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神朋克》 第一章 神魂出壳 仲夏时节，暑气难耐。 炎热的黄昏，乌云黑沉沉的压在当头，更显闷热。 轰隆…… 直到一抹闪烁的雷鸣，才让压抑的空气中有了一丝微风。 “怎么干打雷不下雨啊？” 狭小的院落中，李恩抬头望着被高墙围成四角的天。 轰隆…… 又是一道闪亮的雷霆划过，风更凉，也更大了。 良久，一点亮晶晶的水滴，落在了李恩的眉心上。 水滴并不凉，似乎还带着温热。 直到水滴渐多，渐密，他才感觉的脸上逐渐清凉。 哗…… 待李恩走回房中，大雨已扯天扯地的落了下来。 这让天色很快就黑透。 房内很快变得黑洞洞的，只能看见剪影。 就这么在床上躺平。李恩脑子里什么也没想，静静的发着呆。 他已经这样发呆很多年了。 迷糊间，似乎听见有人在说话。 “先生，我乃落难之人，还请相助。” 声音清澈甜糯，似乎是个年轻女孩。 …… “嗯？” 李恩散漫的神思，略微收拢了一下。 他半睁开眼，四下瞟了瞟，却没瞧见有谁。 “幻觉？” 就在李恩重新眯上眼时，这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不是幻觉，我是找你帮忙的。” 顺着这缕声音，李恩分明看到自己的眉心之间，飞出了一点亮晶晶的光芒。 在他惊骇的目光中，这点光芒化为了一位姆指大小的女孩。 女孩身上，散发着萤火般的光。 这让她在黑暗的房里，特别醒目。 李恩也情不自禁的坐了起来。 “敢问……您哪位？” 看着眼前的姆指姑娘，李恩很有礼貌的问了一句。 女孩笑了笑：“我叫百灵，是刚渡过雷劫的鬼仙。因遭人陷害，只剩下这一丝残魂，情急之中躲到这里。希望借你的肉身寄宿，帮我恢复元气。” “哦，没有问题。” 李恩一口就答应下来，颇有些穷大方的气度。 “谢啦。” 女孩也重新化为一粒光点，飞进他的眉心。 李恩这回真切的感受到，这点光是温暖的，好像带着姆指姑娘的体温。 “你倒是个好人呢，心无城府。” 女孩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李恩也重新躺下，哈哈一笑。 “好人谈不上，我也是落难之人。同是天涯沦落人，何苦为难沦落人？” 女孩亦笑道：“看来我这次大难不死，倒是与你有缘。你放心，我会报答你的。” 李恩听了，把两只手枕在脑后，翘起了一条腿：“怎么，以身相许呀？” “去你的。” 女孩啐了一声，“看你的样子，好像没修炼过吧？要不我传些道术报答你。” “真哒？” 李恩一听就来了兴趣。 女孩说道：“当然是真的！我辈修道人，以德报德。当然修炼道术，首先要能定神，脑子完全放空，什么念头都不能有。你做到这一点，我再教你出壳的法门。” “就这？” 李恩有些好笑，“不就是躺平吗？这个咱会。” 说着，他两手一摊，两腿一蹬，两眼一眯。随着一口气从口中喷出，整个人就进入到了放空的状态。 这让女孩都有些惊讶。 “好厉害，你真是个天才！多少人修身养性，读书明志，努力一辈子都到不了这个境界。” “学问再多，方向不对等于无用。” 李恩未免有些得意。 女孩便说道：“这就好办了，我教你一个出壳的法子吧！你先进入放松的状态，然后想象突然发生了意外！体会把自己吓得魂不附体……” 女孩边说，李恩便照着做。 但这比躺平难多了，李恩试了好多次都找不着感觉。 “刚夸你是天才，怎么这么没用？” 女孩开始不耐烦了，声音也变得凌厉起来，“你要是学不会，我也懒得教你了。我直接把你的神魂打灭，夺舍了你的肉身，自己恢复就是了。” 说着，李恩感觉女孩的意识越来越强，好像逐渐侵蚀了自己一样。 “别呀！……” 这让躺平中的李恩，被吓得跳起老高。 “你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我好心收留你，你居然想夺我的舍，太不地道了！” “哈哈，瞧你吓得……这不是成了吗？” 女孩的声音又柔和起来，咯咯笑着。 李恩这才看清，自己明明跳起来了，身体竟没有动。 “他”现在飘浮在床的上方，能够很清晰的看见自己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的样子。 自己的身体，呼吸微弱，好像是睡着了。 李恩又不自觉的抬起手，望了现在的自己一眼。 这个自己，像是一团透明的薄雾。透过手掌，还能看到本应该被遮挡的事物。 “这就是……” “出壳。” 女孩再次从李恩的肉身中飞出来。 在李恩此时的视野中，女孩变得和真人一样大了。 应该说，是李恩现在变得和她一样小了。因此也终于看清了女孩的模样。 “好漂亮。” 李恩的心潮波动了一下。他很久没这样，因为一个女孩有心动的感觉。 这时，女孩开口，唤醒了他的思绪：“明白了吧？这门修炼功法，叫做‘惊魂出壳法’。别担心，你只是被吓得魂不附体而已，没人真要夺你的舍。” 回过神，李恩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多谢仙子指点。” 女孩嘻嘻一笑：“既然你已经学会出壳，那我就先回你的身体沉睡一下，恢复元气。你慢慢练习，但记住一定要在晚上，而且神魂千万不要游荡出去！毕竟修炼神魂，从定神，出壳，再到夜游，日游，得一步步积累，稍有不慎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神仙也救不了你。” 说完这些，女孩面容已有睏意。 “放心，我向来胆小，不会乱跑的。” 李恩向女孩保证，也向自己保证。 女孩便不再多说，化为一道光点，没入到李恩的肉身。 李恩体会了一下，控制着自己现在的神魂，也飘落下来，重新没入自己的身体。 睁开眼睛，房间里静悄悄的。 “百灵？” 他试着叫了一声。 但女孩没有回答。不知道是沉睡过去了，还是刚刚做了一场梦？ 于是李恩调整了一下状态，重新在床上躺好，放松了自己，回到了“空”的状态。 然后，他突然观想刚才的情景。 啊！ 这一下，又从床上跳了起来！ 就在他准备庆祝，回头去看时：却发现床上没躺着自己。 原来，他整个人都跳起来了。 “难道真是梦？” 抓了抓脑袋，李恩不确定是不是没睡醒，还是“惊魂出壳法”尚不熟练。 抱着再试一试的想法，他重新躺平下来，放空自己。 但无论怎么试，都很难找到出壳的感觉了。 就在他有些失望的时候。 幽暗的房门外，突然传出一声长啸！ “皇上有旨！” “救命哪！” 听到这个声音，李恩顿时吓得一个炸醒，整个人直接从床上滚到了床下。 躲在床下瑟瑟发抖，听见门外继续喊道：“皇上有旨！时至中秋佳节，宗室子弟至省心院，赐膳，受赏，望诏谢恩哪。” 喊完之后，这个人才随着脚步声，逐渐远去。 李恩重重松了口气。 回过神，他才发现自己居然躲在床下。 “我怎么掉下来了？” 心神一动，李恩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又出壳了！ 只是这回，不是飘飘然直上九天，而是浑浊浊坠入地面。 但不管怎么说，自己出壳是真的！和百灵的邂逅，也是真的！ “我真的学会出壳了！道术，我开始学道术了……” 控制着神魂重新飘回到床顶。看着沉睡中的自己，李恩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先去省心院吧，别挨板子。” 确定事实，他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 神魂重新入体，李恩从床上坐起，整理了一下衣冠。 之后上前打开房门，一股清凉的空气扑面而来。 夏天雷雨很短，早就停了。 高墙围成四角的天空，云开雾去。明媚的星夜中，悬着一轮金黄的明月。 踏过湿漉漉的青石地板，李恩试着推开了小院的门。 嘎…… 沉重的木门，伴随着一声沉吟打开了一道缝隙：门锁果然打开了。 跨过门槛，便看见不少人，已在空地上集合。 身着锦袍，拿着拂尘的太监们，正一脸冰冷的望着这些低眉顺眼的家伙。 李恩也连忙缩着脑袋，加入到队伍中，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站下。 这些人垂头丧气的德性，让一位剑眉星目，留着长须的官员很是不满。 “看看你们的样子！一个个要死不活，成何体统？简直有辱大肃朝庭的国体！” 官员背着手，在这些人面前来回踱了几步。终于忍不住大声训斥。 之后，他对着一个角落喊了一句。 “六十六！” “罪臣在。” 听到召唤，李恩赶忙从队伍中跑出来！顾不得地上刚积过雨，一个滑铲就跪了过去。 “罪臣六十六，参见府丞大人！” “嗯。” 官员背着手，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哼哼冷笑，“六十六，你有什么事儿，值得这么高兴？” 李恩一愣：“没有啊？” “没有？还啊？你气色不错，啊？” 官员微微弯下腰，吼得李恩直缩脖子。 其他人也互相瞅了一眼，半口气都不敢多出。 不过看着李恩挨训的熊样，不少人都兴灾乐祸。 官员也看着李恩，又哼了一声，腰弯得更下了些。然后压低声音说道：“还要推行新政吗？” “啊？什么……政？我不知道？” 李恩一脸傻样，望了旁人一眼。 这让不少人也连忙望向别处。 官员终于笑了出来。 “哼哼哼哼……哈哈哈哈！你这奴才？憨态可憎，倒也实诚！” 其他人见状，也都附和着笑。 “呵呵，活该！” “六十六，你也有今天？……” 李恩赶紧爬到队伍后面，也跟着一起笑。 官员长吁出一口气，眼珠微微上翻，呈现出一种愉悦后的圣贤感。 “时候不早，准备用膳。” “谢皇上，谢府丞大人！” 第二章 暗黑镇魂 宗人府，省心院。 比起内院，省心院显然光鲜了许多：明亮的烛台，整洁的大厅，至少给人一种清爽的意境。 不过，一张张桌案前围着的那些或老或少的家伙，多少有些破坏气氛。 这些人捧着碗，好像猪吃泔水似的，吞得呱唧呱唧响。 一个老头儿拿着月饼，吃了一个又一个。直噎得翻白眼，还不肯撒手。 这让府丞大人的脸上，都流露出鄙夷。 眼见大伙终于吃得差不多，府丞便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口：“说件事儿！今儿是中秋佳节，也是皇上荣登大宝十年庆典的好日子……” 听见大人发话，众人很快就安静下来，毕恭毕敬。 见他说道：“皇上下了两道旨！一，是给你们这些宗室子弟赐宴，共度佳节。这第二道旨嘛，便是大赦天下……” 听到“大赦”，不少人当真停下了嘴里的活计，眼睛都亮了起来。 “……宗人府内，凡圈禁满十年，表现良好，诚心悔过者，皇上准许格外开恩，予以恩赦！恩赦名单，在一个月后布公……” “真的？” “皇上天恩哪！……” “奴才叩谢皇上……” 这一下，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又哭又笑。李恩也混在其中，跟着一起鬼哭狼嚎，丑态百出。 官员也背起手。看着这些人跪在自己面前的模样，眼角流露出一丝丝愉悦的笑容。 …… 终于饱餐了一顿晚饭，李恩回到自己的小院。 刚进门，小院的门就“哐当”一声被关上了。随后传来太监哗啦啦锁门的声音。 “公公，请稍待！” 李恩连忙把门又挤开了点，隔着门缝叫了一声。 “太子爷，有何吩咐？” 这位太监对李恩倒还客气。 从门缝伸过几枚银锞子，李恩笑道：“这是晚宴赏下来的。我留在这儿也用不上，不如请公公打杯酒吃！” “哟，这让咱做奴才的怎么敢当呢。” 太监推辞了一下。 李恩连忙说道：“眼见就要大赦了，公公为人厚道，平日里没少帮咱这些人说话。这是应该的嘛。” “如此，谢太子爷赏。” 太监便没拒绝，接了银子。之后说道：“太子爷，奴才要上锁，得罪您了。” “没事没事，这是你的职责嘛。” 喀嚓！ 门锁好后，李恩回进小院。抬头又望了眼井口一样的天，重新进了房。 他现在的心情真的很好。 没想到，日子居然还有盼头。皇帝会下旨恩赦，让大家获得自由。 当然最令人高兴的，还是遇上了百灵。 “老四和我关系不错，他到底是顾念手足之情的！如果能从这出去，就算当个平头百姓，能跟百灵一起修道，做个快活神仙，未偿不是一种幸福。” 想到这里，李恩再次定神，然后观想惊魂出壳。 或许是因为精神状态奇佳，他非常顺利的就遁出神魂！ 姆指大小的神魂从眉宇遁出之时，李恩感觉无比的畅快自在。 他试着在房间里飘来荡去，惬意十足。 房间里没点灯，但所有的一切都看得很清楚。阴魂对于黑暗似乎更加适应。 就算有墙，有门，神魂也能一下穿过去。 神魂就是一股无形无质的念头，物体当然阻挡不了。 “好自在，这就是自由的感觉啊……” 李恩很快就沉浸在其中，有些得意忘形。不自觉就穿出窗格子，飘到了屋外。 “啊……” 这一下，几乎万劫不复！ 十五的圆月高悬夜空，照得四周一片明亮。这让李恩好像突然置身于刀山火海。 而且大雨之后，风中凉意渐增，更让他感觉有些发抖。 他弱小的神魂，就如同坠入了茫茫大漠；沙瀑中狂风四起，遮天敝日。 很快，李恩就什么也看不清，哪里也去不了。无尽的风沙肆掠，就要让他干渴而死。 “糟糕，居然得意忘形！这回完了……” 李恩感觉自己就要魂飞魄散。 嗡…… 就在这时，一片巨大的黑暗笼罩下来。 这片黑暗，比夜晚的房间内还要纯粹！ 一时间，沙漠消失了，风沙也不见了，李恩摇摇欲坠的神魂也重新得到了安定。 随之一粒光点从黑暗中隐现，化为了一位萤光闪烁的姆指姑娘。 正是百灵。 “你真是不让人省心！告诉过你，不要到处乱跑，要不是我醒过来，你就死定了。” 李恩也刚刚才醒过神，连忙作揖道：“多谢仙子救我，实在是有些忘形了！惭愧，惭愧。” 说着，百灵牵过他的神魂，一同进了屋内。 李恩归壳后，正想解释一下。 百灵却说道：“没想到你进步挺快，当真有修道的天赋。偶尔忘形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锻炼神魂就像学水，不下水是永远学不会的。” “我进步快吗？” 李恩听了，未免又有些得意。 “还行吧。” 百灵说道，“但要锻炼夜游，一定要保护自己的神魂。我现在把这套‘暗黑镇魂法’传授给你，你慢慢揣摩练习，神魂就不会再遇到危险了。” 说着，她的神魂在李恩的脑海中，化成了一展道袍。 “这是……” 李恩观察着这展道袍。 道袍样式古朴，更没有多余的颜色，通体纯黑。给人一种深远幽静的感觉。 百灵说道：“这就是我刚才施展的‘暗黑镇魂法’。你观想这展道袍，让它的黑暗散发出来，笼罩四野，神魂就不会再被光亮伤害了。” “原来是这样！” 李恩听得明白。放空心神，学着观想这展道袍，渐渐就沉迷到了其中。 过不多久，果然感应到，道袍开始涌现出一股股的黑雾，向着四面八方飘散。 随着黑雾越来越浓，四周也完全陷入黑暗之中。 这让李恩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甚至什么都开始想不起来。 轰隆…… 就在他几乎沉沦进黑暗时，一点光亮再次出现；百灵的声音唤醒了他迷茫中的神志。 “观想过头了啦！” “好危险！” 李恩一下从床上坐起，满头大汗。 听百灵说道：“道术的观想，一定要适度！有多深的修为才能施展多大的道行。不恰如其分，道术就会反噬修行者的神魂，你一定要切记。” “原来，修炼道术居然有这么大风险？” 李恩忍不住一阵后怕。接连两次危机，如果不是百灵相救，他怕是早就死透了。 百灵又说道：“修道者，本身就是逆天命而行，所以每行一步都如履薄冰。你现在只是刚开始，日后成就鬼仙，渡雷劫，那才是真正与天地争命。” 说到雷劫，百灵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看来我今天是兴奋过头，以后一定要小心。” 李恩也吸取了教训。感觉精神有些疲乏，今天已经不适宜修炼了。 发生的事情太多，大喜大悲都会损伤神魂。何况他刚刚出壳，就不慎夜游。 于是百灵也没催他，两人一同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感觉疲乏尽去。 修养神魂最好的方法，就是在自己的肉身里好好睡一觉。 太阳已经升起，房间里都是亮堂堂的。 这肯定是不能修炼神魂的。 于是李恩先到门边，取了今天的早饭，吃完后便在院子里活动休息。 百灵也醒了，声音从李恩的眉心中传出：“你起来啦？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叫李恩。” “李恩？” 百灵有些奇怪，“你应该是大肃宗室啊，怎么姓李？” “呵呵，那就叫六十六好了。” 李恩一笑，声音中难掩苦涩。 百灵也不再多问。毕竟这种事情纠结无用，抓紧修炼才是正题。 大白天神魂不能出壳，但不妨碍李恩继续揣摩。 …… “太阴魔！” 盘膝坐在床头，观想暗黑镇魂法。在李恩的脑海中，道袍开始散发出缕缕黑雾。 眼看又要观想过头，黑雾甚浓，他就要被镇压得失去意识。 好在这回有了经验。李恩马上停止观想，道袍和黑雾也随之消散。 不过对这次修炼，他并不满意：“如果持续观想，黑暗就会越来越浓。但停止观想，黑暗就会马上消散！要怎样才能好好控制呢？” “嗯……” 百灵似乎想提醒他一下。 但李恩却打断了她：“别！先别说，让我自己想一想。我实在想不出来，你再教我。” “呵，还挺有志气。” 百灵便没有打断他的揣摩。 她只说道：“不过修炼嘛，始终是以硬实力为基础的。神魂和肉身相辅相成，如果你能修炼高深武学，让身体强壮起来，修炼神魂必然事半功倍。” 听了这话，李恩一脸苦相：“这个怕是有些困难。” 大肃皇朝，宗室子弟必定要修炼武功的。 但李恩天生不善习武。他练过的，只有一门“太祖长拳”。 进宗人府后，因为打发时间才练得勤了些。可惜天赋所限，练了等于白练。 “太祖长拳，脱胎于三十六罗汉手，是大肃太祖融合佛门功法创立的一套打根基，强筋骨的上乘拳术！只是这套功法入门不易，非有悟性者不能参悟。” 对于武学上的修炼，百灵居然也懂。 