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禅院家》 1、禅院家 咕噜噜…… 咕噜噜。 我拎起和服下摆,在寂静的夜晚,顺着走廊追逐小皮球。 这是上个月喜江阿姨出门采买东西时,替我买回来的。 是我自出生起收到的唯一一件生日礼物。 但只有七岁的我个子太矮了,踮起脚尖也只到喜江阿姨腹部,不管多努力去追,也只能眼睁睁看小皮球越滚越远。它顺着走廊尽头的台阶‘砰砰砰’滚下去,钻进了黑黢黢的灌木花丛。 我什么也没想,跟着一头扎进去。费了很大功夫,才在交错的枝叶间挣扎钻出去。 然后就看到我的小皮球正被一个人拿在手里。 是个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的男孩。穿着华服,皮肤白净,拿着小皮球的手肌肤细腻,一看就没做过粗活。 我呆呆愣愣跪坐在地上,眨了好几下眼,也没怎么反应过来。顺着男孩拿皮球的手上移视线,我看到了他同样微愣与我对视的眼。 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呢? 那一刻,我脑子里第一冒出的想法,便是跟经常来偷吃我饼干的杏花一样好看的眼睛。杏花是我年初遇到的黑猫儿,没有主人,好像是意外掉进禅院家宅的,因为有结界,它想出也出不去,便被我偷偷养起来了。 后来这事被喜江阿姨发现,喜江阿姨还帮我买了猫粮回来呢。 我偷偷尝了口猫粮,不喜欢。 杏花也不爱吃。 但喜江阿姨却说,现在外面的猫都吃这个。 只是这双如杏花般漂亮的金灿灿眼睛,此刻盛满了水雾,泪水还在不受控地不停往下掉。 我看呆了。 因为杏花从来不哭,我还是第一次瞧见‘猫’的眼睛流眼泪儿。 很快,他最先反应过来。 恶狠狠用手背擦了下眼泪,直将眼圈擦得通红,躲在五指后面的金色瞳仁带着掩不住的嫌恶盯向我: “谁准你到这来的!” 我也回过神,双手不停在身前摆动,睁大眼睛支支吾吾:“我…我是来捡皮球的。就是……就是你手上那个,是我的……” “砰——” 皮球被他徒手捏爆。 小皮球干瘪的残碎被他丢到我腿边,他上前两步,用力踩了四五脚,然后一脚踹翻我,使劲掐住我的脖子。 “杀了你……混账!” 他的眼瞳,此刻像蛇般竖起,牙齿被他咬得咯咯作响。 我被掐到缺氧,四肢拼命挣扎。忽然,我摸到了手边带着尖端的泥块,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我捡起来就朝他眼睛砸去。 他完全没设防,被砸了个正着。登时惨叫不止,掐我脖子的手也松了力气。 我抓住他手腕,猛咬一口,直到嘴里有浓浓血腥味,才松口。然后一把推开他,连滚带爬钻回灌木丛。 即将爬出去逃离之际,我悄悄回头看了眼。 透过层层叠叠的灌木枝叶,我与他对视上。——他还保持着被我推开后坐在地上的姿势,用力捂住那只受伤的眼睛,殷红的鲜血顺着他五指缝隙汨汨而下,而另一只完完好好的右眼,正如毒蛇般死死盯着我。 我在这样的注视下感到恐惧,用生平最快的速度逃走。 回到住处。 喜江阿姨正急得团团转,发现我回来了,惊喜一瞬便是生气。她一把扯过我的胳膊,斥责我:“这么晚了你到哪里去了?!” 我小声:“捡……捡皮球,去了。” “球呢?” “……”我低下头,用更加小的声音说,“有、有蛇,没捡到。” “蛇?!”喜江阿姨惊吓到了拔高声音,觉察到自己音量过大,连忙捂住嘴,拉住我往浴间走。这个时间还不算太晚,浴间还有热水。边走,喜江阿姨边惊魂不定地念念叨叨,“怎么会有蛇呢?也对……禅院家建在植被这么茂密的地方,万一有一窝蛇像杏花那样不小心掉进来出不去也不是没可能。……皮球丢了就丢了,以后重新给你买就是。下次再看到东西掉进草深的地方就不要去捡了,万一被咬了可就完了!” 等到了浴间,喜江阿姨就想帮我看看伤。 我怕脖子上的掐痕被喜江阿姨看到后,她会担心。所以拢拢衣领,摇头:“没受伤。” 说完,怕她不信,我主动卷起袖子和裙摆。 细小的胳膊和腿上,没有咬痕,顶多有些被枝叶拉出来的刮痕。 喜江阿姨这才如释重负般松一口气,“那你赶快趁还有热水洗一洗吧,瞧你身上脏的,我去帮你拿衣服。” * 洗好澡,躺进被窝。 低阶佣人是二十个人睡一间屋,我睡在靠窗的最右边。我侧躺着,看窗外青翠枝丫,忽然被窝里钻进来一团毛茸茸。 是从窗外偷偷爬进来的杏花。 黑色的猫儿在我怀里慵懒的伸懒腰,摸索了个姿势就紧挨着我睡去。 我轻轻抚摸杏花毛茸茸的脑袋,不由得回想起今天瞧见的那双金灿灿的眼睛。 “一点都不像杏花,好丑……” 我小声嘟囔了下,抱住怀里的杏花沉沉睡去。 隔天一早,我就从女佣姐姐们的交谈中,听说了直哉少爷眼睛受伤的消息,家主连夜去请了咒术界目前唯一一位会反转术式的咒术师,来替直哉少爷治疗。现在眼睛已经保住了,正在修养。 当时年岁并不大的我,满脑子都是今天中午会吃什么,思考问题单纯到完全没将昨晚遇到的人与直哉少爷进行联系。 不久后。 直哉少爷院子里的女佣长就带人来,说要选我当直哉少爷的女佣。喜江阿姨一下愣在了原地,跟丢了魂般:“你……你说什么?” 女佣长又重复了遍:“快点让这小丫头收拾东西,午前就要搬过去。否则直哉少爷怪罪起来,你我都逃不脱。” 撂下这句话,女佣长就离开了。 徒留下大脑一片空白的喜江阿姨呆立原地。 女佣姐姐们纷纷围上去,拖住喜江阿姨,掐人中的掐人中,捏虎口的捏虎口,好半晌,喜江阿姨才回魂,她无视掉女佣姐姐们七七八八的声音,视线穿过她们,定定落在我身上。 我不解地歪歪头。 用过早饭,收拾好我数量极少的几件东西,喜江阿姨送我去了直哉少爷的院子。 一路上,她都没说话。 我也没说话。 等快要到了,她才控制不住发出呜咽,哭声越来越大,她干脆蹲坐下去,双手掩面大哭特哭起来。 “真的是……都怪我,早知道直哉少爷是来选女佣的,我就应该把你藏起来,反正少一个孩子而已,也不会有人怪罪……都怪我。” 我也担心的哭出来。 因为我听女佣姐姐们说,去了主人家的院子里做工,就不能再经常看见杏花和喜江阿姨了。 所以,等我被喜江阿姨转交给早上才见过的那个女佣长时,我的眼睛鼻子都红彤彤的。 喜江阿姨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女佣长使唤佣人将院落的大门关上,领着我走在廊间,朝直哉少爷的卧房去。 我谨记喜江阿姨在路上教导我的话,走路时,双手交叠在腹部,步子也迈得极小,很规矩。 很快就到了。 女佣长跪坐在地上,我跟随她的动作也跪坐下来。 女佣长动作徐缓地敲了两下门,轻声:“直哉少爷,我把她带来了。” “让她进来。” ——里面传来声音。 女佣长眉眼低垂,将门拉开,朝我递了个眼神。 “哦……” 我保持着跪坐姿势,往前爬。刚爬进门内,身后的推门就被关上了,我登时一个激灵抖了一下,没敢抬头。 空气很安静。 寂静的房间,只能听见墨笔落在纸张上的细小唰唰声。 直到我膝盖都麻了,前方才传来声音: “你把头抬起来。” “是……” 我听话地抬起头,看向前方的桌案。 穿着华贵和服的小少爷正端坐在桌案后,他抖着刚写好的白纸,纸张上的字是红色的,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红得近乎不正常。 纸张被他卷成卷,露出他的脸。 是一张很清秀俊俏的脸,即使跟我差不多大的年纪,却已经蜕去了婴儿肥,下巴微尖。只是左眼蒙着绷带,破坏了些美感。——哦对记起来了,之前好像有听女佣姐姐们说过,直哉少爷的眼睛受伤了。 我愣愣怔怔地,视线缓慢飘向他另一只眼睛上。 “……” 我顿时呆滞住。 直哉少爷没被绷带缠住的那只眼一直盯着我,流露出恶意满满的笑,像阴冷的蛇。他扬起嘴角,龇着牙: “你要不要猜猜看,我练字用的墨,是什么墨?” 我顺着他的话,动作顿挫地看向笔架旁的透明盒子,里面装着殷红粘稠的液体。 我猜不出来。 但很快他就告诉了我答案。 他将杏花丢到了我怀里。软绵绵的身体仿佛甜丝丝的棉花,一摸就化,我曾喜欢的像太阳般耀眼的金灿灿双瞳也变得黯淡、涣散,了无生气。 那时的我还没有死亡概念。 只知道,那天直哉少爷莫名其妙笑得很大声,杏花也自那以后再没偷吃过我的饼干,也不再像之前那样一不留神就溜出我的怀抱,躲到暗处。它一直安静待在我怀里,不挣扎,不叫,任由我抱它,直至腐烂发臭。 3、禅院家 将走廊擦拭干净。 我没着急去做其他工作,而是抱着那盒糕点,步伐难得轻盈地回到住处。 我并未跟其他女佣共处一间佣人房,五年前我就在直哉少爷的要求下,单独搬进了废弃的储物间。 储物间很小,常年照不到阳光,霉味很重。 当时其他佣人姐姐们,都觉得我可怜,心疼我。直哉少爷也以为我会很难过。 其实并非如此。 我真心觉得储物间自在多了,起码终于有了个可以独处的空间。 储物间内没有桌椅,我便坐在床上。 将糕点盒放到腿上,小心拆开,伴随米黄色纸封的脱落,露出内里九枚样式各异的和果子。它们被做的很精致,模样逼真到如同活物,还散着沁人心脾的花香。 我有些舍不得吃。 伸出指尖,隔着保鲜膜轻轻触碰了下它们,能感受到和果子软糯的触感,我不由得便想起佐藤少爷的脸来。 他的心肠很好。 过去直哉少爷欺负我时,他暗地里帮了我不少。将我从肮脏的淤泥中拉出来,给在雨中罚跪浑身湿透的我披上外套,还会在我挨饿时,偷偷送来各种好吃的点心。 他很爱笑,每次与他碰面,他望过来的眼都是满含笑意的,好似根本没有情绪低落的时候,是个能量磁场很高的人呢。如果能长时间跟他相处,一定是件很令人开心的事吧? 我最终也没下去口,即使肚子很饿。 将糕点盒重新包装好,塞进了存放衣物的柜中,我就继续出门做工了。因为地板弄干净后,我还需要去给院中的绿植浇水。 旁边有几位打扫女佣边做工边聊天。 没人找我说话,即使我就在她们身侧不远。 但我并不失落。 我不受直哉少爷待见,大家起初还只是因为怕被牵连而不与我交谈。但日子一天天过下去,我许久没与人交流,也养成了寡淡的性子。即使有人不怕直哉少爷,刻意来与我交好,我也不知道该与对方聊些什么。 所以我通常都是远远站着,听大家聊天。 这是我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 每次听大家聊天,我都能将身心沉浸其中,从而减少些现世的痛苦。这种感觉,如同过去睡前听喜江阿姨与我讲童话故事般令人上瘾。 “叶子,你从哪里弄的这么漂亮的发夹呀?” “怎么样,好看吧。”青春靓丽的女佣手里拿着扫帚,原地转了个圈,还摆了个很可爱的姿势,眼睛忽闪忽闪的,“我托人出去买的,别看它小小的一个,可是花了我不少钱呢。两个月的工钱!” “这么贵?!” “是啊。” “你还真是舍得。” “那当然啦,不多对外貌下些功夫,怎么吸引别人的注意。”中野叶子整理了下发卡,洋洋得意。 “吸引别人的注意……?叶子,你该不会是……” “嘘!小声点!” 后面的话,她们压低了声音,我便听不见了。她们互咬耳朵,过了会,爆发出好听如银铃的笑声。 “吵什么呢?”女佣长从廊间走出来。 中野叶子摸摸鼻尖,小声:“直哉少爷不是刚回来就跟佐藤少爷出去了吗,现在又不在院里。” 女佣长瞪去一眼。 中野叶子登时噤声了。 女佣长将十几匹一看就很昂贵的布料放到中野叶子怀中,“拿去三老爷那。” 中野叶子嚎叫起来:“好重好重!三老爷那边太远了,我办不到!” 女佣长不得不拿起来一半。 中野叶子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来。 女佣长环顾四周,最后视线定格在了我身上。朝我走来,将另一半的昂贵布料交给了我,“你跟叶子一起去。” 我规矩行礼,略长的额发半遮住我的眼睛,“是。” 我和中野叶子一起前往三老爷那里。 中野叶子时不时就要停下来,将她手上的布料塞我怀里,取出小镜子照一照,观察妆容有没有问题,发饰有没有歪。 她只比我大三岁,是前年才来直哉少爷这里做工的女佣。她生性活泼,能说会道,就连古板的女佣长都喜欢她。 我也喜欢她。 因为她能很轻易就带来欢笑声,我喜欢开心的氛围。 走到半路时,中野叶子不知看见了什么,眼睛登时亮了,甚至喊出了一个音,但碍于我在旁边,很快就收了回去。 我往那边看了眼,只有一个背影。 但我认得出来,是佐藤少爷。 她着急忙慌地将布料全塞我怀里,再次检查了下妆容,收起小镜子:“那个,奈穗子!这个先暂时交给你,我待会再回来。” 我眨眨眼。 看她跑得飞快,半路又折返,一脸紧张地问我:“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比如发型、妆容方面。” 我微愣。 老实说,我对化妆一类的事情不是很了解。但我看着她,少女微红的脸,紧张注视过来的眼神…… 我弯弯眼睛,轻轻一笑:“很好看。” 不知是得到了满意回答的缘故,还是什么,中野叶子盯着我,呆了一瞬。她目光直愣愣地朝我注视过来,甚至下意识抬手想撩开我的额发,直到我后退一步避开,疑惑地歪歪头,她才脸色爆红回过神,直摆手:“没、没什么,那我先去了!” 说完,她便飞奔离开,钻进走廊的拐口。 她的背影瞧不见了,我才收起下意识扬起的嘴角,盯着廊外青葱的枝丫发呆。 可不想,中野叶子这一离开,直到天色隐隐发黑都没回来,反倒看见几位少爷从走廊的拐角出来。 他们是旁支所出,比直哉少爷大几岁,早早就入学了京都校,近期学校放假,他们才回本家来,但用不了几日他们就又该去学校了。而那时,直哉少爷也应当要入学了,可以一连几月碰不见他。 我跪在地上行礼。 我的头发很长,做工时不方便,我就胡乱用白布带绑在了脑后,乱糟糟的,外加额发也很长,几乎挡住眼睛。从外表看我实在是不起眼,几位少爷的步伐连停顿都没有,就嬉闹着越过我。 直到他们离开,我才直起身。 看看昏暗的天色,依旧不见中野叶子回来,我有些担心女佣长不开心,便打算一个人去送。 等我再回去,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女佣长见到我,语气有些不满:“你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叶子呢?” 我垂头,声音嗫喏:“……我、我不知道。” “算了。”女佣长缓了缓,没再说什么,“直哉少爷已经回来了,快点去。” “是。” 我来到书房。 直哉少爷正盘腿坐在书案旁,一边练字,一边讲电话。 不知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引得他发出阵阵嘲讽的冷笑:“啊,那个六眼啊。真不知道他是哪根神经搭错了,非要去东京上学,听说大晦日都没回来呢,是跟几个平民在寝室庆祝的。” “还听说他经常跟一个女人打打闹闹?” “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简直可以说是丢人现眼。那个女人也是,听说动不动就大呼小叫,真是难以想象,这个世上居然还有这种女人的存在。” 见我来了。 直哉少爷拿笔的那只手冲我勾了勾。 我缓步靠近,在距他半米的位置跪坐下去。 “是吗?” 他依旧在讲电话,眉毛高高扬起,“那他们还真是烂啊,交流赛居然会输给东京校。还有那个什么咒灵操使,”他嗤一声,“是什么从平民窟里爬出来的废物,也值得你特地拿来跟我说。” “至于不准带佣人去学校这件事……” 我正木讷着大脑,猝不及防被他往前拽了下。我踉跄着身体前倾,若不是另一只手及时撑地,就要狼狈摔地上了。 直哉少爷松开我的手腕,转而捏住我的脸颊,抬起来。 我快速垂下眼睫,不敢与之对视。 我感觉到他带有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下我的下巴,那里,是白日被他用力捏住的地方。我屋中没有镜子,但浇花时透过缸内清澈的水,我看见了下巴处鲜红的指印,已经红肿得很厉害了。 现在应当还没消。 他指腹每摩挲一下,我都能感受到轻微的刺痛。 他似乎敏锐察觉到了。 又用手指多戳了几下我肿起的下巴。 直至我的眼泪实在憋不住,在眼眶里转啊转的,我听见他发出一声嗤,又用比刚才几次更大的力气戳了下我的下巴。 见我的眼泪成功掉下来,他才总算心满意足收手。 随即。 软软的笔尖落在我的下巴上,还有脸颊上。即使不看,我也知晓直哉少爷定然是在我的下巴上画胡子,脸颊上画乌龟,所用的墨也是那种短时间内洗不掉的墨。 他似乎低头凑近了点,呼吸声很近,看我脸时没忍住发出的嘲笑很近,讲电话的声音也挨得很近,“那些人不能带佣人是因为他们身份低贱,明白吗?” 4、禅院家 隔天一醒来。 我就听闻了中野叶子死亡的消息。 她被发现时,尸体惨不忍睹。那只攒了两个月工钱才买下来的发卡也损坏到看不出原本样貌。我几乎很快就反应过来做下这一切的人是谁,或者可以准确一点说,是“哪些人”。 她死掉的消息,没在禅院家引起任何波澜。 直哉少爷本就不在乎自己的院子里有多少佣人,又都是些什么人。因为禅院家的佣人流动性很大,经常性家主大人又或是其他老爷来了,看中了谁就直接带走了,等玩腻了抛弃,说不准就又落到别的少爷们的怀里。不只是直哉少爷院里的女佣如此,除非很得主人家的重视,否则不论在哪里做工的女佣都有可能会被如此对待。 而禅院家里不止主人家滥交成性,佣人之间也沿袭了这种风气。 死于多次生产、恶劣的x对待中的女性数不胜数。她们唯一能够改变自己命运的方式,就是尽量跟有咒术天赋的人交合,诞下有咒力的孩子。 所以大家早已对此麻痹不仁。 除了平日与中野叶子十分交好的女佣外,所有人的神情都是淡然的,她们可以称之为冷漠地用与以往并无差别的态度做任何事,背着主人家私下里交流到开心处时,依旧会掩唇笑起来,互相打趣。 女佣长也没来询问我,昨日与中野叶子送东西途中具体经历了什么。 因为这些事,对禅院家来说,实在再正常不过。 或者可以说。 这件事,在这个世上都是很正常的? ——我不清楚。 因为禅院家的佣人大多是祖祖辈辈都在禅院家做工的,是对咒术界有所了解的普通人。禅院家的家规严苛,但管控佣人的规矩更是令人通体生寒。主人家可以随心所欲对待佣人,佣人决不能反抗主人家的任何命令,即使是让你亲自了结自己。 降生在我母亲的肚子里,有时甚至会让我觉得自己像喜江阿姨口中井底的青蛙。抬头,所见的天空,永远是在这四四方方的巨大宅院。 但看久了这样的天空,也会麻木的吧。 就像鸟儿问青蛙“你见过大海吗?”,青蛙的回答:大海有我的井大吗。 外面的世界就一定会好吗? 外面的人,会比禅院家中的人幸福吗? 几日后。 直哉少爷要去学校了,他挑中了我成为随行佣人。 无人对此感到羡慕,亦或者觉得我是个受主人家喜爱的女佣。不管是我,还是院中的其他女佣全都清楚。 直哉少爷选我,只是想去了学校也继续欺辱我罢了。 我的行李很少。 只有几件禅院家女佣的服饰。 我抱着薄薄一点的行李,离开储物间。临行前,女佣长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靠我那么近。她撩开我的额发,盯我的脸。她好似在看我脸上虽然淡了、但还是有些许痕迹的涂鸦,但最后视线是落在我的眼睛上,一点点放下我的额发,让额发一如之前半遮住我的眼。 她说,声音很平静: “不影响做工,这样没什么不好。去了外面的世界,一切照旧便好。” * 这是我第一次离开禅院家。 天还没亮,直哉少爷还在睡觉,我就已经从禅院家出发了。 ——是步行去学校。 身后还跟着一辆车,不远不近看着我。目的是防止我逃跑、或者是偷懒。大概是早晨九、十点的样子,另一辆黑色轿车驶过我,在我前方两米的距离停下,车窗被摇下来。 露出直哉少爷的脸。 炎热的夏天,车内开了空调,他手上还拿了个小风扇对着自己吹。 清凉的风将他黑色的额发吹得凌乱,他微微上挑的眼尾冲我扬了扬,像只不怀好意的狐狸,“啧啧,速度这么慢吗?如果太阳落山之前我没在学校看到你,你应该清楚后果吧?” “……”我将怀里的包裹抱紧了些,“……知道。” 他心满意足,示意司机开车,扬长而去。 车尾气呛到我直咳嗽。 可能是我咳嗽得太久了,一直不远不近跟在我后面监督我的黑色轿车按响了喇叭,传来不耐烦的催促。 我继续赶路。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是正午。我总算离开了禅院家附近,穿过最后一层结界术,我踏上了完全陌生的丛林。 离开结界术之后,我周围的一切迅速变幻。 回头,早已看不见来时的路,那里变成了一堵墙。我顺着丛林还算宽敞简洁的小道往前走了许久,直到看见公路,和公路旁奇怪的站牌。身后的车又按响了喇叭,里面的人探出脑袋,是个年过四十的中年男人。 他抛来几枚硬币,不耐烦: “你就站在那里等电车,电车来了就上去。你要随时留意我这边,等到站了我会按四声喇叭” 原来不是完完全全要我走路去学校啊…… 我站在电车台前,静静等待。 过了会,一位年轻女性坐到了我旁边的电车台前的座位上,边吃便当边看漫画书。书封我很眼熟,是一位女佣姐姐最喜欢的爱情漫。 又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就有一辆电车驶来了。 我紧紧抱着怀里的行囊,不知所措。主动将先上电车的位置交给了那名女性,学着她的动作投币上车。 车上人很少。 我找了个方便我观察车的靠窗位置,全程很拘束地坐在位置上。 车窗外的风景,从清澈蔚蓝的河水,变成了交错的街道;偶尔瞧见几座的低矮房屋,变成了密密麻麻的高楼大厦;巨大的电视荧屏居然挂在那些高楼大厦的外墙上,正播放着看不懂的东西;很多穿着黑色西装外套的年轻男女,手里拿着报告或公文包行走在街道。 我看得目不暇接。 电车停了,上来十多个个头矮矮、戴着黄帽子的小孩子。——男孩女孩都有。 电车一下被挤得满满当当。 他们奶声奶气地你一句我一句说些什么,大致能听出来是要去看望生病的同学。 我有些许不适应。 禅院家很忌讳交谈声过大,我从未来过如此吵闹的地方。忽然,我头顶落下乌压压一片,紧接着肩膀被拍了下。 我慌乱抬眼。 发现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爷爷,他不好意思地笑着:“小姑娘,我腿脚有点不方便,你能不能……” “——是!!” 我惊惶不定地从座位站起来,结果左脚拌右脚,若不是被人搀扶了下,就要狼狈当着所有人的面摔倒了。 “你没事吧?” 扶住我胳膊的人,声音沉稳地问。 我抬头,发现是位背着武器袋的年轻人,他留了一头金色的齐耳短发,额前的头发略长,容易遮挡视线,被他以三七分的方式别在了耳后。面上的表情没什么波澜,也很快就放开了我的胳膊,与我拉开安全距离。 与此同时,我滑稽的行为,也引起了其他人的瞩目。我能很明显感觉到那十几个小朋友齐刷刷落在我身上的注视。 我更加慌手慌脚了,快速道谢,就抱紧行囊,埋头想重新找个能看见窗外的地方。但电车里人多又热,小朋友们单纯可爱的叽叽喳喳声也不间断,我感到些许头晕目眩,喘不上来气。 汗水一点点冒出来,我紧张到出现耳鸣,竟然听见了四声轿车鸣笛。 恰好这时,电车靠站。 我如逃般弓腰埋头,奔离电车。 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陌生的路口中央一会儿换一种颜色的数字倒计时;穿着黑色制服吹着口哨、摆出奇怪手势,好像能控制集体车辆方向的奇怪男人;离开电车后,变得更吵闹的电视广告、歌声、人声。 直到身后的车滴滴两声,里面的中年男人冲我破口大骂: “我没按喇叭吧!你为什么提前下电车?!” 我才回过神,抱行囊的手因用力太久而感到酸涩。 这就是……外面的世界吗? * 等我精疲力尽地到达咒术学校,太阳还有一点儿尾巴就下山了。 直哉少爷正挑剔着寝室。 从寝室的大小,到建筑的老旧,里里外外挑剔了个遍,说话又毒又狠,句句不离古板守旧的条条框框,和对阶级地位落后之人戳心窝子的恶言恶语,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不舒服。 不用成为他们,我也从他们满是尴尬的脸上,看出了些许他们的想法。一定是对眼前这位穿着讲究的小少爷,产生了很严重的负面想法。 直哉少爷也定然知道这一点,只不过他毫不在意就是了。 因为眼前这些人,根本没一个能入他的眼。 负责来帮直哉少爷搬行李的佣人瑟瑟发抖,直到看见我来了,顿时如见到救苦救难的菩萨,赶忙将我推进去,“少爷,奈穗子来了。” 我清楚他们的想法。 无外乎就是希望我能转移直哉少爷的注意力。 果不其然。 他在看见我后,上挑的凤眼盯我一瞬,便瞬间变换了泄愤对象。他笑眯着眼,“呀,奈穗子你来了啊。很准时嘛。” 我俯身:“是。” “让我想想你接下来一段时间睡在哪里呢?” 直哉少爷状似苦恼地带我走动了下,最后拉开寝室厨房门,指着里面狭小到只能塞下两个人的四四方方的地方:“这个破学校的储物间又破又挤,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还有一股怪味。要不是看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只有你一个佣人,外加本少爷根本用不着这种地方,你觉得自己有资格睡在厨房吗?所以,感激我吧。” 他双手环胸,一点点注视着我在厨房收拾好自己的行囊。 空荡荡的橱柜,被我当做存放衣物的地方。 除此之外,我没有其他东西了。 见我这么快就收拾好,他了然,却还是露出惊奇的表情来:“没有被褥之类的吗?” 不等我回答,他就隔着厨房门半蹲下来,一伸手,就触碰到了跪坐在狭小厨房正中央的我,轻轻拍拍我的脸。 他好像很喜欢拍我的脸,或轻或重,拍完之后还要用力捏一下我的脸颊。 见我微微肿起的脸颊上还能看出些许墨水画的乌龟,他颇为好心情地说:“就跟养小狗一样啊,随随便便圈个地方,偶尔喂喂食物就好了。并且,小狗都是喜欢睡地板的吧?跟奈穗子你还真是一模一样呢。” …… 我的心一点点跌入更深的谷底,甚至无法感知脸颊的疼痛。 因为从他的话里,我清楚到一件事。 接下来,不管四季,我都只能蜷缩在厨房的地板上睡觉了。 并且不再像在禅院家那般,做完每日规定的任务量就有饭吃。在这所学校,我的食物是不固定的,全凭直哉少爷的心情。 5、禅院家 日本的咒术学校目前只有两所,都建在深山中。植被茂密,鸟兽虫蚁也多。 窗外叽叽喳喳的清脆鸟鸣,将我从昏沉沉的梦中唤醒。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我没有手表一类可以随时观察时间的东西,但这么多年下来,我也养成了不小的本事,除非阴雨天,我都能够通过观察天色辨别出当下的时间。 现在应该是早上四点半。 我起身。 结果眼前一黑,又重重摔回去。 由于学校的寝室不隔音,所以我极短促地惊呼一声后,就立马闭紧了嘴巴。屏住呼吸,观察厨房门外的动静。 一秒、两秒、三秒…… 我放松下来,轻轻呼了口气。 我以扭曲的摔倒姿势趴在地上缓了一分钟多,关节的疼痛,和发黑的视线才恢复些,一点点扶墙从地上爬起来。 我将厨房门轻轻打开。 寝室很小,除了厨房和浴间有独立空间外,客厅和卧室是连在一起的。我轻手轻脚朝门口爬去,将门把尽量不发出动静的一点点扭开。 门开了。 我只打开一点点缝隙,足够我钻出去。 离开宿舍楼,我马不停蹄往山脚下赶。因为直哉少爷吃不惯学校食堂的饭菜,所以一日三餐都是由禅院家的厨子做好送来的,但不会送到学校内部,而是送到山脚下,由我每日三趟地去取。 可这山太高了。 尽管我已经提起和服下摆,脚步不停地连喘息机会都不留,一趟来回,也要花很长时间。等我重新赶回学校,第一堂课早已开始。 直哉少爷穿着黑白配色的和服,坐在教室中间的位置,后仰靠在椅背上,正旁若无人地打哈欠。 但与过往所不同的是—— 他的头发染成了跟眼睛一样金灿灿的颜色,左耳还打了一排耳钉。 来到这所学校的一个月里,直哉少爷很快就跟同级生们打好了关系。准确来说,是同级生们差不多都讨得了他一点点好脸色。 直哉少爷的同级生有两名,皆是咒术界家族的嫡子。但他们的家族与禅院家完全没有可比性,由于很难才能出现一名有咒力的子嗣,所以已经到了式微的地步。除了还保留着三妻四妾、嫡庶之分外,几乎融入了现代社会。他们穿的日常服饰是现代社会的衣服,入学高专之前,上的也是普通高校。 而不是像直哉少爷般一直在接受家庭教师的指导,日常服饰都是和服,就连来到学校,也不大爱穿学校的制服,每日出行和做祓除任务,都是和服装束。且因大正时期的家主老爷很讨厌科技类的产品,所以一直至今禅院家内都没什么与新时代相接轨的产物。 他们总喜欢带直哉少爷去接触新鲜事物,例如染发、打耳钉,就是他们带着做的。最近直哉少爷迷恋上jump到彻夜不眠的地步,也是因为他们。 教室内,他又打了个哈欠,注意到了门口的我,面色不愉:“进来。” 讲台上的教师被迫打断。 但他不敢露出任何不满,甚至还满脸堆笑。 我将食盒放在直哉少爷的课桌上,双手放置腹部、跪坐在他腿边。 他盯我:“今天比昨天还慢十分钟,你在路上搞什么。” “抱歉……” 直哉少爷没再说什么。 之前他还会借题发挥,侮辱责骂我一顿。但可能是次数多了,他只是懒散散地打开食盒,随意吃了两口后合上,放置到一边不再管。 然后将本子和笔丢我怀里,“替我记笔记。” 我没反应过来。 他拧起眉毛:“听不明白吗?” 我快速摇头,将本子摊开,望向讲台。 讲台上的教师已经重新在讲课了,一手拿课本,一手在黑板上书写,嘴里讲着知识。 我听不懂。 黑板上的字,我也看不懂。 但直哉少爷让我记笔记,应该是将黑板上的内容抄写下来吧……? 我看着右手的黑色钢笔,努力回想了下直哉少爷握笔的姿势,攥住钢笔,开始艰难地在本子上书写。 字迹歪歪扭扭。 每根线条都在抖。 而且我根本写不进格子内。 等我费劲写完一个字,讲台上的教师已经将黑板擦掉了,开始书写别的内容。 旁边传来其他家族那两个嫡子的大声嘲笑,他们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掌握住了如何快捷讨好直哉少爷,完全无视讲台上的老师,指着我的本子:“这丫头写的什么啊,真是笑死我了。” “她的握笔姿势是这样的。”其中一人模仿。 另一人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也太搞笑了吧?” 我无措起来。 身侧的直哉少爷也发出一声嗤,他弯下腰来,凑近我一点,看我写在本子上的字,和被我的右手紧张攥住的钢笔。 他又笑了,带着浓浓的讥嘲。 “啊忘记了,奈穗子你没上过学。要身材没身材,脸蛋也不是多漂亮,还整天苦着一张脸,不管多色中饿鬼的男人见了你都会毫无欲望吧?现在就连拿食盒和记笔记这点小事也做不好,你还真是失去身为女人的一切价值了啊。” “抱、抱歉。” “像你这样一无是处的愚蠢女人,也就只有我不嫌弃了吧?”他将本子和钢笔从我手里拿去。 “是……”我眼睫颤颤垂下,交叠在身前的双手紧紧捏在一起。 直哉少爷微勾着嘴角,懒洋洋的,“去给我打杯水。” “是……” 我快速眨了好几下眼睫,努力将眼泪憋回去,站起身要去茶水间倒水。刚走几步,却又被喊住。 他睇了睇闲置一旁的食盒:“把这个丢了。” …… 我抱着食盒离开。 远离教室之后,我才敢将头抬起来,用手背抹了把眼角的泪。 我一直以为我早就习惯了的,习惯直哉少爷的嘲讽和恶意对待,但有时候还是会不争气的掉眼泪。 我努力缓了一会,总算缓解了想哭的欲望,继续往前走。 学校的教学楼只有一楼有垃圾桶,我抱着食盒下楼,可逐渐的,我的脚步却越来越慢。从食盒里散发出来的食物香气,无时无刻不在勾引我。 我已经好久没吃饱了。 准确来说,连吃五分饱都很少。食堂那边的菊阿姨倒是会愿意给我一点食物,但学校这边不管是安保人员,还是负责食堂和绿植的工作人员,都是轮班制。 每七天才能碰到菊阿姨一次。 “咕噜噜——” 我的肚子不停歇的翻来覆去发出声音,我伸手捂住,它却叫得更欢。 要吃吗? 反正直哉少爷也说了丢掉,到时候就说已经丢掉就好了,他不会发现的…… 这个念头一起来,就怎么都压不下去。 我彻底停下脚步,将食盒打开。 香味更甚了。 五花八门的各类早点,摆满了食盒。很多都是,我光见过主人家的少爷小姐们吃,但我从未品尝过味道的。 我吞咽了下口水,伸手,想拿起一个看起来最不起眼的点心。 可刚触碰到,我就听见了一道格外熟悉的声音,我吓得浑身一激,动作快速地缩回手,将食盒的盖子盖上。 “我已经很努力在讨好他了!但他宁愿回应那两个野鸡家族出来的同级生的无聊问题,也不搭理我,我能怎么办!再说了你不是也没办法办到吗?!那小子从小就讨厌你和那个老女人,所以能不能不要把你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强压在我身上!” 走廊尽头,有人正站在那里,掐腰打电话,脸色很差。 是直哉少爷的堂兄,拓人少爷——是二老爷的儿子,也就是当初让中野叶子死亡的参与人之一,比直哉少爷年长两岁,目前在上三年级。 我不是很敢跟他单独处于一个空间。 中野叶子的尸体我没见到,但光听别的女佣的描述,我便已浑身发寒。 所以我趁他没往这边看的空隙,钻进了窄小的堆放清洁工具的储物间里。外面拓人少爷越说越气愤,最终狠狠踹了一脚墙,挂断电话离开了。 等他的动静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才从储物间内出去,走到垃圾桶附近,最后看一眼手里的食盒,我吞咽了下,恋恋不舍地将盖子盖完好,轻轻放置在了垃圾桶上方。 * 下午。 直哉少爷没去上课,待在寝室继续看jump。 或许是不在意学校的课业,又或者是单纯想要欺辱我。他丢来一个本子,让我代替他去上课,并将上课笔记整理好,晚上的时候他要检查,如果没做好这件事。 “要两天不能吃饭哦。” ——他扬着下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怀好意。 我抱着本子和钢笔,埋着头走进教室。 见到我,直哉少爷的那两个同级生露出了狐疑的表情。直到看见我跪坐在早上的位置,笨手笨脚地翻开本子,攥住钢笔记录黑板上的知识点,他们才恍然大悟哈哈大笑起来。 “直哉少爷还真是会想折腾人的法子啊。” “这丫头也太不机灵了点,直哉少爷为什么要带她来学校啊。” “是为了方便欺负?” “也不尽然吧……” 我佯装没听见,努力压下内心翻涌的糟糕情绪,笨拙地攥着钢笔在本子上写字。忽然,我的下巴被捏住,抬高。 随即额发被拨弄了下,完整露出我的眼睛。 我完全没预料到这件事,眼睛错愕地睁大。 “你看,珍品哟。” 直哉少爷其中一名同级生在我脸颊上摸了摸,又轻轻捏了一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来,“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直哉少爷真的没发现?他实力的确很强,也有足够的傲慢资本。但在那种古板家族长大的人,脑子很少有聪明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完全没想到,在直哉少爷面前谄媚到不行的他们,背地里居然是这样议论直哉少爷的,讲台上的老师面色依旧毫无波澜,对他们的行为和大不敬的话全都视若无睹,按照自己的节奏机械般授课。 另一个人的手也攀上来,手背压在我另一边脸上来回滑弄。 我神情慌乱,并在这时注意到黑板上的字又多出来好多。一想到又要多两天不能吃饭,我登时什么都顾不上了,攥住笔就要继续抄写,但老师又写下两个字后,就将黑板擦掉了。 “等一下,那个——” 我情急出声,但弱小如蚊的声音,很轻易就被老师的讲课声压过。 “呀没写完啊,没写完的话,直哉少爷会怎么惩罚你啊。”我的腰被人从后面搂住,对方的下巴压上我的肩膀,同时我感觉脸颊被人更用力地捏了下。 另一个人伸手过来,戳戳我的唇,笑嘻嘻说:“不如这样吧,你让我们抱一抱,再亲亲我们的脸,我们就帮你抄笔记怎么样?” 12、禅院家 看到佐藤少爷,我心情雀跃了下,但很快就又沉下去了。 我冲门口的佐藤少爷摇摇头。 因为直哉少爷离开前,吩咐过我待在软垫上不准离开。万一他回来看到了我擅自离开,到时不仅是我要受到责罚,估计还要牵连佐藤少爷。 佐藤少爷只一眼便看穿了我的顾虑,笑一下:“直哉少爷跟家主大人不在本家,去咒协那边了。” 我眨眨眼。 他又补充一句:“短时间内回不来的。” 我再没了顾虑,欣喜雀跃地从软垫上站起来。我没出茶室,是跪坐在茶室门内侧。 佐藤少爷也没进来,蹲在茶室门外侧。 他将米糕的包装纸拆开,露出八九块撒着清甜桂花酱的米糕来。见我目光热切,他递过来一块到我手里,忍俊不禁:“奈穗子很喜欢吃米糕呢。” 我咬一口米糕,细细嚼着,眉眼弯弯:“嗯,谢谢佐藤少爷。” 小时候与母亲相处的记忆、与喜江阿姨相处的记忆,早已在枯燥、无味的做工和饿肚子中淡忘了。 令此时此刻的我最镌骨铭心的。 反倒是那年大晦日,身穿浅紫和服的女子递过来的整盘米糕。 虽然后来撒了大半,但我那天还是吃饱了。 那是我记忆最深刻的一顿饱饭,肚子撑得圆圆的,食物几乎堵到嗓子眼。后来被关在咒灵房饿三天三夜,多亏了那顿饱饭,我才不至于饿死,活到现在。 “不用客气,更何况,”佐藤少爷伸手,帮我把黏在唇边的发丝捋开,他的指腹很粗糙,触摸上我的唇微微有些发痒,很有存在感。他盯着我的唇看,目光一如既往温柔,“奈穗子吃东西,总让人有种食物是恩赐的感觉,会笑得很开心。我很喜欢看到这样的奈穗子。” 我的心脏不受控地狂跳不止。 脸颊也烫到不行。 我慌乱低下头去,手足无措几秒,看到放置在我腿上的米糕时,眼睛一亮。我赶忙拿起一块就喂佐藤少爷嘴边,紧张地看着他。 他微怔,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做。但很快,他就笑起来,很爽朗。就着我的手,将米糕吃掉了。 “奈穗子真的很可爱呢。”他夸奖。 我垂着头,脸红害羞到一时间连米糕都不是那么吃得下去了,超小声:“嗯……” 米糕吃完后。 佐藤少爷将包装纸带走了,在走到走廊拐弯口时,回了下头。 然后就与扒着门框、依依不舍往他离开的方向看的我视线对了个正着,我惊愕,想躲起来假装自己没在看他,但大脑宕机,以至于我手脚僵硬无措地保持之前的姿势,只是双颊绯红,心脏跳得飞快。 他举起包装纸朝我晃一晃。用口型,无声道:“明天再给你带米糕吃。” 然后他就走了。 我捂住心口处,好久好久,真的好久才平复下来。 * 天早就黑彻底了,直哉少爷一直没回来。 禅院家不像学校那边。 通常晚上九点多,就彻底安静下来了。 我在这里呆了十多年,生物钟也是如此。我困顿地勉强等到十一点多,也就是在学校寝室时,直哉少爷看完少年漫准备睡觉的时间点,我就再也忍不住,打起瞌睡来。 我坐在软垫上,摇摇晃晃。 好几次都差点一头栽下去,又惊醒。 直至最后,我彻底连惊醒这件事都不怎么能做到,整个人栽倒在地板上,只是吃痛短暂醒了一瞬,就又沉沉睡过去了。 我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半途,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挠我的脸颊,像是羽毛,但又更类似毛笔尖儿。不多时,又换成了一只热热的手,在我脸颊上轻轻摩挲了下,倏忽捏上我的鼻子。 “唔——” 我喘不上来气,被憋醒。 然后就与直哉少爷那双金色眼瞳对视上了。 我呆滞,还没完全清醒。 他蹲在我脸边,似乎在外奔波过了,和服领口有些乱,身上有浓浓的汗味跟血腥气。许是见我呆呆的,他松开我鼻子,转而不轻不重地掐住我的脸颊,见我吃痛皱起眉,他才露出一如既往恶劣的微笑,明知故问:“疼吧?” 我点一下头,又快速摇头,“不、不疼。” 他掐得更用力了。 我的眼泪没忍住,滚下来。 他收了点力气,“我还没回来,你居然敢提前睡。这段时间是不是太宠着你一点了。” 我再次摇头,眼泪掉得很凶。 他收手了,没再用力掐我。凌乱的金色碎发下,他眼睛半睁,没什么劲地用手背轻轻蹭了下我脸颊微微肿起的地方:“我要洗澡。” 因为直哉少爷回来了,原本都睡下的女佣姐姐们都醒来了,忙前忙后地为直哉少爷准备泡澡水、干净衣物还有夜宵。 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忙什么。 因为直哉少爷很嫌弃我,以往关于他衣服、沐浴和食物一类的东西,都不会经过我的手。 但直哉少爷特地与我说了他要洗澡,然后就进书房了。 我便也不能停歇,只好找事情忙。 帮忙烧水,帮忙熨衣服。 差不多十分钟左右,一切就都准备好了,直哉少爷从书房出来。 我刚想离开,衣领就被扯住了,一路被直哉少爷扯进浴间。至于原本一直服侍直哉少爷沐浴的女佣姐姐们,则被关在了门外。 这是我第一次进直哉少爷的浴间,很大很大,跟女佣们十多个人挤在一处洗澡的浴间相对比,简直一个是天一个是地。 他没立马洗澡,而是扯着我一直到摆满糕点的矮桌旁,才松开我。 我有些不明白。 直到他拿起一块一看就很昂贵的奶糕喂我嘴边,我才明白直哉少爷是想做那种事。我先没吃,而是舔上他的手指。 但他眉头猛皱了下,手指缩回去。 我诚惶诚恐,赶忙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嫌恶又鄙夷地用我领口处的衣服擦擦手指,不耐烦:“我让你舔了吗?” 我更恐慌了,“对、对不起。” “……”他“啧”了声,再次将糕点喂我嘴巴,“吃。” 我赶忙咬住,吃下,没再敢碰他的手指,尽管只是轻微地无意触碰,我也不敢。 他很快又喂过来第二块。 我再次吃下。 等喂到第三块的时候,我吃东西的速度就慢下来了。我傍晚吃了很多米糕,其实肚子根本不饿。 所以等他喂过来第四块的时候,我磕磕绊绊:“这是女佣长给直哉少爷您准备的,都好好吃,您不吃吗?” 他瞥一眼琳琅满目的精致糕点,不屑到连回应我都懒得。 然后继续喂我吃下一块。 我艰难咀嚼咽下,肚子几乎撑圆,这是我很难得才能体会到的撑到不行的感觉,但我不敢说,怕暴露佐藤少爷给我带米糕这件事。直哉少爷坚持喂我吃了六块,也就是我以往每顿饭的饭量,才收手。 “出去吧。”他拍拍手上的糕点屑,满意地说,看来并非像我一开始想的那样,是想让我服侍他沐浴,只是单纯地想喂我吃东西。 为什么? 是因为直哉少爷以为我中午和晚上都没吃饭吗? 我摇摇头,不打算深思,一边悄悄揉肚子,一边退出去了。 * 第二天一早,直哉少爷就又离开了。 不是回学校。 而是去做祓除诅咒的任务。任务好像很多,一周过去了,直哉少爷都没回来。 听说是因为五条家的悟少爷自从星浆体任务结束后,近几个月来都在不停出差海外,少了一个特级做任务,日本境内的任务棘手程度直线上升。 直哉少爷没让我跟着,我便留在了禅院家。 这一周,我过得十分梦幻。 不仅每天能吃上饭,还顿顿能吃饱。 更是从储物间搬了出去。 女佣长给我准备了一间屋子,很大很干净,只有我一个人住,床软软的,跟直哉少爷寝室那张床一样软。且不知为何,女佣长再也没给我安排过事情。我想帮忙擦地板,都会有人立马拿走我手里的抹布,然后将我推进房间,安排人来教我东西。 是一些弹琴、插花、茶道之类的。 每天傍晚,还会有人专门来教导我如何装扮自己,穿衣搭配、化妆、挑选配饰之类。 每天,我都学到晕头转向。 我可能真的有天赋吧,每个教我的人都会夸我很聪明。但其实,我更想学的,是直哉少爷在学校时学习的课本知识。 我一直无法忘记第一次离开禅院家的那天,在电车上,窗外三三两两结伴的穿着高校制服的女高中生们,明明是与我一样的年纪,却比我明媚和见识过世界太多广阔的天空了…… 又是半周过去。 直哉少爷依旧没回来。 佐藤少爷没陪直哉少爷去做任务,他是炳的成员,更多的还是留在禅院家做护卫工作。那天他许诺的‘明天再给你带米糕吃’并未做到,但四天后的晚上,他还是送来了米糕。是敲响我的窗户,等我打开后,他隔着窗户递给我的。 他说:“因为奈穗子最近好像不是很缺食物,所以没有履行承诺。但后来还是觉得,许诺过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我第一次撒谎骗人,我记得我那时候说:“我还是吃不饱。” 他愣怔片刻,便恢复笑容问我明天想吃什么。 我说什么都可以。 然后第二天晚上,他送来了炸年糕。 这是我第一次吃炸年糕,十分惊讶这种东西。佐藤少爷说,是因为今天外面有庙会,看到有卖的,想到我从小在禅院家长大,可能没吃过这种街边摊贩卖的小玩意儿,便替我买来了。 我问庙会是什么样的。 佐藤少爷沉思一会,回答:“很多人,大家都穿着浴衣,有很多灯笼,很多摊贩,还有烟花。烟花很美。” 我有些向往。 他便问:“奈穗子之前跟直哉少爷去学校的那两个月,京都好像有办过夏日祭,你没去看吗?” 我摇头,“我只去看过外面三次。” 一次是从禅院家去学校。 一次是直哉少爷带我去买衣服。 一次是坐在轿车里,从学校回到禅院家。 佐藤少爷了然,片刻,想到什么,问我:“你想不想吃苹果糖?” 我好奇:“苹果糖?” “是庙会经常会卖的一种……算是甜点。就是苹果外面裹着一层糖衣,很甜。” 我对于自己从未了解过的事情很好奇,犹豫很久,还是小声问出来:“有多甜?” 他噗呲一声笑出来,“那我明天带你出去吃?” “诶?” 我呆滞住,带我……出去? “奈穗子不是都没好好逛过外面吗?明天晚上要不要出去玩。” “我……应该出不去的吧。”我想到禅院家的结界,如果没被允许的话,是不能随意进出的。 “奈穗子也太不信任我了。”见我连连摆手,想解释“不是”,他眼睛里溢出点点笑意,抬起手轻轻摸了下我的脑袋,“有我带着你,没关系的。” 13、禅院家 隔天晚上。 我早早就假装要睡了。 之前对我避之不及、现在对我殷切无比的女佣姐姐们这才放过我。老实说,对于她们的亲近,我惴惴不安,总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对于她们抛过来的话题,我无不感到惶恐,回答得小心翼翼。 女佣姐姐们每次听我这般说话,都觉得新奇到不行。 然后故意多找我问话。 她们说,“奈穗子的声音是这样的吗?很好听嘛。对于之前的奈穗子,我的记忆始终停留在留着厚重额发、沉默寡言到似乎只会回答‘是’上呢。” 她们说:“去了学校后,直哉少爷有了不少变化呀,居然染了发还打了耳钉?真是不可思议。” 她们还问:“奈穗子一定已经很了解直哉少爷了吧?真羡慕你呢。那直哉少爷平时与你相处,都会做些什么?” 我磕磕绊绊,每个问题都几乎不怎么回答得上来。 送走女佣姐姐们,我关上门,这才松一口气。不过也有不少收获,从她们口中探听到直哉少爷应该还要过几天才会回来。 今晚出去,应该不会被发现…… 等到接近九点,禅院家彻底寂静下来。 我的窗户才被轻轻敲响,是佐藤少爷。他牵住我的手,悄悄带我翻窗离开了。我们很轻易地就离开了禅院家的结界,无人发觉。 来到我那天等待的电车站台,正好赶上末班车。 我们来到市区。 “今天没有夏日祭之类的活动,但是有一条街每天的热闹程度都跟庙会差不多,里面有卖苹果糖的。”佐藤少爷对外面的世界很熟悉,他根本不需要看路标,就很轻松地找准了方向,带我穿梭巷道,来到灯笼密集、人流极大的小吃街。 我看呆了。 反应不过来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亮如白昼的街道,跟白天相比不逊色多少的人流量。 忽然,我的手被牵住。 是佐藤少爷。 我浑身一激,热意涌上了脸颊,下意识想挣脱。 佐藤少爷说:“人太多了,奈穗子又是第一次来,牵住手的话可以避免走散。” 我没再挣扎了。 心脏狂跳、同手同脚地跟佐藤少爷走。 佐藤少爷替我买了苹果糖。 我尝了口。 是真的很甜,甜到牙齿都要掉了。 但吃起来很有意思。 我又咬一口,侧头,注意到佐藤少爷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目光有些难以形容的复杂,纠结。 原本消退些的热意又涌上来,我不自在地摸摸耳垂,慌乱之下居然想到个馊主意,将苹果糖举到佐藤少爷嘴边。 “给。” 他回过神来,怔住。 我也回过神来,怔住。 但已经没办法缩回手了,我只好努力让没被我咬过的地方对着佐藤少爷,红着脸磕磕绊绊:“很、很好吃……佐藤少爷,你要不要尝一下。” 他埋头轻轻咬了口,笑:“很好吃。” 我羞赧住,无措低头。 佐藤少爷牵着我的手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忽然,他看到什么,将我的手抓得紧了点。 我抬起头,“怎么了?” 他又赶忙松些力气,转头冲我颤颤一笑:“没什么,只是看到了章鱼小丸子。你吃过这个吗?味道很不错的。” 我摇头,“没吃过。” 他说:“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吧,我去排队。” 我眨眨眼,同意了。 他将我留在暗巷边,钻进人群,很快就不见了。 我举着手里的苹果糖,时不时吃上一口,等他。但等了十多分钟他都没回来,比他先来的,反倒是拓人少爷。 不止是拓人少爷,还有其他几位旁支少爷。 是…… 当初将中野叶子凌.辱致死的那些人。 我不容置信地缓慢后退几步,拔腿就跑。害怕的下意识寻找起佐藤少爷的身影,但人太多了,我根本看不到在哪里。 更是没跑几步,就被一把扯住,捂住嘴巴拖进了暗巷。 我不停挣扎,但我的力气在他们面前犹如随时能捏死的蚂蚁。 我的肩膀被紧紧控制住,压在墙上。 拓人少爷用手背蹭了下我的脸颊,满眼刻薄狠毒:“直哉那个臭小子最近是不是太关注你一点了?啊想想也是,毕竟是这么一张脸嘛。真是没想到啊,之前那个丑丫头还能变成这样,呵呵,不过按照直哉的独占欲来看,如果你被别的男人碰了,应该会杀了你吧?” 我的衣领被扯开,露出肩膀。 我吓得尖叫一声,磕磕绊绊语无伦次满脸是泪的求饶。 他不理会,笑容阴狠:“放心,我会稍微温柔一点,不让你就这么死掉的。毕竟我还希望以后你服侍直哉之前先来服侍我呢,哈哈哈哈,居然要别人使用过的东西,那小子发现后应该会气死吧!” 我开始更加用力地挣扎,却挨了极重的一巴掌。 “安分点!” 我被更用力地控制住,几乎无法动弹一下,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腰带被扯开,衣服剥落下来。 拓人少爷的身体压下来。 这一刻,我率先想起的居然是那天女佣姐姐们的讨论: “叶子死得可惨了。” “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头皮还被扯掉一块,哎……死不瞑目。” “不要——!” 我害怕、崩溃到紧闭起眼睛。 但身体却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几乎可以说,没有疼痛。但我耳边却响起此起彼伏的咒骂和哀嚎。 许久许久,我才敢缓缓睁开眼,就看到了佐藤少爷。 他气喘吁吁,满头是汗。 还冒着热气的章鱼小丸子,撒了一地。 至于拓人少爷他们,已经被揍倒在地。 拓人少爷眼睛充血:“佐藤!你难道忘记了你家还得——” 拓人少爷的下巴又重重挨了一拳,直接将他揍到昏死过去。随即佐藤少爷蹲下来,动作快速地又带着颤抖的帮我穿好衣服,拉起我,带我飞快地逃离巷道。 我跟不上他的速度。 他便停下来,抱起我继续跑。 直到远离这条街,他才停下来,沉默一会后,对我说抱歉。 我问他为什么道歉。 他说:“我不应该把你一个人留在原地。” 我连忙摆手,说没关系。但刚哭过的眼睛还很红,嗓子还哑哑的。 他沉默,将我的手拉得更紧了点。 之后,他重新给我买了章鱼小丸子,给我买了新的苹果糖,还带我去吃了拉面,玩了很多街边小游戏。 夜渐渐深了。 该回去了。 我们逐渐没有话题了,只是沉默地走着。人流已经很少了,但我们牵着的手没松开,可我心跳的没之前快了,脸没之前红了,因为要回去禅院家了。 眼看要走出这条街,我一点点、缓慢地将手从佐藤少爷手里抽离。 他没阻止。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脱离他手心时,我又忽然被他抓住,比之前要用力。不等我开口,他便十分认真地看向我,“我们逃吧。” 我呆滞。 没反应过来。 他又说一遍:“奈穗子,我们逃吧。一起离开京都,再也不要回禅院家了。” 那天没有月光,被乌云遮住了。 但他身后是繁华的闹市,是亮如白昼的商铺各色灯光。 我看着他。 我又想到了刚吃过的、很好吃的章鱼小丸子,甜得掉牙的苹果糖,那天深夜吃的炸年糕,以及他口中热闹非凡的庙会,每年都举办一次的夏日祭,很美的烟花,很幸福的手牵手逛庙会的男女…… 我失音了好一阵,才颤颤:“好。” 这一句好脱离嗓间的同时,我的眼泪,也随之滚落下来。 * 我们逃了。 就在那一夜。 我没有亲人,在禅院家也没有亲近的朋友。佐藤少爷也没想回去跟家人说告别的话,甚至可以说,在提起家人时,佐藤少爷脸上的神情几乎是冷漠的。 想想也是。 他十岁就来到了禅院家。 虽然是佐藤家的嫡长子,却成为了炳组织的成员,明明实力在一众年轻人里算是不错的,却这辈子都跟佐藤家家主之位无缘了。 我偶然间还听别的女佣姐姐们提起过,佐藤少爷的母亲,在生下他就难产离世了。不多久,佐藤家主便迎娶了新妻子,生下了健康并都有咒力的两个男孩。 佐藤少爷在家里并不受重视。 我们一路往四国的方向逃。 为了避免被查找到,我们都是租住的不需要登记身份的破旧旅馆。每去往一个地方,我们都要呆五天左右,等找到愿意搭我们前往下一个地方的货车,才能离开。 因为乘坐新干线之类的,太容易留下蛛丝马迹了。 京都那边好似也发现了我们逃走的事,佐藤少爷近几天都没合过眼,一直在透过房间窗户偷偷观察外面的情况。 我说我来守着吧。 他一如既往的很温柔,“我没什么大碍,毕竟我怎么也算得上是二级术师。这点程度算不上什么的。倒是奈穗子,这段时间一直舟车劳顿,很辛苦吧?有没有后悔。” 我快速摇头,“不后悔。” 我是真心的。 虽然一直在逃,过着如同老鼠般的生活。但老鼠起码能看到外面的世界,不是吗?而且还不用挨饿,不用挨打,我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我将我的想法说出来。 他哑笑,帮我将黏在脸上的发丝弄开,目光久久停留在我脸上,轻声:“我会竭尽所能保护奈穗子的。” 我抱住他的手。 紧张犹豫很久,最终还是大起胆子,在他嘴角落下一吻。 他愣住,捂住自己的嘴角,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不知所措,“奈穗子……?” 我鼓起勇气,看着他,脸红到不行,但还是磕磕绊绊:“不仅喜欢这样的生活,我、我还很喜欢佐藤少爷,很喜欢很喜欢。” 他嘴角轻抿,随即像再也忍不住般,笑意蔓延开来,“嗯,我也是。” “我也很喜欢奈穗子。” …… 外面的天很黑,乌云压得低低的。 快要下雨了。 我偷偷往窗外望,佐藤少爷还没回来。 他又去找有没有从这里开往香川的货车了,只要到了香川,我们就离目的地近了。佐藤少爷说,那是个与世隔绝的村子。 忽然,外面刮起大风。 我放下窗帘,着急忙慌地去阳台将晾晒的衣服收下来。还是半干的,我将它们收进屋,打算晾在衣架上,一晚上过去,应该能干吧? 旅馆的门被敲了敲。 我心中一喜,立马顾不上衣服了,手忙脚乱放床上,就去开门。 “佐藤少爷,你——” 看着门外的人,接下来的话,尽数卡在了我嗓间。 我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如同一块石化的雕塑。门口,回来的不是佐藤少爷,而是笑得十分开心的直哉少爷,他依旧穿着古板的和服,凌乱的金色碎发下,那双同色的好看到耀眼的金色眼睛微垂,睨视着我。 见我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他笑容加大些,用带着京都腔调的、好听的声音说: “啊奈穗子你果然在这里啊,真的是,让我找了好久。” 轰隆一声—— 外面电闪雷鸣,下起倾盆大雨。 15、东京校 离开咒灵房后。 我没回到女佣长给我安排的那间漂亮屋子,而是睡在了直哉少爷的卧房,比那间我原本觉得已经足够漂亮的屋子,还要宽敞明亮。 但床是差不多的柔软程度,像睡在云朵上。 不需要做工,不用饿肚子,每顿饭结束,直哉少爷还会喂我吃各式好吃的点心,和价格不菲的水果。我稍稍表现出抗拒,甚至不需要再学习插花、茶道和跳舞,直哉少爷还会好心情地教我两个字。 就更不用说那些数不清数目的昂贵首饰和衣服了。 他说,都是我的。 居然只是道歉,和将错误推到别人身上,假装自己很无辜,就可以得到这些。 女佣长喂我喝调养身体的中药时,问我:“你跟直哉少爷做过几次了。” 见我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她也没强求我必须做出回答,“既然佐藤已经死了,那你就安安心心留在直哉少爷身边就好,他不会亏待你的。但你的身体太差了,不易受孕,若想以后好日子能长久些,你最好赶快调养好自己的身体。” 我垂着眼,将女佣长喂过来的药喝下。 但我更怀念的,其实还是佐藤少爷给我买的、被直哉少爷称之为‘破烂’的衣服;更想吃的,也是佐藤少爷冒着雨买来的、但在直哉少爷口中是‘上不得台面,下人才吃’的米糕。 更想要的,也是佐藤少爷和自由。 我不敢表现出来。 把它们深深藏在了心底。 “直哉少爷,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拓人不是一向跟您关系友好吗?”厅屋内,二老爷夫人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诉,随即便朝躺在担架上已成废人的拓人少爷扑去,痛哭起来。 我缩在直哉少爷身后。 直哉少爷看起来懒懒散散的,但其实站姿很直,站在那里,能将我挡得严严实实。因他的缘故,面对如此大的场面,我居然也不需要跪下。 但心里还是很虚。 膝盖好几次发软,想跪下去,却又被直哉少爷的手不容拒绝地扯起来了。将我扯起来后,他就又松开我,我便只好抓住他一点后背的衣服,紧紧依偎在他身后。 身前,直哉少爷甚至看都懒得看二老爷夫人,双臂交叉在身前,微侧着头,冲二老爷用一种‘你需要感激我’的傲慢语气说:“要我说啊,这个混账连甚一堂哥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就更别说甚尔堂哥了,以后应该也就只能是跟真希真依那两没用姐妹同等级的存在。叔父你生了这么一个废物,也早就为此烦恼了吧?我这么做,也算是帮你做出了选择,不是吗?” 二老爷脸色铁青。 三老爷同样脸色铁青起来。 家主大人也面色不愉,警告:“直哉,注意说话的分寸。” 直哉少爷嘴角挑起一抹讥嘲的笑,没再继续说了。 “家主大人!”二长老夫人又扑到家主大人脚边哀求,满脸是泪,很惹人怜惜。 家主大人沉默片刻,开口:“把那个女人交出来吧。我都听说了,这件事应该就是她引起的吧?不过是个女人,也值得你干出这么些荒唐事,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早知道就不该允许你带佣人去学校。” 我浑身一僵,下意识就将直哉少爷的衣服抓紧了点。 那天在咒灵房,我说出是拓人少爷和另外几位旁支少爷想欺负我后,直哉少爷便将他们的手臂都砍了,应该是经过了特殊处理,即使用反转术式也无法治疗,以后都无法再使用术式了。 变得跟普通人差不多了。 不,准确来说,甚至还不如普通人,已经是这辈子都离不开别人伺候的程度。 直哉少爷发出一声嘲笑。 我知道,他是在嘲讽我胆子小。 “父亲您这么一大把年龄了,半只脚都入土了吧?想必也生不出比我更优秀的儿子了,在你老到连路都走不了之前还是多跟我搞好关系吧,等我以后继承家主之位也好每天多喂你几顿好饭。哦对,”直哉少爷笑眯眯的,“我那时候也会帮你多安排几个女人的,不会让你感到寂寞。当然,您就放心好了,她们都会自己动,不需要您费力。” “你胡说什么呢!”家主大人飞了杯盖过来。 但没砸到直哉少爷。 直哉少爷连躲都没躲,始终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儿。面对家主大人的暴怒,他甚至懒得再多讲什么,手向后伸来,抓住我的,便转身要走。 “站住!”家主大人站起来。 直哉少爷没听他的。 “……”家主大人的气焰慢慢消散下去。 二老爷夫人着急忙慌出声:“家主大人,您可要替我们做主啊!” 家主大人没说话。 二老爷夫人又用哀求的语气喊了好多声,但直到直哉少爷带我离开,厅屋内都没人出声阻拦。 直哉少爷方才说的话虽刻薄刺耳,但的确是真的。 禅院家这一辈的后代,不仅有个0咒力的甚尔少爷,还有咒力低微的真希小姐和真依小姐,除了直哉少爷外,便再没有好苗子了。所以不出意外,他应该会是下一任家主。 随他年龄增长,没人敢明面上与他作对。 * 直哉少爷这次离开禅院家,并未带我回京都校,而是直接去了东京。 一年一次的姐妹交流赛。 去年获胜的是东京校,所以今年是在东京举办。 其实交流赛只能二三年级参加,一年级和四年级生是不能参加的,但三年级的拓人少爷和几位二年级的旁支少爷已成废人,没办法参加,所以今年一年级生便去填补人数了。 东京跟京都对我而言,都差不多。 一样的高楼大厦,一样的人山人海,吵吵嚷嚷。——那么的热闹。 东京校也跟京都校差不多,是建在深山里,建筑风格也很接近。区别大概就是……东京校看起来要稍显老旧些,走廊的地板走起来,居然还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头顶的白灯,也晃啊晃的,很刺目。 但教学楼却看起来格外崭新,就像刚建不久。 女寝和男寝间的宿舍大厅居然还摆放了四个我不认识的机器,发着七彩的灯,里面放着我曾在便利店见到过的各种饮料罐。 我感到新奇。 但也没敢多看,紧跟上了直哉少爷的脚步。 因为交流赛分为团体赛和个人赛的缘故,我们要在东京校呆三天。为了方便,便也住在了东京校的空宿舍里,直哉少爷很嫌弃东京校的宿舍,因为比京都校的宿舍小了很多。并且因为是在东京,禅院家的人没办法再像之前那样送膳食过来,再加上目前是交流赛期间,比较重要,不得随意出入结界,便只能吃东京校的食堂。 直哉少爷很不爽,觉得食堂的饭菜简直是猪食。 但我觉得…… 还挺好吃的,尤其是鸡蛋牛肉卷,虽然没有佐藤少爷做的好吃。 可能是因为在我眼里,没有食物是不好吃的吧?毕竟没有任何配菜,只是单调的馒头,或者白米饭,我也会吃得很满足。 唯一不方便的。 就是我需要重新找洗澡的地方了。 直哉少爷进浴室洗澡后,我去食堂要了半盆热水,站在女寝外有些茫然。之前在京都校,是因为那边的女寝没人住,现在……我不确定东京校这边的情况,所以不是很敢随意去女寝一楼的储物间洗澡。 我站在原地,踟蹰。 直到我的肩膀被人拍了拍,“你也是京都校的学生?” 我吓了一跳,手里端着的木盆都掉地上了,水溅上我的和服衣角。我慌乱回头,就看到一名嘴里叼烟的女高中生,她穿着绀色制服裙,留着齐肩短发,眼角有一颗泪痣,看到我的脸,她微怔了下,差不多过了两秒时间,才反应过来般有些不自在地挪开视线,清清嗓子说:“反应这么大?而且,你看起来好像不是术师。” “我、我是直哉少爷的女佣……”我吞吞吐吐,不是很敢跟她对视,还有些被抓包的尴尬。因为我觉得自己偷偷到女寝储物间洗澡的行为,就像个不经允许入室的小偷。 “原来五条说有个很嚣张的家伙,是真的啊。来参加比赛居然还带佣人。”她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蹲下来,将木盆捡起来还给我,“你端这个是做什么?” 我依旧不敢抬头看她,脑袋埋得很低,“洗、洗澡……” 可能是我声音太小了,她没听清:“嗯?” 我不得不再重复一遍,脸比刚才更红了,“是想…想洗澡。” 她微愣。 一副没想到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我居然还要用这种原始方式洗澡的反应。 我将怀里的木盆抱紧些,仓皇鞠躬一下,就想逃离。 却又被她抓住了胳膊。 我哆嗦了下,以为她要打我,立马抛开木盆,举起胳膊挡在脸前。 但疼痛始终没落下,反倒是有有倦倦的、带点温柔的声音传来:“我说,你要不要去我寝室洗澡?” -- 我得知了她的名字。 