还是说:“林尚书登上尚书之位后,查贪腐保清明,仅仅一个多月就追回了上万两赃银,还请陛下三思!” “我已是三思。” “陛下......” 蛊森缓缓闭上了眼睛,裴舟白要做的事情,没有人能阻拦。 “是。” —— 眼看裴淮止忽然撤去了所有的筹谋布局,策离不解,忙问:“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策离,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难道我们真的要让仅剩的蓬莱子民,用他们好不容易保住的性命,去做复仇的傀儡,再铺就另一条血路么?” “那蓬莱的血仇呢?” “我们自己报。” “自己报?” “最终不管能不能复仇,结果都由我们自己承担,与蓬莱的子民无关,也与北庆的百姓无关。” 明明是一直以来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信念,明明是多年的筹谋,听到裴淮止这样说,策离应该是愤恨不平的。 可他,却莫名像是......松了一口气,他抬头看向窗外,明亮的晨光穿过枝桠,照了进来。 将来也会照在每一个蓬莱百姓的身上。 “大人所,正是属下所想。” “属下会替大人安抚所有蓬莱子民,将他们安置好,余下的复仇路,属下会陪大人一起走完。” —— 查贪的事情只要开了头,往后就好做了,所以林挽朝暂时将此事交给了齐玉荣与刑部侍郎。 她,则是要好好查查这位摄政王。 摄政王常年居于鲁南,可朝中威信始终不减当年,究其根本,全是因为太皇太后为他筹谋划策。 与蓬莱当年灭国之事有关的,如今就只有太皇太后和摄政王了。 太皇太后老了,她再有能力,再手眼通天,也总会有漏洞,更会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以,她准备从太皇太后手下的权臣入手。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林挽朝深知这个道理,她要让摄政王所有的权力蛛网一点一点,被拆断。 裴淮止这边则收了所有的部署,也是在此时,他才发现,裴舟白的人早就盯上他们了。 果然,他的那位好父王,还真是在权势和血亲之间,选择了前者。 那便更好,他要复仇,倒也不用那么受良心谴责了。 如果他没有听林挽朝的,而是选择一意孤行继续谋反,想要颠覆皇权,那结果一定会是两败俱伤,甚至,更坏。 “看来摄政王当初的确将我们出卖给了皇上,可皇上既然察觉,为何按兵不动?” “他是在等。” 策离不明白。 裴淮止说道:“他在等我们,等我们,坐稳了谋反的苗头。” 第422章 自从林挽朝着手查摄政王之后,朝廷便就风声鹤唳,尤其是攀附过太皇太后的官员更是人人自危,不少人唯恐受到牵连,甚至自发上书检举摄政王,罪名甚至都上升到了“危害社稷”。 证据大多交到了都察院,都察院如今也有一半是林挽朝的人,她知道查下去不会有差错。 林挽朝刚松口气,李青便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一脸焦灼。 “大人!” “怎么了?” “清查摄政王之事,怕是查不下去了。” 林挽朝皱眉,放下了手里的文书,问:“什么意思?” “陛下方才下了旨意,摄政王镇守鲁南有功,赐保命诏书!” 齐玉荣正好走了进来,听见这句话觉得不可思议,“藩王镇守封地不是理所应当?这保命诏书一朝只有一道,怎么会就这么轻易赐给摄政王?” 林挽朝没说话,沉默许久,她忽然笑了。 她的身边本就耳目遍地,只是却没想过,其中还有裴舟白的。 这位陛下,恐怕是已经察觉到了她对摄政王的针对。 所以,他是在保摄政王。 保命诏书于他而根本不重要,他大抵也不会有在乎他人生死的时候。 他只是想要针对自己罢了。 林挽朝起身,说道:“看来,要去见见圣上了。” ...... 傍晚,天色渐黑,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卷携起寒气扑面而来。 