见她说道：“而且修炼神魂，第一步要先定神，炼武要先养身！你现在住的鬼地方，每天不饿死就算好的，养身实在是一种奢望。” 李恩也苦笑了一下：“是啊，这还真是个悖论。” 说着，他又在床上躺平下来。 望着破败的天花板，脑子突然一亮。 “对了！如果能修炼穴窍，是不是可以起到养生的作用？” “啊？” 百灵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你居然知道练窍的事？这可是武学至高境界，人仙才懂得修炼的秘典啊，被誉为修神之道！” 李恩笑道：“我以前在御书院，倒是阅过些典籍，可惜记下的不多。如今有你这位高手在，看能不能测量出穴窍的位置？” 百灵也显得很兴奋：“好呢！你说的是什么穴窍，居然可以靠测量找出位置？” 李恩也不卖关子：“精元上胎！” 第三章 夜游 正午时分。 李恩关上门窗，让房间重新变得阴暗。 然后，百灵在房顶上开了一个针眼大小的洞，让一米阳光顺着这个小洞穿进来。 李恩则坐在床上，调整着自己的位置。直到这线光照在自己的眉心正中。 “……精元上胎，在眉心脑内三寸三分三厘的位置。找到之后，能感应到全身气血被这个穴窍牵引，是肉身与神魂交合之所在……” 把测量方法告诉百灵后，她便参悟着其中的奥妙。 “好，你现在放空心神，把身体交给我控制。” 百灵道术高深，控制着李恩的身体，观想光线入脑。不多时，便找到了位置所在。 “就是这里！” 这是一个微如芥子的小点。 通过它，百灵控制着身体微微一提神！顿时全身的精，气，髓就收敛了一下。 先收敛两分，放松一分。再到收敛三分，放松两分。由少到多，再由多至少。 循环往复之下，李恩直感觉全身上下都有了一种被按摩，通透的舒适感。 而百灵的神魂寄宿在他的精元上胎之内，就好像从一间破屋子搬进了豪宅，无比荣养。 “真是厉害，原来这就是精元上胎？” 百灵的声音充满激动，“测量到这个穴窍，哪怕你的身体并不强悍，也能帮我更快的修复神魂啊！” 说着，她控制着李恩的身体，走到了屋子正中。 嗨！ 微微活动了一下，百灵进步出拳，拳劲打出了一声破空的呼哮。 李恩诧异道：“我居然能打出这样有力的拳！” 百灵说道：“同样的力量，功力不同，效果自然也不一样。对了，你在这里能修炼武功吧？” “这倒是可以。” “那好。” 百灵便做了一个计划：“如此，我就帮你的身体修炼武功如何？你先把太祖长拳忘掉，我传你一门简单的入门拳法：斗拳十三势。” 李恩喜道：“听起来果真简单许多，一个三十六，一个才十三。” 百灵亦笑道：“罗汉手能修炼到中级武师，斗拳只能修炼到武士。” “武士就武士吧。” 李恩倒没想到，百灵还能帮他练武。 很快，百灵控制着身体，把屋里搬空了些。之后扎步凝神，吐气出拳，开始炼武。 斗拳十三势，这套拳法果然简单易学。 李恩的身体在房间内挥拳踢脚，呼哮有声。他当真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厉害。 “哈哈，咱们俩真强！” “少来。” 百灵一阵无语。 …… 好在李恩原本修炼的太祖长拳，气脉中正，并不和斗拳十三势冲突。 百灵的武学，明显也有相当造诣。哪怕是用李恩这么弱的身体，也能修炼下来。 一套拳法练完，李恩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很多地方发酸发胀。 这是以前没锻炼到的肌肉，产生疲劳的表现。 正常情况下，今天练武的课程就该告一段落了。 除非有上好的灵药，医师的按摩，不然再练下去反而会损伤身体。 但百灵控制着李恩，在床上盘膝落坐。随后神魂寄入精元上胎，开始有韵律的控制周身气血。 短短数十息的功夫，李恩身上的疲劳就缓解了将近一半！ 这让百灵都忍不住感慨：“真是了不得的功法啊！如若早些遇见你，学到精元上胎，我修炼之后再渡雷劫，那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不至于弄成这样。” 李恩说道：“那我也遇不上你了。” “也是哦。” 休息好后，百灵重新站起身来，再次练拳。 “我修炼的时候，你把功法记下来。脑力记忆再加上肌肉记忆，能让你更快更好的学成。” “中！” …… 短短一个下午，百灵就用李恩的身体，将肌肉锻炼了几十遍。 晚上吃饭，李恩的饭量自然增大了许多。 好在宗人府伙食一般，但也有菜有肉，饭管饱。 天黑之后，明月东升。 李恩重新遁出神魂，开始修炼道术。 所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有了之前的教训，他也不敢再冒然出游了。只是踏踏实实的观想暗黑镇魂法。 身体上的锻炼，果然让神魂都安定了许多。 这让李恩之前感觉不到的，想不明白的地方，也变得通透起来。 “原来是这样？” 再次观想出太阴道袍，让黑雾笼罩自己的神魂。 直到黑暗浓郁，要超出一个临界点时。李恩念头一动，注意力放回到自己身上。 但太阴道袍并没有消失，而是悬挂在了身边。就好似眼睛的旁光一样。 这让李恩的神魂在屋内飘荡，变得更加灵活，灵动，飘逸。 黑雾环绕在神魂周围，让神魂得到最大的保护。不用担心再受伤。 “哈哈，好像找到点感觉了。” 李恩未免又得意起来，念头不经意间望向了太阴道袍。 结果这一注目，道袍上的黑雾再次浓郁，让他一阵窒息！ 赶紧停止观想，太阴道袍才终于消失。 大松了一口气，便听见百灵说道：“修炼道术，心神的控制是很困难的。偶然找到了状态，不代表永远就能保持状态。不过你能自己领悟，已经很难得了。” 李恩也感觉神魂有些虚弱。归壳之后，在精元上胎内好好地休息了一会儿。 同时，他心中比对着武功和道术的修炼，有了些许的感悟。 “这和锻炼身体还真不一样。肉身看得见摸得着，神魂这种东西，全凭感觉。” 好在有了穴窍的开发，恢复神魂同样事半功倍。 不多时，李恩又变得神采奕奕。 恢复之后，又观想出壳，在房间内锻炼夜游…… 日子就在重复，但并不单调的修炼中一天天过去。 …… 百灵道行高深，很快就把精元上胎的法门摸得通透。 有这个基础，不亚于天材地宝的灵药。她每天用李恩的肉身修炼武功，当真是日进千里。 肉身的强大，也反过来滋养精元上胎。达到了以魄养魂，魂魄互补的意境。 中秋过后，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 放在往年，李恩已经要穿夹袄了。如今他却光着膀子，在院子里修炼武功身法。 嗨！嗨！嗨！ 拳脚变化之间，李恩原本虚胖的身体，开始显现出肌肉的轮廓。 “不错不错，你现在已经把全身的筋肉锻炼到位，终于跨入到了武生境界。就是面对普通壮汉，凭你现在的功力也能战胜了。” 百灵对李恩的进步挺满意。 现在的李恩，是自己在控制肉身，并不是她。 “这都是你锻炼的成果。我不过是看会了招式，再用身体记忆配合施展而已。” 李恩日常得意，但终于不忘形了。毕竟几斤几两自己还是有数。 百灵却说道：“修炼成长，不用那么循规蹈矩。有奇遇就靠奇遇，有捷径就走捷径；勤学苦练，是成功者玩弄底层的把戏而已。” “好像也是。” 一套拳法打下来，李恩感觉自己的脑子会了，身体也会了。这就是学透了功法。 “我终于成就武生了啊。” 成就武生，全身肌肉强健，体力大增。面对一名普通壮汉，也能完胜，真正踏入武道门槛。 晚上，李恩再次修炼神魂。 身体的强壮，让神魂也愈发壮大。李恩现在的神魂，已经有半尺来高。 “太阴魔。” 这使他观想道术，更加凝炼。只是念头一动，黑色道袍就呈现在了意念之中。 随着黑雾渐浓，李恩的神魂便再次游荡。 现在的李恩，神魂飘行已越发迅捷。念头一闪，就能飘过一丈远，有了点神出鬼没的意味。 望了眼窗外，又是月圆之夜。 原来时间一晃，便过去了一个月。 今天的夜，通透得没有一丝云彩。月亮比中秋那天更为明亮，风也更为清冷。 但李恩却有了一种迫切的感觉，想外出敖游。 因此他再次稳定观想了太阴道袍，确定自己被黑暗笼罩得严严实实之后，神魂试探性的遁出了屋子。 呼……呼……呼…… 刹时间，便仿佛又回到了那片汪洋一般的沙漠中！刺眼的光，猛烈的风，袭卷着他的神魂。 “好厉害。” 不过现在，李恩已不再弱不禁风了。他努力让自己坚持留在室外，观想着太阴魔。 月光和狂风，将黑雾吹得稀薄。李恩就努力观想，让黑雾更加浓烈。 而黑雾过于浓烈，开始镇压自己的神魂时，他便开始心有旁鹜，控制观想的进程。 久而久之，对于功法的观想，与周围的环境，慢慢达到了一种平衡。 轰隆…… 李恩感觉，神魂一阵坚实。 那件太阴道袍，竟然穿在了自己“身”上！ “这是……” 李恩一阵诧异，之后一股喜悦之情油然而生：他的神魂，现在居然罩上了一件道袍！ 太阴袍。 穿上这件道袍，李恩感觉周围突然就平静下来。 刺目的月光不见了，狂暴的飓风也消失了。剩下的，只是深秋月圆，凉风习习的夜。 这是正常肉身，对夜的感觉。 试着飘荡了一下。李恩的神魂毫不费力的在小院中遨游，简直就像一只飞鸟。 “不错不错！居然能把太阴袍穿上神魂，这是真正到达夜游之后的层次。” 百灵的神念，也从屋内飘了出来。 她的这枚神念，如今足有雀卵大小，亮晶晶的。化为人形后，也有半尺来高。 “哈哈，这都是托百灵你的福。” 李恩的神魂也迎了过去，对自己的成长颇为欣慰。 皆因有百灵在，帮他开发穴窍，锻炼肉身，滋养神魂。说是躺平了升级未免言过其实，但大部分修为的确是百灵提携起来的。 “我也托你的福呢。” 百灵也很欣慰，“可惜这个地方，终归不方便。你们的恩赦什么时候到？” 李恩想了想：“就这几天吧？希望能早点出去，才能好好跟你修炼！” 第四章 恩赦 几天后，宗人府再次集合，于省心院接受评定。 李恩依然站在队伍中最不起眼的角落，他已经好久没有这种紧张的感觉了。 府丞大人高座于大案之后，挨个叫着上谕名册。 叫到一个人，就上前接受训话。无论骂得多么难听，在此时都成了最美的音符。 “……六十六！……” “罪臣在。” 听到这个名字，李恩连忙出了队伍！一个滑铲就跪在了大案之前，唯恐错过机会。 “哟，还挺积极？” 府丞大人低头望了他一眼，言语间满是讥讽。 李恩连忙讨好的笑了笑。 随后，府丞大人便询问了一下左右坐着的太监首领：“奉皇上旨意，让下官再查访一遍，恐有疏漏：六十六在宗人府，悔过多久了？” 一位太监首领拱手道：“回皇上的话：至今年重阳，快满十一年了。” “哦。” 府丞大人摸了摸胡子，“六十六表现如何？” 太监首领说道：“此人老实，从没和旁人多说话，也没做过什么事。大伙儿都说，太……六十六当初年轻气盛，如今受皇上教化，早已悔过自新，重新做人了。” “嗯。” 府丞微微点头，之后对李恩说道：“即有皇上圣谕在此，又有诸位管事公公作评，如今便依大肃法典，予以恩赦。还不望诏谢恩！” “谢皇上，谢大人！谢诸位公公！” 李恩喜不自禁，磕头如捣蒜。这倒真不是装出来的。 看着他的德性，府丞大人微微翻起白眼，脸上流露出一丝愉悦的笑容。 “呼……” 长出口气，他才挥了一下手。 旁边的小吏便托过一封木盘，里面盛着一本书。 见府丞说道：“皇上恩典，赐你这部武功秘典。望你日后好生修炼，成为有用之材，能自食其力，报效国家！这才不负朝庭，不负皇恩。” “罪臣遵命。” 李恩连忙答应，双手恭敬的托过木盘。 府丞便说道：“依大肃律例，你回去稍适准备，后天即可出宗人府。出府后，先去皇陵守制三年，以观成效，望你洁身自好，好自为之。” “是！” 捧过木盘，李恩退回到队伍之后。这让不少人向他投来羡慕的目光。 一个上午过去，总共恩赦了十多个人。 没有得到恩赦的，面如死灰。李恩也暗自庆幸，平时和太监们关系还不错。 有时候，人并不贪图那点小钱，关键是尊重。 回到自己的小院，院门已经没上锁了。李恩没敢造次，依旧先回房休息。 …… “小周天练力拳？” 百灵遁出神魂，翻阅着这本册子。 “这是士人修身的入门功法，相当于江湖上的斗拳十三势。看来朝庭是告诉你，你已经不是宗室了。” “哈哈，我现在已经是江湖人了。” 李恩洒然一笑，对于什么功法兴趣不大。 他早就不年轻了，身体开始走下坡路。再怎么努力也不会有大的成就。 百灵倒挺激励他：“就算武功不能大成，但肉身的成长对修炼神魂也是有帮助的！只要你修成鬼仙，就能尸解转世，一切都能重新开始。” “你说得对，我不该放弃希望。” 有了百灵的激励，李恩感觉自己的前途又有了光明。 于是百灵再次控制身体，来到院中炼武。这回修炼终于进了一步。 “这是斗拳第五势，开弓的身法，对于打熬筋肉最为适合！我修炼的时候，你好好把身法记下来。” “好！” 很快，百灵开始传授新的炼体之法，李恩也认真的记下每招每式。 这样的教学，比师父手把手教还要来得实在。从身体到心灵，无异于把功力直接送给他。 到了晚上，李恩都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筋，都条条绽放。一种舒适的疲惫感涌满全身。 百灵也用神魂控制着精元上胎，帮他一次次调养身体。 直到夜深人静，李恩再次遁出神魂，穿上太阴道服，体会着夜游的快意。 “注意别跑太远，你的主要目的是修炼。这里哪怕不是大内，肯定也有暗藏的高手，我是趁着天雷之威才敢混进来。万一让人发现，我们都得完蛋。” “言之有理。” 有了百灵的叮嘱，李恩自然小心翼翼。 宗人府是禁忌之地，必然有诸多能人异士监察。若说没几个高手，那就成笑话了。 因此李恩锻炼夜游，至多就在院子里游荡。 想到自己马上就能获释，他的精神格外好。神魂闪烁之间，丝毫不觉疲倦。 太阴道袍，开始念随心生。不用刻意观想，出壳后念头一动就能穿在神魂之上。 整个晚上，李恩出壳锻炼了十多次，几乎兴奋到了忘我的状态。 直到远处传来一声鸡鸣。 院中游荡的李恩，顿觉天边亮起了一道光芒！ 这道光芒，比月圆之光要亮上千万倍。 “不好。” 刹时间，李恩只觉神魂一阵刺痛！身上的太阴道袍在这道光芒的照射之下，瞬间开始破碎。 原来今天修炼，过于投入，以至于忘了时辰。清晨将至，太阳已然升起。 这让李恩不要命的飞回屋里，钻入肉身。 “白昼的光芒，竟然恐怖如厮。” 神魂回到肉身，他依然感觉到那无边的刺痛感。整个人就如同掉进油锅里，被狠狠的炸了一下。 “怎么回事？” 百灵也发现了异样。之后看见窗外朦胧的光，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这回性急了点，怎么能这么快就尝试日游？” 李恩虚弱地说道：“没有，我只是玩得尽兴，忘了时辰……” 百灵无语。 把神魂住进精元上胎，李恩只想睡个回笼觉，安养神魂。 但这一次，他竟然睡不着了。 神魂受了很大的损伤，明明很累，却偏偏失眠。 他想尝试躺平，都找不到感觉。 “完蛋，我是不是要死了？” 李恩开始眼冒金星。他没想到，一个人刚要迎来曙光，却被曙光照死了。 好在百灵说道：“有我在，你怎么可能就这么死？好好睡一觉，很快就能没事的。” 说着，又是一片黑暗，笼罩了李恩的意识。 嗡…… “这是……” 李恩感觉，这似乎是暗黑镇魂法？但又不完全是。 因为这片黑暗，竟给他一种温暖的感觉。 神魂上的安定，让他再次体会到倦意袭来。 心乱如麻的感觉没有了。李恩也深切的感受到，能好好的睡上一觉是多么幸福的事。 于是他合上眼，倒头就睡。 这个回笼觉，直睡到日上三竿。醒来之后，顿觉神清气爽，伤势全无。 …… “好神奇。” 从床上坐了起来，李恩几乎不能相信。 百灵说道：“看来你没事了？没事就好，以后注意别再玩过头，不然总有一次会真的死。” 李恩不好意思的笑笑：“这又是什么功法？居然可以修复神魂，简直不要太厉害。” “这个叫‘胎息安魂法’。” 百灵也没藏私，“不过你现在想修炼这门功法，还太早了点。因为这套功法也是出自暗黑镇魂，但要修炼到附体的境界才能观想出来。” “我一定得加倍努力。” 李恩听了，很是神往。 同样是暗黑镇魂，太阴魔只能保护神魂，而胎息安魂却能修复神魂。 这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放心吧，只要你安心随我修炼，很快就能有这一天的。” 百灵嘻嘻一笑，让李恩又增添了不少信心，“不过你赶快吃饭，咱们白天还是以修炼武功为主。” “中！” 如此又过了一天。 …… “圣旨到！……” 恩赦的圣旨终于下达，李恩和宗人府的十几个人，再次赶往省心院跪听宣读。 皇帝圣心仁厚，不光赦免他们离开宗人府，还赐下了这些年的月例银子。 这里的宗室子弟，待遇相当于普通官家的公子少爷，月例是二两银子一吊钱，成年者是五两银子两吊钱。只不过一直没发放。 多年积攒下来，李恩竟得了六七百两。 皇帝还额外赐给了他几套旧衣服，以示恩德。 李恩这下可乐坏了。皇帝做事真地道，接了东西赶紧谢恩。 最后，李恩被安排看守皇陵三年，以观成效。 …… 初冬，大肃皇陵。 并不奢华，但宽敞的院落中，李恩早早起床。呼吸之间，已经能看见一团团白雾。 “哟，太子爷您早起啦？” 这里的太监对他更恭敬了。 毕竟不是宗人府，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再是监管，而是互相依仗。 不过李恩依然纠正了一下：“有劳公公挂念。不过太子的名号，日后千万不可再提。” “哟，这倒是奴才失言了。” 太监连忙笑了笑；随即取出一张弓，一枚斑指，交到李恩的手上。 “太……主子爷，这是您托奴才买的。” “哦，有劳公公了。” 李恩伸手接过，又和太监闲聊了几句。 送走了太监之后，他来到院外的空地上，把身体的指挥权交给了百灵。 看守皇陵，是个轻松差事。除了不能远行，生活待遇和宗人府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里一日三餐，八碟八碗。每月还有十两银子的月例，完全就是贵族生活。 如此好的成长机会，自然不能荒废。 宽阔的草地上，百灵控制着李恩的身体，开始拉弓练力。 “斗箭连射！” 嘣嘣嘣…… 将六十斤的蚕丝弓拉成满月，百灵连射三箭。李恩的肉身也随着弓弦一起，筋肉绞动。 