她叫家入硝子,是东京校的三年级生。礼尚往来,我也告诉了她我的名字。 她好奇:“没有姓氏吗?” 我有些没反应过来,短暂呆滞了下。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在禅院家,所有人都喊我奈穗子,并没有人提起过我的姓氏。 见我这个反应,她便也不再多问。 只是贴心地帮我放好热水,“你的衣服被我放在支架上了,洗吧。” 她关门出去。 只留我一个人在浴室。 这是我第一次享用学校的浴室,现代化的浴缸,浴缸旁的架子上,还放置着几个瓶瓶罐罐的东西。 我没动。 将准备的澡皂拿出来。 近段时间在禅院家,我的待遇提高了很多很多,几乎比女佣长还要好。但那些都是女佣长准备的,离开禅院家之后,直哉少爷虽然依旧会为我准备很多东西,但仅限于衣服、首饰,对于化妆品一类洗澡一类,他一向不是很关心。 “啊,对了。”浴室门被轻轻敲响,门外传来家入硝子的声音,“洗发水沐浴露之类的都放在浴缸旁的架子上了,你有看到吗?” 我连忙出声:“有……” 只是我不认得字,分辨不清哪个是洗发水,哪个是沐浴露。 我看着它们,咬着手指纠结了一会。 最终还是决定用澡皂。 洗完澡后,我换上干净的和服,抱着洗干净后还湿湿的衣服,很感激地冲家入硝子笑一下,“谢谢……” 她看我手上的衣服,“有地方晾吗?” 我小心翼翼:“……寝室楼下的晾衣杆,我、我能用吗?” “噗。”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的,衬得眼角那颗泪痣有些蛊惑人心,她指向阳台,“你晾那里好了。楼下的话,如果没挂稳,很容易就被风吹到地上弄脏的啊。” 我很少被人如此友善对待,感到万分的拘谨。 最终还是家入硝子接过手脚僵硬的我手中的衣服,帮我挂在阳台的晾衣架上的。 做完一切,我依旧很拘束地走出她寝室。 “啪嗒。” 她嘴里叼烟,点燃,吐出一圈白色烟雾,站在寝室门口,冲走廊的我抬起手,做了个拜拜的手势,“这段时间的洗澡问题,你都可以来我这里解决。” * 我回到直哉少爷暂时居住的寝室。 是在四楼。 我回去的时候,直哉少爷刚好出来。见我身上换了件衣服,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而是问我:“你饿不饿。” 我摇头。 傍晚的时候,我吃了两个包子。那是直哉少爷口中东京校食堂唯一能入口的东西。 “哦。”他没什么劲地揉了揉后颈,将寝室灯关掉,阳台窗帘拉上,反复检查确认拉得严严实实后,在窗户旁站了会,才趴到床上,脸埋在枕头里,只暴露出有些微红的耳朵,声音也没了过往的盛气凌人,带点难言的别扭,“……过来。” “……” 他目前已经完全允许我到床上睡了。 即使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他还是要将被子盖过头顶,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想暴露在空气里。 我在帮他。 他右手被我咬住,左手则紧紧抓着我的袖子,稍微激烈了点,就摁住我的手。他将脸埋进我怀里,呼吸声断层几次后变得很明显。 因为他总想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不迫。 每当觉察到自己呼吸急促,便强行憋住呼吸。但这只会起到反向作用,等他憋到眼睛上翻要窒息死掉,再大口喘气,只会显得更乱七八糟。 我冷静地观察他。 注意到他更敏感的点后,就专门针对那里。 他变得更乱糟糟了,将手指抽离,就呼吸不稳地张开嘴凑上来,身体也与我贴得更加严丝合缝,我主动舔上他的唇瓣。 他抖了下。 将舌尖探进来,毫无节奏可言的亲吻我。 他的呼吸很乱,很热,扑洒到我脸颊上时像烫水,表情也变得一塌糊涂。可能是觉察到了这一点,他抬手捂住我的眼睛。 看不到了。 唇上的吻更激烈了点,过了会,他浑身抽搐了好几秒,离开我的唇,重新将脸埋进我怀里,抖了好久。 我的手也脏了。 期间,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应该是咬住了自己的手背。 我看不到,因为他的另一只手还紧紧盖在我的眼睛上,只能猜测。但我觉得我没猜错。 因为他总是这样。 过了会,他放下了捂住我眼睛的手,我也得偿所愿看到了他另一只手背上鲜红渗血的牙印。 他双手紧紧搂住我,埋我怀里的脸没抬起来。 声音有点没精打采: “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这是奖励,否则明天的三餐都只会有直哉少爷觉得唯一能入口的包子,不会考虑我的意见。 所以我小声开口:“鸡蛋牛肉卷,还想吃白米饭。” “嗯……” 他倦倦的,有点要睡着的倾向。 16、东京校 交流赛第一天是团体战。 京都校这边二三年级缺席情况严重,东京校也差不多。三年级只有家入硝子一个人出席了,据说是另外两个都在出任务,所以也拉了一年级生来补充人数,东京校的一年级生只有一位,是个看起来性格有些胆小的男生。 那个男生只是个四级术师。 直哉少爷一眼就挑中了他,对其他几个京都校的人说: “到时先把这家伙教训到主动弃权。不过还真不爽啊,六眼和那个什么咒灵操使都不在就算了,他们队伍里居然还有女人。” 团体赛通常要进行一天。 我这种身份,不够资格进入观赛的会议室,便坐在会议室外的走廊,手里捧着一本少年漫看。我当然是看不懂的,但漫画书好就好在,不仅有文字还有画面。 应该是觉得我会无聊吧。 所以今天出门前,直哉少爷随手拿了本少年漫递给我,让我拿去打发时间。 盛夏的阳光很好,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过滤,落到漫画书上,有种引人困顿的魔力。 我看得有点困了。 忽然,头顶有巨大的阴影压下,将漫画书上的阳光尽数遮挡。一道轻佻又好奇的声音响起:“咦,你也看这部漫画啊。” 我被对方突如其来的搭话吓了一跳,瞌睡虫一下子跑没了影。 抬头。 就看到了一个很高的人正两腿岔开站在我身后,他双手插兜、费劲地弯下腰看我手里的漫画书,从墨镜后面半露出来的蓝眼睛眨一眨,笑一下夸我:“你超~有眼光的。” 我看着他,微微愣住。 他笑容更灿烂了,干脆把墨镜完全摘下来,冲我做了个wink,“怎么样,老子很帅吧?” “……?” 我依旧有点呆呆的,看他。 “欸,即使老子很帅也用不着这样一直盯着看吧?你别是什么变态吧?”他挑起嘴角,坏心眼地说。 我赶忙垂下了视线。 他好像也没想继续纠结这件事,伸手过来,将漫画书翻到了书封页,立即发出一声欢呼:“哇啊是最新期,我还没来得及买,借我看看!” 随即,不等我同意,就将漫画书从我手中抽走了。 他长腿一跨,坐到我旁边。 兴致勃勃看起来。 他离我有点近,翻看漫画时,一手举漫画书,一手撑着脸,两腿岔得很开,时不时地就轻轻触碰到我的腿。 我不着痕迹往旁边挪了点。 他好像没发觉,依旧沉溺在漫画书里。 大约过了五分钟,漫画书被翻到了最后一页,他突然爆发出不爽的哀嚎,“怎么会——!” “女主和男二怎么突然就全死了!”他抓了抓白发,原本就乱得可以的白发变得更翘了,转头看向我时表情忿忿,一看就是气炸了,“作者绝对是在乱画吧?绝对是吧!你说是不是!女主明明刚跟男主确认关系,男二父母是谁的伏笔也还没解开,他们怎么可以全死?难道说下一话有反转?会复活?” 面对他情绪激烈的的抱怨,我最终只能以扯一扯嘴角,冲他笑一下的方式做回应。 毕竟,这部漫画我并没有看过。 刚才翻阅时,也是光看画面不看字的,所以对他口中的女主男二、伏笔、父母什么的茫无所知。 但他并未因此就打住抱怨,喋喋不休、满腹怨气地吐槽了一堆这个漫画家的黑历史,说他早知道就不应该再信任这个作者来看这部漫画,并且还要收回说看这部漫画就超有眼光的话,想重金求一双没看过这部漫画的眼睛。 我目光放空,开始玩自己的手指发呆。对于他的话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但我也没表现的太过敷衍,时不时会点点头,或是冲他笑一下。 旁边突然安静了下来。 我是过了四五秒的时间才反应过来的,慢腾腾侧头,往旁边看。就发现他忽然凑我很近,那双蓝眼睛被他睁得很大,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的脸看,眼神有些古怪。 我僵住,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住了。 “老子怎么感觉你有点眼熟。”他语气也怪怪的。 我双手紧张地捏在一起,就在我准备结结巴巴说‘我没见过你’时,他恍然大悟地拍了下额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看相册,点开一张图给我看,兴致勃勃冲我说: “喏喏,是不是超像你的。” 我僵硬地转移视线,看向他手机页面。 发现是一张漫画截图,漫画中的长发女生穿着现代女高制服,跟我完全不同,要说唯一的相似点,大概就是眼睛都是粉紫色的。 我收回视线,顺从他的想法点点头。 “你也觉得很像对吧?” 我再次点头。 他又问:“你看过这部漫吗?”——指的是他刚才给我看的那个漫画截图吧? 我下意识想继续点头,却又及时停顿住,因为担心他以为我看过这部漫画,到时候又要问我好多答不上来的问题,所以点头的动作在中途改为了摇头。 远处,已经有人从团体赛中弃权了。 是那个东京校的一年级生,头破血流地一瘸一拐走出来,看到我身侧的人,眼睛猛睁,掉头就想跑。 “我想也是,”他将手机收起来,把漫画书翻到我之前看的页数,还给我,很轻佻地调侃,“毕竟这部漫可是超~色情的,女孩子应该不会看的吧?除非你是色魔欸。” 说完这些,他站起来,简短做了下伸展运动,便双手插兜以一副慢悠悠的姿态,很轻松就追上了掉头就跑的那个男生,揪住他的衣领,在满脸委屈地说些什么。 隔着一段距离,依旧能听清些。 他在抱怨: “伊地知,见到老子你跑什么?你知道吗,我今天超倒霉的,好不容易赶回来结果还是错过了团体赛,这就算了,看到了xx漫画最新期原本以为能治愈我,结果却让老子更伤心了——等等,你看最新期了吗?我要开始给你剧透了哦。” 他们逐渐走远。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准确来说,是其中一人的背影。许久之后,我垂下视线,重新看向放置在大腿上的漫画书。 盛夏的阳光很刺目,我却感觉不到什么暖意。 就像还被关在咒灵房。 * 京都校几乎是以压倒性的优势获得了胜利。 但东京校的学生除了那个一年级生外,并没有对此感到难过的,尤其是家入硝子,她嘴里叼烟,始终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见到我,她眼睛弯弯,抬手朝我打了个招呼。 我露出真心的笑来。 也跟着抬起手,想学她招手的姿势做回应。 手腕却被抓住。 随即,直哉少爷就把我挡了个严严实实。身前,传来他带着讥嘲的声音:“奈穗子,你可不要随便跟那种不三不四爱抛头露面的女人打交道,会带坏你的。” 家入硝子视线顿一下,没理会直哉少爷的话,转而跟东京校的学生们聊天,去安慰那个几乎要自责到哭出来的一年级生。她没再朝我笑,越过我和直哉少爷离开时,也没看向我。 被讨厌了吧…… 绝对是的。 我眼睫颤颤地垂下,放置在腹部的双手紧张又委屈地捏住一团。 晚上。 我端着木盆,有些失落地站在女寝楼下。 家入硝子昨天说,这段时间的洗澡问题都可以来找她。但是今天团体赛结束,直哉少爷对她说了那么冒犯的话,她应该是生气了,所以离开的时候没再看我,也没再冲我笑。 洗澡之类的承诺,应该是不可能了吧…… 我垂着头,思考要不要去教学楼一类的地方洗澡。那里只有白天上课的时候有人在,晚上没有人的吧? 我正想转身朝教学楼的方向去。 身后传来轻飘飘的喊声:“喂,奈穗子——” 听见熟悉的声音,我着急忙慌地转身,就看到了站在女寝楼梯口的家入硝子。她跟白天碰面时差不多,嘴里无时无刻都叼着一根香烟,区别就是,此刻的她,正冲我温柔地笑着,“你怎么站在那里,不上楼来找我啊。” 我眨巴一下眼睛,差点憋不住眼泪,“我、我以为被你讨厌了,所以……” 她迟疑地歪歪头,很快就想起来了。 “你说那件事啊。”她走过来,接过我手里的木盆,领着我上楼,“是因为我看你身边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就是很嚣张的那个人对你的独占欲很强的样子,感觉多跟你说话的话,可能会让你受到牵连。所以就故意表现的对你冷淡一点了。” 原来是这样…… 我侧头看向她,她没看我,在看前方的路。 她的侧脸线条很柔和,被楼梯间的灯光打着,像渡了层圣洁的光。我不由多看了会,直到家入硝子侧头看向我,朝我温柔笑笑,我才红着脸低下头。 洗好澡,被我洗干净的脏衣服依旧是家入硝子帮我晾在阳台的。她摸了下昨天晾上去的衣服,发现干了,便取下来递到我怀里。 我小声:“谢谢。” 她无所谓地摆摆手,“没什么的。” 见时间差不多了,虽然有点不舍,但我还是得离开了。可不等我走到寝室门口,家入硝子的寝室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我吓了一跳,以为是直哉少爷见我太久没回去找来了。 所以我慌乱地往家入硝子身后藏去。 但开门的,却是个穿着巫女服的女生。 她看到我,愣了几秒。随即便爆发出尖叫,扑过来搂我,“好可爱啊!像个陶瓷娃娃一样!” 我被她搂在怀里,整个人都僵住了。 家入硝子有些无奈,拍拍巫女服女生的肩膀,“歌姬学姐,她有点怕生。” “咦?这样吗?”巫女服女生终于放开了我,站远一点,双手背后,冲我露出一个很灿烂的笑来,“你好,我是庵歌姬,叫我歌姬就好。” 我结结巴巴:“我叫奈穗子。” “名字也好可爱啊!”庵歌姬再次爆发出尖叫。 见她还想扑过来抱我,我有些怯生生地往家入硝子身后躲了躲。随即我就觉察到我这个行为可能很不好,会让对方误会我讨厌她,又赶忙挪出来,小心翼翼解释:“我很喜欢你。” 庵歌姬的尖叫声顿住了。 家入硝子也侧头看向我。 我手足无措起来,微微后退两步,以为是自己刚才说的话太过冒犯,正准备道歉,庵歌姬就爆发出了比之前更大声的尖叫,她再次朝我扑过来。 这次家入硝子没阻拦,庵歌姬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我有些愣愣地摸了摸脸颊。 脸红起来。 很少……很少有人这么直白的表达对我的喜欢,相较于不自在,我感到更多的是受宠若惊。 我被庵歌姬拉住手,坐到沙发上,听她聊了很多关于外面世界的东西。之前跟佐藤少爷逃亡那段时间,我其实并没怎么接触外面,大多情况下都是躲在旅馆里,所以对她口中的很多事情都十分好奇,几乎是听到入迷的状态。 “卡拉ok啊,你也没去过吗?”见我点头,庵歌姬伸手比划了下,“就是能唱歌的地方,在里面唱歌很爽的。” “你也没去过银座吗?”她语气震惊,“哪天有机会我一定要带你去见识一下!你的身材和脸型特别好挑衣服的!” “电影院是什么地方,你也不知道吗……” “就是好多人坐在一起看电影,但播放的电影一般都是刚上映的,老片子重映的很少。” 直到家入硝子出声说时间差不多了,我才回过神来,发现已经快九点半了。 我眼睛猛然睁大,紧张起来。 这比我昨天回去晚了二十多分钟,直哉少爷现在肯定早就洗好澡了! 我着急忙慌赶回去,一如我所猜测,直哉少爷早就洗好澡了,正趴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玩手机。见到我,他语气不佳:“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赶忙跪到了地上,绞尽脑汁想了很久,才憋出一句谎话:“是、是因为……有点迷路。” 他无语住。 “算了,你过来。” 我听话地靠近过去,刚到床边,他就一把搂住我的腰,躺到床上。 应该是今天团体战太累了,明天又有个人赛的缘故,直哉少爷并不想做那种事,将脸埋我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就睡过去了。 ……直哉少爷是在等我回来睡觉吗? 我冒出这么个古怪的想法,很快也被浓浓的睡意席卷了。 但东京校宿舍的隔音效果比京都校的还要差。迷迷糊糊间,我听见了隔壁寝室传来的关门声,过了会,就又有花洒声传来。 直哉少爷睡眠很浅,被吵得眉头微拧起来,扯过被子盖过头顶,脸也往我怀里更深地埋了埋。 差不多十分钟左右,隔壁终于安静下来。 直哉少爷搂我的手劲松了点。 我也松了口气。 结果没一会,隔壁就传来了很大的游戏声。 直哉少爷一把掀开被子,扯过枕头猛地砸向连着隔壁寝室的那堵墙。 我瑟瑟发抖地蜷缩成一团,缩到床角,此时此刻压根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怕直哉少爷迁怒到我身上。但最终他还是侧头看向了我。 我哆嗦着与他对视。 其实我不想跟他对视的,因为跟主人家的视线产生交集是大不敬,但我此刻已经害怕到连转移视线都没法做到了。 差不多过去两秒,他吐出一口气,终于转移了视线,不爽:“你去让隔壁安静点。” “——是!!”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离寝室。 17-20 第17章 东京校 我站在走廊里。 此刻已是深夜,对面女寝的灯都熄灭了,楼下路灯也稀稀拉拉只亮一两盏,用以勉强照明。 我只穿着单薄的和服里衣就跑出来了,甚至连鞋子都没穿。 我站在那间发出很大游戏声的寝室门口,咬着手指纠结了好久,还是怯生生地抬手敲了下。 寝室里的游戏声停了下,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没多久,寝室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一点,门缝间钻出一只毛茸茸、还带些湿意的白色脑袋。看到我,他‘哇哦’了一声,即使那双漂亮的眼睛被藏在了墨镜后面,我也能想象得到他的眼神应该是不怀好意的:“又是你啊。哦我明白了,所以你果然是变态吧?是那种看我很帅很可爱就偷偷跟踪我想强.暴我的变——态——” 我眼睛猛然睁大,摆着手后退。 “吶,不过呢,我也可以稍微给你这个变态追求者一点机会。”他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表现得十分善解人意,“你去楼下帮我买饮料吧,要橘子口味的汽水。到时候我也不是不可以跟你合拍一张照片。” 说完,不等我做出反应。 他就将寝室门‘砰’地一声关上了,里面再次传来巨大的游戏音效。 我抬起手,却停顿在半空十多秒,怎么也不敢敲下去。最终我只得垂头丧气地转身,朝楼下去。 他让我去楼下买饮料。 但楼下没有售卖店,只有四个奇怪的机器里面放着很多样式的饮料罐。难道是这些机器在贩卖饮料吗? 想想也不是不可能…… 外面的世界跟禅院家几乎是两个极端。在禅院家,就连座机都只有老爷们的房间才有,用以联系咒协那边,及时处理情报。旁的不是多重要的事情,都是靠佣人去传话的。但在外面的世界,随处可见手机、计算机一类的产物。 我站在那四个机器前,琢磨了很久都没弄明白该怎么把饮料罐弄出来。 虽然发现了这些机器的底部有个洞,可以把手伸进去,但不管我多努力,都没办法通过那个洞将手直接伸进机器内部。 就在我着急得团团转时,一只瘦削而修长的手伸出,朝机器中间的一个很小的孔里投了枚硬币,之后在很多款饮料中选了黑红包装的。 ‘哐当’一声,那瓶汽水就掉下来了。 一个没见过的人弯下腰来,将汽水从机器底部的洞内掏出来,单手撬开气瓶盖,仰头喝起来。 他穿着东京校这边的学生制服,应该是刚出任务回来,身上带着之前有在直哉少爷身上闻见过的浓浓汗味和杏花尸体腐烂掉的臭泥味,一头黑发扎了个丸子头,额前垂下一缕刘海,隐隐遮住他的左眼。 期间,他感受到我的注视,眼睛微斜着看向我。 与我的视线对上了。 他轻轻弯了下眼睛,放下汽水,问我:“你是京都校的吗?” 声音很轻,很温柔。 我缓慢点一下头。 “但看起来不太像术师。”他说。 我捏了捏袖口,小声回复:“我是直哉少爷的女佣。” “哦,这样啊。”他似乎完全没想去回忆直哉少爷是谁,只是随口应了声,之后他看向我的脚,“没穿鞋子可以吗?” 我跟着低头。 发现了自己暴露在空气中的脚,我脚趾蜷缩了下,往后缩一缩,后背都抵上了木柱。我有点尴尬,想将脚藏起来,但和服的裙摆明显没那么长,红着脸磕磕绊绊:“可、可以的。” 他“哦”了声,又问我,“你是想买饮料吗?” 见我忸怩不安地点头。 他再次往机器孔内投币,问我要喝什么。 我连忙看向机器,在十多种饮料中急急巴巴地寻找橘子汽水,虽然我不认得字,但还好橘子汽水的汽水罐上有画橘子的图案。 所以我讷讷指向那一款,“要这个……” 随着又一声‘哐当’,他将橘子汽水递给我。 我接过来,汽水罐有些冰,被我隔着袖子抱进怀里。我不敢抬头跟他对视,微垂着脸,怯声怯气:“谢谢。” 他没再说什么,冲我笑一下转身走了。 我站在原地看他背影,犹豫了一会还是喊住他。他停顿住脚步,微侧过身看我,“还有什么事吗?” 我摸索了下自己的头发,成功摸到一只发卡。——是因为今天去家入硝子寝室洗澡回去晚了,直哉少爷着急睡着就直接把我搂到床上去了,以至于发饰还没来得及取下来。 这个发卡是女佣长置办的,我记得挺贵的…… 应该够一罐饮料? 我将百合花样式的发卡塞进他手里,期间不小心触碰到了他的手,发现了他手心有一道伤口,看起来挺深的,但血液已经凝固结痂了。 他似乎愣了愣,但很快就露出了与之前没什么差别的笑,“是谢礼吗?” 我往后退两步,尴尬点头。 “那我收下了,”他将发卡塞进了裤子口袋,抬起拿汽水罐的那只手朝我摆了摆,“再见。” 我再次回到男寝四楼。 那间有很大游戏音效的寝室门口,敲敲门。 里面的游戏声暂停了,门很快被打开,一只手率先伸出来,把我抱在怀里的橘子汽水抓过去,“嘭”一声,汽水盖被打开,他仰头咕噜噜喝了好几口,才露出一副总算活过来的模样。 “谢啦,手机给我吧~” 他朝我伸来手。 我下意识为了避开他的手而往后躲了两步,摇摇头。 “诶,你是没有手机吗?这年头还有人没有手机吗?”他有点震惊,但看我身上的和服又很快露出了理解的表情,“那好吧~等你买了手机再来找我,不过仅限半月内有效。过了期限即使你买了手机也需要再帮我跑腿三个月才可以得到合照机会唷——!” 眼看他自顾自说完就要关门。 我彻底着急了,正要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扒住门缝时。他忽然停顿住关门动作,“咦”了声后,猛然弯腰凑近我一点,将墨镜往下扒一扒,露出那双蓝眼睛直勾勾盯着我看,眼神非常怪异。 我被盯得僵住,有种浑身发毛的感觉,准备伸出去扒门缝的双手,也僵滞在半空。 半晌,他幽幽说道:“你是哑巴吗?” “因为不管是早上还是现在,你好像都没说过话吧?”他凑我更近一点,伸手戳一戳我的脸颊,感受到我哆嗦一下却不敢躲后,他更自在的又戳了好几下,语气怪怪的,带着某种天真到奇异的好奇,“忽然想起来那个漫画里的女主角好像也是个哑巴,那你还真的是很色欸。” 戳在我脸上的手指温热,覆着薄薄一层茧子,是比直哉少爷还要粗糙些的手。 “砰”的一声巨响,隔壁寝室门被摔开。 下一刻,我的胳膊传来大力的拉扯感,等我终于回过神来,已经被直哉少爷扯到了身后、他用的力气太大了,动作也太过粗暴,我感觉我的胳膊都脱臼了,疼到我几乎要忍不住发出呜咽,但我又极其明白,这时候哭只会让直哉少爷更生气。 因为这跟他平时欺负我不同。 此时此刻有另一个人在,而我的脸颊刚才还被那个人戳了好几下。如果现在哭了,直哉少爷会觉得我是在用示弱的方法向那个人求助。 所以我拼命忍下眼泪。 “原来是你啊,悟君。”直哉少爷皮笑肉不笑。 “哦,直哉啊。”五条悟直起身来,一副毫不意外隔壁住的人是直哉少爷的模样,笑嘻嘻地抬手打了个招呼,“一段时间不见,你都染发了。” 直哉少爷怪笑:“悟君这么多年倒是一点没变,依旧很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啊,有吗?” 抓我胳膊的手,转而拽住我的头发,将我从他身后扯出来。我疼得眉头蹙成一团,紧紧咬住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泣哭,但我的眼泪却不怎么受控,扑簌簌地像断了线般不停往下掉。 直哉少爷掐住我的脸,笑着冲站在对面的人说,“这个女人都快被我玩坏了,悟君也想要吗?还真是一点也不挑。” 泪水黏在眼睫上,朦胧不清的视线里,我能感觉到对面人的视线似乎在我身上游离了一会,之后毫不在意收了回去,发出满不在乎的声音:“哦,跟老子有什么关系吗?你别不是在冲我宣誓主权吧?好烂哟你,控制狂的本性这么久了一点没改就算了,还变得爱幻想假想敌了。” 直哉少爷似乎有点说不过他,噎住了一瞬。 之后,他恶狠狠说“最好是这样”,便扯住我的胳膊,将我一路拖拽回寝室。他拉开浴室门,将我摁进浴缸,拿起花洒往我身上冲洗。 我不小心被呛到了好几口,捂住喉咙直咳嗽。并且水温不是很好,很凉,冲洗在我身上,冷得我直哆嗦。 我不知道持续了有多久,直哉少爷冷着脸,直将我被五条悟戳了好几下的脸颊都揉搓到发肿,胳膊也洗到脱皮,才放过我。 朝我抛来一套干净的衣服。 我爬出浴缸,战战兢兢地换上。头发还湿漉漉的,但我不敢擦,有些恐惧地环抱住自己的双膝,缩进角落。 直哉少爷抛下一句“今晚你就睡在浴室好了,明天也不准吃饭”,就冷哼一声离开了。 越来越冷了。 我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寝室里开着空调,空调温度调得很低。我虽然换了干净衣服,但头发很潮湿,将后背和身前的衣服都濡湿了。 我冷到直打哆嗦。 甚至额头都有些发烫,意识也有点昏沉了。 我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如果继续这么下去,我肯定要生病……直哉少爷如果没消气,是绝对不会给我治病的,明天也大概率会没有饭吃,要饿肚子…… 不可以…… 一定要做点什么。 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就算是说点什么谎话都好…… 我扶着墙站起来,但视线很模糊,一不小心就撞到东西摔地上了,发出很大的响动。 单人床上,直哉少爷的被子似乎动了动。但也只是动了一下,就没动静了。 我的膝盖被摔得很痛很痛,我缓了好久,都站不起来,便干脆爬过去,一点点爬到直哉少爷的床边。模糊有重影的视线里,我看到了直哉少爷放置在枕边的手。 我凑上去,舔了舔。 他手指蜷缩了下,但没抗拒。有些沉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干什么。” 我连停顿都没有,继续舔他的手指。 他掐住我的脸,拒绝我继续舔他,然后掀开一点被子,露出金色的瞳仁紧盯着我,里面还带着点没完全消散的气,语气也很冲:“你小时候不就想跟那个六眼走吗?现在又碰到他了,你开心得都快死了吧?!” 我昏昏沉沉的大脑,反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直哉少爷在说什么,试探性地一点点爬上他的床。 他没撵我下去,而是佯装没发现我的行为。 我悄悄松一口气,瑟瑟发抖地往他怀里挤,然后去舔他下巴、唇瓣。我自己都能感觉到温度很烫的舌尖往他唇缝里钻。 一开始他牙齿闭得紧紧的,但最后还是微微松开了。 我仰着头,不停地亲吻他。 直到他呼吸乱得一塌糊涂,偏头躲开我的吻,我才怯生生说,“我、我只喜欢直哉少爷,只有直哉少爷开心,我才会开心得要死掉。” 直哉少爷至今都没学会接吻的时候换气。 每次接吻,都是憋着呼吸的,直至要憋到窒息死掉了,才会主动避开吻。 所以此刻的他仰躺在床上,用胳膊挡住眼睛,大口喘着气,脸是烫红的,声音是抖的,但说出口的话依旧是那么的刺耳不讨喜,“算你还有点脑子……没蠢到认不清谁才是对你最好的人。” 这算是,消气了吧? 我意识更加昏沉沉了,再次往他怀里钻,“直哉少爷,我好冷……” 他探一下我额头,又摸一摸我潮湿的头发,表情有点臭地将空调关掉,去浴室取来吹风机,帮我吹头发。 吹风机的风很轻柔,带着热意,很舒服,感觉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 等吹得差不多后,吹风机被关掉。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直哉少爷从柜子里重新拿了件干衣服,替我换上。之后,好像又喂我吃了药。 我头晕目眩的,很快就睡了过去。 中途,我迷迷糊糊间能感觉到自己正被直哉少爷搂在怀里,他的怀抱很宽大,很暖和。同时还能时不时听见从隔壁传来的欢呼声: “杰,老子超强吧!” 每当这时,我都能感觉到直哉少爷搂我的力气会加重不少,耳边还能听见咯吱作响的磨牙声。 * 隔天。 我睡醒的时候,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但已经不痛了。由于昨天有点发烧的倾向,所以即使隔壁很吵,我也很快就睡着了,但直哉少爷好像一整夜都没怎么睡好的样子,眼下带了淡淡的雾青,眼神很疲惫、怨气也很浓重。 个人赛时,他主动提出要跟五条悟一组。 但是—— 东京校的校长连续拨打了好多个电话,都显示无人接听。东京校校长的脸色逐渐黑下来,看向昨天与我碰面过的那个高个子黑发男生,“悟呢?他今早不是没任务吗?” 黑发男生正揉着肩膀打哈欠,闻言,懒洋洋回应:“不知道呢,在睡觉吧。” 最后时间都快到了,都没见到五条悟人来。 便直接给他安排了弃权票。 给直哉少爷安排的对手是那个黑发男生,据说是叫夏油杰,直哉少爷之前曾不屑过的咒灵操使。 直哉少爷对于这个对手人选不是很满意,转头冲两校校长傲慢道:“把五条喊来,我不同意他弃权。” 对面的夏油杰已经在一边打哈欠一边做伸展运动了。 直哉少爷依旧在眯着眼威胁东京校校长,说如果不把五条喊来,今天的个人赛就推迟到明天。 一声巨响传来。 直哉少爷快速后撤,只见原本他站着的地方,已经裂开了一个很大的洞,飞扬的尘土弄脏了他价值不菲的和服。 下一刻,灰尘里又有什么东西钻了出来。 直哉少爷侧身躲开,但没完全避开,左半边脸忽然被啃掉了一块肉,鲜血淋漓。 直哉少爷用力捂住自己的脸,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汨汨而下,他紧紧咬住牙,眼神怨毒地死死瞪着对面的夏油杰。 夏油杰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声音平静,带着点疲惫的意思,“悟是最强,想跟他对战,你还是先打过我再说吧。接下来我还有任务,我们速战速决。” 直哉少爷面无表情。 对他情绪很熟悉的我,很快就判断出来了他现在很生气,接下来的个人赛,他不会再当成一场普通的比试,而是会下死手。 但最终他还是输了。 被那个叫夏油杰的人三五下就摁在了地上。 直哉少爷被京都校的学生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关心的话语层出不穷。我没立马围上去表忠心,而是看向夏油杰离开的方向。 他…… 好强。 因为直哉少爷受伤,并拒绝东京校的家入硝子给他进行治疗,所以远在京都的女佣长赶来了,带来了禅院家高资聘请的拥有反转术式的咒术师。 至于京都校其他受伤的人,则只是做了很简单的药物清洗和包扎。 并没有要给他们也使用反转术式的意思。 直哉少爷在寝室内治疗。 我等候在寝室楼下,正盯着树枝上的鸟发呆。忽然,有道耳熟的声音自我身后响起:“奈穗子,你应该不恨直哉少爷吧。” 我微怔,回头。 就看到了站在我身后不远处的女佣长,她依旧穿着那身古板的深褐色和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茍,看向我的眼神,也一如既往的平淡无波。 我有些不明所以地朝她笑笑。 女佣长走过来些,在我身前站定。她个子比我高点,与我对视时是下垂着眼的,“佐藤少爷被直哉少爷杀死这件事,奈穗子,你应该不恨直哉少爷吧?” 我表现得更加茫然了,“……啊?” 女佣长如此安安静静盯了我十几秒,才转移视线,说道:“直哉少爷喊你。” 我朝女佣长行行礼,就越过她,要上楼。 身后再次传来她平缓的声音:“尽快怀上直哉少爷的孩子吧,你的未来才有保障。奈穗子,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什么才是最应该做的,对吧?” 我转头,再次朝女佣长笑笑,离开了。 “你是想疼死我吗!” 还没走近,我就听到了寝室里传来的直哉少爷气愤的声音。推开寝室门,就看到直哉少爷正坐在床边,忿忿地捂着受伤的那半张脸。 有佣人拿了止痛药来,却被直哉少爷一脚踹开,“滚远点!” 踹了一个不过瘾,他又接二连三踹了好几个。眼看他下一个就要踹上我,我赶忙抬起胳膊挡在自己身前,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直哉少爷穿着白色分趾袜的脚停顿在半空,最终还是没踹上我。 “你去哪了。” 他粗暴地一把将我从地上扯起来,双唇紧抿,咄咄逼人地质问我。 “我就在楼下。女佣长喊我,我就立马上来了……” 听了我的解释,他脸色总算缓和了那么一点,不爽地将捂脸的手移开,口气生硬:“上药。” “是……” 我将一名佣人手里的白色药瓶拿过来,用棉签沾了点药膏,凑近过去。 由于直哉少爷将手移开了,我将他的伤口看得更仔细了点。——他受伤的那半张脸虽然止住了血,但伤口依旧恐怖。 毕竟缺了一块肉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养好的。 拥有反转术式的那个咒术师说,如果使用反转术式瞬间治疗的话,会留疤,只有每天治疗一点,再搭配上使用药物,才可以让皮肉重新长好的同时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我动作很轻地将药物涂抹上直哉少爷的脸。 似乎很疼,他一下子就咬紧了牙,手也抓向我的袖口,很用力,几乎要将我的袖子扯烂。但最终还是没像刚才对待其他佣人那样一脚踹开我,也没骂我是不是想疼死他。 他眼泪都疼得冒出来了,似乎是担心自己这副样子会被那些他一贯瞧不起的连咒力都没有的佣人们拿去当笑话看,从牙缝里往外挤字:“让他们都滚出去,一群碍手碍脚还碍眼的东西。” 佣人们得了令,立马手忙脚乱涌出去。 离开时,无不松一口气。 我还小心翼翼坐在床边,看着他脸上的伤,努力压下内心那点难以言喻的奇妙快意。有点担心他会因为太疼而忍不住迁怒到我身上,毕竟此时此刻寝室里就剩下我和他两个人了,于是我小声说:“那个叫夏油杰的人,好坏。” “我早晚弄死他!”他又恨又气,眼睫上还沾着没被他用手背抹掉的泪珠,牙关被咬得咯咯响。 接下来,只要是疼得过狠,他就愤愤地说以后要整死夏油杰的计划。 等药涂好,伤口也绑上绷带,他终于松开了我的袖子,转而将脸埋进我怀里。一副疼过劲,也骂累了,有点脱力的状态。 氛围安静了下来。 我注意到了茶几上的水果刀和苹果。 但想想直哉少爷现在可能没有吃水果的欲望,便放弃了。 我低垂下视线,看埋我怀里的那颗金色的脑袋,因为今天被夏油杰教训了一顿,受伤惨重,向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大少爷一时间也没顾上整理形象,头发到现在还是乱蓬蓬的,但意外的比往常看起来顺眼些。 我回忆起之前听女佣姐姐们聊起过的取悦男人的话题,抬起手,轻轻落在直哉少爷的脑袋上,抚摸他的头发。 “干什么。”他有点不适应,动了动脑袋。 我立马缩回了手。 过了两秒,他将脑袋往我怀里更深地埋了埋,闷闷的声音从我怀里传来,“……继续。” 我舒了口气,重新将手放到直哉少爷发顶,很轻柔地抚摸起来。 其实按照以往的惯例,京都校的学生应该呆到明天,等宣布综合评判下来哪校获胜再离开东京。 但直哉少爷受伤了,要提前离开。 离开前,我注意到了站在不远处、嘴里叼烟悄悄冲我做‘拜拜’手势的家入硝子,还有十分不舍地望着我的庵歌姬。 我朝她们微微一笑。 坐上回京都的车,直哉少爷坐在我旁边,似乎还是很累,脑袋枕到我腿上,闭着眼睛在休息,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假寐。 我看着车窗外。 等轿车驶离京都校,进入市区,天色已经渐渐黑了。街道两边店肆林立,亮着七彩的霓虹灯,路上车河汇聚,一束束照明的灯亮起,三三两两结伴的行人错落在东京街头。 好热闹。 今天似乎在举行什么活动,好些人穿着浴衣在外走动。看到了他们手里拿着的苹果糖,我才有点恍然大悟,想到了佐藤少爷曾跟我说过的——庙会。 是庙会吗? 我第一次见到。 等真的回到京都,我应该再也见不着了。所以我多看了好几眼,以至于忘记了抚摸直哉少爷的脑袋。 直哉少爷不爽地抬起头,见我一直出神地盯着窗外,不耐:“你在看什么呢。” 我这才回神,露出一副被抓包后的局促不安模样,小心翼翼回复:“外面…好热闹。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地方。” “哈?”他也往窗外看了眼,有些许不屑,“每年的大晦日,禅院家不也是这么热闹。” “嗯……”我依依不舍地将视线收回来,低头,玩起手指。 “……” “……” “……”身侧的直哉少爷‘啧’了一声,抓住我的手,颇有些不情不愿地冲司机喊道:“停车。” 司机的车停在路边。 直哉少爷没让那些佣人跟着,甚至是女佣长都被他留在了原地。他拉着我的手,带我进入庙会场所,我们融入人群很轻松,因为都穿着和服,平时走在街上很打眼,但在庙会上就不那么惹人注目了。 直哉少爷很嫌弃这里。 人多,汗味重,还吵得人耳朵疼。 他周身围绕着一股厌恶的情绪,眉头时刻紧皱,几乎能夹死只苍蝇。对于别人投来的视线,更是将‘嫌恶’毫不掩饰地表现出来。 我被他抓着走,走在他身侧,相比较他的态度,我更多的是对一切都感到很好奇。 我指指路边卖扇子的摊子,“直哉少爷,那个好好看。” 直哉少爷瞥了眼,“什么廉价的破东西。” 我只好讪讪缩回手。过了会,我又语气稍微带点雀跃地指向卖面具的摊子,“好精致。” “丑死了,我多看一眼都觉得脏眼睛,你长在禅院家为什么还能有这种审美?我改天真该带你去看看眼睛。” 我咬着手指继续往前走,又一脸惊喜地看向棉花糖,“直哉少爷,棉花糖。” “垃圾。” 我不是很敢继续指路边的东西了,直到看见章鱼小丸子,浓浓的香味飘过来,我回忆起上次吃的时候那股好吃到几乎要吞掉舌头的口感,吞咽了下口水,有一点馋,“直哉少爷,那个东西……” “啊。”他这次甚至都懒得说嘲讽的话了,只回复一个语气词。 我不继续说了。 接下来逛庙会的时候,我全程沉默下来,只埋着脸跟直哉少爷的节奏往前走,对于路边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 “……” “……” “……” “……”直哉少爷的脸一点点臭下来,最终烦躁地扯住我回去那个卖章鱼小丸子的摊前。 老板很热情:“想要几份?” 直哉少爷语气不佳:“一份。” “好嘞——!” 老板做的很快,差不多五分钟的样子,一份色香味俱全的章鱼小丸子就做好了,朝我们递过来,“有点烫,最好过个十分钟左右再吃。” 我主动伸手,想接。 因为我始终记得直哉少爷带我去买衣服的那次经历。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直哉少爷居然快我一步,将章鱼小丸子接过去了。他拎着章鱼小丸子的包装袋,拉我离开时还不忘记刺我几句,“真不知道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吃的。而且离开东京校的时候你不是吃过饭了吗?你的饭量还真是大啊,我劝你最好少吃点,免得以后身材走样,再窝囊的男人都看不上你,到时候你应该会孤苦伶仃一个人悄无声息死掉吧?说不定还是饿死的。” 我弱声,“是……” 直哉少爷冷哼一声,没再继续说过分的话了。 人流很大。 他不得不将我的手拉得更紧点,避免被人群冲散。 有祭祀的队伍敲锣打鼓过来,他的耐心彻底被消磨殆尽。带我避开人群,躲到窄小的巷子里。 这里没有人。 对于外面嘈杂的人声,也听得不是那么清晰。 我注意到有汗水顺着他的脖颈,滴进领口,便拿出手帕,替他擦汗。 他始终紧拧的眉头总算松动了点,拿出章鱼小丸子,打开包装,拿签子戳中一个,喂我嘴边,“吃。” 我张开嘴,咬住。 已经不烫了。 我吃掉。 他就又喂过来一个。 我吃了三个之后,抬头问:“直哉少爷您不吃吗?” 他露出嫌弃表情:“你在说什么蠢话,我怎么可能吃这种垃圾。” “哦……”我再次吃掉一个,腮帮被章鱼小丸子塞得鼓鼓囊囊,低着头,缓缓问道,“直哉少爷,我会不会死掉啊……” “嗯?” “就是,之前有女佣姐姐说,我应该是活不了几年了。” 他无语,连章鱼小丸子都懒得喂我了,似乎被我竟然会相信这种话蠢到了,“谁说的,为什么。” “因为几年后直哉少爷就要娶夫人了。”我小心翼翼地说,每个字都讲得很慢,随时观察直哉少爷的情绪,决定要不要说下去,“到时候,夫人肯定会把我杀掉。” “哈。”直哉少爷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从无语转变为了得意洋洋,捏住我的脸左右晃了晃,故意用危险的语气说,“的确啊,我以后要娶的肯定会是咒术家族的嫡女,对方姑且不说相貌方面如何如何,能力也不必比我出众,但怎么说也得继承些什么术式吧?而你呢,不过是个没有咒力的废物女人,到时候应该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吧?” 我眼睫颤啊颤的,有点害怕。 直哉少爷欣赏到了满意的表情,微扬起嘴角,“不过呢,如果你乖一点,不再做错事,我以后也不是不能多罩着你一点。” 他说得扬扬自得,一副需要我为此感激他的模样,同时又用签子插了块章鱼小丸子喂我嘴边。 我咬住章鱼小丸子。 他抽回签子。 但这次我却并没急着吃进嘴里,而是含着,踮起脚尖,轻轻抓住直哉少爷的衣襟,将章鱼小丸子喂进了他嘴里。 他呼吸断层了下,举着章鱼小丸子的那只手也僵在半空。 恰巧此时,外面有烟花升腾到空中,炸开。 我在直哉少爷颤颤的眼睛里,看到了我,还有我身后那令人心动的烟花。那种璀璨夺目、却又转瞬即逝的花,我只有每年的大晦日才能看到。 【砰砰砰——】 这时候,相比较烟花炸开的声响,和人群爆发出的欢呼,我更能听清的是直哉少爷窜到不能自已的心跳。 我悄悄拔出藏在怀里的水果刀,绕到他后背举起来,瞄准他侧颈。 他眼睛虽然睁着,却已经完全陷入了迷离,烫红的耳尖也暴露在了空气中。如果是往常,他一定会羞愤难当地遮挡住,不允许任何人看到他糟糕的状态。 但此时此刻,应该是太过惊讶我突如其来的吻,又或者是对嘴里的章鱼小丸子感到无措,他浑身僵硬得像块石头。 仅存的那么一丝理智,也被他用在了警惕有没有人路过这件事上。 直觉告诉我,这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我将水果刀攥紧,猛刺下去。 鲜血一下子就溅上了我的手,那把刀扎进去之后,我就拔不出来了。 他原本迷离半睁的眼瞬间瞪大,但表情还有些放空,似乎陷入了混乱和茫然,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直到伸手摸向脖子。 结果摸到了一手的滚热,他才逐渐明白过来。 他沾满血的手微微颤抖,抬眼,里面有被背叛之后、无法遏制的怒火。 这是我第一次做这么大胆的事情,不慌是不可能的。 我手足无措后退几步,掉头就跑。 可没跑多远,就感到后背有股大力传来。我重重摔出去,腹部撞向石墙,疼得我脸色惨白,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半天爬不起来。 直哉少爷还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从脖子像漏水般源源不断渗出来的血液将他衣襟染成血红。他扶着插在脖子上的水果刀,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不知是疼的,还是气到了极致,他瞪得通红的眼睛里充盈着愤怒的泪水。 他张开嘴,似乎想骂我,却根本发不出声音。 就像当初的佐藤少爷一般。 每张一次嘴,都有一大团血顺着他的嘴角往外冒。 他更愤怒了,但更多的是不甘心和不理解,他觉得自己已经对我那么好了,不明白我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他扑过来,死死掐住我的脖子,嘴巴动了两下。 有血顺着他的嘴角滴到我的脸上。听不见声音,但我知道,他在骂我: 贱人。 我被掐到无法呼吸,窒息到眼泪顺着眼角往外冒,感受到自己因即将死亡而破碎的脉搏的跳动,我抓住直哉少爷狠狠掐我脖子的双手,满脸是泪、磕磕绊绊地用微弱的嗓音道歉: “直、直哉少爷,对不起……我错了,再、再也不敢了……” 掐我脖子的手顿了顿,力道有那么一瞬间的松懈。我抓住机会,将插在他脖间的水果刀又用力往里压了压。 然后一把推开他,捂住受伤的肚子、急急巴巴地往巷外逃。 期间我回头看了眼,巷道很黑很黑,直哉少爷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他一手死死挠抓地面,一手捂住插在脖子上的水果刀,一团团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嘴角往外冒,不一会就在地面汇聚成一滩。 那双金色的瞳仁如毒蛇般竖起,充斥着难以掩饰的憎恨,死死地、就那样一直一直盯着我。 我想起了九年前,在禅院家的灌木丛后,我戳伤他眼睛时。 他也如现在这般。 来抓我的人越来越多了。 我躲进垃圾桶旁的废弃纸箱里,等这波人离开后,我尽量避免牵扯到腹部伤口,从箱子里爬出去,在居民附近偷了件不起眼的衣服,将身上的和服换掉。为了减轻些罪恶感,我将头发上直哉少爷第一次带我逛街时,给我买的樱花流苏发夹留在了那里。 我偷来的这件衣服很大,连衣帽也很大。 戴上帽子的时候,几乎将我整张脸都挡住,要看不清前方的路。 我每次都是白天人流量大的时候才出去,晚上找个隐秘的地方藏着睡一夜。因为白天的时候即使被发现了,我也能趁乱逃跑,比晚上在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的街上逃跑要轻松很多。 我没有身份证明之类的东西,没有手机,没有钱,就连体力都不是特别好。禅院家那边的人可能是料定了我逃不出东京,所以我随随便便走到哪里,都能看到有人在找我。我偶尔窃听他们的谈话,得知直哉少爷并没有死。 我也没太多失落。 毕竟我一直都没奢望那一下真的能杀死直哉少爷。 又是一个气候沉闷的傍晚,我扯着宽大的帽子游荡在街上。看到有人没吃完的食物要丢掉,我就走上前去,很小声地询问:“能不能把它留给我?” 但可能是我好多天没洗澡了,身上很难闻。大部分人在我还没靠近过去,就立马远离我了。 我的肚子咕噜噜叫起来。 我用力捂住。 垂头丧气地往前走,恰好路过一家汉堡店,好香好香的食物香气从里面飘出来,玻璃墙内,坐在那里的人们,都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有已经参加工作的,有高中生,还有被父母带来的小学生。 他们手里拿着炸鸡、汉堡包,还有薯条…… 我逐渐有点走不动道了。 趴在窗前,往里面看,离我最近的座位上坐着的那个女孩一扭头看到我,吓了一跳,哭出声来。 她的妈妈嫌弃地看我一眼,带着小女孩换了个座位。 我感到些许抱歉,朝她们满怀歉意地笑一下,捂着肚子离开了这家店,继续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直到我又看见一个目标。 是个中学女生,手里拿着吃到一半的卷饼,意兴阑珊地好像不打算继续吃了。 我吞咽一下口水,再次尝试靠近,小声:“那个、如果你不想吃了的话,可不可以……” 她一如之前那家店里的小女孩,被我吓了一跳。 被我询问时,下意识就将手里的卷饼,连同喝到一半的汽水都一齐递给了我。 我缓慢眨一下眼睛,抱住食物:“谢谢。” 女生连连摆手,仓皇逃走了。 ——好像吓到她了。 “抱歉……”我冲女生的背影喃喃了下。 我抱着乞求来的食物,走到两家店铺中间的窄小缝隙里,很小的空间能给我带来更多的安全感。 我将卷饼的包装袋拆开,狼吞虎咽地吃掉了。 至于汽水。 我喝了一口,口感很熟悉,我喝过,之前跟佐藤少爷在外逃亡时,佐藤少爷买给我过,好像是叫可乐。 我有点舍不得就这么立马喝掉了。 可即使我小口小口地轻抿,也还是有喝光的时候。 天上飘下细细的雨,罐子里的可乐见底了。 我抱着空空的它,透过窄小的缝隙,看外面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街道。准确来说,是盯着街边翻垃圾桶找瓶子和纸箱的老人。 ——这样可以赚到钱吗? 我低头看向怀里还没喝完的汽水,一点点将它抱得更紧了。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人能从我手里将这个瓶子抢走。 带点救赎向纯爱预收《暗恋越前同学》简介↓ 小升初,跟随母亲工作的调动,离开了令人窒息的县城,来到东京生活。 在新的学校,我终于拥有了朋友。 我非常珍惜来之不易的她们,不管被怎样对待,只要愿意继续跟我做朋友就好。 直到被她们不小心遗忘在废弃已久的体育器材室,我才第一次在她们面前真实暴露自己的情绪。我惊慌害怕,我不顾形象,我哭泣,我拍门,但她们都没法听见,嬉嬉闹闹着走远。 天越来越黑。 冻得发紫的胳膊和大腿,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哭得嗓子发哑满脸湿意眼眶通红的糟糕的我,就这样隔着蒙了层灰的窗户,与外面扛着网球拍的少年琥珀色的猫瞳对上了。 第18章 东京校 东京好大。 我站在街边,仰头看天。 ——阴沉沉的,又要下雨了吧? 最近总是下雨。 又热又闷,衣服被雨水淋湿后,黏糊糊贴在身上,很难受。 绿灯亮了。 我跟着人流一齐涌到街对面。 有个男高中生手里拿着瓶子,没找到垃圾桶,正不知所措中。我快走几步靠近他,“请问,瓶子可以给我吗?” 我的视线一直落在他手中的瓶子上,炙热得我自己都感到有些恐怖。 男高中生也不出意外的有点被我吓到了,挠着脑袋尴尬后退两步,最后还是将瓶子给我了。 我接过来。 宝贵地将它抱进怀里,因为心情有些雀跃,所以冲他道谢时,笑得很开心,“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他看着我的脸,愣了片刻,烫红逐渐晕染他的耳朵。 “不、不用谢……”他磕磕绊绊。 我再次朝他一笑,寻找下一个目标。 但这个时间段高中生已经很少能碰到了,大多都是上班族。 他们阅历丰富。 每次都不等我靠近,就挥挥手驱赶我。 二十多分钟过去了,我怀里抱着的,除了自己的那罐可乐瓶外,就只有男高中生给我的矿泉水瓶。 我悄悄观察了下四周。 天色已经漆黑了,亮着路灯、店铺的霓虹灯,但依旧不如白天亮堂,显得晦暗。我没在附近的人群里发现寻找我的禅院家人。 可能是在那种地方生活的时间太久了,我很轻易的就能辨别出禅院家人和普通人的区别。禅院家佣人不管是否经常出入外面的世界,仪态上都有些过于端庄。而炳成员的咒术师就更好辨认了,他们周身带着对外界的天然的不屑,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这也是我为什么在外面逃了七八天,始终没被抓住的原因。 因为我不是等被发现再逃的。 而是在被发现之前,我就已经开始逃了。 我又瞄准一个目标。 是个二十五六岁的男人,穿着西装,身板挺直,看起来很公正刚直的样子。并且与他同行的,还有三个男性。 看样子,是不会做出强人所难的举动。 我盯着他手里的瓶子,朝他靠近。 一如之前,还有一米多的距离,男人的同伴就开始挥手驱赶我了。 男人看着,没反对。 我悄悄将宽大的帽子往上掀一掀,露出我的眼睛来。有点可怜兮兮的朝他们望过去,“那个……瓶子,如果方便的话可不可以给我?” 驱赶我的人,手僵滞在了半空。 男人的眼底也闪过惊艳,下意识就将瓶子递过来了。 我立马放下掀帽子的手,将瓶子抱进怀里,低低说了声‘谢谢’掉头就跑。 如此,我靠着这个方法,两个小时的时间,我就捡到了三十几个瓶子。多到我根本抱不住,直到我捡到一个废纸箱,将瓶子全部装进纸箱,我才轻松下来。 街上的人渐渐少了。 我不敢再在外面继续晃荡了,但这附近我也没找到什么好藏身的地方,东京那么大,我昨晚躲起来睡觉的地方,我也找不到了。 所以,最后我是偷偷钻进货车里睡觉的。 等到天蒙蒙亮,我隐约听见货车有启动的动静,再抱着纸箱跳下货车。——我不是没想过要不要这样偷偷搭乘别人的车离开东京。 我刚逃出来的时候,就哭得满脸是泪地去拜托一个妇人。 她同意了。 可行驶到半路我才发现,我根本无法坐车逃离东京。因为所有离开东京的道路都被禅院家的人把控住了,以抓逃犯的由头检查车内的人。 远远地,我看到了交警旁边站着的女佣长。 抓逃犯的消息从拥堵的车辆前方传来,被妇人听见了,她紧张地回头看向了坐在后座的我。 我不得不敲晕她,逃走。 后来,我就再也不敢随意求助人,拜托他们带我离开东京了。 今天又收获了不少瓶子,箱子都装满了。 我想知道这些瓶子应该拿到哪里去才可以换到钱,所以不远不近跟着那个捡瓶子和废纸箱的老人。 他邋里邋遢的,白色的胡子很长都没剪。 身上的衣服也是好多件迭加在一块的,东破一块西烂一口。 他瘸着腿,有一条胳膊也断掉了,扛着一个很长的木棍,木棍前头,吊着一堆被麻绳系好的水瓶,木棍后头,吊着被迭得整整齐齐的废纸。 每经过一间店铺,他都会进去看一看。 趁店主没注意,将别人吃剩的食物装进口袋里的塑料袋,带走。 看到有人手里拿着瓶子时,他并不像我那样只瞄准空瓶子,而是有的瓶子水还剩下一半,他就上前去问人家要。大部分时候会被驱赶,但也有见他年纪大看起来很可怜的人,会将瓶子递给他。 我一直不远不近跟着他。 直到从繁华的街头,走进有些脏乱差的环境。 周围没多少行人了。 我有点害怕起来,将帽子死命往下拉,几乎要只露出下巴来。 大脑里不断有声音劝我,说算了,别再继续跟了,会很危险,会很危险。但是……我看着怀里抱着的装了满满一纸箱的空瓶子,还有不断发出咕噜噜叫声的肚子。 我死死咬住下唇。 步伐放慢很多,在纠结。 忽然—— 前面的老人蹲下去。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掉头就跑,因为跑得太过仓皇,很多空瓶子从纸箱里蹦出去,滚到地上。我舍不得这些我费心捡来的瓶子,又掉头回去捡。 捡了又掉。 眼看老人要朝我走来,我的手越来越抖了。我这时才想放弃这些瓶子,抱着纸箱里只剩下一半的空瓶子逃,但我的腿已经软了,根本站不起来。 此时,老人已经走到了我身前。 “别、别打我!瓶子可以都给你,别打我……”我从嗓间溢出一声泣音,举起胳膊挡在脸前,一点点往后挪。 出乎意料的。 老人竟蹲下来,帮我捡瓶子。 捡起最后一个瓶子时,看瓶子的包装外壳,应该是草莓口味。他没装进我的箱子,而是放到我身前的地上,然后步履蹒跚地去翻他捡的瓶子。 成功找到一个一模一样包装的。 里面的饮料还剩下大半。 他递给我,并冲我笑,龇起一口的牙有点黑,但脸上的笑很干净。 我也是这时才发现,他刚才忽然蹲下去,是碰到了流浪猫。他将从店铺里捡来的剩菜剩饭,分出去了一些给那只流浪猫吃。 天灰蒙蒙的,下着小雨,冲刷掉我脸颊上的污泥和我眼底的恐惧。 我将那个瓶子接了过来。 …… 又有一朵小花,在我心上开了出来。 雨越下越大。 我跟他一起躲在公园的滑梯底部,吃着他分享给我的食物。 周围围着一群流浪猫狗。 他是个哑巴,只会傻笑,但他会写字,字迹很好看。 他捡起一根树枝,在被雨水淋湿的沙地上写下一个字,然后指指坐在我怀里吃面包片的猫。 我张开嘴,试探:“猫?” 他赞许地止不住点头,朝我竖起大拇指。 我眨巴一下眼睛,接过他递过来的树枝,十分寒碜地学着他留在地上的字,照葫芦画瓢了一遍。 他又傻笑着朝我竖起大拇指。 我也跟着他傻笑一下。 他摸摸我脑袋,张开双手,比划一个差不多一两岁小孩的长度,眼神有点落寞地做了个睡觉的动作,大概过了两秒,他又傻笑起来,再次做一个小孩睡觉的动作,指指我。 我有点看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在说他的孩子的孩子跟我差不多年龄吗? 但我有点不确定。 之后,他又在地上画了一堆路线,最后在京都圈了个圈。我认得京都这两个字,但其他地名我就不认得了。 他在京都上方,写了一行字。 那些字,我也不认得。 他也是写完之后,才反应过来我不认得字,于是指指自己,又指指京都。 我又试探性询问:“她们是在京都?你想去找她们。” 他点头。 我看着滑梯外面的雨,抱着他分享给我的剩面包啃。不可避免的,心底有点空落落。 原来他有家人的啊…… 他一般会在每天傍晚,去专门收废品的人那里,将废纸和空水瓶卖给对方。换来的钱,他不会乱花,也不会用在买食物上,而是攒着。他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每辗转到一个地方,都会用捡破烂的方式赚取路费,去下一个城市。 一点一点,直至到达京都。 他帮忙将我的空瓶子卖掉后,获取的钱,他小心翼翼数清楚,塞给我。 看着掌心还带着温度的钱。 我合起手来,贴上心口处。自从佐藤少爷死后,一直空落落的心脏在这一刻,被幸福填充得满满当当。 我很爱吃米糕。 他发现了。 有一次我们跟往常一样躲在公园滑梯下面,跟流浪猫狗一起分享食物时,他忽然从怀里掏出来包得整整齐齐的米糕。 好香好香。 那香味就像无形的手,不停勾引我。 他见我止不住地吞咽口水,再次傻笑起来,白色的、邋里邋遢的胡子都随着他的笑颤动起来。 他将米糕递到我手里来,做了个‘吃’的动作。 我吸吸鼻子。 将这一块弥足珍贵的米糕小心翼翼分成两半,他一半,我一半。 我吃得十分缓慢,每一口,都要在舌尖细细品尝,才舍得咽下去。但他比我吃的还要慢,而且还是一点一点剥着吃的。 等我的吃完了,他还剩下大半。 然后一如既往笑着,将他的那半块米糕递给我。 在闷热潮湿的东京,我心间的那朵花越开越大。我的笑容多了,我的话多了,我跟他说喜江阿姨的事,跟他说我最喜欢的小猫叫杏花,跟他说我的母亲是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她长得很漂亮,比我漂亮无数倍。 但她总有做不完的活,不管多努力,也还不清债务,后来在雪天病逝了。 他有些愣怔地看我,不断比划双手询问我,为什么我的母亲会欠债那么多。 我说:“因为我的外婆偷了东西,所以我们要还债。” 他问我的名字。 我笑着,眼睛弯弯的,里面洋溢着幸福:“我叫奈穗子。” 他忽然就哭了。 哑巴哭起来是没有声音的,但他哭的好伤心。 我手足无措问他为什么哭。 他什么也不说,只是将攒了很久的路费全用来买了米糕,因为我说,我最喜欢吃米糕了。 接下来,他每天捡垃圾换到的钱,都会用在给我买一块热气腾腾的米糕上。 今天一如既往。 天色有点黑,我等在街边的巷子里,努力拉着帽子往下,遮住自己的脸。 他在车辆川流不息的街对岸,在那家很有名的店铺买好了米糕。他在马路边等绿灯,他的背很驼,瘸腿使他步履维艰,但他始终笑得很慈祥。 绿灯亮了。 我看着他挤在人群里,步伐缓慢地朝我靠近。注意到我的视线,他还非常费劲地用断手举起装在袋子里的那块米糕,朝我晃一晃。 引来我的笑。 “抓住她!” 突然插入进来的高声,打破了我私以为的幸福生活。我看到了人群中的禅院家的人,他们挤开老人,朝我冲过来。 我呼吸骤停,掉头就跑。 但胳膊还是被扯住了,很大力的被扯住了。我哇哇乱叫打他,但根本撼动不了他一点。 忽然有人紧跟着猛扑过来,将男人撞倒,然后抓住我的手,带我狂奔。 是那个老人。 他一瘸一拐,速度却很快,带我在东京街头四处逃窜。他对这里的路线比我熟悉多了,更能轻易甩开追捕我的人。 最后,我们躲回经常呆的那个滑梯下面。 我也是这时候才发现他受伤了,肚子上破了个窟窿,我甚至能透过窟窿看清他身后滑梯粉色的墙,鲜血不停地往外冒。他的嘴里也有血,他每笑一下,就有血顺着嘴角往外流,将他白花花的胡子染成红色。 我手足无措地捂住他的伤口,想堵住血。 但根本堵不住。 我不知所措到哭出来。 他却颤着手将袋子里的米糕递给我。 我彻底压抑不住哭声,大哭起来,“我不吃,我再也不要吃米糕了,你不要流血,你不要死……我不吃米糕了,我讨厌吃米糕!” 佐藤少爷死掉的时候,也是嘴角不停地往外冒血。 我讨厌这样的流血方式。 讨厌至极……! 但他还是傻笑着,除了上次听见我叫奈穗子时莫名其妙哭得很伤心,他好像只有这一个表情。 “在这里面,快!” 禅院家的人循着他的血迹找来了。 他一把推开我,将我推去滑梯底部的另一个出口。然后费劲地钻出去,抱住率先过来的那人的大腿,死死的,怎么都不放手,急促地冲我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我知道。 他是在催促我快逃。 我擦掉眼泪,没再犹豫,从地上爬起来,狂奔。 身后传来殴打和咒骂声,但没有哀嚎声。因为哑巴是发不出声音的,可我明明不是瞎子,却不知为何,眼前的视线就是很模糊,即使擦掉了眼泪,视线依旧很模糊。我也没回头,因为我已经知道了他的结局。 那些人很快就又朝我追上来。 带着老人的血。 我不明白这个世界为何总如此恶意对待我。每次都在我以为抓住幸福时,又残忍地将其夺走。 喜江阿姨是。 佐藤少爷是。 老人也是。 我喜欢的人,永远都不会有好的结局。伤害我的人,即使刀都刺进了他的脖子,他也轻易死不了。 我跑得很快,是玩了命的跑,摔倒了,又立马爬起来。鞋子跑丢了,我也没回头去看一眼。 可他们还是离我越来越近。 他们用带着老人鲜血的散着腥气的手靠近我,妄想抓住我。 我看到了昏暗的巷道尽头,穿着东京校学生制服的高个子黑发少年,他双手插兜靠在墙上,嘴里叼了根没点燃的烟,正仰头闭着眼在做短暂休息。 上次见面时扎的丸子头换成了半丸子头的发型,披散下来的黑发长度在肩膀靠下。 他看起来比上次更消瘦了。 黑眼圈也更重了。 但他很强,很强,强到教训直哉少爷都只需要三五下。 我要活着。 我需要有人保护我。 我宛如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我唯一的希望,我接下来生命的全部,我朝他扑去,紧紧扯住他的袖口,注意到他微怔着睁开眼,朝我看来的视线。 我的眼泪冒得更多了,扑簌簌的不停顺着我的脸颊滚落下去,我语无伦次,哽咽不止,我扯着干哑的嗓音向他求救。 “求你帮帮我……”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我把我自己的所有都给你,帮帮我,帮帮我……” 天上又下起了雨,将我心上盛开的那朵花浇死了。 这本书是会按照原本的文案那样进展的,那相当于大纲了吧其实?哈哈哈哈哈其次就是作者目前还在工作,工作有点过于忙碌,只能保证一定会完结和努力日更,不能确保日更,有时候工作太忙了回家很晚来不及写,会挂请假条,请大家不要讨厌我请假条挂的太多 以及这篇文不长,20w以内就完结了 第19章 东京校 “总有一天你们会发现,我不是你们认为的那种人。” 