林挽朝来到尚书阁前,任由皇卫卸下自己身上所有的暗器。 要不然说,裴舟白了解她呢。 连她头发里的银针都知道。 裴舟白在殿内,点燃了司香阁新研制出的梨香。 还是在这里等候林挽朝,可时局到底是什么时候变了的呢? 他们从盟友,变成了博弈。 这一切,都是因为裴淮止。 她走了进来,穿着肃穆的玄青色官服,一年光景,她却是沉稳了不少,眼中的明艳尽数褪去,只剩下身居高位的深不可测。 “挽朝,你来了?” “陛下猜到了。” “是。” “为什么要保摄政王?” “为何不能保?” 林挽朝听见他说完这句话,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她是在质问帝王么?因为曾经几次的相处,就敢质问冰冷宝座上的帝王? 自己难道忘了么? 忘了能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哪里轮得到别人置喙? 林挽朝后退一步,缓缓行礼:“陛下,只是微臣以为,摄政王不值得陛下保。” “那你为什么又要动摄政王?” “摄政王借着太皇太后之庇佑,这些年在朝中尽数敛收心存攀附之人,甚至在鲁北私养亲兵,有违反北庆律例......” “什么北庆律例?你就是为了裴淮止!” 裴舟白忽然打断她,将手中的香尽数掰断,砸在了地上,升起一片浅黄灰尘。 林挽朝白皙的面容一动不动,低垂着目光。 裴舟白也是一怔,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发火,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向前一步:“挽朝,我......” 林挽朝面色平静的后退一步。 第423章 这一步,就像刀子,狠狠地在他心上插了一刀。 她总是这样。 怕他,畏惧他,心底抗拒他。 只有那一次,那一次他教她抚琴。 可他也是后来才想明白,她靠近他,根本不是为了想学会抚琴。 而是她料定那一夜的宴会会被诺敏刁难,所以早早地,早早地就怎么想好了利用自己。 所以才会在诺敏说出那些话时,看向自己。 他猜得没错,林挽朝的的确确,是那么想的。 “阿梨,裴淮止他到底有什么好的?他能给你尚书之位,还是能帮你杀了皇后替你全家报仇......” 林挽朝抬头,红了眼睛。 “所以呢?陛下如今要拿走吗?” “我没有,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 他总是连她的衣角都不敢碰,甚至,碰不得,连她的一个眼神也极为珍贵,所以这一刻,裴舟白再也无法克制,他狠狠握紧她的胳膊,盯着她的眼睛。 “看着我!” 林挽朝被他捏的有些疼,一点点抬起眸子,里面浸满水雾,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和陌生。 “不是......不是这样!”裴舟白摇头:“别用这种眼神,别这样看我!” 她看裴淮止时不是这样的,她是笑着的,带着一眼万年,彼此熟知的笑意,仿佛时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对自己,却像是在看一件不甚重要的东西。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是这样看他。 可他不在乎所有人,他只在乎她,任何人都可以厌恶他,总之杀了就好,可林挽朝不可以。 她是他最在乎的,最喜欢的人。 林挽朝一点点摇头,说:“你疯了!” “是,朕就是疯了!” “陛下!” 林挽朝想要挣脱她,不断往后退,争执见却撞倒了身后的花瓶,失了重,整个人倒了下去。 裴舟白心下一惊,急忙用力托起她,将林挽朝护在了身下。 倒下去时,林挽朝清楚的感受到有东西扎在了裴舟白的后背里。 她踉跄的爬起来,只见裴舟白紧紧闭着眼,脸色瞬间失了血色,她忙唤道:“来人!” 