认真的领悟着百灵的姿势身法。李恩的武道境界，也向着武徒迈进。 第五章 抽髓化元 半年后。 隆冬远去，春尽夏来。 随着季节的更替，夜变得越来越短。李恩每夜修炼神魂，感触颇深。 宽敞的院落中，他的神魂已经壮大到二尺高下。穿着太阴道袍，试图迎接白昼的降临。 今天似乎是个阴天，却并不凉爽。天边刚泛起微微的白色，就带来了一丝炎热的暑气。 就是这微弱的白光，再次让李恩笼罩在无边的光和热中！无法动弹。 神魂面对白天，就如同面对火山一般。无边的滚热，火浪，要生生把人吞没。 “少阴魔！” 好在李恩没被一击而溃，而是坚定的挺立在原地。 同时，他借助这丝黎明的光，开始观想另一展白色的道袍：是为少阴道袍。 “玄冥五法，太阴夜游魔，少阴日游魔，元阴驱物，真阴显形，玄阴附体。五魔大成，方能轮回暗黑，以胎息之法修复神魂，成就上乘法门。” 唰…… 半年的努力，李恩终于观想出这展白色道袍。在黎明的光芒初现后，道袍上也散发出白色的雾气。 这让清晨的光，变得朦胧起来。 以神魂的观感，就像是大雾阻滞了阳光。 如此，李恩的神魂稍适安定，能继续站在院中。然后控制着少阴魔，对抗着白昼对神魂的威压。 不知不觉，天终于开始亮了。 “收。” 那展少阴道袍，也被李恩的意念控制，穿在了身上！ 这一下，天地随之恢复清明。 “成了。” 李恩心中一动，感觉神魂对周围的感知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来天已蒙蒙亮了，雀鸟也开始叽叽喳喳的叫。正是清晨万物蓬勃的时光。 李恩的神魂，身着白色道袍，沐浴在晨光下，颇有点出尘的意境。 观想，并控制住少阴道袍，他的道术修为终于踏入到了日游的层次。 “好好好，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李恩忍不住又是一阵激动。 当然他也没有继续死挺，而是先回了屋子，让神魂归壳休养。 终于接触到了日游，哪怕只是在阴天的清晨。 但踏出这步之后，再慢慢积累，争取到晴天的正午还能正常出游，便可日游大成。 …… 吃过早饭，天已大亮。 走到院外，李恩拿起长弓，继续拉弓练力。 “斗箭连射。” 这一回，他自己控制着身体，斗拳十三势的身法已完全和百灵所授的武功契合。 他手上拿的，已经换成了更硬的牛筋弓，弓力足有八十斤。 练完功后，他搭弓引箭，对着一枝垂柳放出。 嗖！ 百步开外，垂柳应声而穿！ 随后飞矢余力减弱，但也插在了柳树之上。 “恭喜恭喜！你能拉开八十斤弓，全身筋肉大成，终于练到武徒地步了。遇上普通壮汉，能敌数人，也算有了一点自保的能力。” 百灵总是适时的鼓励他。 李恩也非常受用：“哈哈，这都是你带练的成果。” 如果靠他自己，恐怕多少年都达不到现在的水平。 不过百灵却又说道：“但是今天，情况有些不一样呢？那边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嗯？” 李恩微微一惊，放目望了过去。 见远处的柳树后，走出一个年轻人。 这人道士打扮，气宇不凡，给人一种傲然的意境。 看见李恩，道士微微一笑，开口说道：“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脸面活得自在？当年你推新政，办海务，辱没圣贤之道！你为太子，实乃我天朝之国耻。” “对不起，皇陵重地，闲人请勿靠近。” 李恩发出警告，之后坦然说道：“圣贤当不了饭吃。先让百姓吃饱饭，国富民强，再谈圣贤不圣贤吧。” “哈哈，哈哈！若天下人人自律，尊圣贤之德，如何会有饿殍盈野？可惜这样的道理，你永远不会懂。” 道士冷笑了几声，也不再争辩。从柳树上拔下箭矢，慢条斯理的朝李恩走来。 但他的速度却非常之快，给人一种快慢不合的错觉。 “高手？” 李恩一时都没反应过来，道士就离他只有数丈远。 只见道士把手一扬，那只箭就向着李恩射出！ 但没等道士反应过来，一道金光也从李恩的眉心射出，一下弹开飞箭！ 唰…… 飞箭尚未坠地，金光已直没道士的脑袋。 “没想到，居然是个显形的高手？这人的武功和道术，远在你之上，刚才是想动手杀你。” 道士开口，百灵的声音传了出来。见他的身后又掉出了一柄短剑。 “不会吧？我这么老实，怎么还有人要对付我？” 看着草地上那柄黄蓝相间，异常华丽的短剑，李恩觉得很冤枉。 百灵倒不觉得冤枉：“就因为你老实，别人才欺侮你。所以别纠结这些破事，咱们先探讨一下：怎么处理这个道士？” “也对。” 李恩表示赞同。 这道士是个高手，那是对李恩而言。对百灵来说，他和蚂蚁没区别。 很快，她就控制道士的身体，和李恩一块儿回了房。 关上门，两人先把这个道士搜刮了一番。 首先，从道士身上找到一千两银票。然后还有一本用红绸包裹起来的小册子。 “绝命爪势？” 这是一本武功秘籍。 柳树后面，栓了一匹红骠马。草地上还有那柄短剑。 李恩武功日益精进，正准备买马。于是牵过来，先栓在了院子里：“我的。” 之后，他又拾起那柄华丽的短剑，原来是木头做的。 但入手后感觉微沉；弹了弹，还发出类似金属的长吟。 “这是什么剑？” 百灵看了看：“这应该是蓝陀金木剑，道术高手的兵器。你运气不错，如果要打造或者购买，上万两银子都未必买得到！等你能驱物的时候就知道它的神奇了。” “居然这么值钱？” 李恩听了，很是兴奋。和剑囊一同收了起来：“哼哼，我的！” 百灵也用道士的身体，在院子里踱了几步。 之后说道：“既然这个道士是准备来刺杀你的，那必然留他不得。你之前不是说过，还有一个穴窍需要测量，叫做‘谷神一窍’吗？” “哦，你是说……” 李恩顿时会意。 百灵点头道：“这个穴窍，我一直在摸索，但不能瞎练，怕你的身体被损坏。如今有了这个道士，正好用他的谷道穴做做试验，没准能成呢？” “好主意，这就叫物尽其用。” 李恩比出大姆指，给她点了个赞。 很快，百灵回了房间测窍。李恩也抖擞精神，继续搭弓引箭，巩固自己的修为。 院子里有了红膘马，不过李恩没有急于去骑。依旧复习着百灵教会的东西。 晚上，他继续修炼神魂，直到黎明到来。 …… 又是一天清晨。李恩在院子里观想着少阴魔，再次迎来了黎明的第一缕光。 今天的他，又多坚持了好几息时间。 “状态越来越好了啊，最多再用半年就能真正日游。” 每天的进步，都让李恩感到充实。 直到晚上，百灵控制着道士的身体，把他叫了出来。 李恩不解：“干什么？” 百灵说道：“测窍失败！这个道士的谷道已经崩裂，活不过几天了。” “哦，是要趁夜埋了吧？不过这里是皇陵，埋起来怕是不太方便。” 李恩看了周围一眼，有些不放心。 百灵说道：“不用在意这些细节，一个道士而已。我只是想废物利用，在他死前吸干精血魂魄，同时也帮你顿悟一下道术境界。” “好，都听你的。” 很快，他就跟着百灵一道出了门。 …… 李恩现在的体力和以前判若两人。 二人趁着夜色，走出十多里，在一片荒地才停了下来。 然后，百灵顿出神魂。 她现在的神魂，已经恢复出十多个神念。 一枚是晶莹剔透，足有雀卵大小的主神念。 另外十枚，也在夜色中呈现半晶莹，大如莲子的强壮念头。 就是这十多枚念头，在低洼的地上一卷！一个宽三尺，长八尺，深达一丈的坑就平空出现。 “太强了。” 李恩不禁一阵咂舌。 他的神魂，别说挖坑，连东西都碰不到。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修炼到驱物。 这时，百灵控制着道士的身体，跃入土坑躺好。 “老李，把神魂遁出来，进入这个道士的精元上胎！我让你真切体验一回，神魂是怎样变成鬼仙的。” “啊？” 李恩一愣。 随后他在坑边坐好，观想出壳。神魂很快落到坑中，遁入道士眉心。 “意守神魂，感受这个道士魂魄和身体的变化。” 说了一句，百灵的神魂开始盘旋在道士上方。一瞬间，竟然凝聚出一个巨大的旋涡。 “灵魂涡漩！” 这个旋涡一出现，寄宿在道士眉心的李恩，顿时感到心神一阵摇曳。 已然失去神智的道士，神魂则根本不受控制！像扯破布一般，被一把把撕了出去。 这还不算。 李恩能清晰的感受到，道士的精元上胎正在猛烈抽动！肉身的精血元气，都在滋补道士受损的神魂。 这正是修炼精元上胎的一个法门，抽髓化元大法。 只是修炼，是有节制的操控，断然没有这样玩命的抽法。 因此，道士的身体很快就干瘪了下去，好像一具风干了的僵尸。 而百灵吸纳着道士的神魂，丝毫没有停止。 “啊！……啊！……啊！……” 这让李恩几乎都听到了道士灵魂深处的呐喊，让人不寒而栗。 呼……！ 终于。 道士被全身气血滋润后的神魂，又被百灵全部抽空。最后成为她的补品。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道士的神魂被百灵吞噬，消化，融合，于是达到了和她一样的境界修为！ “这就是……” 百灵并没有骗人。她让李恩亲眼见证了一次，阴神是怎样蜕变成鬼仙的。 “不错，这就是修炼到鬼仙的过程！你不要觉得血腥恐怖，鬼仙的本质就是如此。舍弃肉身，舍弃一切，要么成仙，要么消亡！没有第三种可能。” 百灵的话，也传到了李恩心中。 第六章 草蛇化龙 回到住处，李恩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不知是刚埋了一个死人，还是因为看到他死状恐怖。这样的心理阴影，对老实人来说是很大的压力。 因此李恩今夜没有修炼，而是直接睡觉。 百灵也没打扰他。施展出胎息安魂法，帮他修养神魂。 直到红日东升。 李恩醒来，感觉已经恢复正常。不适的心理阴影，也随之消散。 “看来你已经消化了昨天的战果呢。” 百灵笑了一下。 李恩也没否认：“那可不。” 一个老实人，被吓到是正常的。不过也就是被吓到而已，不至于被吓死。 走到院中，感受着明亮的日光，开始有了明显的暑气。夏天终于来临。 这是神魂最害怕的时节。 但李恩现在，突然有感觉。他在本能上丝毫不畏惧猛烈的阳光，从外到内都是一样。 凭着这种感觉，他的神魂很自然的脱离了身体。 李恩惊讶的发现，自己的神魂已经和肉身一般高下了，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神魂没有影子。 而且在如此猛烈的阳光下，神魂没有丝毫不适。和肉身观看的世界也没有分别。 不仅如此。 他捏了捏拳头，明显能感觉到一种实质性的力量。 “我刚才居然没有观想出壳，直接就遁出了神魂？百灵说，这是驱物大成才有的境界啊！难道，我已经修炼到了驱物？” 心中一动。 李恩弯腰，从地上拣起了一枚石子。 唰…… 扔出去，飞了好几丈远！ 而他的肉身，依然呆呆的站在原地。这的确是神魂做到的，并不与肉身相干。 “哈哈，我居然……居然能驱物了？” 李恩几乎不能相信，他昨天早上才刚踏入日游而已。今天上午，居然就驱物大成了。 百灵的一个神念，也飘到了他的旁边：“不错不错！看来昨天的灌顶，对你的境界提升很大嘛。终于成就了阴神，道术就不再是废物了。” 说着，她托起那把蓝陀金剑，飘到了李恩面前。 “这把剑，你终于可以试试威力了。” “好。” 李恩的神魂伸出手，接过了这把剑。 这一接触，他又感到了一种异样。 这把剑，和自己的肉身有种相似的感觉。它可以让人的神魂遁入其中。 因此心念一动，李恩的神魂果然就钻进了剑里！ “哇，这把剑，好神奇。” 百灵笑道：“木和人一样，有自己的经络血脉。高明的工匠打造之后，用药水泡质，便能让它拥有肉身的功效，遁入神魂。这比单纯的用神魂驱物要强多了。” “是啊，这可比扔石头省力。” 李恩感觉遁入剑中，真像融入了一个坚固的肉身。意念一动，蓝陀金剑就飞了起来。 唰唰唰…… 控制着这把剑，李恩上下飞梭。先是削断了几根柳条，之后又斩断了几根姆指粗细的树枝。 “木质的短剑，居然也能如此锋利！” 李恩顿时心花怒放。 这比单纯用神魂持剑施展，要厉害太多了。 神魂寄宿在剑中，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强过持剑好多倍！这才是道术真正的威力。 “蓝陀金木，本身就是不亚于钢铁的宝物，不仅稀有，而且极难打造。你如今有了这把剑，只要对手不是强过你太多，都能有机会获胜。” 百灵见怪不怪。 不过李恩神魂归壳，却也发现了自己的弱点。 “但是，我神魂出壳之后，肉身却一动也不能动。除非能像你一样，分化出好多念头，即能控制身体，又能施展道术。这才是真正的高手。” 百灵笑道：“这个并不难。再有机缘，你很快就能分神化念。你要做的，就是先稳固现在的修为，我再帮你把武学提升一个境界吧？” 说着，她的这股念头又钻进了李恩的眉心。 李恩也把身体的控制权交给了百灵。很快，她牵出红骠马，飞身就骑了上去。 “斗拳十三势因为简单，所以对身体的锻炼难免有疏漏！从今天起，我教你重练太祖长拳，协调全身筋肉，把功力运送到皮膜的阶段。马即是凡龙，骑射练成，也就是草蛇化龙的时刻。” “驾！” 百灵说着一抖缰绳，让红骠马即刻踏蹄狂奔。 她双脚踩住马蹬，腰弓虚虚抬起。在狂奔的马背上，上半身竟不受丝毫颠簸。 这正是太祖长拳的马步“坐金銮”。 嗖…… 搭弓引箭，一箭就射中了箭靶红心！ “太强了吧。” 李恩一阵感叹。 如果是他自己控制身体，哪怕坚持不摔下来，也不可能这么稳。 “记住我的动作，不要分心！你的肉身年岁已大，进展不易，我争取一年之内让你步入武士境界。” “好。” 李恩马上定神，强记百灵的一招一式。 他发现，现在要记这些东西，居然非常容易。神魂似乎有了一种过目不忘的能力。 …… 一年后。 “驾！驾！驾！” 李恩骑在红骠马上，纵蹄狂奔。空阔的草地，被马蹄扬起一团团泥灰。 之后，他虚立于马上，搭弓引箭。 嗖嗖嗖！…… 一连三箭，箭箭都射中一百八十步的靶心。 现在骑马射箭的，正是李恩本恩。 引箭的弓，早已换成了一百二十斤的白牛弓。 斗拳偏射艺，长拳重骑术。 如今的李恩不仅筋肉强健，皮膜也开始坚韧；力量饱满，抗打抗摔，已然跨入到武士境界。 武士高手，可敌十名壮汉，被誉为十人敌。这也是军队中晋升为军官的硬标准。 “没想到，我应某人也有今天啊！这都是百灵你带练的成果，没得说。” 不等百灵夸奖，他就抢先赞了一句。 百灵自然也不客气：“是啊！要不是咱俩有缘，你上哪儿找到我这么好的带练？” 眼见天色不早，李恩也下了马，重新牵回到院子。 这时，守陵太监也过了来，找到了李恩。 “怎么了公公，今天想一起吃顿饭？” 李恩和守陵太监的关系一直不错。大事小情，人家也会照应一下，帮了不少忙。 不过，太监今天的脸色有些为难，悄悄使了个眼色。 “嗯？” 回头一望，李恩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宫女打扮的人。犀利的眼神顿时让他心生警觉。 “这是……” 太监也回头望了一眼，说道：“主子爷孤身一人，朝庭一直记挂着这事。这是刚刚出宫的小桂，是上面专程派来服侍主子爷的。” 说着，宫女已走到了小院内。 看了看李恩，她微微行礼，冷冰冰地说道：“参见主子爷，奴婢是专程来服侍您的。” “哦，欢迎欢迎。” 李恩笑了一下，之后招呼太监：“公公，难得今儿热闹！你去叫几个菜，咱正好一起吃顿饭，为这位新来的宫娥姐姐接风洗尘……” “主子爷且慢！” 宫女突然一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主子虽不比当年，但也不是普通人，怎么能和奴才一起用膳呢？若是坏了规矩，可是有罪过的。” 她说完后，太监连忙应道：“是是是，桂宫娥说得极是！奴才这就走，这就走。” 说着头也不回的溜了。 宫娥回过头，又望向了李恩。 “从今天起，奴婢负责主子爷的生活起居，也负责为您排遣寂寞。您更要好好自省。若是让我知道您见什么人，搞什么新政，那可是不妙的。” 听了这话，李恩不由得讪笑了一声。 “宫娥姐姐，我这样的人，无非是苟图衣食罢了。至于搞得这么紧张吗？” “进屋用膳！今后没有我的准许，不得出门。” 宫女却根本不理会他，直接下达了命令。 这也让她失去了和李恩最后的沟通机会。没等她反应过来，一道金光就穿入了她的眉心！ “啊，鬼仙？……” 这个宫女的修为似乎很高，居然还有一个措手不及的反应，伸手就反抓住李恩的肩膀！ 顿时，一阵钻心的疼痛从骨骼中传来。 “啊……” “好一招绝命爪势，他们果然是一伙的！” 就在李恩惨叫出声时，百灵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很快，宫女便老实了下来。见她开口说道：“真不得了，居然是一个先天高手！如果再厉害些，是武道大宗师，甚至武圣，我要对付起来就困难了。” “什么，居然派这样的高手，专程来照顾我？” 李恩揉了揉肩膀。这个宫女手劲极强，只是一抓，衣服就碎了一大片！ 如果对方反应再快一点，自己不死也要残疾。 不过百灵看着他破掉的衣服，却是意外的指了一下：“咦，这是什么？” 李恩没听明白，顺着百灵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见破掉的外衣里，内衬居然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还有图像。 “这是？……” 赶紧把外衣脱下来，铺在地上。二人看时，居然是一部武功秘籍！ “灵猿三闪六躲？” 百灵倒是有些意外，“看来皇帝对你真不错！怕留下话柄，特意把功法缝在旧衣服里。这是先天高手的炼脏功法，可惜你现在还用不着。” “老四？……” 李恩用手抚着这件旧衣服，心中一阵慰藉。 …… 吃完晚饭，天黑了下来。 李恩在院中微微走动，之后遁出神魂，开始修炼。 从太阴魔开始，再观想少阴魔，元阴魔。李恩的神魂日益壮大，日益凝炼。 自修炼到驱物，成就阴神后。神魂在不施展道术的状态下，就一直保持和肉身相当的大小。 但这不表示神魂没再壮大。 一年的积累，让李恩的阴神越来越强壮。而且不再是单纯的变大，而是变得凝实起来。 这种凝实，并不仅仅是感知上的。 