不管有没有经历星浆体事件,这句话都总被他挂在口上,但没人相信。尤其是灰原,每当他这么说时,都笑得元气满满,冲他说: “可夏油前辈在我看来就是很厉害啊!不仅知道好多东西,还很细心,会很认真地教我体术——总而言之,夏油前辈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的!” 说完这些,他还要左右张望一下,没看到悟,再悄悄附耳过来,说: “比五条前辈好一万倍。” 至于其他人。 悟会说:“你早穿帮啦,一开始还装乖学生,现在谁不知道你是个人渣哦?” 硝子会转着笔,怼悟:“你没资格骂别人是人渣吧,即使对方的确是个人渣。” 歌姬前辈会不屑一顾,“算你还有点自我认知,勉强觉得你比五条那货稍微好那么一点点吧。起码情绪稳定,不像五条动不动就被激怒到炸楼。” 就连一开始他跟悟还绑定一起出任务的时候,校长也总对他说:“多看着点悟,别让他乱来。” 但他们都错了。 真正情绪稳定的,其实是悟。 那个敏感脆弱,不用一层情绪稳定的保护色护住自己就没有安全感的人,才是他。 他从一开始就清楚知道自己的内在有多糟糕,有多消极不安,所以总给自己寻找做事的意义,一旦有了意义,他就能从中获取自信和安全感。 成为那样家庭的孩子的意义,是为了让他们的婚姻继续维系下去,毕竟他们曾经那么相爱不是吗? 成为咒术师的意义是,保护弱小。 保护弱小的意义是,弱者生存。 如果没有这些意义的存在,他就会暴露出‘悲观厌世’的自己的本性,到那时候,原本因为他强大、情绪稳定,才愿意跟他相处的人,就都会离开吧。 灰原不会再说:夏油前辈是最好的。 悟不会说:我们是最强。 硝子会说:你不仅是个人渣,还是个脆弱的人渣。 “你们这些得到上天眷顾的人,却败在像我这样一个连咒术都不会用的野猴子手下——”* 他的意义被推翻了。 他不会再去祓除陌生人肩上的四级诅咒,反正用不了多久,也会再次滋生; 对于被诅咒伤害的普通人,他也采取了漠视的态度,反正他们还有那么多的同类,哪里需要他去安慰。 最强,也是悟一个人就足够了。 可就在这时,却有人紧紧抓住他的袖口。她哭得很伤心,鞋子都跑丢了一只,膝盖也受伤了,黏湿湿的雨落下来,将她衬得好可怜。 她望向他的目光,就像看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就好似他是她接下来生命的全部希望。如果没有他,她就完全活不下去了。 她说: “求你帮帮我……”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我把我自己的所有都给你,帮帮我,帮帮我……” 好像他是无所不能的,只有他能救她。 “好啊,那你就把你的所有都给我吧。”他听见自己如此微笑着说道,实际上内心没有一丝波澜。 一所在东京毫不起眼的公寓楼,我在二楼最角落的那间,住了差不多有半个多月了。 这所公寓是夏油杰帮我租的。 那天夜里,他很轻松地制服掉追捕我的人后,把我带到了这里。我记挂着他那句‘好啊,那你就把你的所有都给我吧’,洗好澡之后,本以为要帮他做那种事。 但他并不在公寓。 而是出去帮我买了很多速冻的食物放在冰箱,又替我准备了几件合适的衣物,就离开了。 好像那句话,只不过是他随口一说。 之后,他就再没出现过。 我像一只偷偷摸摸的老鼠,生存在这间公寓里,精打细算吃着他准备的速冻食物。可这些食物总有吃完的一天,我看着最后剩下的三个饺子。 决定先忍一忍不吃,等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再说。 我如此又熬了两天。 还是将那三个饺子吃掉了。 又过了两天。 我饿到头昏眼花,摸了摸之前的旧衣服,口袋里有一千多円,是那段时间跟老人捡瓶子和废纸换到的。 能去换点食物吗? 我不敢出公寓楼,便只好将主意打在跟我住同一所公寓的居住民身上。 晚上。 我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我没有口罩,就剪烂之前偷的那件旧衣服,动手做了个黑色的口罩,戴在脸上。 我鬼鬼祟祟打开公寓门,停在我隔壁那间公寓门口。 这里面有住人。 我时不时能听见有孩子的哭闹传出来。 我犹豫了好久,还是敲了敲门。不多时,出来一个妇人,她手里拿着锅铲,问我有什么事吗? 我畏畏缩缩,将口罩往上拉一拉,说:“我可以……用钱从你们这里买食物吗?” 妇人愣了好久,有点没反应过来:“我们家不卖东西。” “我知道,”我将一千多円从口袋里拿出来,悄声,“什么都好,只要能吃。我都愿意买。” 最后,她从厨房拿了五个鸡蛋,一捆青菜,还有半袋面条给我。 “家里只剩下这些了。”她说。 我将食材抱进怀里,非常感激地朝她道谢。 我回到自己的公寓,迫不及待的规划起自己接下来一段时间的食物分配问题,最后发现,即使我两天吃一顿,这些食物也只够我吃一个星期左右。 我又捱了一个星期。 食物吃光了。 钱也彻底花掉了。 由于我呆在这间公寓快一个多月了,足不出户。 我也不清楚禅院家的人是否依旧在东京四处寻找我,但我不敢冒险,不敢出公寓楼到外面去捡瓶子和废纸。 如此又过了四五天,我彻底饿得直不起腰了。 我再次敲响隔壁的公寓门。 开门的依旧是那个妇人,妇人见到是我,笑得很开心,“又来买食材吗?家里目前还剩下不少,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全卖给你。” 我很小声:“……我没有钱了。” 妇人没听清,“啊?”了一声。 恰好,我的肚子咕噜噜叫起来。我很尴尬地捂着肚子后退一步,音量稍微放大一点,“我、我没有钱了,你…你可不可以施舍我一点吃的,什么都好,我什么都吃得下去,一点也不挑食……” 这次妇人听清楚了,脸上的笑忽然沉下去。 “没有!”她撂下这么一句话,就将公寓门用力关上了。 我碰了一鼻子灰。 “咕噜噜——”肚子再次叫起来。 我用力捂住,脸色有点苍白地去敲下一间公寓、下下间公寓的门。 被挨个拒绝了- “忽然敲门来要吃的,有点太过唐突了吧?”- “抱歉,我不做饭。”- “我们应该不认识吧?话说你真的是这所公寓的居民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最近新闻上一直在重复播报有个女性逃犯,你口罩戴那么严实,不会——” 我慌乱转身就跑,回到自己的公寓,关上门瑟瑟发抖。 直到天色漆黑下来,我几乎要饿得爬不起来。我勉强扶着墙站起来,穿过浴室没关的门,我看到了浴室里镜子中倒映的我。 脸色苍白,唇瓣也没多少血色。 但因为太饿了,眼神比装出来的可怜,更可怜。 我颤巍巍将口罩拿起来,戴在脸上。重新走出公寓,去敲下午拒绝我的那个独居男生的公寓门。 他打开门,见又是我,不耐烦:“你能不能……” 我将口罩摘下来一点,帽子也往上掀开,露出我的脸来,仰头,用小心翼翼、祈求的眼神望着他,“我好饿……拜托你能不能给我点食物吃。只要一点点就好。” 我坐在男生公寓的椅子上,吃着好久没吃上的热气腾腾的白米饭,桌子上有很多菜,但我不敢夹。 除非男生主动将菜夹到我碗里,我才会去吃。 电视机里播报着女逃犯的新闻。 男生不以为意地摁掉了,手放到我的大腿上,摸了摸,“白天说你是女逃犯这件事,需要跟你道歉。不管怎么看,除了性别之外,你都跟杀人狂毫不沾边嘛。” 我吃得很急,根本顾不上搭理他的话。 他的手一点点上移,摸上我的腰,捏了捏,“你别光顾着吃饭啊,我们来聊聊天。” “嗯。”我只是响应了这么一声,依旧在不停往嘴里塞米饭。 “你知道不,我们隔壁那栋公寓最近可是发生了不少灵异事件呢,六楼有户人家去年不是发生火灾全死了吗?近一年总有恐怖传说,导致有很多人慕名去打卡,虽然每次进去的人都说了很吓人之类的话,但都没出什么严重事故。但一周前进去的那个探险队居然到现在都没出来。”男生说着说着,就搂上了我的腰,趴在我耳边说话。 我依旧没管,任由他抚摸我的身体。 忽然,我被食物呛到了。 男生急忙给我倒水,便也松开了我的腰。 我接过他递来的水,喝了好几口才缓过来,我用袖子擦擦嘴角,朝他笑得很感激,“谢谢你帮我。” 男生愣住了,脸一点点变红,“还、还、还行吧……我也并不是不求回报的帮你啊,刚才摸了你的腰好几次。” 说完,他似乎有点懊恼,“对不起啊。” 我歪歪头,有点不理解。 他更加磕磕绊绊了,也离我远了点距离,脸红的特别厉害,最后回房间取来两盒快餐面,塞我怀里,“给、给你。你下次没吃的了就来找我,我…我……我不会再随便摸你了。” 我再次朝他笑笑。 有了这两袋快餐面,我又捱了两天时间。等我再次饿得难受去敲门时,男生二话不说就递给我一盒外卖。 有包装袋挡着,我不清楚里面是什么食物。 但我注意到了外卖袋子上的小纸条,字我不认得,可我认得数字,两千多円,好贵,需要好多好多瓶子和废纸才能买得起…… 我将外卖袋接过来,站在他公寓门口等了一会。 始终不见他伸手过来摸我,我便主动抓住他的手,要往嘴里塞。他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后撤,脸红到滴血。 我:“你不需要吗?” 他快速摆手,“我是心甘情愿想帮你的,不求回报。” 心甘情愿…… 我看着他,一时间想起了很多心甘情愿帮助我的人。但他们都没有好下场。我是一个不配得到幸福的人,所有我喜欢的,和喜欢我、愿意不求回报帮助我的人,都会得不到好结局。 我落寞地垂下视线,将外卖盒放回了他公寓门的地上。 无视掉他举着外卖喊我的声音,快速逃回了自己的公寓,关上门。 “咕噜噜——” 肚子,好饿。 我趴在阳台的窗户上,往外看。 现在是晚上,我把公寓的灯都关掉了,不用担心自己的脸被禅院家的人看见。 我看到了小区大门口的便利店,那家便利店是24小时营业,里面肯定有很好吃很好吃的东西卖。 如果我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偷偷摸摸去问他们有没有过期的食物,会给我吗? 我住的这所公寓楼离小区大门并不远,要到食物之后,立马跑回来关上门,不会被发现的吧……? 我想的出神。 不知是幻想到了食物的样子,还是如何,我竟真的嗅到了食物香气,口水开始控制不住的分泌。 我止不住吞咽。 低头。 就看到了有个背着武器袋的人,正站在我的阳台楼下。二楼离地很近,并且他站的地方旁边有路灯,以至于我甚至能看清他拆开的便当上诱人的还散着热气的猪排。 好…好香…… 好想吃。 我盯得太过出神,口水分泌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以至于我一个没注意,有一滴口水滴了下去,正好落在那人刚拆卡筷子、甚至还没吃上一口的便当上。 “啊……”我短促的惊呼一声,连忙捂住嘴躲起来。 片刻。 我小心翼翼探头,往下看。 就与那人有点生气、但更多的还是无语和无奈的视线对上,他举起便当,指指上面的口水,“你想吃吗?” 杰哥目前对妹的感觉如果可以用好感度预测的话,是零。 我不是很喜欢写一见钟情的梗 所以还需要点契机,杰哥才会更在意妹更加保护她一点 第20章 东京校 隔着很小的一道门缝,我戴着黑色口罩,将对方递过来的炸猪排便当接过来,埋着脸,很过意不去:“对、对不起……” 门外,他面色稍有缓和,“没事。” 他留着一头金色的齐耳短发,个子很高,目测有一米八,穿着黑色休闲服,身后背着的武器袋,不知道装的什么。 我有点猜测是咒具。 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咒术师。 但他身上并不像我见过的大多数咒术师那般,有股与普通人很不一般的气质。他给我的感觉,更多的是普通人中加班很久的疲惫,虽然他看起来挺年轻的。 但…… 不是说现在学生的压力也很大吗? 估计是这样。 直哉少爷之前有鄙夷过普通人群中的学生,说他们也就只能靠学习上好大学来改变自己劣等人的命运了。 他最后看了眼我手里的炸猪排饭,将武器袋往肩上抻了抻,转身离开。 因为他最后的眼神,我心底的愧疚达到顶峰。 有些急切的喊住他。 他顿住脚步,侧身回头,透过那道小小的门缝看向我,“还有什么事吗?” 我小心翼翼:“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吗?” 对于不小心将口水滴上去这件丢人的事,我感到很抱歉。原本都做好了会被骂一顿的准备了,但对方不仅没骂我,还将炸猪排饭留给我吃。 ……我很过意不去。 他声音平静:“没有。刚才的事你不用在意。” 我咬咬指尖,纠结。 眼见他转身又要走,我赶忙将公寓门打开更大点,“等、等等……你要不要进来休息一会?” 他差点被绊倒。 半晌,才露出‘我是不是听错了’的古怪眼神回头看我,一字一顿:“你、在、说、些、什、么?” 我的脸一点点红了。 后退两步,重新缩进门缝里。 我抱着怀里的炸猪排饭,垂着头,嗫喏:“我只是…想报答你。” “一份猪排饭而已。”他有点无语和无奈,“你想吃就吃吧,没必要非报答我不可。” 我没回话,依旧低着头。 门也没关上。 我听见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认命般走回来,在我公寓门外站住。他身上的休闲衣服几乎与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但金灿灿的头发很显眼,像太阳给人以温暖。 他说:“那你就唱首歌好了。” 我会唱的歌只有一首。 幼年母亲常常用来哄我入睡的那首小调。 我们之间隔着门,我在公寓门里面,他站在公寓门外。只有一道小小的门缝将我们关联起来。 我唱歌时声音很小。 因为曾被直哉少爷嫌弃过,所以我很不自信。 但他脸上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是专注的,是真的很认真地在听我唱歌……等我唱完后,他还会慎重其事地冲我说: “很好听,谢谢你,我今天应该能睡个好觉。” 被感谢了…… 我咬咬指尖,悄悄抬眼看了他一下,他表情很严肃,没有其他这个年龄段的男生看到我时的惊艳和触动。 我举举炸猪排饭,悄声:“我也非常感谢你,因为我好久没吃饭了。” 他目光微顿,但没问我原因。只是朝我礼貌性地点一下头,“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再见。” 我抬起手,学着家入硝子之前的动作,朝他挥一下。 眼看他的背影就要消失在公寓二楼的走廊,拐进楼梯口。他忽然停下,音量不大,但在寂静的夜幕下,很容易就能让我听见。 他问: “你明天想吃什么。” 他转过身来,看我,“你唱歌很好听,我明天也想睡个好觉,所以,你明天想吃什么。” 我的眸光一点点亮起来。 “我、我什么都吃得下去,我一点也不挑食,打算喂流浪猫狗结果多出来的剩菜剩饭都好,坏掉的馊掉的也可以,全都可以。”我情绪激动地说道。 他却一点点露出无语表情:“你的要求是有多低。” 我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夜幕下,他有点不自然地重新背过身去,“你快将门关上吧,我先走了。” “明天见。”我朝他说。 他含糊不清回了个“嗯”。 他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后,我将公寓门关上。 迫不及待打开炸猪排饭。 我吃的很急切,吃完最后一口时,肚子已经鼓起来了,很撑很撑,但心理上却还是觉得自己好饿好饿。 还想吃更多。 我揉一揉撑到难受的肚子,抱住双膝,蜷缩在门口,盯着阳台处发呆。 什么时候才能到明天啊…… 我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隔天早上了。 这所公寓附近有幼儿园,每天早上都会播放很有意思的歌。之前听的时候只感到有趣,但没多往心里去。 但我记挂着直哉少爷之前嫌弃过我只会唱一首歌这件事。 有点担心今天那个男生再次来,也会对我表露出嫌弃,之后就再也不来了。 所以我跟着幼儿园播放的歌学习。但同一首歌,幼儿园一天只播放两次,两次之后放的就是别的歌曲了。 第一首歌我磕磕绊绊只记住了前半段。 学第二首歌的时候,我逐渐掌握了一点快速记忆的技巧。勉强记住了重要的调子和粗略歌词。 接下来等那个男生来的时间,我都在重复练习。 “——砰砰。” 天色漆黑,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我听见公寓门被轻轻敲响,原本已经等到失望的我立马打起了精神。透过公寓门的猫眼,我往外看,看到了那个男生满是疲累的脸。 我找来口罩戴上。 然后将门轻轻打开一条缝隙,满眼期待,“你来啦。” 他“嗯”了一声,将手里的便当递给我。有包装袋,我不清楚里面装的是什么,但是好香好香。 “是便利店的咖喱饭。”他说。 “谢谢。”我非常感激。 他再次“嗯”一声,没有后话。 空气陷入沉默。 我注意到他另一只手上拎着的包装袋,眨巴一下眼睛。 他注意到了,举起来,从包装袋里散发出来的甜腻香味瞬间充斥我的鼻腔,他说,“这是帮我一位学长带的,新宿一家新开的甜品店,好像很不错。你想吃吗?” 我快速摇头。 他能给我带咖喱饭我已经感激到无以复加了,怎么可能再提出这种要求…… 他放下举着的手。 我将怀里的咖喱饭抱紧一些,小心翼翼开口:“我……唱歌了?” “嗯。”他依旧是很简短的回复。 我唱的是白天新学的幼儿园放的歌,可能是他的注视太过认真,又或许是我这首歌刚学还不熟练的缘故,我唱的磕磕绊绊,最后甚至还卡壳了一下歌词,好半晌都想不起下一句歌词是什么。 我的脸越憋越红。 他总是拉成一条直线的嘴角,罕见的上扬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原状。 我都要怀疑是错觉了。 他说:“这首歌也很有意思。” 我脸红,“嗯、嗯。” “今晚我也能睡个好觉了,谢谢。”他如此平静说完,又问我,“你明天想吃什么。” 我还处于羞臊中,手将门把抓得特别紧:“……什么都好。” “那就鳗鱼饭吧。” “好……” 如此话题结束,又没话说了。 “……”他抻抻肩上的武器袋,“那,我先走了。” “等、等一下。”我喊住他,“你能先在门口等一会吗?” 他不解,但还是同意了。 我关上公寓门,抱着咖喱饭回到厨房,从橱柜里拿出来一只干净的碗。虽然很不舍,但这样做了我才能安心些。 我将便当中一半的咖喱饭弄到那个碗里,然后将便当盒重新包装好。 急急巴巴地再次打开公寓门,将便当盒还给他,用惴惴不安的眼神紧张地盯着他:“那个……我今天的歌没唱好,所以只要一半就好了。另一半还给你。我明天会努力的,一定不会再跑调忘词了,所以、希望你明天一定还要来。” 他愣住,好半晌才说:“我刚才不是已经询问你明天想吃什么了吗?就说明我明天会来。” 我有点窘迫。 不好意思说我刚才很不信任他。 他也没再问,而是将便当盒还给我,无论是面部表情还是语气,从始至终都很平静,是个情绪很稳定的人。 他说: “我答应过的事一定会做到。” 他走后,我关上公寓门。 相比于昨天晚上狼吞虎咽的吃饭,我今天没饿到要晕死过去的地步,咀嚼的速度慢了下来。 像是咖喱饭、猪排饭之类的,我之前从来没吃过。 直哉少爷刚到京都校的前一个月,倒是有因为好奇尝试了下,但由于不和他的口味,他只吃了一两口就全部丢掉了。 那次我就感觉,这些食物,好香好香。 等我吃完。 已经快要晚上十一点半了。 我有生物钟,十一点半就困到眼睛都睁不开。这个习惯依旧是在京都校养成的,因为这个时间点,直哉少爷通常刚刚看完少年漫,要准备睡觉。 我简单洗漱一下,关掉灯。 趴在床上,盯着阳台外黑沉沉的天,一点点阖上眼睛,沉沉睡过去……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中途感到一股莫名的令人浑身发毛的注视感,就好像房间的黑暗中藏着什么,正如同野兽观察猎物般专注地窥视我,几乎要压到我喘不上来气。 直至浑身冒冷汗的惊醒,我才发觉这并不是梦。 黑暗中,率先映入我眼帘的,便是那双紫色眼眸。他正坐在床边的地上,手肘撑在我枕边,探着脑袋观察我。 他凑我很近。 高大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我完全笼罩。 注意到我醒来,他顿一顿,下一秒露出随和的微笑,“你醒啦。” 我浑身僵住,随即吞咽一下口水。 可能是在熟睡状态被注视,让我有点不适。所以我往后挪了挪,远离他一点。很快,我就又觉察到自己这个动作可能不太妥当,因为不管如何,夏油杰都帮了我很大的忙。 所以我又挪回来一点,轻声开口:“夏油先生……” “噗噗。”他笑。 我有点窘迫,挠一下发烫的脸颊。 “好奇怪啊。”他笑容不变,“喊我夏油就好。” 我小声:“夏油。” “嗯嗯,抱歉,这么久才来看你。”他笑眯眯的,又长长一点的黑发被他随意扎了个丸子头,额前的刘海略微将他左眼遮住,“我这段时间任务太多了,所以没顾上你这边。” 还不等我过多琢磨这段话的内容,他已经朝我凑近过来,磁性的嗓音干干的,“还记得上次说好的事吗,要把你的全部都给我这件事。” 抱歉,最近一直在吃逍遥丸,导致我情绪一直很稳定。中途出去溜达一圈,骑车摔了一跤,我的火气上来了回家怒写三千多字。「白天憋了四五个小时就写了两百,生气之后一个小时写三千」 艹 以及写的时候,我就在思考。莫名的还有点想念猪猪啊,口嫌体正直的猪猪,人渣的猪猪。 然后我就又回想起来,我好像很久没写纯爱了,最近一直在黑泥和修罗场文里挣扎,那……(捂脸)下本先计划一下写本1v1纯爱好了 20-30 第21章 东京校 “还记得上次说好的事吗,要把你的全部都给我这件事。” 黑暗中,他凑我很近,紫色的眸正无比认真地端详着我。此时此刻,我竟有种自己是非常弱小的低级咒灵,却被强大的咒术师盯住的错觉。 我吞咽一下,没敢往后挪。 与他保持着这过近的距离,有点不适应地颤巍巍抬起手,解他的制服纽扣。 他细长的眼睛微垂,静静地看着我解他衣服的动作。 好紧张…… 完全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老实说,我并不排斥跟他做那种事。甚至可以说,我早就准备好了,在向他求救的那一刻,在说出把自己的所有都给他的那一刻,我就做好了为了活下去不管做什么都可以的准备。 只是我本能地感到些恐惧。 因为不知为何。 他虽然脸上始终笑眯眯的,说话也很温柔,也没做过强迫人的事,我却总有种……他并非像表面那样好说话、也不像直哉少爷在那种事上好糊弄的感觉。 因为手太抖了,好久,我才终于解开他制服纽扣的第一颗,露出些他内搭的黑色背心。 我继续笨拙地去解第二颗。 他双手撑在我身体两侧,没有阻止我解他纽扣的动作,也并未帮助我。而是颇有些疑惑地歪歪头,轻声:“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解我的衣服。” 好似真的很好奇。 闻言,我双手还放在他第二颗纽扣那儿,眨巴一下眼睛,抬头看他,“因为你刚才问我…还记不记得那件事,就是把我的全部都给你……” “是这样没错,”他点点头,很认真地说,“所以我们去看电影吧。” “……?”我呆呆的,看他。 没反应过来。 “噗。”他没忍住,嘴角弯一下,“把你的全部都给我的意思,难道不是说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会陪着吗?就像专属于我一个人的。所以,你陪我去看电影吧?最近有好几部很有意思的新片上映。” 我浑身僵住。 “……!”我脸色爆红,赶忙帮他将第一颗纽扣重新扣上,但因为我的动作太过慌乱和笨拙,怎么都扣不上去。 我几乎要急哭了。 他将自己制服的纽扣从我手中解救出去,自己扣好了。 我尴尬地几乎想找个洞钻进去,脑袋埋得很低,放在腹部的双手紧张地捏作一团。 “对、对不起。” “嗯嗯,没事。”他始终脾气很好的笑着,“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奈穗子。” 他点一下头,不知是往心里去了没有,总之他说出口的话听起来倒是不怎么走心,套公式般夸奖:“奈穗子啊,是个很可爱的名字呢,很适合你。” 呆在公寓接近一个月的时间。 这是我第一次走在街上,我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几乎只露出一双眼睛来。东京很大,很繁华,即使此刻已经快接近深夜了,街上依旧有人。 我下意识将黑色口罩往上扯了扯,每走一步,都要警惕地观察四周。 夏油杰走在我身侧,他倒显得很随意了,甚至还劝我放轻松点。 但我依旧惴惴不安。 他笑,“你很害怕吗?” 我捕捉到他语气中的微妙,连忙摇头,急急巴巴:“……有你在,我不是很害怕。” “为什么?”他很好奇。 “因为你很厉害,如果连你都保护不了我,就没人能保护我了。”我小心翼翼地说着好话,想讨好他。 “这样啊。”他若无其事收回视线,语气里的温和不变,只是有点意味不明,“想起来你上次向我求救,也好像把我想的太过无所不能了点。你就没想过你求救错人了吗?” “嗯?”我有点不理解。 他朝我弯一下眼睛,没做解释,问我想看什么电影。 这个时间段。 电影院里的电影只剩下午夜场了。 我没看过电影,更没来过电影院,面对眼前各种高科技的操作,我有点无措地往后退一步,小声:“都好。” “哦。”他食指抵在下巴处,沉思了会,选了个封面看起来有点恐怖的电影,“那就这个好了。” 我们购买了电影票后,再过五分钟,电影就要开场了。 我第一次走在这样的环境下。 整个人很紧绷。 我亦步亦趋地跟着夏油杰走进一号厅,里面已经坐了十多个人,看样子大多是情侣。他们选的位置多是角落之类的,正细腻温柔的互相低声说着话。一副进午夜场电影院,并不是以看电影为目的的感觉…… 只有我和夏油杰的座位是在中间靠前的位置。 坐下后。 他将爆米花递给我。 我接过来,僵硬地抱在怀里,不是那么敢吃。对于眼前巨大的荧屏也感到些许的不知所措。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电视机…… 直到夏油杰语气疑惑地问我为什么不吃。我才小心翼翼拿起一粒爆米花,从口罩下面塞进嘴里。 我的口腔瞬间被玉米的香甜与酥脆充斥。 好好吃——! 我好想再吃一颗,所以悄悄抬眼,带点胆怯和询问意思地看向夏油杰。 他眼底带着平静的笑意,“这些全是你的。” 我眼睛微亮了下,赶忙冲他表达感谢:“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没回。 我又捏起一粒爆米花塞嘴里,好甜好甜,而且舌尖轻轻一抵,就有化掉的趋势。 好好吃…… 我第一次吃这种东西。 与此同时,巨大荧屏上的gg结束了。 电影正式开始。 电影的开头,是很古老的背景,在雷雨交加的夜晚,一个一出生就被誉为怪物的女孩被自己的亲生父亲丢进了破庙,打算任由其自生自灭。 村子里的人本都以为女孩早就死掉了。 十五年后的白日,有一行人路过破庙进去避雨,结果看到了女孩,她的头发长及脚踝,脸上长毛,指甲锋利如剪刀,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大家都以为她是死物,虽然很害怕,但还是决定待在这里避雨。 却不想雨越下越大,随着天色彻底漆黑下来。 女孩的眼睛忽然睁开。 我吓了一大跳,爆米花都撒到地上好多。 一旁看得有些发困的夏油杰察觉到了,侧头,用口型无声询问:“是被吓到了吗?” 我犹豫着是说谎还是说实话。 兴许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就像直哉少爷掐我的脸时问我疼不疼一样,即使眼泪已经掉的很凶了,我也总会下意识说不疼。 但是……考虑到我此刻的状态完全不像是没被吓到,有点担心在他面前说这种一眼就能看破的谎会被降低印象分,到时候如果禅院家的人再找来,他会不帮我…… 我咬咬下唇。 最终还是选择了说实话,点点头。 他笑容不变,问我:“你很怕鬼片吗?那么说起来……你应该也很怕诅咒,对吧?” 我不可避免地回忆起咒灵房,脸色苍白起来。再次点头。 应该没有人不害怕诅咒吧。 除了咒术师…… 但就算是咒术师,也会害怕比自己实力更强的诅咒的吧。 “抱歉,选了这部片子,所以要出去吗?”他继续用口型询问我。 我连忙摇头,“不、不用。” 他能带我来看电影,我已经感激到无以复加了,如果还因为电影不合口味就要出去,这实在是太不知足了…… 我不太能做出这种事。 “但是,”夏油杰凑近我耳边,用很低的声音说,“有诅咒哦,在电影院里,你的左边。” 我浑身一激,下意识往左边看去。 什么都没有。 我是普通人,除非生命受到威胁,基本上没有看见诅咒的可能。 “是个四级,不是很危险,就是……”他抵住下巴,斟酌了下用词,“就是有点丑。长了四只眼睛,嘴巴是长在肚子上的,有好多触手,像个奇怪的八爪鱼。” 他很细致地将咒灵的外貌描述了出来,让我即使看不见,也能想象出那只咒灵的样子,意外的,我从他从始至终都很温和的微笑中看出了些许恶劣,他压低声音说:“呀,它向你爬过来了呢。” 我手脚僵硬,动都不敢动。 “爬到你身上去了哦。”夏油杰依旧在笑眯眯地解说。 与此同时,我真的感觉到肩上一重,脸颊也有湿漉漉的感觉传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舔了下。 巨大的荧幕也播放到变成恶鬼的女孩跳到一个男人身上,伸出猩红的舌头去舔男人的脸颊。在男人惊恐的注视下,女孩将男人的喉咙咬断。 我感觉到那股湿漉漉的触感正顺着我的脸颊下移,落在了脖子上,在黏糊糊的来回舔。 我害怕得眼泪扑簌簌滚下来。 抓住他的手,哽咽:“我、我想出去…不想继续看了……” 从电影院出去,外面的风朝我吹来。我的眼睛依旧红彤彤的,时不时抽气一下。 他朝我递过来一张纸巾,很担心:“擦一擦吧。” “谢谢。”我声音里的哭腔还很明显。 他带着我往前走。 没立马回公寓,而是绕进了夜市。很热闹,有很多游客,很多摊贩。 我有点担心继续逛下去会碰到禅院家的人,正在我纠结要怎么对夏油杰说我们要不要先回去的时候,人群忽然拥挤了下,“谁挤我?”、“啊!谁踩到我的脚了!”诸如此类的声音此起彼伏。 等我回过神来。 原本一直走在我身侧的夏油杰不见了。我顿时慌乱起来,无措地环顾四周,“夏、夏油……?” 没找到人…… 人群刚才拥挤了下后,很快就恢复了原状。 “好奇怪啊,刚才那么挤……” “我刚刚明明感觉我旁边有人的呀,还推了我一把呢。” 人群里传来疑惑的声音,很快就消散了,继续融入闹市之中,跟之前别无二样。除了夏油杰。 他不见了。 我不是很敢挪动位置,担心夏油杰回来找我会找不到我,而且我也不认得回公寓的路。我六神无主地站在夜市中间,眼睛一刻不闲地在人群中寻找,紧张攥成一团的手,指甲几乎要陷进手心掐出血印来。 但都没有。 根本找不到他…… 甚至有路过我身旁的行人发出不满: “这个人为什么一直杵在中间啊,好挡路。” “真没道德。” “等人不会到角落去吗?” “对不起……”我冲路过我的行人们挨个道歉,直到过去十多分钟,也不见夏油杰回来,隐约的,我在人群中看到了几个禅院家的人,他们也逐渐注意到了我。 ——逃! 这个字一下子就灌满了我的大脑。 我几乎丧失了全部的思考能力,掉头就跑,在人挤人的夜市里狂奔。 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夏油杰在哪里……? 呜…… 我该怎么办? 我的眼泪彻底忍不住了,跟断了线似的往外冒,内心的恐惧几乎让我情绪失控。就在我不知道撞到多少人,自己又摔倒多少次,狼狈不堪地跑过一处黑黝黝的窄巷时,我的眼睛忽然被一只从巷道里伸出的大手捂住了。 那是一只很烫、很粗糙的手。 我被拖了进去。 我的双手被什么滑不溜秋的东西捆住了,控制在头顶。随即有黏糊糊的什么东西,舔上了我的脸颊。——是跟电影院里同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我脸色煞白,颤巍巍张开嘴正要求饶。 原本舔在我脸颊上的那冰冷、粘腻的东西,就倏忽一下子钻进了我的口腔,撑到我的嘴角都破裂了。 我剧烈挣扎起来,发出痛苦的呜呜声。 眼泪也掉得很凶。 但捂住我眼睛的那只很烫很粗糙的大手,始终没松开。 这本书的苦夏杰哥,比上一本的单线恋爱还要黑一点,因为目前时间段已经处于快要叛逃的阶段了。 杰哥动漫里眼睛是金色的,但感觉好多人都不知道,所以还是修改回了广为人知的紫色嘿嘿 第22章 东京校 这应该是不正确的吧? 但有一种已经扭曲掉的愉悦感充盈全身,值得重点一提的是,是发自内心的愉悦哦。 夏油杰能感受到少女纤长的眼睫正不安轻颤着,那股从手心传达全身的痒意让他好奇地压了压手心,更用力地覆在她眼睛上。 没一会,她就挣扎得更用力了,眼泪也冒得更大颗了。 是太用力了吗? 他更好奇了,停下呼吸,像一具没有生命、只是单纯拥有人类躯壳的僵尸般安静地弯下腰去,没有一点声响地凑到少女眼前,认真仔细地端详她。 啊…… 他这才发现。 原来是不小心将她的鼻子也捂住了。原来如此啊。 ——脸好小呢。 他伸出另一只手,放置她脸边,比对了下,发现少女的脸居然比他的手小好多,怪不得会不小心将鼻子也捂住。 此时此刻,她的脸已经憋得通红了,支离破碎的呜咽从干干哑哑的嗓间冒出来,像被雨淋湿到虚弱的幼猫,好可怜,好惹人怜爱。如果是七海灰原他们的话,又或者是硝子和歌姬前辈,见到这样可怜巴巴的她,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她的吧?估计就算是悟,见到她这幅模样,都会难得发一下善心,对吧? 那天晚上,她向他求救时,便是这么一副可怜姿态。 好可惜。 她选错了求救对象。 他不像悟那样无所不能,也没有灰原那颗对所有人类都抱有善意的热心肠。没有咒力的普通人,明明是诅咒的制造者,却又如此恐惧诅咒的存在,不是很搞笑的一件事吗? 他面无表情着。 八爪鱼状拥有四只眼睛的咒灵,在漆黑空荡的窄巷里发出诡异的‘嗬嗬’声: “要……触手,捆…捆起来……” 少女被控制在头顶的双手被捆得更紧了,勒出一层深红。缠在她身上的章鱼触手也一点点收紧,将她隐藏在宽大衣服下的身材尽数显露出来。 诅咒长在腹部的大嘴张开,探出一条碗口大小、散发着恶臭的紫色舌头,重重舔上她脖颈。 连带着浑圆饱满得像一团悟最爱吃的喜久福那样的地方,也在诅咒肮脏的冒犯下被迫上移,又重重弹回来。 那里的衣服也濡.湿了一大片。 她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但尖叫和求饶都被诅咒的触手堵住了,稀碎的喘息从嗓间溢出。 他的手掌也沾满了她的眼泪。 “好色……” 他没忍住发出了低低的一声感叹,也不知道她听见没有。不过大概率是没听见的吧? 他驱使诅咒离开她的喉咙。 她总算得以喘息,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身体几乎要瘫软下去。不过他也没让她放松多久,伸手,捏了捏她柔软的舌尖。 她一僵。 再次惧怕的颤抖起来。 他顺势把好几根手指都探了进去,她的腮帮一下子就变得鼓鼓囊囊。 好窄的口腔,好浅的喉口。 夏油杰心不在焉地想着,戳了戳她的口腔内壁,便将手指收回来,上面已经沾了不少唾液。他低头看了一会,将它们尽数涂抹在了少女的脸颊上。 随即让诅咒代替他的手,遮住少女的眼睛。 他在巷道口点了支烟,叼在嘴里,静静欣赏她虚弱可怜的哭声,等一根烟燃尽,他才佯装姗姗来迟,将诅咒收回去,冲没有支撑点后便狼狈跌在地上、可怜兮兮蜷缩住身体的少女露出轻柔爱怜的表情: “你没事吧?我刚才去买……” 他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百合样式的发卡。 好像是上次不知道是谁递给他的,他随手塞进口袋后放洗衣机里清洗,弄坏了一条流苏。但看起来还是挺崭新的? 他笑眯眯地将百合发卡递过去,“我去给你买礼物了哦。” 我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眼泪口水流作一团,十分肮脏的黏在了我的下巴、脖颈上。 我眼前一阵阵发黑。 即使重获视线,但因为被捂住眼睛太久,而无法正常看清周遭的一切。再加上这条巷道本就黑得可以,一时间,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失明了。 我不清楚折磨我的那个东西在哪里,会不会就藏在某个方位的角落里,我瑟缩了下肩膀,惊惧不安地蜷缩起来。 无法看清的视线,出现耳鸣的耳朵,让我犹如误入异世界的可怜虫。 这时,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顿时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吓得呜哇乱叫,朝那人拍打过去。 “别怕……” 直到听见熟悉的嗓音,我才从恐惧中一点点脱离。我满是通红的双眼不安地朝声源看去,“夏、夏油……?” “是我哦。” ——一如既往的温柔。 我的眼泪掉得更凶了,我如同在窒息的潮水间抓住了一块浮木紧紧抓住他,呜呜咽咽地往他怀里钻。 他轻轻拍一下我的后背,语气非常愧疚。 “抱歉,你没事吧?我刚才去买……”他停顿一下,随即微笑着将一个发卡放到我手心里,“我去给你买礼物了哦。” 礼物……? 我瑟瑟发抖地趴在他怀里,此时此刻我真的不想离开他,也不想去看什么礼物,只想紧紧搂着他汲取安全感。 但他已经将礼物放在了我手里。 我最终还是不得不抽抽噎噎的从他怀里抬起头,看向手心。 虽然红肿但已经稍微恢复一些的视线,使我看清,静静躺在我手心里的那个,是我非常熟悉、非常熟悉、禅院家的女佣长帮我置办的那个—— 我抓着百合流苏发卡,顿挫着一点点抬起头。 “抱歉,我没有保护好你,百合子。”他还在用非常愧疚的、充满了对我的怜惜的语气道歉。 但他的眼神。 却充满了冷漠,和看好戏般的揶揄。 我的身体一点点发冷。 忽然想起来—— 直哉少爷曾说过,夏油杰的术式是,咒灵操术。 他将我送回公寓,就离开了。 离开前,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说如果有需要一定要打他的电话,他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尽快赶来帮助我的。 “……好。” 我失魂落魄地点头,一副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的状态。 关上公寓门。 看着空荡荡、没多少家具的房间,我后背抵着公寓门,在黑暗中,颤啊颤地垂下眼睫。 隔天。 我睡到中午才醒,可能是昨天经历了太多恐怖的事情,夜里我总睡不安稳,时不时就惊醒,直到天蒙蒙亮才终于睡过去。 我刚从床上起来,公寓门就被人敲响几声。 我趴在猫眼上往外看,发现是之前那个想不求回报帮助我的男生,他手里拎着一个便当,面上有点担忧,嘴里时不时念叨着‘你没吃饭真的可以吗?你不用担心的,我不会用帮助你这件事要挟你什么的’,等了一会,见我始终没开门也没出声,他才失落离开。 等到了傍晚。 我的公寓门再次被敲响,这次是那个金色短发的男生,他今天换了身白色的休闲服,肩上背着的,依旧是那个漆黑的武器袋,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我悄悄将门打开一道缝隙,隔着门缝用湿漉漉的眼神看他,“你来啦……” “嗯。”他看起来比昨天还要疲惫,眼睛里满是红血丝,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到底是睡没睡。 他将手里拎着的便当递过来,声音平稳,“给你,鳗鱼饭。” 我将门打开一些,接过鳗鱼饭。又快速将门缝缩小至只露出我的一点点眼睛。反应过来我刚才一连串的动作,我有点尴尬,又将门缝打开一点,露出我完整的一双眼睛,看着他,悄声:“那,我唱歌了?” 他注意到了什么,眉头微拧:“你嗓子怎么了。” 我眨巴一下眼睛,语气微弱地撒谎:“不小心吃了很辣的东西,所以……” “你等会。” 他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差不多十分钟左右,他重新回来,手里拎着个一走动就发出‘噼里啪啦’响动的袋子,他表情可以说得上是严肃的将袋子递给我。 因为他太认真了。 所以我即使还不清楚里面是什么,也下意识接了过来。直到打开,才发现里面居然是好几瓶一模一样的药物。 我不识字,所以也不知道这些是什么药。 好在他给我解释了: “润喉药。兑水喝,每天三次。跟水之间的比例是1:10。” 我怔怔地抬起头。 发现他还是那副很正经的表情,“你现在嗓子受伤,即使唱了效果应该也不理想。我想要听的是能帮助我睡眠的歌,而不是噪音。所以你可以先欠着,等嗓子好了再补回来。” 我感到了一丝暖意,顺着血液从心脏流淌致全身。 “药,多少钱啊……” “嗯?”他没听清。 “这些药,多少钱?我会努力还给你的。”我声量稍稍加大了一些。等直哉少爷放弃找我之后,我就能出去捡瓶子和废纸了。 他沉默片刻,目光有点怀疑,“你,吃饭都成问题吧?” 我脸色微红,有点窘迫,手指紧张地勾住自己的袖口,揉啊揉的,声音微弱:“但是…我以后会出去赚钱的。” 他嘴角弧度很细微地上扬了下,跟我说话时声音第一次出现放松状态: “等你真的赚到钱了再说吧。” 随即,又恢复了平常那副正经到令人不敢随意开玩笑的状态,“你明天想吃什么。” “都好。” “那拉面吧,怎么样。” “好。” 期间,我一直盯着他看。 他被我看得有点不自在,侧侧头,避开我的视线,“那我先走了。” “嗯……” 他转身走了。 直到背影消失在楼梯拐口,我也依旧注视着他离开的方向。 我有一点发现,他好像是个很不会强迫他人的人。虽然每次都会问我想吃什么,但听到我‘都好’的回答后,并没有出现不耐烦的神态,也没有继续询问我到底想吃什么,而是很自然而然的就替我做出一个决定。 不像直哉少爷喂我吃东西时,从来不会考虑我的想法,只专注于他觉得好吃。 除非让他开心了,才会好心情地询问我想吃什么。 如果这时候我说不知道,他还会很不爽地掐住我的脸,说:“——哈?想吃什么都不知道的话,那干脆就饿着好了。” 是跟直哉少爷完全不同的人,是有点接近于佐藤少爷那样的性格呢。 佐藤少爷…… 我垂垂眼睫,忽然感觉刚才还充满热意的心脏,一下子变得空空的,很冷。 夜渐渐深了。 我洗好澡出来,将吃掉的鳗鱼饭的便当盒收拾好,装进袋子里。打算明天起早点,趁天色还没亮出去丢垃圾。 看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 我正准备上床睡觉,公寓门又被敲响了。——还是那个男生。 他手里拎着新的便当。 我很少开灯,所以此刻假装不在非常说得过去,我尽量一点声响都不制造的,静静等那个男生自己离开。 我知道他是一片好心,是真的很想帮助我。但我不想再接受不求回报的善意了。 他敲了大概五分钟左右吧,才垂头丧气的离开。 数秒后,公寓门前的感应灯灭了。 我放下踮起的脚尖。 转身。 结果竟出乎意料撞上一个很紧实的身体。 他个子很高,我撞上去的时候,额头才到他胸膛,也是硬硬的。我被撞得后退了好几步,整个后背都抵在了公寓门上,那个人却连动弹都没动弹一下。 是夏油杰。 他这次没穿制服,而是穿着黑色的休闲T恤,正单手抄在裤子口袋里,好奇地探头,模仿我的动作往猫眼外看,嗓音是熟悉的温和轻松,“为什么不接受他的好意。是因为已经接受了其他人的鳗鱼饭了,是吗?” “真由美你呀,”他侧头,笑,“有很多人都上赶着想帮助你呢。所以,你真不觉得当初向我求救是个错误选择吗?” 还记得标题吗? 妹不是个坐等着别人欺负的,她是会为了自己的生存空间而主动出击的 带带285纯爱预收:《喜欢五条老师的我决定吃代餐》,文案有点(不可描述),所以就不放在作话了,感兴趣的大家可以点击作者专栏去收藏—— 第23章 东京校 这所公寓虽然老旧,但设施很齐全。当初入住这里时,我是缩在夏油杰身后的,房东误以为我们是一对同居的情侣,还送了我一袋茶包。 厨房。 我烧开热水,泡茶。 黑棕的茶色在白色的圆杯中晕染开,散着热腾腾的红茶清香。 我刚要将茶杯端出去,给夏油杰喝。头顶的灯忽闪几下,灭了。周围陷入黑暗,看不见的角落里有什么东西钻出来,捆住了我的身体。 手里的茶杯掉在了地上,滚烫的热茶溅上我的裙摆。我的双手被捆住,高高控制在头顶位置。 我的眼睛,也很快就被一张宽大的手掌捂住了。 ——是一如上次在窄巷的场景。 我听见了打火机的声响,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烟味,就在我身侧,我被呛到剧烈咳嗽起来,但不等我多咳几声,嘴角被撑大到裂开的熟悉感传来。 不是触手的冰冷、腥臭。 而是很粗糙、很热的人类手指。 我身体抖了下,眼泪随之滚下来。被疼痛侵蚀的大脑吃力地感受了下,他并没有把整只手都塞进我嘴里。但尽管如此……嘴角依旧好疼……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肯定是又裂开了。 烟味更浓了点。 对方似乎弯下了腰,正用探究的目光观察我被蒙住眼睛的脸。 与此同时,我的舌尖被捏住,扯了一下。 “唔…呜呜……” 我的眼泪掉得更狠了,被堵得鼓鼓囊囊的腮帮,费力地用嗓子发出破碎的声音,“夏、夏油,呜……” 我听见一声很短暂的笑,那是一种嘲讽的笑。 我的舌头被更用力的捏住了,拉出来,被弹了一下。我听见有断断续续的诅咒声音从紧贴我的背后响起: 【捆…捆起来……夏油出去了哦……它每次都保护不了你啊,你居然…嗬嗬捆起来……居然还拿他当救命稻草啊嗬嗬嗬……】 “呜……” 我眼泪掉得更凶了。 捂住我眼睛的那只手也稍稍用力压了压。 “夏油……” 我越是喊夏油,捆住我双手和身体的触手就越是收紧,那只覆在我眼睛上的手掌也愈是往下按压,我的舌头也被折磨得发麻。 但我依旧在呜呜咽咽地喊‘夏油’。 我听见一声不屑的‘啧’,很低很低,甚至让人误以为是那只诅咒发出来的不耐烦讽刺。下一刻,捂住我眼睛的那只手就被与捆住我双手的相同的东西替代了。 我的领口处的衣服被撕了下,裂开了,左肩顿时一凉。 我倒吸了一口气。 随即我的发绳也被扯开了,窝在后颈的长发顿时散了下去,有什么很热的呼吸扑洒上我的脖颈,在那里,我被重重咬了一口。 估计是见血了。 好痛。 “呜呜……”那只扯开我发绳的手上移,摸上我别在发间的那只百合流苏发卡,眼看也要被一把扯开,我开始剧烈挣扎,被堵了一根手指的嘴里艰难发出慌乱的带着哭腔的求饶,“不要…不要碰它……” 身前的人动作顿住。 【嗬嗬……为…捆……为什么】 我哭到字不成句,“这是我第一次收到礼物…求求你,不要弄坏它。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只有这个不可以……拜托你了。” 空气安静了一瞬。 不多时,一双热热的手就伸向了我的衣服,解纽扣。但解的十分缓慢,就跟故意折磨我的精神一样,好半晌才解开两颗。 【除了不动那个发卡,那这样……也可以吗】 我瑟缩了下肩膀,胸口处凉飕飕的感觉让我十分不适应和畏惧。对方似乎感觉到了我的颤抖和紧张,更加坏心眼地又解开了一颗,成功看到我掉得更多的眼泪后,紧贴在我后背的诅咒发出刺耳的嘲笑: 【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我小口吸了下气,像是下定了主意,声音颤抖:“反正,反正……反正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对我了。” 是沉默。 周围静了半晌。 之后,那双手帮我把衣服拉好,纽扣也重新扣了回去。 等控制住我的触手全部离开,我瘫软地跌倒在地上,头顶的灯已经恢复了光亮,如果不是手腕上的勒痕,和嘴角裂开的疼痛,几乎让人错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我拢起衣服。 因为领口被撕开了,不管怎么样都会隐隐暴露出胸口,我捂住那块的衣服,颤巍巍扶着墙站起来,离开厨房。 客厅里。 原本坐在沙发上看天花板发呆的夏油杰,早已经不在了。 就在我以为他走了的时候,过了差不多十分钟,公寓门却被敲响。 我透过猫眼往外看。 然后就看到了熟悉的高个子黑发少年。 他依旧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像是察觉到我正透过猫眼看他,他抬起抄在裤子口袋里的手,心不在焉地打了个招呼。 我将公寓门打开。 此时此刻,我的眼睛还红彤彤的,甚至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还是那件被撕开领口的破破烂烂的衣服。 但夏油杰没表现出惊讶,将公寓门关上后,示意我坐到床上。 我这才发现。 他另一只手上正拎着一个装药的袋子。 是什么药我不清楚,但他示意我张开嘴。 我露出不太理解又有些胆怯的神情,缓慢张开嘴。 夏油杰嘴里的烟没取下来,却也依旧没点燃。 但他身上有很浓重的烟味。 他用棉签沾了药水,俯身凑近我,将药物轻轻涂抹在我嘴角开裂的地方。 有点痛。 我身体瑟缩了下,有泪花冒出来。 他顿一下动作,眼睛没抬,“很疼吗?” “不、不疼。”我连连摆手,过了会,又小心翼翼地拖动发麻肿胀的舌根,询问,“夏、夏油,你刚才去哪了,而且……怎么会知道我受伤?” 他神色不改。 是很少见的没带那种模式化的微笑,只是懒洋洋的低垂着眼睛看我伤口,漫不经心,“想到你昨天在巷子里受伤了,所以去买了。” 随之,他又例行公事般问,“衣服怎么了,是又被欺负了吗。” 声音里也没像过去每次见面那样,带着或揶揄或刻意装出来的温柔。 我表情顿一下,咬咬下唇,很犹豫。 最终朝他笑起来,是很轻柔很信赖的笑,摸着头上的发卡说,“这个,没有弄坏。” 他看着我,眼神第一次有点复杂,“怎么感觉,有点蠢蠢的。” 我歪歪脑袋,表情呆呆的,“……啊?” 他重新垂下视线,换了根棉签,沾染药物,帮我受伤的脖子上药。他说,“没什么。” “这样呀,”我很好打发地点点头,眼睛微微弯起,“你真的是个很好的好人。” 他没有因为我夸他而表现出开心,相反的,甚至有点平静过了头,轻描淡写:“是吗?那你早晚会发现,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类人。” “但你对我很好……”我眨巴一下眼睛,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他,一边细数,“会救我,会给我租房子住,会带我去看电影,给我买爆米花。爆米花…好好吃,那是我第一次吃到那么甜的东西。比白砂糖还要甜……并且,” 我再次摸摸发间的发卡,温柔笑笑,用充满感激和幸福的声调说,“你还会送我礼物。” 他微愣。 帮我上药的手都顿住了。 “这也是……第一次有人帮我上药。之前受伤了生病了,我都是靠自己忍着的。所以,不管你是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类人,你都是我迄今为止遇到的,对我最好的人。”我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很认真。 也是这时候才发现。 可能是他之前无时无刻都嘴角带笑误导了我,所以让我觉得他虽然缺少了点少年人该有的朝气,但也比金发的那个男生的疲惫感要轻很多。 但此时此刻。 他眼底没有笑意,只有平静和那么一点点很容易就被忽略的错愕,嘴角也是拉平、甚至是下垂的状态。 我才发现,他真的很憔悴,眼睑下方的雾青浓黑得可怕,很瘦,脸颊都没了肉感,感觉掐不出一点肉来…… “是吗。” 他嘴角很快就上扬了些,继续帮我上药。 上完药,他将药瓶的盖子拧上,放在床边的矮凳上,打算离开。却被我一把抱住了胳膊,我眼睫颤动,有点紧张,“你、你打算去哪?” “回学校。” 我将夏油的胳膊抱得更紧了,“你能不能不要离开。” “为什么?”他声音平静。 我因为紧张,眼泪又有点冒出来了,只语无伦次地重复:“我害怕…所以你能不能留下来,不要走……” “是发生了昨天的事情的缘故吗?”他好心肠的替我找了借口。 我连忙点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我可以睡在地上的!不会打扰你休息……” 他沉默片刻,微笑:“好哦。” 深夜。 已经十二点多了。 我拢一下身上的衣服,蜷缩在地板上。 每过一会,都会用超小的声音紧张喊一下:“夏油,你还在吗?” “嗯。” 每次,床上都会传来如此懒洋洋的一声回复。 在我不知道多少次害怕地喊他时,他这次没回复,而是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即,我就感觉到胳膊传来拉扯感。 等反应过来时,我已经被拉上了床。 身上也盖了被子。 夏油杰躺在我身侧,单手抬起,盖在眼睛上。 我有点受宠若惊,不太敢多占用床的面积,蜷缩成很小的一团,躺在那里,动都不敢动。 如此不知道过去多久,困意席卷而来,我再次睡着了。但很快,我又被惊醒,正要开口喊‘夏油’,一个温热、带着烟味的怀抱朝我搂来。 头顶,是他有点无奈的干干嗓音: “抱着的话,每次醒来都能立马确认我在不在,这样,可以不用喊我了吗?” 我缩在他怀里,身体有点僵硬。 他感觉到了。 哄人入睡般拍了拍我后背。 我逐渐放松了下来,轻轻地贴着他,小声:“好好闻。” “……嗯?”他声音倦倦的。 “是好安心的味道,”我动作幅度很小的往他怀里钻了钻,“我很喜欢夏油身上的气息,很有安全感。” “是吗?”他没多少情绪波动地说,“这样的怀抱你也会有安全感吗?那奈穗子你之前一定是经常被人欺负吧。让人有点好奇,你之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奈穗子。 我微微垂了点眼睫。 所以,他是记得我叫什么名字的。百合子,真由美,都是他在故意念错,目的就是坏心眼的想看看我会是什么反应。 那发卡呢? 我悄悄抬眼,打量了下他的神情。 他闭着眼。 面部表情平静的很,但嘴角是习惯性的微微上扬的状态。 不太看得出来他心底在想什么。 但从他之前给我上药时微微错愕的神情里可以得知,他应该是真的忘记了这个发卡是我递给他的。 我紧绷的心弦悄悄放松了,弱声: “我很害怕诅咒,因为一旦犯错就要被关进咒灵房,我也很害怕很害怕同类,虽然他们没有诅咒的外表吓人,甚至可以说是很美丽。但我却比害怕诅咒还要害怕他们,因为他们不开心了,就会拿我寻开心,会踹我的肩膀,扯我的头发,掐我的脸,不给我饭吃。他们还会用我的嘴和手,”说到这,我悄悄抬眼观察了下夏油杰的反应,“如果没让他们快乐,我就会饿肚子。” “我最害怕的……就是饿肚子了。” 静谧的夜,空荡荡的公寓里,只有我很小的诉说声。 直到过去很久。 我头顶才传来回应,“抱歉。” 我眨一下眼睛,一副有些不理解他为什么道歉的模样。 他声音低低的,探查不出太多情绪,“那只诅咒,以后不会再出现欺负你了。” “是被夏油你祓除掉了吗?”我语气里带了些浅浅的雀跃。 好半晌,他才轻轻“嗯”了一声。 我这一觉睡得很安心。 一直睡到天色大亮,我才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有‘滋滋啦啦 ?’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我正好奇着,便看到夏油杰端着一盘煎蛋和面包,单手插兜地走出来。 他看到我,微笑:“醒了?” 恢复了之前那副笑眯眯、看不太出情绪的状态。 我点点头。 “那就吃早饭吧。”他说。 我去浴室简单洗漱了下,出来。他正坐在餐桌旁,低头看手机,身上穿着的还是昨天那身黑色T恤,长度快接近腰部的黑发没扎,垂散在他肩窝。 “那个……” 顶着他询问目光,我咬咬手指,纠结了好久,才出声:“我帮你扎头发吧?” 他嘴角弯一下,“可以哦。” 他保持着坐在椅子上的动作,将套在手腕上的黑色发绳递给我。 我绕到他身后,动作很轻地将他的头发全部抓住,然后很笨拙地扎了个歪歪斜斜、松松散散的丸子头。 我有点囧。 老实说,我不是很会扎头发。 我给自己扎头发,都是很随意的用发绳捆起来。之前在禅院家吃好喝好的那段时间,头发是女佣姐姐帮忙扎的。后来去了东京校参加交流赛,我没按照直哉少爷之前规定的‘两天之内学会这个绑发教程’,直哉少爷也只是不耐烦地‘啧’一声,就让我举着手机,他继续根据教程帮我绑发。 绑了两次之后。 直哉少爷甚至可以不再看教程,就可以很熟练的帮我处理好乱七八糟的头发。 我尴尬到有点手足无措,将夏油杰的头发散下来,重新扎了一次。 结果连上次都不如。 “哇。”他仰头看我,笑意盈盈,“奈穗子的手很巧呢。” 我更尴尬了。 他伸手示意我,我因为对直哉少爷察言观色多了,所以几乎是一瞬间就理解了夏油杰的意思,将脸凑过去。 他将我随意绑起来的头发散下去。 帮我编了个麻花辫,垂在我的左肩,原本因为很长每次弯腰都显得粗粗笨笨的长发,编成麻花辫后,长度就只到胸部往下一点点的位置了。 利落了很多。 我满是新奇地摸了摸麻花辫,随即,抬头朝他感激地笑一下,“谢谢你。”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没回。 早餐吃到一半。 夏油杰的手机响了好几次,是任务来了。 我不清楚任务量是多少。但他给我准备了很多冷冻食物放在冰箱里,然后笑眯眯地说要五六天不能来看我。 食物多了。 并且还有金发男生给我送食物。 我第一次有储备粮,甚至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分配这些食物。但我饿怕了,所以给自己的规划,依旧是一天只吃一顿饭。 就是金发男生给我送的那顿饭。 这样下来,金发男生不再来了,我也可以有储备的食物。 我精心规划着自己的未来。 深夜。 公寓门却突然被很急促的敲响。 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很强烈,我强忍住心慌,趴在猫眼上往外看,结果就看到了一群穿着警察服饰的人,还有好几个禅院家的人混在其中。 以及住在我隔壁的那个妇人。 她正眉飞色舞地跟一名警察说着什么: “这个女人可可疑了!从不外出就算了,上次来找我买菜居然还包裹的严严实实,而且我看体型什么的,也跟电视上报道的差不多。警官,你可一定要彻查这个女人,不然她就是那个女杀人狂怎么办?我可就住在她隔壁,要是有点什么万一,我们家肯定是第一个遭殃的啊!” 她的喋喋不休,引起了某个禅院家人的烦躁,将她一把推开,“啰嗦死了。” “你怎么能随便推人呢?!”见那个禅院家人并没有穿警服,妇人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来指认杀人犯长相的证人,单手掐腰,态度十分嚣张。 结果下一刻,她整个人就倒飞了出去,狠狠摔在地上,怎么都爬不起来。 直到看起来像是领头的那名警官说了很多好话,妇人才总算能从地上爬起来,头破血流的仿佛看见什么怪物般,尖叫着逃回了自己的公寓。 随即,那个禅院家人一把推开敲门的几个警察,准备用术式直接将公寓门哄开。 我吓了一跳,捂住嘴连连后退。 但许久过去了,公寓门也没被轰开,外面反倒传来不耐的声音:“你拦着我做什么?!” “直哉少爷说了不准伤到她。”另一道声音,“你如果用术式,这一层楼都很难保全。届时很难向直哉少爷交代。” “在东京呆这么久就为了找这么个女人,我早就不耐烦了!” “多忍忍吧。”下一刻,公寓门被温和缓慢地叩响,“奈穗子?你在里面吗?直哉少爷说了,只要你肯乖乖回去承认错误,他可以当做这件事没发生。所以,你还是自己开门跟我们回去吧,届时我也可以跟直哉少爷说,你是主动要回禅院家的。” 此刻,我已经慌乱地缩到了角落里,拿起座机想拨打夏油杰的电话,我才回想起,夏油杰从来没告诉过我他的手机号码。 我彻底无助起来,随着敲门声愈来愈快,我鞋子都没穿跑到阳台,从准备跳下去。 我住的楼层在二楼。 到时候应该只是摔一下而已,有点擦伤,这点程度的疼痛对于经常受到生命威胁的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但我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片的公寓楼都被警车包围了。 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随着敲门声的愈演愈烈,外面的人见我始终不开门。停了下来,过了会,就传来了钥匙孔转动的声响。 是房东带钥匙来了。 我孤立无助的抱住从厨房拿出来的菜刀,一点点后退,最后缩进衣柜里。 “啪。” 公寓门开了。 出乎意料的没有一群人走动的声响,而是静悄悄的,只有一个人走路的动静。 我瑟瑟发抖的抱紧菜刀,思考着待会该怎么做,要不要向那些禅院家的人表达出害怕,向他们求饶,并帮他们做一些快乐的事情? 禅院家的咒术师都是男性。 如果我帮他们做快乐的事情的话,是不是可以找到机会,用菜刀将他们…… 就像当初对付直哉少爷那样。 想到这,我将菜刀藏到身后,颤抖着手将身上的衣服往下拉一些,露出肩膀和一点胸脯。 我紧张到屏住呼吸。 外面的脚步声甚至没什么停顿,就朝衣柜的方向走来了。随着衣柜被拉开,我正准备可怜巴巴地说求饶的话。 “呀,好险。” 快我一步,一道略带玩味的嗓音自我头顶响起。——是熟悉的声音。 我微愣了下,轻颤着眨巴一下眼睛,抬起头。 是夏油杰。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东京校的学生制服,依旧保持着之前被我扎得歪歪斜斜、乱七八糟的丸子头发型,此刻正捂着眼睛,嘴角微微上扬: “差点就把你看光了。” 他身后的公寓走廊,是倒了一地的禅院家人和警察。 他在我面前蹲下,闭着眼睛,伸手,神态悠闲地帮我把衣服拉上去,才笑盈盈睁开眼,“是用的诅咒将他们撂倒的,没人看到我的脸,所以奈穗子你接下来,” “依旧可以依靠我哦。” 第24章 东京校 “啪嗒。” ——开灯的声响。 我抱着装衣服的简易包裹,站在夏油杰的寝室中间,有些拘束。 因为公寓那边的住所被禅院家的人找到了,不能再继续住了。如果租别的地方的房子的话,难保有再次被发现的危险,再加上夏油杰的任务量又很大,万一他没像这次一样及时赶到…… 所以,他便提议要不要去他寝室。 因为东京校的高专的话,有天元大人在,即使是御三家的人也没办法随意进出。 悟少爷的话,虽然有六眼,但每天接受的信息量太多了,他早就自动屏蔽了与普通人有关的消息。只要我小心一点,藏在高专的事情不会被发现的。 可是…… 就这么让我住进来了吗? 他就不会有私人空间被外来者闯入的不适应吗? 我悄悄侧头,观察了下他。他在厨房倒水,正仰头喝着,注意到我的视线,微偏一下头,眨一下眼睛用眼神询问我怎么了。 我连忙摇摇头。 他又眨一下眼睛,带着笑意问:“你是也想喝水吗?” ……看起来好像没有一丁点不自在。 见我点头,他从橱柜里拿出另一个杯子,是个可爱的白毛红眼兔的造型,我第一次见到这种可爱的杯子,不免多看了好几眼。 他将杯子倒满水,递给我。 我连忙腾出来一只抱包裹的手,接住水杯。看着杯口竖起的白色兔耳朵,我有点没忍住,悄悄地用指尖摩挲了下。片刻,反应过来自己的小动作后,我一僵,脸立马红了,赶忙低头喝水,假装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 水是温热的,喝起来刚刚好。 “这个杯子是去年在夏日祭上捞金鱼得到的奖品,一直没使用过,”他停顿一下,不知道发没发现我刚才的行为,始终笑眯眯的,“如果你喜欢的话,就留给你好了。” 我红着脸,很小声:“谢、谢谢。” 他指指浴室的方向,“你要洗一下吗?” 我抱着睡裙,进了浴室。 放好热水。 我整个人躺进去,被温热的水包裹,我感觉一整晚的奔波疲惫都消失了不少。浴缸旁边的支架上,放着几个颜色各异的瓶子。 跟家入硝子浴间的瓶子相比,少了不少。 但我依旧分辨不清楚这些瓶子的功效分别是什么…… 好在我有带澡皂,很香,是樱花的气味。 这是从公寓带来的。 那间公寓的灯虽然时不时就闪一下,有点故障,还会有老鼠蟑螂之类的东西。对于其他女孩子来说,可能如同地狱。但对我来说,并不是多么恐怖,老鼠蟑螂,跟咒灵房的诅咒相比,可爱太多了。 更何况,公寓里的床软到不行,浴间还有各种洗漱用具,水池下面的抽屉里有好多未拆封的澡皂。收拾东西要搬来夏油杰寝室时,我就将那些澡皂都带来了。 对于我而言,那间公寓是最完美的住宿环境。 以后……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买下来那样一个属于我自己的房子。 我洗好澡,打开浴室门出去,刚想询问夏油杰要不要也洗一下的时候,就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他身上的衣服没换,头发也没散。 趴在沙发上,脸埋着,右手从沙发上垂到地面,有一根没点燃的烟,还被他夹在指间,随时会掉到地上的状态。 看起来是,他也没想到自己会睡着。 应该是太累了…… 我找了个远离沙发的角落,蜷缩着靠在墙角,睡觉。我这次有意控制自己的睡眠,所以五点半左右,天蒙蒙亮我就醒了。 醒来的第一件事,我就是去确认夏油杰还在不在。 ……还在。 他依旧保持昨天的姿势,趴在沙发上睡觉。手里夹着的烟,倒是掉在了地上。 为了避免制造出声响,我是轻手轻脚爬去厨房的,关上门。 开始准备早餐。 我不会做饭。 ——准确来说,是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做饭。 以前在禅院家的时候,我做完当天的工作量,如果时间还早,就会被安排去厨房帮忙。但都是些洗菜、添火的工作。 其他的,我还不够资格。 因为我经常饿肚子的缘故,所以大家都下意识觉得我会偷吃东西吧,所以不太敢交代我接触切菜、炒菜之类的工作。 但我还是通过观察她们做饭,记住了很多菜式的步骤。 只是一直没机会尝试。 第一次做,我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做出来的煎蛋完全没有记忆中女佣姐姐们做的好看,但我尝了口,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好吧。 也有可能不好吃。 兴许只是食物不管差到什么地步,在我眼里都是恩赐,所以觉得好吃……? 我有点苦恼。 但还是尝试了第二次。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做出来的煎蛋,几乎跟记忆中的大差不差。我将煎蛋盛出来,点缀上些许葱花。 之后,我又做了肉末蔬菜粥和土豆饼。 天已经彻底亮了。 我的上下眼皮开始打起架来。昨天晚上发生了很多事,等来到夏油杰寝室,洗好澡可以睡觉,已经接近凌晨两点了,然后早上五点半就醒来做饭。 我总共也就睡了三个半小时而已…… 我将早餐端出厨房。 夏油杰还在沙发上睡觉,几乎连姿势都没变动过。 我不清楚咒术师的任务量,但我曾听直哉少爷提过一嘴,说是由于悟少爷的缘故,咒灵近一年都跟发疯了似的,一刻不停地往外涌。但他是禅院家的小少爷,未来还大概率会继承家主之位,他不想四处奔波的去做任务,也没人能强迫得了他什么。 除非是真的没人手了,和这个任务只能暂时交给他处理,否则他是不会出任务的。 但如果是其他咒术师的话…… 应该是很累的吧。 一刻不停地赶往任务地点,重复单调的祓除工作。 我将早餐端放在客厅的矮桌上,就重新回到之前睡觉的角落,没一会就又重新睡了过去。我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我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抱了起来。 那是个有很重的难闻汗味,却又无法掩盖温暖的怀抱。我被放下后,陷入了很柔软的环境内,就像躺在棉花上。 我喜欢睡在棉花上…… 夏油杰走进教室时,里面哈欠连天。 五条悟戴着墨镜,正将腿翘在桌子上,一副随时能睡过去的状态,他吐魂,拉长了音调吐槽:“为什么突然通知今天要考试啊——!” 家入硝子也在打哈欠,黑眼圈很重,“正因为难得今天你俩也都在,所以校长就将期中测验定在了今天。” “那种东西有什么用。”五条悟翻白眼吐舌。 硝子瞥他一眼,“期中考和期末考都挺重要的吧,如果没有某一项考试的成绩,会影响毕业。” “真夸张。”五条悟焉了吧唧的,注意到门口的夏油杰,抬手:“哟!” 夏油杰朝他笑笑,“早。” “早——” 夏油杰坐到中间的位置,朝左边的家入硝子笑眯眯打招呼,“早啊。” 家入硝子瞥他,注意到他手里的早餐,“食堂出新品了?” 由于食堂的饭菜过于垃圾,除了交流赛那几天不能外出之外,他们基本上不管去哪,只要直径路线上有食堂,他们都宁愿绕远路也不经过食堂,深怕一不小心就唤醒噩梦般的记忆,忍不住不顾场合大吐特吐。 但高专建在深山里,去外面买早饭,一趟来回怎么说也要三个小时。 所以—— 他们的早饭通常是用便携小面包、或者快餐面解决的。 像今天这样,夏油杰带着早饭来教室,实在是罕见到不行。只能盲猜一下是不是饿到受不了终于病发去吃食堂的饭了。 “就当是吧。”夏油杰回的模棱两可。 他是洗过澡来的,长到腰部的黑发还没干透,所以只是扎了个简单的半丸子头。 他低头,咬了口手上的土豆饼。 味道很好。 虽然他从小学开始就自己做饭了,但他对吃的一向很随意,所以学的菜式都是些步骤简单的。目前来说,在做饭方面最引人称赞的,就是很会将口味单调的快餐面做得更好吃。 在这一点上,硝子和悟很吹捧他。 经常大半夜的,将已经陷入深度睡眠的他扯起来,给他们煮快餐面吃。 想到这,他又咬了一口。 右边的五条悟有点忍不住朝他多看几眼,问:“这个新品,有毒吗?” 夏油杰:“也许吧。” 过了会。 左边传来肚子咕噜噜叫的动静,和家入硝子的声音:“吃了会立马死吗?” 夏油杰笑眯眯:“谁知道呢。” 眼睁睁看着他吃完了一整块土豆饼。 五条悟撇开视线,推墨镜玩,假装自己不在意,但噘着嘴。 家入硝子撇开视线,转笔玩,假装自己不在意,但噘着嘴。 期中测验结束后。 三人讨论去哪吃饭,家入硝子和五条悟佯装不在意的:“出去吃好远啊,寝室里也没有快餐面和食材了,我们去食堂看看吧,虽然不想去吃,但也已经没办法了不是吗?毕竟肚子已经饿到受不了了。” 然后逛了一圈食堂没找到想吃的土豆饼,反而被几道菜勾起了噩梦回忆。 家入硝子和五条悟黯然神伤地走出食堂。 夏油杰笑眯眯跟在他们旁边。 远远的,看到了七海建人和灰原雄,还有一见到五条悟就跑的伊地知洁高,五条悟连忙挥手:“喂——这边!” “你们知道食堂出新品了不?”五条悟一边揪着逃跑的伊地知洁高的后衣领,一边好奇询问。 “新品?”一行人中,唯一经常在食堂吃饭的灰原雄回想了下,“如果说是石榴+草莓炒鱼丸的话,那的确是有新品。” 五条悟侧头做了个呕吐表情。 灰原雄兴致勃勃,“夏油学长,家入学姐,五条学长,难得你们今天都在,我们一起去食堂聚餐吧!” “……”家入硝子后退两步。 “……”五条悟拎着伊地知洁高的衣领,后退十步。 灰原雄:“……” 七海建人低头看了下腕表,将武器袋往肩上抻了抻,“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你去哪?我们待会还有……”灰原雄翻开手机,下滑了好多页,“我们还有七个任务,地点相互之间都挺远的。” 一刻不停地去做,估计也需要两天时间才能处理完。 七海建人没过多解释,“你可以先去吃饭,我们在新宿汇合。” “好吧。” 目送七海建人远去的背影,灰原雄挠挠脑袋:“七海最近好奇怪。” 家入硝子已经点燃了根香烟,“怎么了?” “最近每次做完任务,他都不跟我一起回高专了。”灰原雄有点苦恼,“每次问他原因,都说是有事……” “这都看不出来吗?”五条悟探头进来,“那明显是有女朋友啦。” 灰原雄震惊:“啊?!” 五条悟推推墨镜,一副很懂的样子:“他老家又不在东京,不是去见父母,每天做完任务就往外跑,只有可能去见女友了啊。” “好……好有道理的样子。”灰原雄被洗脑成功。 “叮咚。” 手机短信的提示音。 夏油杰看了眼,将手机屏幕摁掉,塞进口袋:“我来任务了,不得不先走了。” “欸——不会吧!”五条悟嘟囔,“我刚买了新游戏,还打算吃完饭跟杰你一起打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夏油杰笑容不改。 我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 夏油杰早就不在寝室了,我放在矮桌上的早餐,也已经被吃掉了。 上面放着一迭纸张。 每一张上面都画着不同的画,没有文字。 第一张纸: 【是一个黑发丸子头的简笔画小人在吃早餐。】 第二张纸: 【简笔画小人露出了享受的表情,并竖起大拇指。】 第三张纸: 【画了衣柜,还标了红色箭头。】 我歪歪脑袋,但最终还是朝衣柜走去,犹豫片刻,将衣柜拉开,就发现我昨天带来的那几套衣服,已经被规规整整的挂在了衣柜的左边。至于右边,则是夏油杰自己的衣服,衣服不多,除了几套校服外,就只有四五套私服。 配色还都很单调,不是白色就是黑色。 我翻开第四张纸。 【上面画了冰箱,冰箱上下两层塞满了食材。】 我跟随纸张的提示,将冰箱打开,简笔画上画到的食材,冰箱里都有,跟早上我做饭时单调的食材相比,丰富了很多很多。 第五张图: 【画了澡皂,但澡皂上画了巨大的红色‘×’,还画了好几个颜色各异的瓶子,并用简笔画标注出了是洗头发用的还是清洗身体用的。】 我走到浴室。 看到我昨天使用过后,收到浴室角落里的那盒澡皂,上面贴了便签,便签上也画了巨大的红色‘×’。 根据图纸,再对应浴缸旁支架上的洗浴用具,我很快就明白了它们分别是什么用途。 简笔画的第六张图: 【简笔画小人从休闲服换成了制服,在做‘拜拜’的手势,头顶画了五个太阳,五个月亮,都打着红色的‘×’,然后在第六个太阳,打了‘√’。】 是在告诉我,他差不多六天后回来吗? 我一时间有些没忍住,露出很轻很浅的笑意。 我好像没跟他提过我不识字这件事,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是……从我跟他说我的过去,所以默认为那样的环境下,我不可能有学习的机会吗? 我将纸张迭好,收起来。 注意到了浴室里的圆盆里,有他早上换下来还没来得及清洗的制服。 之后的两天,我都过着确保自己不会被发现的小心翼翼的生活。 不敢开灯; 洗干净的衣服也只有晚上才敢晾在阳台; 做任何事动作都很轻; 由于高专寝室不是很隔音的缘故,我只要听见周围有关上寝室门的声响,我就开始陷入“不敢动”的状态,生怕一不注意就制造出动静。 至于丢垃圾这种事,我都需要反复确认外界好多次,才会用极快的速度跑下去丢掉垃圾,再跑回来。幸好的是之前跟着直哉少爷在高专这边住了几天,我对于这一片的路线很是熟悉。 这天夜里,我拎着垃圾袋,趴在寝室门上听外面的动静,保持了十多分钟都没听见声响,我小心翼翼将寝室门打开,先是打开一条很小的缝隙,往外看。 ……没有人。 我逐渐松了口气。 我用极快的速度跑下楼,找到垃圾桶之后将垃圾丢进去,又朝男寝飞奔而去,可爬到二楼时,却听见二楼走廊有脚步声,是两个人一边走一边交流的声音。 我急切的环顾四周,最后躲在储物间里。 储物间很破旧,拉开门的时候有很刺耳的动静,但我完全顾不得这些,快速拉开,钻进去,又快速关上。 这个动静果然引起了走廊那两人的注意,他们停下了交流,有点好奇。 直到其中一个人说:“大概是老鼠吧?” 诡谲安静的气氛才消失,外面传来另一个人的搭腔:“应该是老鼠吧。” 我松了口气。 他们继续聊之前的话题: “好久没看到夏油学长了,最近一段时间总是碰不到面。好想他啊,还有他煮的快餐面。不过最近总感觉能从夏油学长的寝室闻到饭菜香味。伊地知,你也住在这一层,你闻到了吗?” “我……我没有。” “这样的吗……但我真的有闻到啊……” “可能……可能是你太想夏油学长了吧,所以……” “也对。” 他们的交流声逐渐远去,我从储物间钻出来,快速跑回夏油杰寝室。 把寝室门关上的那一刻,我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我瘫倒在地上休息了好一会,才平稳住心跳。准备继续去厨房准备晚饭。 去丢垃圾之前,我已经在准备晚饭了。做了土豆饼,和蔬菜粥。 由于蔬菜粥需要煮二十分钟,要等一段时间,我就下楼去丢垃圾了,刚才遇到那种事耽误了,现在二十分钟应该早就过去了,蔬菜粥应该煮好了吧? 我一边思考着,一边打开厨房门。 结果就在黑暗中,与一双蓝眼睛对了个正着。他正一手拿着土豆饼,一手端着粥,缩在狭小的厨房,嘴里被土豆饼塞的鼓鼓囊囊,看到我的那一刻有些微愣。 半晌。 “欸——”他发出意味不明的一声,蓝眼睛亮的可怕。 我心跳骤停。 出差去了,这两天应该更不了(挠头) 第25章 东京校 傍晚。 家入硝子的医务室内,传来此起彼伏的鬼叫: “好无聊啊——” “真的好无聊啊硝子——” 家入硝子假装没听见,继续翻看医书,再过不久,她就要考医师证了。但她的不搭理,却让五条悟的鬼叫越来越大声,且越贴越近,最后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嚎叫: “硝子,你寝室还有没有快餐面,我嘴巴好寂寞。” “话说那天杰吃的土豆饼,到底在哪里买的呀,我这两天去了好多次食堂都没看到有卖的,杰绝对是在骗人!” “喂喂喂,硝子你怎么不理我?喂喂!” 家入硝子:无语。 家入硝子:“以前怎么不看你经常往我的医务室跑。” 五条悟眨巴一下蓝眼睛,很委屈且理直气壮的:“因为杰不在,高专的大家目前就只有你搭理我。” 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那我现在也不搭理你了,快滚。” “不要!”猫猫大叫。 家入硝子心知继续呆在医务室,根本没办法沉下心来学习。 干脆收了医术,夹在腋下,离开医务室。 五条悟跟着她飘出医务室,嘴里喋喋不休地抱怨着些什么,无非就是七海每次看他的眼神都像看白痴,这一点让他很不爽;又或是伊地知一看到他就跑,完全不知道为什么。 家入硝子:“……” 直到五条悟忽然咂舌:“杰的爱好越来越变态了!” 她才有点好奇,顺着五条悟指着的方向,就看到远处男寝二楼的某间寝室阳台,正晾晒着两件男式高专.制服,和挤在角落里的女生才会穿的裙子。 虽然是晚上了。 但咒术师的夜视能力一向强得可以。 他们慢腾腾转头,对视。家入硝子从五条悟的眼睛里看出了震惊,五条悟从家入硝子眼睛里看到了犹如佛光般大慈大悲的平静。 “女装……他最终还是寂寞难耐到走上了这一步吗?”家入硝子面露悲悯。 五条悟开始沉思,“杰明年的生日礼物,是不是可以送他女仆装?” 家入硝子:“他应该不希望自己的新爱好被别人发现。” “那就偷摸摸送嘛!”五条悟双手比耶,打开某软件,开始挑选女仆装。逛了一会后,发表了不得了的言论,“这些裙子好可爱啊!有点超~好奇的,也想穿穿看。” 家入硝子露出看变态的表情:“人渣离我远点。” 五条悟则一把搂住她的脖子,像个遇到恋爱话题的女高中生般,用非常可爱黏糊的语调撒娇:“硝子!贾森日我们一起穿女仆装吧!你不是说他担心自己的爱好被人发现会很不好意思嘛?如果我们都穿上女仆装的话,杰一定会非常感动的!来嘛来嘛~” 家入硝子:死鱼眼。 家入硝子重复:“人渣离我远点。” “来嘛来嘛~硝子~” 直到他们在寝室楼下分开,家入硝子才获得解脱。 五条悟依依不舍地看着家入硝子上女寝楼梯的背影,然后孤苦伶仃地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猫般可怜兮兮地飘回自己的寝室。 他住在四楼。 刚入学高专的时候,原本夏油杰的寝室也在四楼。 但当时他们很不对付,几乎是一见面就要互相嘲讽和吵架,之后夏油杰就把寝室搬到了二楼,后来入学的学弟,七海和灰原,原本在他热烈的邀请下,也住在了四楼,但没多久,七海就搬去了三楼,灰原则搬到了二楼,跟夏油杰的寝室紧挨着。 后来再入学的伊地知,在他的强烈邀请下,原本都要成功了!但他好像是听七海和灰原嘀咕了些什么,最后果断选择住在二楼。 就此, 整个四楼就都是他的天下了。 虽然有时候会有那么一丢丢小寂寞。 回到寝室,他趴在床上翻来覆去,无聊到怎么都睡不着。于是拿着新买的那款游戏机下楼,打算去挨个检查一下,看看谁在寝室,就跟对方玩游戏,就算对方是非常菜鸡的伊地知,此时此刻,他都觉得自己能接受跟对方打游戏了! 三楼—— 七海海不在。 二楼—— 灰原不在,就连伊地知都不在…… 怎么会…… 五条悟抱着游戏机,站在二楼走廊,有点失望。直到他忽然听见有一间寝室里传来很细微的走动声,是夏油杰的寝室。 他眼睛瞬间亮了,抱着游戏就冲过去,想象平时那样一把拉开夏油杰的寝室喊对方打游戏,结果发现门是上锁的状态。 他轻眨一下眼睫,拍门:“杰,你在吗!” “我们来打游戏吧!” 细微的脚步声没有了,那种里面有人在的波动感消失了。 不在吗? 五条悟跨着一张小猫脸。 想想也是哦,杰在的话,怎么可能会锁门,而且他的六眼,也没在寝室里捕捉到杰的咒力。估计是老鼠吧,毕竟这里可是高专,建在深山里、有一堆小动物的高专。 他委屈巴巴地跟游魂似的飘回寝室,正不知道该怎么打发时间的时候,来了任务。 自从星浆体事件结束后,他和夏油杰都被评为了特级,任务就逐渐分开了。每次派发给他的任务,都是七八个一起来。期间间隔,大约只有六个小时。 但这对他来说,比较麻烦的只是赶路而已。 处理起来,通常只需要一招。 能接住他一发苍还没死透的咒灵,还没碰到几个。 再加上他一直有在研究和开发术式的缘故,目前已经很熟练地能将反转术式运作到无下限上了,脑浆烧干之后,又能很快通过反转术式进行修复,以达到全天24小时无休运转,以至于大脑一直都处于最亢奋的状态,睡觉这种事,他好像都不是特别需要了。 所以,他每次做完任务,都有差不多五个小时左右的空闲时间。 等处理完这次的七八个任务,依旧跟往常一样只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他想去买甜点,却在街头发现了女仆店,里面卖的东西都是与女仆有关的,当然就包括女仆装了。 他想象了下夏油杰穿女仆装的样子,贱兮兮的捂嘴偷笑了下。 询问店长有没有超大号的,最好是能塞下一米八五左右身高的。店长面对他时,虽然有因巨物恐惧症而表现出瑟瑟发抖,却并没有对他要买特大号女仆装而表现出震惊和不理解,并且店里居然真的有特大号女仆装的现号。 可见—— 五条悟抵住下巴,陷入十分严肃的沉思:“杰的爱好虽然变态了点,但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小众的嘛。” 他拎着购物袋,哼着歌回到高专。 天色已经黑黢黢的了。 在楼下的时候,他习惯性抬头看一眼夏油杰寝室。 漆黑一片。 近一年总是这样。 他和夏油杰在学校碰面的几率越来越低,仔细想想,到现在为止,应该也有四五个月没有一起打游戏了吧。 他嘴里叼着果冻,也懒得爬楼梯。 直接用术式悬浮到了男寝四楼,从阳台翻进自己的寝室。拉开阳台门,打开灯,第一件事就是去厨房。 打开冰箱—— 甜品空了。 空了?? 啊怎么会怎么会!明明昨天回来的时候还有两盒喜久福,三盒蛋糕的! 打开橱柜—— 空空如也,就连快餐面都没了。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 五条悟略显烦躁和委屈的揉了好几下自己原本就乱糟糟的白发,他看一眼手里在翻阳台时就已经吃掉的果冻,摸一摸口袋。 唔…… 只剩下一根棒棒糖了。 他剥开,塞嘴里。将自己撂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打算玩那款新游戏。可玩着玩着,他的注意力就被放在沙发旁地面的购物袋吸引了,里面装着的,是打算买给夏油杰的女仆装。 他好奇地眨一下白色的眼睫。 最后,还是放下了游戏手柄,将购物袋拿过来,把里面装着的超大号女仆装扒拉出来,摊开,举起来,抖了抖。 ……更好奇了。 好好奇杰穿上会是什么样子哦? 他在脑中想象了下,然后捂嘴贱兮兮笑起来。直接给他,杰应该不会接的吧?要不偷偷挂在他衣柜里好啦。 杰一回来,肯定要洗澡,到时候一打开衣柜就看到女仆装,那时候的表情一定超有意思的! 愉快的做下了这个决定,他拎起购物袋,没走门,从阳台翻下去,然后成功跳进夏油杰寝室的阳台。 然后就看到之前跟家入硝子在远处看到的挂在夏油杰阳台上的那件女装还在,是一条白色的裙子,除此之外,还有几件女生才会穿的小衣服。 他眨巴一下眼睛,盯着那条草莓图案的胖次。 粉粉的,好可爱。 他有点好奇,伸手戳了戳。 面料也软软的。 一旁还有一件粉色的bra,这算是他第一次在现实中近距离接触到实物,他盯着看了好久,最后好奇地“诶?”一声,实在手痒,将bra从晾衣杆上取下来,扯了扯,结果没想到这个布料那么脆,一下子就裂开了。 五条悟盯着手里裂开的bra好一会,吹着口哨四处看、就是不看手上东西的,假装无事发生地将其重新晾晒回去, 他大摇大摆走进夏油杰寝室。 打开夏油杰的衣柜,结果就看到不仅阳台晾晒着一件女式的白色长裙,衣柜里居然也挂着好几件女装。 看来杰这段时间,已经在他的疏忽下误入了歧途! 五条悟留下鳄鱼的眼泪,正要将女仆装挂进衣柜里,忽然就闻见了很浓郁的香味,以及还有咕噜噜沸腾的热水烧开的声音。 是从厨房传出来的。 他好奇地一时间都没顾得上将衣柜关上,将厨房门推开一点,探头去看。 厨房灯没开。 暗暗的。 但咕噜噜热水沸腾的声音,随着门被拉开,更近了。以及食物的香味,也更浓郁了。这个香味很熟悉,好像之前在哪里闻到过。 他更加好奇了,将厨房门彻底推开,走进去。 厨房很小。 他几乎只用两步,就走到了最里面,面前的切菜板上,正放着一个盘子,盘子上面还盖着一个盘子,食物的浓郁香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他将盖着的盘子掀开,然后就看到了两块色香味俱全的土豆饼。 跟夏油杰之前带到教室的早餐一模一样! 所以,根本就不是食堂买的嘛,是杰亲手做的吧!毕竟他快餐面煮的那么好吃,一些虽然看起来很普通的家常菜味道做的也勉强可以!看来他最近是研究了新菜式啊!居然还骗他跟硝子,太过分了! 五条悟欢呼一声,将土豆饼拿起来一块。 还热乎乎的。 他一点都不嫌烫地往嘴里塞,“唔,味道姑且还算不错啦。” 他吃了一块之后,又注意到沸腾的锅。 打开。 里面是蔬菜粥。 他刚好感觉到有些噎,于是给自己盛了一碗,正要喝。忽然想到夏油杰回来做饭,现在之所以不在寝室估计是去夜蛾校长那里交任务报告什么的,待会就会回来。 所以也给夏油杰盛了一碗蔬菜粥。 他在吃第二块土豆饼的时候,隐约感觉到厨房外有什么动静,很细微,但没有咒力。 他不是很在意。 要知道他的六眼此时此刻已经接收到了很远很远的来自医务室家入硝子倒酒的动静了,凡是蕴含咒力之物,不管咒力量多少,都会一刻不停地通过眼睛传达进他的大脑。 处理起这些垃圾信息,已经足够烦了。 更别说没有咒力、又或是咒力低微之物了,他一般只通过六眼接受,但不会去处理,像堆积垃圾一样堆积在大脑里。 毕竟在高专,其他人根本进不来,这也是他难得能感觉到放松的地方,不用像在外面一样,即使是普通人也要时刻提高警惕。 所以,直到厨房门出乎意料地被外面的人打开,他才一愣。此时此刻,他一手端着蔬菜粥,另一只手正拿着土豆饼往自己的嘴里塞,塞到腮帮子跟仓鼠一样鼓鼓囊囊的状态。 他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用瞪圆发呆的眼睛,在黑漆漆的环境下,与那双推开厨房门同样震惊呆滞的紫粉色眼睛对视上了。 在对方真的在完全发呆的间隙,他的大脑已经在飞速运转了。很快就整理出了记忆中眼前这个人的全部信息。 首先出现的记忆,就是那天晚上,她被直哉掐住下巴流得满脸是泪的模样。 当时,他就觉得她哭得像一只可怜兮兮刚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虚弱小猫来着,有点很想欺负欺负看的想法,比如试着像直哉那样捏一捏她的脸颊,看看多大的手劲,才会留下红印。但她是直哉的女佣,他也没变态到有抢别人女佣的嗜好,所以就只是扫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虽然还是有在用六眼偷偷观察她的眼泪)。 直到她被直哉扯回隔壁寝室,才彻底看不到。 在他逐渐复苏的记忆下,他从墨镜后面半露出来的蓝色眼睛也兴奋地放大,“诶——” “所以你,真的是变——态——,对吧?” “藏在杰的寝室,目的就是为了偷摸摸视.奸我,对不对?”注意到她紧张到呼吸都停了,五条悟笑嘻嘻的,明知道高专如果没有人带着,普通人根本进不来,却还是故意这么说,就是坏心眼地想看看她会不会被这句算得上莫须有罪名的话吓哭,“怎么这幅表情啊,是没想到老子居然会记住你这么一个微不足道只是一个普通变态的追求者吗?” 少女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似乎想辩解些什么。 但五条悟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转移了,他对绝大多数的事物都是兴趣来得快,消失得也快,提出的话题通常不等对方给出响应,他就已经被新的东西吸引住了注意力。所以在各种场合下,即使他的话题总被忽略,他也完全没有像普通人那样产生过不满的情绪。 这么久以来,唯一能让他对其保持高浓度兴趣的,一是喜久福,二就是漫画电影和游戏机一类的了。 他注意到少女的体型。 即使此刻寝室一团漆黑,他还是看得一清二楚。他伸出手,比划了下她的身高,和腰围。 歪歪脑袋。 瞪着那双好看的苍蓝色眼睛,“喔~~老子彻底弄明白了。” 他指一指没关上的衣柜,还有阳台晾着的那条白裙子,“那些女款的衣服,都是你的对吧?” 注意到少女越来越僵硬的身体,他低头看一下手里的食物,想起来夏油杰那天早上含糊其辞的‘是吧’、‘也许吧’,用一副肯定的语气说:“所以,杰那天早上吃的土豆饼,还有已经被我消灭掉的土豆饼,和这碗蔬菜粥,也都是你做的对不对?” 他跟着她后退的步伐,一点点靠近过去,直到把人逼到墙角,瑟缩得全身发抖。他才停下来,探头,仔细观察她苍白无措的表情,以及她那双很特殊的、一直被他记到现在跟某漫画女主超贴的粉紫色眼睛,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害怕情绪还有闪烁着的、将落未落的泪花,像极了那部漫画的首彩封面。 他“哇哦”了一声。 墨镜松垮垮卡在他的鼻梁上,将那双卡姿兰的蓝色大眼睛露出一半多出来,发着亮,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兴奋感盯着她,语气坏坏的,“喂喂,虽然距离你帮我买汽水已经过去约定的十天期限了,但我偶尔也是很好说话的,只要你愿意帮我再做一些土豆饼,也不是不可以答应你的无理要求!” “怎么样,我超——好说话的。” “对吧?” 厨房的灯亮到晃眼。 我至今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呆愣愣的,处理手上的土豆和素菜馅料。 直到听见从客厅传来的催促:“喂喂好了没哇,老子真的超饿的,快要饿死了,饿——死——了——” 即使在催促,他的语调也是跳跃式的。我很难形容这种感觉,但有点接近于禅院家十五六岁的女佣们讨论心仪对象时的腔调,很轻盈,有点可爱。 说起来,除了那次的大晦日,我还在幼年见过悟少爷一次。是在加茂家。加茂家的家主结婚,直哉少爷听说悟少爷也会去后,拒绝了其他女佣的陪行,而是选了我。 我知道,他是想带我去到悟少爷面前炫耀。 毕竟悟少爷曾差点带我离开。 加茂家府邸跟禅院家没什么不同,在宴席上我再次见到了悟少爷,他身边陪行的女佣换了,不是之前碰到的那个年轻女子。 他没什么表情地在发呆,对于直哉少爷挑衅的言语,全然忽略。 直哉少爷越来越气,狠狠跺了下脚,抓起悟少爷盯着发呆的那盘点心,就要砸地上。悟少爷这时候抬起了眼睛,一副如梦初醒的状态,依旧是平淡无波澜的口吻:“你是想吃吗?那就给你好了。” 直哉少爷气到脸都扭曲了,“我要你的这个座位!” “哦。” 悟少爷一副懒得在这种事情上纠结的态度,起身换了个位置,继续撑脸发呆。随着进宴厅的人越来越多,悟少爷的额头逐渐冒汗,眉头微拧起来。 他身侧的女佣忙掏出纸巾替他擦汗,低声询问:“悟少爷,头又痛了吗?” 他“嗯”了声,“太吵了。” 之后,他们就离席了。离席前,他顿一下,将桌子上的那盘点心拿起几块,递给女佣,“你没吃早饭吧,给。” 女佣脸上流露出受宠若惊,“悟少爷居然知道这种小事?” 他无所谓,“六眼告诉我的。” 我垂垂眼睫,将做好的土豆饼放进锅里煎炸。 等做好三个土豆饼后,我端出去。 客厅。 悟少爷正没骨头般、大刺刺地瘫在沙发上看电视,可能的确是很饿,在看到我时,他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因为刚出炉,很烫。 他手忙脚乱地抱住一块土豆饼,没先吃,而是歪着脑袋看我,“你买手机了吗?” 见我摇头。 他“诶”了一声,也没继续问。对于之前他提的合照的事情,他也没再继续提,意外的我感觉,他是个兴趣消失的非常快的人,可能前一秒他还觉得很有趣的事情,例如说要跟我合照,但可能真的只过了一秒的时间,他就完全丧失了该方面的兴趣。——这种兴趣,当然不是真的对合照感兴趣,而是他在好奇逗弄对方。 通过前面几次相处,我已经能看出来一些了,悟少爷很喜欢逗弄人,以此观察对方的反应。 他吃东西的时候倒是很安静,坐在沙发上,抱着土豆饼啃完之后,他又重新对我提起了兴趣,凑过来,眼睛亮亮地问我:“我说啊。我明天早上也有土豆饼吃的吧?” 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所以就僵硬着与他对视。 “你喜欢我的不是吗?每次看到我时,你的脸上都写满了‘好帅好可爱,好想侵犯他’啊。为了能偷看我,都不得不给杰做那么多好吃的。那,我以后每天都来看你,你也给我做饭吃好啦。”他眨了好几下蓝眼睛,像是在故意诱惑我,“当然,我知道你是个哑巴,所以你只需要点点头就好了。” “如果不答应的话。”他故意压低声音,坏心眼地说,“老子就告诉杰你趁他不在,侵犯我。” 黑沉沉的天。 公寓楼二楼最里面的那所公寓门前,背着武器袋、拎着咖喱饭的年轻男生按了很久的门铃,里面都没有任何动静传出来。 许久许久。 寂静的公寓走廊,始终都只有他按门铃的声音。 老公们,我回来了 (喂饭) 第26章 东京校 五条悟大摇大摆来到教室。 只有家入硝子一个人。 她单手撑脸,在打哈欠,黑眼圈重得像八百年没睡过觉了。注意到五条悟吊儿郎当地走进来,拉开座椅时故意发出刺耳的动静,坐下之后就跟屁股挨揍了似的怎么坐都不舒服扭来扭去地凹造型,并且还非常故意地发出咀嚼食物的声音。 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清楚,如果没让猫猫的炫耀欲得到满足,今天是不得安生的。 家入硝子面无表情:“哇哦,你居然买到了这个土豆饼?是在食堂买的吗?好厉害。” 五条悟得意:“姑且算是吧~不过硝子你是买不到的。” “咦,为什么?” “最强限定。”五条悟推了推墨镜,非常大方地揪下来一小块土豆饼喂家入硝子嘴边,“不过呢,我比杰那小气鬼可大方多啦,请你吃。” “哇哦,谢谢你,最友爱同窗的五条同学。”家入硝子神色不变地咀嚼。 唔…… 意外的很好吃。 真的是在食堂买的吗?总感觉有点猫腻呢。 察觉到家入硝子还想吃,五条悟将剩余的土豆饼直接全塞嘴里了,腮帮子鼓鼓囊囊地冲家入硝子做挑衅的鬼脸。 啧,幼稚鬼。 “介意我吸烟吗?”家入硝子忽视掉咕噜噜叫的肚子和五条悟大声说‘介意’的声音,点燃香烟,吸起来。 烟雾缭绕下,她想到了夏油杰。 那家伙近段时间情绪一直很低落,真的只是苦夏那么简单吗?啊真麻烦,早知道就不应该跟这两个家伙过多接触,虽然知道他们很强,不会轻易死掉。但还是有点…… 在意分别啊。 … 我打开冰箱。 清点里面的食材。 经历了今天早上和中午,冰箱里做土豆饼的原料已经全部消耗光了。应该是考虑到食材的新鲜度问题,夏油杰离开六天,储存在冰箱里的食材原本是足够我吃十天的。但现如今……多了个人。 我摸一下肚子。 最终决定,今晚不吃饭了。 离开厨房,我注意到客厅的墙上挂着的时钟,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借着窗外的月光,我打量起手上的粉色胸衣。 这是昨天晚上晾晒在阳台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却被撕坏了。除了这件之外,我就只剩下一件胸衣了,也就是我身上穿着的这件。 我很想找针线缝补一下,但很可惜。 我今天帮忙整理夏油杰房间的时候,并没有发现针线。想想也是,毕竟是男生,怎么可能会在寝室存放这种东西。 我将胸衣折迭整齐,收好。 拿了衣服去浴室。 我洗好澡之后,顺带将脏衣服洗干净,犹豫了几次,还是将胸衣也洗掉了。现在是夏天,衣服干得很快,大概率明早就干透了。今晚不穿……应该也没什么,反正夏油杰不在寝室。 我没有穿胸衣,套上白色睡裙,胸前空嗖嗖的感觉令我很不适应。 我做了好一会的心理建设,才红着脸拉开浴室门。 但出乎意料的。 刚拉开浴室门,我就在黑暗中与瘫在沙发上的白发少年湿漉漉的蓝眼睛对上了。我整个人都僵住了。他见到我,倒是一秒时间就摆出了不满的表情,噘着嘴,抱怨:“你洗澡好慢啊,我等了好久。” 我赶忙拿装湿衣服的盆挡在胸前,并后退了好几步。 “反应干嘛这么大。”他下巴枕在胳膊上,歪着脑袋看我,像十五六岁的女佣在撒娇般,“刚才做了好久的任务,我肚子好饿,你快去给我做饭,我不想吃土豆饼了,你给我做点甜食吧。” “……”我垂头,咬住下唇思索几秒,最终还是弧度很轻微的点了下头。 见我点头,他满意非常地欢呼一声。 我先是去阳台晾衣服。 为了避免被其他人发现,我只有晚上可以晾衣服,如果今晚不晾的话,明天……我也没有内衣穿了。 晾好衣服。 悟少爷已经在打游戏了。 他没像昨晚穿着休闲服,而是规规矩矩穿着东京校的学生制服。不过……跟直哉少爷相比,倒也不是特别规矩,他制服最上面的那颗纽扣没有扣,大刺刺敞开着,随着他低头打游戏的动作,我甚至能看见他制服里面穿的黑色内衬。如果是直哉少爷的话,不管什么天、穿多厚多紧的衣服,他都一定要将纽扣扣到最顶端,严严实实的。 我没再看,垂眼进了厨房。 已经没有做土豆饼的食材了,不过好在悟少爷这次也不想吃土豆饼。 在剩余的食材里,我挑选出糯米、小豆。清洗,煮沸去皮,放入砂糖制作成豆馅。 这个糕点的名字叫什么我不清楚,禅院家的厨房经常做来给少爷小姐们吃,应该是很上等的点心。直哉少爷对我有好脸色那段时间,曾喂我吃过不少次,不像苹果糖那样甜到腻人,是很细腻的口感。 但制作起来很麻烦,尤其是装饰花样,尤为费心。 夏油杰寝室的厨房用具不多,这更加增大了制作难度。 我做了很久。 直到在客厅打游戏的悟少爷游魂似的飘进来,挨着我吐魂:“怎么还没做好~~你的速度好慢啊~~我好饿啊~~~” 我一僵。 下意识就借着抬高胳膊的动作,遮掩胸前。 “咦,你在做这个啊。”悟少爷似乎对我正在做的点心十分熟悉,伸出手指戳一戳做好的那一个,“可以吃了吗?这个。” 我点点头。 他拿起一个,双手抱着啃,一如那天夜里将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一边吃,他一边歪着脑袋打量我的脸,像猫咪观察人类一样,半晌,白色的睫毛轻眨了一下,很直接:“你长得好工口啊。” 我愣住,有点不理解。 “你不知道工口是什么意思吗?”他一脸惊奇地凑近我一点,用一种天然的正经、似乎是真的很认真地在帮我解释的语气冲我说,“工口的意思就是很色呀,例如那种涩情漫画,涩情游戏,一般就被叫做工.口.漫画,工口游戏。至于说你长得很工口,就是说你长的很涩情的意思。你看起来就像那种被欺负了很久的小可怜,一旦被保护了就会紧紧跟着对方吧?那种狗狗系,不管怎么打骂都不会离开主人、主人想要什么都会给的类型。呜哇这么说起来,你我记得你哭的时候也超~涩情的,所以你能再哭哭看吗?” 我的身体越来越僵,最后只得尴尬地继续朝他笑,甚至有点往后缩,想跟他拉开一点距离。 虽然目前跟悟少爷相处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但他好像只记得我是……变态…变态追求者这件事?对于我是直哉少爷的女佣,以及直哉少爷一直在东京找我这件事,他好像不是很清楚,因为一直没提。用来威胁我给他做饭的理由,如果是拿直哉少爷的话,会更方便更快捷,但他并没有。 所以…… 要么是不记得我是直哉少爷的女佣这件事,要么就是他压根没关注直哉少爷那边有什么动向。 我更倾向于后者。 但不管是哪种,我的生命目前都并没有真的因悟少爷而受到威胁。所以,对于悟少爷,我要做的只是尽量满足他的需求,从而避免他大刺刺地宣扬出去,让高专其他人发现。 “不哭就算了嘛,好小气……” 我依旧是朝他笑笑。 他眨眨眼,还想继续说些什么,我埋下头去,专心处理食材,一副不想继续做响应的态度。 他撅起嘴,有点不满意,但也没说什么。像来时那样游魂般飘回了客厅,不多时就传来了打游戏的动静。 我垂头,继续处理食材。 等过去半个小时。 我用食材一共做了七个点心,由于考虑到自己接下来几天,所以我悄悄留下一个点心存放到冰箱里,只拿了六个出去给悟少爷吃。 他看到我,立马噘起嘴,几乎要能挂住茶壶,但吃了点心之后,倒是好一点了。还有好心情戳着我的胳膊问我,“你会打游戏嘛?” 我摇摇头。 “那我教你嘛,我一个人只能玩单人游戏,也太无聊了——”提起单人游戏,他像是提起讨厌的东西般,嫌弃到吐舌。 我不得不接住他递来的游戏手柄。 我只打过一次游戏。 还是跟直哉少爷一起的那次。他将我贬低得一文不值,说我脖子上顶着的根本就是面团,唯一的用处就是脸还有点观赏性。 不出意外。 两把下来,悟少爷浑身上下写满了不敢相信,“你是笨蛋吗?第二关,这还是第二关啊?” 我垂眼盯着游戏手柄,没说话。 反正他已经替我找好了‘我是个哑巴’的理由,我干脆也认了,这样下来,不管发生什么样的情况,都可以不用跟悟少爷交流,我只需要笑笑、点头、摇头就好。 “啊算了——” 他说,“这个游戏需要我们双人合作,打怪的时候有很长的技能空缺时间,需要切换主输出,但基于你很菜这一点呢,前期的小怪就都交给我处理好了,我只交代你一件任务哦,就是在我处理BOSS的时候,你把周围的小怪都清理掉。期间你如果需要帮助,就拍拍我。” 我点头。 游戏重新开局了。 然后很快就因为我的游戏角色死亡而通关失败。 悟少爷气到挠头发,跟猫咪的玩具被夺走般咋咋呼呼的发牢骚:“我不是跟你说了打不过就拍一下我的吗?” 我抬起手,轻轻拍一下他的胳膊。但由于有术式,我并不能真的拍到他,只是拍在那层术式上而已。 “现在拍我还有什么用啊!” 我重新垂下头,继续盯着游戏手柄,发呆。 我以为这样下来,悟少爷就会对跟我一起打游戏失去兴趣。但他抓了一会乱蓬蓬的白发之后,十分熟练的拉开夏油杰课桌的椅子,趴在课桌上写着什么。 过了会。 他塞给我一迭纸,每张纸上面都写着字。 他推推墨镜,“虽然是哑巴,但胳膊应该没断吧?如果遇到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你就举起纸就好了。” 我点点头。 游戏重新开局。 我看自己红色的血条快没了,所以举起纸。——我不认得字,所以是胡乱举的。 悟少爷应该是因为术式的缘故,头都没转,始终紧盯着电视机屏幕,却能准确看到我举起的纸条,朝地面丢了个红色瓶子,我捡起来,血条就瞬间回满了。 游戏继续进行,怪物太多了,我又随便举起一张纸条。 悟少爷朝地面丢了蓝色的瓶子。 我89%的蓝量回满了。 电视机屏幕上,有两个视角,悟少爷那边的视角,人物角色正在躲避非常复杂的技能,同时还要考虑好自己的技能空缺问题,进行输出。 他的血条现在已经下降到百分之三十了,情况很危机。 我犹豫再三,又举起一张纸条。 他急忙操控技能,丢出来一个红色的瓶子。 然后不等我捡起来,我就彻底被怪物淹没,死掉了。——游戏结束。 “啊——!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悟少爷跟白色大猫般发出惨叫,他怀疑我在整他,十分气愤地转过头来,“你干嘛啊!差一点就过关了!那种情况你应该举起这张牌子的吧,告诉我帮你打怪,你为什么要问我要血瓶啊!别告诉我你是个哑巴就算了,连字也不认得!” 我垂头,玩手指。 “……你不会真的不认得字吧?”半晌,他语气逐渐转为狐疑。 我抬头,朝他笑笑。然后继续低头玩手指。 空气安静了很久。 “嘛,真麻烦。”许久,一旁的悟少爷嘟囔了句,将我怀里的纸夺走,随便拿出一张,示意我抬头看,“看到这个字了吗?这个字是:救。你一举起这个牌子,我就会帮你清怪了。” 我眨巴一下眼睛。 “救”这个字,原来是长这个样子啊…… 他换了一张,“这个字是蓝,蓝条,也可以理解为你的咒力储备,如果蓝条空掉了,你就放不出技能了。缺少蓝条的话,可以举起这个牌子。” “这个是红字,也就是血条的意思。”他解释,“我的这个角色很特殊,可以把自己的血条蓝条用转化成瓶子的方式分享给队友,你提前举起来,我也好提前计算一下接下来该怎么使用自己剩余的蓝条血条。” 我将这三张纸条上的字,牢牢记在心底。 有一种……抓住了我心中渴望的东西的小小雀跃感,所以在悟少爷问我“懂了吗?”的时候,我难得露出些真心的笑来,朝他点点头。 他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切”了一声转过头去。 我重新接过纸条。 此时,这三张纸条在我眼里,有了些别的意义。 接下来的游戏进展的比较顺利,悟少爷虽然依旧对我很菜这件事很无语,但总的来说没之前发脾气那么频繁了。他越打越上头,墨镜都被他推到了头顶,嘴里叼着棒棒糖,蓝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盯着电视机屏幕,十分专注。 我因为只需要关注自己的血条蓝条,以及会不会被怪物淹没这件事,所以很轻松。还有空闲时间抬头看一眼时钟。 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他到底……什么时候会累? 我回想起他提起单人游戏时的嫌弃来,以及他对夏油杰寝室的熟悉,忽然猜想到,或许他之前的双人游戏都是跟夏油杰一起玩的吧,但不知道什么缘故,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一起玩了。 我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电视屏幕上。 这局游戏已经接近尾声了,悟少爷操控的角色血条还有百分之三十,但怪物只剩下百分之二了。 悟少爷高昂的情绪越来越浓厚,眼看就要一击击垮怪物。毫无防备的,寝室门忽然被外面的人一把拉开: “夏油学长!你在啊!我想吃快餐面,你帮我煮吧!” ………… 跟七海建人做完任务后,见他又找了之前那样的借口离开,没跟他一起回高专。因为五条学长说七海可能是交到了女朋友,所以这次灰原雄没有那么多问题,而是用一种揶揄的眼神,目送他离开。 回到高专。 他注意到夏油学长和五条学长的寝室灯都是黑着的,原本没怎么在意,就想回自己的寝室煮快餐面,但热水壶他记得上次借给了五条学长来着,一直没还给他…… 此时此刻,只有对面家入学姐的寝室还亮着灯。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一连做了那么多的任务,都没顾上吃饭,肚子实在是太饿了。他下楼,准备去对面女寝,路过夏油学长寝室门口的时候,听见了细微的游戏声音。他内心一下子就被巨大的窃喜砸中,要知道夏油学长煮的快餐面可是比原包装的好吃一百倍! 所以他想都没想就推开了门: “夏油学长!你在啊!我想吃快餐面,你帮我煮吧!” 可没想到的是,在寝室的不是夏油前辈,而是…… “五条学长?” 五条学长正以奇怪的姿势半站在夏油学长的床边,夏油学长的床上,被被子盖住的地方鼓鼓的,像塞了个等身娃娃。 至于沙发前的电视机里,正播报着游戏失败。 灰原雄有点摸不着头脑,“五条学长你怎么在这,夏油学长呢?” 五条学长咬牙切齿地转过头来,墨镜都气掉了,一双蓝眼睛恶狠狠瞪着他:“你、赔、我、游、戏、进、度——!我好不容易带着菜鸟打到那一关的!你赔我你赔我你快点赔我!” 说着,他就扑过来,扭打他。 灰原雄:大惊失色。 大家不要误会太多(挠头)六眼不能分析一个非术士此刻有没有吃饭有没有洗澡啊什么的这种状态,他只是能看到,小时候注意到身边的女佣没吃早饭是因为他的六眼看到了,比如说悟酱站在那里,女佣们忙前忙后,即使他不想关注,那些信息还是会通过眼睛传达进他的大脑,因为悟酱小时候也做不到像现在那么熟练的对接收到的信息垃圾分类 妹这里他没看到,因为悟酱刚做完任务回来 第27章 东京校 腹部好痛…… 昨天陪悟少爷打游戏打了很久,直到差点被人发现才中止,那时候我看了下时钟,已经凌晨两点了,我很少那么晚睡,以至于我这一觉睡得很沉,但精神却感觉更差了。 被从阳台外的阳光迷迷糊糊刺醒时,我浑身上下的骨头就跟被打碎重组般,我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阳台查看衣服干了没有。 裙子倒是干了,内衣因为有点厚度,所以处于要干不干的状态。 但我已经忍受够了胸前空嗖嗖的不自在感了,即便如此还是将内衣从晾衣杆上收下来,去浴室换上了。 然后我才发现,身体之所以那么难受,是因为来了例假。 可能是从小就经常吃不饱的缘故,我每个月的例假就没有稳定过,完全猜不到会是什么时候来。 寝室里没有卫生棉,但我对处理这种情况已经很熟练了。 我找到一件不那么常穿的衣服,是洗干净了的,放置在衣柜里。虽然这是夏油杰帮我买的,但现在是不得已的状况,我还是将它剪烂了,再垫上一层纸巾,如此使用。 之前在公寓里时,没有卫生棉我便是这么做的。 至于在禅院家…… 我垂垂眼,将自己制作的‘卫生棉’换上。 我只有在得到直哉少爷好脸色的那段时间,使用过卫生棉,是女佣长为我置办的。其他时候都是自己动手做的,虽然偶尔有听女佣姐姐们说过例假方面要格外注重,否则很有可能会得各种疾病,最恐怖的是有可能无法生育。 但这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甚至可以说,无法生育对我来说算是解脱。因为如果我以后生下了孩子,那么我没办法偿还完的债务,就会落到他身上。 所以…… 还是就在我这里终结比较好。 我捂着肚子从浴室出去,已经看到了悟少爷。还像昨晚那般,他瘫在沙发上,眨巴着一双蓝眼睛盯着我: “我肚子好饿哦,早餐想喝粥。” 我朝他扯扯嘴角,进了厨房。 打开冰箱,看着日渐稀少的食材,我抿抿唇。取出一些蔬菜,清洗做粥。 他没具体说想喝什么粥,我就随便做了蔬菜粥。 他倒是罕见的不太挑食,我本以为像那种家族里的少爷都跟直哉少爷一样,对食物很挑剔,没多少食欲,但悟少爷完全相反。 除了对糖分要求很高之外,基本上没什么挑剔的点。 我捂着肚子重新蜷缩在昨晚睡觉的墙角,没一会就沉沉睡了过去。 中午的时候,悟少爷又来了。 他蹲在我身边,戳着我的胳膊:“你怎么睡在这里,杰不准你睡床的吗?好苛刻啊——起来啦,帮我做午饭。今天课上到一半就去做任务了,做了好多好多任务,肚子超——饿的,我想吃好多东西。不得不说有你真是太棒啦,不用去食堂也随时有饭吃。老子允许了,你可以一直住在杰的寝室偷摸摸视.奸我,我完全不介意!” 我垂着脸,从地上起来,去帮他做饭。 他在客厅打了一会游戏后,钻进厨房,贴着我,看我做饭,时不时就嘟囔两句。 “昨晚游戏只打到一半,第三十二关还是只差一点点就通关了!好生气,待会你要不要继续玩游戏?” “不过你身上有血腥味,好重,脸色也不太好的样子,你受伤了?” 对于他的话,我通常都是笑笑,连点头都没有。 对于悟少爷,我是真的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他。 “咦——”他伸手,拨弄了下我别在发间的发卡,是那个百合发卡,因为之前有撒谎假装不知道这个百合发卡是夏油杰随手递给我的礼物,住进夏油杰寝室之后,为了维持这个谎言,我一直戴着,目的就是为了让夏油杰觉得我是真的很珍惜他‘送’我的礼物。 这个百合发卡上有流苏,虽然断掉了一根,但还有四五根,灯光下莹莹的,随手拨弄一下,还有很清脆的响声。 悟少爷好奇地眨一下眼睛,又拨弄了一下,他的眼睛跟随流苏的转动而转动,等流苏停了,他就又伸手拨弄一下,然后眼睛继续跟着流苏转动。 乐此不疲。 我眉头轻轻蹙着,不明显,垂着脸做饭,并没有制止悟少爷的行为。 尽管流苏的转动,有时候会刮到我的头发,有些疼。 他吃过午饭,兴致高昂地扯着我要继续打游戏,中间的时候也故意说了些垃圾话,想试图观察我的反应,但我没有任何反应,表现得很麻木。我接过游戏手柄后,眼神疲惫地看着电视机,操作。 由于身体不是很舒服,错误百出。 他嘀嘀咕咕了很多话,但我的脑袋越来越重,没怎么听清楚。 “啊你好笨!” ——这句话我听清楚了。 因为就在我耳边。 他说完之后,就直接以半搂我的姿势,双手抓住我的手,带着我操作游戏手柄,耳边全是他喋喋不休的抱怨:“要这样玩的啊,昨天明明教过你遇到这么多野怪包围你的时候,你可以按这个技能,快看,就是这个技能,看清楚没有,单击之后,再这么操作,就可以逃离包围圈了,记住没?” 我朝他笑笑,笑容很牵强。 后来悟少爷离开,是因为又接到了任务。他满脸怏怏的离开后,说了晚上想吃的口味。 我依旧是扯着嘴角,朝他笑。 他离开后,我就重新蜷缩在角落里,很沉很沉的睡过去。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黑了。我扶着墙艰难爬起来,去厨房。 打开冰箱。 食材已经只剩下一点点了。 回忆起悟少爷说的,想要吃咸一点点的食物,我开始制作。 等做完,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我捂着时不时就坠痛的腹部,闻着饭菜的香味,有点饿。我吞咽一下口水,将存放在冰箱上层的点心拿出来。 这是昨天偷偷藏起来的一块点心。 因为站着太累了,我蜷缩在厨房角落,抱着点心吃。 因为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点心还很凉。 我小小咬了一口。 很快就被过高的甜度甜到皱眉。 但肚子好饿,我还是继续咬了两口,但越吃,我眼泪就越是控制不住的往下掉。我忽然就感觉,我有了讨厌的食物,除了米糕之外,我最讨厌的…… 最讨厌的就是…… 就是这个点心了。 好讨厌好讨厌……真的好讨厌…… 我再也吃不下去了,流进嘴里的,完全是苦涩的眼泪。我用袖子用力擦掉眼泪,但没一会,眼泪就又重新模糊住了我的视线。 我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向客厅茶几上摆放着的食物,这一刻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想,走出厨房,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吃起来。 眼泪混着食物,一齐被我吞咽下去。 我好几次都差点呛到,缓过来后就又继续大口大口的吃。 等到最后食物没剩下多少,我才停下来。抱住双膝缩在角落,脑袋埋进腿间。 不知道过去多久,我听见阳台门被打开的动静。 “已经做好饭了?好开心!”悟少爷语调非常轻快,但很快他就发现剩下的只是残羹冷饭而已,哭丧着脸,“你已经提前吃了?但你吃的也太多了吧,都没给我剩下多少。” 见我没回应。 他走过来,在我跟前蹲下来,戳我的胳膊,拖长音调粘粘糊糊地撒娇,“喂喂,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我依旧埋着脸。 对他的任何话,充耳不闻。 直到过了一会,他才发现不对劲。将腰弯得更低一些,将下巴压在我抱住的双腿上,仰着头看我。 注意到我满脸的湿意,他神情微愣,“你哭了?为什么,我才刚来,还没开始欺负你呢,你怎么就哭了。” 很快,他就又眨一下白色的眼睫,用故意压低的、有点兴奋的语气冲我说:“所以我说,你哭起来真的很色啊,老子都被你弄流鼻血了。” 我侧开脸,没与他进行目光对视。 眼泪依旧在往下掉。 虽然知道现在的情况,必须要尽量满足悟少爷的要求,避免他大肆宣扬出去,以至于让东京校的其他人发现我藏在这里。 但我现在做不到…… “”他好奇地盯着我的眼泪看了一会,好似在观察,“哑巴哭起来居然真的是没有声音的?” 见我不搭话,依旧在埋着脸掉眼泪。他的观察欲似乎降低了很多,戳戳我的胳膊,“喂喂,别哭啦。我刚才可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啊。” “难道是说你是哑巴这件事,你不开心啦?那我下次不提你是哑巴这件事就好啦。” “你是不是之前遇到什么事了所以不开心,但你也不能迁怒到我身上啊,我才刚来嘛,什么都没开始做呢啊……” 他还在喋喋不休。 下巴压在我的腿上,期间始终拖着长腔抱怨: “你怎么还在哭啊,明明我都这么安慰你了,难道说是已经看腻了我的脸?不可能吧——” “那就再给你一点福利好啦。” 他抓住我的手,就胡乱往他腹部按。他的手很大,很炙热,还有些被毛糙的茧子触碰到时的不适感。但手下的肌肤却十分顺滑,虽然有一层腹肌,手感硬硬的,但他抓着我的手往下按压时,依旧能感觉到有正常腹部的软度。 我听见他抽气了下。 喘气声像我目前吃过最甜的食物‘苹果糖’那般甜到腻人,我能清晰感知到手下的人腰腹猛地收紧,他脸上也露出了舒爽表情,眼睛迷离微眯着,嘴巴半张,甜腻的抽气声加重。 像猫咪被抚摸之后发出喵喵叫。 我将我的手抽回来。 他没怎么强硬抓我的手,所以我很轻松就把手抽回来了。 他过了好半晌,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露出了什么样的糟糕状态,觉得羞耻的同时,发现我的态度之后,脸色彻底臭起来。 抬起头,蓝眼睛还有些湿漉漉的,语气也是,带着潮气,但不妨碍臭臭的,“喂,我都那么安慰你了,你怎么还在哭。我可是还给你摸了腹肌啊!那可是腹肌!人类最强的腹肌!你再这样我就打电话告诉杰你侵犯我!” 我没回应。 扶着墙艰难起来,走到寝室的另一个角落,重新蜷缩起来,睡觉。腹部剧痛无比,我顾不上擦眼泪,紧闭起眼睛休息。 “喂喂,你衣服流血了!” 我没搭理,将眼睛闭得更紧。 “喂喂,我真的要打电话告诉杰了!” 我依旧没搭理。 “我已经在拨号了哦?” 我翻身。 声音逐渐消失了,我总算是能清净些了。但过去不知道多久,阳台门就又被拉开了,随即我的肩膀被人戳了好几下,见我没睁开眼,他便伸手扒开我的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悟少爷那张仍然有些臭臭的脸。 “喏,给你。”他龇牙咧嘴地揉着脸,递给我一包卫生棉,“我是去问硝子要的,因此还被当成变态打了一巴掌,你看!” 我内心没什么波澜地将卫生棉接过来,垂着脸,半晌,抬起仍然带着湿意的脸,冲他笑了一下。 是很灿烂的笑。 我注意到他有点僵硬的视线,颤啊颤地垂下仍然带着泪珠的眼睫。 不管是因为好不容易得到的食物,被人以另一种类似于我的方式夺走,还是因为幼年的事情而导致的那么一点令人不齿的埋怨,我都…… 最讨厌悟少爷了。 讨厌他。 讨厌他讨厌他讨厌他讨厌他…… 六眼不是像那种扫描仪啦老公们,不可能一眼就能看穿人有没有吃饭有没有洗澡(有些同人文还会写六眼能看穿人的心思)六眼没这么牛逼的啦! 以及呜呜呜大家不要对我的能力报以太多期待啊!!还记得我开篇说的吗,个人xp严重,以及同人文ooc不可避免呜呜呜我现在都不敢写了(捂脸)因为蛮多个人xp场景的,但我仔细想了想这里毕竟是jj,可能很多宝贝不能接受,所以还是……(捂脸) 第28章 东京校 我将被污血弄脏的衣服和内衣清洗干净,换上新的衣物,和悟少爷带来的卫生棉。一离开浴室,我就看到客厅里,悟少爷正双手里抱着点心啃。 那个点心很眼熟。 悟少爷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含糊不清地嘟囔:“这个,你怎么只吃了几口就不吃了。我好饿的,你却在浪费食物,超过分的!” 我朝他敷衍地笑笑,便缩在我常常睡觉的那个角落里,打算休息。 没一会。 一颗白色的脑袋就朝我挪了过来,他已经吃完点心了,戳戳我胳膊,语气里带着天然的好奇:“不过,老子已经搞明白你为什么心情不好了,是因为来了例假对不对?” “跟漫画书里一样啊。上面说女生每个月来例假的时候都会很难受,然后性情大变,原来是真的。这么说起来,硝子好像每天都一个样,我原本还以为漫画书里画的不完全正确,现在看来明明是硝子太男人婆了喔?” 我假装睡着了。 他有点不爽,又戳我几下,“喂喂,醒醒啦。” 我依旧闭着眼睛,没什么反应。 他沉默了一会,就在我以为他彻底丧失兴趣时,我头上传来细微的拉扯感,是他又在拨弄我的百合发卡上的流苏了。 我感到一点疼,轻轻皱了下眉。 拨弄了一会,他又满是好奇地问:“漫画书里还说来了例假是不能受凉的,女主角每次来例假,都要做很多保暖措施,还需要揉肚子,尽管如此还是每次都疼哭到超级涩气,你睡在地上可以吗?看在你每天帮我做饭,我也不是不可以稍微照顾你一下的唷?” 没得到我的响应,他便自答自话: “不需要嘛?那就算了哦?” “不过你想看漫画吗?你真的跟那个漫画女主超像的欸,尤其是哭的时候。”他脑袋蹭过来一点,兴致勃勃的声音近在耳边,弄得我脸颊那片痒痒的,“真的超~像,老子没有夸大哦。我记得杰也有那本漫画的,但你刚才去浴室换衣服的时候我翻了翻杰的书柜,居然没找到,他一定是假正经见你要住进来,就把那些工口.漫画都丢掉了,真是,他还真喜欢假装自己不是人渣。” “还有还有,里面那么多任务口场景,我原本觉得最无聊的就是摸肚子那段了。因为我自己尝试过,不管怎么摸都根本一——点——感觉都没有。” “不过用你的手却酥酥麻麻的诶,很舒服。” “好奇怪……” “如果我摸你肚子的话,你也会有酥酥麻麻的感觉吗?” “不过,你之所以没吃完那个点心是因为太冰了吗?” 他思维很跳跃,话题也总是转得很快,上一秒还在说着什么,下一秒就转移到了毫不相关的问题上,完全不需要得到我的响应,他就能一个人自说自话下去。 但因为实在是他的呼吸凑我太近了。 我有点不适应地睁开眼。 就看到他正趴在我旁边,脑袋枕在胳膊上,歪着头看着我。见我睁开眼,他在黑暗里格外显眼的蓝眼睛眨了下,“你睁眼啦?是好奇那个漫画吗?” “那个漫画杰也很喜欢,有段时间老子跟他的手机屏保都是那个漫画女主。我们经常拿来当配菜。你知道配菜是什么意思吗?” 为了避免麻烦。 我点点头,假装自己知道。 “你知道啊……”他失落的情绪表现得很明显,过了会又兴致勃勃地将整张脸都凑过来,用在黑暗中能清楚听见、却实际上并不大的音量说,“喂喂,你要不要去我的寝室,杰那么苛刻居然不准你睡床,那你去我寝室好啦。我的床可以允许你睡哦,而且还是在四楼,那一整层都只有我一个人住,比住在杰的寝室还不容易被人发现。” 我抬眼,看他。 原来他一直都记得我是直哉少爷女佣这件事,也清楚直哉少爷一直在东京找我这件事。 故意说我是偷偷藏在夏油杰寝室想视奸他的变态追求者,都是他在故意逗我。像之前的夏油杰故意念错我的名字那般,坏心眼地好奇我的反应罢了。 但夏油杰和悟少爷是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人,为了终止夏油杰的恶作剧,我是主动示弱,用言语描述出自己的惨,来引起他的愧疚。 这个方法,对悟少爷,有效吗? 见我一直盯着他看,悟少爷眨一下眼睛,歪歪脑袋:“所以,是决定要跟我走了吗?杰就这么不知不觉被抛弃了,好可怜。” 我很平静地摇头拒绝了,脸色苍白地翻身,背对他,紧紧捂着自己的腹部。 “喂喂,你是拒绝了吗?不管怎么看都是跟我走更好吧?杰都不准你睡床的啊。”耳边,能听见他在我背后嘟囔,以及伸手拨弄我头上戴着的发饰流苏的动静。 流苏刮蹭到我的头发,牵扯住头皮有些轻微的刺痛,我这次没强装出不痛来,眼泪很快就掉了出来,但我没去揉那片的头发,反倒是将腹部越捂越紧,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眼泪也越掉越多。 触碰流苏的那只手安分了下去。 我能感觉到他在探头,好奇地观察我的脸。 所以。 单纯的示弱,说出自己的惨,对悟少爷并没有效果。 悟少爷就像杏花一样。 喜江阿姨曾亲手做了个逗猫棒,每次我拿起逗猫棒,挥动的越是激烈,杏花的反应就越亢奋,一定要抓住逗猫棒,玩一玩。可当逗猫棒安安静静地放在角落时,它却一点兴趣都没有,甚至在逗猫棒落上灰尘时,会偶尔好心情地用尾巴清理一下,在发现逗猫棒是因为它断掉时,也会稍微良心发现一下帮忙拼凑一下头尾。 可如果逗猫棒在被它弄断后,我仍然抓住逗猫棒断掉的两节继续挥舞,它的兴趣却会比之前还要浓厚,想一探究竟逗猫棒究竟断成几节才会不挣扎。 也就是说…… 面对悟少爷,被他欺负之后表现的越是牵强在意,他越是想不顾后果多欺负一下看我还有没有别的有意思的反应。 例如他说我长得很工口,我每次都会很僵硬,然后尴尬笑笑,假装自己不在意。但实际上很在意,而且已经被他一眼看穿了,他就很好奇说出多过分的话,我才会连伪装都不想伪装直接哭出来。 刚才我因为看见冰箱的食物越来越少而没忍住情绪哭了出来,悟少爷率先表现出来的就是兴奋,甚至还故意说出“所以我说,你哭起来真的很色啊,老子都被你弄流鼻血了”这种话,想以此看我的反应是哭得更狠,还是被吓到止住眼泪。 观察到他满意的反应之后,他就会有一种“啊原来这种程度会是这种反应”的好奇心被满足的餍足感,反倒不想继续用这种话题来观察我的反应了。但他的好奇心被满足之后,如果我还是一直在掉眼泪,他则会有一种浅浅的“好像过分了点”的意识。 所以他开始有点不耐烦的威胁我,见我依旧在哭,他意识到了事情好像有点严重,就去帮我问家入硝子借来了卫生棉。 被他触碰流苏是同等的道理。 悟少爷就像猫猫在探索世界一样,只有满足他的好奇心的同时,让他亲自发现自己酿成的糟糕结局,他才会有种‘搞砸了,稍微弥补一下吧’的意识。 我的眼泪依旧在掉。 身后传来很嘴硬的话:“我又没用多大力气……” 我的眼泪掉得更狠了。 “……” 过了会。 “真麻烦……”他不满地嘟囔了句,好像又再次打开了他的话匣子,喋喋不休地抱怨了一堆,但音量比之前要小很多,甚至还抬手帮我揉了下那片的头发。 之后我越来越困,他的声音也越听越模糊。 我闭上了眼睛。 因为腹部时不时有坠痛感,我起先睡得很不安稳,眉头始终紧紧拧着。 