门外的护卫很快冲进来,推开了林挽朝,手忙脚乱的扶起了裴舟白。 他身后的龙袍被好几处伤口浸红,鲜血淋漓。 林挽朝看周围混乱,垂眸思虑一瞬,便转身消失在了人来人往中。 裴舟白虚弱的睁开眼,四处找寻她的身影。 “挽朝?挽朝......” 他唤她的名字。 可没人回应。 也没人听见。 裴舟白躺在那里,任由太医解开他的衣服替他处理伤口,冷凉的气从窗外钻了进来,他觉得冷。 他好像又看见了漫天飞舞的白雪,洋洋洒洒的从屋顶上落下来。 像去年冬天,他躺在东安宫里,无人救他。 只有林挽朝,在第二日问他是不是生病了,将一个手炉递给了他,温暖的,小巧的。 她说:“殿下,既然冷,便更要护好自己。” 裴舟白闭上了眼,痛苦从伤口逐渐蔓延至心口,丝丝缕缕的,致使他,眼角就这么滑下一滴泪,湮入悄无声息之中。 第424章 雨声鸣震,惊雷暴响。 林挽朝一瘸一拐的离开尚书阁,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湿透了她的官服,化作水流从脚下淌过。 她要离开这里。 她一定要走。 她很冷,许久没有生出过这样的害怕了。 她有点,想见到裴淮止。 许多宫臣太监因为听闻陛下受伤,而纷纷冒着大雨往尚书阁赶去。 林挽朝侧身避开,却还是被狠狠撞倒在了地上。 “你这人,怎么回事?长没长眼睛......” 一声怒斥还没说出口,便被生生堵了回去。 他看见林挽朝被雨水浸湿的,美艳的脸,还有那双冰冷刺骨,带着漠视与威仪的眼睛,当即吓得赶忙躬身搀扶。 “林尚书,奴才并非有意!还请恕罪!” 林挽朝不想在乎这些人,她撑着地爬起来,推开了那人的搀扶,继续艰难的往宫外走。 这条路又黑又长,裴舟白想将她留在这个皇宫,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终于到了宫门口,林挽朝却无措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的马车不见了。 她冲过去,揪住那士兵的盔甲,质问道:“我的马车呢?” 那人不说话,林挽朝下意识就想取下发间的暗器,可她手碰到松软的头发时,才想起来,所有的东西都被裴舟白扣下了。 “说!” 那士兵也是有为难,视线回避,却抵不过林挽朝的追问,才欲又止的说:“是陛下下令......将林尚书的马车带走......” 裴舟白...... 他是笃定不想让她离开。 林挽朝无力的松开他,却只是一瞬间的无力。 她很快就又抬起眼眸,望着雨中漆黑漫长的道路。 她就算是走,也要走回去。 林挽朝随手擦掉脸上的雨水,喉间滑动,终于在睁眼时带着沉郁,要往前走去。 “林尚书,陛下还有令,没有他的允许,您不可以随意离开。” 林挽朝冷眼望去,那士兵急忙闭嘴。 林挽朝继续走,可身后很快就响起了一道声音。 “林尚书,”那人问:“您觉得,您孤身一人,真能就这么轻易的离开么?” 她脚步一顿,回头。 蛊森站在城门口之下,温和虚伪的笑着,身后有人为他撑着一把大伞,不沾半点风雨。 风雨越来越大,雷电交加。 林挽朝的身形在雨中渺小至极,几乎快要被风雨裹挟刮倒,像是被乌黑的雨夜撕扯着。 可她仍旧竭力站着。 经过这么多的生死无常,她的身形不稳,目光却是始终平静。 “如果,我一定要走呢?” “那下官只能强制留下林尚书了,毕竟,陛下之令。” “是吗?”林挽朝生出对皇权的嗤之以鼻和鄙夷,完全不放在眼里。 “尽管来啊。” 蛊森笑容一点点消失,他缓缓开口。 第425章 “将林尚书带回来,不要伤了她。” 几个金吾卫领命,带着剑便往林挽朝而去。 林挽朝目光透着死寂,冷漠的看着那群人,她今日即是拼了命,也不会跟他们回去。 眼看他们越来越近,林挽朝耳边忽然掠过一阵嗡鸣。 黑夜中,那把剑像是一道闪电,映亮林挽朝的眼睛,在风中倏地划破雨珠,直冲蛊森而去。 蛊森眼中闪过慌张,急忙向后退去,那剑重重的钉在了自己脚下的青砖里,只差一分一毫。 林挽朝听见马蹄疾驰声,回头,闪电骤降,只见红蛇一样的披风,撞破雨水,来到自己面前。 