因为在月光之下，神魂开始有了一丝淡淡的影子。 “嗯？” 阴神是没有影子的。 但如今，李恩的神魂凝实到一个极限，竟然出现了影子！ 这证明，阴神开始从虚无转化为实体。 “真阴魔。” 有了这种迹象，李恩心念一动，开始观想道术。 一展青色道袍，出现在了他的意念之中。 这展道袍一出现，便慢慢散发出淡青色的雾气。 雾气环绕着李恩的神魂，然后逐渐的充实进他的神魂之内。 李恩的神魂，就好像一个容器。青雾灌注其中，顿时有了更加凝实的感觉。 月光下的影子，也越发清晰起来。 “嗯？你居然开始领悟到显形的境界了！” 这时，宫女从房间里走出来。当然听她说话的口气，明显是百灵。 “好像是的。” 李恩也收敛了道术观想。随着神魂内的青雾渐渐淡去，投射到地上的影子也消失了。 第七章 无知无谓 “有你帮我修炼肉身，滋养神魂。一年时间，才从附体大成踏入到显形的边缘，不算快吧？” 李恩的话，可以明显体会到他对百灵的感激。 百灵笑道：“这也很不错了！道术这种东西，并不是光靠努力就能进步的。” “对了，今天是把这个宫女埋了，还是……” 李恩望了她一眼。 百灵说道：“暂时不用埋，因为谷神一窍已经测出来了。这具肉身正好让我先安顿下来，等我借助她的力量重渡雷劫，再处理也不迟。” “什么，居然真的测出了谷神一窍？” 李恩这回可就真惊讶了。因为谷神一窍不比精元上胎，没有具体的测量方法。 百灵笑道：“我是用的排除法，在谷道穴中一点一点摸索出来的。才死了一个人就能成功，这可是天大的造化！要知道摸索一门秘术，死上几百人都是有的。” “哈哈，咱们俩真强。” 李恩不忘给自己脸上贴金。 很快，他的神魂回房归壳。然后让百灵的神念遁入自己的肉身，帮他开窍。 “你说谷神一窍的修炼，要控制雷霆刺激穴窍，这点我还做不到。所以现在，我最多把这个穴窍开发出一成的地步，当然这对修炼的好处也是不可言喻的。” 百灵用了半个晚上，帮李恩修炼穴窍。 这让他天一亮，就感觉自己的肠胃剧烈的翻滚起来。 先是去厕所狠狠的拉了一通，臭不可闻。仿佛把陈年的老白干都排出了体外一样。 之后吃饭，胃口也比以前大了不止一倍。 不过，李恩并不用担心消化问题。 谷神一窍就是打开食欲之门，让人多吃多占。从而使身体越来越强壮，再也不会虚不受补。 很快，百灵的一枚神念再次钻进李恩的眉心。 “从今天起，我教你绝命爪势！你现在有了基础，可以自练太祖长拳，但这部拳法大开大合，炼骨部分并不完整。而绝命爪势侧重于小关节的修炼，正好互补！我参悟融合，共得出二百零六手，足以让你修炼到武师圆满。” 而另一边，她还控制着宫女的身体，同样打坐修炼。 “这个宫女的肉身相当不错，已经是先天巅峰。等我把她的穴窍开发之后，一举跨入宗师境界！有了这具肉身，我重渡雷劫恢复实力，就有希望了。” “搞了半天，还差这么远啊？” 李恩本以为帮了很大的忙。现在才知道，自己的肉身根本没起多大作用。 因此他收敛了心情，开始把注意力放在修炼武学上。 百灵控制着他的身体，开始修炼罗汉手和绝命爪势，朝炼骨的境界前进。 李恩感觉，以前根本无法理解的太祖长拳，终于明白该怎么修炼了。 时间很快又过了一个月。 …… 打开谷神一窍，让李恩原本衰老的身体又焕发出了生机，似乎抓回了一点年轻的尾巴。 在百灵的帮助下，他每日炼骨修膜，逐渐体会到自己的气血开始充足，骨骼开始坚韧，皮膜越发结实。 现在的李恩，如果再被宫女抓一下，至少不会疼到动不了的程度。 因为他的皮膜，骨头，开始有了抗打能力。 这证明他的武道修为，真正踏入武师的层次。 身体的强壮，也让精元上胎中的神魂得到更多滋养。李恩的道术终于从驱物，真正步入到显形。 夺舍了宫女的百灵，也将这具身体突破境界，跨入到大宗师的武道修为。 这让宫女的外表，都随着百灵的气质有所改变。原本凌厉的锋芒内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飘逸出尘。 虽不知这宫女是谁派来的，不过她现在的确履行了职责，把李恩照顾得很好。 轰隆…… 又是一个仲夏之夜。 天空中闪电密布，雷鸣震荡。不多时，扯天扯地的大雨垂落，形成了一个水的世界。 这样大的雨，无论是肉身还是神魂，都很难洞悉到百步之外的情景。 只有偶尔一道闪电划破夜空，让黑夜变成了一片明亮。 李恩站在窗前，耳边传来轰鸣的雷声。 他原本并不怕打雷。但修炼道术之后，开始对雷霆有了一丝忌惮。 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天不怕地不怕。长大后遇到危险，反而害怕了一样。 “无知者无谓。” 自己越来越胆小，李恩倒没介意。无知者才无畏，真正成熟的人会规避风险。 “准备好了吗？” 这时，百灵走到了他身边，“我要渡雷劫了。希望能借助这次机会，再帮你提升一次境界。” “好。” 李恩也定了神，随百灵一同坐在床上。二人盘膝而对。 很快，百灵的神念从眉心处遁了出来。 如今她的神念，已恢复到上百个。一枚一枚，闪烁着萤火般的微光。 轰隆…… 又是一道暴雷闪过。 百灵的神念毫不退缩，结队向窗外遁了出去。迎着闪烁的雷霆，给人一种凄美，壮绝的意境。 李恩也遁出自己的神魂，进入了百灵的精元上胎之中。用这具肉身，直视她渡雷劫的过程。 很快，他就从百灵的穴窍中，“看”到了她的神念飞向九霄，接受雷霆大劫的情景。 雷劫，是修道人用生命直面天地之威的壮举。 一般鬼仙，在雷雨到来时根本不敢出壳。 雷霆中蕴含着纯阳之力，那是比月光，日光更为纯粹的天地之力。普通修士，哪怕只承受一丝雷霆余威，都会身死道消。 但百灵的神念，却一路逆天而行，飞腾到了数百丈之高！一枚枚念头闪烁着光芒，用自己的意志直面天地之力的洗礼。 轰隆…… 一道闪电劈过，百灵的神念一下被淹没。这一刻，好像被雷光打成了粉末。 但雷光过后，一点点的萤光又重新点燃了起来！百灵丝毫没有退缩的意向，向着雷霆继续升腾。 “太壮美了。” 这样的情景，让李恩的心中都涌起了一阵波动。他不能想象，要有多坚强的意志，才能这样面对雷霆，没有一丝犹豫退缩的杂念。 终于，百灵抵御住一次又一次的冲击，来到了雷霆产生的真正源泉。 噼哩啪啦…… 无数的闪电，光芒，开始抽打着她的每一个神念！ 只看到这样的情景，都让李恩有一种心神崩溃的感应。 仿佛自己的神魂，也在被无数的光影鞭打。有一种坠入苦海，无力挣扎的绝望感。 无边的天地之力，都要摧毁百灵的神念！然后将她吞噬，消失，消灭，消亡在这天地之间。 “这就是雷劫？简直太恐怖了。百灵如果退一步，也能海阔天空，何必要这样拼命呢……” 就在李恩这样想的时候。 百灵的这百余枚神念，居然承受住了天地之威的洗礼，丝毫没有崩溃的迹象。 随后，她的神念竟然开始反噬了。 没错，就是反噬。 强大的意志，精神，勇气，让天地之威在她的面前都弱了一头。 雷霆的领地，居然被百灵的意志侵蚀了，就好像蒙上了一层浓雾般的纱影。 轰隆！…… 神念中爆发出来的力量，竟将雷霆震得粉碎！ 之后她的神念，把这些天地纯阳反吞进神魂之中，成为了自己的补品。 雷霆，是死之力，也是生之力。 万物灭于雷霆，万物亦生于雷霆。 这一下反击，让李恩热血沸腾！ 天地之威原本是要吞噬百灵，结果反被她所吞噬。 这就是渡雷劫，敢于反杀天地的意志，人定胜天。 李恩感觉，自己的精神受到鼓舞，意志似乎也随着百灵一起越来越强大。 百灵的神念，毫不客气的吞噬着天地纯阳之力。 这让她的神念越来越饱满，越来越壮大。最后壮大到极致的一枚神念，竟然一下被胀开。 神念分成了两个。 “啊！……” 这一下，让共同修炼的李恩不由得一阵颤抖。 因为他的神魂在壮大中，竟然也被百灵的意志浸染，神魂被一把撕成了两半！ 神魂这一裂开，顿时就无法再维持修炼状态。 李恩本能的遁回自己的身体，归壳。之后进入冥想，尽可能的用精元上胎修养神魂。 不知又过了多久。 感觉一股温暖的黑暗，将自己的神魂笼罩了下来。李恩能猜到，这是百灵回来了。 “她成功渡过雷劫，平安归来了？这太好了……” 安心的感觉，让李恩彻底放松下来，很快就睡过去了。 …… 这一觉，直睡到日近正午。 醒来后，他感觉神清气爽。经过一夜的休眠，观赏雷劫后的疲态一扫而空。 百灵则坐在床的另一头。 见他醒来，微微笑道：“你醒啦？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归壳的，修行成果如何？” “我看看，成果应该是不错的。” 李恩坐了起来，微微感受了一下。 他的神魂遁出，几乎和现在的肉身一样。完全凝实的感觉，有明暗，有阴影，简直就像是真人。 “就这？” 百灵似乎还不满意。 李恩又体会了一下，开始观想百灵渡雷劫的情景。这使得他的神魂一阵波动，好像裂开的倒影。 微微抬手。 只见神魂的手掌心，又分离出一尊半尺高下的小人儿：他的神魂，可以随意分化了！ 随后，小人儿遁入到蓝陀金剑之中。高大的主神念则回到了李恩的肉身，从床上站了起来。 现在的他，能同时控制自己的肉身，还有蓝陀金剑了。 “很好，很好！分神化念，这才是道术应有的样子。咱们的努力没有白费。” 看着李恩的修炼成果，百灵这才流露出满意。 在房间里走了几步，边用意念控制着蓝陀金剑在一边飞舞。李恩自己都有些难以相信。 “这种感觉，真是不可思议！我的神魂，居然可以分出一部分，就像无形的手一样。” 昨天晚上，李恩的道术还只刚刚踏入显形而已。而今天上午，居然就突破到了附体大成。 百灵说道：“修炼到附体，你也能开始观想胎息安魂法，自行修复神魂了。可惜从附体到夺舍，我就没办法再帮你了。” 收起宝剑，李恩感慨道：“我从一个没有半点力量的人，能有如今自保的实力，这已经很满足了。” 百灵却摇了摇头。 “阴神的力量再强，终究也只是阴神。除非修炼成鬼仙，才能像我一样夺舍转生，有重来的机会。你一定要成全自己。” “成全自己……” 品味着这句话，李恩似乎有一种难言的情结。 第八章 生死屏障 中秋过后，秋风一天凉比一天。 李恩依旧每天坚持炼武，修魂。在百灵的带练下，他的武道已稳稳地在武师境界上迈进。 神魂的力量，也同样越来越稳固，越来越壮大。 眼看守陵的期限也要到了。 守陵三年，一般是两年零一个月。李恩不知是否在守陵结束，能真正过上自由的生活。 又是一天晚上，皓月当空。 站在院中，他抬头望着广阔的星夜。慢慢观想道术，巩固着自己的修为。 从太阴魔，少阴魔，再到元阴魔，玄阴魔，然后观想到真阴魔。如此循环往复，从黑暗观想到光明，再从光明重归于黑暗。 最终，神魂被黑暗笼罩，体会着安养神魂之意境。 此时安养神魂，已不是最初的暗黑镇魂了。这是能自行修复神魂损伤的胎息安魂法。 修炼到这一步，李恩的玄冥五魔开始贯通。 他的修为，也在附体大成的境界真正稳定。下一步，就是跨越生死屏障，成就鬼仙。 道术修炼，分十大境界：定神，出壳，夜游，日游，驱物，显形，附体，夺舍，雷劫，阳神。 夺舍这一境界，就是指的鬼仙。 修道界有金鬼仙，银雷劫的说法。从某种意义上说，成就鬼仙最为艰难。 而李恩的道术，是被百灵强行拉起来的，属于拔苗助长。他根本体会不到该如何打破屏障。 哪怕现在修炼到附体，能效仿百灵那样把神魂钻进别人的身体，像控制蓝陀金剑那样控制别人。 但自己的肉身如果死了，神魂也就消亡了。 只有百灵那样的鬼仙，神魂才能一直存在。不断的夺舍，不断的重生，不死不灭。 这才是附体到夺舍最大的差距。 “怎么，今天的修炼有进步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百灵从身后走了过来。 李恩回过心神，才发现天已经快亮了。 看见百灵，多少让他有些惭愧：“唉，今天和昨天一样，昨天和前天一样。” “没关系，说不定哪天就开窍了呢？” 对此，百灵也没有办法，只能出言开导一下。 “你今生有放不下的东西，才不愿意尸解转世吧？毕竟你是太子嘛，废太子也是太子。” 李恩一愣，随即说道：“我很想说不是。但内心的真实想法，恐怕我自己也搞不清楚吧。” 百灵又思索了一下，说道：“那或许，你是怕冲击鬼仙失败？最后神魂没有打破屏障，肉身也虚脱而死，最后一无所有。” “嗯……这个倒真有可能。” 对于这个理由，李恩颇为赞同。人毕竟贪生怕死，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铤而走险。 于是他问道：“对了。等我老了之后，身体得了绝症，躺在床上生不如死。这时候再冲击鬼仙屏障，心理上的负担是不是就小了许多？” 百灵无语：“你那个时候气血衰弱，拿什么冲破屏障？” “用爱发力啊？” “滚你。” “哈哈……” 李恩笑了起来。 百灵时常这样开导他，一点一滴梳理他的思绪，慢慢向彼方迈近。 “其实吧，我最担心的问题，还是修为问题。我现在看起来境界不低，可实际上都是你强行帮忙提升的，这样的状态怕是很难领悟到鬼仙的真谛。” 听了这话，百灵有些好笑。 “照你这么说，我们要吃饭，还得先种稻子了？” “额……” 李恩倒不知如何回答。 百灵说道：“所谓基层锻炼，都是骗人的话。一个太子，能登基就是皇帝。一个附体大成的修士，冲破屏障就是鬼仙！你管他以前怎么样？” 这番话，似乎动摇了一下李恩的信念。 百灵继续说道：“在我们门派，只有修炼到附体大成者才能晋升为内门弟子。入内门后，师尊的第一句话就是让你忘掉过去，从零开始。” “忘掉过去，从零开始。” 李恩不由自主的重复了一遍。 一时间，他好像回忆起许多往事。并不仅是宗人府，还有他监国时的经历。 李恩这种人，保留着一点书生意气。曾经也有过许多奇思妙想，万丈豪情。 他始终认为，自身正直，就会赢得他人的尊重。 可实际上，并非如此。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李恩似乎有了一点轻松的感觉。或者说，百灵的话再次帮他竖立了信心。 不觉间，天已大亮。 这时，一只麻雀从上空飞来，落在了百灵的手上。李恩似乎感应到了一股神魂之力。 这只麻雀，是被一个道术高手的神魂附体了。 “怎么了？” 这让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百灵送走了麻雀，回头对李恩说道：“我以前的朋友，已经悄悄找到我了。如今我恢复了法力，准备回门派处理一些未尽的事。” 听了这话，李恩的心一下就凉了大半。 “就是说……你要走了？” 百灵微微点了下头。 轻轻吐了口气，李恩勉强笑了一下。其实他早就知道，这一天终会来临。 “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百灵望了他一眼，说：“看缘分吧。我们能相识一场，这就是缘分，若是有缘自然还能再见的。” 说完之后，她回院子牵出马，翻身骑了上去。 回头对李恩说：“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执着于你我这段缘分。我所处的世界，不是你能想象的，在逐鹿的群雄之中，我也只是个杂兵而已。” 但她的话，却让李恩忍不住说道：“我当然知道凡人和修士的差距！但有一天，我能和你一样强，那个时候应该有资格去找你了吧？” 百灵笑了笑：“真有那天，你肯定能帮我很多的。” 说完之后，她一抖缰绳，向着皇陵外奔驰而去。只留下站在枯黄草地上的李恩。 百灵走了。 她走得很快，也太突然。这让李恩都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也难以适应。 但自己说过的话，并没有错。 “如果有一天，我能和她一样强，就能再见到她了。所以，我一定要变强。” 在小院中走了一圈，李恩很快调整好状态，施展起太祖长拳和绝命抓势的功法。 这两套功法，他的身体已完全熟记了下来。神魂也早将行功要决领悟通透。 如今自行修炼，完全没有任何障碍。 百灵不在了，李恩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他只能用修炼填补这个缺憾。 如此又过了一个月，时节已入隆冬。 圣旨如期而至。 …… 李恩在守陵期间表现良好，恪己守份。如今再获恩赦，准在京郊赐府宅一座，终养天年。 如此，他搬到离京城数十里外的东郊民镇。朝庭还赏了一间四合院，太监宫女一对。 离京的太监宫女，大多会有对食。 在四合院，李恩住上房，他们住下房。名义上是主仆，实际上和家人差不多。 李恩对现在的生活挺满足。比起皇陵，圈在镇子里也不觉得有多憋闷。 他现在唯一的追求，就是炼武修道。争取有朝一日成为真正的高手，好与百灵重逢。 偶尔在家呆久了，就随便上街逛逛。只要不出远门，也没人会限制他。 只是想到未尽的事业，多少会有些遗憾。 “可惜啊。不知道老四即位，是否会展界开海，别让我们的心血功亏一篑？” 闲暇之余，李恩也会憧憬一下。 大肃王朝，积贫积弱。北有游牧压境，内有农民起事，朝堂更是斗得不可开交。 哪怕这些事，和李恩没关系了。但有的人，就是放心不下，希望看到国富民强。 时光就在修炼，感慨，无所事事的日子中过去了。 月升日落，寒暑交替，时间一晃又是两年。 转眼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这天上午。小镇中的男女老少纷纷漫步出镇，来到郊外踏青。 李恩也出来放放风。 人，总是突然一下衰老的。 如今的李恩已过不惑之年，还在宗人府圈禁了十一个寒暑。这让他的两鬓都有些花白了，发际线也越来越高。 加上日益增深的八字纹，他不得不留点胡子才能修饰容貌上的衰老。 好在李恩依然没有放弃希望。不懈的坚持，他终于修炼到武师的上乘地步。 深吸了一口气，触及着“灵猿三闪”的炼脏奥义。 武功境界，依次为养生，武生，武徒，武士，武师，先天，宗师，武圣，人仙。 先天境界，是一个分水岭。 只要踏入这个层次，李恩就能真正改善体质，焕发第二春。 …… “爷爷，您也是出来踏青的吗？” 路边，一个放风筝的小孩叫了一句。稚嫩的童音，让李恩心头没来由的发酸。 “是啊。” 