直到感觉有什么盖在了我的身上,与此同时还有热热的像手掌之类的放在我的肚子上,试探性的轻轻地帮我揉。 我才感到安稳些。 不过,即使是帮忙揉肚子,他动作间也满是好奇的跃跃欲试,我想起来他提起过的漫画书,可见他大多这方面的知识都是在里面学的吧,现实中根本没有经历过,所以才会即使揉个肚子,都带着满满的探索欲。 那么说起来,那些张口就来的工口台词,他应该也是照搬漫画的吧? 我的大脑越来越昏昏沉沉,彻底睡了过去。 隔天。 我很晚才醒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时钟已经快指向九点半了。 我坐起来。 有一件衣服从我肩上滑了下去。 我微愣,拿起来看。 才发现是东京校的学生制服。不用猜我也想得到是谁的制服外套。莫名的,我就回想起昨晚帮我揉肚子的那只手来。 与此同时,有食物的香气勾引着我的嗅觉。 茶几上,正放着一碗热粥。 是蔬菜粥。 同时,沙发上还放着几个购物袋,其中两个购物袋里装着的是好几个尺寸不同的胸衣,不过颜色都是粉色。 另一个购物袋,打开,里面装的全是卫生棉。 我眨一下眼,注意力落在蔬菜粥上,里面有青菜,但我记得冰箱里的青菜已经吃完了的…… 秉着那股直觉,我来到厨房,将冰箱拉开。 冰箱上层装满了甜品,至于蔬菜之类的则委屈巴巴的全挤在那个小小的抽屉里。 冰箱下层,则装着冷冻食材。 比之前的种类,还要丰富很多。 我垂着眼睫将冰箱关上,将客厅的蔬菜粥喝掉了。 接下来几日,由于夏油杰快要回来了,为了避免他怀疑,所以我接下来这几天难得奢侈一下,每顿饭都比以往多吃了好多,肚子被填得饱饱的感觉,有种令我沉迷的安全感。 半夜。 我蜷缩在墙角睡得昏昏沉沉,忽然,迷迷糊糊间我感觉自己被搂入一个冰凉、带着汗味的怀抱,等身体落到棉花一般的地方时,那双手撤离。 却被我及时抓住。 我睁开眼,黑暗中,与黑发少年那双微愣的紫眸对上。 片刻,他笑笑,“我打扰到你了?抱歉。” 昨天可能是没睡好,写到了凌晨四点,所以有很多言语错乱,今天一直在睡觉睡了好久,刚才睡醒重看了下章节发现好多逻辑错误呜呜 第29章 东京校 已经是深夜了。 兴许是为了避免打扰我睡觉,他回来时并没有开灯,寝室里黑漆漆的,只有从阳台外照射进来的一点月光。黑暗中,我抱着夏油杰的手,摇摇头,“没有打扰到我。” “那就好。”他低头看我,用很轻的声音询问我,“不过,怎么没去床上睡?” “怕、怕弄脏你的床。”我小声回答,嗓音很哑。 因为夏油杰离开的这六天,我没有人可以交流,即使悟少爷来了,我也是充当哑巴的角色,许久没开口说话了,声音有些艰涩。 “噗。”他笑,“我可没那么苛刻。” 我脸有点红,磕磕绊绊地连忙解释:“没…我没觉得你苛刻……”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以后都在床上睡吧,即使是夏天,睡在地板上对女孩子的身体也不太好。” 我缓慢又迟疑地点一下头。 “时间不早了,你先睡吧,”他将手从我怀里抽出去,“我去洗一下,身上,很臭。” 见我再次点头。 他从衣柜里拿了件常服,走进浴室。 差不多过去半个小时,浴室的花洒声才停。没一会,带着满身湿气的他从浴室出来,正擦着头发,一侧头,就发现我裹着被子畏畏缩缩坐在床角。 他微愣,“怎么还没睡?” 我下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了眼睛,在黑暗中怯生生地看他,“我睡在床上,你睡在哪里?” 他脸上露出惯例的微笑,“我睡在沙发上就好了。放心吧,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不是,我没怀疑你。只是……”我顾不上拉被子遮挡自己下半张脸,慌乱地连连摆手,“只是睡在沙发上的话,你会不会觉得……睡起来不、不舒服?” “我觉得还好。”他打了个哈欠,继续擦头发。 “噢、噢……”习惯看脸色的我,很快就分析出了他这是拒绝对话。我重新扯起被子,盖在脸上,恢复只露出眼睛的状态。 夏油杰背对我,擦了会头发后,像累垮了般直接瘫在了沙发上,脸埋着。可能是沙发的尺寸太小的缘故,他躺在上面,显得很挤。 我缩在被子里,看着沙发的方向。 考虑到直哉少爷目前应该还没放弃寻找我,而这么些时间的观察来看,夏油杰又是心思比较细腻敏感的人。 他做了那么久的任务回来,还要挤在沙发上睡觉。 如果太过理所应当的接受…… 即使他表面依旧跟平常无异,但心底会有些反感的吧? 如果他放弃帮助我,到时该怎么办? 毕竟眼下我和他之间,虽然约定了那种我要把自己的全部都给他的这种约定,但实际上也只是帮他做过早餐,没有像跟别的男性那样让他们随便做什么都好,摸一摸还是亲吻都可以,以换取食物。 他目前对我的帮助,好像只是单纯建立在我为了避免继续被他恶作剧时,所主动陈述的悲惨经历上。 是可怜我,所以帮助我。 这让我感到很被动,很不自信目前与他所处的关系,如果说我奉献出什么东西,以获取这些,我会觉得很安心,有一种我在掌控自己的生存的感觉,但现在……我有一种自己毫无利用价值,随时会被抛弃的慌乱。 此时此刻,有点慌乱的我虽然记得夏油杰刚才是有拒绝交流的意思,还是喊了下他: “那个,夏油……你睡了吗?” 很快,沙发上传来低低的一声‘嗯’作为响应。沙发跟单人床的距离很近,大约四步。我能听见沙发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不多时,一颗黑色脑袋就探了出来,下巴压在沙发靠背上,打着哈欠问我:“怎么了?” 我小声:“要不还是你睡床吧,你不是做了很久的任务吗?一定很累吧。我其实睡在地上也没什么关系的。” “那样也太烂了吧?”他细挑的眼睛懒散瞥过来,带着揶揄的笑意,“我目前还是想多在你面前装一装好人的。” “但是这样的话……” “没人会再对奈穗子你发脾气了哦。” 我呼吸一顿,黑暗中怔怔地看着他,好半晌才发出很轻的一声:“……诶?” 他语气里的温和不变:“奈穗子已经逃离禅院家,获得自由了不是吗,更何况我说过奈穗子接下来可以依靠我。所以,你可以不用那么小心翼翼地观察我的脸色,可以活得更自在一点的。” 我目光微颤。 他笑笑,再次打了个哈欠,“快睡吧,我明早可是还有课呢。” “嗯、嗯……” 我小心翼翼放松身体,床很软。 像棉花。 还暖烘烘的,应该是白天的时候,阳光从阳台照射进来,落在床上导致的。是太阳的味道。 我脸埋进去,深深吸了一口。 还有些…… 夏油身上的气息。 隔天,我醒的很早。 天灰蒙蒙的,我就醒来了。夏油杰一如上次我们都在寝室共处时那般,睡得很沉,他趴在沙发上,胳膊垂到地面。 我轻手轻脚地进厨房,准备早餐。 但考虑到之前听悟少爷偶然间提起过的食堂的饭很难吃,以及随时可能会课上到一半就来任务的情况。 我连带着将午餐也准备了。 从橱柜里有找到一个存放食物的便当盒,我将做好的午餐保存进去。 这样的话,如果真的上课中途接到任务,按照夏油杰的任务量应该是没心力去找吃午饭的地方的,毕竟大量的时间都耗费在了赶路上,那么便当应该可以帮他尽量调整一下营养均衡的问题吧……? 我探头,看客厅。 他姿势不变,还是趴在沙发上的睡觉姿势。 比六天前看起来,更憔悴了。 准备好一切,我困意再次涌上来,重新回到床上睡着了。我不清楚自己蒙头睡了多久,但中途有感觉到有人在戳我,可我依旧没醒。 毕竟例假刚结束,那段时间实在是太折磨我了,时不时传来的小腹坠痛感让我根本没办法陷入深度睡眠。现在好不容易结束例假,又难得有如此久的睡眠机会……更重要的是…… 是睡在床上。 所以我只是模糊感觉到了有人在戳我的肩膀,戳了戳见我没反应,又去戳我的脸。 我被戳得“唔”了下,在对方以为我要醒了的欢呼下,我翻了个身,就又重新睡了过去。 等我终于睡饱,迷迷瞪瞪睁开眼,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张放大的十分精致的脸,他闭着眼睛,白色的眼睫时不时轻颤一下,呼吸平稳,似乎睡着了。 我吓了一跳,但很快就捂住了嘴。 对方有所察觉,同样迷迷瞪瞪睁开眼,与我四目相对。——他是坐在床边的地上的,两条胳膊交迭在我的枕边,脑袋压在上面。此时此刻已经是傍晚了,落日的余晖落在他身上,醺黄的氛围下,他没戴墨镜,凌乱发梢下,那双湛蓝的眼睛亮亮的: “呀,你醒啦。” 我身体僵硬,将被子往上拉,把自己的脖子和脖子以下的身体部位遮挡得严严实实,然后一点点往后挪,与他拉开距离。 他看着我的动作,没有阻止的意思,而是用甜腻腻的声音问:“你穿的是我买的那件胸衣吗?” 我更加僵硬了,不知道他说这个是做什么。 所以没有回复。 但好在他一直以为我是哑巴,完全没有等我回答的意思,就自顾自地往下说了,语气很期待:“刚才你睡着的时候,露出来了,粉色的。上面有兔子图案哦!所以绝对是穿的我买的那件,对吧?” “但是,”他忽然凑近过来,一米九的身高投下的阴影,几乎将我完全笼罩住,语气有些狐疑,“跟漫画里的不一样。” 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我浑身僵硬得像块石头,直觉告诉我,他接下来说的应该不是什么正常的话。 “漫画里的女主角穿上衣服的时候很正常,但脱掉衣服之后,那里可是超大的。我一直以为女孩子都这样。原来这一点是假的啊。不过……”他歪歪头,目光认真又掺杂着一抹该死的好奇心,“女孩子的那里,没有生小宝宝真的也可以用嘴巴吸出来东西吗?我去问过硝子,但被打了一巴掌。杰也嘲笑我。所以,你能让我试试看吗?” 此时此刻,我们距离很近。 呼吸交织。 我几乎能感觉到他撑在我脑袋两侧的手臂散发出来的热度,我此时此刻能感觉到他是真的在好奇这件事,而不是像之前故意说我长的工口那样只是单纯好奇我听到这些话的反应。 我脸热热的,很急切地快速摇头。 “啊,不可以吗……?”他很失落,怏怏不乐地回到了原本的位置,坐在地上,手肘压在床边,撑着脸看我,很快他就有找到了新话题,眼睛亮亮的,“对了!今早杰带到教室的便当,是你做的吧?” 是说那个午餐便当吗? 我迟疑又缓慢地点了下头。 “我就知道,杰还说是他自己做的,怎么可能!老子趁他不注意偷尝了一口,明显就是你做的嘛。”他得意洋洋的,像是在为自己一下子就能尝出来这件事很自满,过了会,他蓝眼睛眨啊眨的,又问,“是用我买的食材做的吗?” 我再次点了下头,很僵硬。 同时悄悄在被子下面,整理自己睡乱的衣服。 “那还有剩下的吗?可以给我吃吗,去校外吃饭太麻烦了,食堂又不想去,自己做饭的话我寝室里只有快餐面和小面包。早上的时候杰又只准我尝那一口,太小气了。所以,我好饿。”他撅起嘴。 我:摇头。 他委屈巴巴地望着我:“全让杰吃完了?” 我尴尬点头。 因为我很关注食物的用量,深怕浪费一丁点,所以每次都能把控得刚刚好。 “那好吧。”他一只得不到玩具的生闷气小猫,过了会,又精神满满地凑过来,眨着那双兴奋发亮的蓝色大眼睛,问我:“我们打游戏吧!那天游戏不是才只打到三十多关吗?然后我就去海外出差了,一直没增进进度。” 我看了看床边的矮凳,上面只有一张纸。 由于矮凳离床很近。 我能看清上面很大的简笔画: 【黑发丸子头小人对便当和早餐竖起大拇指】 他没有留下说要过多少多少天才会回来的简笔画,是不是意味着他今天就能处理完任务? 我看向外面的天色。 已经快黑了。 他是不是……快回来了? “来嘛来嘛,反正你现在又没什么事要做。”悟少爷还在持续不断地拖长音调粘粘糊糊地撒娇。 该怎么办…… 老公们,上一章建议重看哦 以及,再次强调每个人对dk悟的理解都不同,我不觉得我写的特别ooc,拜托大家不要每一章都提醒我!毕竟目前悟酱的情况,已经让人对咒题材的兴趣降低一大半了,我是因为当时这本书已经在榜单上了,朋友有一直都在安慰我说悟酱肯定会没事,所以才一直坚持下来写到现在,并且入v,以后也会完结。 但是同人文这种事真的需要大量的热爱才能维持,反复提醒作者写的ooc真的会让人的兴趣降至低谷,写不出来东西。谢谢大家配合 还是那句话啦,大家不要开自动订阅,看的不满意接受不了可以及时脱身,啾咪宝贝们! 毕竟作者自好几本书之前就已经变成bt啦!!!【手舞足蹈】 第30章 东京校 因为悟少爷一直在纠缠,所以我最终没能拒绝。 他每次打游戏,情绪都很高昂。通关失败带给他的除了懊恼外,更多的是亢奋。眼看时钟‘滴答滴答’指向了晚上八点,而身旁的悟少爷却越玩越上头,我内心有些焦急。 因为已经打到四十多关了。 我也对这款游戏熟悉了很多,而悟少爷交代给我的任务又很轻松,所以没有再像之前那样经常犯错了…… 我悄悄侧头,观察了下悟少爷。 墨镜将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遮得严严实实,游戏期间,他叼着棒棒糖的嘴角一直上扬着,自信又张扬。好像已经确信这关必过无疑了。 我微微垂一下眼睫,很快就将注意力重新放在游戏上。 目前是第四十八关,游戏进度进行到已经找到了BOSS据点。依旧是之前的配合模式,悟少爷对付BOSS,我对付周围的野生小怪。由于这款游戏需要两个角色都存活才能通关,所以只要有一个角色死亡,都算【通关失败】。 悟少爷那边,正在十分激烈的交战。 而我操控的角色已经深陷野怪的包围圈了,但我并没有举起牌子,等悟少爷分神关注到我这边的情况时,我的血条已经清空了。 “怎么会——!”看着电视屏幕上巨大的【GAME OVER】,悟少爷瞪大了眼睛,“你被包围了为什么没举纸条啊?” “……”我朝他满是歉意地笑笑。 “啊算了,重新来——” 他一副懒得多跟我计较的样子,重新开始了。 然而这次也是挑在他跟boss对决的关键时刻,我血条清空了。 “……”他抱着游戏手柄,盯着电视机屏幕思考了很久都没想明白为什么他都那么努力了还是会输掉,扭头,面色有些一言难尽地看我,“你下次被五只小怪包围就可以喊我了。” 我依旧是满脸歉意的朝他笑。 他又重新开了一局,这一次他多关注了我这边的情况。我觉察到他在关注我后,我的操作并没有什么问题,跟之前认真玩的时候没有差别,并且遇到被包围和血条蓝条掉到一半以下的情况,也会举起纸条。 慢慢的,他就放松了对我这边的关注,没再时不时丢过来一个技能帮我清怪。 而是专心地对付BOSS。 然后,再次—— 【GAME OVER】 悟少爷沉默了几秒后,爆发出猫咪被夺走逗猫棒般的惨叫:“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 “不是跟你说了对面有五只小怪就喊我的吗?五只小怪的话就算打你十秒,你都只掉半管血而已,完全有时间举纸条的吧——?” 我朝他笑。 “你怎么老是冲我笑啊,,还笑得那么丑,”他活像一只炸毛的猫,“我现在可是好生气的!” 我上扬的嘴角逐渐拉平,随即下撇。 像是为了避免让悟少爷看到我这幅糟糕的表情,我慌乱地垂下头去,盯着被我紧紧捏在手里的游戏手柄看。 “啊老子忽然想明白了,你刚才是故意的吧?明明这一关跟上一关的难度没什么区别,为什么你上一关表现那么好,这一关就错误百出啊?”他气到挠沙发,墨镜都因为他剧烈的动作而下滑到鼻尖,露出那双气呼呼的蓝色眼睛,“所以你绝对是故意的,绝对!” 我的脑袋越埋越低,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吸了下鼻子。 他懊恼的控诉停顿一秒,探头过来看我,“不会吧,这就哭了?” 我憋在眼眶里的眼泪滚下来。 “……”他语气里有一丝不满,“喂……我又没说多过分的话。” 我的眼泪掉得更凶了,我抬起袖子去擦眼睛,越是擦,眼泪越多。全程下来,我没有从嗓间溢出一声呜咽,无声地不停掉眼泪。 他不可置信到墨镜都惊掉了,“不管怎么看,都应该是老子哭吧?” 我哭得更狠了。 他不甘示弱,努力睁大眼睛维持很久,让眼眶发酸后,努力挤出一滴眼泪来,然后戳着我的肩膀,示意我抬头。 我抽抽噎噎地抬头。 他就指着自己脸上挂着的那滴眼泪,不满开口:“喏喏,快看,老子也哭得很惨的。” 我眼睫颤颤的,缓慢垂下头,继续掉眼泪。 他彻底噎住,“喂喂……” 过了会。 他抽出一张纸巾递给我,没好气:“你也太爱哭了吧?杰是怎么受得了你的。” 我没接。 他不满地嘟囔了句,将纸巾直接按到我眼睛上,胡乱替我擦了下,然后摸一摸制服口袋,掏出来一根棒棒糖,递给我。 “喏,给你。不准哭了。” 见他没有要继续打游戏的意思了,我吸吸鼻子,接过来。 他起身离开沙发,去将游戏盘片从电视机里取出来。期间,嘴里嘀嘀咕咕着什么麻烦一类的词,说再也不要跟我打游戏了。 我嘴角浅浅上扬了下,虽然眼睛哭得有一些肿了。 我看着手里的棒棒糖。 扯了扯那根白色的棍棒,没从棒棒糖上扯下来。我眉头微蹙了下,回想起之前吃过的苹果糖,以及悟少爷吃棒棒糖时嘴里叼着的白色棍棒。 所以…… 是不用把棍棒取下来的吗? 我试探性地将棒棒糖塞进嘴里。 这一幕刚巧被收好游戏盘片、回头的悟少爷看到,他震惊得仿佛见了鬼,一把将我塞进嘴里的棒棒糖扯出来,“……你是笨蛋吗?” 我愣愣的,没反应过来。 望着他,发呆。 “……”他嫌弃地扯一下嘴角,帮我将棒棒糖的塑料外壳剥掉,塞我嘴里。由于没怎么控制力道的缘故,我紧皱起眉头,短而急促地发出“唔……”的一声。但很快,口腔就被草莓的清甜充斥了。 好好吃…… 我眼泪也没继续掉了,低头,看他。 就发现,他也在看我。 莫名其妙对视了起来。 我也是这时才发现,我们的距离有些过近。 我是坐在沙发上的,而他则蹲在我身前,仰头盯着我看。可能是身高的优势,即使他是蹲着,我是坐着,跟我之间的高度也没差多少。 此刻我们的距离近到,我能听见他莫名其妙吞咽一下的声音。 电视机屏幕熄掉后,寝室就没了灯源。外面的天色也早就黑掉了,一时间,我只能在黑暗中清晰看见他的眼睛,那双很独特的、漂亮到像天空和碧海糅合而成的湛蓝眼睛。 “你没吃过糖吗?不然为什么这点常识都不知道。”他语气疑惑地问我,声量被刻意放得很低。 我眨巴着眼睛:“……” 他跟着眨巴一下眼睛。 我:“……” 他:“……” 黑暗中,我听见他又莫名其妙吞咽了一声。 他缓慢地,不着痕迹地站起来一点,朝我的脸凑近过来。我吓了一跳,身体本能地往后仰,他没制止,而是跟着探身,两只手撑在我身体两侧的沙发上,挨近我的脸,我甚至能感觉到微温的吐息洒在侧脸。 我含着棒棒糖,大气不敢出。 眼神慌乱地与他对视。 他眸光亮亮的,很清澈,直勾勾盯着我,如此近的距离,我将他吞咽口水的声音听得更清楚了。他好似感到口渴般,嗓音干干的、很轻:“棒棒糖……给你的这个,是最后一根。” 我依旧眨巴着眼睛看他,大脑没反应过来他说这个是为什么。我感受到扑洒在侧脸的吐息比之前更烫了,痒到不行。 他也眨眨眼睛看我:“……” 很快我就反应过来,他也许是想吃糖。因为我还在禅院家的时候,曾听直哉少爷用戏谑的口吻提起过,说悟少爷小时候差点就脑子烧坏死掉了,因为六眼术式很奇特的缘故,他每天都要吃大量的甜食。 所以我下意识将棒棒糖从嘴里取下来,递给他。递到一半的时候,我就整个人都僵住了,像块石头般,我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犯蠢,赶忙将手缩回来。 但他已经低头,将棒棒糖含住了。 我有些错愕。 “……”他也是微顿,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将我吃过的棒棒糖含进嘴里的样子,腰杆僵硬,耳根一下子红透了,也没再像之前那样直勾勾盯着我看,而是眼眸飘忽地看向我身后不知的某处。 但他并没有将棒棒糖吐出来,而是含得更紧了。昏暗寂静下,我听见了他舌头搅动棒棒糖的动静,没一会,就又传来‘嘎嘣嘎嘣’嚼碎的声响。 这段时间,我们谁也没看谁。 他难得安静地吃完棒棒糖,将白色的棍棒塞进自己的制服口袋后,抬头看我。 此时此刻,我内心已经平复下来了,从刚才莫名的氛围里脱离。 见他看我。 我朝他露出一个颤巍巍的笑。 他:“……” 他一下子将下滑到鼻尖的墨镜推回去了,然后“嗖”地一下从阳台跳窗走了。 “……?” 夏油杰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我猜的没错,没留下说几天才会回来的简笔画,他真的是当天就会回来。还好之前对悟少爷实施了那种手段,否则按照他打游戏的兴头,说不准凌晨一两点都不会结束。 彼时,我正在厨房准备晚饭。 他身上带着奔波的气息,单手抄在裤子口袋里,走进厨房,探头看了下,“是咖喱饭啊。” “嗯。”我抬头朝他笑。 他也冲我弯弯眼睛,“我来吧,你去休息一会。” 我抱着锅铲后退,快速摇头,红着冲他脸说:“我目前能为你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他低头看着我。 似乎看穿了我的不安,最终扬着嘴角同意了。 他拿着休闲衣服进了浴室,由于寝室不隔音的原因,即使在厨房我也能听清浴室里传来的花洒声。等浴室门被打开,正好我也刚刚将咖喱饭从锅里盛出来,端出去。 他笑眯眯的,“闻着很香哦。奈穗子的手很巧呢。” ——奈穗子的手很巧呢。 我回忆起上次帮他绑头发的经历来,一下子就有些尴尬。以及,他吃了几口,就没继续吃了。 我感到紧张。 虽然夏油杰昨天说,我可以依靠他,我可以更放松一点地生活。但我根本没办法放松下来,没有能够不依靠任何人就能正常生活之前,任何一丁点威胁到我性命的事情,我都非常恐惧。 我怯生生开口:“是……不合口味吗?” 他顿一下,露出温和的笑意,“不是,我很喜欢奈穗子做的饭,只是刚吃了咒灵球而已,目前没什么食欲。说起来,”他忽然凑近我一点,伸手将我黏在脸颊上的发丝捋到耳后,然后轻轻抚摸我有些红肿的眼角,他过于粗糙的指腹让我那一片有点刺痒的不自在。但我没有躲避。 他的声音在头顶上方,低低的,带了一点微哑的磁性,“你的眼睛怎么了,是刚哭过吗?为什么。” 我反应了下,意识到是之前跟悟少爷相处时哭导致的。 但这种事肯定不能告诉夏油杰。 我抬手摸了下时刻戴在头上的百合发卡,悄声:“发卡…今天醒来的时候没找到,以为弄丢了……” “但还好重新找到了,”我脸有些红地笑起来,嘴角漾开的笑意很幸福,“是在枕头下面找到的……还好、还好没弄丢。” 他目光微顿之后,变得有些复杂起来:“一个发卡而已,为什么要这么放在心上。” 我小心翼翼地用脸颊蹭了蹭夏油杰的手掌,没回答。 他垂垂眼,收回了手。 我不太满意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也可以说是我担心随时失去保护伞。所以我努力寻找话题:“咒灵球是什么?” “是我的术式,可以将咒灵变成我术式的一部分。” “那是什么味道?吃了就没有食欲,是很难吃吗……?”我语气好奇。 他顿一下,像是没料到我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回答我了。 “是很难吃。至于味道……”他笑眯眯地,指了指我的那份还没动过的咖喱饭,“你现在最好不要好奇。” 我目光坚持地看向他。 他歪歪头,保持着笑眯眯的表情。 我依旧坚持看他。 “……”他无奈,漫不经心道,“硬要做个模拟的话,是类似于擦过呕吐物的抹布味。” “这样啊……”我垂垂眼,放置在身前的双手搅在一起,“对不起。” “嗯?”他侧头看我,“为什么道歉。” “夏油你之所以那么努力收服诅咒,是为了保护普通人吧。咒术师的使命什么的……我曾经跟直哉少爷在京都校上课的时候,听老师讲过。”虽然那时候直哉少爷对于老师所讲的话表现得很不屑,“我也是个普通人,因为过得不好所以负面情绪很多,曾经肯定无意识间制造了很多诅咒。所以……对不起。” “那以后,就由我来让奈穗子没有负面情绪吧。” 我愣一下,抬头看他。 他笑意盈盈的,但眼神依旧是很疲惫、很没有温度的,就连说话的声调都更类似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琐事的懒散。 他只是表面笑得很温柔而已: “让奈穗子每天都很开心的生活,这样,奈穗子就不会制造诅咒了。” 光是建立在他可怜我的基础上还不够。我应该再做点什么…… ——在此一刻,我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我凑上去,亲吻他的唇。 他只是刚开始僵硬了瞬间,就很快松弛了下去,任由我撬开他的牙齿,搅动他的舌。过了会,我离开他的唇。 他眼神依旧是之前那副倦倦的状态:“怎么了?忽然要亲我。” “我以为……”我紧张到脸红,磕磕绊绊,“也许这样做了之后,你会觉得咒灵球的味道被分享出去,好受一些……” “噗。”他笑,“所以,你尝到咒灵球的味道了吗。” 我双手捏着袖口,埋头,尴尬的同时很沮丧,“没,我只尝到了咖喱的味道。” “我还以为你真的能尝到呢,如果可以尝到的话,奈穗子的咒力也足够做咒术师了哦。不过,”他弯下腰来,脑袋探到我下垂的视线里,朝我笑,“的确好受一点了,奈穗子很机智。” 我不敢跟他对视,磕磕绊绊:“嗯、嗯……” 我唇边忽然被温热的触感贴了下,我瞳仁微颤。耳边传来夏油杰很轻的嗓音:“咖喱饭没办法盖过咒灵球的味道,但奈穗子的吻好像意外的有些效果。那,既然想帮助我,就再多亲亲我吧?” 这一刻,我久违的松了一口气。 …… “啊——” “啊啊——” 家入硝子头上逐渐冒出井字,她侧头看向趴在她的手术台上的某个接连不断发出鬼叫的高个子讨人厌的墨镜白发男,“你到底想表达什么。而且,你这两天没任务的吗,干什么老往我这跑。” 五条悟下巴压在手术台上,嘴里叼着棒棒糖,眼神湿漉漉地望着家入硝子,“硝子,我好像生病了。” “又怎么了。”家入硝子存放好新样本后,将手套摘下来,净手。 “脑袋,好晕。即使没任务,晚上也一直睡不着。游戏也打不进去,我是不是快要死了。”他说得委屈巴巴,百转千回。 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点了根烟,叼嘴里,淡定:“我看你是单纯脑子有病。” “我真的生病了!”五条悟鬼叫起来,据理力争。 “相比较这个,你更应该做检查的是这里吧。”家入硝子示意五条悟张嘴,他恹巴巴地将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张开嘴。家入硝子用手电筒照了照,片刻,很满意地点点头,“嗯,很健康。不过你这几天怎么老吃这个口味。” “啊?什么。”五条悟还是焉了吧唧的,同时将草莓味的棒棒糖塞回嘴里。 家入硝子开始敷衍,“没事,你就是单纯的犯病而已,死不了。” 收拾完资料,家入硝子脱下白大褂,走出医务室。 五条悟还保持着时不时鬼叫一下子的状态,跟幽灵似的跟着她飘出医务室,等走到宿舍楼下,家入硝子叼烟的嘴就“嗯?”了一声,她注意到夏油杰的寝室居然亮着灯,真是难得。 自从星浆体事件之后,五条悟倒是还好,除了突发的忽然要出差海外之外,基本上在日本境内的任务都能当天做完当天回来,比较难碰面的,其实是夏油杰而已。 她以很快的速度闪回自己的寝室,抱着三桶快餐面,又闪现回来。 这速度让五条悟都咂舌,“到底是我有瞬移,还是你有啊。” “我们今晚能吃顿好的了。”她淡定地如此说道,就以极快的速度哼哧哼哧爬上男寝二楼,站在夏油杰寝室门口。 五条悟跟着她爬楼上来,同样站在夏油杰的寝室门口,拦了下家入硝子要直接开门冲进去的动作,超大声地说:“要先敲门的吧——!不然好没礼貌。” 家入硝子跟见了鬼似的。 五条悟扯着下牙床,“——哈?硝子你这是什么表情。” 家入硝子:无语。 没一会,寝室门被主动打开了,露出穿着黑色休闲服的夏油杰的半边身体,他笑眯眯的,“悟,硝子。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家入硝子举起快餐面。 夏油杰:“……” 趁他们交流的空隙,五条悟不着痕迹地探头,往夏油杰寝室里看。高专的寝室很小,除了浴室和厨房外,其他地方都一眼能看到头。 他眨了眨蓝眼睛,有点好奇。 她藏哪里去了…… 不过她那么小一个,随便哪个缝隙都能藏的吧? 对不起老公们,因为这一章字数比较多,今天又八点多才到家,所以没赶上零点之前更新 50-58 第51章 伏黑家 外面下雪了。 十二月的川崎县,屋外已经大雪纷飞。 暖烘烘的屋内,电视机里放着哆啦A梦,我和伏黑惠还有津美纪,三个人围在桌前,制作年糕。 津美纪语气嗒丧:“好羡慕大雄。” 伏黑惠淡淡:“他有什么好羡慕的。” “大雄可是有哆啦A梦的!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人羡慕了吧……我们班的同学都想成为大雄的,尤其是那个抽屉,一钻进去就能穿越时空的道具最想要了。如果我也有一只哆啦A梦就好了……”津美纪说了一通后,忽然转头看向我,“奈穗子姐姐,如果可以随意选择一项哆啦A梦的道具的话,你想要什么?” 嗯…… 这个问题的话。 我手上动作不停,陷入深思,几秒之后,郑重回答:“我想要任意门。” 津美纪眼睛一亮:“是啊!任意门也最好了!如果有了任意门就可以随时去别的地方了,比如说:带我去五条先生的所在地,只要一开门就能过去。” 我眼睛弯弯:“是啊。” 其后,我看向一直一言不发的伏黑惠:“小惠呢,你想要什么道具?” 伏黑惠正在低头认真制作年糕,听见我的问话,脑袋没抬:“我没什么想要的。” “诶,为什么?” 我有些不解,就连我都有想要的东西,七八岁的孩子就更有了吧。 谁知伏黑惠下一句话就是: “都是假的不是吗?不可能真的拥有。” 好一本正经…… 忽然显得我这个再过几个月就要成年的人,好幼稚…… “啊?小惠你也太无趣了吧!你这样子长大可绝对没女人缘哦~”一道突如其来的插话。 是悟少爷。 他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正单手插兜着站在伏黑惠身后,用手重重碾了几下伏黑惠的脑袋,拖长音调调侃着,直到伏黑惠脸越来越黑,一把拍开他的手,他才噘嘴不再蹂.躏伏黑惠的头发。 其后。 他的眼睛隔着墨镜,看向了我。 恰好此刻我也在看他,还没收回视线。 我连忙垂头,低低说了句“这些年糕足够了哦,我去做饭”,就将制作好的年糕都装进盘子,步伐略显匆忙地走进厨房。 听着客厅里传来的欢声喧闹,我盯着眼前沸腾的锅。 神思一点点飘远。 总感觉……总感觉跟悟少爷之间越来越难正常相处了,在那次他莫名其妙靠近然后问可以吗之后,只要我们两个共处一室,即使还有伏黑惠和津美纪在,气氛也是难以言喻的微妙跟尴尬。 这并非像之前在夏油杰寝室时那样,悟少爷单方面忽然觉得尴尬,不适应,然后莫名其妙跳窗离开,而是我也陷入这种氛围之下,甚至比悟少爷逃的还要快。 为什么? 我伸手摸向心口的位置。 【砰、砰、砰、砰砰砰砰……】 跳得好快。 “需要帮忙吗?”倏忽的一句问话,让我浑身一激几乎要炸毛,慌里慌张地转头,就看到悟少爷正站在厨房门口,他脸上贴了很多贴花,一头白色短发也被星星发绳扎了两个小揪揪。 见我只是呆呆看他,没说话。 他眨巴两下眼,最后干脆直接走进来,接过我手上的大勺子,开始调味。 他的动作看起来很熟稔,没有新手的手忙脚乱。 厨房很小,悟少爷又很大一只。他进来之后,我就完全没了什么空位可以站,只能缩在角落里,僵硬的一动不动,不知道该看哪里,该说什么和该做什么,所以最后干脆低头玩手指,只要我假装自己不存在,那就百毒不侵。 “外面下雪了,好冷的。”他说,嗓音轻轻的,“你还睡在客厅吗?会感冒的吧。” 我抬了下头。 发现他正暗戳戳在看我,注意到我抬头后,又佯装不在意地偏开脑袋。所以此刻,我只能看到他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后脑勺。 我声音很小地回答:“小惠他们帮我弄了暖炉,睡觉的时候打开,很暖和。” “噢……” 我重新垂下头,看手指:“嗯……” “那个——” “嗯?” “今年大晦日,我老爹让我回本家,说有很重要的事。那时候惠他们也要放寒假了,应该会跟我一起回去过节,你也会去的,对、对吧?” “京都吗?” “嗯。” “直哉少爷那边……” “有我在的呀。” 我抬头,看他。 他也在看我,这次没佯装不在意转头了。我注意到他与头发同色的眼睫正不安轻颤着,似乎很紧张,“你不去吗?” 几秒之后,我朝他笑一下,声音很轻:“如果惠他们去的话,悟少爷也允许,我也很想去五条家看看。” 他好似松了一口气,又开始喋喋不休了:“到时候如果真碰到直哉了,我一定会好好帮你教训他一顿的啊!”他好似已经在幻想直哉少爷就在跟前了,恶狠狠地挥舞了下拳头,像小猫般龇起牙,“然后告诉他,你已经脱离禅院家了,现在叫伏黑奈穗子,让他以后别再拿你当所有物看,最好永远都别出现在你面前,否则我还要再揍他一顿!” 我没忍住,噗地一下笑出来。 见悟少爷扭头看我,我立马捂住了嘴。 他看着我:“……” 几秒后,扬起嘴角也笑了两声:“你笑什么,我真的会这么做的啊。” 我放下捂嘴的手:“只是觉得悟少爷挥拳头那一下,很可爱。” “可爱吗?” 我认真点头。 “你笑出声的样子也很可爱啊。”他同样认真,“笑声,很好听。能再笑笑看吗?” 能再笑笑看吗……? 我僵硬片刻,然后努力上扬嘴角,露出一个生硬的笑。 “……”他嘟囔,“不是这种啊。” 他比划了下,没比划明白,最后干脆模仿我的笑,嘴角颤啊颤的上扬,露出一个尴尬却不失礼貌的假笑。 “噗——哈哈哈。” 我看着他那张贴满贴花、还被星星发绳扎成两个小揪揪的脸上露出这个笑之后,再次笑出声。 他也跟着笑起来,“我说的笑是你现在的这种笑。” 我指指自己的脸,歪歪头。此刻,我的嘴角还没下去,眼睛也弯弯的。 “嗯哼。” 我敛下眼睫,嘴角的笑还在,“悟少爷,真的是个脾气很好的人。跟你在一起,人都会变得开朗呢。” “我一直都是啊。”他毫不否认。 忽然。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一触即离,随即脸上就多了个东西。我诧异地往上摸了摸,摸到了贴画一样的东西。 我抬头,看向悟少爷。 发现他的脸颊上少了一个哆啦A梦的大头贴画。 他笑得很得意,“分你一个。” 我再次摸摸脸颊,随之将胳膊上的贴画取下来一个,是一个美少女战士的大头贴画。在制作年糕之前,我陪津美纪玩了一二三木头人不许动的游戏,输了之后就要贴上贴画,津美纪没贴在我脸上,是贴在我的胳膊和手上的。 我踮起脚尖,将美少女战士的大头贴画贴回了悟少爷脸上之前哆啦A梦贴画的位置,朝他笑弯一下眼睛,“那我也分你一个。”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又听到了那种心跳急窜的动静。 又是我的吗? 我微微歪头,正想伸手靠近心口感受一下,悟少爷就来了个夸张的大动作,战术后仰后迅速转身,抓住一袋调味的佐料,就掀开锅盖往里猛撒。 我呆滞住,出声想提醒:“悟少爷,那个是……”盐,不用放这么多的吧? “我知道啊!” 他像在掩盖什么一样。 声音超大。 我眨巴眼睛:“噢,那我先出去了。”悟少爷看起来对做饭很熟悉的样子,也许只是另一种美食的配方吧。我应该相信他的。 悟少爷扬扬下巴:“嗯嗯,快出去吧,这里交给我一个人就好了。” 十分钟后。 热气腾腾的年糕饭出锅。 伏黑惠尝了一口,沉默:“……” 津美纪好奇伏黑惠的反应,也尝了一口。 津美纪沉默:“……” 我有点意外他们怎么这幅表情,紧跟着尝了一口。 我:“……” “哈?你们这是什么反应?!”悟少爷嘟嘟囔囔抱怨着,也挖了一口年糕饭塞嘴里。 一秒后。 他拿勺子的手僵硬住:“……” 伏黑惠:“……” 津美纪:“……” 悟少爷:“……” 这种诡异的沉默持续了几分钟后,悟少爷率先放下勺子,“我们,还是出去吃吧。” 一连下了很多天的大雪,街上的积雪被清扫了,但路边和花坛的雪还很厚,伸手戳一下,手指都能完全陷进雪里。 街上。 津美纪拉着我的手,欢欢快快的往前小跑,看到什么,我们两个都很好奇。伏黑惠面无表情跟在我们后面,像个小大人一样,避免我们走散。悟少爷则跟在最后面,东张西望寻找不错的店。 我们最后选择在一家家庭餐厅吃饭。 吃完之后,夜市也开始了。像庙会一样,是由许多拉着小推车的摊子组成的夜市,除了卖吃的用的之外,还有游戏类的活动。 例如扳手腕赢超大份炒面,但需要付参赛费; 投掷类游戏,可以将套到的东西带走; 射击游戏; 还有将娃娃机摆到街上的。 津美纪看中了娃娃机,悟少爷换了不少游戏币,递给她。但津美纪一连试了十多次都没抓上来后,满是气馁,但又十分想要里面的大象娃娃。 悟少爷鼓励:“再试一次嘛。” “万一抓不上来呢?” “那我帮你抓?” “但那就不是靠我的努力得到的了……” “那你再试试啦!” “可万一……” “不试试怎么知道啊,快点啦!再试一次。” 津美纪再次投币。 这次眼看娃娃又要中途掉下去,但掉下去的半途中,娃娃像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掉进了出口处。 津美纪欢呼一声,把大象娃娃拿出来,抱进怀里。 伏黑惠看了满脸兴致勃勃的悟少爷一眼,把他的那份游戏币还给了店长,店长好奇问他是不是想退钱。 伏黑惠摇头:“不用退。” “为什么?”店长好奇。 伏黑惠看一眼比津美纪还欢呼雀跃的悟少爷:“没什么原因,就是不用退。” 悟少爷往伏黑惠和店长的方向看一眼,做作地眨了下左眼。 伏黑惠:“……” 悟少爷笑吟吟转头看向我,“你想要什么娃娃吗?” 我摇头。 “你不喜欢娃娃吗?” 我迟疑,然后点了一下头。 “那好吧……”悟少爷拖着长腔幽幽道,有些失落的样子。 接下来,悟少爷又带他们去玩捞小金鱼。上次捞出来的那些小金鱼,至今还养在浴缸里呢。 悟少爷也递给我一个纸网。 有了上次的经验,我这次很成功就捞上来一只。 “奈穗子姐姐好厉害!!一下子就捞上来了!”一旁的津美纪兴奋不已,看向教她捞小金鱼技巧的悟少爷,“是不是五条先生?” 悟少爷没否认:“是啊。” 紧接着,又补了一句,“不过你也太笨了点,都十多个纸网了啊,你怎么还是一条都捞不上来。” 津美纪噤了声,像是想否认,“惠他……” 伏黑惠举起小水桶,给津美纪看里面的三条小金鱼。 津美纪:“……” 最后,这项活动由津美纪在第二十七个纸网成功捞上来一条小金鱼而结束,我们继续逛,夜市人很多,热闹非凡。我曾经来过很多次夜市,有去过京都的夜市、东京的、还有香川附近的小镇子上的夜市。 但这次逛夜市的氛围,是最让我轻松的。 我目光在周围扫啊扫,最后被一个摊子上的小皮球吸引住。 那是个粉色的小皮球。 被挂在奖品区。同样挂在那里的,还有巨大的玩偶、水枪、遥控汽车、美少女战士的的武器、宝剑之类。 小皮球显然是最不显眼的,呆在角落里,是等级最低的奖品。 但我却一眼看到了它。 一错不错地盯着看了几秒后,直到津美纪晃一晃我的袖子,我才回神,微笑着低头,询问:“怎么了?” 津美纪举起小金鱼,问:“这些小金鱼跟家里鱼缸的那些金鱼一起养,那么多,会不会分不清哪一条才是我的小奇?” 小奇是津美纪给她的小金鱼起的名字。 我笑着:“当然不会,小奇的花纹很特别啊,这里,看到了吗?这里要比其他的金鱼更红一些哦。” 津美纪看了看我手里的小金鱼,作对比。 几秒后。 她惊叹:“真的诶!” 我笑意盈盈的。 “哇啊,那家店好火,一定很好喝吧!”悟少爷欢呼一声。 津美纪和伏黑惠跟着看了过去。 我也看过去。 发现是一家排了很长队伍的奶茶店。 悟少爷戳戳伏黑惠的肩膀,兴致勃勃:“我们一起去吧!” 伏黑惠:“……” 伏黑惠:“你自己去。” 悟少爷根本不理会他的拒绝,推着他就走,然后朝我和津美纪挥手,让我们在长椅上等他们回来。 我和津美纪坐在长椅上,聊关于小金鱼的话题。 津美纪看过很多童话故事,那本童话故事书,现在更是由我每晚念给她听。有一篇故事是关于小金鱼是海宫的公主,能实现人的所有愿望的故事。她语气希冀地冲小金鱼说:“我希望五条先生、奈穗子姐姐、还有惠和我,都能一直在一起。” 我的嘴角轻轻上扬了下。 忽然,我身后传来一道熟悉至极的温柔嗓音: “嗨,奈穗子~” “好久不见。” 我浑身僵硬住。 津美纪听到我的名字后,好奇转身,去看是谁。然后就看到了一个穿着五条袈裟的奇怪男人,和两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孩。 那两个女孩似乎对她很敌视,眼睛死死瞪着她,“你是谁?为什么会跟奈穗子姐姐在一起!” “咳咳,菜菜子不要这么凶哦。”夏油杰笑眯眯地摸了摸菜菜子的脑袋,“会把那个小猴子吓坏的。” 菜菜子蹭了蹭夏油杰的手掌,其后重新看向我,眼神湿漉漉的,很委屈,“奈穗子姐姐?她是谁啊,你为什么那么久没回家。” 美美子抱着玩偶,也很紧张地看着我。 “我不是跟你们说了吗?奈穗子姐姐只是贪玩而已,你瞧,现在不就回来找我们了。”夏油杰语气无比有耐心地哄完她们,看向我,“是吧,奈穗子?” 见我僵硬着始终不动,没点头也没摇头否认。 夏油杰脸上的微笑加大,“欢迎回家。” 说着,他就要走过来牵我的手。 菜菜子和美美子也一拥而上,搂住我的腰,死死抱着我。 “奈穗子姐姐,我们好想你……” “夏油爸爸说你贪玩跑出去了,我们一开始可是很生气的,觉得你出去玩居然不带上我们,而且外面猴子那么多,你又没有咒力,万一受伤怎么办?还好你现在毫发无损,不然我和美美子一定要把这里的猴子全杀光!” 美美子弱弱插了句,“把卖可丽饼的那个猴子留下来。” 菜菜子想了下,点头:“把他抓去盘星教,每天都给我们做可丽饼吃。” 津美纪被挤在了外面,她怀抱装着小金鱼的水桶,手足无措,几乎要哭出来了,“奈穗子姐姐……?” “闭嘴,猴子!”菜菜子扭头冲津美纪恶狠狠瞪了一眼,“奈穗子姐姐也是你能叫的吗?” 津美纪被吓得脖子一缩,眼泪彻底掉了下来,泪眼朦胧地望着我,想哭又不敢哭出声。 美美子抬头看我,“奈穗子姐姐,那个人跟你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跟我们一样喊你奈穗子姐姐啊……” 夏油杰此刻也慢悠悠走到了我身侧,抓住我的手。闻言,笑眯眯回答:“不用管她,我们回家吧。” “好!” 菜菜子美美子很兴奋,在讨论晚上的时候要让夏油杰做什么好吃的来庆祝我回家。 回家。 回‘家’……? 菜菜子搂着我的腰,美美子抱着我的左胳膊,夏油杰则牵着我的右手,要带我走。但我却停顿住,怎么都迈不出一步。 夏油杰看向我,疑惑的歪歪头,“怎么了,奈穗子?” 这幅表情,就好像并不知道我跟人逃跑这件事,而我也真的只是出去玩了一段时间就主动回来找他们了一样,如同我们真的永远是小镇子上温馨相处的一家人。 我看着他,脸上没太多表情,声音也很轻:“夏油,你不是有别的家人了吗?” “你是指那些术师吗?”夏油杰问。 我点头。 菜菜子已经率先帮夏油杰回答了,“那些术师是我和美美子还有夏油爸爸的家人,我们也是他们的家人。但奈穗子姐姐不一样呀,奈穗子姐姐只能是我们的家人,不能是他们的!” 美美子也轻声附和,“奈穗子姐姐,只能是我们和夏油爸爸的。” 是这样吗? 看着菜菜子和美美子眼睛里对我满满的占有欲。 我明白了。 在他们的认知里,我是独属于他们的,只能是他们的家人,只能被他们拥有。在镇子上时,夏油杰就曾因为我与其他人交好而生气,现在想想或许并非因为对方是猴子的原因,而是因为我要拥有除了他们之外的其他人了。 被挡在外面的津美纪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奈穗子姐姐……?我们去找五条先生吧,我好害怕。想回家。” “回家?” 菜菜子敏锐听到了什么,“奈穗子姐姐,你要跟她回家?” 美美子将我的左胳膊抱得更紧了,看向津美纪时满是敌意,“奈穗子姐姐,是我们的。” 而夏油杰却注意到其他,微笑着问我:“五条先生,是悟吗?” “喂喂——!” 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夏油杰顺着声源,抬头看去,见到不远处的人群里,那个一手抱着四杯奶茶,一手抱着个臭脸小男孩的白发少年,他脸上的笑容不减反增,“哟,悟,好久不见。” 悟少爷的视线落在津美纪哭得满是眼泪的脸上,随即,落在我被夏油杰牵着的手上,目眦欲裂。 隔着老远的距离,都能听见他磨牙的声音。 他像一头水泥车,横冲直撞过来,‘啪’地一下拍开夏油杰的手,转而一把将我的手塞进他口袋里,挡在我身前,“干什么!你现在不是出家了吗,为什么还这么六根不净?你比以前更烂了!还有你多久没回去看你父母了,你老爹前几天还给我打电话问你什么时候回家,真的很麻烦啊你!” 我微诧。 不是因为悟少爷的口袋很暖和,而是因为悟少爷的话。 夏油杰的父母? 我以为已经死掉了……被他亲手杀死了。 因为我记得那天晚上在盘星教,夏油杰满身疲惫的回来,告诉我,他最终还是把那个村子里的人全杀了,之后,他还回了一趟家。 我还以为他最终也会朝父母下手的。 夏油杰点了根烟,“你确定要让我回家吗?我一回去说不准就会控制不住杀人。” 悟少爷的声音平静了点,“那112个人不是你杀的吧,有人伪造了你的咒力残骸。还有学校里的那些人,你最开始也只是教训了他们一顿吧。” 夏油杰:“这些重要吗?我现在已经杀了不少猴子了。” 悟少爷沉默住了,没再说话。 夏油杰看向我,“奈穗子,过来。” 菜菜子和美美子也满是期待地望着我,“奈穗子姐姐,跟我们和夏油爸爸回去吧,我们真的好想你。” 我没有动作。 但悟少爷依旧将手伸向口袋,紧紧抓住我的手。 伏黑惠也状若无意地双手插兜挡在了我身前,始终酷酷着一张臭脸。 见我许久没动作,菜菜子攥紧拳头:“奈穗子姐姐?为什么不过来,是因为眼前这个白发丑男的原因吗!” 随即,菜菜子抬头看向夏油杰:“夏油爸爸,把奈穗子姐姐抢过来!” 悟少爷表情夸张:“啊?我哪里丑了。你什么审美。” 夏油杰神色平静地注视着我,“奈穗子,你跟悟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和她早就认识了啊!你难道忘记奈穗子以前是住在京都的了吗?实话告诉你吧杰,她之所以要逃离禅院直哉,就是因为私自生下属于我的孩子这件事被直哉知道了。”悟少爷煞有其事地将伏黑惠和一直在掉眼泪的津美纪扯过来,“就是他们,五条惠和五条津美纪。” 伏黑惠:“……” 津美纪:抱着小水桶擦眼泪。 “哦对,还有。” 悟少爷将被他挡在身后的我拉出来,介绍,“这位是五条奈穗子,我的妻子。” 其后,他露出有些好奇的表情,看向我,“老婆,对面那个怪刘海为什么认识你啊?你们见过?” 不等夏油杰有所反应,菜菜子率先怒目圆睁,想冲过来教训悟少爷,但被夏油杰拉住了胳膊。 但这并不能阻止她嚷嚷: “才不是!” “奈穗子姐姐明明姓夏油,你这个恶心的第三者快点离开奈穗子姐姐!” 悟少爷冲菜菜子做了个鬼脸,故作凶狠:“臭小鬼,你跟你的夏油爸爸才是第三者,搞搞清楚啦。” 菜菜子被气哭了。 美美子的眼泪也在眼眶里转。 最后,美美子也跟着菜菜子大哭起来,喊着:“奈穗子姐姐快回来!” 津美纪受到氛围感染,也再次大哭起来:“奈穗子姐姐不要走。” 夏油杰看着我,眼神始终平静。半晌后,他嘴角露出很轻的笑意,“奈穗子,那个小女孩的头发,是你扎的吧。” 我看向津美纪。 她的发型跟菜菜子今天的发型很像,因为我是被夏油杰教会的。 我轻声:“嗯。” “那就说明,我在你心里还是留下了些什么。”他微笑着说。 悟少爷:“……” 悟少爷气鼓鼓地将津美纪的头发弄乱。 津美纪:“……?” 津美纪捂着头发哭得更大声了。 悟少爷帮津美纪扎了个特别简单的、歪歪斜斜的低马尾。 然后一把将津美纪扛到肩上,还想去扛伏黑惠,伏黑惠一脸嫌弃地后退两步,“我自己会走。” 悟少爷也没强迫。 而是转而将手里的四杯奶茶都塞进了伏黑惠手里,然后抓住我的手,就带我离开。 夏油杰没追上来。 他始终站在那盏路灯下,神色平静地看着我们的背影。 一旁,是菜菜子和美美子越哭越大声的质问:“夏油爸爸为什么不把奈穗子姐姐抢回来,我才不要奈穗子姐姐跟别人走,我要奈穗子姐姐回来——” 好半晌,他才开口,一如既往的温柔有耐心,安慰着她们。 至于怎么安慰的。 因为距离一点点拉远,我并不能听见。 走出去好远。 悟少爷才将津美纪放下来,但没松开牵着我的那只手。直到我不适应的动一动手腕,他才嘟囔了句什么,松开我的手。 这一片已经远离了夜市。 街上没多少人。 雪势渐起,街道的路灯间隔很远,两个路灯中间的位置是最黑乎乎的。悟少爷买的奶茶分到了每个人的手里。 伏黑惠走在最前面,一手插兜、一手拿着奶茶在喝。 喝到了奶茶,而我也并没有跟人离开。 走在伏黑惠后面的津美纪没再哭了。一边喝奶茶,一边看小水桶里的小金鱼,在跟小金鱼介绍即将到的会是怎样的一个温馨的家。 悟少爷则走在我身侧。 我双手抱着奶茶,在喝。这是我第一次喝奶茶,很甜,还带些水果的清香,里面还有桃子的果肉。 我喝了几口后,感觉到悟少爷在看我。 所以侧抬头。 悟少爷动作迅速地收回了视线,在低头喝奶茶。 我也收回视线,继续喝。 过了会,我又感觉到了那股注视。于是又朝悟少爷看去。 他依旧装作在喝奶茶,没看我。 “……”我缓慢垂下头,但又立马抬头。这次悟少爷被成功抓包了,他看着我,蓝眼睛微微瞪大,像是有些不理解我怎么就忽然抬头了。 我朝他笑,“被我抓住了。” 悟少爷噘嘴,有点不满:“是啊是啊。” “……” “……” 我们没了话题,继续沉默。 走到差不多一半的路时,奶茶喝完了。悟少爷将我的奶茶空杯子接过去,塞进他的口袋,口袋不是很深,奶茶杯子露出来大半截。 悟少爷是也在收集这个吗? 我收回视线。 因为太冷了,我将手插进口袋里,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印。每走一步,路上就会多出一个属于我的脚印。 也有不少积雪化成的小水坑,我一一绕过。 “喂……” 我再次抬头,看向悟少爷,“嗯?” 他将一直挂在手腕上的那个粉色袋子递给我。 我有些不解地眨了下眼睛,将袋子接过来。不是很重,有点像一盘菜的重量。我好奇:“是给我的吗?” “嗯。”悟少爷已经偏过头去了,暴露在我视野里的耳尖,红红的。 是被冻的吧。 这个天太冷了。 我将这个袋子打开,里面是一个小盒子,我更加好奇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了,在询问‘可以现在就拆开吗’得到肯定之后,我将盒子打开。 随着盒子的盖子一点点被拿开,里面静静躺着的粉色小皮球逐渐露出来。 “……” 我猛然抬头,看向悟少爷。 在此一刻,我感觉全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我的心跳声,像细小的电流,心脏每跳动一下,这电流就流窜我全身一次,令我的全部、乃至于大脑都在此一刻只因他而跃动。 他没看我,在低头,十分认真地踢路边的石头。 我一直以为,这里面装的是甜品呢,毕竟悟少爷爱吃甜品到了随时随地都要带一块蛋糕的事根本不算秘密。 是去买奶茶时准备的吗? 说不准是让小惠去排队,然后他去赢奖品? 怪不得会非要带小惠去买奶茶。 如果是津美纪去的话,他会不放心留下津美纪一个人在那里排队吧? 悟少爷真的是个很细心的人。 细心到我只是多看了这个小皮球一会,就注意到我喜欢它。 “悟少爷。”我轻声喊他。 他还在踢石头,闻言含糊沙哑地“嗯”了一声。 我踮起脚尖,靠近他,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应该是刚喝过奶茶,他的唇是温热的,很柔软,还带着奶茶的甜味。 他眼睛猛睁,如猫咪炸毛般浑身一激。 “悟少爷,谢谢你。” “我一直以来都没怎么看过外面的世界,所以,不止是今天,还有那次的修学旅行,我真的很开心。” 我朝他笑。 “……” 他看着我,红晕顺着他的脸颊‘腾’地一路爬上耳根,蓝色的瞳仁颤啊颤地收缩又放大,最终茫然地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他自己的唇角。 之后,他的眼睛变成了蚊香眼。 好似正在天旋地转。 好久之后,他才忙不迭地将眸光转移向别处,“啊、噢……嗯。” 摸唇角的手也放下去了,想塞进口袋,但口袋被奶茶杯子堵住了,他又想塞裤子口袋,但因动作导致制服外套口袋里的奶茶杯子掉地上了,他又着急忙慌地去捡,重新塞口袋里。之后,他像是放弃了插兜,手僵硬在身侧几秒后,抬起来,心绪恍惚地在后颈处捏了捏。 几秒后,他磕绊:“我要先走了。” “是来任务了吗?”这次好像没听见他手机响。 “嗯。”他含糊。 “那祝悟少爷武运昌隆。”我又朝他笑。 “啊、好。”他浑身僵硬地掉头,然后一头撞上了路灯。 巨大的撞击响声,让我的手都抖了下,正想关心他有没有受伤,他就已经从原地消失不见了。 我抱着怀里的粉色袋子,眨巴了两下眼睛:“……” 悟少爷应该没事吧? 他上次直接撞碎了浴室玻璃,都没什么大碍的。 我已经要死在计算机前了 三章合一呜! 第52章 伏黑家 那天过后,悟少爷每次来,都会带我们出去玩。去游乐场、游戏城、电影院,去逛冬日祭,去滑雪、看琉球灯笼节,去寺庙祈福。 坐一遍又一遍的地铁、新干线。 将地上的枯叶捡起来,插津美纪头发上,捧起一大把雪,洒在伏黑惠身上,因为我看了很多眼,所以将那只黑猫金眼睛的流浪小猫收留。 他问我叫什么名字好。 我说:杏花。 他没觉得这个名字奇怪,用逗猫棒逗弄起杏花,结果被怎么都抢不到逗猫棒的杏花气急败坏地挠了下,还喵喵叫个不停冲他炸毛龇牙,他顿时就露出了牙酸的表情:“怎么老感觉这猫长得眼熟,性格也好熟悉。” 我好奇:“怎么了?” 他指指杏花的黑色毛发,以及杏花的金色眼瞳,牙更酸了,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耷拉着表情:“没。” 我捏起几粒猫粮,喂杏花。 杏花不感兴趣,反倒对津美纪手里的饼干很好奇,一直喵喵叫着要吃的。 然后隔天。 家里就又多了只猫,是白色的布偶猫,蓝眼睛。 悟少爷扬着下巴说:“这只叫雪花。” 我问他为什么要养这么多只。 悟少爷捏着后颈,眼神飘忽:“杏花会寂寞啊,多养一只,他们可以当好朋友的嘛。” 但悟少爷明显更喜欢雪花一点,我好几次都瞧见他故意把逗猫棒给雪花玩,然后开着无下限冲一直想挠他却挠不到的杏花做挑衅的表情。 因为悟少爷的偏爱,所以雪花要更喜欢悟少爷。但杏花却更喜欢我,即使它刚被捡到的时候脏兮兮的,还因为受冻不停发抖,是悟少爷把它塞进衣服里一路抱回家的,它也更喜欢我,时刻都要粘着我,悟少爷一靠近过来,它就要龇牙。 不过,杏花不是除了我之外对谁都龇牙。 是只对悟少爷龇牙。 它很喜欢津美纪和伏黑惠,每次他们放学回家,它都要喵喵叫着去蹭他们的腿,求抱抱。 它也挺喜欢跟雪花相处的,雪花性格比较软些,杏花会多让着它点。 “所以到底为什么啊,这家伙。”看着将我手里的猫条让给雪花先吃的好脾气杏花,悟少爷拖着长腔抱怨。 伏黑惠瞥一眼他,“讨厌一个人不需要理由,这句话好像也作用于猫。” 悟少爷:“……” 悟少爷塞了一块年糕进伏黑惠嘴里:“闭嘴吧你。” 津美纪:“五条先生好像挺容易被讨厌的,为什么?” 悟少爷:“……” 悟少爷又塞了一块年糕进津美纪嘴里:“你也闭嘴。” “我觉得……”我刚一开口,就注意到了悟少爷又拿起一块年糕,微眯着眼盯我,一副我只要说坏话这块年糕就要塞我嘴里的架势。我笑笑,“我觉得可能是悟少爷跟杏花的性格在某些方面比较接近的缘故吧?才会容易互相讨厌。” 伏黑惠将年糕咀嚼掉了,“也许吧。” 大晦日的前两天,悟少爷带我们一起去了京都。五条家府邸跟禅院家府邸没什么不同,院墙一样高高的,养的花草绿植也大多接近,庭院相似,长廊也如出一辙的弯弯绕绕。佣人仆役们也都穿着古板守旧的和服。 但区别也很明显。 禅院家佣人的规矩是,笑不能笑出声,哭也不能,说话也绝对不可大声。 但这一点在五条家好像并没有。 五条家很热闹,各种意义上的热闹。因为临近大晦日,需要忙的事情很多,但他们不像禅院家那样忙得死气沉沉,而是欢声笑语的。 我记得以前了解过的,五条家的六眼四百年才出现一次。而无下限术式虽然也有其他人继承,但因为没有六眼的缘故,根本运用不出无下限术式来。所以五条家对于术式的开发,只能寄托在六眼诞生上。 不像加茂家,一直有在做血脉研究。 禅院家就更不用说了,基本上御三家都无继承祖传术式的人时,禅院家能独大。 所以,禅院家是御三家里最守旧封建的家族,五条家反倒没有那么死气沉沉。 刚到悟少爷的住处。 悟少爷就被五条家主派来的人喊走了。 他把我们交给两个女佣之后,就离开了。那两名女佣,一位接近六十多岁,满鬓白发,一位头上的白发不多,但看起来也约莫有四十多岁了。 较为年老的那位,叫菊枝,跟直哉少爷身边的女佣长神似,比较严肃,不茍言笑。 但那位四十多岁叫笑美子的女佣,倒是很爱笑,而且看得出来笑点很低。基本上每说几句话,就要掩嘴笑几下,还很有童趣,看到津美纪手里的杏花和伏黑惠手里的雪花,会很好奇地去逗弄一下。 之后,听见津美纪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后,她取来一盘点心,给津美纪吃。 我觉得她很眼熟。 也很快就清楚了为什么觉得眼熟。 她笑着笑着,朝我的方向看来,眼底闪过惊艳,朝我点点头,笑得更灿烂了。 是幼年那次大晦日,给我糕点吃的女佣。 但她没认出我。 想必她在这十多年里,还做过很多她自认为是举手之劳实际上能让人铭记一生的善举吧。 悟少爷回来的时候,我们正在玩捉迷藏的游戏,笑美子跟我们一起玩,起先是她和伏黑惠当鬼,来抓躲藏起来的我和津美纪,后来伏黑惠抓住了津美纪,就变成了津美纪和笑美子来抓我和伏黑惠。 悟少爷回来的时候,刚好第二轮开始。 他兴冲冲地也加入进来。 听着津美纪和笑美子在庭院里捂眼数数的声音,我想躲藏到刚才藏身的地方,结果一打开拉门,那个小小的储物隔间已经塞了个人。悟少爷挤在一堆杂七杂八的架子中间,嘴里还不忘嚼着刚从津美纪那里顺来的点心,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像仓鼠般看着我。 院子里,津美纪已经数到了87。 “我换个地方……”我小声,正要将拉门重新拉上。 我的手腕就被抓住了。 伴随着庭院里津美纪越数越着急的“98、99、100!”。悟少爷将我拉进了储物隔间,把拉门关上了。 储物隔间原本塞下悟少爷一个人,就已经很艰难了,此刻多了一个我。我们连挪动一下都可能会碰到身后的木质架子,发出响动。 所以,我们的距离近到我能听见他咀嚼点心、然后下咽的动静。 悟少爷坐在地上,原本大刺刺岔开的双腿为了给我腾位置,并拢起来,第一次以一种有些乖的姿势出现在我面前。 我蹲坐在他旁边,双手抱膝。 尽管空间很狭小,我也努力不触碰到悟少爷。不过即使我贴上去,也触碰不到的吧,毕竟悟少爷有无下限术式。 “糖,吃吗?”悟少爷吃完点心后,从口袋里掏出两根棒棒糖。 我看一眼棒棒糖上画着的图案。 这次不是草莓口味,而是苹果的。 我还没吃过苹果口味的棒棒糖,于是点点头。 悟少爷将棒棒糖的包装纸撕开,“刺啦”一声很明显,我顿时慌张起来,冲悟少爷指指外面,超小声提醒:“津美纪在找我们了。” 他歪歪头,眼神古怪的好似在看笨蛋,其后伸手,指一指他自己的眼睛。 学着我用超小的声音说:“我有六眼的啊。” 也……也是哦。 我放下心来。 悟少爷剥开糖后,率先塞我嘴里。他塞来时,我乖巧的张开嘴,等着,但他却迟疑住了,棒棒糖停在我唇边,许久都没下一步动作。 我嘴巴张大到有些发酸,并且很尴尬的是我有些控制不住口水。 我抬起眼,看悟少爷。 就看到他白色的眼睫下撇,盯着我半张开的唇看,似乎感到口渴,还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我伸手,想戳戳他的无下限,提醒他。却不想直接就碰到了他的胳膊。 他没开无下限。 于是,我停顿一下后,就干脆戳一戳他的胳膊,在他目光上移、与我对视时,我用眼神询问:“?” 他:“……” 他像是忽然反应过来,猛地将棒棒糖戳进我嘴里。 “唔……” 磕到我的牙齿了。 他又着急忙慌将棒棒糖拔出来,扒开我的嘴就要去看我的牙齿有没有事,直到我无奈挥挥手,表示没有什么问题。他才颇有些委屈和无辜地眨巴两下蓝眼睛,“哦……” 然后就十分自然地将那根棒棒糖塞进了他自己的嘴里。 我眼睛睁大,结巴:“那个,糖……” 他不解地歪歪头,但还是将棒棒糖从嘴里抽出来,低头看了下。 之后—— 他:“……” 我:“……” 我们对视着相互沉默了大概有十几秒,直到他剥开另一根苹果味的棒棒糖递我手里,这种尴尬的对视才结束。 至于那根害他错误百出的棒棒糖,则被他不怎么自然地再次塞进嘴里。 空气里弥漫着窘的味道。 我含着棒棒糖,双手抱膝盯着地板看。 因为有之前的某次经验,在这种单独相处的环境下,跟悟少爷一块吃棒棒糖,我不是很敢将棒棒糖挪动位置。 所以直到左边的口腔内壁有些被棒棒糖的甜味浸得发麻,悟少爷才率先开口,打破这种尴尬的氛围,“这次大晦日回来,我老爹说的很重要的事情是要把家主的位置交给我。” “那以后,岂不是就不能喊悟少爷了,要喊五条大人?”借着悄声说话,我小心翼翼将棒棒糖挪到了口腔的右边去。 “啊?为什么。”悟少爷朝我看来,表情有些不理解和轻微的嫌弃,“喊五条大人好怪,可能是我听多了别人这么喊我老爹吧。不过你可以直接喊我悟的啊。” 我因为他的话微微睁大眼,“那怎么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他双手抱膝,歪着脑袋枕在膝盖上,看我。 “……”我结结巴巴老半天,憋出来一句,“就、就是不可以啊。”这样的话,身份岂不乱套了,即使我现在已经不在禅院家了,也不是女佣了,但我与悟少爷依旧有着无法跨越的身份上的差别。 “算了,你想喊什么就喊什么吧。”他白色的眼睫轻眨了下,小声,“反正就连名字都只是一个代号而已啦。就像奈穗子,有时候我喊你喂,你不也清楚我是在喊你吗?惠偶尔冒出来的那句‘白发男’,我也清楚在喊我。”说到最后,他似乎觉得搞笑,还捂嘴贱兮兮偷笑了下,“还有还有,我有时候喊海胆头,惠他也知道我在喊他,还会摆着一张臭脸跟我说下次不准喊。” “哈哈……”我笑出声。 悟少爷忽然捂住我的嘴,冲我做手势,指指外面。 我了然,就连呼吸都开始屏住了。 储物隔间外面,我听见有脚步声走进来,在檐廊转悠了下,没见到人,还嘀咕了两句:“明明有听见的啊,是奈穗子姐姐的笑声……怎么会没有。” 没一会,津美纪就离开了。 悟少爷摆出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来,还抬手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我也松懈下来般舒了口气,热热的呼吸吐出去,又被挡住,微热着扑洒在我的脸上,我才注意到悟少爷捂住我嘴巴的手并没有移开。 他显然也才注意到。 感受到我的吐息,手指微微蜷缩了下,然后慢吞吞的收回去,被他塞进了制服口袋。 我开始继续盯着地板看,因为尴尬。 不知道为什么,跟悟少爷相处时总会觉得尴尬。 “不过,不管当不当家主,我都有其他关于我未来想做的事。”悟少爷再次开口,“我想当老师。” “嗯?”我抬起头。 “我马上就要从高专毕业了,我打算留在东京校当老师。” “嗯……”我干巴巴点头,开始紧张地用手指在地上写写画画了,对于这种关于未来的话题,我一向都很局促不安,因为太过迷茫了。直到悟少爷又问“你有没有以后想做的事”时,我犹豫了两分钟,咬住下唇摇摇头。 悟少爷沉默了几秒,开口:“你很喜欢学习的不是吗?” 我这才注意到,我在地上随手写写画画、绕圈圈似的东西,居然是我学到的字,我在地上画圈的手指顿时僵住了,连带着我整个人都变成了石头了,我的脸唰地一下红透,连忙用手掌将地板呼啦了一下,抱住双膝,浑身紧绷地盯着拉门的门缝看。 空气沉默了一会后。 我的后背被轻轻戳了一下,与此同时还有悟少爷很轻的嗓音,“你要不要试着来高专上学?我马上就要留校当老师啦,你来当我的第一个学生?毕竟……如果是考大学的话,也需要之前的学籍的吧。” 考……考大学? 我猛然回头,眼睛瞪大着看他。 他墨镜后面的蓝眼睛倒是弯弯的,“你很想去学校的不是吗?高专的话学生很少啊,应该不能满足你对学校的好奇心吧。