裴淮止的面容在雨中白的像是一块冷玉,坚毅又冰冷,朝自己伸出了手。 林挽朝嘴角扬起,释然一笑,伸出手任由他握紧,被拽上了马。 她坐在他身前,听见他狂跳的心脏,和平稳的声音。 “阿梨,我来了。” “我知道。” “你也别想甩掉我。” 林挽朝知道,那日她主动吻他时,也说过这句话。 蛊森微微颔首,冷声警告道:“陛下欲留之人,裴寺卿这是......准备抗旨么?” 裴淮止护紧了身下的林挽朝,轻蔑的笑了笑:“那真是不巧,抗旨,我抗的可多了。” “你......”蛊森微微咬牙,冷声警告:“裴寺卿,如今不是先帝为政,陛下可没有那么仁慈,您还是不要这么嚣张为好。” 裴淮止睨着他,鄙夷道:“那你也可以嚣张个看看啊。” “裴淮止!” 蛊森怒吼一声,身后弓箭手便纷纷显现,对准了裴淮止。 裴淮止一笑,从身后拔出另一把剑,于冷夜中指着蛊森,说道:“你尽可以试试,试试你这几只破剑,能不能拦住我。” 蛊森死死瞪着他,知道裴淮止自小在奴隶场摸爬滚打,这些剑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 他闭上眼,胸口重重起伏,再睁眼,便抬手示意,放下了弓箭。 而且,他还没资格让裴淮止死。 裴淮止甩了甩手中的剑,问:“还杀么?不杀,我走了?” 蛊森艰难一笑,挑了挑眉,说道:“裴寺卿,雨天湿滑,慢走。” 裴淮止收了笑容,蔑视的收回视线,驭着马转身,往黑暗中而去。 蛊森目光一点点冷了下来,阴郁道:“回宫,看看陛下伤势如何了。” 裴淮止用披风紧紧裹着林挽朝,他感觉到她冷的颤抖,低声说:“阿梨,撑住,马车就在前面。” “裴舟白,不会善罢甘休。” “我知道,如果我没有收掉那些暗藏的兵力,他恐怕早就动手了。” “裴淮止......” “别说话了,”裴淮止抱紧她,在雨中疾驰,说道:“阿梨,好好睡一觉吧。” 林挽朝的确很累,听见裴淮止的声音,她终于是觉得无比安心。 “好......”声音渐弱,林挽朝闭上了眼。 此时,皇宫中已恢复了平静。 寝宫灯火通明,温暖如春,只是雨声格外清晰。 “陛下,还是没能拦住林尚书。”蛊森道。 “你是说,你们让她一个人在雨里走了那么久?” 蛊森心底微微发冷,“是......我们找到林尚书的时候,她已经到了宫门,我们想接回她时,裴淮止来了。” 裴舟白闭上眼,后背的伤隐隐作痛,“她淋了雨,身体又一直不好,一身的病根,一定会病......” 第426章 蛊森在一旁听着,手掌微微蜷缩。 “陛下,林挽朝她......” 裴舟白抬了抬眼,知道蛊森是有话要说。 他挥手道:“都退下。” 大殿很快恢复平静,雨声也就更加清晰。 “你要说什么?” “陛下,还请先恕微臣死罪。” 裴舟白略微凉薄地看了他一眼,微微挑眉:“好,我不杀你。” 蛊森跪了下来,抬眼看他,许久没有这样直视过他的主人了。 裴舟白也再不是曾经那个单纯羸弱到再也无法自保的太子了。 “陛下,微臣认为,林挽朝根本不值得您这样在乎,她心里从来只有权力,她接近您也只是为了权力啊!” “......”裴舟白没有说话,泛着青色血管的眼皮低垂着,只是静静地听他说话。 蛊森继续说道:“她甚至用你给的权力,去帮助您厌恶的人,陛下,不值得!” 裴舟白似乎是听进去了,他轻轻笑了。 “你以为,朕不知道么?”他虚弱地闭了闭眼,说道:“我总是想,只要她能用到我就好,我争的一切都是给她的......可是,如今我才发现,我做不到,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喜欢上别人,更做不到看着她身边的男人一个又一个。” 他真正感觉到什么是嫉妒至极,可又能怎么办呢?他无数次的,想让裴淮止人头落地,让他的血溅在林挽朝脚下,让她看着他死在面前,彻底断了心思。 裴舟白缓缓看向自己的掌心。 方才,那是第一次抱她,也是第一次离她那样近。 “只是,我忽然发现,手中的权力,似乎不仅能帮到她,还能留住她。” 