他勉强笑笑，看着孩子跑远。 “……你今生有放不下的东西，才不愿尸解转世吧？毕竟你是太子嘛，废太子也是太子……” 看着明媚的春色，百灵的话又回响在了耳边。 此时，李恩才意识到鬼仙对人性的洞悉是如此深刻。哪怕自己当时并没有在意。 或者说，是不敢承认。 “我难道，还在幻想着登上皇位？一定要当皇帝，才能实现自己的抱负吗？……” 唰…… 就在李恩失神的时候，一道光影突然向他飞来。 “不好！” 这让他的精神猛然集中。 念头一动，挂在腰后的蓝陀金剑也应声而出，刺向光影。 喀嚓…… 而这把宝剑，却被光影一击穿成了碎片！ 眼见光影已经射向自己，李恩本能的向后跃起，同时叠起双掌阻挡。 绝命爪势！ 他的双掌之上，各有一对护心镜，是宫女留下来的防身软甲。 噗噗…… 但是，他的两只手掌，在瞬间就被这道光影射穿。 “灵猿三闪！” 好在李恩早已今非昔比！危机关头，深提口气，身子一晃，好像一片残影。 灵猿三闪六躲，是先天高手才能施展的绝世身法！ 李恩境界不够，最后只能扑地滚开，形象很是狼狈。但也躲过了这道光影。 不过这一下牵动内息，让他身形一滞。 噗…… 没等李恩完全爬起来，那道光影就骤然返射，一下穿透了他的后心。 第九章 成全自己 “血纹钢？” 感觉心尖一麻，李恩的心脏跳动开始减弱。生命力的流失，让他的双腿跪在了地上。 面前，走来一位须眉如剑的男子。那道光影也飞到了男子的手掌之上，微微悬浮。 这是一枚三寸多长，通体血红的钢针。 李恩听百灵提起过，这种钢是修道界最为强悍的杀器，叫做血纹钢。 “咳……” 一口鲜血，从他的喉咙里涌了出来。 李恩已经开始摸索炼脏的层次，能敏锐的洞察到肉身的境况。身体上的伤口看似微小，实际上却被刺穿了心脉，必死无疑。 看着面前的李恩，男子的眉宇间流露出无比的愉悦。 “六十六，没想到你如此执着。不光练武，还偷学了道术？看来你终究是个不安分的人！莫非你还在妄想，能重夺皇位，推行新政？” “……” 由于大脑供血不足，李恩的意识都开始模糊了。心口的剧痛也逐渐麻木。 他只能认出，这个男子正是宗人府府丞。 百灵的话，再次划过脑海。 李恩这才意识到，他对自己的定位完全错了。 “我是六十六啊！一个蝼蚁一样，被人想关就关，想杀就杀的小丑而已！我居然为这个身份，纠结了半辈子？真是可笑……” 就在生命走到尽头的一刻，李恩的眼睛终于明亮起来。 “舒泉，我让你不得好死！” 轰隆…… 李恩这一怒，天空居然都炸响了惊蜇。 他的眉心猛烈跳动，气血凝聚成了一颗红痣般，让神魂从精元上胎以最大的力量遁射而出！ 肉身所有的精血，元气，都毫无保留的被神魂抽离。 这让李恩的身体好像泄了气的球一样，快速干瘪下去。瞬间缩成了一具干尸。 而府丞，则被突如其来的惊雷，吓得微微一颤。 也就在这瞬息之间，李恩的神魂已经在他的上方，形成了五大魔神。 这五大魔神，有黑有白，有青有玄。一闪而现后，开始旋转，绞碎。 碎片疯狂的旋转，仿佛一个巨大的旋涡般，让府丞的神魂都无法安稳。 “灵魂涡漩！” 玄冥道的这个绝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百灵施展，也只能对付比她境界低上很多的人。 但李恩这次施展，却是拼尽了全力。 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干掉这个府丞。其他的事，已经完全忘了。 “啊……” 府丞的神魂，一下被抽离了身体。 “你竟然是鬼仙？” 他忍不住惊呼出声。 李恩这次遁出的神魂，和以前截然不同。 他终于放弃一世的纠结，效仿百灵斗天斗地的意志，居然在肉身消亡的一刻，打破了生死屏障！ 这个府丞神魂强大，也是分神化念的强者。但显然还没有舍弃一切，堪破生死的勇气。 是以他的神魂一下投进涡漩之中，几乎没能反应过来。 “儒圣笔搁！” 但府丞终究不是弱手。神魂摇身一变，观想出一座巨大的笔架。 这座笔架呈“山”字状，散发出一股极其稳固的力量，让灵魂涡漩不能动摇其分毫。 “哈哈，六十六？你的神魂如此弱小，便是鬼仙又能如何？本府的神魂之力，远在你之上！” 双方对拼之后，府丞竟然挡住了李恩的攻势。这让他又发出了愉悦的笑声。 “优势在我！” “放你的屁！” 眼看李恩的道术停止了旋转，已失先手。 但在全力施展灵魂涡漩后，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神魂之中的阴渣，都被涡漩绞碎了。 这是毫不顾及的拼命，连神魂都被绞碎之后，才能拥有的一点微弱感应。 “是了！玄冥道的这个功法，本意并不是摄拿神魂，而是想把自身念头中的阴渣绞碎，使神魂炼化得纯阳！但人的阴暗念头，只能暂时慑服，真正要让神魂化阳，只有渡过雷劫一途而已。” 这个府丞神魂强大，但毕竟不是鬼仙。不然刚才也不会被天上的惊雷吓得失去先机。 李恩道术虽浅，却和百灵这样的仙女一起修炼，见识反在府丞之上。 是以在全力施展灵魂涡漩后，他的神魂猛然凝聚成自己的模样，身上竟涌起了萤火一样的光。 这是阴魔慑服之后，使神魂拥有了一丝纯阳之力。 啪！…… 一巴掌，就将这个府丞所化的笔架抽得稀烂！各种念头化成一缕缕阴风，漫空乱滚。 “啊，这不可能！这是雷劫高手才有的力量啊，难道你已经渡过了雷劫？” 李恩这一巴掌，没有任何的道术玄妙，完全就是力量上的绝对压制。 “不要谈优势，在绝对力量面前，优势就是个屁！阴神不会因为有优势，就能打赢阳神。” 百灵的话，再次应验。 这个时候，府丞也被打懵了。 只是一巴掌，就让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府丞大人，瞬间变成了仓皇逃窜的败犬。 他的神魂，开始不要命的向远方遁去。 但李恩可不打算放过他。 全力施展灵魂涡漩，李恩的神魂已然受到极大的创伤，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 因此他早就上了头。 哪怕死，也要稍上这个人。 “想跑？你跑得掉吗！” 轰隆…… 这时，正好天上又是一道惊雷炸起，帮了大忙。 府丞被这道雷霆，吓得神魂又是一阵颤抖。这让李恩的灵魂涡漩，再次追到了他的上空。 “不……” 府丞的神魂，终于没有了反抗的机会。他被灵魂涡漩狠狠的吸了进去，一把绞成了碎片。 可惜这个府丞，空有强大的神魂，竟被天雷吓懵了几次。一个像样的道术都没有施展出来。 “六十六，本府和你拼了！” 在绝望之中，府丞的意念也开始变得狂爆！念头深处，一声声恶毒的诅咒漫延开来。 “六十六，你这个祸根！监国十三年，推行新政，惑乱民心！你兴办洋务，开海通商，坏我天朝正统！……” “我恨不得食汝之肉，寝汝之皮，方消我心头之恨！……” “六十六，你是中原五千年来第一罪人！……” 这时，春雷也再次轰鸣起来。 李恩的回答，亦如春雷一样干净明亮。 “府丞大人，那就一起去死吧！” 轰隆…… 天地意志，不论任何是非对错。一道雷光劈下，将两人的神魂全部轰成了渣。 “我死了？……好不容易修成了鬼仙，本来还有新的生活在等我……不过我为国为民，以身证道，并不会觉得后悔……” “老四，你一定要把事业继承下去啊！……” “……可惜呀，再也见不到百灵了……” “百灵……” 感觉自己变成齑粉之时，李恩反而坦然了。 这个世界唯一还让他有所留恋的，就是百灵。 …… 惊蜇之后，春雨降临。 京郊外的小镇边，官兵将此地戒严。两具尸体被装走，围观群众也被驱散。 不过，还是有许多谣言传了出来。 据说死的两个人，一个是前朝太子，另一个是宗人府丞。府丞是奉了皇帝密旨，前来斩草除根的。 老百姓不懂政治，老百姓却最关心政治。 毕竟政局变幻，兴亡更替，人民永远是最大的受难者。 …… “百灵！……” 沉寂中，李恩突然恢复了神志。 迷茫之后，他才感觉现在就如浮萍一般，轻缓的飘荡着。 稍微凝聚了一下意识。李恩发现自己居然还剩下一缕残魂，附着在一片羽绒上。 和蓝陀金木一样，羽绒也有经络血管。因此神魂可以寄宿其内，不至于消散。 李恩现在的神魂，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因此也没办法自由行动，只能任由羽绒被风吹着走。 “这也可以？我居然没死成，简直不要太离谱。” 他感应到，天地之间似乎存在一些隐匿的角落，有零星的香火供奉。 这是推行新政之后，百姓们悄悄为太子盖的庙宇。 因为这些供奉，才让李恩的魂魄没有完全消亡。这当真称得上是奇迹了。 既然没死，那就要想办法活下去。李恩上头的时间早已过去，迅速涌起了求生欲。 马上观想暗黑镇魂法，然后是五大魔神。最后回归到暗黑，进入到了胎息境界。 这让他的一丝残魂开始恢复状态。 念头一动，这片羽绒便从地上又飞了起来。而且不用借助风力，能自由飘荡。 “可惜，现在没有肉身。神魂的伤势可以慢慢恢复，但无法壮大。得想个办法才行。” 想到这里，李恩观察了一下四周。 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配合着似曾相识的街景，并不陌生：原来李恩又飘回了东郊民镇。 小镇上风雪漫天，竟然已经到了年底。 李恩踌躇了一会儿，便想效仿百灵，找一个看起来靠得住的人，先寄宿下去。 于是他找到一个面相老实的人，飘到了对方的肩膀上。 啊！ 结果神魂刚刚遁出，便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热浪：这个人如同一座火炉，让他不得靠近。 眼看着这个人离自己远去，肩膀上还沾着那枚羽绒，李恩欲哭无泪。 “我的房！” 此时面对这些活人，居然无法轻易靠近。 强壮的活人，身上气血旺盛。李恩现在神魂虚弱，没了羽绒，仿佛周边都是移动的火山。 这简直回到了第一次日游的时候。 就在这危机时刻，一只蚊子从旁边飞过。这让他本能的附了上去。 “咦？这只蚊子好，气血饱满，却不旺盛。我应某人如今悟道成仙，正好为民除害！” 这只蚊子刚吸饱血，被李恩一个抽髓化元大法，肚子很快就瘪了下去。 李恩的神魂也微微壮大了一丁点。 感觉这方法不错。李恩便控制着这只蚊子，在大街上游荡，找到机会就叮人。 啪！…… 不过。 有人眼明手快，一巴掌把蚊子拍成了渣。 好在李恩的神魂也壮大了不少，没被拍死。蚊子死后，他化为一缕阴风飞起，终于不受环境影响了。 保险起见，李恩又找了一枚羽绒暂寄，继续寻找适合托付的路人。 第十章 尸解 李恩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 他不像百灵那样渡过雷劫，神魂虚弱的时候很多地方都去不了，很多人也不能接触。 因此直到天黑，才找到一个气血衰弱的妇人。 妇人衣着破旧，头上插着草标。她手中抱着块牌子，写道是“卖身葬夫”。 她的面前，用草席盖着一个老汉。 老汉没有气血，显是死了。 妇人又老又丑，一直没人搭理。她靠在草席旁边，就这么睡了过去。 李恩在这时，才得已让羽绒落在了妇人肩上。之后神魂浸入她的思绪。 他当然不会祸害别人，而是进入了妇人梦中。与她在街边不期而遇。 “大嫂，您好。” “先生，有礼。” 妇人非常有礼数。哪怕是在梦中，也正襟旧衣，向李恩拜福行礼。 这个妇人长得很丑。她脸上有一大片黑胎，塌了半边鼻子，还跛着一条腿。 这让她总是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不敢和人亲近。 李恩却大方的拱手还礼，说道：“大嫂，我乃落难之人。不知可否相助？” 妇人说道：“萍水相逢，即是缘分。怎奈我自己都衣食无着，实在爱莫能助。” 李恩便问道：“看大嫂也是明理之人，因何会落魄至此？” 妇人叹了口气：“唉，明理又有何用？女人家生来貌丑，便没有妇容之德。” 原来这妇人姓乔，泯南人氏。因为貌丑，三十多岁时才嫁给了一个老书生。 老书生也是时运不济。 他因支持太子新政，被革了功名。家里越过越穷，只落得离乡背景，投亲靠友。 这次上京投靠，老书生却突染恶疾，一病不治。 乔氏无依无靠，连发送丈夫的钱都没有。若是没人理她，过不几天也得死在这里了。 李恩听了，只是摇头叹息。 因说道：“人死不能复生，大嫂还请节哀。至于安葬，我这里还有点余钱。如若不弃，可奉送大嫂解急如何？” 乔氏听了，老大不信。 但她还是说道：“若先生得救奴葬夫，奴家为您供起长生牌位，愿您早日上天做神！” “不敢不敢。” 李恩连忙客气了一下。他区区一鬼仙，哪敢奢望成就阳神。 …… 次日天明，妇人醒来。 对于昨夜的梦境，她居然记忆犹新。 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妇人按李恩说的来到镇外。走了十多里，到了一片小山脚下。 小山并不高，只有数十丈。 但这个位置，山壁奇陡。而且山上几无植被，光滑如镜，人根本上不去。 就在妇人有些疑惑的时候，突然一缕阴风飞出，钻进了一道缝隙。 少时，一团油纸包飘荡下来，落入她的手中。 妇人微微一愣，打开油纸包看：见里面有十多粒散碎银子，还有数张面额几百两的银票！ 她这才知道，李恩所言不虚。 连忙将油纸包揣好，妇人跪下拜了几拜。这才起身，满心喜悦的朝小镇返回。 “咦，这是……” 返回小镇的路上，寄宿在妇人肩上的李恩，突然发现路边的泥坑里有一小截事物。 如果是旁人，只会当成是垃圾。 但李恩对它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毕竟就是这东西，直接要了他的命。 “血纹钢针，居然还健在？好好好，你既然杀了我，我怎舍得弃你而去。” 念头一动，他的神魂化为一小缕阴风，回头就钻进了血纹针之内。 这一下，他感觉自己的神魂一阵安定。 和蓝陀金木一样，血纹钢也有自己的经络血脉，能够让修士寄宿自己的神魂！ 但论品质，它和蓝陀金木简直是天上地下。能够媲美钢铁的仙木，都被这血纹钢针一击就碎。 “难怪它被称为仙钢？那个舒泉如果不是有这宝物，未必就能杀掉我。” 李恩神魂微微一动。 他控制着这根针从泥水里钻了出来。之后趁人不注意，悄悄贴着地面溜回妇人脚边。 最后，这根针别在了她的衣襟角。 血纹钢针分量不轻，但制成针也只有数两而且。妇人都没有察觉到。 有了这件宝物，李恩也安心了许多。 …… 回到小镇，妇人得已去棺铺，请人安葬自己的丈夫。 她面貌丑陋，但到底读书明事，举止得体。因此办起事来倒还顺利。 不过妇人中午吃饭，却突然干呕了几下。 李恩也感觉，妇人气血衰弱，是因为要养育下一个生命。通俗点说，她孕怀了。 “有没搞错，这么大年纪居然还留了个遗腹子？” 李恩便有了打算。 他现在只剩一缕残魂，又不像百灵那般神通广大。对于强壮的肉身，他没有夺舍的能力。 夺舍他人，也不符合李恩的三观。 但一直这样下去，迟早会魂飞魄散。所以唯一的办法，就只能尸解了。 李恩对于尸解的事，也很难决择。 一般来说，鬼仙尸解大多会选择显赫的家庭。毕竟当个富二代，资源丰富，有助于继续修行。 李恩的经历，却让他只想远离庙堂，做个世外修士。 可他不会种地，没有生存技能。如果投胎到穷苦人家，早晚得饿死。 思来想去，最好是找一个乡下小地主。如果找不到，那就创造一个。 这位乔氏，是个勤劳善良，明辨是非的人。 如今有了本钱，生活就有了着落。若是投胎到她家，日后必然衣食无忧，又能远离世俗纷争。 当然，人家愿不愿意认自己这个便宜儿子，李恩还得征求一下意见。 因此到了晚上，乔氏在客栈中睡去。李恩也再次潜入她的梦境，与之见礼。 …… “大嫂，在下有礼了。” “多谢恩公搭救！奴家感恩戴德，必当回报。” 看见李恩，乔氏赶忙大礼参拜。李恩也扶住她，之后道明了事情的原委。 “大嫂，我其实是一个鬼仙，受人陷害落魄至此。今日无处投奔，因此赠银相托，想投胎到大嫂家中。倘若应允，在下以后就是您的儿子，日后长成，必当尽孝。” 乔氏听了，不由得喜极而泣：“此话当真？我今天吃饭，就感觉自己好像有了胎气！本以为今生不能生养，结果竟遇到神仙送子，岂有不受之理？” 李恩一阵无语。 乔氏怀孕，罪魁祸首自然是她老公，干神仙屁事。 不过对方能应允，终归比命急乱投胎要好。李恩当即跪下，向着乔氏拜了四拜。 “如此母亲在上，请受孩儿上拜！” “好好好，我儿免礼，快快起来。” 乔氏抹了抹眼角，将他掺了起来。虽是在梦中，人的感情却是真实的。 …… 次日醒来，乔氏的气色果真比昨日好了许多。 她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肚子，流露出满足的神色。打点行装，雇了舟船，带着丈夫的棺椁往家乡而去。 新政之后，航运日益便利。乔氏夜宿晓行，只月余便回到泯南。 回到乔氏老家，李恩也终于放下了心神。 老书生下葬时，他悄悄将血纹钢针扎进棺材板，一同埋进了坟里。 之后，他的这缕神魂又回到乔氏身上。 顺着气血慢慢游走，终于找到胎息的方位，感受到了这个纯净的生命。 乔氏怀孕不久，肚子都没大起来。这时的胎儿尚未成形，只是一团纯净的血肉。 因此尸解，远比夺舍要顺利多了。 李恩的神魂融入到这团血肉之中，没有受到任何排斥。迎接他的，只有无边的黑暗。 但这股黑暗并不恐惧，反而异常温暖，让人昏昏欲睡。正是胎息的安定。 这种胎息，比用道术观想出来的胎息安神还要纯粹得多，根本无法抗拒。 李恩知道，这应该就是胎中之迷。 鬼仙如果没有足够坚韧的意志，重生后就会丧失记忆。法力渐渐消失，变回普通人。 不过李恩早已躺平，干脆舒服的睡过去。 …… 这一觉，当真睡得香甜，让人迟迟不愿醒来。也不知过了多少天，多少月，多少个年头。 打了个呵欠，李恩有些迷糊的睁开眼睛。 他看见一个大婶来到床边，把自己抱起来站好，然后换着小衣小袄。 大婶长得非常丑。 她两鬃花白，脸上有一大块黑胎，塌了半边鼻子。走路的时候还跛着一条腿。 这些异常明显的特征，终于唤醒了李恩的记忆。 “娘？” “唉，银儿乖。” 大婶宠爱的亲了一下李恩的脸，让他确定事实：原来自己尸解居然成功了。 