但你现在去上高中肯定赶不上啦,不过可以尝试一下考大学的嘛。” “我……我吗?你在说、说我吗?”我结结巴巴,眼睛逐渐又要变成蚊香眼了,脸颊也是,好红好烫,就像被放在蒸炉上,马上就要被蒸熟了。 “是、是啊。不、不然你觉得我现在在跟谁说这些。”他学我的样子,故意结结巴巴说话。 “可是我好笨,我从来没上过学。” “啊?我之前明明说过你学习能力很强的啊。”他不满地扯扯嘴角,“而且没上过学也没关系啊,毕竟我可是最强嘛,有我教你,考大学这种事轻轻松松啦!” 我语气希冀:“真、真的吗?” “真、真的啊。”他继续模仿我结巴的样子。 我眨巴着眼睛看他:“……” 他也眨巴着眼睛看我:“……” 我们对视着。 不知道是谁先吞咽了下口水,储物隔间内的气温逐渐升高。 “上次那个……可以再试一下吗?”他轻声。 我大脑被蒸熟了,完全没有思考能力,看着他,结巴问:“哪、哪个?” “就是,那个啊。”他伸手,虚虚戳了下我的唇,蓝色的眼睛里带起些潮气,湿漉漉的,“上次的那个……你不记得了吗?” “记得……” “那可以……再试一下吗?”他看着我,嗓音轻轻的。 我抱住双膝的手紧张地攥在一起,我将脸埋进膝盖里,感受着心脏狂跳的感觉好半晌,才缓慢回应:“嗯……” 没有窗户、显得有些昏暗的储物隔间内。 悟少爷将墨镜取下来,规整地折迭好,收进口袋。然后看着我,他长长的睫毛轻轻眨动着:“那……开始了?” 我始终垂着眼睫,不敢看他,盯着自己紧张攥在一起的手看,“嗯。” 我能感觉到悟少爷正缓慢地朝我靠近。 我越来越紧张,无措,脸也越来越烫红。我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已经接吻过那么多次了,接吻的对象也很多,却从未有过此刻的这种心脏七上八下的感觉。悟少爷似乎也同样很紧张,他越靠近,我越分不清是我的心脏在跳还是他的。 逐渐靠近到我能感受到他不是那么稳的呼吸的地步,他侧头错开,温热的唇贴上我的同时,他微凉的鼻尖也触碰上了我的左边脸颊。 我们谁也没闭眼。 唇瓣相贴的同时,眼睛也相互对视着。 有点尴尬,我错开视线。 吞咽一下口水。 很快,我就也听见了他吞咽口水的动静。 我视线转移回去,发现他还在看我:“……” 他干巴巴地盯着我,耳尖越来越红:“……” 唇上的温度越来越热了,直到他僵硬着伸手,指指我的眼睛,又指指他自己的,我明白过来他是在说接吻不是应该闭眼的吗,所以,所以……所以我闭上了眼睛。 他应该也闭上了眼睛吧…… 没有视觉后,唇上的触感更明显了,温热的,柔软的,还带着苹果口味棒棒糖的甜味。 我再次吞咽一下口水,忽然有点想再吃一根苹果味的棒棒糖了。 我听见他也吞咽了一下,同时,唇瓣上忽然传来两下摩擦的感觉,我浑身一激,本能想往后躲。 他抬手穿过我耳边的发丝,隐隐扣住我的后脑,阻止我。 之后,他摩擦的力度越来越快、越来越重,他本就紊乱的呼吸也一声重过一声,抵在我后脑的那只手掌也烫到不行。 我被这种氛围带动,感到脑袋晕乎乎的,全身都没什么力气。 直到一阵湿润忽然触碰上我的唇。 他……他伸舌头了? 我忍不住睁开眼。 悟少爷像是有所感应,也紧张巴巴地睁开眼。此刻,他的舌尖已经有往我唇缝里钻的趋势了。 我干巴巴的看着他:“……” 他肩膀微微起伏着,眼睫下垂,想将舌尖收回去:“……” 但我张开了嘴。 他似乎愣住了,蓝眼睛微微睁大。 我已经重新闭上了眼,脸很烫,不用摸和照镜子,我都清楚,一定跟西红柿一样红。 他重新吻上来。 这次,他的舌尖成功钻了进来。 这次的接吻,我完全没用到过去所学的那些知识。明明悟少爷明显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吻技青涩得一塌糊涂,时不时还会用牙齿磕碰上我的唇瓣,弄得微微发痛,压住我的舌面后就结结实实贴上来,全然不顾我的舌根是否发酸,但我却克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和发软,陌生奇异的快感完全席卷了我的神经。 直到外面又有脚步声传来,悟少爷才轻轻放开我。 他肩膀微微起伏,半张着唇喘息着,蓝眼睛潮润到泛起些水雾,因分泌过快而完全来不及吞咽的口水顺着他的嘴角流得满下巴都是。 我能感觉到,我的下巴也与他一般。 我们对视了一会:“……” 他率先垂下视线,白色的眼睫轻颤着,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后,又用另一只袖子帮我擦了擦。 其后,他嗓音带着刚接过吻后的干干哑哑和含糊,“我……我出去了。” 我双手抱膝,盯着地板看,“嗯、嗯……” 他打开拉门,独自钻出来,又很快关上拉门。 我听见津美纪欢呼一声说:“抓住你了五条先生!” 以及悟少爷的依旧很含糊沙哑的声音:“嗯嗯是啊,真棒。” 储物隔间内少了一个人,那种热烘烘的感觉减淡了点,我伸手,摸一摸自己的脸颊。 还是…… 好烫啊。 这次大晦日,悟少爷要被转交家主的身份。 转交仪式,在今天举行。 据说咒术界所有的家族,基本上都会安排人来。 一大早,天还没亮悟少爷就被折腾起来了,因为外面太过热闹,所以跟我一起睡的津美纪也醒了,揉着眼睛往外看,“好多人啊。” 我也揉着眼睛往外看,发现悟少爷院子里的佣人几乎全部出动了。 不多时,我们就看到了穿着蓝白和服的悟少爷。津美纪从未看过悟少爷穿和服,眼睛都睁大了,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长大的悟少爷穿和服。 他原本正双手揣怀里,靠着庭院里那颗落满厚厚一层积雪的樱花树打哈欠,注意到我们的视线,偏头看来。 津美纪朝他招手。 悟少爷也回了个招手的动作,随即,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 我朝他弯弯眼睛。 他停顿一下,也朝我做了个招手的动作,然后转身,在一群佣人的簇拥下,离开了。 因为今天的事太过重大,原本热闹闹的庭院一下子没了人,津美纪觉得有些寂寞。拉着我翻悟少爷书房里的书架。刚来这里的第一天,津美纪就表示了感兴趣,悟少爷说喜欢的话可以随便看,所以津美纪一无聊就去翻一翻。 翻出来一本悬疑类的书。 这是由许多短篇故事集成的,津美纪很感兴趣,把书递给我,要我念故事给她听。 我现在认识的字越来越多了,念故事的时候已经不怎么需要提前去悟少爷那里学习了,虽然还是有不少字不认得,但根据句意我也能猜测出那些不认得的字是什么意思,对念故事影响不大。 第一个故事,是个只有四页的小故事。 讲述的是类似于《谁是凶手》的故事,故事的开头,是一个女人在冲警官哭,说自己的丈夫失踪了。 她丈夫的徒弟在安慰她。 翻到第三页。 故事出现反转,其实男人已经死了,而且徒弟就是凶手。 找到男人尸体埋藏的地点后,在男人的裹尸袋上发现了徒弟的手印,应该是太过着急和慌乱,没有处理妥当。 之后徒弟入狱,本以为故事就这样毫无悬念的结束了。 不想在故事的第四页,留下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结尾,其实女人才是真凶,她杀害了自己的丈夫,并用丈夫的手机给徒弟发消息,让他来店里。 徒弟一进店就看到了师父的尸体,崩溃不已正要报警,女人再出现,佯装惊恐开始说徒弟就是杀人凶手,这时候的徒弟很慌乱陷入了自证怪圈。之后,女人露出一副理解的表情,说: 我相信你,但是这种种证据都指向了你,到时候警察来了保不准会把你当凶手,不如我们把他处理掉吧,伪装成失踪案。 津美纪听得鼻子一酸,差点被吓哭:“我、我不要听这个了,奈穗子姐姐,我好害怕。” 我连忙将书合起来,“好好,不念了。” 对书丧失兴趣后,津美纪再次无聊起来,趴在和室里发呆了一会后,提议:“我们继续玩捉迷藏吧!” 伏黑惠正在用猫条逗杏花和雪花:“拒绝。” 津美纪:“可是我好无聊啊,奈穗子姐姐也很无聊的,对不对?” 伏黑惠抬头,看向我。 我挠挠脸颊,笑着点一下头。 伏黑惠将最后一根猫条喂完之后,站起来,“我来当鬼。” 津美纪欢呼一声。 因为不止是悟少爷的庭院没人,外面也几乎看不到什么佣人,所以在庭院里藏身好几次都被轻易找到后,津美纪提议扩大藏身的范围。 伏黑惠本来下意识想拒绝。 但津美纪说:“来来回回就只有这几个地方可以藏啊,好无聊的。” 伏黑惠转头看向我。 我干干巴巴,再次笑着点头。 伏黑惠收回视线,同意了。应该是觉得反正都是在五条家,不会出什么事。 津美纪拉着我藏在了庭院外面的一个巨大的水缸后面,躲了一会后,看到伏黑惠臭着脸的在到处找,并且路过这附近,津美纪捂着嘴笑了下,觉得很有意思。眼看伏黑惠在那边转悠一会,又想回来这边,津美纪拉着我的手,一路猫着腰离开水缸,来到长廊,躲躲藏藏地往前跑,最后躲进了一片半人高的灌木丛里。 刚一躲进去,灌木丛上的雪扑簌簌往下掉。 我还打了个喷嚏。 津美纪立马捂住了我的嘴,冲我做了个噤声的表情。 我听见了有脚步声过来,以为是伏黑惠,所以点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再咳嗽了。 津美纪应该也以为是伏黑惠,我看到她在揉小雪团,估计是想趁伏黑惠不注意砸他。却不想,随着越来越靠近,我们才注意到这脚步声根本不是一个人的。 抬头。 透过层层迭迭的灌木丛枝叶,和厚重的积雪,我看到了外面的那个熟悉不已的身形。他背对着我,穿着宽大的黑白配色的和服,金色的短发变长了一点,后颈那里,明显有一道伤疤,是刀口的形状。 站在他身前的,则是一个穿着炳组织服饰的男人。 直哉少爷恨恨地瞪着他,用咬牙切齿的声音怒骂:“废物,东京就那么点大,都多久过去了还是找不到人!还有派去川崎县的那好几拨人,为什么每次回来都支支吾吾的!” 男人声音发抖:“是因为…是因为……” “因为什么,说啊!”直哉少爷一脚踹上去,直将男人踹得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男人被踹翻之后,又赶忙连滚带爬着重新在地上跪好,彻底哭出来了,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是……是家主大人的命令,家主大人不准我们告诉您。” “家主大人不准少爷您继续去川崎县搜人,所以之前派出去的好几拨人实际上都是在川崎县外围晃哒几天就回来了……” 直哉少爷紧紧咬住牙。 即使隔着些距离,我也能听见直哉少爷嘎吱嘎吱磨牙的动静,他表情阴狠得像是要吃人,伴随着男人胳膊四分五裂,满地鲜血,他从牙缝里挤字:“你们到底听那个老不死的,还是听我的?” 男人捂着胳膊在地上直打滚,却不敢哭出声,连连求饶。 说再也不敢了,这就安排人去川崎县。 直哉少爷这才勉强放过他,不耐烦地哼笑,“还不快滚。” “是……!”男人连自己的碎胳膊都不敢捡,就屁滚尿流地跑了。 但直哉少爷却仍旧站在灌木丛外。 他似乎仍在忍心底的愠怒,这时有一只鸟飞过,直接被无形的空气切成了碎肉末。 “最好别让我逮着你,贱人。”他咬住手指,眼神跟淬了毒般,恨恨的,熟悉他秉性的我清楚,他这时候一定是在思考什么折磨人的方法。 想象这些时,似乎能让他好受一些,原本极端烦躁的愤慨情绪稍微安稳下来一点。忽然,他的舌尖似乎不小心舔到了自己的手指。 他顿时浑身一激,甚至从嗓间溢出一声呜咽。 赶忙将手指移开,盯着指尖的那点晶莹的口水,他不知想起了什么,眼尾逐渐泛起潮气,胸膛也剧烈起伏起来。 最终。 “贱人……贱人!”他相比之前,完全可以称得上毫无底气地怒骂几句之后,步伐慌乱地离开了。 我始终紧紧捂着津美纪的眼睛,抱着她。 津美纪也很听话,察觉出来不对劲后,就一动都不动,即使蹲的身体发麻,陷进雪里的鞋袜已经湿透了,她也不发出一点声音和动弹一下。 晚上。 我念睡前故事给津美纪听。 因为对白天的书和事都有心理阴影,所以津美纪一定要听美好的童话故事,但这次来京都,并没有带故事书。 所以,我只好搜刮脑子里的那些故事,都是从夏油那里听来的。 有一个是关于恶魔和农夫的故事。 这个恶魔能放大人内心的恐惧,依靠这个能力,它吓死了不少人。但这个农夫是出了名的胆子大,根本没有害怕的事情,恶魔尝试了好几次之后,彻底被惹怒,想要越过流程直接动手杀死农夫,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把自己害得灰飞烟灭了。 津美纪盖着被子,眨着眼睛看我,“奈穗子姐姐有害怕的事情吗?” 我帮她掖被子,“害怕的事情吗?” 可能是今白天看到了许久不见的直哉少爷,所以在听见津美纪这个问题时,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幼年被直哉少爷一手捏爆的小皮球。小皮球爆炸的声响,犹如刚发生的事,在我耳边不断回放。 肚子饿的难受,只能一直喝水,水喝到肚子都快要撑破了,但饥饿感依旧强烈得仿佛一团火在肚子里烧。 匕首刺进人的脖子,结果卡住怎么都拔不出来也刺不进去时的那种恐惧。 还有…… 咒灵房。 我垂垂眼睫,说:“我是大人哦,已经没有害怕的事情了。” “真的吗?”津美纪眼睛红红的看着我,“长大了之后,就什么都不害怕了吗?” “是啊,因为已经很成熟啦。”我将杏花塞她怀里,笑眼弯弯地逗她。 津美纪吸吸鼻子,“那我要快点长大。” “嗯嗯。” 津美纪抱着杏花睡着了。 杏花也很乖地趴在她怀里没动,至于雪花,雪花在伏黑惠那里。伏黑惠没跟我们睡一间。其实我也有单独的房间,但津美纪到陌生的环境,很害怕一个人睡,所以我就跟她一起睡了。 我盯着津美纪的睡颜发呆,不知过了多久。 屋门被轻轻敲了两声。 我过去,拉开推门,发现是悟少爷。他还是白日那身和服,没戴墨镜,与白发同色的眼睫下,是那双完全暴露出来的蓝色眼睛,那双眼睛很好看,仿若天空和碧海糅合而成,里面倒映着我。 他弯一下,问我:“津美纪睡着没有?” 我点点头。 他顿时露出可惜的表情,“惠也睡着了诶,好可惜。” 但很快,他伤心的情绪就一扫而空。悟少爷总是这样,开心能持续很久,但难过却能很快就调节好,他眼睛亮亮的,很兴奋:“白天的时候又下了雪,好大!你看到没有?” 我又点点头。 “所以,我们去堆雪人吧!”他说。 堆雪人……? 不等我说同意的话,他就直接拉住我的手,带着我往外跑。边跑,他边说话,呼出的白色雾气在夜色里很明显,“我知道有个地方的积雪一般不会被打扫,我们去那里吧。” 也是他这句话,我才注意到。 白日里下的雪那么大,现在雪刚停不过半个小时而已,路上的雪居然都被清理干净了。 他带我来到种植着好几颗古树的地方,那些树很粗壮高大,因为是冬天,叶子掉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雪飘下来,落在枝头,地面,积了厚厚一层。一脚踩上去,能没过小腿,想必不止是今天的雪没清扫,前几日下的雪也没管。 悟少爷站在清扫干净的道路上,蹲下来,伸手呼啦了一大把雪,揉成一个小团,然后放在那厚厚的积雪上滚,肉眼可见的速度,就滚成了一个西瓜大小的雪球。 悟少爷转头看我呆傻傻站在他旁边,习惯性调侃:“喂喂,干嘛?想光看不出力吗?” 我连忙弱声:“没有。” “那就快来一起,像我刚才示范的那样。雪人的脑袋就交给你好了。”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蹲下来,制作雪球。因为京都比川崎县还要冷,带来的衣服保暖方面不是很足,所以女佣长给我拿了几件衣服避寒,御三家内很少有现代服饰,所以我此刻身上穿的,也是和服,是红茶花的颜色。 耗费了差不多十多分钟,悟少爷已经滚出来水缸那么大的雪球了,我也成功滚出来三个西瓜大小的雪球。 悟少爷“嘿咻嘿咻”地抱着雪球,来到被清扫干净的砖瓦路上,把雪球放到地上。 然后招招手,示意我把我的雪球也抱过去。 “……”我尝试了下。 抱、抱不动…… 悟少爷大笑起来,“你这也太弱了吧。” 我眨巴着眼睛看他,鼻尖都冻红了。 他过来帮我,将雪球抱到那个水缸大小的雪球上面,之后,他捡来两个石头,当成雪人的眼睛,还有不知道他从哪里拿出来的一根胡萝卜,当雪人的鼻子。 我犹豫了下,捡来两根树枝,当雪人的胳膊。 悟少爷支着下巴思考了下,“总感觉还少了点什么。” 我抬手,用手指在雪人的鼻子下面,画了个笑脸。 “画笑脸,是说你现在很开心吗?” 他侧低头看我。 我心跳漏了一拍,也抬头看他。 他移开视线,揉一揉被冻红的耳朵,问:“第一次一起堆雪人,要不要拍张照庆祝一下?” 我点点头,交叉在身前的双手捏作一团。 他将手机拿出来,调成拍照模式,然后十分自然地搂住我的肩膀,摆了个耶的手势,我学着他的样子,两只手抬起来,放置胸口位置,也摆了两个耶。 但我这是第一次面对镜头,很不自然。 脸上的笑很僵硬。 随着悟少爷一声“茄~子~”,我感觉到自己的脸忽然被捏了一下,因为太过突然,我睁大眼睛看向身侧的悟少爷,“咔嚓”一声,快门被按下,照片被拍了出来。 照片里的我,因为脸颊被捏住,嘴巴直接挤成了小鸡嘴,红彤彤的鼻子上,眼睛睁得很大,正望着右边的悟少爷。 悟少爷倒是摆出了很完美帅气的表情。 悟少爷哈哈嘲笑着我的表情。 我:“……” 我有点不开心,明明是他捏我的脸,才会变成这样的啊,为什么又要嘲笑我的表情……所以扯一下他的和服袖口,仰头看他,说:“我想……我想重新拍。” 我第一次说出要求什么的话,所以声音就像我扯他衣袖的手指一样,微微颤抖。还有些胆怯。 但悟少爷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好啊。” 我们重新开始拍照。 我将双手抬起来,摆出耶的手势,时刻警惕悟少爷会不会捏我的脸,但并没有,我松了口气。但没想到的是,照片拍出来之后,依旧在被嘲笑。 悟少爷指着照片里我那张僵硬的仿若‘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的脸,捧腹大笑。 我再次扯住他的袖口,“重、重新拍。” 这次,我稍微理直气壮了一点,但还是结巴了下。 “好哦。”悟少爷依旧没拒绝。 这次我努力想让笑容自然起来,但猝不及防的,悟少爷居然又一次捏了我的脸。 悟少爷无情嘲笑:“哈哈哈哈哈哈——!” 我:“……” 悟少爷笑着调侃:“还要重新拍吗?” 我重重点头,毫不犹豫,“要。” 这次拍照的时候,我悄悄捏了一团雪在手里。秉着只要悟少爷不捏我的脸,我就不朝他丢雪,我朝镜头露出笑脸,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看着手机镜头里的我,总感觉这个笑有点傻兮兮的,是因为嘴角上扬弧度的问题吗? 我稍微将嘴角收敛了一些,笑容里的傻劲还是没消失。 为什么? 但已经没什么时间供我调整了,眼看悟少爷要按下快门,我警惕心起。果不其然,悟少爷又想偷袭我,这次我连忙将手里上的雪赶在他捏我脸之前,砸在了他脸上。 结果…… 结果悟少爷只是想帮我把头发上的枯树叶取下来。 顶着满脸雪的悟少爷:“……” “你不觉得你头上有树叶,显得你的笑很傻吗?还有,”他微眯着眼,语气质问,“为什么要朝我撒雪。” 我手足无措地抬手帮他擦脸上的雪,快哭了:“对、对不起。” 我完全不清楚,自己刚才是怎么有胆子做这种事的。 我正一边吸鼻子,一边擦他脸上的雪,下一刻,就有一团雪朝我的脸上砸来。 然后是,悟少爷哈哈哈大笑着跑开的身影。 我:“……” 隔天。 我成功冻感冒了。 伏黑惠端来姜汤给我喝,“怎么会感冒?房间不是有空调吗?” 我心虚的没敢说,昨晚跟悟少爷玩了很久的打雪仗。我虽然是第一次玩打雪仗,但是打雪仗跟枕头大战很类似,所以我还是蛮有经验的。 我喝了两口姜汤,就忍不住捂住鼻子打了个喷嚏。 与此同时,除了我之外,还有另外一道喷嚏声。是和室外面传来的。 悟少爷拉开推门,看到我正在喝姜汤,揉揉发红的鼻子,用感冒之后沙哑的声音说:“我也要。” 伏黑惠:“……” “你们昨晚干什么了,”伏黑惠看向悟少爷,“还有,你不是有反转术式吗?怎么会也感冒。” 悟少爷自己给自己盛了一碗姜汤,嘟囔着不答反问:“就她一个人感冒,说不准会再也不想跟我玩打雪仗了吧?” “你们昨晚去玩打雪仗了?”伏黑惠说。 “是啊。”悟少爷没否认。 津美纪听到了,眼睛一亮,立马:“我也要玩打雪仗!” “好哦好哦。” 喝完姜汤之后,悟少爷就又跟津美纪去庭院里玩打雪仗了,但这次打雪仗的规模跟昨晚相比小很多,因为只能从绿植的枝叶上取雪下来,但对于两人的打雪仗来说,已经足够了。 伏黑惠没参与,坐在我旁边。 直到悟少爷的雪球不小心砸到他,他臭着脸,满是肯定地说:“你是故意的。” 悟少爷朝他做鬼脸。 所以伏黑惠也参与了进去,跟津美纪一起针对悟少爷。 我怀里抱着杏花和雪花,裹得厚厚的看他们打闹,时不时就打一下喷嚏。忽然,我感觉到身侧有人坐下来。 是笑美子。 她看着我,弯弯眼睛朝我笑,“悟少爷跟你们在一起玩的很开心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所以只是干巴巴地笑。 她拿出手机来,给我看。只见是一个类似于分享身边事物的网页,有一个人分享了一张照片。 是我笑容傻兮兮的,然后悟少爷被砸了满脸雪的照片。 我眼睛微微睁大,有些失语,指着照片,震惊地接连发出好几声弱弱的:“啊…啊?” 笑美子噗嗤一声笑开了,“悟少爷脸上的雪是你砸的吗?也太好玩了。” 我挠挠脸颊,不晓得怎么回,干脆垂下视线。 笑美子将手机收了起来,看庭院里跟伏黑惠和津美纪玩闹的悟少爷,有些感慨似的,说:“看到现在的悟少爷,真是太好了。” “悟少爷因为六眼的缘故,可是一直很辛苦呢,我还记得小时候,悟少爷经常会头疼,一头疼就什么都吃不下,还会动不动起高烧,有时候忘记关无下限,谁都碰不到他,医生也束手无策,就只能等他自己挺过去。所以悟少爷小时候不爱笑,也不爱说话,一直都没什么朋友。至于长大之后……咳咳好吧好像也没什么朋友,基本上都会因为悟少爷糟糕的性格敬而远之。” 笑美子倒是丝毫不避讳这些,捂嘴笑起来。随即,她转头朝我看来: “奈穗子你应该跟悟少爷差不多大吧?” “同龄人里可是很少有人能得到悟少爷这样的关注度的,更何况奈穗子你还没有术式。” “所以昨天晚上看到悟少爷发的这条推特后,就忍不住想,如果奈穗子你很早之前就认识悟少爷就好了,这样悟少爷小时候就有玩伴了,不会那么寂寞了。” 我垂着眼睫,盯着自己的手指看。 饿着肚子写的 第53章 伏黑家 打完雪仗,悟少爷打着喷嚏重新钻进和室。 看见几乎裹成球的我,他嘴角上扬,故意趁我不备戳一下我的脸颊。 他的手指很冰,令我浑身一激。 见此,他带着恶作剧得逞般的邪恶微笑,期待我的反应。 但我只是看了他一眼。 就垂下了脑袋,低头玩手指。 悟少爷戳一戳我肩膀,“喂,你不开心吗?” 我摇头,依旧没有与他对话的欲望。但他却说:“不可能吧?你一情绪不佳,注意力就放在手上的呀,喏喏就像你现在这样,低头玩手指,但却一副发呆的表情。所以你肯定不开心的吧?为什么。” 他说着,探头。 脑袋钻进我低垂的视线里,眨着那双蓝眼睛与我对视:“谁惹你不开心了吗?” 我惊讶于他对我的了解。毕竟这个习惯,在他说出来之前,我自己都没怎么发现。 我将手收进袖子里。偏开头,不与他对视:“没有不开心,只是感冒了而已。” “真的吗?” “嗯。” 悟少爷看了下手机,又过来戳戳我,“直哉找上门了诶,我决定去揍他一顿,你要去看吗?揍完他之后我们还可以带惠和津美纪去新年参拜,你去过新年参拜吗?虽然有点古板但还是很有意思的。” 我依旧摇头,“不了,我身体不太舒服,想多休息。” “哦……”他语气很失落。 大晦日结束没多久,悟少爷就从高专毕业了。 如他之前与我说的那样,他选择留校。虽然一开始有诸多阻力,他三天两头就要跑一趟本家和咒协,但最终还是成功当上了东京校的一年级负责人。 悟少爷原本就因为任务的事很忙,现在又多了五条家和东京校的责任,每天忙得脚不点地。从之前三两天能见到他一次,到现在他半个月才能抽空来一趟川崎县。墨镜也换成了白色绷带,津美纪问他为什么。 他满不在乎:“因为绷带很方便啊,不容易掉。” “那还能看见路吗?” “当然能啊。”他在舒适的地方似乎还是更喜欢戴墨镜,将眼睛上蒙着的绷带拆开后,从裤子口袋拿出墨镜,戴上。 津美纪:“……还是觉得这样看起来更习惯一点,虽然知道五条先生能看见路,但蒙着绷带总让人担心你会不会撞到东西,而且头发会竖起来。感觉是那种很奇怪的盲人大叔。” “哈?大叔?我有那么老吗。” “因为五条先生头发是白色的呀……” 悟少爷:“……” 悟少爷拿起贴画,取下来一个最丑的红唇贴画,贴在津美纪脸上。 津美纪:“……” 她也取下来一个野比大雄抠鼻子的贴画,贴悟少爷脸上。 他们开始互相伤害。 过了会,杏花迈着猫步慢悠悠路过他们旁边,被悟少爷一把抓过去,在它屁股上也贴了个贴画。 杏花:“???” 杏花:喵喵喵喵喵喵(咒骂) 看着龇牙伸爪想挠他却怎么都挠不到而气急败坏的杏花,悟少爷捂嘴偏头,贱兮兮笑了两声。 他侧头的方向正好面朝我,我没来得及收回视线,他轻眨一下左眼,朝我笑。 我没做回应。 低下头去,玩手指。 悟少爷似乎还在盯着我看,我能感受到他的视线。直到津美纪出声:“五条先生,我们来玩翻花绳吧。” 他才如梦初醒“噢”一声,收回落在我身上的视线。 但时不时的,他就会朝我看来一眼。我逐渐抿起唇,从沙发上站起来,进厨房,刷碗。 在我刷到第二个碗时,有另一个人走进厨房,我没回头,但光听脚步声就知道是谁。他探头探脑的站在我身后,说:“我来吧。” 我依旧没跟他说话,当然,碗筷也没交给他,继续有条不紊的清洗。 他站在旁边看着我,过去了好久。直到客厅里传来津美纪的声音:“五条先生,我有一道题不会写。” “……”他又沉默一会,才出去。 我听见客厅里,他有些幽幽的语气:“你怎么现在才开始写作业。” 津美纪有些心虚:“我一到家,杏花和雪花就缠着我嘛。” 之后他没再说什么,开始讲题,思路清晰,干净利落。短短几句话就让津美纪理解了这道题该怎么做,可能他的确真的很适合当老师吧,教我认字时的方法,也很好用。 等到晚上九点。 津美纪写完作业,回楼上睡觉。客厅里就只剩下我和悟少爷了。我们谁也没说话,这种沉默与之前令人晕乎乎的尴尬不同,而是更加怪异、难受的,能让人压抑的情绪冒出头来的氛围,就像身处有指甲挠墙声响的房间。 最终,与之前每一次沉默相同,这次依旧是悟少爷先开口,他问我: “你吃糖吗?” “有很多口味哦,草莓味、苹果味,还有菠萝的,这个有点酸,你能接受有点酸的口味吗?” 我闻言静默一会儿,才回答:“我不想吃。” “哦……” 他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失落。 最后,他自己也没吃,把所有糖都塞回了口袋。 我坐在沙发上,低头反反复复整理本就很整洁的衣服袖口。他双手插兜反坐在椅子,下巴压在椅子靠背上,盯着我看。他身上的学生制服也已经换成了教师制服,看了几次,就像津美纪说看不惯他蒙绷带,我也有些看不习惯他穿教师制服。 直到过去三四分钟,他才又再次开口: “你决定好什么时候来高专上学了吗?” 我将袖口折起来,又展开,一点点将褶皱捋平摊,再次折起来,然后又展开。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不大,却很平稳,“我已经不打算去了。” “为什么?” 我再次静默,片刻后,抬头,朝他露出些笑,语调也十分闲快:“我仔细想过了,学校不是我这种人能去的。悟少爷那么忙,还要费功夫教我,一定会很辛苦吧。我不是很想给您继续添麻烦。” “你在说些什么。”他眉头微拧,有些不理解我为什么要说这些。 我没响应,而是将伏黑惠给我准备的那个抽屉拉开,把里面放置着的粉色小皮球拿出来,还给悟少爷:“还有这个,还给您。虽然很感谢悟少爷您送我礼物,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留在我这里,它应该会落灰吧……这样对它也太不公平了。” 将礼物还给他后,我故作轻松的吐出一口气,好像卸下了什么重担。 我转身。 想去整理毯子,睡觉,手腕却被抓住了。 “你不开心吗?在生我的气?这段时间我每次来你都不怎么搭理我……为什么啊——?”他还保持着反坐在椅子上的姿势,因为我是站着的他坐着,所以看我时,他微微仰起头,很难得的我能用俯视的视角去看他。他此刻戴的是墨镜,墨镜下滑到鼻尖处,将他那双湿漉漉的蓝眼睛完全暴露,他拖着委屈又无辜的长腔,问我。 “说起来,好像是那天在本家开始的。难道是感冒一直没好透吗?不应该吧,你对小惠和津美纪,甚至是杏花雪花的态度都跟以前别无二致。除了我。” “那天你好像在跟笑美子聊天。” “难道是笑美子跟你说了什么你不开心了吗?我老爹让她来传话了?看到了我发的推特,所以跟你说些什么给你一个亿离开我儿子的这种烂话?” 我看着他,半晌,笑一笑:“我没有不开心啊,而且悟少爷说的这种事也并没有发生。” 他嚷嚷:“不可能没有不开心啊,绝对!” “真的没有。” “你那天也说真的没有不开心,然后就不开心到了现在。刚才还说不想给我添麻烦,不愿意去高专上学。” 我清楚,幼年那件事根本没办法怪在悟少爷身上。他与我非亲非故,又为什么要帮助我呢? 只是…… 看着被悟少爷抓住的那只手腕,在此一刻,压抑在心底许久的情绪就像要被怪物吞噬一般,以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怖姿态徐徐从我嘴里钻出来,“也许真的有不开心吧。因为那天是宫本少爷的忌日,我最近每天都能想起他,所以才表现得很死气沉沉吧,但不是故意这么对悟少爷的。” “宫、本、少、爷?是谁。”他一字一顿。 在听见我说“我喜欢的人”后,抓我手腕的那只手也稍稍紧了些力气。 但很快,就又松回了刚才的力度,他目光古怪地抬起手,贴一贴我的额头:“你是那次起热烧胡涂了吗?说你喜欢杰都比这个莫名其妙突然冒出来的人有信服力吧。” 我盯着他,沉静开口:“宫本少爷是禅院家的人。我们在小时候就认识了,我被直哉少爷欺负的时候,宫本少爷都会在暗地里偷偷帮我。我肚子饿得难受,他会给我米糕吃,我被直哉少爷推进泥坑里,也是他拉我出来。” “后来他带我一起逃跑,被直哉少爷发现。为了保护我死掉了。” “这是我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唯一的希望,所以,我喜欢他,永远最喜欢他。” “对了,我之所以喜欢小皮球,”我的视线落在悟少爷怀里抱着的那只粉色小皮球上,之后又转移到悟少爷的脸上,与他的眼睛对视,嗓音逐渐放轻了些,“是因为宫本少爷曾送了我一个这样的,但后来被直哉少爷弄坏了。我最喜欢他了,最喜欢,所以我也喜欢小皮球。” 我反复强调“我最喜欢他”,告诉悟少爷的同时,更像是在告诉我自己般,但我又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将佐藤少爷换成宫本少爷,也不理解为什么要撒小皮球的谎,我已经无法理解自己了,不管是想法还是行为,甚至是心跳。 他脸上的表情也逐渐趋于冷静:“你最喜欢他了,那我呢?你不是都跟我接吻了吗?” 他的声音也很少有的冷静,没有带那些可爱的语气词,也没有使用女生才会用的卖萌措词。是那天在夜市遇到夏油杰时,他冲对方说‘你没有杀人’时的状态。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因为感激呀。” “悟少爷忘记了吗,我自小在禅院家长大。接吻是我表达感激的一种方式而已,就像之前感激夏油杰收留我保护我,所以我跟他接吻一样。悟少爷弥补了我被直哉少爷弄坏的小皮球的失落,所以我很感激你。至于那天在储物隔间的接吻,是因为悟少爷你身份尊贵,我没有资格拒绝你。” “悟少爷不也是在御三家长大的吗?怎么会……把一个简单的吻理解成喜欢。未免太单纯了点。” 注意到悟少爷脸上的表情逐渐下沉,嘴角下撇着一副‘我很不爽’的状态。 我的大脑始终是放空的,我的回答完全是嘴巴自己在动,我完全说不上来看到悟少爷此刻的表情,我心底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更多,我通过这些话,潜意识里又到底是想得到些什么。 但我无比清楚,我们应该回不到过去那种相处状态了。 我们对视了许久,直到我尝试将手抽出来,成功了。我才注意到我因为紧张一直紧咬着牙关,腮帮和牙床都隐隐发痛了。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准备去厨房一个人待一会。 但我的手腕又被抓住了。 “喂,宫本这个人可能真的存在,但大晦日那天绝对不是他的忌日,以及你喜欢小皮球是因为宫本,跟我接吻是因为感激,也都是假的吧。”他顿一下,轻描淡写,“我想你一定听说过撒谎的人会小动作不断、眼神飘忽这件事,所以你撒谎时,一直都有个特点,很僵硬,并且喜欢紧盯着对方的眼睛看。要清楚,很多事都过犹不及。” 见我手足无措的回头,他声音染笑:“但骗骗其他人还是可以的。你失败就失败在骗我太多次啦,而且后面还都被我发现了。” “我、我说真的!”我有点气急败坏,忍不住冲他发火,但中途结巴了下,导致气势一下子就弱下去了。 我忽然感觉到极大的委屈,因为那个结巴,我忍不住鼻尖发酸。 “……”他露出难办的表情来,抬手帮我擦眼泪,“我相信不就是了,你哭什么啊。但你生气肯定不是因为宫本吧。到底是什么事。” 我偏头,避开他帮我擦眼泪的手。 他的手顿在半空。 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的手转而伸进口袋,将手机拿出来,没接电话,而是摁下了关机键,重新塞回口袋。 期间他的眼睛始终与我对视着,没有挪开,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平静过了头:“我们今天只有这一件事。说说看吧,到底为什么跟我闹别扭。” 我始终不开口。 他就始终抓着我的手腕,不准我走。 最后僵持了多久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几乎要站着睡着了,好几次控制不住打瞌睡。悟少爷干脆把他坐着的椅子让给我,他站着。但依旧没松开我的手腕,每当我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要睡着时,他都晃一下我胳膊,“醒来,不准睡。” 我就不得不迷迷瞪瞪睁开眼。 然后保持着低头看地板的姿势发呆,到我再次忍不住想睡觉,继续被他弄醒。 他非让我说。 但这种事要怎么开口? 根本没有办法开口,因为这只是一个扎在我心上的刺而已,不管有没有被拔出,扎了十多年,早已留下窟窿了。 我们就这样一直僵持到天亮,伏黑惠和津美纪都起床下楼了。 看到我们这副状态,津美纪揉揉眼睛,然后一下瞪大,“五条先生还没走吗?我还以为早就离开了呢。还是说走了又回来了?” “……”他沉默片刻,松开我的手。转而龇牙咧嘴地转头,吓唬津美纪:“据说这一片最近有偷小孩的人贩子啊,所以特地等到现在没走,送你们去上学。” 听见‘人贩子’,津美纪瑟缩了一下。 看着悟少爷的后背,我知道,他是不想在津美纪和伏黑惠面前暴露出我们在冷战这件事。我低头,用熬了一整夜很酸涩的眼睛看自己的手腕,被抓了一整晚,也没什么红印子,他用的力道很轻。 接下来一段时间。 悟少爷每次来,我都用各种理由躲在浴室、厨房之类的地方不出来,直到他离开。反正他现在很忙,每次来,最多呆一个小时而已。 如此好几次后,他应该也发现了我在故意躲着他。 有一天早上我睡醒。 发现自己额头用双面胶贴了张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是悟少爷的,但有一些话不像悟少爷的说话风格,应该是为了避免用我不认识的字,所以刻意转换措词导致的: 【浴室和厨房都没空调,每次躲在里面都很冷吧?我最近要去海外出差一段时间,大概要持续一个月,你不用再时刻防备了。如果你想跟我说为什么不开心,就用客厅的座机给我打电话,座机会用吗?】 他画了使用座机的简笔画,末尾,还留下一串手机号和一句:当然,如果这一个月内你没主动跟我说的话,等出差回来我会采取强制手段,逼你说的~!以及入学手续办妥啦。 “强制手段”,他还特地加粗了字体。 我逐渐蜷缩起来,双手抱膝着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茶几上的笔看,那只笔应该是昨晚悟少爷写字用的,笔帽都没怎么盖严实,想必他走得也很匆忙吧。 我睡眠算不上沉,居然完全不清楚悟少爷昨晚什么时候来的,又是怎么把纸条贴在我额头上的。 我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悟少爷趴在茶几上写纸条,又贴在我额头上的画面来。我忽然发现了被积压在我心底的真正情感,以及无法再忽视一件事: 我被改变了。 在川崎县的这段日子里,我被伏黑姐弟治愈的地方有很多,但因悟少爷而改变的地方更多。 在修学旅行那天,我第一次忽视身份地位比我高的存在,而跟小朋友们玩作一团; 悟少爷递过来的糖,我甚至没怎么说谢谢,就很自然地吃掉了; 成功捞到小金鱼后,会很激动地分享; 敢跟他抢枕头; 敢笑出声; 敢对悟少爷提要求; 敢往他脸上撒雪; 敢冲他发脾气; 一点一点,越来越过分。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我看准了按照悟少爷的性格,就算生气了也不会对我做什么而已。 我逐渐发现自己的卑鄙。 在川崎县这段日子,我一直在受着悟少爷的保护,否则直哉少爷肯定早就找到我并抓我回去了,我明明没有任何立场在那天晚上对悟少爷说那么多过分的话。 尤其是那句“至于那天在储物隔间的接吻,是因为悟少爷你身份尊贵,我没有资格拒绝你”和“悟少爷未免太单纯了点”,更是卑劣至极。 明明我很清楚,悟少爷根本不会拿权势压人。 但是…… 也正是因为这些保护,我才更加难以忍受自己,大脑忍不住一遍遍回放那些年在禅院家地狱般的生活。如果说跟悟少爷离开是个结局的话,把这个结局提前十几年,那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吧,我所遭遇的事情也都不会发生。 但相同的结局放到十几年后的今天,也只会使得那十几年被折磨的日子是毫无意义的。 我就是不够正直,喜欢埋怨他人,即使知道不是悟少爷的错,我也没有办法做到原谅过去的悟少爷,甚至对现在的悟少爷也有恨意。 我不想让那些年的苦难,成为毫无意义的过去。 是那些苦难塑造了我。 如果它们毫无意义,那我在那些折磨下苦苦挣扎,努力学会的下三滥的手段,岂不也是毫无意义的? 我绝不认同。 那明明是我赖以生存了好久的保命手段,如果没有它们,我早就死掉了。 第54章 逃离御三家 我被堵上嘴巴,蒙住眼睛,双手被捆在身后,被人塞进车里。做下这一切的几个人,一声未吭,直至车停下来,将我从车里推出来,也没说一句话。 但我仍旧清楚,他们是禅院家的人。 因为这姑且算得上是我亲手策划的被抓戏码。被带回来,是我故意为之。 我被一路拉扯着走,像是被推进了一个房间,因为我被推进来时膝盖不慎撞上了门框,后背还抵在了桌角上。 最后,我的腿被抓住,一个铁块一样的东西扣在了我的脚踝上。 有熟悉的脚步声从房间外面传来。 步伐悠哉,但依旧能听出些急不可待的味道。拉门被拉开了,抓我来的那伙人十分有序地跪在地上,来人没有任何让他们起来的意思,一刻不停地朝我走来。 在决定回来禅院家把一切事情的源头解决掉时,我就对自己将要面临的处境有一定的把握,并做好了一些准备。 但可能是双手被捆住,脚上还被扣住了不知什么东西,眼睛也看不见,所以我还是稍稍有些慌乱。 忍不住后退。 随我走动,有冰冷的铁链声传来,我的那只脚也很重。而且没后退几步,我的后背就直接抵上了凹凸不平的墙面。 我观察出来。 这个房间,很小。 蒙住我眼睛的黑布被一把扯开,我的视线终于重获自由。 但由于被蒙住眼睛太长时间,乍一下接触外界,眼睛酸酸涩涩的。 我嘴里的布块也被扯开了。 我眨一眨往外冒生理性眼泪的眼睛,不等我多适应一会,我的脸颊就被一只大手一把掐住了,然后高高抬起。 许是急于确认被抓住的是不是我,所以他来的很匆忙,衣服和头发都有些乱乱的。在捏住我的脸左右晃动几下后,我明显感觉到捏我脸的那只手兴奋到发颤,他的嘴角也是,一点点上扬,直至忍不住激动地放声大笑。 我的脖子倏忽被一把掐住。 直哉少爷凌乱的金色碎发下,那双金色的眼瞳兴奋到癫狂,睁大,死死瞪着我,声音里洋溢着令人恐怖的愉悦: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奈穗子你是不是过得很爽啊?” 我看着直哉少爷,但脑子里却在想其他事。 因为被悟少爷保护着,所以在发现推特的事之后,直哉少爷即使知道我就在川崎县,也无可奈何。 这个世上,应该只有悟少爷能做到这种事。 如果没有他的保护,我想我现在还是无法融入现代社会,不认识字,只能靠捡瓶子捡废纸、东躲西藏度日的可怜虫,在危险来临时,空空如也的大脑,也只能思考出用身体换取活命这一个解决方案的蠢货。 但我无法安心的承受这一切。 如果没发现我对悟少爷的那点感情,我也许会像被笑美子点破之前那样揣着明白装胡涂地继续跟悟少爷相处下去,因为跟悟少爷相处,真的很开心,我总会忍不住沉溺进去。 可就像直哉少爷之前说过的那句话: “我以后要娶的肯定会是咒术家族的嫡女,对方姑且不说样貌方面如何如何,能力也不必比我出众,但怎么说也得继承些什么术式吧?而你呢,不过是个没有咒力的废物女人,到时候应该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吧?” 即使悟少爷本人不端着架子,他的身份依旧高高在上。 即使他说自己不爱被人约束,也始终无法脱离御三家的束缚。 他最终都将会结婚吧。 不管我们的感情到最后有没有被点破,他都一定不会娶我这种平凡的女人。在悟少爷娶妻之后,他的妻子肯定容不下我的存在。到时候我会被迫脱离悟少爷的保护吧,依旧逃不开被直哉少爷抓住的命运。 更何况,我现在…… 根本没有办法忘记过去的一切。 因为我是个小肚鸡肠、爱记仇和怨天尤人的人,不管怎么说服自己,我都无法抹消心底对他的那点埋怨和恨意。 “你说,我该怎么折磨你好呢?又或者说是从哪里开始?”直哉少爷笑得得意扬扬,每个字都刻意说得很慢,确保我能一字不落的全部听进脑子里,“把你的肉一寸寸割下来喂狗,还是干脆把你丢进咒灵房让咒灵把你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抑或,” 他微眯起眼,用指腹摩挲了两下我的眼睛,扬着嘴角: “干脆先把眼珠子挖出来好了,捣碎成汁再给你灌下去。说不准就能长出来新的眼球了呢哈哈哈哈哈哈——” 伏黑惠那边我也都已经说好了。 我说,我想离开一段时间。其实提这件事时我是很忐忑的,因为这是我最喜欢的‘家’,伏黑惠说,他和津美纪要做我的家人,我们都体验过被‘家’抛弃的感觉,理应更珍惜彼此,但我却说出了这种话。 我很担心,他们会就此不愿再接受我。 但我又没有办法不这么做,因为相比较家人,认识了更多字的我,更渴望活着,和接触更多我以前从未接触到的新事物。我就是如此贪心,永远不可能得到满足。只要我多活一天,我对这世间的留恋就会增加一物,所以说到最后,什么都没有我的命重要。 但伏黑惠却说: “不是说要一辈子都绑在一起才是家人,只要你会回来,离开的这段时间也会跟我和津美纪保持联系,我们就一直会是家人。” 他应该是,看出了我和悟少爷近期的矛盾吧。 见我怎么都不开口求饶后,直哉少爷的耐心一点点被消磨光,他脸上虚假且恶劣的笑逐渐维持不下去。 浑身戾气暴涨。 他将别在腰间的匕首抽出来,用冰凉的刀背拍一拍我的脸颊,然后抵在我的脖子上。他从牙缝里挤字: “你那时候不是有本事的很吗?敢往我的脖子捅刀。” “我就说东京那么点大的地方怎么可能找不到人,原来是跟六眼那个奸夫跑了啊。你小时候就想跟他走,终于得偿所愿了,你开心得快死了吧?没我的日子,你跟他是不是过得很爽啊,你的身体早就被他玩烂了吧?贱女人。” “六眼也真是不挑啊,都快被我玩坏了的女人他也要。” 伏黑惠不会主动告诉悟少爷我不在的事,我再稍稍配合点,直哉少爷安排过来抓我的人,自然会懂得如何规避悟少爷安排在川崎县的人。 毕竟除却悟少爷后,五条家的综合实力并无法对抗禅院家。 这也就是五条家没有六眼诞生,禅院家就是御三家之首的原因所在。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不管是哪种情况,只要直哉少爷还活着,就一定有隐患。我要再杀他一次,这次我一定要斩草除根,我不需要悟少爷的保护,这些年我努力学会的下三滥的保命手段,足以保护我自己。 因为它们不是毫无意义的。 它们是被我握在手里的,属于我最锋利的武器。 “荡.妇。” “贱人!” “你以前不是个软骨头吗?稍微饿一饿吓一下,就怕得像狗一样过来舔我的手指,什么时候这么硬气了。该不会是在等六眼来救你吧?”他眼睛都气红了,却偏偏还要挤出笑,“我告诉你,死心吧。五条悟现在还在国外呢,最快也要一个月才能回来。你期待他来救你,先不说那个目中无人的混蛋有没有把你放在心上,就算他来了,你的尸体估计也早就进咒灵肚子了吧?” “你说说,你想要被什么样的咒灵吃?” “长得像毛毛虫的,长得像蜘蛛有一堆腿的?又或者是蚯蚓一样的趴在地上蠕动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我的反应。 见我始终没开口求饶。 掐我脸颊的手越来越用力,抵在我脖子上的刀也逐渐往里割去。他的脸色彻底下沉,如笼上一层阴云,牙齿也被他磨得咯吱作响:“去死,你这个贱女人!” 可等刀真的割破我的脖子。 他却又脸色骤变,下意识将刀收回去了。 我看不见脖子是什么情况,但我能感觉到刺痛,应该是流血了,但伤口估计不深。虽然我从小就在遭受虐待,但事实上我的忍痛能力很弱,总是忍不住掉眼泪,所以之前的直哉少爷才总是对欺负我这件事很感兴趣。 我感觉到我的眼前逐渐朦胧。 是眼泪控制不住,冒了出来,蓄在眼眶里,只需要轻轻一眨,就会滚落出来。 看见我的眼泪,他又本能似的伸手,想帮我擦。 但顿在了半空中。 他像是逐渐反应过来什么,抓匕首的那只手越来越用力,青筋都爆了出来。他再次咒骂:“贱人……贱人!” 似乎是对自己刚才因为割破我的脖子就立马收刀,和看到我哭就想帮忙擦眼泪的事情很后悔很不满,毕竟此刻房间里除了我和他之外,还有几个禅院家炳的成员。 尽管他们始终跪在地上低着头,压根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他也有一种自己丢了脸的羞耻感,脸都红了,那双金色的眼瞳气得竖起来,像毒蛇般死死瞪着我。像是为了找回面子,他伸手重重推了我一把: “去死!你就饿着肚子好好待在这里吧!” 抛下这么一句话,他略显狼狈、步伐慌张地转身就走,那几个炳成员见状,也跟上去,但却被直哉少爷挨个踹了一脚。 “都滚开!” 深夜。 禅院直哉在自己的房间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他忍不住从床上坐起来,用力咬住手指。 晦暗下,他脸色难看,眼神恶毒的像一条毒蛇。 他想起来刚看到五条悟发的那条推特时,他刚好起床,在女佣的服侍下穿衣。看到那张照片时,他无法准确形容出自己是什么心情,但毫无疑问所有情绪都肯定是跟‘愤怒’挂钩的。 凭什么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从来都不笑。 说话时,也都是小心翼翼的讨好。 跟五条悟那个奸夫一起堆雪人就算了,拍照时脸上的笑还那么纯粹。 贱人…… 她就是一个妥妥的贱女人! 现在总算是被他抓住了吧?他一定要狠狠地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跪在他腿边求饶,说以后再也不敢了。 说起来真是解气。 用刀割破她脖子的时候,她胆子都吓破了吧? 眼泪立马就掉下来了,哈哈! 活该! 明明他对她已经那么好了,好吃的好穿的好用的全给她了,并且他都决定以后要让她当侧室,也说了以后肯定会多罩着她一点,她居然还胆敢那么对他……! 对待这种女人,就应该用拴小猫小狗的方法,把她一辈子都捆在房间里,哪里都去不了,只能看见他一个人,否则肯定会红杏出墙,去找野男人。 佐藤这个奸夫就是个例子。 现在又来了个六眼。 真是……荡.妇! 荡.妇! 禅院直哉越想越气,胸臆间仿佛有一团气悬在那里,不上不下。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她跟佐藤那个奸夫逃跑,他都没继续跟她计较,之后还亲自帮她扎头发,她想要什么都会帮忙买来,看到她想逛庙会,明明他的脸受伤了很疼,还是陪她去逛了。 她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咬手指的力道加重,鲜血的铁锈味很快就在嘴里蔓延开。昏暗的房间里,镜子在反光,映出了他脸上的神情,脸色苍白,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满是阴毒,因为手指被咬破了,有一点鲜血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流。 他重重咬牙,抓住枕头用力朝镜子砸去。 从床上爬起来。 他来到关那个女人的房间,是在他的院子里,不过跟她当初住的那间典丽的大房间八竿子都打不着,是一个又破又小的小房间。 他用手指往纸窗户上戳了个洞,往里看。 这个房间连灯都没有,晚上要想要亮光,只能点蜡烛。但由于咒术师的夜视能力都很不错的缘故,禅院直哉还是能看清里面的情况。 那个女人正躺在地板上。 她的双手还保持着被捆在背后,右脚的脚踝上拴着捆在床腿的铁链。过长的头发把脸挡住了,看不清楚,被他白天割破的脖子也被挡住了,看不清伤口怎么样了。 不是有床吗?铁链就拴在床腿上,无论如何都能上.床的吧?为什么不到床上睡,想博可怜吗? 这个贱人最拿手的就是这一招了! 白天的时候本来还想硬骨头到底,最后听了他的话,发现等五条悟来救她她早就死了,所以又改变策略,想装可怜博取同情,拖延时间好等到五条悟从国外回来? 禅院直哉咯吱咯吱地磨起牙来,手指也被他捏得骨头作响。 可她躺的位置,好像是他白天推的地方。难道是那时候用的力气太大了,她撞到了哪里?毕竟她身体一直挺弱的,不管是脸还是手腕,都稍微捏一下就发红,要好久都消不了。 ……她该不会是死了吧? 禅院直哉再次咬住手指,这是他的习惯,一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亦或者是在想什么恶毒的事情,就喜欢咬手指。 最后他狠狠踹了一脚门,又跑回来,趴在窗户的洞上往里看。 她还躺在那个位置,一动不动。 哈,死了最好! 就这么死了还是便宜她了呢,否则他一定要让她生不如死! 明天就把她的尸体丢去咒灵房好了,那里新关了一只毛毛虫一样的咒灵,就让这个丑东西把她吃掉好了。 禅院直哉带着理所当然的气定神闲,一副好心情的样子往自己的卧室走,重新趴在床上,开始酝酿睡意。 半个小时过去后。 他臭着脸从床上爬起来。 大晦日刚过去没多久,前两天也刚下了一场小雪,天气还很冷。他沿着走廊,强行让自己的步伐看起来不是那么着急,期间有碰到两个路过的女佣,尽管清楚她们根本没胆子过问他的事情,也没胆子留意他去哪,但他还是逼迫自己假装吹风在走廊站了十多分钟,才继续靠近那个女人目前呆着的住处。 没有人看守。 因为是在禅院家他自己的院子,整个禅院家,除了他父亲的住所,就数他住的地方巡逻最严了。 他将门打开,又做贼似的立马关上了。 来到那个女人旁边,不是很耐烦地轻轻踢她几下,口气生硬:“起来。” 她毫无动静。 真的死了? 他佯装一点都不在意的蹲下去,看似不耐烦,实际上动作刻意放缓了地将她翻过来,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还活着。 他又去看了下她的脖子,伤口早就没再流血了,在一点点愈合。至于脑袋和肩膀什么的,也没看出来有撞伤的痕迹。 “啧。”他心底那点说不上来的情绪消失了,转而被烦躁代替。他搞不清楚自己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这里干什么。 他厌烦地咬了两口自己的手指。 从地上站起来,转身要回去继续睡觉,但袴角却被一只虚弱无力的手扯住了。 他心跳似漏了一拍,呼吸也停住了。 他慢慢侧低下头。那个女人趴在他脚边,苍白瘦削的手轻轻扯着他的袴角,有低弱得跟蚊子似的声音在说: “好冷……” 这一定又是她装可怜的诡计,想博取他的同情,然后再出其不意给他脖子一刀。 她就是这样诡计多端的坏女人! 禅院直哉僵硬着将袴角扯回来。 没了支撑点,她的手直接重重摔回了地板。 他没管,目不斜视地往外走。推开房间门,外面的冷风立马灌了进来,他身上穿了不少衣服,乍一下还是感觉到了冷。 但她…… 他扭头,看向身后。 她身上只穿了一条长裙,刚才摸了下,虽然是适合冬天穿的裙子,但没有外套,也没穿保暖的长袜。 而且她还是睡在地板上。 禅院直哉臭着脸将门重新关上了。 他把她抱起来。 她很轻,被他抱住之后,整个人就像一只软绵绵生重病的虚弱小猫,他甚至怀疑自己一只手就能捏死她。 心底那股气不匀的感觉又出现了,尽管清楚她听不见,但他还是忍不住嘲讽:“六眼是不给你饭吃吗?瘦这么多,奈穗子你挑男人的眼光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烂啊。当初那个佐藤也是,穷的只能给你穿一些破烂衣服,每天给你吃的也都是乞丐才吃的垃圾,你居然还甘之若饴。我真是好奇你的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把她放到床上去,想一想,还给她盖上了被子。 他站直身,想走,但视线却控制不住在她脸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她红艳艳的唇上。 说起来。 再次见到她,她的气色是不是好了不少。 如果光是吃好喝好的话,虽说会让人身体变好,但如果情绪不佳郁郁寡欢,气色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他胡思乱想着,忍不住伸手轻轻戳了一下她的唇。 软软的,但有些冰凉。 他的手指陷进去,触碰到了她湿热的舌尖。他身体紧绷了下,忍不住发出一声微弱的:“……哈啊?” 但又被他赶紧捂嘴堵住了。 他做贼似的赶忙环顾房间周围,查看有没有窗户没关,全都关上了,但是有一扇窗户上有个小洞,是他之前戳出来的。 他赶忙拿纸和胶带给堵住了。 之后又去桌子上倒一杯水,灌下去。是冰凉的,但他顾不上这么多,一口气喝完后,他双手撑着桌面,大口喘气,还没怎么从刚才久违的快感抽离,呼吸都是断断续续的。他只跟奈穗子做过那种事,之后虽然也有想尝试别的女人,但她们的口水都好恶心,说起来,奈穗子的口水也很恶心! 黏在手指上,真的让人恶心的忍不住想把手指都剁了。 但是…… 但是被她的口腔包裹住,热热的,好舒服。他甚至有想过把别的什么塞进她嘴里,但那个太脏了,他还想跟她接吻呢,所以不想那么做。 他呼吸不稳地看向床的方向,眼尾都泛着湿湿的潮气。 反正,反正她本来就是他的所有物,即使她被佐藤和六眼这种混账野男人骗走过,但最后依旧是属于他的不是吗?现在就乖乖躺在他的院子里。 他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朝床的方向走去。 她还乖乖睡在那里,因为盖了被子暖和了不少,她微拧的眉头舒展开来,放松了不少。 他又吞咽一下,感到十分的口渴和热,低头,他贴上她的唇,重重磨了两下,就急不可耐地将舌头钻进她口腔里。 “奈…奈穗子,呜……” 她是他的,从小时候起就是属于他一个人的,谁都抢不走。如果再有人敢来骗她,他一定将那个人剁成肉泥。 当然,以后也没机会了。 他要把她关在这个房间里一辈子,让她再也没办法去勾引野男人。 他呼吸紊乱,感受着手指上的黏糊糊,他咬住另一只手的手背,努力不发出声音地把脑袋埋进她脖间,因为刺激,脚趾一会儿绷紧一会儿蜷缩。 最终,他还是忍不住溢出一点喘息。 “唔,奈穗子……” 大家不要说的我好像再过两章就完结了(捂脸) 我的完结=最后的四分之一剧情 以及,娜娜米还没出场呢呀!! 但我每本书都是到大结局就很卡,之前有试过不管卡不卡都继续写,毫无例外结果就是有点烂尾,所以我开这本书的目的有两个,第一个是复健(因为很久没写文了) 第二个目的就是练习收尾 所以这本书我想好好收尾,呜所以如果我有写不出来更新的情况,求老公们轻点骂 第55章 逃离御三家 禅院直哉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昨晚埋在她怀里喘了好久,然后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他睁开眼,看蜷缩在他怀里睡觉的奈穗子。 伸手。 五指穿过她的长发,一捋到底。 这种抱着她睡觉的感觉,让他恍惚间误以为回到了过去,那时候奈穗子还没有跟佐藤逃跑,也没有被六眼拐骗,是完完全全属于他一个人的。 他每天像逗小狗似的给她点吃的,她都会感恩戴德; 什么不三不四的东西都能上来踩她一脚,她连反抗都不会,还需要他给她报仇; 给她买漂亮衣服,她会受宠若惊到手足无措,甚至都不敢穿,说害怕弄脏。 如此想着,他的注意力被她红艳艳的唇吸引住,转而注意到她整张脸。这么仔细一看,她长得,好像的确有那么一点好看。 但也顶多就是跟‘漂亮女人’稍微沾边那么一点儿罢了。 她这种琴棋书画一样不会,唱歌也只会反复唱那一首,连哄人睡觉都做不到,要说贤良淑德这方面,她又有的是恶毒愚蠢,胸还一点都不大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好的。佐藤六眼,一个二个都上赶着跟他抢人。 他们是都没见过女人吗? 比奈穗子好的女人,明明满大街都是。 他想着想着,摸她头发的手,就转而放到她脸颊上,轻轻抚摸了下。 似乎是不舒服,她眉头轻轻拧了下。 禅院直哉整个人都如临大敌,以为是被他给弄醒了,于是手忙脚乱地爬下床,直接钻进了床底。 看着床边地上放着的他的鞋子。 他还伸手,将鞋子也勾进了床底下。然后屏住呼吸,等着。 但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床上再无动静。 禅院直哉的脸色逐渐臭起来。 他躲什么? 整个禅院家都是他的,就连她也是。 抱着她睡一晚而已。 有什么好躲的?! 他又不是佐藤和五条那种见不得光的奸夫! 他气势汹汹地从床底爬出来,将鞋子穿上,就看到那个女人居然还在睡,压根没醒来的意思。 不过她怎么这么能睡。 是猪吗? 说起来,抱着她睡觉的时候,她身上是不是热的过分了。 以前也抱着她睡觉过好多次,她应该是身体不太好,手脚一直很冰凉,需要捂很久才会变热。 他抬手贴了下她的额头。 好烫…… 外面天色已经大亮。 禅院直哉步伐很快的走在廊间,碰到女佣长正在盯梢佣人们做工,注意到他,他们全都伏地行礼。 他停在女佣长身前,正想开口让她去请医生。 冷不防的,他就想起昨天的事来。 一向软骨头的她,即使脖子被割破,眼泪都吓出来了,还是连一声求饶都不肯说。 而且,他昨天还当着好几个人的面放了狠话。 说要让她饿着肚子好好待在那个基本没有保暖措施的破屋子里。 只过了一个晚上而已,就改变主意,让人去请大夫给她看病。是不是太打脸了? 禅院直哉闭上了嘴,紧绷着脸,一言不发的越过女佣长走了。 回到他自己的卧室。 他先是自我安抚地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又趴在床上看了会越来越觉得无聊的少年漫,之后打开电视看时下最火的动漫,但没过十分钟就兴致缺缺将电视机关掉了。 他忍不住又咬起手指来。 那个房子又破又小,没有空调暖炉,还需要点蜡烛才能照明。那张床也是,硬邦邦的,他睡上去一晚就腰酸背痛,浑身不舒服。被子也好薄,甚至还有一股发霉的气味。 他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烦躁,把手指闷闷地从嘴里抽出来,锤一锤额头,想要摆脱脑袋里莫名其妙的东西。 然后就不经意的看向了镜子方向。 镜子旁边的地上还有枕头,是他昨晚砸过去的。 镜子里,他没什么精神的双手撑在身后坐在地上,有一段时间没染发了,他的发顶长出来一点黑色,左耳的耳洞,在奈穗子不在的这段时间,又增加了好几个。往下,就是脖子那里,有一道很明显的刀疤。 光是看一眼,他就感到锥心的疼,仿佛又回到被刀子捅中脖子的那个晚上。 这全拜那个贱人所赐! 他慢慢捏紧拳头,咬牙切齿地从地上爬起来,拿起弓箭就去院子练习射箭,好以此转移注意力。练习了一个早上,他吃了顿还算合胃口的午膳,又悠哉悠哉地去京都校上了几节课。 等再回来本家。 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他一回来,佣人就将晚膳摆好了,琳琅满目,是如果他不大发慈悲,奈穗子那个女人一辈子都吃不上的美味珍肴。 他心情舒畅地夹起一筷子做工精细的素馅饺子。 口感还不错。 一桌子的菜,他吃了十几口后就没了兴趣。之后悠然自适地洗了个热水澡,开始重复早上的事,趴在床上看少年漫。 这是最新期。 下午去学校的时候,那两个窝囊废似的同级生上贡给他的。 最新期还算不错。 起码比早上看的那本要好多了,没有那么多在女人身上纠缠的剧情,大部分都集中在打斗画面上。 可看着看着,他翻书的速度越来越慢,原本应该是很感兴趣的,但他就是兴致缺缺。最终,他厌烦地抓一把头发,从床上起来,拉开卧室拉门。 随口叫住一个女佣,问她:“女佣长呢?” 那女佣连忙跪地:“女佣长在前院。” “算了,就你好了。去医生那里弄点治发烧的药,熬好之后端过来。” “是。”她压根没胆子过问直哉少爷是不是生病了。 禅院直哉在卧室等了一会,大概二十分钟左右,那个女佣就将药送来了。是装在隔热碗里的。 满满一碗,光闻气味就忍不住皱眉。 “再去弄碗粥。”他说。 女佣有点诧异,几乎要将“直哉少爷没吃饱吗?”这句话脱口而出了,但幸好憋回去了,唯唯诺诺:“是。” 等外面没什么人走动的动静后,禅院直哉状若散步吹风的离开卧室,等远离佣人最多的地方后,就跟作奸犯科的鼠窃狗盗般偷摸摸去了那个破屋子。 屋内。 她还跟早上他离开时那样,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身上因为发烧滚烫得很,脸也通红。 他面露嫌弃地将枕头塞她后背,方便她靠着睡在那。 之后喂她喝粥。 她现在还昏睡着,喂她喝粥困难得很,好几次粥都从她嘴角流出来了,他不得不时刻准备纸巾,帮忙擦掉。 其后又耐心十足的喂她喝药。 喂她喝药跟喂她吃粥一样困难,他好几次都恨不得把她嘴巴掰开,把药直接往她喉咙里灌。 好不容易喂完药,看着她盖着的那张又薄又有霉味的被子,他又臭着脸沉默了一会,还是回去卧室,把自己的被子抱过来给她盖了。 做完这一切。 禅院直哉坐在床边,轻轻掐住她的脸颊晃一晃,尽管清楚她现在昏睡着根本听不见,但还是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口吻讥嘲道:“像你这种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也不是多漂亮的废物女人,这个世上能这么有耐心对待你的,除了我应该也没别人了吧?” 她眉头轻拧着。 似乎因为被掐住脸颊感到不舒服,发出很微弱的嘤咛。 