裴舟白的笑容浮上一层诡异的偏执,她说:“没关系,她总归,一定会回到我身边的。” —— 雨直到黎明时分才停。 世子府,灯火微明。 策离踩着泥水,摘掉了斗笠,径直进了屋子。 “大人,你猜的不错,没有异动。” 裴淮止没说话,替林挽朝盖好被子,便带着策离和卫荆来到了外面。 “他没把柄,动不了我。” “如今?” “阿梨是他亲手扶上去的,他不敢妄动。” “那摄政王还查么?” “裴舟白都那么保他了,还能查下去吗?除非把裴舟白掰断了,否则,裴绍一根汗毛都动不了。” “掰断了......可如今,又能再扶持谁?” 裴淮止没说话,却不是沉默,他的目光,一点点落回屋里。 许是淋了雨,策离后背一阵冷意。 “林尚书......” “若真要我为一人效忠,只有她;我心中的天下共主,也只能是她。” 策离不是小瞧林挽朝,他甚至觉得,林挽朝如果是个男子,这狭隘天地没有人能困住她。 可偏偏,她就是个女子。 第427章 一个女子,如何能撑起这皇权? 裴淮止的侧颜在烛火中显得冷漠,只是目光在林挽朝的方向又格外温柔。 “如今朝纲看着安稳,却波涛汹涌,那些老世家,还有先帝留下的漏洞和残缺太多,裴舟白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查漏补缺、稳固皇位上,却没有关注过黎明百姓,这个北庆,迫切需要一位心怀万民的君主,不论男女——” “我的阿梨,称得起这样的皇权。” —— 这一场雨来的太急,又一连下了好几日,城外的洪坝被冲垮,一时间积雨漫脚,寸步难行。 城内,一片混乱。 朝廷也乱了阵脚,不论是大小官员纷纷领着下面的人去疏通官沟的淤洪,只是城里的鸿沟长年累月没用过,占用的占用,荒废的荒废,疏通起来要废一番大功夫。 有人提议,倒不如直接堵一道坝,将洪水引向地势偏下的城东。 “不可!”齐太师道:“城东的百姓怎么办?” 丁大人一笑:“城东住的都是些无权无势的低等贱民,且到京都的灾民大都聚在城东,正好没有办法驱赶,如此一来,不就是永绝后患了?” 这话听着是残忍了些,可偏偏只有这一个办法,还是要为大局考虑。 裴舟白养着伤,朝中之事暂且就交给了齐太师,可没想到齐太师一人也抵不过众心所向,最终便决定依着丁大人的主意来。 林挽朝受了一场风寒,今日才终于醒来。 莲莲刚从门外进来,看见小姐醒了,忙高兴的叫下人端来热粥。 “小姐,快吃些东西,暖暖身子。” 林挽朝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在疼,仿佛被人剥了一层皮,连着嗓子也疼,浑浑噩噩的。 “我......睡了多久?” “五天了!” 林挽朝还记得自己睡过去前发生的那些事,她接过粥吃了一口,淡淡问:“裴淮止呢?” “裴大人这会儿估计是领着卫荆他们在城外疏散难民呢!” “难民?” “是,这几日城里发了洪水,到处都是灾民,又是死人又是缺粮的,乱成一锅粥了裴大人便带着禁卫军驻守在城外了。” “洪灾?” 林挽朝顿时清醒了几分,用手指擦了擦唇角,顺手将碗放了回去,起身往门外走去。 莲莲急忙跟在身后替她披上衣服。 这雨还没停,又开始下了。 —— 雨滴乱跳,泥点迸溅。 城外地营帐里急匆匆地进出着人,遮雨棚零零散散的驻扎在林子里,每一个雨棚下都瑟缩着十几个灾民,噼里啪啦的燃着火堆。 裴淮止向来爱干净,可这几日他却是日日泡在洪水中,那红的明艳的披风也早就扯下来随手递给了快要冻死的孩童,脸上尽是泥点。 “大人!” 卫荆冲进帐篷,一脸痛恨,“刚刚朝中下了令,严禁灾民再进城!” 裴淮止随手擦掉脸上的雨水,将手伸在火堆上烤着,“城东那么大,这么快就满了?” 如今这外面围满了灾民,不少人都染了风寒,若是不及时进城医治,死的人只会更多。 卫荆道:“他们准备将城里的洪水引到城东,再排到护城河,城东进不了人了!” 闻,策离站了起来:“引到城东?城东的百姓怎么办?” 裴淮止起身,将脏帕子缠紧了虎口,掀开帘子走进了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