不过现在，他首先要解决的是内急问题。 “娘，我要解手。” “都四岁了，自己上马桶。” 李恩便迈着小短腿，走到了墙角的马桶边。拉下裤子，身体一阵放松。 哗…… 结果这一下，他的裤子全打湿了。 “哎呀，你这孩子……” 乔氏赶紧跑了过来，可惜已经来不及。 “女孩子上马桶要坐着！” “嗯？” 听了这话，李恩的瞌睡一下就醒了。 低头望了马桶一眼，又望了乔氏一眼，这才发现尸解似乎出了纰漏。 “阿西吧！” “阿你个鬼，换裤子去！” 乔氏不轻不重的拍了他一下，之后又得重复一遍给他穿衣服的过程。 这自然让当妈的很郁闷。 因为刚犯了“错误”，李恩只得乖乖听话。毕竟尿裤子是很丢人的事。 当然这事不能全怪李恩。 谁能预料，胎中之迷居然这么邪性？多少鬼仙连记忆都丢了，还有什么不能丢。 “这让我怎么去见百灵啊……” 换好衣服，李恩却还没醒过神。他琢磨着是不是再死一回，重新尸解？ 不过看着操持家务的母亲，又实在狠不下这个心。 第十一章 农家小院 乔氏忙活好后，便带着李恩到堂屋吃早饭。 农家小院伙食不错。今天的早饭是打卤面，卤里有肉有蛋，冒着热腾腾的香气。 乔氏是个很会过日子的女人。回到太平庄后，她就置了几垧地，还盖了房子。 家里没有劳力，便请了位长客。 乔氏很讲礼数。吃饭的时候，都让客人先吃，自己抱着孩子在一边等着。 直到客人吃完，她才和李恩上了桌。 长客同样是有礼数的人，并没有多吃多占。卤里还剩下不少干货。 这让乔氏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阿周你瞧你……又剩这么多？我们娘俩又不干活儿，你得多吃点儿才是。” 大哥在旁边收拾东西，边憨厚的笑了笑：“婶子该知道，油水吃多了滑肠子，不好下地。再说银儿正长身体，别把孩子饿着了。” “嗯，嗯。” 李恩听了，不住的点头。 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能和乔氏住一个屋檐下的，必定也是老实人。 乔氏听了，也就不多说什么，只宠爱地抚了抚李恩的头。 哪怕四岁了还尿裤子，傻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但自己的孩子总归是喜欢的。 “对了，地里的活儿还有多少？” 阿周说道：“已经开始收了，怕是要忙上好几天。只要不变天就行。” 乔氏便说道：“即是农忙，那就再请几位客来？万一下雨，坏了收成，可是得不偿失的事。” “是呢，我正好说动了几位熟客。今天就一起下地，紧快着收完，耽误不了。” 请短客的事，也都是阿周张罗。 不过他看了乔氏一眼，又说道：“地里的活儿倒没多大事，就是村头的老张，半夜里断咱的水。我本去和他理论，可咱又弄不过他，这……” “老张？哪个老张？” “还能有哪个老张？就是那个成天人五人六，蹲过几天号子，还觉得特光荣的张三呗！” 提起这人，阿周又恨又怕，“真是搞不懂，村里人还都捧着他，什么世道……” 听了这事，乔氏也流露出为难。 “算了，咱这样的人家，别招惹这些流民否棍。他连坐牢都不怕，我们惹不起。” “唉……” 阿周叹了口气，却也无可奈何。 眼看时候不早，他起身说道：“婶子，我下地去了！请来帮忙的客人，中午照例得管饭，您记着送来。” “放心吧，忘不了。” …… 阿周出门后，乔氏接着在屋里忙活。 乔氏是富农，却也是勤快人，没多请客。饭食都是自己动手张罗。 和李恩这号懒人不一样。 “娘，我玩儿去了。” “嗯，就在门口玩儿，别跑远啊？” 打了个招呼，李恩便在现在的家里转了一圈。 农家小院盖得不错。 房子谈不上富丽，却也轩敞高大。 主房是青砖黑瓦的三间大屋，前院一圈泥坯房，后院还有几间茅草屋。 旁边挨着粮仓，牛棚，磨坊，扎着齐整的篱笆，看着赏心悦目。 圈里喂着猪，门口趴着狗，粮仓上睡着猫。 紧挨着后院，还有一口小池塘，养了鸡，鸭，鹅。一派生机勃勃的气息。 来到后院外，这里空寂无人。李恩便盘膝坐下，静默了一会儿，观想神魂。 之后猛然出壳，神魂遁出体外！ 他现在的神魂，才三尺来高。 这倒不是修为退步了。神魂小，是因为躯壳变小了。 未观想道术，神魂只会和肉身一样，所以也成了小孩。 这证明尸解成功，魂魄融为了一体。 “先别纠结这些破事了，恢复实力才是最紧要的。” 出壳之后，李恩的念头一个接一个的从心头涌过。修炼的记忆也依次从神魂中苏醒。 从观想太阴魔，少阴魔，再到元阴魔，玄阴魔。最后是真阴魔，直到重新归入黑暗。 嗡…… 他的神魂也急速壮大，轰然分化为数道阴风飞散开来，呼哮有声。 呼…… 咯咯嘎嘎！…… 这让院子里的家禽都是一片飞腾，弄得鸡飞狗跳。 “好！” 少时。 李恩从地上站了起来，神魂收敛归位，心下方定。 记忆恢复后，他的境界没有退步，依然是鬼仙！只是神魂刚刚苏醒，不够强大而已。 于是李恩回到前院，从猪圈里叫醒了一头大花猪。 “阿花？” “吭嗤吭嗤……” 花猪听见召唤，亲热的跑过来蹭了蹭他，之后从墙角边叼来了一副鞍。 将鞍套在它背上，李恩翻身骑了上去。除了没有弓箭，倒是颇有几分昔日的风采。 “出发，去后山！” 一抖缰绳，花猪便吭嗤吭嗤从后院跑了出去，迈着小短腿寻向了村边的坟地。 出门后，是一条踩得发红的黄土路。 路中间有车辙的痕迹，加之走的人多，土质紧实，风一吹便会扬起沙尘。 这让过往的人，每每用袖子捂住口鼻。 李恩看时，来往的大多是乡下的农民。一个个卷着裤腿，穿着草鞋，有的挑着担子，风尘仆仆。 偶尔会有一辆牛车，吱悠吱悠的从路中间驶过。赶车的大爷也会大声呼喝，提醒路边的小孩让路。 因为路边有不少小孩，三五一群玩游戏。有的还流着鼻涕，身上脏得跟泥猴儿似的。 像李恩这样衣着整洁的富农小孩，一路下来也瞧不到几个。他们必然是某群小孩中的孩子王。 这让他对大肃有了不一样的认知。 “老百姓的生活，比想象中的还要贫苦啊。” 穿过十多里的黄土路，再越过一个小坡。哪怕有脚力，李恩都有些累了。 毕竟他现在才四岁而已。 好在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这座小坡叫做茶山，是村子里的乱坟岗。 一些不能进祖坟的，或根本不知道是谁的人，大多会发葬到这里。 乔氏的丈夫孟生，系前朝革员，也葬在此地。 穿过不大的小树林，李恩便下了地来，脚下已是细密的青草。 因为缺乏光照，未干的露水把裤脚都打湿了。 牵着阿花，直到走近一座土坟，他这才停下脚步。 土坟不大，就是一个小土堆。周围用石头砌了一圈酆栏，正面是一块四尺高的墓碑。 墓上刻着“先夫，先考孟禄寒之墓”，“妻孟乔氏，女，乔银”。 这便是乔氏的丈夫，也是李恩今世的父亲。 李恩便整理衣冠，在墓前正坐，交掌拜了四拜。 因说道：“父亲大人，您因支持太子兴办洋务而被革员，遭奸臣诽谤，沦落至此！今世即为您的后人，孩儿定然不辱使命，为您正道。” 说完之后，李恩站起身来，重新绕到了土坟侧面。 他一缕神魂钻入坟中，穿过泥土，接触到了棺椁。 顺着记忆寻找，很快便在已经开始腐朽的棺材板中，找到了埋藏多年的血纹钢针！ 念头一动。 喀嚓！ 李恩的这缕神魂钻进了血纹钢针。力道一涌，顿时捅穿地面，破土而出。 血纹钢，也是和蓝陀金木一样，能够寄宿神魂的宝物。但威力，比蓝陀金木强上百倍。 刹时间，钢针如同重生的蛟龙一般，漫空飞舞！一道道红线交织起来，甚为壮观。 最后，红针扎向了旁边和磨盘一样高大的石头。 噗嗤…… 坚硬的顽石，好像豆腐一样被扎穿了。 这就是血纹仙钢的威力，无坚不催的神器！ 直到李恩念头一动，红线收敛，飞针便回到手上。感觉沉甸甸的，藏进了袖子里。 他明显感觉到，自己有一丝神魂烙印，留在了血纹针上。 也就是说，现在别人拿到了这枚血纹针，也驱使不动。它已经变成了李恩的一部分。 这让李恩得意的叉起了腰，显露出高手气度。 “哈哈哈哈！父亲大人，有人敢毁坏我们的庄稼，且看孩儿将之拿下。” 随后，他就迈着六亲不认的小短腿原路返回。 这一走，李恩的体力就明显不支了。好在出了树林后，他重新骑上了阿花，吭嗤吭嗤朝家里跑去。 “冲鸭！……哎哟……” 结果得意忘形，李恩一下从花猪上翻了下来！好在地上正好有个泥坑，没摔得太狠。 于是李恩回了家时，整成了个泥人。 这一通折腾，他的肚子早就饿了。还没进门，便闻到了饭菜的香气。 “娘，我回来了！” 乔氏听见，只就道：“银儿，先吃饭！吃完我们还要一起去给阿周他们送饭呢。” 一听到吃，李恩的精神头更足了：“中！” 结果乔氏回头看见他，又望了院子里还没晾干的衣服，脸色顿时就拉下来了。 “你又和二傻家的儿子玩泥巴去了？” “没有！” 李恩抹了抹身上的泥巴，感觉事情要坏。 没来及跑，乔氏早一跛一跛的赶过来，扯过他的领子，扬起手就在屁股上打了几下。 “让你淘，让你淘！……” 不过李恩感觉到，乔氏动作大，落下却很轻。与其说是教训，倒不如说是帮他在拍灰。 “娘今天没力气洗衣服了。再说过会儿还要去地里，你把手洗干净就行，衣服先别换了。” “哦。” 李恩看着她疲倦的样子，很乖的应了一声。 不过等他跑到水缸边洗手的时候，乔氏又过来扯住了他的袖子。 “舀出来洗！这么一大缸水，你把手伸进去，不是都弄脏了吗？” “啊？……” 李恩一愣，随后心中一阵惭愧。如果说弄脏衣服是不小心，这事他是真的做错了。 “娘，我错了。” “哎，没事。洗了手吃饭啊？” 看着他的样子，乔氏赶紧笑了笑。之后用瓢舀了水，帮他洗了手。 中午吃的，是蛋炒饭。 李恩边吃，乔氏还给他夹菜：“小银，多吃点！这是你最喜欢的豆腐丸子。” “嗯……” 吃着香喷喷的饭，李恩的心却有些纠紧。 这，就是大肃民间，富农才能吃上的饭食？ 甚至，甚至还比不上宗人府。 那普通的自耕农，甚至佃农，又是吃的什么呢？ 回想着宫中宴请宾客，奢华挥霍的场景，李恩忍不住捏紧了细小的拳头。 他的眼睛都有些模糊了。 “孩子，怎么了？是不是娘打疼你了？” 乔氏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抚了抚他的头。 李恩连忙笑了一下：“没有啊，就是吃得太急……噎着了！……” “那就吃慢点，别急嘛！……” 第十二章 庶民蒙学 临近中午，李恩跟着乔氏一起背着竹篓下地。 乔氏腿脚不便，背着大篓，里面装的是干货。汤汤水水的，就让李恩用小篓背。 李恩现在力气小，毕竟还是个孩子。不过他可以用神魂顶着篓子，只是别人看不出来而已。 看着母亲辛苦的模样，他也悄悄分出一缕阴风，帮她托起了大篓。 结果这一下反倒坏了事。 乔氏回头望了一眼，说道：“篓子突然轻了，是不是掉了什么？快看看。” “啊这……” 李恩无语。 终于，母子二人来到了乔家的田地边。 这是一片棉田。 金秋时节，成熟的棉花一簇簇，一朵朵，绽放在整齐的棉树上。远远望去，好似被风吹散的浮云。 棉田深处，阿周正带着几位短客在采棉。 他们肩后驮着大布口袋，慢慢的游走在棉树坐里。 只见阿周抬手一抠一抓，果壳子里的棉朵就熟练的摘了出来，然后抛到肩后的口袋里。 天上的太阳毒辣辣的。欣赏为美景，但真正在田里劳作的人才知道辛苦为何物。 “阿周，叫大家吃饭了！” 乔氏叫了一声。 阿周听见，也直起腰挥了挥手。之后招呼众人：“歇了歇了，吃饭。” 大家便放下了手上的活儿，一同出了田。 “东家好！” “乔婶好……” “唉，大家伙儿辛苦了。多吃点儿啊！” 乔氏在田梗边摆了饭，热情的招待客人。 今天的饭食，是蛋炒饭。饭里能看见金黄的鸡蛋，碧绿的小葱，是用猪油炒的。 光闻一闻，就香气扑鼻，真是干农活的人饱肚子，补精力的伙食，绝对没有克扣客人的心思。 菜布上则放着几个大碗，有两盘是爽口的青菜，一盘炸得焦黄的小鱼；主菜是一盘豆腐丸子，还有一盘很下饭的酱油面筋。 南方以稻米为主食，因此鱼和豆制品必不可少。尤其是乔氏做的豆腐丸子，里面还掺了猪肉臊子，吃下去顶得上两三分的荤菜了。 李恩也从背篓里拿出几个葫芦。里面装的肉汤，还有茶水，和母亲一起招待客人吃喝。 …… 太平庄地处南陲，北临支江。离江数里的牛轭湖，是村民的衣食源泉。 湖边水土肥美，稻米蔬果常熟，真乃鱼米之乡。 乔家有棉田六十六亩，今年收成不错，已采摘不少。成堆的棉朵在田边打包。 收过的田里，还有零星的棉朵没有摘。 这当然不是客人偷懒。 因为这些棉朵长得最好。有眼力的老农会留下来，让它们长透，来年好配种子。 李恩戴着草帽，在田里转悠。看着丰收的田野，谈笑的客人，感觉很是惬意。 回到田梗边时，客人们也吃得差不多了，正聊着闲天。有个年轻人还拿出本书，嗑嗑巴巴的读了几下。 “哟，小赵？做学问哪。” 旁边的大伯打趣了一句。 小赵有些不好意思：“想识点字罢了，能做什么学问？我家祖祖辈辈睁眼瞎，我做梦都想着能认几个字，那才活着像个人。” 大伯便笑道：“想认字儿？找阿周啊，他可是读过书的。” 阿周听了，脸上微微见红，连忙说道：“肖伯别笑话我，我最多认得自己的名字罢了。” 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李恩觉得有趣，也凑在一边看。瞧见小赵手上的书时，不免心神一阵激动。 这本书，叫做《庶民蒙学》。 单看书的纸张，印刷，都很低廉，根本就是便宜货。不然小赵也读不起。 但这不代表这书的水平不行。 《庶民蒙学》，是当年太子监国，汇集了诸多学者才编纂而成的。 可以说外表普通，实际价值极高。 做工低廉，就是为了普通百姓也读得起。 这时，乔氏也在一边说道：“小银，你也到记事的年纪了。如今有阿周他们在，你也学着认几个字，别成天玩泥巴了知道吗？” “啊？哦。” 听见大家的哄笑，李恩感觉有点尴尬。不过衣服上的泥巴让他无从反驳。 小赵边看书，有不懂的就问阿周。 “周哥，这个韵咋念？” “这个？这念‘喝’。” “喝？” “对，就念喝……” 庶民蒙学，打破了传统的识字方法。它以中原的京州官话为基础，整理了声韵。 当年一同参与编撰的，除大肃学者外，还聘请了东瀛，句丽，南安等国外的名家。 声韵的编写，就是仿拟东瀛假名，还有句丽谚文逐步完善的。 而作为“天朝上国”，学者们对声韵的编写更为重视。不光力求形到意到，更要经得起学术上的论证。 因此二十六声，三十八韵，二千二百个简化字，足足耗费了几十位大家数年的时光。 最终确定下来后，句丽学者提议用活字印刷出版。 但活字印刷是一次性的，底版不能保存。太子听从建议，最终采用了雕版。 如此，此书一出版就是成千上万，很快风靡全国。许多官衙，书商也都留下底版，方便赚钱。 哪怕后来太子被废，这部书倒是留下了。 一来，它的确没有任何违禁，仅供识字。 二来，清流士大夫也看不起这玩意。庶民蠢物，拿来弹劾未免太掉身价。 以至于，现在连田间地头的农民也能学着认字。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壮举。 李恩坐在一边，看着学字的小哥，心里又是一阵惬意。毕竟这是太子为数不多的政绩。 午后，大家正在树荫下乘凉。 正在教小赵认字的阿周，突然跳了起来：“高邻，到此有何贵干？” 众人都是一惊。 李恩顺声望去，见田梗边上，一个男人正在那走来走去。 看见阿周，他一脸凶笑：“哟，喊什么喊？我过来转转不行吗？” 阿周放下书，走上前去，正色道：“高邻此话差矣！足下明知敝府薄田近日将熟，何故夜半来此断渠？若非在下夜间守水，地恐旱矣！” 男子听了，则是流露出一脸玩味：“头水晚，二水赶，三水你得缓一缓。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嘛？” “敝府稼穑，何时浇，何时缓，卑人自当照料！高邻之意我等心领，但请不要干涉敝府家务！” 阿周是个讲道理的人，向着男子拱了拱手。 他行的是侧步礼，拱高于顶！这是送客，相当于赶人的意思，不留情面。 起码阿周认为，这很无礼。换作是他，必然是满面羞愧，离开别人家。 但阿周讲礼数，别人未必去听。 “少跟老子知乎者也！” 男子晃了晃手上的镰刀，一脸的凶笑让阿周连连后退：“你乃乃的，老子说是为了你好，就是为了你好！你它凉的听不懂吗？” 说着，他身边还有两只大獒犬，对着阿周：“汪！汪！” 吓得大家都是一缩。 其他的几位短客也不太敢作声。毕竟短客帮完农就走，也没理由为着东家拼命。 李恩这才看清田边的水渠。 庄稼成熟的时候，最要见水。但乡下居然有半夜断别人水渠的人，当真是闻所未闻。 “阿周，算了。” 乔氏一跛一跛的走了过去，拉了一下阿周。 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勾当，老实人当真没有办法。打输了养伤，打赢了坐牢，但人家偏偏不怕坐牢。 好在，道理并不是光用嘴说的。 “真阴魔！” 就在这时，李恩冷笑一声，一缕神魂骤然飞出，钻进了男子脑中！ 就势施展出暗黑镇魂法。 男子整个人一下就僵住了，好像突然失了智。 “嗷……！……” 只见他猛然一声惨叫，好像看到了极为可怕的东西！整个人抱着脑袋，倒在地上打起滚来。 对付这种人，不方便喊打喊杀。 于是李恩先让他睡过去，然后在梦中显形。自己变成了老孟的模样。 李恩对于这位便宜爹，只见过他病死后的惨状。如今用神魂显化出来，当真有几分吓人。 “你敢断我家的水！……” 人在梦中，思绪本就是混乱的。 如今又被“死人”一吓，男子几乎丢了半条命！只是几息功夫，就浑身发抖，口吐白沫。 “汪！……汪！……” 两只大獒见状，纷纷向着李恩跑了过来。那凶神恶煞的样子，简直就像两头恶狼。 李恩顿时大怒。 “狗腿子，凭你们也敢放肆？” 衣袖虚虚一摆，一道红光就飞了出来。 噗噗！ 飞针入耳，两只獒的脑袋瞬间被洞穿！一下扑倒在地，翻着白眼，再也动不了。 对付走狗，自然不用手下留情。 “还敢断我家的水吗？” 同时，李恩化身的老孟在男子的意识里越来越像鬼，搅得他满地打滚。 不过他还是叫道：“姓孟的，你以为我会怕你？……我张三还就是不吃这套！……” “嗯，这个家伙还挺有种！” 李恩倒是有些意外！这个张三当真是坏到了境界，居然不怕神魂迷惑。 