但声音太小了,禅院直哉没怎么听清,等凑近一点,就听见她在用很虚弱的声音喊:“悟、悟少爷……” 禅院直哉暴跳如雷,捏她脸颊的手力道倏忽收紧,像要吃人似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她,“脑子如果没用干脆直接撬开把脑浆煮熟了去喂狗,给我睁开眼好好看清楚现在在照顾你的人,到底是那个奸夫还是我?” 但她依旧昏睡着,嘴里还在喃喃些什么,声音太弱了,即使趴在她嘴边听也听不清。 “啧。” 禅院直哉松开了手,转而帮她掖了掖被子,“等你病好了再跟你算账。” 已经很晚了。 他的生物钟就是九点左右睡觉,看看手机,现在已经快九点半了。回卧室睡觉的话,他的被子都在这里呢。 禅院直哉打着哈欠,干脆趴在床边睡过去了。 第二天醒来。 他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就迷迷瞪瞪地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没有昨天烧的那么厉害了。 他打了个哈欠,刚清醒那么一点,就与床上躺着的人的视线对了个正着。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醒的,睁着眼睛与他对视着,许是还在发烧的缘故,她的眼睛看起来迷雾蒙蒙,还红彤彤的,有点像昨晚吃的一道红眼兔子造型的点心。 他故作镇定,佯装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不爽地先发制人:“再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按照以往的相处看来。 一旦他说出这种话,她这种胆小如鼠的废物女人就会立马怯生生地垂下视线,然后道歉。 但这次并没有。 她不仅依旧盯着他看,还朝他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 禅院直哉心脏漏了一拍,呼吸都稍稍放轻了。可等回忆过来她脸上这个笑,跟之前五条悟分享在推特上的那张照片里她的笑像极了后。他又恶狠狠地瞪她,“丑死了,不准笑。” 但她依旧盯着他傻笑。 他眼睛危险的眯起来,语气也故意压低,“你想让我重复第二遍吗?” 她:傻笑。 难道发烧太久傻掉了? 禅院直哉伸手,又摸摸她额头。她乖乖的,任由他摸,之后还抓住他的手,抱在怀里。但很快,她就重重咳起来,就像打开了闸门,一旦开始咳就怎么都止不住。她捂着嘴,咳得腰背都弓起来了。 不再傻笑了,也没再抱着他的手了。 “……麻烦死了。”禅院直哉不耐烦地抛下这么句,整理一下睡乱的衣服,离开房间,等再回来,手里多了一碗药和一碟粥。 因为她现在醒着,他故意没再像昨晚那样动作轻柔有耐心地喂她喝粥吃药,嘴里也一直鄙夷地念叨一些贬低她的话,例如她的脑子简直就是面团做的,脸蛋身材样样没有,一丁点勾引男人的资本都没有,她已经完全丧失了作为女人的价值,但她全程就跟没听见似的,每喝一口粥,就朝他弯弯眼睛。 “……”禅院直哉忽然觉得很没趣,“啧”了一声不再说了。 她反倒开口了,再次见面以来,她第一次跟他说话,嗓子哑哑的,就跟公鸭似的难听死了,“这个粥,是您亲手做的吗?” 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 “哈?”禅院直哉露出无语又鄙夷的表情,“你在做什么异想天开的梦。这个粥原本打算拿去喂狗的,要不是看你快死了,我担心以后没办法继续折磨你,才不可能这么大发慈悲的端来给你喝。” “哦……”她有些失落,不再傻兮兮的笑了,而且连粥都不大喝得下去了。 看着还剩下四分之三的粥,他语气不耐烦,“你到底喝不喝了。” 她慢吞吞的嘴巴跟黏上了似的张不开,喂都喂不进去。 “是,是我做的行了吧。”禅院直哉咬牙瞪着她,眼睁睁看着她在听完话后立马重新露出来的傻兮兮的笑,他语气里带着极端的烦躁,“真是看到你就一肚子火,等你病好了一定把你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喂狗,还要让你亲眼看着。” 她跟没听见似的,一直冲他笑。等药喝完,可能是药物作用,她比之前看起来更没什么精神。 现在还很早。 早上八点多一点。 他站起来想走,去京都校上课。但袖口却被轻轻扯住了。 他停顿住。 见此,她干脆得寸进尺,直接朝他抱了过来,脑袋拱进他的怀里,声音病恹恹的,却听得出来有撒娇的意思,“好难受,你能不能不要走。” 他愣了一下,腰杆僵硬住。 她从来没对他撒娇过,即使是之前相处,她也都是小心翼翼。 “……”他努力平稳住呼吸和心跳,清清嗓子,阴阳怪气,“你这不是很会讨好人吗?所以是清楚六眼没办法来救你,所以想讨好我以便拖延时间是吗?你的这些小伎俩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然而身体却十分诚实地躺到床上,搂着她睡。 她双手搂着他的腰,整个人都挤进了他的怀里,娇娇小小的一个,很轻松就能全部抱住,这种感觉就像有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拱在他怀里,想更用力地抱住,又担心太用力弄伤她。所以他只好将注意力放在她的头发上。 离开他的那段日子,她一定过得很辛苦,六眼那个混蛋目中无人惯了,对待她一定就像对待路边的流浪猫狗似的,想起来就逗一逗,忘记了就不管。毕竟这个世上能这么贴心照顾她的,除了他之外就没有别人了吧? 瞧瞧,不管是六眼推特上的那张照片,还是昨天第一次见面。没有他帮忙之后,她的头发都扎得乱七八糟的,一点都不好看。 她真该洗洗眼睛了。 挑的每一个男人,都这么没品。 他冷哼着摸向她的脸,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那片原本就因为生病泛红的脸颊一下子变得更红了。 莫名的,他就又想起来喂她喝粥时她傻兮兮的笑来。 从胸口处传来的酥麻似电流一般淌过全身,禅院直哉不禁放轻呼吸,摸她脸颊的手也变得温柔起来。最终他不太爽地“切”了一声,但神情却十分缓和,甚至看起来有那么一点说不上来的愉悦。 他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没一会,忍不住又啄了一下,这次他与她唇瓣相贴的时间保持了很久,舌尖也控制不住地探出来,将她因生病而干干的唇瓣舔得湿漉漉的,之后往她唇缝里钻,轻轻触碰到了她的舌尖,他有些把控不住,喘着气将舌头都钻了进去,同时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和后背,把她用力往自己怀里按。 在没有灯的安静房间里,“咕叽咕叽”的口水被搅动的声音格外明显。 不多时,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开始变得断断续续,身体也出现了熟悉的变化,于是强行让自己离开她的唇。 毕竟他可不是那种会在她生病的时候,还要做那种事的没品男人。 可能是她睡得太香了,又或者是抱起来软软的很舒服,让他回忆起以前搂着她睡觉的那些日夜,渐渐地,原本不困的他也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 等再次醒来,只感觉屋子都昏暗无比。 天黑了。 他摸摸身侧,冰凉一片,也没摸到人。这才头疼似的揉揉太阳穴坐起来,然后就看到那个女人正如临大敌地蜷缩在墙角,鞋子都没穿,小腿都冻得有些发紫了,正满是恐慌地小心翼翼观察他。 禅院直哉微微拧眉:“你躲那里干什么,不冷吗?过来。” 她没动弹,反而蜷缩得更紧了。 如果不是有脚铐,而脚铐的最远距离是无法勾到门的,否则他都要怀疑她是不是会趁他睡觉的功夫偷跑了。 他压低嗓音,威胁:“我说过来,你没听见吗?” 她依旧假装没听见,双手抱膝,将脑袋埋进腿间。 禅院直哉从床上下去,大跨几步到她跟前,将她从地上扯起来,瞪着她:“你是聋了吗?” 她的眼泪直接吓出来了。 “……”禅院直哉缓和一点脸色,抬手去摸她额头,烧退了不少,但应该还需要喝一次药的吧? 他将她抱到床上去,盖好被子。 离开之后再次回来,手上一如既往多了一碗药和一碟粥,他将药放在矮凳上,先喂她喝粥,但这次她紧闭牙关怎么都不张嘴。 最后居然还把粥给打翻了。 “你这个贱人,在干什么?!”看着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碗,他声音带着怒气,伸手就要去抓她。 她却一副看到恶鬼似的表情,吓得哇哇乱叫往床里面躲,“别、别碰我。” “别、碰、你?”禅院直哉的耐心一点点消磨光,愤怒让他不自觉眯起了眼,“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想明白了。 一切都想明白了。 为什么她之前看到他一直在笑,不仅乖乖喝粥吃药,还问他是不是亲手做的这种白痴问题,现在又一副见到鬼似的表情抗拒他,说起来完全是因为她之前病胡涂了把他认成了五条悟了吧?!还有那个撒娇,她也是误以为他是五条悟吧?! 要知道她昨天晚上就一直在喊什么鬼子的‘悟少爷’。 现在病好了脑子也恢复正常了看清楚照顾她的人是谁了,又摆出一副贞洁烈妇要为五条悟守贞操的样子,这个贱人……贱人! 他一把掐住她的脸颊,强迫她张开嘴,拿起矮凳上的药就强行往她嘴里灌。 她拼命挣扎,但病刚好一点身上根本没什么力气,完全反抗不了。但就算她没生病,对于他来说,她挣扎的力度也跟蚂蚁差不多,她整个人也是,就是他动动手指头就能捏死的蚂蚁,也不知道她到底哪里来的胆子和底气敢对他说出‘别碰我’这种混账话。 褐色的药汁顺着她的嘴角咕噜噜往外冒,把她的衣服和身下的床单都弄脏了。她捂住喉咙趴在床上剧烈咳嗽,肺几乎都要咳出来了。 “你怎么不继续笑了,把我当成五条悟那个奸夫的时候,你不是笑得很开心吗?跟他在一起,你就这么爽?”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眼睛朦胧的看着他,听见他的话后,居然还敢大着胆子说:“是……” “你还敢回答?!”原本只是嘲讽她,没想到她居然有胆子说“是”,禅院直哉一把掐住她脖子,将她重重按倒在床上,神情又疯又狠,“跟他在一起很爽?你这个荡.妇!整天都只知道勾引野男人的贱女人,我到底对你哪点不好,贱人,贱人!” 她被掐得嘴巴大张喘气,但还是断断续续地继续跟他唱反调:“悟少爷他、他一直都有尊重我。而且之前那碗粥,根本…根本就不是直哉少爷你亲手做的,你撒谎……” “我撒谎?”他气笑了,“那你骗我的地方又少了?” 他用的力气越来越重,她的眼泪越掉越多。他却没有一点怜惜的想法,“哈,弄得我差点都忘了,是该好好检查一下你被五条悟那个奸夫到底玩坏到什么程度了!” 他松开她的脖子。 不等她多呼吸新鲜空气,就开始重重咬上她的唇。但不等他再做些什么,他的脸就被打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在脸上,其实根本没什么感觉。 因为她生病了一点力气都没有。 但对禅院直哉这种打一出生就身份高贵、瞧不起女人惯了的盛气凌人小少爷来说,是十足十的侮辱。他捂着一点红印子都没留下的左脸颊,金色的瞳仁阴毒的竖起来,在黑暗里就像一条暂时蛰伏随时准备咬人一口的毒蛇。 “上一次打我巴掌,是为了佐藤那个混账玩意。” “这次打我,又是为了六眼。” “奈穗子啊奈穗子,你该让我怎么说你好。”他脸色阴暗得吓人,却偏生非要挤出一抹灿烂的微笑,“我原本还以为你脑子放聪明了点,明白要扮可怜拖延时间等五条悟回国,现在看来这么长时间没见,你依旧一点长进没有,蠢的可以。五条悟还要一个月才能回来,我倒要看看你饿着肚子能不能活一个月。” 禅院直哉冷着脸走在廊间,步子迈得很大,走得也很快。佣人们远远地看到他,全都立马伏地行礼。他看到不顺眼的就踹一脚,直将人踹得从廊间滚到地上去才罢休。 他把自己重重锁在房间里,不准任何人靠近,也不开灯,坐在角落里盯着房间随意的某个地方,阴暗咬手指。 贱人…贱人! 就不能太给她好脸色! 就应该像之前那样把她饿上七八天,她自然就会变得老实听话,受宠若惊地吃完他赏的食物之后,还会乖得跟狗似的来舔他的手指。真是太宠着她一点了,以至于让她无法无天到看不清楚自己的地位,居然敢摔碗,敢打他巴掌,那以后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干的,啊说起来,她还敢拿刀子捅他脖子,拿石头砸他眼睛,贱人,贱人,贱人贱人贱人! 他咬手指的力道越来越重,满嘴都是鲜血的腥味他都没注意。 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几天,强迫自己不准去看那个女人怎么样了。但这几天,他可不会不吃不喝,相反,他这段时间的胃口相比以前不知好了多少倍。终于等到第七天,他草草装了几个自己按照网上教程学会的点心,就急不可耐的打开房间门,阴沉着一张脸,都没顾上要避着旁人一点,就径直往那个破屋子走。 等快到了,他才强迫自己的步伐放缓下来,刻意装作一副屈尊降贵、只是忽然想起来才来看看她死了没有的样子,打开破屋子的门锁,跨步进去。 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一副已经了无生气的模样。 禅院直哉心脏猛跳了一下,快步过去,就去探她鼻息。 还活着…… 但她脸色苍白得很,就连唇瓣都没有血色了。明明刚把她抓回来的时候,她的唇红艳艳的。 他捏住她的脸晃几下,强行将她从昏睡状态弄醒,将袖子里的点心拿出来,喂她嘴边,语气生硬:“吃。” 吃完之后舔舔他的手指,跟他说她知道错了。他也不是不可以大发慈悲的不继续跟她计较。 但她明明已经饿到这种地步了,居然还倔强着不张嘴。甚至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偏开头了。 为什么? 到底还想让他怎么样? 明明跟六眼在一起的时候,笑得那么开心,明明把他错认成六眼的时候,对他笑得那么开心!明明……明明他都那么原谅她了,她跟佐藤逃跑,之后还打他一巴掌,他都没跟她计较,后来捅他脖子,逃跑去跟六眼厮混,前几天又打他一巴掌,他也只是嘴上说要喊打喊杀,她生病了还亲自喂她吃饭和喝药,她到底还想怎么样!他都已经这么对她了!她怎么就只能看见那些混蛋对她的一点点好,看不见他的呢? 狼心狗肺的贱女人…… 他隐隐感觉到牙齿被他咬得咯咯作响,拿点心的手也一点点捏紧成拳,点心都被揉烂了。 “你不吃也得吃!想把自己饿死吗,就这么死也太便宜你了吧?”他哼笑着拿起另一块点心,强行喂她嘴里,她不咀嚼,他就扣住她的下巴强行她咀嚼,然后灌水,让她将食物咽下去。 接下来几天,他都这么喂她吃饭。每次这么喂食,她都表现得很痛苦,拼命挣扎。但可能是每次挣扎都无果,而且很消耗力气,所以慢慢的,她不再挣扎了。又过几天,甚至会主动张口吃饭。 但她神情始终恹恹。 看起来比没吃饭的时候更没精神了,基本上要晃她好久,她才能费劲地睁开眼吃他喂过去的食物,吃完之后,又很快就继续陷入昏睡。 为什么? 不是已经吃了饭了吗?怎么还一副快要死的样子。 他开始每天在喂完饭之后,去摸她脉搏,听她心跳。甚至晚上有时候睡觉会突然醒来,做贼似的跑去看她死没死。 他开始往这个破屋子搬暖炉,还给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床。 但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了。 到底为什么? 明明每天都有吃饭,他也没打她骂她。 他无措地咬住手指,实在担心她像小时候母亲送他的金鱼,一不留神就死了,这种感觉,就像心脏被什么紧紧地攥住,顷刻之间,就收缩成一团,让他堵得慌。于是去旁敲侧击着问家庭医生。 当然,他是以自己养了一只兔子为例讲解奈穗子的情况的。 “直哉少爷,我不是兽医……”家庭医生有些为难,但见他脸色不爽,最终还是为难地开口,“可能是心情不太好吧?如果说这只兔子是野生的,忽然被关在笼子里不准出去,就会郁郁寡欢,久而久之就会对身体也产生诸多不良影响,因此死掉都是有可能的。直哉少爷您可以适当的带它去外面散散步,说不准就心情好点了。” “你是在搞笑吗?”禅院直哉冷笑着。 把她放出去散步,然后继续勾引野男人红杏出墙吗? 他吃到的教训还不够多吗?! 就算死了都好,他也不会再允许她出去哪怕一步。 可看着她没有一点血色的脸,即使清醒着也格外空洞和无神的眼睛,整个人就像一片从树枝上飘落的泛黄落叶,轻飘飘的,充满了疲倦和虚弱。 他还是将她脚上的脚铐打开了。 这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凌晨一点多,他担心她死,所以跑过来听她心跳。看着她艰难睁开眼,朝他看来的不明所以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气,语气里透漏着不爽,“要不要出去散步。” 她只是眼神平淡的看着他。 明明他都这么大发慈悲了,她却没表现出一点受宠若惊。 “不去也得去。”他语气不佳,把她从床上扯起来,给她换上超级厚的和服,还裹了围巾,然后扯着她往外走。 今天又下雪了。 甚至不需要庭灯,地上的积雪就能让夜幕充满微弱的光。 这个点,佣人们早就睡觉了,在禅院家这种九点基本就没什么人的地方,现在还出来闲逛的,估计也就他们了。 他想早点遛完一圈就回去,但她走路慢悠悠的,还时不时晃一下一副要摔倒的样子,他又不得不也跟着放缓脚步。 他嘴角下撇着,很不耐。 但走着走着,看她脚步虽然虚弱,但比刚开始下地那会儿要稳不少,他心底的烦闷焦躁又减少了点,然后刻意带她多走一会。 养活物,原来真的是都需要遛弯散步的吗? 所以隔天晚上,趁禅院家的人都差不多入睡后,他又带她去散步了。如此坚持了几天,她走路相比较第一天出来散步,更稳了。甚至不需要他拉,都能稳住身形不跌倒。 路上的积雪早就被扫干净了,只剩下树枝和灌木丛上还有点薄薄的积雪。 她不知什么时候蹲在花丛旁,伸手将花枝上的积雪全部弄到手心里,然后揉搓成一团。 他还没弄明白呢,一个雪球就朝他脸上砸来了。 “哈哈哈……”她笑得很开心,脸上那股病重虚弱的感觉都减少了。 “……”禅院直哉狼狈不堪地将脸上的雪用力抹掉,咬牙切齿地狠狠瞪着她:“你在干什么蠢事,贱人!” 原本还笑着的她,忽然就沉默了下去。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睫颤啊颤的垂下,然后从地上站起来。 那股心里堵堵的感觉又出现了。 就好像他做错了事一样,可明明是她往他脸上砸雪球,明明是她的错,他只是骂她两句而已,都没跟她计较! 但是…… “……”他也揉了个小雪球,臭着脸不情不愿地朝她肩膀砸去,力度很轻,雪球还没砸到她,就已经散开了,以至于落在她身上的,只是一点细雪罢了。 她神情微愣着看向他。 半晌后,再次笑起来,蹲下去又揉了一个小雪球,朝他砸来。 她脸上的笑很开心,很温柔。 而且她现在肯定是清醒着的,没有把他错认成五条悟,但她还是朝他笑了。这是认识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朝他笑。 与此同时,还有她轻轻的,像是一片落叶飘落在雪地里的嗓音:“直哉少爷,这些天我吃的东西,都是您亲手做的吧?” “很好吃。” 她终于开口跟他正常交流了,但只是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道谢而已,只是她认清现实,在服软祈求他能对她更好一点而已,可他的心跳还是停了一拍,然后猛烈跳动。他浑身都麻麻的,大脑也停留在刚才那股心跳漏了一拍的窒息感里,连怎么呼吸都忘记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 他们相安无事的相处着,再也没有剑拔弩张的情况出现了。她甚至会乖乖吃饭,偶尔也会主动跟他说两句话,每次开口,她的声音都弱弱的,以至于他不得不放轻呼吸仔细去听,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依旧会带她去散步。 她的身体逐渐好转,越来越有生机。甚至还会轻声向他提要求,问能不能养花。 晚上散步回来,太晚了,她偶尔还会留他在这里一起睡。她第一次开口留他时,他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有轻轻的惊喜和雀跃划过心头,那天晚上他们什么都没做,只是单纯的躺在一张床上睡觉而已,但他却觉得比之前搂着她做各种事时心跳得还要快。 但也有起争执的时候,那天她在迭千纸鹤,他只是随口问一句谁教她的而已。 她就不假思索地说:“悟少爷。” 他没忍住立马就掐了她的脖子,恶狠狠的骂她:“贱人,去死!” 他当时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骂起,只知道提起五条悟这个奸夫他就来气,尤其这个奸夫的名字还从她的嘴里冒出来,就更来火了,他当时真的恨不得掐死她得了。 但看着她被掐住脖子后呼吸不畅咳嗽的样子,以及这段时间她看向他时,明明眼睛里都已经开始有一点亮光了,还偶尔会冲他笑一下,但现在又重新变得很恐惧的看着他…… 他最终一点点松开了手。 因为不想看她的那种恐惧的眼神,所以将脑袋埋她颈窝里,用力拱了两下,语气闷闷的,很不爽:“以后不准再提六眼。” 他顿一顿,之后又补一句:“佐藤也不准提。” 清晨。 厨房里忙作一团。 因为女佣长不在,几名女用肆无忌惮的聊天。 “直哉少爷最近是不是哪里怪怪的?”其中一名女佣四处打量了下,然后低声说。 立马就有女佣附和了:“你也觉得?” “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直哉少爷最近是不是胃口比以前好了点?而且还总要那种半成品的食材。他吃这个?”另一名女佣小心翼翼的说,“我有听说过异食癖之类的传闻,直哉少爷该不会……” “说什么呢。” 一道突如其来的严肃声音,使得这三名女佣全都如惊弓之鸟,纷纷跪在地上求饶。 “直哉少爷的事也是你们能随意讨论的?我看你们真是不要命了!”女佣长冷声,“全都去雪地里罚跪到明早。” “是……” 那三名女佣去领罚后,女佣长身边的另一位年约四十岁左右的女佣摇一摇头,“最近很多人都很不安分,要去提点几句吗?” 女佣长清楚她说的是哪些人。 视线透过厨房的窗户往外看去,就看到庭院里几名年轻女佣正假借扫地,实际聚在一起聊天。她们的妆容都化得很艳丽。这些女佣的年龄普遍不大,是之前奈穗子逃跑后,家主老爷安排到直哉少爷院子里来的,目的是为了让直哉少爷安分点。 但直哉少爷从没管过她们。 现在奈穗子回来了,就更不会有心思去理会她们了。但她们却不这么想,眼皮子浅薄得只能看到直哉少爷近段时间对奈穗子明面上的忽视,早就按捺不下去心思了。 “不用管。” 禅院直哉在卧室里根据视频教程,捣鼓出来新口味的粥后,用袖子做遮挡离开卧室。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粥上,每走一步都很小心,避免弄撒,以至于没怎么关注外界,直到有一个人娇声连连撞进他怀里,他才反应过来。 注意到粥撒了一点,都弄到他袖子上了,他微眯起眼,从牙关里挤字:“你没长眼睛吗。” 女佣愣怔片刻,随即便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求饶。 禅院直哉抬脚想踹她,但刚抬起来一点,因为动作幅度过大,碗里的热粥又开始晃动了,他不得不收回脚,不耐烦:“滚远点,别让我再看到你。” “是…是!” 女佣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他继续端着粥走,来到那间屋子时,奈穗子正坐在椅子上,盯着桌子上的盆栽看,时不时就浇一点水,亦或者用指尖碰碰绿叶。 注意到他来了。 她转头朝他看来,但盯着他看了两秒之后,就莫名其妙垂下了视线。虽然从表面来看,她脸上的表情根本没什么变化,但可能是经历了前段时间的事,他现在对她情绪变化还算敏锐。 他不太理解为什么,只当她今天身体不舒服,坐在她旁边的凳子上,要喂她喝粥。 但她却眉头微拧着,偏开了头。 这个动作让禅院直哉的呼吸微微一滞,他对这个动作有点心理阴影,前段时间她怎么都不肯吃饭几乎要饿死的时候,她就这副拒绝的姿态。 “为什么?”明明这几天没闹过一点矛盾,唯一算是矛盾的就是那天关于千纸鹤和五条悟的事情,但他不是都大发慈悲没跟她计较了吗?虽然之后他有点担心她会重新情绪不佳,但隔天的时候她看起来挺正常的,依旧有乖乖吃饭。所以肯定不是因为这件事,那除了这件事他们就没再起过争执,为什么忽然就这样了? “别靠近我。”她如此淡淡说了句,就从凳子上起来了,坐在了床上,后背靠着身后的靠枕,在低头发呆。 “……为什么?”他想不明白。 她抬头,朝他看来。 视线是落在他肩膀处的。 他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去,就看到肩膀处的衣服上,有唇印,他不由得想起来的路上碰到的那个女佣。 他呼吸的频率都下降了。 但这种异样的好像心脏被揪成一团的感觉,很快就被烦躁代替了,他抬起头:“哈?就因为这个要跟我闹脾气吗?且不说这是那个人自己撞过来的,就算我是主动的又怎么了,别忘了你只是区区一个女人,顶了天当上我的侧室你就已经要感恩戴德了。以后我还会有数不清的女人,你每个都要跟我闹脾气吗?” 她没说话,只是低头盯着自己的手看。 “……”他烦躁到不行,把沾上口红印记的白色外衣脱掉了,语气里透漏了一丝烦躁,“这样总行了吧?” 她依旧没说话。 禅院直哉端着粥走到床边,要喂她。 她却再次偏头躲开。 “你什么意思!”禅院直哉带了怒气似的说,伸手,想抓她。 但他的手还没伸过去,她就开始控制不住地干呕,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眼睛也红彤彤的。 他的手顿在半空。 为什么? 只是一个唇印而已。 难道是有难闻的气味吗?所以才会干呕。 他皱着眉低头,去闻了下肩膀,一点气味都没有。只是一个唇印而已,怎么可能有气味,并且他还已经把外衣脱掉了。 他想继续靠近她,她却直接捂住鼻子往床里面缩去,远离他。 为什么? 他又把里面那件衣服也脱掉了,皱眉:“这样总行了吧。” 但她还是拒绝。 他逐渐冷起脸,“你别得寸进尺。” 伸手,一把抓住她,将她从床里面扯出来。但她却又再次干呕起来,怎么都停不下来。直到他松开手,站得离她远一点,才止住这种行为。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但他不喜欢这种僵持着感觉,可能是这段时间他感觉不到奈穗子身上那股‘只要给食物就什么都愿意’的气息了,所以有点不安,他迫切地想找到新的能控制她威胁她的事,在此之前他不想跟她起争执,所以他愿意稍微顺着她一点,只要她不是太过分。 他去浴间,将肩膀的位置洗了洗。 可她还是不满意。 他彻底愤怒起来,掐住她的脖子质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却依旧在捂着嘴干呕。 他咬咬牙,忿忿地放开她,不爽地再次去浴间洗肩膀,这次洗得很久,那一片的皮肤都搓红了,“这样总行了吧?” 但她依旧是那副冷淡看着他的表情。 到底为什么? 他又没做错什么,这明明是那个女人自己撞过来的!而且根本就不可能有气味,就算是有也早就没有了。 这个贱人,就是在故意找茬! 他怒极反笑,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穿上,干脆利落地将粥倒掉了,转身就走。 不过是区区一个女人而已,真以为他稍微宠着一点,就能在他这里作威作福了,不自量力的贱人! 他绷着脸,越走越气。 最后回到卧室,重重摔上拉门。即使没有奈穗子那个臭女人,他也完全可以自给自足,他确保所有窗户都关上,窗帘也都拉好后,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严严实实的,就连头发丝都不暴露出去一丁点。 开始干巴巴的做那种事。 但没一会,他就烦躁的试图把一只手塞进自己嘴里,之后又过了会,他一把掀开被子,厌烦地去让女佣长找几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来。 这个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了,比奈穗子身材好长得漂亮的贤良淑德的女人,更是比比皆是,真是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胆子和底气敢跟他叫板。 以为他会离不开她吗? 真是个贱女人! 很快,女佣长就安排了四个女佣过来,看着她们艳俗的装扮和大着胆子偷偷烫染的头发,他就感到一阵心烦,但最后还是强迫让自己静下心来:“张开嘴。” 她们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全都张开了嘴。 他朝她们走近一点,立马就闻到一股刺鼻的廉价香水味。但他强逼着自己不准后退,他一定要打破只有奈穗子一个女人这件事,哈,一定是因为这件事才让那个贱人有底气跟他闹,真是个蠢货。女人这辈子只能依附一个男人,但男人却可以同时拥有许多个女人,她自小长在禅院家,这么多年了居然看不透这件事吗? 他伸出手指,试图塞进其中一个女人的嘴里。 但还没靠近,只是感受到那个女人口腔里往外冒的热气,他就有股浑身蚂蚁在爬的不适,他不想把手指塞进去,所以下达命令:“自己伸舌头。” 女佣们一一照做。 但看着她们伸出来的那根连着恶心唾液的舌头,他忽然就感觉到一阵恶心从胃部翻涌着往上。 “呕——” 他捂住嘴,干呕起来。 见他干呕,那些女人立马惊慌失措地围过来,想看他怎么了,但那些刺鼻的香水味,刺激的他更加控制不住呕吐的欲望,他抬脚将她们一个个全都踹开,捂住嘴跑去浴间大吐特吐起来。 几乎要将胃都给吐出来。 怎么会?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 等呕吐的欲望降低一点后,他蜷缩在浴间的墙角,无措地啃咬着自己的手指。 他双手撑地从地上爬起来,从之前那两个同级生送他的盘片里翻找出来几张爱情片,关掉房间的灯,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开始看小电影,还是特意找的那些有手指剧情的。 但没一会—— “呕——” 他忍不住恶心捂住嘴跑去浴间,呕吐起来。等吐得差不多后,他狼狈地趴在池台上,镜子里倒映出他,因为吐了太多次,他脸色都白了,眼角还有生理性的眼泪挂在那里。 他愤恨地一把擦掉眼泪,出去就将那些小电影的盘片全都砸碎,从窗户丢出去。 觉得可能是自己今天不想做那种事的缘故,所以决定睡觉。 但趴在床上,不多时,他就莫名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廉价香水味,可能是之前她们进来时留下来的。与此同时,他控制不住的又回忆起那些女人肮脏恶心的舌头,和电影盘片里那些污秽淫.乱的场面,那些肮脏做作的荡.妇居然叫那么大声,真是…… “呕——” 他又开始忍不住呕吐欲望了。 他捂住嘴,逃似的离开卧室,躲去书房。 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能闻见那股香水味。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 难道是沾到了衣服上? 他开始换衣服。 但不管换多少件衣服,都能闻见那股难闻的气味,难道已经沾到了他身上?恍惚间,他想起来早上撞到他怀里的那个女人来,那个女人身上好像也有一股刺鼻的气味。他低头,闻了闻肩膀处,结果就闻到了令人作呕的气味。 他开始大吐特吐。 等完全吐不出来东西后,他就开始干呕。 他反复搓洗,但不管怎么洗都依旧有味道,直到那块皮都搓烂了,有殷红的血从翻滚的皮肉里流出来,那股味道才终于被血腥味掩盖住,闻不到。 此刻,他已经疼得脸色苍白,满眼是泪。他搞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蠢事,也想不明白根本不是他的错,是那个女人自己要撞上来的,奈穗子那个贱人凭什么要怪他。明明他都没怎么计较她被野男人骗走两次的事。 第56章 逃离御三家 禅院直哉一边强忍疼痛,艰难地给自己肩膀上药,一边在心底怒骂奈穗子。药还没上完,书房门就被外面的人敲得跟禅院家要亡了似的,他愤愤地一把将药瓶砸碎,也不管上到一半还往外冒血的伤口了,胡乱扯好衣服,就怒气汹汹地打开书房门,一脚踹过去。 “你想死吗!” 那名佣人被踹得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又赶忙重新跪好,说话都打着颤:“直哉少爷,五条、五条家的那个六眼来了!” 禅院直哉要踹去的第二脚就这样僵在了半空。 五条悟回来了? 他想起来上次去五条家要人,结果被五条悟狠狠揍到毫无还手之力的事。他顿感已经消肿好久的脸又开始隐隐作痛。 “拖住他!” 禅院直哉撂下这么一句,就一路急走,将那间独立屋子的门锁打开,就看到那个女人居然还十分有闲心地在浇花,之前吵架吵的那么凶,她居然一点都不在意,还在浇花?浇花?!贱人……贱人贱人! 他扯住她的胳膊就往外走,他要赶快把她藏到禅院家之外的地方去,让六眼那个混蛋奸夫找不到她。 这次,被他触碰,她没再呕吐。 并且也乖乖地跟着他走。 但他却更生气了,心底那股气不匀的感觉折磨得他脑子都要炸了,他紧绷着下巴,抿着嘴,拉着她的胳膊,越走越快。 她逐渐跟不上了,被他扯得跌跌撞撞,最后摔倒在地上。 他动作粗暴地把她拉起来。 没走几步,她又跌倒了。 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这个贱人! “五条悟回来了,你开心的要死了吧!你又要跟他走了是不是?!你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想跟他走,现在他来找你了,你巴不得多摔几次,好让他赶快追上来把你接走是不是!”他像受了什么刺激,气急败坏地掐住她的脖子,因为之前肩膀的皮肉被他搓烂了而红的眼睛,在此刻更红了,他又凶又狠地瞪着她,就像一条疯狗,“你想得美!就算是死你也得死在禅院家!” 却不想她只是缓慢眨了下眼睛,然后指向他肩膀受伤的地方,嗓音软软的:“这里……没有难闻的气味了。” “……”他下意识顺着她的指尖看去。 那块的皮肉因为翻得太狠,血一直没止住,现在已经把他肩膀处白色的衣服染成的血红色。 她弯弯眼睛,问:“现在天还没黑,我们就出来散步了吗?下次如果还是白天出来,我可以带那盆花一起散步吗?那个房子窗户一直锁着,它经常晒不到太阳。” 他掐她脖子原本就不是多用力的手,一点点松开了。 因为我的速度太慢了,还经常摔倒。 所以最后是直哉少爷抱着我走的,将我从后门带出禅院家结界后,他将我塞进车后座,随后他自己也跟着钻进来。 刚把车门拉上,司机就把车开出去了。 期间,他一直回头张望,同时狠狠踹几脚司机的车座,催促:“再开快点!” 我没问他我们要去哪。 一直垂头,盯着自己捏在一起的手看。 直到车猛地急停,直哉少爷一把将我搂进他怀里,避免我的脑袋朝前撞去,但他的脑袋却重重撞上了玻璃。他咬牙切齿地捂住额头受伤的地方,眼神阴毒地看向车前方十来米的位置,一个穿着高专教师制服、眼睛蒙着白色绷带的年轻人正站在那里,右手摆出的术式手势是【术式顺转·苍】。 直哉少爷将车门踹开,拉住我的手下车,然后将我扯到他身后去,挡住,连一根头发丝都不让我暴露出去。 我听见他从牙关里挤字: “悟君,这里不是你们五条家的地盘吧?你是不是太目中无人了点。” “哟,直哉,好久不见。”悟少爷甩甩刚才发动术式的那只手,双手插兜笑嘻嘻地走过来,“我问过你老爹了啊,你不知道吗?你老爹跟我说,你擅自安排人去川崎县的事他并不知情,已经把你交给我处理了,说是只要不打死就好。” 他在直哉少爷身前站住。 歪歪头,用好奇的口吻说,“欸,你的脸已经消肿了啊。我还以为需要好几个月呢,没想到你皮还挺厚的。” 直哉少爷气急败坏地抡起拳头,却只打在悟少爷的无下限上,随即,直哉少爷就反被悟少爷一拳揍倒了。 他的脸立马就青紫肿起,牙齿也掉了一颗,满口鲜血。 他疼得眼泪都蓄在了眼眶里。 悟少爷甩甩手,没再管他,而是看向我。隔着绷带,我看不清他此刻的眼神,但他嘴角是抿成一条直线的,没像以往那样总带着轻浮的笑。 我清楚。 他一定知道我是故意被抓住的。 毕竟悟少爷那么聪明,他什么都想得到。 但他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只当我依旧是在跟他闹别扭。甚至还是选择这么愚蠢的方式跟他闹别扭。 他拉住我的手,要带我走。 直哉少爷立马扑过来,抓住我的左手,死死不放,同时紧盯住悟少爷抓我右手的手,眼底毒狠的情绪让人光是看一眼都心惊,毫无疑问,他此刻一定是想砍掉悟少爷的那只手,甚至是连我的手都想一起砍掉。 “别逼我再揍你一拳哦,放手,快点快点~”悟少爷语气很慢的警告。 “这是我的女佣,该放手的是你才对吧?”直哉少爷怪笑,“难道说是五条家已经没有女人了吗?悟君要大费周章的来禅院家抢人。” “我真的要揍人了哦,三~二~” 眼看要数道“一”,我轻轻开口:“悟少爷。” 他即将揍过去的拳头停顿住,偏头,被绷带蒙住的眼睛朝向我。 我不清楚他能不能看见我,但我不想跟他对视,所以我低垂下眼帘,看向悟少爷拉我的那只手,语气没什么波澜地说:“其实,我们小时候见过面。您还记得吗?” 悟少爷微微愣怔住,没反应过来。 反倒是直哉少爷像是想起什么,立马狂笑起来,从他嘴里往外冒的血越来越多,将他下巴都染成了血红,但那双被金色碎发半遮住的暗金色眼睛出奇的亮,眨也不眨的紧盯着悟少爷,满是兴奋: “啊说起来,悟君你小时候明明有机会带她去五条家的不是吗?让我想想啊,那时候这个废物女人应该都快饿死了吧?大着胆子祈求你带她离开禅院家,只要你当时点头,她从那时候起就是你的了,是你自己拒绝带她走,还害得她被关在咒灵房又饿又怕地呆了三天。现在又跑过来当好人,悟君你还真是有意思。呀,我想起来了,之前在东京校的时候你就在觊觎她了吧?还假装一副根本不在意的样子,哈,怎么样,这个女人很好看吧。” “是不是像你这种有六眼的家伙都要更目中无人和容易得眼红病一点?小时候她饿得面黄肌,穿得也丑兮兮的你看不上,后来看我把她养的这么好,你就嫉妒了。哈哈哈你早干什么去了,现在这个女人都要被我玩——” “砰。” 又是一拳。 这次悟少爷没再吊儿郎当着,冷着脸:“上次就提醒过你吧,再说那种垃圾话,我听一次揍你一拳。” “你这个混蛋……”直哉少爷被揍得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 悟少爷没理会直哉少爷的脏言脏语,站在原地沉默一会,“所以,你一直在因为这件事不开心,对吗?”他自言自语,“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没响应,只是静静地看他。 他深深呼吸了下,抓我的手紧了点,拉我走:“先回家。” 我却不动。 “悟少爷,我不需要你。” 我明显注意到他后背微顿了下后,僵硬住,片刻,他很冷静的声音传来:“回家再说。” 我的力气没他大,即使不愿意也被他拉着往前走。我越是挣扎手腕,他抓得就越紧。 “你不要强迫我。”我努力用平静的语调说,也没再挣扎了。我明白悟少爷去海外出差一个月,除了很忙之外,也有为了给我点缓冲时间的目的,希望我能自己说出来为什么不开心,他本意是想跟我解决矛盾的吧,他是期待我能主动给他打电话告诉他我为什么不开心的吧。即使我后来没有打电话,他回来之后,大概率也不会像他贴在我脸上的纸条上说的那样,要采取强制手段,悟少爷不会做出这种事,他不会强迫人。 我明明清楚的。 可正是因为清楚,所以我才说,‘你不要强迫我’。 “既然那时候选择了无所谓,那么之后就一直这么对我吧。否则我会恨你的。你越是想帮助我,我越是控制不住地讨厌你。” 他停了下来。 我又重复一遍:“悟少爷,我不需要你。” “在外面的世界呆了一段时间后,我发现,果然还是禅院家这种地方最适合我这种人。”我语气故意放得很轻松,“悟少爷您以后,” “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 家入硝子穿着白大褂,嘴里叼烟,接受着伊地知给她捏肩捶背的服务,懒散问:“他们怎么还没来。” 五条悟双手插兜靠在身后的栏杆上,闻言看起来依旧在发呆,却回复:“歌姬跟七海都去抢厕所了吧。” 家入硝子:“” 这家伙自从夏油叛逃、成为老师后,以前那种疯疯癫癫的感觉就收敛了不少。对于当初他问的那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以及那个现在想起来都头皮发麻的三人世界的话题,他现在已经很少说这种话了。 但偶尔还是会冒出来一些让人无语的话。 他低头,剥棒棒糖。 草莓味。 他的手停顿片刻,继续剥,然后塞嘴里,腮帮子立马鼓鼓囊囊起来。他盯着不远的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发呆,然后注意到了家入硝子手里拎着的书包,“你什么时候出门有带包的习惯了。” “你说这个。”家入硝子举举书包,“送给七海的礼物啊。他现在不是要上大学了吗?据说大学管得很严,每节课都要带书,所以给他买了个书包。”虽然感觉他不会用就是了。 五条悟撇撇嘴,“审美好差劲哦。” 家入硝子耸耸肩,懒得在这方面跟他争辩。 他们沉默起来。 家入硝子吸烟,五条悟吃棒棒糖,至于伊地知,但凡有五条悟在的场合,他都扮演沉默寡言的背景板,生怕引起五条悟的注意力。直到过去了好一会,五条悟率先开口:“硝子,伊地知,如果说,我的一个朋友因为过去的某一次选择而错过了现在很珍视的人,他该怎么做。” 家入硝子斜眼:“你的那个朋友是夏油吗?” 五条悟:“……” 五条悟无语:“你怎么觉得是杰。” “因为你只有这一个狐朋狗友。”家入硝子毫不留情。 “……”五条悟无语X2,“那你就当是他。” 不等家入硝子和伊地知回答,他就又无语X3,摆摆手,用轻飘飘的腔调说:“啊我真是疯了,怎么能想到问你们~~” 家入硝子:“……” 伊地知:“……” 五条悟低头看时间,“都快下午一点了啊,七海海还没到就算了,歌姬在干嘛——也太慢吞吞了吧。今天可是庆祝七海海考上大学的大好日子诶!” 忽然。 他倏地弯下腰来,躲到家入硝子身后,压低声音语速飞快的问:“硝子,我哪里最显眼。” 因为捏肩太过舒服,家入硝子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下意识回答:“外表方面吗?头发啊。” 下一刻,她手里的书包就被人一把抢走了,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五条悟就已经将书包的拉链打开,然后套到了自己的脑袋上。 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彻底无语了:“喂,你在干什么蠢事。” 五条悟笑嘻嘻摊手,也不说话。 因为那天的选择,我在禅院家的日子再次好过起来。 搬回了之前那个很宽敞的房间,有一张很软、像躺在棉花上的大床,穿不完的衣服,用不完的首饰,每天三餐都有各式精细的点心。 但直哉少爷不放心把我一个人留在任何地方,他总觉得有人在暗地里觊觎我,要挖墙脚。就连女人有时候他也很警惕。 他每次外出。 即使把我锁在房间里,他都不安心,直至后来演变成除非不能,那么不管去哪里都要带着我。这正合我意。 这次,他带我去商场,买衣服。 远远的,我看到两个熟悉的人。 一个是当初团体交流赛时第一个被迫投降的一年级男生,好像是叫伊地知。 另一个女生,则是家入硝子,许久没见,她原本的齐肩短发已经长长到能扎起来了,她简单扎了个低马尾,正在吸烟。 而她身后。 有一个只露出半个肩膀、将书包套在脑袋上的怪人。 我匆匆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身侧,直哉少爷的脸经过多日冰敷,已经消肿了,他在说些什么。我捏一捏袖子里藏着的长针,因为心事重重,对于他的话不是很关注,所以基本没怎么响应。但现在即使不回应也没关系,因为他已经适应了我话少的状态。 他带我去了一家很昂贵的服装商店。 我跟直哉少爷出来逛街买衣服,只有两次。一次是还在京都校的时候,一次就是现在。两次经历,店员们看到我们都是很惊喜,立马围上来鞍前马后。 我随意指了一套衣服后,就被店员带去了试衣间。 而直哉少爷则坐在店内的躺椅上等待,至于直哉少爷带来的那几名负责拿东西的佣人,则是守在商店门口。 我换上店内的这套衣服后,拿出那根长针。 因为直哉少爷对于我捅他脖子的事有阴影,所以即使他现在算是对我的要求百依百顺,却决不允许我触碰水果刀之类的东西。 我深呼吸一下,轻声朝外喊道:“直哉少爷,您能进来一下吗?” 只有杀死他。 我的未来才会有保障。不管去哪里,都不用担惊受怕。即使没有悟少爷的保护,也能自由自在的站在太阳下,不用全副武装躲在阴暗角落里。 我喜欢依靠自己的努力获得真正自由的感觉,那会令我无比畅快。 七海建人和庵歌姬都到,已经快下午两点了。 一跟家入硝子碰面,庵歌姬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同时道歉:“呜临时要带新入学的学生去做入学考核,所以来迟了。” 他们走在街上,决定去最近很火的那家居酒屋聚餐。 五条悟全程都表现得异常兴奋,甚至有点兴奋过了头到了刻意兴奋的程度,跟这个叭叭几句,叭叭到对方不耐烦理他后,就又去找下一个人叭叭。等所有人都不耐烦后,他又循环到第一个烦他的人那里。 听着他一句接着一句的:“我跟你说哦~” 伊地知慢慢后退,缩小存在感。然后就跟七海建人并排了。 一段时间没见,七海建人周身的气场变得更加沉淀了。同时,黑眼圈也加重了不少,可能是经常熬夜看书备考的缘故。 并排走,如果不聊天会很尴尬吧,毕竟不是五条学长。伊地知开始寻找话题,想到了什么,问:“七海学长,你知道五条学长之前发的推特吗?五条学长是不是有女朋友了?”他觉得这个话题七海学长应该会感兴趣,因为他记得七海学长也有女朋友。 但是—— “嗯?”七海建人有点不解看他。 伊地知:“你不知道吗?” 七海建人:“……” 七海建人无语表情:“他一天能发二十多条,我早就把他推特拉黑了。” 伊地知:“……” 伊地知:“你怎么说了跟硝子学姐同样的话。” 并且都是尽管他要找出来那张照片给他们看,他们也是拒绝态度,就连脑袋转向的方向都一致。 七海建人单手插兜,将脑袋转向右边,拒绝表情:“我对那家伙的事不感兴趣。” “什么感兴趣?”被家入硝子嫌弃的五条悟耳尖听到了后排的聊天,笑哈哈地放慢脚步,然后挤到他们中间来,一手搂一个,“你们在说什么?” 伊地知顿时抖了起来,如果让五条学长知道他在八卦他的事情,他就死定了! 所以他擦汗:“没……” 七海建人看出了伊地知的求助眼神,面无表情撒谎:“他在说待会要去的居酒屋,有一款面食很不错,他很感兴趣。” “哦——”五条悟露出无趣表情。 倏忽。 他的视线扫到身侧商店展示台上的什么,脚步逐渐放缓,直至停顿住。 那是一个小皮球。 很漂亮的、金色的带着七色繁琐花纹的小皮球。 “这个,还给您。虽然很感谢悟少爷您送我礼物,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留在我这里,它应该会落灰吧……这样对它也太不公平了。” “喂,五条,你愣在那干什么!”庵歌姬不爽地冲他喊。 家入硝子顺手点了个根烟:“应该是想去找厕所吧。” 七海建人:面无表情。 伊地知:躲七海建人身后。 五条悟单手支住下巴,拖着长腔“嗯”了一声,最后懒懒散散摆手:“啊就当是吧,你们先去啦!待会我再去找你们。” 他想去找她,因为有一句话一定要让她听到:他不会再丢下她了。她被剥夺掉的童年,他也会还给她。 这是他针对【奈穗子】课题,思考出的解。 完结倒计时,顺便带带预收《暗恋虎杖的我选了伏黑》 文案↓ 我暗恋一个人。 是我的同班同学,他叫虎杖。 起因是有同学的炒面面包掉到了地上,还没吃就不要了,我觉得太浪费了,所以趁没人的时候捡起来吃,这一幕刚巧被虎杖同学看见。我很紧张,担心他把这件事说出去,可他并没有,之后的每一天还都大方的邀请我一起享用他的便当。 理由是:不小心做多了。 这样像阳光一样温暖的人,会喜欢上他也不奇怪吧。 可就在我准备跟他表白时,却得知他转学的消息,至于转学去了哪所学校,老师也不清楚,只知道是在东京。所以我做了个大胆的决定,也转学去东京,即使我这么多年根本没攒下来多少钱。 为了能碰到虎杖同学,每个周末我都在东京街头从早上待到深夜。 因为周末无法兼职,所以我变得更拮据了。 我不得不做起在遇到虎杖同学之前的兼职,只要跟陌生人约会三个小时,就能得到一笔很可观的工资。 不想工作的第一天就遇到难缠客人,是一个酷酷的海胆头救了我。我原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来自陌生人的出手相助,以后再无交集,不想在隔天陪另一个客人时,又碰到了他。 虽然他帮助过我,但他总是面无表情,揍起人来也很狠,似乎是个不良。长期被不良霸凌的我其实很害怕他,想假装没看见就走掉,但他一直盯着我看…… 最后,我只得尴尬的朝他笑。 他冲我点点头,没再看我了,跟我擦肩而过。 后来。 我终于找到了心心念念的虎杖同学,正激动到得了失语症、无措掉眼泪时,却在他身后看到了双手插兜的酷酷海胆头。 虎杖同学跟我介绍,说这是他的同学。 我心脏骤停。 因担心自己做那种兼职的事被他告诉虎杖同学,我坐立难安,神经兮兮,即使很害怕他,最后我还是鼓起勇气找到他,请求他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虎杖同学,为此我可以:“我可以免费跟你约会,可、可以吗?” 我胆颤心惊地看着他。 第57章 逃离御三家 “喊我做什么。”门帘被掀开后,直哉少爷满脸怏怏地走进来,似乎是因为之前我对他的话不怎么搭理的事感到不爽。 我拢着衣服,有些畏畏缩缩地遮掩身体:“后面的拉链够不着。” 这身衣服是冬款的长裙,拉链在后背。我够不着,只能拉上去一点儿,用这个理由喊他进来,我也不完全是撒谎。 “你连这种事都需要人帮忙吗?”他习惯性地嘲讽。 但还是站到我身后去,帮我拉拉链。他的手有些微凉,指腹还有常年练习射箭导致的薄茧,帮我拉拉链时稍稍触碰到我后背的肌肤,有些痒痒的。 他将我后背的拉链拉到顶端,就要出去。 却被我轻轻扯住了和服的袖口。 他脚步顿住,停顿一会儿,被我扯住的那只袖口下面的手微微蜷缩了下:“还干什么?” 我想去亲他嘴角。 却被他避开了,他捂住嘴后退两步,后背都抵在了试衣间的墙上,那双暗金色的眼睛一点也不凶狠、反倒有些无措地瞪着我。 压低声音,重重警告: “你做什么,一点也不知羞耻的吗?这里可是商场。” 他一向如此。 但凡有人在的场合,他甚至连牵手都感到不自在。我不清楚是因为羞耻心,还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一个出生尊贵的禅院家少爷,跟我一个没有咒力的女佣牵手会很丢脸。 就更别说接吻了。 每次接吻,他都要精挑细选在没人路过的地方,最常有的地方就是他的卧室,因为这里没有他的允许,不会有任何人敢靠近,就连敲门都需要再三思量。 我微微垂眼,问他:“不可以吗?” 他有些烦躁的揉一下后颈,但语气却比刚才要好上不少,甚至都没再用警告和辱骂之类的词了:“试衣间又不隔音,而且那些店员都看到我进来了,我们一男一女在这里待久了很奇怪吧?” 我双手放置在腹部,搅在一起。低垂下脑袋,盯着手看,一言不发。 “……麻烦死了。” 他不情不愿地叨叨两句,靠近过来,比较敷衍的在我脸颊上亲了一口。就立马直起身,佯装无事发生地说:“这样总可以了吧,你不是已经换好衣服了吗?出去吧,照照镜子。” 说着,他就要往外走。 我一下扑进他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腰。我胳膊肘的地方触碰到他腰间那把总是随身携带的、镶嵌着宝石的匕首。 因为我突如其来的拥抱,他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其后,我抬高手臂,环住他的脖颈往下拉,踮起脚尖在他嘴角亲了一口,他那双跟杏花一样漂亮的金色眼睛微微失神。 我朝他半张开嘴。 他潮湿的眸下垂,视线落在我的唇上。我清楚,以他的视角肯定能看清我口中微微翘起的舌尖,他颇有些狼狈地吞咽了一下,呼吸也变得断断续续起来。 几秒后,他一点点俯下身来,主动亲吻上我的唇。 他紧紧搂着我,将我往他怀里压。他胡乱舔了两下我的唇瓣后,就急切地往我唇缝里钻,我将嘴巴张开得更大些,好方便他的舌头全部钻进来。“咕啾咕啾”的口水声在安静狭小的试衣间里格外明显。 过了会,他浑身一僵。 塞在我口腔里的舌头也僵硬住了。 我的腹部也感受到了。 他收回舌头,将嘴角透明的延液用袖子胡乱擦掉,眼神躲闪着就是不看我,嗓音闷闷的:“你先出去,我待会再出去。” “我留下来陪您吧。”我轻声。 他有些焦躁:“两个人都呆在这里,就算不做那种事,外面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劣等人也会往这方面联想的吧?!” 因为他语气有些凶,我肩膀微微耸了下,立马埋下脑袋,瑟瑟发抖的不敢再说话了。 他:“……” 他“啧”了一声,更不爽了,但语气却稍稍放缓:“你抖什么,我又没骂你是劣等人。” 我不言不语,依旧低着头。 “……”他不耐烦,“那你留下来陪我,总行了吧。” 我吸吸鼻子,重新朝他笑起来。 他下意识想说些嘲讽人的话,却又憋回去了,不爽地瞥开视线。 但尽管他没说出来,我也猜得到他肯定是想说“你还真是废物,就这么离不开我吗”这种话。 这个试衣间不大。 塞下我们两个人后,就没什么多余的空间了。我们接下来没说话,起先我们是面对面沉默着的,过了会,他就不耐烦地侧过身去,再过一会,背对着我蹲下去。 我嗫喏着率先开口:“直哉少爷,您好一点没有……” “……”他没回答,将脑袋埋进了膝盖。 我也蹲下去,在他身后,我抬手轻轻戳一下他的肩膀,我能感受到他的肩膀立马僵硬住了,像块石头:“直哉少爷,你……” 他快速回头,努力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你能不能别跟我说话!原本已经要好了,全都怪你!烦死了!” 我僵硬住,然后眼泪就蓄在了眼眶里,唰地一下就淌下来了。 他张张嘴,最后又干巴巴地闭上了,抬手用袖子帮我擦眼泪。伴随着试衣间的门外店员的询问“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我将他的手抱住,塞进自己的嘴里。 他过激般浑身都颤抖了一下,甚至从嗓间溢出些喘息,但很快就因他咬住另一只手的手背而堵回去了。 他整个人都因紧张而紧绷起来,呼吸都停止了。 外面的店员又问了一遍:“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见我们没有回应后,就想打开门查看情况,被另一名店员拦住了。 “你是白痴吗?这种时候那两位客人一定在……”刻意压低的声音,随着两名店员走远而消失。 我抬眼,观察直哉少爷。 他坐在地上,后背抵着墙。正咬着左手的手背,正凶巴巴地瞪着我。 我含含糊糊解释:“如果帮忙的话,也许要更快一点。” 他更生气了,却没说拒绝的话。 我更努力帮忙,同时有些疑惑:“直哉少爷,你为什么每次都咬手背。” 他此刻已经失神了,听到我的问题大脑依旧在神游,却是下意识“嗯?”了一声。因他咬着手背,这声“嗯?”显得既闷又迷离。 我伸手过去。 他的眼神一片混沌,几乎没怎么反抗,我就将他的手从嘴里拿出来了。 手背上面已经有一个鲜红的牙印了。 因为没有东西堵住,他立马就从嗓间溢出一声呜咽,也因此而清醒过来一点。他正要抖着声音骂我,但随着他两只手的食指都被我塞进嘴里,他的咒骂顿时变得断断续续,生理性的眼泪也从他眼角溢出,看上去可怜巴巴的,即使嘴里污言秽语,也毫无平日里的盛气凌人。 我朝他弯弯眼睛,抬起手,去触碰他的眼角。 他被我触碰一下,整个人都剧烈颤抖起来,发出甜腻又慌张的喘息声。我将他眼睫上沾着的眼泪擦去。随即又注意到他的嘴角,因为没有东西堵住,他的嘴情不自禁地半张开,在一声声努力压低的喘息声下,口水也忍不住流下来,挂在下巴上。 我帮他擦眼泪的手,又转而去帮他擦口水。 他抖得更狠了。 眼看他那双金色的瞳仁要因舒爽而控制不住地上翻,我将藏在袖口里的长针下滑到手心里,瞄准他的脖子刺进去。 长针很细,相对我而言,比水果刀更容易刺进人的肌肤,因为方便规避骨头。 他原本要达到顶点,忽然被我刺中脖子,眼睛猛地瞪大,也立马清醒过来,愤怒地看着我,我的针只是往里面扎了一点儿而已,他就快速反应过来推开我,然后重重掐住我的脖子。 这全都源于他对于脖子上那道刀疤的心理阴影。 他连水果刀都不准我碰,可以见得他对那件事的恐惧,对于我肯定多有防备。因为我将针刺进了他脖子上的穴位,即使只刺进去一点儿,也会让他暂时不怎么发的出声音,所以尽管他的眼神很愤怒,掐我脖子的手用力到鼓起青筋,发出的声音也很小,微不可闻。 但我也猜得到他要说什么。 无非就是他对我多么多么好,不明白我这个贱人为什么要自寻死路。 因为被掐住脖子,呼吸困难喘不上来气,我的眼泪逐渐冒出来,要往下掉。他看我这副模样,便不忍心的一点点松开手了。他这时候很松懈,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识破了我的诡计,而且也没受到什么伤害,只是脖子被浅浅扎了一下而已,此刻是完全处于他上位我下位,我要任由他处置的境地,现在掐死我还不如先把我带回禅院家再慢慢折磨。 他一向这么自负。 我趁他此刻没通过咒力强化身体,将他腰间的匕首拔出来,刺进了他的心口。 我不确定那是不是心口,因为直哉少爷穿着衣服,我不是很确定。我学习到这些,是从书上看来的。直哉少爷书房的书有很多,我经常看,他知道我不识字,以为我每次看书都是太无聊了打发时间而已。 他朝我颤巍巍抬起手。 我清楚,他是想朝我发动术式。 我低下头,抓住往前垂的长发捋到耳后,探出舌尖轻轻舔了下他摆出术式手势的手指,然后用膝盖抵了一下他的腹部,像有一股电流通过被我舔过的地方传达他全身,他原本就已经快要达到顶点,立马就剧烈颤抖起来。 不一会,我膝盖那里的裙摆湿了。 他摆出术式手势的手也乱糟糟得不成样,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眼睛一点点失去光彩。喘息声也是,越来越弱。 我将刀拔出来,想收进他的刀鞘。 但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我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自己因紧张而喘息的声音也很大,眼泪也是,已经流了满脸。 我努力平复心情,总算将匕首收进了刀鞘。 看着直哉少爷瘫在地上的身体,以及他胸膛处殷红一片的鲜血。我不确定那里是不是心脏,所以我紧张地俯下身去,去听他的心跳。 听了几秒后,我就立马直起身来,想爬起来,却因为腿软又摔回去。 听不见声音了。 他一定是死了,太好了…… 我应该开心,应该开心,要开心,要开心。 我捂住心口不断给自己打气,才终于从地上站起来。我将身上染血的衣服换掉,穿回自己之前的衣服,那套衣服没有沾上血。 我整理一下衣服后,将直哉少爷掉在地上的手机捡起来。 从试衣间出去。 那几名店员看到我出来,以及我脸上还没擦干净的泪痕,全都在窃窃私语什么,脸上的笑很暧昧。 我忽视,走到角落去,打开直哉少爷的手机。 他从不避讳在我面前使用手机,所以我知道他的手机密码。我找到【山本廪人】这个名字,用直哉少爷的口吻给他发送一条简讯: 【进试衣间来,快点】 发送成功后,我将手机收起来。朝店外走,我看到原本跟另外几名佣人守在店外的山本匆匆忙忙走进店内,询问店员直哉少爷在哪个试衣间后,就靠近过去。 他是直哉少爷这次出行,带的唯一一个炳成员。 一级术师。 使用术式需要依靠武器作为媒介,而他最常用的就是长针。长针与普通的绣花针不同,是足以杀人的利器。他通常当做飞镖使用,飞射进物体的体内,发动术式让其体会万箭穿心的感觉。 山本不在,门口还有三名没有术式的佣人在。 我在他们身上扫了一眼后,最后在一位叫【四谷】的男人身上停顿住,我弯弯眼睛,喊他过来,跟他说直哉少爷有吩咐,带他一起往试衣间去。 山本最先进去。 不过十几秒,我就带着四谷一起进去了。 然后就看到山本浑身僵硬、一副反应不过来的表情站在直哉少爷倒在血泊里的身体旁。看到我们进来,山本顿时慌乱起来,语无伦次地辩解:“不、不是我,我一进来直哉少爷他就已经……真的不是我。” 眼看四谷惊慌失措地要打电话,他一把将佣人的手机打掉,他此刻甚至没想起来可以通过咒力残骸来辨认,只是一味地说:“真的不是我,你要相信我。” 四谷浑身发抖,看着直哉少爷脖子上的长针,“可是那个针……” “不是我的!”他语气凶狠起来,引起外面店员的注意。店员敲一下试衣间的门:“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四谷想大喊,山本一把将他的嘴捂住了。 山本凶戾的眼睛看向我,我连忙出声:“我相信你。” 他眼睛陡然冒出亮光来,“真的吗?” 我重重点头,同时朝外响应:“没什么,你们不用在意这边。” 店员:“好的小姐。” 听着店员越走越远的脚步声,山本稍微放松一点,朝我投来感激的眼神,正想松开四谷的嘴巴跟他好好解释,却发现四谷早已在刚才因为他太过紧张而过于用力,昏迷了。 山本更惊慌无措了,一把放开四谷,不敢去检查四谷是不是死了。 还是我蹲下去,探他鼻息。 几秒后,我开口:“他已经死了。” 山本眼睛通红的看向我,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也不知道他会这么容易就死。” 我深吸一口气,浑身都在发抖,一副很害怕的样子,但几秒之后还是坚定起来,看向山本:“我相信你。” “但是不管是不是你杀的,直哉少爷死了这件事,禅院家那边一定会以你‘疏忽职守’为由让你陪葬的。” 眼看山本紧张得团团转起来,我垂下眼睫,开口:“你逃吧。” 他有些不敢相信:“什么?” “既然不管怎么样都有风险,如果逃跑的话,说不准还有一线生机。”我把直哉少爷的手机递给他,眼睫颤啊颤的,声音也虚弱起来,“这个是直哉少爷的手机,逃跑的话需要很多钱吧?我知道直哉少爷支付的密码,你把直哉少爷的钱转走,然后逃跑吧。我、我不想让你死。” 他似乎在犹豫。 我怕他多想下去,会质疑。而且看他这幅样子应该是也想到了咒力残骸的事情,所以我连忙开口:“直哉少爷这边你不用担心……如果不是你杀的,没有留下你的咒力残骸,禅院家那边不会误会你的。禅院家虽然会因为疏忽职守要杀你,但追一段时间找不到你之后应该就会放弃了。”