于是他用手虚虚一抓，顿时一团污水从泥沟里被摄了出来，好像一团粪球。 噗…… 这团粪球一下就包裹住了张三的脑袋！ 咕噜咕噜……臭水马上让他无法呼吸，不光灌进口中，甚至呛进了他的肺里。 等到张三快要被淹死的时候，李恩就会把水球松开。但等他刚换了口气，马上会再次裹上！ “怎么，你真以为整不死你？” 李恩显化的孟生变得更加狰狞。凭他鬼仙的力量，要捏死个混混也就是一个念头的事。 看着被臭水裹头，满地打滚的张三，就是一边围观的阿周他们也都吓得寒毛直竖。 “不敢了！孟伯，饶了我吧！……咳咳……我再也不敢了……” 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张三终于服了软。 “滚！” 李恩收了道术，让他恢复了神智。 张三喘息了好半天，方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原本嚣张的模样终于消失了。 看了两条死狗一眼，他不禁打了个哆嗦，连滚带爬离开了乔家的地盘。 李恩胜利了。 “我很强？我真的很强呀！” 这次胜利，带给了他无穷的信心！ 有生以来，李恩头一次用自己的力量打败了敌人。这种成就感是不可言喻的。 大家早就愣住了。 直到记起张三喊“老孟”，乔氏才感慨道：“原来是先夫显灵啊？大家都看到了吧，好人自是有好报的！” “婶子说得对啊！” 阿周也长吁了口气，整个人都亮堂起来。其他人也都心悦诚服，搀回了乔氏。 李恩更是爽快，也有点悔不当初。 “当年行事若能这样果断，也不至于贻误军机。” 他再次确信了百灵的话：做人不能太老实。对付狠人，就得比他更狠。 人心情一好，状态自然更好。阿周他们也休息够了，很快继续下地收棉花。 李恩见大家都在忙，也不好意思再闲下去。同样背了一个小布口袋，跟在阿周后面。 “你个子小，正好收下面的！就这样一抓……” 阿周蹲在李恩面前，给他演示了一下。 李恩看着这个动作，于是试着一招“绝命爪势”，居然就把棉朵扯出来了。 “哈哈，咱们俩真棒！” 这又让他很是得意。 找到感觉，李恩便悄悄分神化念，轻车熟路的将棉花一朵朵的抠出来。 “绝命爪势！绝命爪势！绝！绝！……绝命爪势……” 这让他背后的口袋，很快就满了。 “哎呀，小银这孩子……” “真了不得！比得上一个壮劳力呢……” 客人们看见，都忍不住惊讶了一下。李恩也连忙掩饰，免得招人耳目。 “呵呵，都是周哥塞给我的。” “哈哈……” 日落之前，已经收了十余亩。照这个速度，再过几天就能全部收完。 第十三章 专举权 下午，日头开始西沉。 忙完活计，大家拖着口袋，开开心心的回家而去。阿周和小赵还扛着今天的战利品：两条狗。 这两条狗，沦为了乔家的口粮。客人们来干活，自然要吃饱吃好。 因此今天的晚饭，十分丰盛。 厨房里响着欢快的切剁声，烟囱冒出的青烟中似乎都夹杂着狗肉的香味。 当阿周切出一盆烧得透烂的狗肉，蘸上蒜泥芝麻酱时，客人们都欢呼起来。 大家围着桌子，吃得满嘴流油。 乔氏依然讲着体面，客人们吃饭，娘俩个没上桌。 小赵都顾不得识字了。 嘴上吃着，话也没闲着：“这狗肉如果烤着吃，抹上孜然，大料，那才叫香！” “你个馋鬼，打哪儿听来的这些东西？” 肖伯笑骂了他一句，“香料可是稀罕货，士大夫才用得起！咱穷家小户，有肉吃就不错了。” “是啊，是啊……” 小赵抹抹嘴上的油，连忙笑了笑。 阿周却感慨道：“据说当年，太子爷开办海务，就是打算出海购买香料！谁知……”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悄悄望了乔氏一眼，赶忙住了口。 好在乔氏并没听见。直到大家吃完晚饭，天也黑了，这才殷勤的开始送客。 “老肖，招待不周啊？” “小赵，明天可记着早来，狗肉还有很多呢！” “谢您了乔婶儿，别送啦！” “您也早点歇着吧！……” 短客们一一告辞。乔氏这才让阿周先去洗澡休息，自己带着孩子吃饭。 …… 晚上，李恩躺在小床上，看着窗外。 时近中秋，天上明月高悬。相似的景致，让他思绪连篇。 本以为，在乡下当个衣食无忧的小地主，就可以远离尘世纷扰。 结果乡下居然也不安宁，乡下人也不如想象中的那样纯朴。 “扯皮的事还好说。如果发生冲突，我现在的肉身太弱小了！得想个法子练武才好。” 今天打败了一人两狗，是因为对方实力太弱。如果是一个高手，李恩就危险了。 身为鬼仙，必然要性命双修。李恩如果重新练武，并没有多少困难，只是要找个合适的理由。 一个四岁的孩子，突然就会练武了？哪怕旁人不在意，也不好向母亲交代。 思来想去，李恩还是准备用老法子：给老娘托梦。 神魂出壳，他重新变成老孟的模样，当然形象美化了许多。潜入乔氏的梦境，与她重逢。 李恩称：孟家得到了祖上庇佑，传下武功。让银儿习武强身，守护门庭。 正好“老孟”白天赶跑了张三，乔氏就相信他显灵了。 李恩也暗中松了口气。 这样安排，他就能光明正大的练武，还能掩盖自己是鬼仙的事。 于是次日天明。 李恩起床后，迈着小短腿到了院中，终于得以再次修习太祖长拳。 李恩的武功，被百灵灌顶传授。如今再拾起来，丝毫不觉生涩，也不用修斗拳十三势了。 乔氏也发现“女儿”在院子里打拳。虽然不懂武功，但也感觉打得挺好看。 “银儿？” “娘！” 听见她叫自己，李恩连忙跑过去。 乔氏问道：“你打哪儿学来的把式啊？” 李恩便说道：“昨儿做梦，一个白胡子老爷爷教的。” 乔氏忍不住笑了出来：“什么老爷爷，那是你爹才对！你可好好学，不过娘也有个要求。” “您说。” 李恩也很乖的听着。 乔氏说道：“待会儿客人们来了，你要跟周哥他们一起学认字。每天上午学一个字，下午学一个字，晚上再学一个字，不然不能做别的。” “就这？娘您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学。” 应了一句，李恩悄悄比划了一个手势：“大功告成！” 不过乔氏后面的话，却让他差点掉了下巴。 “还有！你一个女孩子，得学点女红！待会儿肖婶来了，你和娘一起先学捻线，上午捻三尺，下午捻三尺，晚上再捻三尺，不捻完也不能做别的……” “捻……” 李恩咧了咧嘴，以为自己听错了，“捻……线？” “嗯？” 乔氏微微皱眉。 虽然只是一个孤老婆子，但她有理有数，正气凛然，让李恩根本不敢反驳。 “是。” “婶子，我下地去了！” 眼看天色不早，阿周便扛着农具出了门。乔氏也说道：“待我向客人问安！” “放心，我记着呢！……哟，肖婶？您来啦？” “唉！” 正说着，只见院门外进来一位和乔氏年纪相仿的妇人。 她长相一般，起码不像乔氏这样丑。不过看见乔氏，也非常有礼数的回了一拜。 “嫂子！” “姊妹，快请进！” 乔氏也还了礼，热情的将她让进堂屋，先上了一杯茶。之后叫李恩道：“银儿，见过婶子！” 李恩见对方礼数周到，自然不会失了体面。正坐于地，恭敬的拜了两拜。 “见过婶子！” “哎哟，真不愧是书香门第！” 婶子大为受用，赶紧将李恩扶起来。之后一手又挽过了乔氏，喜笑颜开。 “嫂子，眼下秋收，咱姐俩又得忙活一阵了！要是忙不过来，你可别忘了那些姑娘媳妇。” 乔氏笑道：“放心，忘不了！她们若肯来帮衬，我迎客都来不及呢，又怎的敢忘？” 说着，娘三个就穿过小院，来到了偏厅的泥坯房里。 这间屋子，李恩没怎么注意。因为里面放的是纺车，还有织布机，他对这些没兴趣。 不过乔氏就是靠这些讨生活的。 “小银，还记得娘早上说的话吗？” “啊？……记得。” 李恩心里咯噔一下：他已经想象出百灵和自己重逢，结果自己变成了“织女”？ 这画面不要太美。 不过乔氏并没有注意他的情绪，毕竟小孩子都贪玩，不喜欢做事，慢慢教养就好了。 “你看，这是昨天采下来的棉花！我们先把它们放在脱籽机里，摇啊摇啊……” 乔氏跛着腿，从布包里抓起几朵棉花，放进一个小磨盘。摇一摇把手，柔软的棉花就被拽进缝隙，硬硬的棉籽则被挤在外面。 看着母亲残疾的腿，还要弯腰拣棉花让自己看得清楚，李恩也果断抛掉了杂念，专心去学。 “然后，我们把这几朵棉花弹啊弹，弹得软软的！……你看，它们就粘在一起了，变成了一大朵！……” “是……是啊。” 李恩很想露出天真的笑容，取悦一下母亲。不过怎么样也拉不下面子。 好在乔氏并不在意，而是用手指轻轻的摄起一丝棉絮，捻了出来。 捻出一寸来长的棉线，她摸出一枚铜钱，系了上去。然后把铜钱拧了很多圈。 最后用手捧着这团棉絮，举了起来。 铜钱一放，便不由自由的开始转动！ 随着铜钱的转动，捻出来的棉线也越来越长，从刚开始的一寸，变成了几寸，然后变成了一尺，几尺！ 铜钱转得慢了，乔氏就会拨弄一下。 她的力道恰到好处，铜钱始终转得不快不慢，因此捻出的线也粗细均匀。 “哇哦……好神奇！” 李恩这回终于忘记面子了，露出了四岁小孩的惊喜表情！逗得乔氏和婶子直笑。 很快，这捧棉絮少了些许，铜钱上也拴上了一根三尺多长的棉线。 乔氏说道：“小银，你慢慢学。只要捻出一根线来，拴上的一枚铜钱就是你的了。” “真的？” 一听这话，李恩精神就来了。 乔氏笑了笑，从衣袋里又摸出一枚铜钱，放在了他的手上。之前的那一枚拴着棉线的，也给了他。 这让李恩忍不住问道：“那我要是捻出一百根呢？” 肖婶忍不住笑道：“那就让你娘给你兑一钱银子吧！” 这让李恩也笑了起来。很快，他就抓了一把棉朵塞到小磨盘里，先学着脱籽。 乔氏则和婶子在一边摆好纺纱机，真正要纺棉线了。 老姐俩吱悠悠的摇着纺车，边干活，边叨些家常。李恩边学着干活，边听她们谈话…… …… 乔氏是一个聪慧的人。她劳作多年，改进了纺纱机，一次能纺出三根纱线。 因为这个壮举，当地官府授予了她“专举权”。 所谓专举权，是太子监国时下达的政令。原本是为了改革科举，为国家招纳人才。 科举从兴起到如今过了数千年月，能出的题，能答的卷都耗得差不多了。这样的后果，导致出题越来越刁钻，应答越来越古怪，离人才越来越远。 很多人都向朝庭进言，希望能改良科举。 于是太子下达了“专举权”。 一位考官在世，他出的题目不允许盗用。但他过世若干年后，可以再用。 同样，一位进士在世，他的作品不允许盗用。但他过世若干年后，知识还于天下。 这个专举权一经试行，就获得了不少人的好评。 当然反对声也不绝于耳。特别是那些不用科考，有荫封的士大夫们，始终颇有微辞。 不过，将专举权真正发扬光大的，却是普通百姓。 有农民培育出了新稻种，向衙门审报“专举”。有木匠改进了刨子，也向衙门审报“专举”。 太子也是来者不拒，三教九流，统统接纳。只是平民没有士人待遇，专举庇佑只有数年。 由于专举受到士人百姓的一致拥护，所以太子倒台后，也像庶民蒙学那样被保留了下来。 乔氏的纺车，就是庶民等级最高的，庇佑九年。 在这九年内，其他人想用这种纺车，就得向衙门交纳厘金。乔家也能得到收益。 乔氏还因此受到礼遇。毕竟她解决的是百姓的生活疾苦，被官民奉为“衣被苍生”。 如此名利双收的事，自然让不少人趋之若鹜。 加上庶民蒙学的普及，更让百姓们开始喜欢思考，而不再那样蒙昧无知了。 这样的后果，更遭到不少士大夫的憎恶。 后来弹劾太子，其中一条罪状就是“玷辱圣贤，祸乱愚民，重商谋利，败坏纲常”。 …… “……姐姐，你现在的纺车，一次能纺出五根纱了！若是再审报专举，也是可以的！……” 婶子吱悠悠的摇着纺车，语气中颇有些可惜。 乔氏则说道：“我现在衣食无忧，又有了银儿，已经别无他求了！我纺的是纱，吃的还是米，乡亲们养育了我，我怎么忍心再盘剥他们呢……” 听着母亲的话，李恩对她的认识不禁又加深了一层，也更多了几分敬重。 “哎哟……” 不过因为偷听大人说话，他思想不集中，手指头不小心被磨盘夹了一下。 “银儿！” 乔氏见了，慌得一跛一跛的赶过来，差点摔倒！ 她拿过李恩的手就吮在了嘴上：“疼吗？是娘不好，才多大就让你学这个……” “没……没事。” 看着母亲的丑脸，李恩心里一酸，连忙笑了笑：“娘，不是很疼！真的……” “我一定好好学，您放心吧！” 第十四章 衣被苍生 李恩把棉花打散松后，慢慢抖在一起，果然变成了一大团！于是学着乔氏的样子，仔细的捻出一小截纱线。 然后用铜钱系住，拧紧，再举起来放开。 随着铜钱开始转动，果然就捻出了一根棉纱！ 李恩正在高兴，结果这棉纱突然就断了？铜线带着几寸长的棉线掉在地上，打了好几个圈。 愣了一下，李恩把铜钱拾起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捻出来的这根棉纱当真是丑！粗的地方粗，细的地方细；最后断的位置，就是因为细到捻不成线才断开的。 又看了眼乔氏捻的那根纱，不光粗细均匀，纱线表面甚至还能看见有规律的螺纹。 “好厉害，我还以为捻线很简单呢。” 李恩偿试失败后，却并不气馁。 他知道，自己是因为急于完成任务，好去练武，所以沉不下心做事。 于是他捧着棉花，静静的喘了几口气。然后找了个小凳子坐下，集中精神，专心开始捻线。 这一次，李恩捻得很慢，也很仔细。他感觉着棉丝在指尖滑动，从而调整自己的力度。 又是一小截棉纱被捻了出来。尽管和乔氏捻出的纱线相差还远，但起码粗细均匀了。 李恩看了一眼铜钱，却没有去绑它。 因为他能感觉到，用铜钱捻出棉纱，必然是手捻熟练之后才能完成的。至于像乔氏那样摇上纺车，是铜钱捻线熟练才能驾驭的。 “衣被苍生。” 因为这四个字，让李恩不再觉得捻线是丢脸的事了。 衣食住行，为人之根本。以衣食为生的劳作者，是国之基石。 于是李恩就这么专心致志的捻着，甚至都没施展神魂之力，只为了捻出一根像样的纱线。 直到乔氏叫他，他才醒过神来。 “小银？该吃饭了，吃了饭我们还要给阿周他们送饭呢……” “啊？” 李恩望了乔氏和婶子一眼，发现她们早就忙完了。又看了一眼手中的棉花包，已经少了一大半。 他的腿边，已经捻出老长一根线！李恩下意识的扯开，居然都没能扯直。 “这孩子，真了不得！长大了一定是个巧丫头……” 婶子过来拿起纱线看了看，忍不住夸赞起来。这让李恩感觉又有些尴尬。 “嗯……阿巴阿巴……” “来，吃饭吧。” 乔氏自然是高兴，把那两枚铜钱塞进他的衣兜里。然后大家一起回堂屋吃饭。 …… 今天的中饭比昨天丰盛，又有狗肉。乔氏并没有私吞，该是大家的就是大家的。 把饭送到田地里，客人们自然吃得又饱又好。加之今天没人捣乱，心情更是舒畅。 “唉，听说那个张三？病在家里起不来床了！” “真的？这可太好了！” “恶人有恶报……” 下午，大家边摘棉花，边议论纷纷。看到坏人倒了霉，好人自然高兴。 李恩也背着口袋，帮忙收位置低的棉朵。 他发现，捻过线后，摘棉花的手感似乎更熟练了。 那种不是很顺手的花苞，昨天还得用神魂的力量抠出来。今天却能恰到好处，一下拈起。 “这绝命爪势虽说刚猛，但力气使得太老，反而过犹不及！我重新练武，得把这个分寸拿捏住才对。” 突然之间，李恩有了一点明悟。 他之前学武，全靠百灵强行灌输。不然以他自己的资质，连入门功法都练不清楚。 这让李恩一度认为，是自己没有天资，生来不适合练武修道。 但现在，他又有了不同的感悟。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何况是人？人与人差别巨大，有的人刚猛爆裂，有的人安静祥和，让一个平和的人修行刚猛功法，他必然学不来！哪怕太祖长拳是入门功法之首，也只会适得其反。” 学武修道之人，大多都有执念，那就是一定要搞到最好的功法，所谓的秘籍宝典。 不论是朝庭还是江湖，多少人为了秘籍打破了头。 但他们没有思考过，这部功法能不能练，适不适合自己。 他们也不会计较，同样是修行太祖长拳的宗室子弟，学成后水平依然参差不齐。 李恩从摘棉花的手感中，体会到了这种意境。那就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走适合自己的路。 完全摒弃前人的智慧，自创功法，这是不实际的。但完全照搬前人的遗产，同样是不可取的。 “小银，天色不早，我们要回去了……” “哦，知道啦！” 乔氏的呼唤，再次拉回了李恩的神思。抬头望去，见日头已然偏西，棉田一片霞红。 李恩今天摘的棉朵，倒比昨天少了许多。因为他今天一心一意，并没有用道术辅助。 当然，大人们不会在意这些。收拾好东西，便一起拖着棉包回家去了。 “婶子，今天还有狗肉吧？” “放心，当然有的……” “你这个小赵，你乔婶哪次克扣客人饭食了？” “哈哈，我不是饿急了吗……对了周哥，你和陈大妹的事儿，咋样了？” “对啊对啊，我们还等着吃喜酒呢！” “哪儿啊，八字还没一撇……” 小赵这一打岔，阿周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他低头正好看见李恩，于是说道：“对了小银，你今天还没学认字呢？” “啊？” 听见他问，李恩连忙说道：“小赵哥哥中午读书的时候，我跟着学了一点……” “真的？你娘晚上可是要考你的！” “行啊……” 一行人说说笑笑，踏着夕阳回了家。 家里有丰盛可口的饭菜，还有主客们的欢声笑语。没有了张三捣乱，太平庄的日子真的太平了许多。 这样田园牧歌的生活，只要不发生战乱，不改朝换代，似乎可以永远过下去。 …… 于是一连几天，李恩都没急于练武。每天早上跟着乔氏一起捻线，下午帮忙收点棉花。 直到他真正适应了现在的身体，地里的棉花也收得差不多了。 这天下午，棉花入仓，农具入库。最后一盘狗肉也终于被客人吃光。 乔氏和大家结着帐。 “肖大哥，这段日子真麻烦您，耽误您生意了！” “小赵，你的工钱可拿好别掉了！家里缺什么就和婶子说啊……” “谢谢婶子！……” “乔姐您客气，都是乡里乡亲的，互相帮衬嘛！赶明儿您再进城，别忘了请我就是。” 肖大伯笑得很爽朗。 李恩现在知道，肖大伯是位摆渡人，有自己的买卖。在众多客人里家境是最好的。 他过来作客，纯粹是帮衬，给乔家撑场子的。 “唉，我要请舟船，只认您家的。” 乔氏笑吟吟的。脸虽然丑，但丝毫不会让人厌恶。 直到大家串好钱，背起粮米，提着肉蛋果品，乐呵呵的和乔家道别。 “小哥儿们，谢谢大家伙儿了！来年再忙起来，还得请诸位常来照应才是啊？” 