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把你杀了四谷的事说出去的。”我朝他笑一下,“你应该也清楚吧,我之前捅过直哉少爷脖子这件事,不如到时候我去认罪好了,禅院家那边这么快就抓到了凶手,有地方解气,说不准会更早放弃追捕你这件事。” 他呼吸一滞:“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我笑容更灿烂了,但声音却很落寞:“没啊,我是在帮我自己。自从被抓回禅院家,重新没了自由,我早就想死了,只是直哉少爷一直不准而已。” 他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捏紧,最后抓住我的:“我、我们一起逃吧,我会保护你的,禅院家势力很庞大,肯定会很快抓住凶手的,直哉少爷也死了,以后不会再有人紧抓你不放了,我们一起逃跑的话,过个一年半载禅院家就会放弃找我们了。” 我眼睛倏忽睁大,看向他,有些不敢相信:“你愿意带我走?” 他更坚定了,“嗯。” 之后,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出去,让另外两个佣人去找来一个大箱子,将直哉少爷和四谷的身体装进去,密封好,让那两个人搬去郊区埋起来,说是直哉少爷的命令。 尽管这个命令很奇怪,但由于是直哉少爷的吩咐,他们连多问一句都不敢,就照做离开了。 之后他将直哉少爷的钱分批次转到他手机上,也没转太多,只转了两百万而已,因为担心引起禅院家那边的注意。 他带我离开商场,驾车离开。 等到了临近城市的郊外。 眼看他还要继续开车,我喊停之后下车,他问我为什么,我解释,如果我们一起逃跑的话,禅院家那边说不准会怀疑我们有私情,早有密谋,毕竟我们都是直哉少爷身边亲近的人。不管有没有你的咒力残骸,都会认定此事与我们有关。 而分开行动之后再约定一个地方会晤,反倒会更好一点。 他此刻已经六神无主,只是犹豫了一秒就同意了,然后问我在哪里碰面。 我笑着:“香川。” 看着他的车远离视线,我却并没有往香川的方向去。 四谷并没有死,只是昏迷了。 按照禅院家找人的效率,应该很快就会找到藏直哉少爷尸体的地方,从而打开箱子,四谷那时候应该还没饿死。 只要他不死,就会指认是山本杀的直哉少爷。 而我之所以选择山本作为替罪羊,完全是因为之前在东京时,致使拾荒老人死亡的伤口,那个腹部的窟窿,是山本所为。 可山本逃亡应该能逃很久吧?十几二十年都有可能,毕竟他可是一级术师。但他也只能在逃亡中度日了。 “直哉少爷怎么会下这种奇怪的命令啊。”其中一名男佣嘟囔道,此刻他们正在挖坑,因为直哉少爷不在,所以他可以放心大胆地抱怨。 另一名男佣也很无奈:“别说了,快挖吧,天马上黑了。” 他们继续挖。 没多久,其中一个人停下动作,看向身侧的大箱子:“你刚才有没有感觉这个箱子动了一下。” “有吗?是你的错觉吧。” “是吗……”男佣自言自语地说道,正要继续挖。 那个箱子又动了一下。 这下两个人都注意到了,他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人大着胆子走过去,伸手想打开看看,但还没触碰到锁扣,一把匕首就忽然从里面刺穿了箱顶。 男佣吓得节节后退,一屁股摔进了土坑里。 另一个男佣也吓得魂飞魄散,僵硬在原地动弹不得。 然后他们就看着那把锋利染血的匕首,一下下将箱顶捅破,其后,一个满身血污的人从里面爬了出来。 他染血的金色碎发下,眼神阴毒。身上除了浓重的血腥味外,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旖旎气味。他环顾四周后,视线定格在他们身上,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奈穗子呢?” 是……是直哉少爷?! 两名男佣彻底吓尿了,连忙跪地:“属、属下不清楚……应该是跟山本回禅院家了吧……” “山、本?”禅院直哉这才想到什么似的,将脖子上刺着的长针也拔下来,他眼睛低垂,盯着长针看了会,狞笑起来,“啊我搞清楚了,又来一个杂碎把奈穗子那个脑子里全是水的贱人哄骗住了。他们是什么时候搞上的?什么时候?!明明这次我都那么小心了!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男人!” 他越喊越大声,越喊越疯癫。让那两名男佣吓得浑身上下打哆嗦。 随后,他们就都被狠狠踹了一脚,“快去!把山本和奈穗子这对奸夫淫.妇给我抓回来!” “是……是!” 没用多久,他们就查出来一点眉目。 原因来自他手机里的钱被转走的账户,根据那个账户去查就能查到山本的路线。虽然山本也不傻,中间换了好几次付款账户,但禅院家的人还是一路追查到了,最后在香川看到了山本。 但他们都不如山本强,死的死伤的伤,山本彻底成了禅院家被追捕的对象。 可奈穗子那边却一点踪迹没有,他们将这件事上报给禅院直哉。 彼时,禅院直哉正在上药,听到了用力踹他们一脚:“他们是一起的,抓到山本不就能抓到那个贱人了吗!这种事还需要问我?!” 拉起的警戒线。 被封锁的有大量鲜血的试衣间,惊慌失措的店员,疏散人群的警员。 眼睛蒙着白色绷带的高个子青年双手插兜站在慌乱的人群里,他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手腕上挂着的购物袋里,是那颗橱窗里展示的金色皮球。 我一路逃跑,期间有时刻关注有没有人来追捕我。 但并没有。 我逐渐放松下来,却依旧不敢坐新干线之类的东西,即使我已经学会了怎么乘坐。我开始思考去哪里,漫无目的走在街上的时候,我听见有人说袖岛那边很偏僻,所以我就决定去这个地方了。 很抱歉,佐藤少爷。 最后没有选择去香川。 因为悟少爷知道我一直很想去这个地方定居,如果他会来找我的话……会选择去那里找我吧。当然只是如果……很大概率他不会来找我,毕竟我当初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还说了不需要他,希望他不要打扰我的生活之类的话。 我感到很抱歉。 悟少爷真的很温柔,但我必须这么做,因为我很自私胆小还记仇,为了不继续伤害悟少爷,也为了不让我自己再继续忍受痛苦。 而且…… 就算我们心无芥蒂的解决了矛盾,我们也不可能再回到过去那种相处状态了。因为我已经清楚我对悟少爷动心这件事,而悟少爷身为五条家的家主,身份那样高贵,而我不过是个没有术式的平凡女人,即使现在对我很感兴趣,以后也绝对不会娶我。 我无法做到毫无波动的看悟少爷娶别人。 所以,还不如离开。 但如果他说自己一定会娶我呢?啊又在做白日梦了,但如果有这种情况的话,我也只会是后腿吧,没有能力,没有家世,咒术界里权利斗争那么激烈,我只会是他的累赘。 我是乘坐大巴,一站站换乘前往袖岛的,之后乘坐游船,站在没多少游客、空荡荡的甲板上,远远地能看到一个小小的离岛,那里就是我要去的地方。 袖岛跟我期待中的一样。 人不多,大多还都是老人和小孩,平静、祥和。 刚搬到这里时,由于我身上那些微薄的钱都花在路费上了,所以我是没地方住的。我连住处都没先找,就去找工作了。 最后找到一个在鲜果超市的工作。 这是袖岛唯一的一家鲜果超市,店长是一个微胖的女人,她人很好,还允许我留在店里住,直到攒到足够的钱搬出去为止。 说起来,能来到这里工作也很奇幻。 刚来这家超市面试时,店长就问我的学历,见我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正要不耐烦地撵我走。忽然她就整个人都僵住了,定在那里不动,眼睛也无神起来。然后她就重新开口了,语气变得客气不少,“我查一下就好了。” 查一下? 我很不解。 我什么都没说,她就只是在计算机上查了一下,然后点开一个网页给我看,说:“爱知奈穗子,是吗?毕业于大阪市的XX高中。” 我整个人都愣住了,正想说这不是我。 她指指照片:“这是你吧。” 我看到了那张照片上我的脸。但这真不是我的学历,而且姓氏也不是我的,虽然……虽然奈穗子这个名字是我的。 我正想解释,一道很年轻的声音传来:“妈妈。” 我扭头去看。 在楼梯的阴影处看到一个身影,是一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人,听声音挺年轻的,他紫色的眼睛淡淡扫过我,看向老板:“我饿了。” 老板仿佛无神般站起身,跟我说了句‘明天就开始上班’后,就离开了。 就这样,我稀里胡涂的入职了。 鲜果超市的工作不是很忙,卸货装货之类的工作老板从不让我做,只需要我摆商品、收银,慢慢的,由于经常能见到来买东西的人,偶尔会聊上两句,我对袖岛上的人也熟悉不少,有时候在外面走,他们会很热情地跟我打招呼。 这种感觉好新奇。 就像心里被塞进去一罐子蜜,从头甜到脚。 我偶尔会用老板家的电话给伏黑惠和津美纪打电话,跟他们聊我在这边的生活。我会说,我认识了一名老师。 她是袖岛唯一一所小学的老师,很年轻,只有26岁。 她来买东西时我们认识的,她知道我喜欢看书后,就经常会借给我书看。老板也经常在店里看新闻和电视剧,我根据台词按照字幕推测,也能认识不少字,持续到现在,我认识的字越来越多,已经很少碰到不认识的字了。 袖岛的老人和孩子很多。 孩子最大的也只有十二岁,因为袖岛没有高中和初中,他们如果要上学的话,要去别的地方。孩子们都很天真无邪,可能是因为我的口音是京都的,跟他们不一样,他们就总喜欢偷偷来看我,还会夸我,说我声音好听,说话的腔调也好听,长得还好看。 之后我就会买糖给他们吃。 他们又会夸我,说我是他们最喜欢的大人。 他们有时候还会等我下班,催促着喊我,要跟我一起去玩。他们说袖岛有一个废村,那里闹鬼,已经有人在里面失踪了,但他们说自己才不怕呢,那些都是大人编出来的谎话骗小孩子的,他们都长大了,已经不相信了。 看着一群小萝卜头说自己都长大了,我总忍不住笑。 他们会带我一起去探险,但也只是在废村的外围。因为里面已经被废铁围起来了,过不去。 等太阳落山,我们才回去。 我们在交叉路口挥手告别,我一转身,就看到了店长的儿子,正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看着我。他很奇怪,我从第一天去面试的时候就感觉到他很奇怪,因为他总是戴着口罩帽子,只露出眼睛部位。 他似乎身体不好,之前摆货的时候,我差点从梯子上摔下来,是他扶住了我。 他的手,好凉。 就像冰块。 可能是这个原因吧,他即使看起来不过是高中生的年龄,却没像袖岛其他孩子一样离岛上学,要放假才能回来,而是一直都留在岛上,甚至连出门都很少。这一片的小朋友们甚至对他都不熟悉,提起店长的儿子这件事,他们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我也不知道…… 只知道他姓木下,跟老板一个姓。 但我知道在外面的世界喊‘木下少爷’什么的会很奇怪,尽管我现在跟木下家算是主家与被聘的关系,但喊木下太太都不需要喊夫人,只需要喊老板就好…… 所以我真的不知道喊他什么,喊老板儿子吗…… 好失礼。 所以我僵硬在原地,跟他对视几秒后,尴尬地朝他笑一笑。 他看了我一会,转身离开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 之后,我再也没在店里与他碰过面了,应该是身体恢复了,去岛外上学了吧? 清晨。 我从收银台旁边的折迭床上醒来,将被子枕头都收拾好,然后把折迭床收起来,打开卷帘门,营业。 因为现在还很早,没有人光顾。 我就开始打扫卫生,不仅是店内的卫生,我还会帮忙打扫楼上老板家里的卫生,因为老板收留我在这里睡觉我很感激,不做点什么总有些过意不去。 我正在楼上的走廊拖地,听见楼下有说话声,职业本能让我觉得是有客人来了,所以探头去看。 就看到有一个背着奇怪武器袋的金发男生正弯腰不知在做什么,手里还拿着奇怪的东西。我想起来最近岛上流浪猫经常被毒死的事情,以及经常在店门口放盆栽的台子上睡觉的大黄来。 由于放春假了,很多学生回来,顺道还带同学一起,就导致鱼龙混杂,可能出现了害虫,还是一只没有被抓住的害虫。 难道是他吗? 眼看浑身白色、但留着黄色刘海的肥猫一点点探出头,要吃那个男生喂给它的奇怪东西,我手忙脚乱,着急之下将浇花的水壶打开,朝楼下泼去。然后连忙蹲下去躲起来,避免事后被报复。 等过了两分钟,始终不见楼下有质问的骂声。可能是那个人也自知自己做的是亏心事,如果跟我理论起来只会是他吃亏,所以逃走了? 我犹豫一会。 片刻。 我小心翼翼探头,往下看。 结果出乎意料的是那人并没走,我与他有点生气、但更多的还是无语和无奈的视线对了个正着,他浑身湿透,三七分的金发湿哒哒地贴在脸上,举起手里奇怪的条状物,“猫条,你也要吃吗?” 妹这边有里梅酱打掩护 而且山本不弱,他当诅咒师的话能好久不被抓到,即使他被抓到了,妹也很安全,因为山本也不知道她在哪 以及老公们,呜我好想开图床,但是月石不够,有没有老公赏我一点月石(可怜巴巴)(爆哭)我好想开图床啊呜呜呜呜呜 第58章 逃离御三家 我将毛巾递给他,又帮他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旁边,双手背后,埋着脸,很过意不去:“对、对不起……” 他接过去,擦脸,“没事。” 从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所以我悄悄抬头,观察他,见他脸上的表情的确跟刚才比缓和了不少,我松了口气。同时更加感到抱歉了,“对不起,我这里没有男士的衣服让你换……” 由于他是正好站在楼下的。 那壶水让他淋了个结结实实,从头湿到脚。他此刻已经在擦头发了,闻言还是很平淡的一句:“没事。” 我咬咬手指,很愧疚地解释:“我没在岛上见过你,最近岛上死了很多流浪猫,所以以为你是……你是坏人来着。” 他掏掏口袋,拿出来两条蓝色的条状物,就是他之前在楼下喂大黄的东西。 “猫条。”他说,“你要试着喂喂看吗?” 我接过他手里的其中一根猫条,蹲在生鲜超市外面,朝睡在一堆盆栽里面的大黄喵喵叫两声,吸引它的注意力。 等它懒洋洋地将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后。 我将猫条的封条拆掉。 我是没闻见什么特殊的气味,但大黄的眼神却一下子变了,从之前懒洋洋不羁的状态一下子变得兴奋无比,喵喵叫着就一颠颠儿地跑过来,眯起眼睛舔猫条。 我认识猫条的。 以前跟悟少爷他们养杏花雪花时,悟少爷也给它们买了猫条。我喂过。杏花雪花每次看到猫条,也跟大黄一样很兴奋。我忍不住想,猫条对于猫来说相当于人类的什么食物呢? 我脑子里第一时间浮现了棒棒糖。 因为悟少爷说过,猫条不能天天吃的哦,一周喂两三次就好啦,只能算作奖励。 但棒棒糖也不能天天吃吧,却也可以作为奖励。我每次用糖果奖励那些嘴甜的小朋友,他们的眼睛都亮亮的,同样很兴奋。 我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扬一扬。 “喵~” 我听见了另一道猫叫声。 转头去看,就看到了大白。大白是一只通身雪白的猫,相较于大黄要挑食不少,所以很瘦。我听小朋友们说,大白以前是一位老奶奶喂养的家猫,经常吃鱼,后来老奶奶去世,它就变成流浪猫了,别人喂它吃的猫粮它经常挑嘴,所以就饿着。 大白探头探脑地蹭过来,也想吃。 但我手里的这根猫条已经有大黄在吃了。 我身旁的那个男生将他的猫条拆开了,喂大白。 我悄悄侧头,看向他。 他的头发被擦过了,但还是湿漉漉的,往下滴水。已经是第二次了,上次是不小心将口水滴到他的炸猪排饭上,这次又是将水泼到他身上。但他每次都没跟我计较,上次把猪排饭送给我吃,这次还给我猫条喂猫。 我感觉脸颊烫烫的,是觉得丢人。 许是我盯着看了太久,他有些不自在,也侧头过来,与我视线相对。 我:“……” 我连忙垂下头,继续喂猫,很心虚。 他:“……” 他沉默一会,最先开口:“你搬家了。” “欸?” 我惊讶的连忙抬头。 他没看我,在低头专注喂猫,声音平静:“你以前是住在东京的吧。” 原来他也还记得我啊…… 我小心翼翼,“之前的饭,谢谢你。如果没有你的帮忙,我也许就饿死了。” “不用在意。”他停顿一下,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般,说,“我记得你还欠我两首歌。” 我顿时脸红:“我记得的。” 那时候我嗓子受伤,哑掉了,没办法唱歌。他就告诉我,可以先欠着。不过之后我就因为禅院家的人找来离开那里了,啊等等,那之后他不会还去找我了吧,但是没有找到我。他是不是怀疑我是故意逃走的。 我慌张地抓住他一点袖子,解释:“我那是……那是不得已离开,不是故意吃了你的东西不唱歌的。” 他低头看着被我扯住一点的袖子,微微有些愣神。 我也逐渐反应过来,立马松开手。 尴尬的沉默过后,他说:“我没怀疑你。” “哦、哦……” 我磕磕绊绊回应过后,沉默的氛围再次袭来,过了会,我试探性寻找话题:“你的失眠症,好一点了吗?” 他:“好很多了。” “那就好……” “嗯。” 再次沉默起来。 我纠纠结结,再次努力寻找话题:“你、你怎么也来袖岛了。” 他:“我来帮我的一位学长处理事情。” “这样呀……” “嗯。” 又沉默下去了,这次我怎么也找不到话题可以说了,索性就这么尴尬下去了。 等猫条喂完了。 大白和大黄晃悠悠的离开了,去选好地方晒太阳。原地只剩下我和他了,我纠结过后,咬咬指尖,小声开口:“我会补给你的。” 怕他不理解,我又补一句:“那两首歌,我会补给你的。” 之后,我又想起来,我之前给他唱歌时,反反复复只会母亲教我的那首,虽然也有想学习新歌,却唱得结结巴巴,不是忘词就是跑调。 于是我又添一句:“我现在……有学会新歌。” 他目光微顿:“什么歌?” 我一脸认真:“哆啦A梦的主题曲。” 之前我经常跟津美纪一起看哆啦A梦的,悟少爷也经常哼这首歌的主题曲。慢慢的,我就学会了。 “……”他嘴角抽了抽,好像是回忆起不太美好的记忆。 我紧张:“你不喜欢这首歌吗?” “没。”他说,“这首歌很好听,只是想起某个很欠揍的人而已。” 我眨巴一下眼睛,问:“那我现在唱吗?” 他低头看一下腕表上的时间,“下次吧。我还有事。” “下次?”我歪歪头。 “嗯,”他将抵着墙放的武器袋拿起来,背到肩上,“我的大学就在离袖岛不远的地方,等我下次来,你再补回来吧。” 我弯弯眼睛:“我就在这家鲜果超市工作,那等你有空了,一定要记得来找我。” 他盯着我,视线微顿。半晌,他总是拉成一条直线的嘴角,罕见的微微上扬一下,“嗯。” 可等他再次来,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 彼时我正在店里忙,结完账抬头,才发现我刚才结账的人是他。 等我下班,已经下午五点半了。 太阳都快落山了。 他一直等在店外,我感到很抱歉。但他却是将刚才在店里买的一份面包递给我,“没什么,反正我今天也没有什么事要做。” “谢谢。”我将面包接过来。 我们坐在沙滩旁的长椅上,此刻太阳已经即将落山,远处的夕阳将海面都照得金灿灿的,我开始十分认真的唱歌,最先唱的是母亲教我的那首,其后才开始唱哆啦A梦的主题曲。 唱前面那首歌时还好,他全程表情都很认真地听我唱歌。可等哆啦A梦的主题曲一出来,我明显感觉他在忍笑。 所以没唱几句,我就纠纠结结开口:“是太难听了吗?” 他清清嗓子,“没,我只是想到了你之前唱幼儿园的歌而已,感觉你的确进步了很多,唱得很好听。” “真的吗?”我感到开心,因为被夸奖了,有点飘忽忽的捧脸。 他嘴角又扬了扬,很轻:“嗯,不过你还真是容易满足。” “嗯?”我咬一口面包,疑惑地看他。 “之前你说,就算是喂流浪猫狗结果多出来的剩菜剩饭都好,坏掉馊掉的也行,你什么都吃得下去。”他看向我,见我表情呆呆地看他,他神情很缓和,“那时候就感觉你很容易满足。刚才夸你的时候,你的开心也全写脸上了,一点遮掩也没有。” 我摸摸脸颊。 发现……好像嘴角的确是一直上扬的,还几乎要扬到耳根了。 我的脸一下子红起来。 但是…… ——“感觉你的确进步了很多,唱得很好听。” 我的嘴角再次控制不住。 自从第一次被悟少爷大篇幅夸奖之后,对于别人称赞我的话,我就总忍不住笑,或许就像他说的这样,开心全写在脸上了。 那些小朋友们可能就是看出了这一点? 所以才每次跟我见面都夸我,毕竟我一开心,就会想给他们买糖果吃。 “我很喜欢别人夸我。”我轻声。 之前一直被直哉少爷贬低,说我长得丑身材差劲,脑子也蠢得像一团浆糊。好长时间,我真的觉得自己就是这样的人,还是后来才逐渐发现,我长得应该还算不错,起码我能利用脸蛋示弱,获取一些便利。 再后来。 还是因为悟少爷夸我,我才发现自己可能并不是那么蠢。 我弯弯眼睛,再次朝他笑:“谢谢你夸我。” 他也再次扬扬嘴角。 之后,我们交换了名字。出于某种方面的考虑,我沿用了‘爱知’这个姓氏,因为老板的缘故,整个袖岛的人都以为我姓爱知。 我也知道了他的名字,七海建人。 之后我们又见面了几次,我带他在岛上参观,他带我到他大学附近的地方玩。我对他的学校很好奇,他便主动提出:“你要试着来旁听吗?” “旁听?” “嗯。”他买了一瓶橘子口味的汽水,递给我,“大学管得很宽松,每节课基本上都有别的系或者是外校的人来旁听。你如果感兴趣的话,也可以……” “感、感兴趣!”不等他说完,我就立马回答,眼睛亮亮地注视他。 他被我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侧过头去,声音含糊:“嗯,那明天早上,我早上十点有课,你要来吗?” “嗯!”我重重点头。 同时思考,如果赶最早的船五点半出发的话,差不多九点左右能到他学校附近,可以来得及。我朝他笑,“谢谢你。” “这没什么。”他不自在地将自己手里的汽水罐打开,仰头喝。 晚上我回去。 就跟老板请了明天一天的假。 兴奋的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以至于第二天早上五点醒来时,整个人都懵懵的,可等跟着七海像那些学生一样走进学校,我又完全清醒过来,兴奋激动的同时,又有不少的胆怯。我的脚步越来越慢,注意到周围人朝我投来的注视,我的脑袋也越埋越低。 没上过学的人,应该是光从外表的气质上就能看出来跟上过学的人不同吧?所以他们才会……一直盯着我看。 我的手腕被轻轻抓住了。 是七海。 我的心稍微安定不少。 我跟着他走进教室,他选了个比较后排的座位,问我:“这里,你能看清黑板吗?” 见我点头。 他才侧身让我先进去,然后再坐下。 他把自己的本子和笔分了我一份,书本摊开在我们中间。不一会,老师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讲课。 这是我第一次以学生的身份坐在课椅上听课。 我努力平复心情,认真听。 老师写在黑板上的字,我都认得。对于他口中讲述的内容,由于他讲的很细致,所以即使我是第一次听这节课,也能听懂不少。只是……一旦涉及到算数一类的事情,我的眼睛就变成了蚊香眼。 完全…… 听不懂。 我想更努力一些,重新打起精神。 十分钟后。 我的眼睛再次变成蚊香眼。 啊…啊?数字怎么会这么难以理解…… 所以我的脑子根本没有悟少爷夸得那么聪明吧,不然怎么会一点都听不明白。所以我其实还是挺蠢的,我低头,有点失落。 不由得就想起悟少爷曾说过的那句:“没上过学也没关系啊,毕竟我可是最强嘛,有我教你,考大学这种事轻轻松松啦!” 我眼睫颤颤的,盯着课本上那些难以理解的公式发呆。 忽然,一只手映入我眼帘。 七海建人将那道公式又拆解了很多,是比黑板上老师拆解的步骤还要多出好多倍的。他递给我一张纸巾,“因为有很多步骤之前都学过,所以老师简略讲了,你听不懂很正常,我教你。” 我也是这时候才发现,我居然哭了吗。 诶……? 怎么会…… 只是因为没学会一道公式而已,为什么会掉眼泪? 明明我根本不可能这么脆弱的。 可真的只是因为一道公式的缘故在哭吗?我如此恍惚地问自己,却得不到答案。 我将纸巾接过来,擦眼泪。 他的笔尖指着拆解出来的第一个步骤,也是最长的一道步骤,跟我讲解。等确保我理解后,才去讲解第二个步骤。 但从第二个步骤开始,我就晕头转向了,等这节课结束,我都没怎么搞明白。 他安慰我:“没关系,时间还长,可以慢慢学。” “噢……”我将怀里的本子和笔还给他。 他没接:“留给你。” 我疑惑地看他。 “你打算只旁听这一次的吗?”他说。 我的眼睛逐渐再次亮起来:“我以后、还可以继续来旁听吗?” 他嘴角微扬,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平时抿成一条直线的状态,“嗯。教室里经常有外校的人来蹭课的,有时候一位教授的课,一整个学期都座无虚席,一半都是外校的。你如果想来随时可以。” 我将笔和本子重新抱进怀里,眼睛弯弯,脸上满是幸福满足的笑: “上学真好。” “是吗?”他语气意味不明,接着说,“过几天学校还有体育祭,你要来看吗?” “要!” 蹭了一学期的课,还有七海建人教我,我感觉我对数字方面没有一开始那种听天书的感觉了。也是在教我的过程中,七海逐渐发现,我甚至连小学课本的基础都是零。我没跟他说我没上过学,他也没问,只是开始从小学的知识教我了。好在大部分字我都认得,这无形中让我学习国语的过程轻松很多,几乎是一学期的功夫,就把小学国语的知识学完了。 我已经不想考大学了。 因为,如果要考大学的话,首先就需要过去的学历。虽然在老板那里,她查到的关于我的信息上面说我毕业于大阪市XX高中,这个条件完全足够让我去参加大学考试,但这个学历不是我的。即使照片上那张脸是我的,我也感觉无所适从。 但我已经很满足了。 能学习到这么多我过去想都不敢想的知识。 更何况,我还能经常跟着七海去蹭课,已经算是满足了我上学的梦想了。 在后来我攒钱买了手机之后,我和七海之间的往来越来越密切。他会带我去吃他觉得还不错的店,给我拍他亲手做的食物,我会给他分享晒太阳的大黄和大白,波光粼粼的海面,小朋友们带我去废村探险的照片。 我们还会在周末约在图书馆见面,学习。 七海跟朋友聚会时,也会问我要不要一起参加,说是他们让他问我的。 那些朋友是他大学同学,其实他平时都是独来独往,但由于体育祭那次班里有报名的同学腿受伤,他不得不顶替,结果直接以一己之力让班级获胜之后,他就成为了班里的风云人物,即使经常面无表情着一张脸,还不爱说话,也有不少人主动找他聊天。 如此一来,经常跟着他蹭课的我,就也被那些人注意到了。 他们会逗笑着问我是不是七海的女朋友。 我每次都很尴尬,需要七海解围,即使七海解释了我们只是朋友关系,他们还是经常对着我们吹口哨。 时间慢慢过去。 七海从大学毕业了。 我也在七海的辅导下,磕磕绊绊学会了很多很多知识,现在就连英语方面也很流畅了。有一次走在街上,有欧美那边国家的人用英语朝我问路,我起先很紧张,但在七海的鼓励下,还是磕磕绊绊用英语回答了。 自那以后,我就对英语方面自信了不少。 七海从大学毕业后,留在这座城市,去了一家企业工作。我这些年也在袖岛攒了些钱,我在袖岛买下了一间独属于我的房子,当然……是只付了首款,以后每个月都要还钱的那种……但我还是好开心! 老板的那家鲜果超市也越来越大。 因为袖岛的风景照被油管上的博主分享出去,吸引了不少外来游客。所以老板的生意也直线上升,还多招收了几个员工,连带着我这个最老员工的工资也上涨啦! 而且四年过去,当初那些跟在我后面为了得到糖果而一直夸我的小萝卜头们也长大了,好几个都出去上初中去了。只有放假的时候我们才能碰到。 每次他们放假回来,都会来看我。 会带我一起去放烟花,做游戏。他们会好多小游戏,都是我从来没接触过的,例如玩泥巴。 他们喜欢将泥巴捏成方块,然后放在地上,拍着玩。 我也跟着照做。 然后裙子就变得脏兮兮的,好难洗。 即使上班了,我和七海也会经常见面。我们会去很多人夸的店吃饭,去逛庙会,圣诞节的时候,他还送给我圣诞节套装,哈哈,好可爱的!是圣诞老人的手套,圣诞树图案的围巾,以及麋鹿发饰。 我问他怎么想起来送我这个。他说:“只是觉得你很适合。” “是吗?”我笑得眼睛都成月牙了。 我们并排逛着夜市,然后就看到了捞小金鱼的活动。他见我一直盯着看,问我:“要不要试试。” 半晌,我才回神般,朝他笑着点头。 他玩这个游戏有些笨手笨脚,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反倒是我一次就成功了。 看着小水桶里的金鱼,我欢喜抬头,“捞到了!” 他看着我,笑着:“嗯,很厉害。” 然而我心里分享的喜悦,却倏忽消散了一些。我也不清楚原因,只是感觉,只是感觉……我伸手进小水桶,用指尖轻轻搅动了一下水面。 其后,我吸吸鼻子。 抬起头,笑容更灿烂了,“我教你!” 我坐在七海旁边,轻声细语地跟他说:“要把小金鱼撵到水池边上,才比较好捞起来哦。你试试看。” 他试了下。 真的成功捞到了。 我比他还激动,晃着他的胳膊超开心:“成功了成功了!” 他应该是被我的激动感染,也很开心,“是啊,成功了。” 我们一人一条小金鱼。 他问,要不要试着给小金鱼起名字。 我一下子就想到了津美纪,她成功捞到的那只小金鱼,她起名字叫小奇。但是很可惜,很久之前就死了,小奇死的时候,津美纪打电话过来,哭得很惨。可一听到悟少爷来的动静,她就立马止住了哭。 悟少爷问她在给谁打电话。 她结结巴巴,急中生智撒了个谎:“老、老师!是老师,老师说我的作业做得很差,明天要留校补课。” 然后她就悲惨的先被悟少爷拉去补了好几个小时的课,事后给我打电话吐槽悟少爷,然后问我,明年放暑假,她和惠可以来找我吗? 她还说,绝对不会让悟少爷发现。 我也很想他们,想带他们在袖岛玩泥巴,海边放烟花,去废村探险。 所以我同意了。 想到这,我垂眼笑着,说:“叫小春吧。你的呢?” 他沉思一会,回答:“小秋。” 下雪了。 天气越来越冷了,大晦日也越来越逼近。 七海建人的公司放春假了,但他比不上班的时候更疲惫了。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他的祖父希望他回家乡那边工作,但他不是很想回去,因为一旦回去,就意味着: 催婚。 他拒绝了十多次之后,祖父扬言要来把他绑回去,所以他随口说了句:“我已经在这边结婚了,没有办法回去。” 结果,他祖父就要求他必须把新娘带回去给他们看看,如果不带来,他们就过去。还谴责他为什么结婚不跟家里说。 我眼睛微微睁大。 老实说,催婚这个词对我来说,比较遥远。 我有点好奇,咬着奶茶吸管,问他:“被家里人催婚,是什么感觉?” 因为我没有家人,没有人会对我的婚事上心。而且在禅院家,基本上是一辈子都无法跟【正常婚姻】挂上钩的。 他思考了下,吐口气说:“就像你好不容易彻夜完成一项作业,准备休息几小时去上课时,突然发现还有好几项作业没做。很有压力。” 我也是这时候才注意到。 七海的发型变了,从之前的三七分,变得很成熟了。穿衣风格也从休闲风变成了西装,喝的东西也从饮料汽水变成了咖啡。 我下意识低头,看一下我自己。 奶茶。 红手套,圣诞树围巾。 紧接着就注意到了杏色裙摆上的泥巴痕迹,是上次跟小朋友们玩摔泥巴,结果回去洗衣服遗漏掉的地方。我顿时脸红,连忙将大衣拢一下,遮住那抹泥巴痕迹。 “那你上哪里去找结婚对象呀,你祖父不是说必须要你带回去看看吗?”我尴尬找话题,开始思考七海的女性朋友,最后发现…… 我干巴巴眨一下眼,指指自己:“我……我吗?” 七海像是没反应过来,微愣着看我。显而易见,他从没思考过真的要带所谓的妻子回去见家长,而是在疲惫的思考有什么办法能摆脱祖父那边的纠缠。 但我觉得我跟他是朋友。 他帮了我这么多,我也应该要帮他。 是朋友就应该要为了对方两肋插刀。——这是来自袖岛上11岁的小萝卜头円城阳翔的口头禅。 我郑重其事开口:“我陪你回去吧。” 七海的老家在北海道。 冬天的时候要更冷一些,雪也更大。但我却很兴奋,捧起一把雪就揉成雪球,朝七海砸去。 七海一边接电话,一边侧头躲开我的雪球。——似乎是工作上的事。 七海祖父那边要来接我们,但是他们的车还没到,我们就只好在路边等着。太过无聊了,我开始堆雪人。 先是揉成一个小球,然后放在雪地上滚,滚啊滚,变成了一个好大的雪球,我搬不动。尝试了几次,都没搬动。七海那边注意到了,将电话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帮我搬,放到一颗大树下面。 我又去滚比较小一点的雪球。 考虑到自己的力气问题,我做的这个雪球很小,放到大雪球的上面,身体和脑袋的比例严重失调,我笑到不行。 其后捡起两根树枝,当雪人的胳膊。 又捡起两颗石头,当雪人的眼睛。 我思考着少了点什么,于是在雪人的脸上画了个微笑的表情。 但是…… 还是少了点什么。 是什么? 我支着下巴,看雪人:盯—— 盯了一会后,我恍然大悟,少了胡萝卜做的鼻子。但是……我环顾四周,这个点了,根本没有店铺开门,买不到胡萝卜。 也没有办法了。 但这样已经很可爱啦。 我站在雪人旁边,举起剪刀手,自拍。 拍完之后。 我将照片发给七海。 七海还在打电话,听到手机响了一声后,将手机开免提听电话,在手机上敲了几下。 我的手机响了下。 我打开,就看到七海也分享给我一张照片。 是他的自拍。 但他只露出半张脸,大部分镜头都给了他身后。那个站在雪人旁边,举起剪刀手自拍的白裙子女性身上。 我眼睛微微睁大,是真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拍的。注意到我这副惊讶的表情,七海眉眼柔和一点,将免提关掉,继续听电话。 没多久,七海的祖父就开车来了。 他的祖父是丹麦人,即使年龄很大了,但看起来依旧壮实。他从车窗探头出来,先是看了看七海,其后将目光落在我身上,诡异的停顿几秒后,揉揉眼睛,努力瞪大眼睛看我。 半晌,他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之后,他:“……” 我不明所以地看向七海建人。 七海没说什么,只是打开车门,让我先上车。 一路上,我感受到了他祖父的十二万分的热情,等到了他家之后,又感受到了他家的二十四万分的热情。 全程下来,我的嘴角已经僵硬住了。 是笑僵的。 但我超级开心,因为他们一直在夸我,夸我漂亮,脾气好,性格温柔,还很体贴。 我全程飘飘然的。 直到他们将我和七海推进一个房间。 门被关上后。 我们站在没开灯的房间里,面面相觑。 我:“……” 他:“……” 最后,他是睡在房间的沙发上的,我睡在床上。 我们开始干巴巴聊天。 七海建人说了很多他小时候的事,他说他的祖母很严厉,作业做不好就要被打手心。他的祖父其实在他小时候是很温柔的,每次祖母要打他手心,都是祖父为他开脱。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随着年龄长大,祖母变得温和起来,祖父又开始变得严厉了,比如说要他回家乡工作这件事,他就格外坚持。 他还说,他小时候,祖母对他也不完全都是严厉,也有很温柔的时候。 知道他喜欢吃红豆饭。 每年生日,她都会早早起来煮红豆饭给他吃。 我想起来那个拾荒老人,尽管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也总是会给我买米糕吃,每天拾荒换到的钱,第一件事就是给我买一块米糕。 我嘴角上扬着,觉得心里很甜蜜。 我觉得我的人生并不完全糟糕。虽然有经历过不好的事,但迄今为止,我也遇到过很多温柔的人。 隔天一大早。 我一跟七海下楼,就看到了丰盛的早餐,其中就有红豆饭。 七海的祖母笑眯眯的看着我们:“快吃吧快吃吧。” 七海的祖父笑呵呵的冲我说:“吃完早饭,我和你祖母带你去附近熟悉熟悉。” 七海的母亲和父亲工作很忙,在国外。即使是大晦日也没有办法赶回来,所以我想他的祖父母希望他能回家乡工作的原因,也有他们很寂寞吧。 我点头同意了。 吃完早饭,七海的祖父和祖母就带我出门了。而七海则留在家里,负责洗碗。 他们带我去商场,给我买衣服。 不止是他们,还有店员都止不住的夸我,说我身材很好,不管穿什么都很好看。 “真、真的吗?”我脸红,眼睛亮晶晶的。 店员:“真的!” 七海祖母:“好看好看,都买。” 七海祖父:“能娶到你,完全是那小子的福气!” 我:捧脸。 我想自己付钱的,但是七海的祖母抢先付钱了。我感到很不好意思,所以也给他们买衣服,等回去,我们大包小包的。 七海建人:“……” 七海建人:“你们怎么买这么多。” 我笑眼弯弯:“因为太开心了嘛,我今天被好多人夸了。” 七海建人:“……” 之后,他把我拉到厨房,要把我给他祖父祖母买的衣服钱给我,我拒绝了,“他们也给我买了好多的。” 七海还想说些什么,但电话响了。他将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在看到来电人名字的那一刻,他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太好,嘴角抽了好一会。 我明显感觉到他不太想接电话。 也的确如此。 他果断地将电话摁掉了。 但没几秒,手机又响起来了。 七海建人:“……” 他深呼吸,最后疲惫地揉一下后颈,对我说:“我先出去接个电话。” “嗯嗯。”我笑。 他离开了家门。 我转而去跟他的祖父母跟整理衣服,我们今天购物买了超级多,都分不清谁是谁的了。后来我们发现,今天逛街的时候居然还给七海买了一件外套,但一时间完全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买的。 可这件外套是男款的。 不管是颜色还是款式都只有七海能穿。 我们三脸懵逼。 最后,我咬咬手指开口:“我把他喊进来试衣服?就说是我们一起帮他买的。” 祖父连忙附和:“对!就说我们即使逛街不带他也没忘了他!” 七海建人接到五条悟电话的时候,是极不情愿的。 但由于他坚持不懈的电话骚扰,所以他还是出去了。远远的,就看到站在雪地里嘿咻嘿咻堆雪人的幼稚白发男。 “……”他无语的走过去,“你怎么来北海道了。” “出差啊。”他拍拍手上的雪,一把揽住他的肩膀,笑嘻嘻说,“顺道来看看你祖父,来之前我先给你祖父打了个电话,然后就听到一个大秘密,你猜是什么?” 对于他跟他祖父有联系这件事,七海建人并不惊讶。 随着灰原雄去世,夏油学长叛逃。 他们的家人就都交给五条悟照顾了,连带着,他也顺道多多照顾了伊地知、家入学姐和他的家人。 因为咒术师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尤其是家入学姐的家人,家入学姐的术式由于是很罕见的反转术式,她大部分时候只能待在高专,家那边也很难经常回去。 他有很多时候都有些好奇,五条悟到底是不是人。当然这句话不是辱骂,而是觉得他…… 他看过去。 五条悟那张蒙着白色绷带的脸,正笑嘻嘻着歪头,似乎不理解他不搭话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这样看他。 七海建人侧开视线,回答:“我不感兴趣。” “大秘密就是原来你已经结婚了吗!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他就跟没听见似的,立马就迫不及待分享了出来。 七海建人:“……” 他满脸无语,正想说情况不是这样的,他已经得意扬扬地晃手机了:“我已经把这件事通知给大家了,歌姬超感兴趣的,立马就赶过来了,现在已经在市中心挑选吃饭的居酒屋了。硝子伊地知他们也在过来的路上。哦对,猪野也很感兴趣,所以他也来了。把你老婆带上,我们一起去聚餐!” “聚~餐!聚~餐!” 他一边拍手,一边鬼叫。 七海建人:“……” 就在他想拒绝的话时,远远的,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七海,你祖母喊你回去试衣服哦。” 他转头,正想回应。 就看到他身侧,原本一直吊儿郎当不正经的五条悟,脸上夸张的大笑,逐渐收敛。 第59章 终章 第59章 终章 我跟着七海去了居酒屋。 在居酒屋门口和庵歌姬他们碰面时,庵歌姬看到我微微怔住,随即便震惊地瞪大眼,眼底满是惊喜雀跃,她正要朝我扑来,家入硝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收敛一点,但还是一直冲我挤眼睛。 我想,她们应该也是考虑到我的身份问题。 我朝她们笑。 站在家入硝子和庵歌姬身后的黑发男生看到我也很震惊,他嘴巴大张着,整个人几乎都要石化了。 我也记得他。 叫伊地知洁高,比悟少爷小两届的学弟。 他看着我,嘴巴开合了好几次,才勉强发出声音:“她、她……她是七海学长的妻子吗?可她难道不是五条学长的……”话未说完,他反应过来立马捂住了嘴。 七海建人看了我一眼,随即便头疼地叹口气,想解释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我立马抱住了他的手臂。 “……”他侧低下头看我,与我对视。 半晌之后。 他收回视线,“嗯,她是我的妻子,七海奈穗子。” 他明白了我的意思,虽然不清楚我为什么不想暴露我们之间其实只是朋友关系这件事。但他还是顺着我的意思这么说了。 “原来不是假的,真的结婚了啊!”戴着黑色帽子的年轻男生双手抱头,表情犹如被雷劈中了,听周围人对他的称呼,我知道他叫猪野,他吸吸鼻子,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十分的委屈,“七海前辈结婚这件事,我居然完全不知道!都没有给七海前辈准备新婚礼物!” 七海建人:“……” “快点进去吧。”家入硝子扬扬手,眼角的那颗泪痣使她看起来倦倦的,“我肚子好饿的。” 我一路抱着七海的胳膊,埋着脑袋跟他走。 七海知道我面对陌生人的时候会很不适应,所以低头在我耳边轻声说:“没关系的,他们虽然会有些咋咋呼呼,但都不是坏人。” 我朝他笑,“嗯!” 这家居酒屋的主推菜是烤肉和鲷鱼烧。 我紧挨着七海坐下,坐在我对面的是家入硝子,正单手撑脸在看庵歌姬手里的菜单,她另一只手拿着的烟,还没叼进嘴里,就被眼疾手快的庵歌姬一把抢过去了。 “不是说好戒烟的吗!”庵歌姬指指点点。 家入硝子无奈地耸肩摊手,“啊啊,知道啦。戒烟戒烟,但你先帮我点杯清酒。” 注意到我在看她,她抬起头,冲我弯弯眼睛。 点菜期间。 坐在七海建人右边的猪野,一直在拉着七海建人说话。话题全部围绕着我们展开。 猪野兴奋:“七海前辈,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七海建人:“如果说认识的话,是五年前。真正开始相处是四年前。” 猪野星星眼:“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七海建人看我一眼:“她泼了我一身的水,所以就认识了。” 坐在对面的庵歌姬立马竖起了耳朵,听罢直拍大腿,狂笑:“哈哈哈哈哈哈。” 家入硝子撑脸笑:“是很偶像剧的见面方式呢。” 猪野兴致勃勃继续问:“那你们是什么时候确定关系的?!什么时候结婚的,我们怎么完全不知道!” 七海建人再次看向我。 我悄悄戳一下他的胳膊。 他收回视线,继续面无表情着张口就来:“两年前吧,结婚是今年七月。” 猪野犹如遭受了晴天霹雳:“那么早,我完全不知道!” 见搪塞了过去,我悄悄松口气。 “话说那个笨蛋呢?而且他不是去找七海你了吗,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庵歌姬将菜单交出去后,问。 七海建人:“他说要去买点饮料,把居酒屋的地址发给我后就走了。” “居酒屋里不是也有饮料吗?”庵歌姬用眼神虚虚点了下桌子上放的果汁,“他是脑子又不正常了吗?” 家入硝子笑眯眯搭腔:“哎呀,反正他也没正常过几次啦。” 正说着,包间的木质门帘就被一只手掀开了,“嘿咻”一声,眼睛被绷带蒙住的高个子白发青年弯腰钻进来。 我的心也随之再次提起来,视线也是,不由自主就落在他身上,随他进门,然后站在原地沉思挑座位,最后坐在我旁边,我的全部注意力都在他身上。 “笨蛋,你买的饮料呢?”庵歌姬问。 悟少爷耷拉着肩膀懒散散地坐在我左边,将桌子上的果汁拿过去,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闻言头也没抬,“唔,路上喝掉了啊。” 庵歌姬:“……” 庵歌姬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决定不再理他,开始找七海建人说话,问我们的恋爱史。 七海建人只好继续面无表情着撒谎。虽然也不完全是撒谎,因为他说的那些【恋爱经历】的确都是我们做过的事。 我低头,盯着自己的红手套发呆。 上面有一个地方起了个小毛球,我开始揪那个小毛球,这个手套是七海送我的,圣诞节礼物,每次跟他见面,为了表示自己有超级喜欢,我都会戴上。我就像戴上了降噪耳机,即使居酒屋混乱闹腾的不行,我也听不见什么声音,直到身侧传来一阵‘唰啦’的动静,悟少爷拿出一根棒棒糖,看包装,是草莓味的。 他先是递给家入硝子,问:“吃嘛吃嘛?” 家入硝子拒绝脸。 他又递给庵歌姬:“歌姬,吃嘛?” 庵歌姬翻白眼。 他又递给七海猪野和伊地知,无一例外都得到了拒绝。其实伊地知是有迫于畏惧想接过来的,但被庵歌姬搂住了肩膀。庵歌姬仿佛保护神般说:“不用怕他!” 即使伊地知还是害怕,颤巍巍伸手想接,但悟少爷已经“哦”一声,然后十分自然地将棒棒糖收回来了。 他低头,认真剥糖。 我以为他会塞进自己嘴里,但他却转而递给坐在他旁边的我。他眼睛蒙着绷带,我分辨不出他有没有在看我。 但他的嗓音轻轻的,“糖,吃吗?” 时间静止了几秒,过去的记忆如潮水般朝我涌来。我大脑还处于发呆状态,肢体却已经惯性地接住那根棒棒糖,塞进嘴里。 草莓味,好甜。 与之对比,我嘴里真是苦涩至极。 还好有草莓味的棒棒糖。 过了片刻,我才反应过来应该道谢,所以小声开口:“谢谢。” “不客气。” 他掏掏口袋。又掏出一根棒棒糖,也是草莓味,他三五下拆开塞嘴里,双手插兜着坐在那发呆,他的脸朝向桌面,视线应该是落在桌子上被他喝掉大半杯的果汁上的吧。 我也垂下视线,吃棒棒糖。 吃着吃着,不知不觉间,我就将它嚼碎了,嚼碎之后,甜味比之前更甚,我听见身侧也传来嚼碎棒棒糖的动静,这一刻,原本已经甜得腻人的口腔倏忽变得苦涩起来。我盯着自己的红手套上面的那个小毛球看,看啊看,一直看,直到棒棒糖彻底被嚼碎,我吞咽下去,连同有些苦味的口水。 它们滚进胃里,内脏有些不适。 我将嘴里的白色棍棒拿出来,下意识的,我就朝左边递去。 一只大手很快伸过来。 将棒棒糖的白色棍棒接过去,塞进了口袋。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不是我的耳朵出问题,而是包间真的安静了下来。我犯浑的大脑逐渐清醒,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都做了什么,顿时僵硬住。我的心脏怦怦直跳。手足无措地看看周围,慌乱:“我……” “你怎么知道我在收集这个啊。”笑盈盈的声音响起,悟少爷嘴角上扬,声音轻快,“是刚才看到我将我的这个装口袋吗?你的观察能力很不错嘛。” 我的手紧张地捏作一团,“嗯、嗯……” “谢啦!” 他双手举在耳边,欢欢乐乐比了两个耶。 刚才那种诡异的氛围一下子消失了。 见我有点害怕,桌子下面,七海轻轻抓住我的手:“如果不适应的话,我们可以提前离开。” 但他应该很难能跟他们聚在一起吧。 所以我缓慢摇头,“没、没关系的,我只是有点怕生而已。” “好。” 他接下来没再继续响应猪野层出不穷的问题,而是全神贯注地跟我说话。聊的都是我们平时会说的话题。 他在希望我能够放松点。 我朝他笑。 他嘴角也轻轻上扬一下,很轻松的状态。 那边,庵歌姬有点不适应,甚至感到些恶寒,“五条悟,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悟少爷“啊?”一声,一边喝果汁,一边游刃有余道:“安静不好吗?你平时不是恨不得我是个哑巴吗?” 庵歌姬嫌弃地抖了抖:“总感觉你在憋坏。” “哪~有~啊~~”他拖着长腔。 吃完饭,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外面雪下得更大了,鹅毛一般飘下来,地面积起厚厚一层,冻得人直搓手。 我跟着七海走下楼,在居酒屋门口看他跟他们说告别的话。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红手套落在里面了,我想回去拿。 七海说陪我一起。 但看着他们即将分别时猪野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说‘舍不得’,我笑笑,“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很快就下来了。你再多陪陪他们嘛。” 七海头疼地看向一口一个“七海前辈”的猪野,只得点头。 我返回居酒屋。 上楼梯。 我们的包间是在二楼,我上楼梯速度很快,可上到拐角处时,我的速度就逐渐放缓下来,直至彻底停下来。 悟少爷将手套递过来,嘴里嘟囔一句:“丢三落四的啊。” 我眼睫颤啊颤地垂下,我再三深呼吸,才抬手,将手套接过来,“谢、谢谢。” “嗯。”他的手收回去,垂在身侧,似乎有些不适应,手指蜷缩一下,他干脆将手插进教师制服的外套口袋里。 这样单独相处,让我浑身犹如有一万只蚂蚁在爬,我轻轻摩挲了下手里的红手套,结结巴巴说一句“我、我要先下去了”,我说的很快,因为担心说得慢一点,眼泪就先掉下来。这么说完,我转身就跑。 但后背的衣服却被轻轻扯住了。 很轻的力道。 但我的脚还是宛若被钉在了原地,怎么都迈不开步子。 我听见身后传来他又低又缓的声音:“《谋O实录》的第一篇故事,对吗?” 我心里波涛翻滚。 《谋O实录》的第一篇故事,就是当初在悟少爷的书房里,我给津美纪念的那个故事,害得津美纪晚上噩梦连连。 我最后杀直哉少爷逃跑那次,采用的方法,有很多那篇故事的影子。 “所以我说,你真的很聪明啊。连我都被骗住了,这些年也在找山本。”他扯扯嘴角,玩笑般说道,“说起来他还真是难抓啊,不过应该也有直哉使绊子的缘故,他害怕我先找到你。” “香川,你没去。” “惠他们明明知道你在哪,却也不告诉我。” “我找了好久。” “你真的跟七海海结婚了吗?惠和津美纪都已经长大了哦,他们是一个学校的,每次开家长会我都很头疼啊,毕竟是不同年级,我要两个班级来回跑。津美纪今年已经是最后学年了,要参加修学旅行了哦,小道消息,是去镰仓,那里的温泉旅馆很不错。杏花雪花也长大了,雪花变得好肥好大一只,杏花越来越坏了,周围居民的狗没有不被它欺负过的,它还钟爱玩泰迪狗狗的尾巴,好坏。” “你……” “要回家看看吗?” 我一点点垂下脑袋,感觉肺部在隐隐作痛。 “……”见我始终没说话,他沉默好半晌,才又轻声问我,“如果,如果说没有幼年那件事,你会跟我回家吗?” ——不会。 我想这么回答。 但嘴巴好像被胶水黏住了,怎么都张不开。即使张开了,嗓子也被掐住了,发不出声音。最终,我再三深呼吸后,才勉强发出发着抖的声音,但说出口的话却也与我在大脑里吶喊的声音截然相反: “会。” 说出口的那一剎那,我感觉所有的一切都静止的,就连我自己也是。我终于能挤出一点笑出来了,我将眼泪不着痕迹地擦干净,转过身去,笑容大大的:“但是——” “我知道。”他打断我。 我们对视着。 即使看不见他的眼睛,但他的嘴角是抿成一条直线的。不知多久过去,直到我感觉自己伪装出来的笑已经要僵硬到颤巍巍时,他嘴角高高扬起,打趣道:“哇~你还不如不回答诶,这样我可是会很伤~心的!毕竟错过了嘛。” 他笑,口吻是开玩笑的口吻,一点也听不出来伤心。 “那,”他脸上刻意且夸张的笑逐渐收敛,变作平时那副轻轻上扬的弧度,“下次小惠和津美纪想来看你,不要再拒绝了。” “好。”我笑容努力扬到最大。 夏日烟火。 津美纪跟袖岛上的孩子玩得很开心,杏花和雪花看到我,立马扑我怀里。大黄和大白看到它们,动作一致地从盆栽后面探头探脑。 杏花看到它们,原本圆润的猫瞳立马竖起来,龇牙咧嘴就从我怀里跳下去,扑过去咬打大黄和大白。 它们哪里会是杏花的对手。 被打得上蹿下跳,喵声连连。直到我慌张喊杏花回来,杏花才不情不愿过来,然后冲我一顿喵喵叫。 好似在凶我在外面有别的猫。 我笑意盈盈地摸它脑袋,雪花也拱过来,让我摸它脑袋。 我一手一个猫头。 七海递给我两根猫条,我接过来,喂杏花雪花吃。大白大黄闻着味儿又过来了,被杏花一阵凶,可怜巴巴地挤在花盆后面,盯着我手里的猫条。 我推推七海胳膊。 七海明白了,从口袋里拿出新的两根猫条,去喂它们。 伏黑惠盯着从远处走来的猪野和伊地知,面无表情:“他们怎么也来了。”——我听津美纪说过,小惠近几年一直在被悟少爷带出去做训练,便也经常能碰到猪野和伊地知。 猪野听到了伏黑惠的话,说:“因为有庙会啊!” “庙会?”伏黑惠看向我。 我点点头,“今年袖岛会有大鱼祭,大家都在准备呢,老板今天也提前放了我的班,原本我该五点半下班的,今天下午三点就下班了。” 猪野指指手机上的宣传,“喏喏,袖岛近两年可是很火的旅行地,这次大鱼祭在网上宣传的力度可大了。” 怪不得这两天岛上这么多人。 近两年袖岛开了很多家旅店,从前天开始,旅店就都是爆满状态。 天渐渐黑了。 远处传来吹锣打鼓的动静,我们一起去逛庙会。我的手机忽然响了几声,打开,发现是庵歌姬的消息。 庵歌姬先是发了一张照片: 是她搂着家入硝子的肩膀,还有一位银色头发女性的腰,她们三人对着镜头摆造型的照片。背景是挂着百鬼面具的摊子。 随即,她又发来一条消息:我好像记得奈穗子你现在住在袖岛吧?要不要来个偶遇! 我无奈笑笑,回复消息:好呀。 我们在约定的地方会面。看到我身后的人时,庵歌姬脸色立马变了:“七海在就算了,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啊?!” 她伸手指向伊地知和猪野。 猪野眨巴眨巴眼睛,指指自己,满头问号:“?” 随即庵歌姬就如临大敌地四处看:“五条呢?五条应该没来吧?!” 七海的视线时刻不离伏黑惠和津美纪,担心他们走丢,同时回一句:“不在。” 庵歌姬立马松懈下来,几乎瘫软下去,“那就好,吓死我了。毕竟我可不想在最开心的时候骂人。” “是吗?” 庵歌姬身后,突然钻出来一个高个子白发青年。 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让庵歌姬直接吓得浑身炸毛,一下跳到冥小姐的怀里,“你神经病啊!你怎么来了!” 悟少爷轻飘飘地搭话:“毕竟我的养子养女在这里啊。” “养子养女?” 悟少爷一把扯过伏黑惠,“当当!五条惠。” 他又扯过津美纪:“五条津美纪。” 我注意到他的手有些朝我的方向蠢蠢欲动,但很快就被他不着痕迹塞回口袋了。 伏黑惠抬头看他一眼,酷酷的:“伏黑惠。” 津美纪嘴里还在吃苹果糖,听见伏黑惠的话后,也做了自我介绍:“你们好呀,我叫伏黑津美纪。” 庵歌姬拍打起冥小姐的肩膀,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悟少爷垮着脸,“一点都不给面子啊你们,两个臭小鬼。” 津美纪把手里另一根苹果糖递给我,“奈穗子姐姐,吃!” 我笑着接过来。 家入硝子嘴里叼着巧克力棒,指指远处的拔河比赛,“不是袖岛上的居民,也能参加吗?” 我摇摇头。 “好可惜。”家入硝子摊摊手。 苹果糖我吃了两口之后,就没什么胃口了,一直拿在手里。看着津美纪和伏黑惠玩捞小金鱼的游戏,家入硝子去参加套圈拿大奖的活动,庵歌姬沉迷烤串摊,冥小姐没有参加任何活动,而是找了个小空位摆起摊来,说是包治各种疑难杂症。 然后我就看见冥小姐随意一挥手。 那些原本说自己腰酸背痛、脑袋重的人,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 直到她碰到一位面无土色、随时都有可能倒地不起的女生后,她沉默住,然后一把扯过沉迷套圈的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抬手,放在那个女生身上两秒后。 女生一下子变得健步如飞起来,登时给冥小姐转了好几万。 我嘴角微微上扬着,看他们玩闹,直到注意力落在家入硝子刚才呆的那个套圈拿大奖的摊子,有一个奖品是小皮球,黄色的,上面还画着唐老鸭。很可爱。 我看了几眼后,视线里出现一只手。 是七海。 我眨巴一下眼,歪歪头,不解地看向他。 他无语且无奈地叹了口气,主动将我一直拿在手里的苹果糖接过去,“你不想去玩点什么吗?” 我嘴角轻轻上扬,“不用啦。”却也没将苹果糖拿回来。 庙会逛到一半,敲锣打鼓的动静越来越接近。街道前方,一群敲锣打鼓举着祭祀台的人从鸟居出来朝这边靠近。 不管路过哪里,那片的人都会主动让路。 欢呼一阵高过一阵。 等经过我们这儿时,人群自觉往后退。 比刚才还要挤了。 我听见“唰啦唰啦”剥糖纸的动静,随即,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朝我递来。 “糖,吃吗?” 我侧头,就看到悟少爷。 我们沉默几秒后,我扬起笑脸:“不了,我不爱吃糖。” “这样啊。”他扬扬嘴角,低头,将棒棒糖塞进了自己的嘴里。他左边的腮帮子立马鼓鼓囊囊起来,像仓鼠。 举祭祀台的人走过去了。 人群重新恢复之前的状态,没那么拥挤了,我却好像还被人群挤着,挤得内脏都碾碎成一团,有点闷闷的,每呼吸一下,喉咙都有些刺痛。 我仰头,看天。 漆黑的。 眼眶开始有点酸涩了,我瞪大眼睛,憋回去。然后深呼一口气,一把抱住七海的胳膊,就着他的手在苹果糖上大大咬了一口。 之后我一把扑进七海建人怀里。 他有些错愕,手高高抬起,却有些不知所措,最后还是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他缓声问:“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我闷闷的:“嗯。” “那我送你回去吧。” “好。” 因为我的脸就像被钉子钉在他肩膀上似的,所以他无奈之下只好抱着我走。天上有烟花炸开,已经到烟花大会的环节了。我双手环着七海的脖子,脑袋压在他肩上,仰头看天上漆黑夜幕里绚丽多彩的烟花。 我的视线缓缓下移,连接天的灯火通明下,悟少爷站在那里,他朝我的方向,举一举手里那个画着唐老鸭的黄色小皮球。 我一下子笑开了。 但眼睛却像坏了的水龙头,涌出泪水。 我摇摇头,冲他做口型:“不要。” 他抱着小皮球站在原地沉默一会,嘴角上扬,朝我挥挥手转身走了,看方向是去找津美纪和伏黑惠。我一直盯着他的后背看,发呆。可他就跟后背长了眼睛似的,虽然没回头,却是抬起手,再次冲我左右挥挥。 所以,我也抬起手,朝他的背影挥一挥手。 越走越远,庙会的灯火逐渐变成零星点点。山野的风吹来,在炎炎夏日很清爽。我环着七海建人的脖子,开口:“你以后会回去咒术界吗?” 他没问我为什么清楚他是咒术师,就像他没问我跟悟少爷是什么关系。他只是有问必答:“不回去。” 我将他的脖子搂得更紧些,脸埋他怀里,深呼吸。 他忽然开口:“我们结婚吧。” “……”我整个人僵了下,然后眼睛猛地睁大,快速抬起脑袋。结果就撞上了他的下巴。 七海建人:“……” 我慌里慌乱地去揉他下巴,“没、没事吧?” 七海建人无奈地叹口气,“没事。” 我眨巴着眼睛看他,怯生生的。好半晌,都不见他开口,于是只得我开口:“你刚才说什么?” “我认真想过了,我喜欢你。”他很认真,即使再说一次,也是同样的认真态度,“你喜欢我吗?” 弯弯的月亮,静静挂在树梢枝头。路灯下,有小飞虫在那里打转儿,安静得能听见它们翅膀扇动的声响。家越来越近了,我抬起头,在他脸颊轻轻啄了一下。 “那就结婚吧。” 正好,我也超喜欢七海的祖父祖母的!今年大晦日如果还能碰面,我真的超开心的! 夜呀夜。 好静。 有些相遇可能是天注定的,比如我跟悟少爷,总会因为各种原因碰面。幼年因为笑美子碰面,后来因为夏油杰碰面,因为伏黑惠碰面,因为七海碰面,但永远不会是我与他之间的相遇。 低头,看着手机里硝子分享的照片。歌姬和她,冥小姐,还有猪野和伊地知,以及小惠和津美纪他们的合照,背景是旅店。 硝子:你的孩子我们已经带回来了哦,不用担心~酬劳的话要十瓶清酒。 他回复“好哦好哦”,将手机关掉了。 庙会差不多结束了,没多少人了。他是忽然来的,没有订旅店,不知道去哪,其实也有任务安排,但现在不是很想做,因为他已经三个月没休息了,就算是最强也是人的嘛! 他漫无目的,结果走到了海边。 海风卷着浪拍打岸边,一个人也没有,路灯也是。他开始玩抛球游戏,把小皮球往前抛,再跑过去,接住,然后抛回去。如此反复,他觉得少了点什么,所以加上声音。 “预~备!” 小皮球发射。 他跑到对面,接住小皮球。 “预~备!” 他将接住的小皮球往之前的位置抛,再跑过去接住。慢慢的,他懒得跑了,干脆瘫在沙滩上,将这只画着唐老鸭的黄色小皮球往天上抛,接住再抛,反反复复。 嘴里接连不断地喊着: “三、二、一,嘿咻!” “其实,我们小时候见过面。您还记得吗?” “如果,如果说没有幼年那件事,你会跟我回家吗?” “会。” 他没接住。 小皮球重重砸在了他脸上的无下限。 他将眼睛上的绷带解开,白色的眼睫轻眨着望向漆黑的天空,四周安静得只有海浪声,他却忽然听见一道声音,来自很遥远的过去的记忆。但与记忆中他冷冰冰无所谓的“走了”不同,他说的是: “跟上。” 他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这一觉他睡得很满足,毕竟已经三个月没怎么休息了,难得能从晚上睡到天亮简直不可思议。是熟悉且不耐烦的声音把他喊醒的,那人应该是喊了很多次,越来越没耐心。 终于,他睁开眼。 清晨的阳光,天上飞过的海鸥。还有七海建人那张心烦意燥的脸,“你怎么睡在这里。” “因为没旅店空房了呀。”他理直气壮地回复,打个哈欠后,笑意盈盈:“不过,早啊七海海~一醒来就能看到你好幸福哦。” 他看到七海建人身后的人,笑容扬得更大了,“早啊,老——” 声音停顿住。 很快,他就从口袋里掏出墨镜,盖在眼睛上,若无其事地将嘴角的笑容扬得更大些,“睡了一觉而已呀,七海海你这么生气干嘛。难道说我睡在沙滩上你心疼我啊?” 七海建人:“……” 他做鬼脸。 七海建人:“…………” 不过。 他从沙滩上坐起来,透过墨镜看向掉在不远处的唐老鸭图案的黄色小皮球。 不过,做了个美梦哦!嘿咻。 此刻猪猪还在阴暗爬行的抓山本—— 结局啦。 猫不是很喜欢写番外,所以应该没番外。结尾是娜娜米胜出!! 对于结尾的话,我就不在作话多说啦,就交给大家畅所欲言好了。至于下本书的话,我近一年多都在写修罗场题材有点累了,下本应该是纯爱吧。 1.《暗恋虎杖的我选了伏黑》,这本的话,女主肯定不是大众喜欢的类型,建议能接受乙骨狗卷那本的女主再尝试入坑这本 2.《被我瞧不起的男高忽然变有钱了真是大危机!》猫很喜欢乙骨这个角色,因为特殊xp,但我对乙骨喜欢的点可能不是大众喜欢的点,建议能接受《没人规定不准讨厌乙骨吧》这本我对乙骨的描写和xp的再尝试入坑。不过这本女主应该是我的文里比较少有的正常人 3.《喜欢五条老师的我决定吃代餐》咳咳这本我就不多说了,能接受文案的,应该就能接受正文。 4.《暗恋越前同学》,同样是能接受乙骨狗卷那本女主的,再尝试这本 所以说了这么多,大家想看哪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