乔氏送客人离门，依然礼数不减。 客人们知她腿脚不便，也告辞道：“婶子您别送了！都是街里街坊，日后打扰的日子多着哩。” 送走客人，她才带着李恩和阿周一起回了堂屋。 入秋之后，天黑得早了。阿周打了火，点着油灯，堂屋内便弥上了一层昏黄的光。 家里的灯油，是棉花籽榨的。棉花被称作白色的金子，全身上下都是宝。 乔氏坐在桌边，和阿周一同翻着帐本，结算着这一年的收成和家里的开销。 南方水土丰饶，每亩棉花能收一百余斤。乔家今年收成足有七十石。 棉花官价一斤是一百钱。如果纺成纱，则能贵上一倍；纱织成布，又要贵上一倍。 当然，上好的纱能卖到二百五十文一斤，劣等纱只能卖一百八十文。 这就得看纺纱人的手艺如何了。 “……打明天起，我把棉花弹出来。婶子如果一个人纺不过来，再请客也是要的。等年关进城出货，纳了税，也盈出几两银子好拿来使……” 阿周算着帐，说着自己的打算。 泯南省的田赋是每亩三钱，另课丁税二钱。算上火耗羡耗，乔家每年要纳银五十多两。 此外还有州县的捐项，另算五十两。 “请客纺纱，还得请陈家大妹儿的好。” 乔氏笑了笑，让阿周颇有些不好意思。这让李恩有些好奇：“那是谁？” “小孩子别多话。” 乔氏没回答李恩，只对阿周点头：“这样最好。手上能多些余钱，日后办事也方便。柴米油盐，酒水茶叶，都是要使钱的。” 李恩趴在一边看，也不住点头：“是啊是啊。” 老实不代表傻。老实人操持起家务，比不老实的人要靠谱得多。 “小银，今天又认了生字没有？” 乔氏合上帐本，便翻开一本庶民蒙学。李恩便背着手站在她面前，等她提问。 “鸡，鸭……” “鹅！” 李恩都会抢答了，让乔氏笑咪了眼。之后李恩还用手指沾了水，在桌上写了个“鹅”。 “哎呀，小银真厉害！我像你这么大时，还不会认字呢……” 阿周也捧了个场，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乔氏便在李恩背上轻轻拍了一下：“行了，你玩儿会吧！注意就在院子里，天晚了。” “唉！” 李恩高兴坏了。 准备了好些天，终于可以重新练武了。 看了阿周一眼，他忍不住说道：“周哥，你是我爹的学生对吧！那一块儿练武怎么样？” 阿周一愣。 随后他笑着说道：“不了！你周哥不过是种地的棉农，哪有功夫学这个。” 乔氏也说道：“小银，你周哥累了一天，得好好休息！他还得存钱娶媳妇成家呢。” 这样一说，阿周又不自然的挠了挠头：“婶子瞧您说的？……没这回事儿！” 乔氏则正色道：“你也老大不小，该成个家了。” 之后发现李恩还杵在这儿听，她忍不住又说道：“你不是玩儿去了吗？” “唉……” 李恩只得应了一声。看着憨头呆脑的阿周，心里多少有些惋惜。 …… 走到院中，收敛心神。 李恩闭目入定，神魂在脑中观想着百灵教习自己武功的过程，逐渐找回了一点感觉。 深秋之夜，凉风习习。 李恩与百灵的邂逅，就在这个季节开始的。 在李恩的思绪中，百灵的形象重新变得鲜活起来，让他思慕万千。 是百灵让他习武修道，才让他有了脱离苦海，再世为人的机会。 “你把太祖长拳忘掉，我传你一门简单的入门拳法：斗拳十三势……” “听起来果真简单，才十三势……” 斗拳十三势，是百灵传授给李恩的入门功法。 论功效，它不如太祖长拳。但在李恩心目中，它的价值不可估量。 “哈哈，咱们俩真强……” “你少来……” 回忆着百灵的一招一式，一颦一笑，李恩本能的好像要跟着舞动起来一般。 直到感觉越来越浓，越来越强烈，就好像要冲破堤坝的洪水要倾泄出来。 他这才深吸口气，不急不躁的将这种澎湃的意念慢慢的疏导，打出斗拳十三势。 这种感觉，就如同百灵重新附身，完全是凭意念在指挥身体，而不是苦学死练。 由此李恩重修武道，并没有练最好的功法，而是最适合自己的。 只是他现在人小力弱，一势拳法打下来，就有些累了。 不过这种运动后的疲倦感，却让人非常满足，也非常怀念。李恩也渐渐收回了心神。 “我对武功的把握，当真没有生疏呢！这都是百灵的功劳，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边在院子里慢步休息了一会儿。 李恩舒缓着身心，今天却并不打算再继续修炼下去。万事开头，都要有一个度。 抬头望了一眼天上闪烁的星辰，似乎又有一颗光点会突然坠来，落入眉心一样。 回味着曾经，李恩憧憬着和百灵重逢的那天。 第十五章 不贤之人 “姓周的，你出来！” 夜色渐深。就在李恩准备回屋休息的时候，院门外却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他回过头，见院门口来了位年轻女子。 “怎么，这么快就过来报复了？” 看见对方来势汹汹，李恩第一个反应就是那个张三吃了亏，想过来寻仇。 另一边，还没睡下的乔氏和阿周也被惊动，赶紧披了衣服，从屋里赶了出来。 “娘，周哥，你们认识她吗？” 李恩问了一句。他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性格，有什么事还是要先问问清楚。 “大妹儿？” 阿周看见这位女子，却显得很高兴，还有些局促。 李恩也记起了什么，原来这个女人就是大家偶尔提到过的陈家大妹。 晚上看不真切，只能依稀瞧见这个女人容貌挺清秀，也很年轻。 “哟，大妹儿来了？屋里坐会儿吧。” 乔氏也一跛一跛的迎到院门口，拉开院门，笑吟吟的。 李恩松了口气，上前见了个礼：“原来是陈家大姊，这里有礼了……” 女子却没理他，只将阿周扯了一下：“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阿周皱了皱眉，回头望了乔氏一眼。好在乔氏并不介意，只冲他摆摆手。 于是阿周放下心神，憨厚的笑笑：“啥事你说吧？” 女子望了望他，说道：“装傻是吧？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你都奔三了知道吗？你懂什么叫三十而立吗？” 阿周忍不住又朝院里看了一眼，连忙带她走得稍远一些：“怎么了？” 女子一声冷笑，声音却也稍大了一些：“怎么了？当初我爹要把我嫁给你，不就是看你是个读书人？结果我从小长这么大了，你连个相公都没考上！” 说到这里，她微微顿了一下：“好，我也不埋怨你。可你怎么当起庄稼人来了？” 阿周又朝院里望了一眼，才说道：“庄稼人怎么了，庄稼人也不错呀？谁说读书人不能种地了？我考不上功名，难道要我像城里的庄先生那样讨饭吗？” “那你总得有点上进心吧？” 女子指了指院子，声音更大了，“你管这叫不错？跑到别人家当客人，你觉得有脸？” 阿周连忙挡在她的手指前，说道：“当客人怎么了？乡里乡亲谁不知道，婶子是个善人？她待我就跟自家人一样，我没爹没娘，这就是我家啊。” “呸！” 女子碎了一口：“自家人？那是你觉得！你不嫌丢人，我还丢人呢！你趁早给我走人，出去闯荡闯荡，混出个人样子来，给我争口气！” 阿周也不乐意了：“我这人没本事，不会闯荡！咱就安安生生过日子不行吗？” “不行！” 女子终于怒了。 “我爹真是瞎了眼，说了你这么个瘟男人！你走不走？不走是吧？好，我走。” 阿周忙问：“你去哪儿？” “回家，老娘我休了你！” 他们的声音越说越大，乔氏终于牵着李恩出来了。 看着大妹，乔氏连忙说道：“侄媳妇儿来啦，消消气，别听外人瞎讲！咱家现在没个顶梁柱，阿周过来是帮咱撑门面，怎么能说是外人呢？这成何体统……” “你少来这套！” 女子却一口打断了她，“你发了财，就拉别人替你当牛马？要不要脸了！我告诉你，我忍你不是一两天了，看着你这张脸我就犯恶心！” “你说什么？” 李恩顿时就怒了！要知道乔氏是他的救命恩人，更是他的亲娘。 “够了！” 啪！ 就在李恩要使出灵魂涡漩的时候，阿周早一个嘴巴，抽在了女子脸上。 看着捂着脸，一脸惊讶的女子，阿周的声音终于大了起来。 “我告诉你，我周近虽然没有功名，但也是尊师重道的人！你埋怨我，我无话可说，但你别脏了婶子的地儿！你要休要退，随你的便——” “你！给！我！滚！” “好！” 李恩也兴奋的挥了一下拳头。 老实人也是有脾气的，老实人不当舔狗。 “银儿，帮周哥备好纸笔！我要休了这个不贤之人。” 阿周望了乔氏一眼，见她也暗暗点头。于是吩咐一句，拿出了男子汉的派头。 “中嘞！” 李恩马上进屋，重新点上棉油灯，摆下了笔墨纸砚。 阿周回到桌前，先把披上的衣服重新穿戴整齐，然后洗了手，坐在了桌前。 静默几息后，方才睁开眼。 “这个阿周，当真是读过书的，不单是识几个字那么简单。” 看着阿周整襟，净手，静心，然后才提笔落书，李恩对他的印象也完全发生了改变。 再看灯下，阿周写下的休书笔力深厚，字迹工整，是历代科举规范的馆阁体。 休书的内容更没有贬低陈大妹，只言说幼年互有婚约，只因家道不昌，难续前缘。虽仅百字，但情理纵横，让人读之动容。 写下休书后，阿周发了一会儿呆。 然后他出了堂屋，回自己房中取来两包米粮，几锞银子，送与女子。 “你我即有婚约，周近也不是无义之人。你拿了钱粮和休书，以为凭证，也免得出嫁之前饿死。” 说这话时，阿周的声音有些发颤。 “好。” 没想到的是，女子吆喝一声，外面居然有人推来一辆独轮车！她居然早有准备。 待独轮车进了院子，李恩他们都瞪大了眼睛！ “张……三！” “哟，乔婶儿，阿周？晚上好啊。” 张三咧着嘴，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招呼。之后盯着阿周，脸上满是嘲讽。 女子从呆滞的阿周手中扯过休书，掂在手指尖上，走到了张三旁边：“拿到了。” 张三便一把抓了过来，抬起灯笼装模作样的看了看，嘴角还微微翘了一下：“哟，还真会写字儿啊？早这么用功，不至于考不上个秀才了。” 女子也笑了起来：“百无一用是书生嘛！” “你！……” 阿周见她这个样子，身子微微一歪！幸好身后是墙，不至于坐在地上出个大丑。 李恩小声说：“娘，她好像是特地过来搞事的。要不要我请爹出来教训一下？” 乔氏叹了口气，说道：“小孩子别多事。” 随着车碌骨吱悠吱悠的响，女子和张三消失在夜幕之中。乔氏便上前栓上了院门。 李恩见她使了个眼色，便没再打扰阿周。母子二人都先回各自的屋里睡觉了。 阿周只是靠在墙上，默不作声。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才闷闷的回了自己屋里。 晚上，李恩似乎听到阿周房内，传来沉闷的哭声。 但他没有去管，更没有遁出神魂去看。因为他希望保留住这个书生最后的那点尊严。 夜晚过去，又是新一天到来。 …… 清静的小院内，李恩盘膝落坐。 迎着暖洋洋的日头，他微微张嘴，将自己的一缕神魂从口中吞入。先顺着食道流下，再通过胃肠，来回曲折，最后由谷道排出。 如此重复多次，将曲折的路径深深记熟。 确定无误，李恩才分离出一丝细如毫厘的神魂，探入谷道穴。将路径按比例缩小，在谷道穴中慢慢探索，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如芥子般的小点。 “就是这了！” 这几天，李恩已将精元上胎重新测量出来。只是现在年纪幼小，气血不强，这个穴窍的作用不大。 于是，他开始测量谷神一窍。 谷神一窍，原本没有具体的测量方法。但百灵得到答案之后，从结果反推出了题目。 寻找穴窍的路径，就是自己肠子的形状。 肠子是个很神奇的器官。哪怕取出来重新塞回去，它也会慢慢蠕动，回归到原本的位置。 所以人与人身体相异，穴窍路径各不一样，只能靠自己测量。如果练错了，就是谷道崩裂的下场。 对于没有天材地宝的富农家庭，穴窍的修炼当真能打好养生的基础。 打开谷神一窍，李恩的肚子就感觉饿得厉害！早上吃饭，几乎多吃下了一大碗。 “哎呀！照你这个吃法，家里怕是没有余粮了。” 乔氏心疼的抚着他的头发。这当然是玩笑话，一户富农，个把孩子还是养得起的。 阿周则是说道：“小孩子能吃能睡，这是天大的好事！银儿八成是要长身体了。” “呵呵……” 昨天的事，大家都没提，阿周也恢复了正常。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李恩吃得肚子饱饱的，感觉很惬意。下了椅子，说道：“娘，我先捻线去啦？” “别忙，先考考你认的生字。” 打开庶民蒙学，乔氏用手指了个声韵：“这个念什么？” “喝！” “默写出来？” 李恩便用手指醮了水，在桌上划了个“厂”。 乔氏满意的点点头：“去吧！把线捻好了，你就可以玩儿去了！” “唉！” 阿周也吃完了早饭，说道：“婶子，我弹棉花去了！您也别太操劳，反正我现在是无事一身轻。” “哎……” 乔氏叹了口气，也不好多说什么。 李恩看了眼背好弓，到院角弹棉花的阿周。直到和母亲进了纺屋，才打算和她说说。 边捻着线，李恩边道：“娘，我昨天又梦见爹了……” 乔氏边摇着纺车，边说道：“他又来了？传了你什么武功，学得咋样了？” “是这样的。” 李恩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其实我爹他，是想让周哥一起练武……” 乔氏听了，忍不住朝窗外望了一眼，还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让阿周练武？” 李恩点点头：“是啊！他说周哥考不上功名，并非没有才学，只是时运不济！不如先练好武功，博个功名，然后参加乡试，必然高中……” “哦！……” 原来大肃科举，是能文武交叉考的。 就是说，武秀才可以参加文举乡试，文举人也能参加武科会试。反之亦然。 这可不是太子新政，而是太祖皇帝钦定的国策。 太祖曰：“科举应文武兼备，允交替应考。如此则各得展其所学，文武两途，皆得真才矣。” 听李恩讲明其中原由，乔氏便说道：“若是如此，再好不过。这些年苦了阿周这孩子，当年他跟着你爹念书，也是最用功的一个。” 说着，她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一跛一跛的走到院中。李恩也停下了捻线，巴巴的望向了窗外。 直到乔氏回到屋里，朝李恩微微点了下头。看她的脸色，似乎很欣慰。 “他愿意了？” “是啊。” “太好了！” 不多时，李恩扯了扯捻好的线，给乔氏检查过关。 之后把今天的这枚铜钱收好，开心的跑到了院子里：“周哥，先别弹棉花啦！” 阿周也拍了拍沾在头发上，还有身上的棉丝，冲着李恩笑了起来：“你来了？” 李恩点点头：“是啊，咱们一起练武吧？” “行啊！” 第十六章 小地主进城 时光如梭。 周近休妻，一晃就过去几年。 或许时间是治愈伤痛的最佳良药。 周近终于慢慢走出阴影，不再沉闷。每天跟着李恩一同习武修身，竟也小有成就。 又是一年秋后，乔家收拾东西，准备进城。 这次进城，要办的事情就多了。除了出货，纳税，采购东西，最重要的就是送周近科考。 “小银，院门外好像有人！你去看看，是不是肖婶来了？” “哎。” 应了一声，李恩来到院子里。远远便听到村口鼓乐齐鸣，一阵一阵传了过来。 “不是吧？肖婶过来帮忙看个家，搞这么大阵仗？” 李恩正在纳闷，不想那敲打声却渐渐近了。不多时，已然来到了门口的土路上。 他现在长大了许多，掂起脚，便能够看见矮墙外来来了一队人，抬着花轿。 乔氏和阿周也都被吸引了注意力，一同来到院子里。 “哦，原来是娶亲的队伍。” 大家看着这支披红挂彩的送亲队伍，抬着花轿走过大路，很是热闹。 原本只是婚丧嫁娶，各不相扰。 但不知为什么，花轿却特意绕回到了乔家小院的门口，停了下来。 “哟，这是谁家的新娘子啊……” 乔氏是个讲礼数的人，连忙凑到门口客气了一句。 谁知花轿的帘子揭开了一下，大家见里面坐的新娘子，赫然就是陈大妹。 周近一下就愣住了。 陈大妹比周近年轻十岁，现在还在年华之中。俏俊的妆容，让她今天格外的漂亮。 这时，街边也围来了不少三姑六婆，在那里嘀嘀咕咕：“喂，听说了吗？陈家的大妹儿嫁人了！” “听说了，嫁的是那个张三。” “怎么会看上张三呢，阿周人还不错啊？” “谁知道呢？许是这玩意儿不行，也可能是那玩意儿不行。反正啊，男人不能不行！” “所以这男人哪，得会奔！要出去闯荡！瞧姓周的那个熊样儿……” “噗……哈哈哈哈……” “唉，周哥！” 李恩见周近有些难堪，忍不住按了一下他的手，“马上科举，别影响了心态。” 阿周点点头：“放心吧。” 练武，不光是能打。身体强悍了，自然能提升人的自信，让人内心安定。 等送亲队伍走后，人群才渐渐散去。 不过一位大婶儿却留了下来，一脸不悦的来到了乔家院门前。 “这陈家什么个意思？” 她正是肖婶，不悦当然不是对乔家的。 “哎，谁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反正现在和咱扯不上关系，以后少来往就是了。” 乔氏打开院门，将她迎进家中。李恩和周近也上前见礼，向长辈问安。 “婶子！” “哎，阿周气色不错啊？……瞧小银这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这可人疼的……” 肖婶这人，喜欢与不喜欢都在脸上。 “小银，你这回真要一块儿进城，不和婶子一起看家啦？” 李恩说道：“婶子也说我长大了，我想进城去看看。再说这次，周哥有事要办……” 乔氏也说道：“孩子闹着要去，我也想让她去城里见见世面。这次就难为姊妹你了。” 肖婶笑道：“瞧姐姐说的，咱们通家之好，哪有谁难为谁的道理？老肖已经在渡口了，你们收拾好东西就赶紧去，别把正事耽误了。” 李恩听得明白，原来肖婶知道周近要科考的事，但不说破；免得落了榜，大家不好看。 “人和人的差距这样大？有的人，处处周全别人，有的人却故意绕到家门口羞辱你。” 肖婶来后，乔氏便让周近请来的客人。一卷卷的棉纱从仓库里取出来，放在外面的车上。 今年又是几十石棉纱出货，预计可以卖到上千两。 “银儿，这次你跟着一块儿学。娘已经老了，等管不动事的时候，你得学着打理家务才是。” 乔氏招待着挑夫，也把李恩叫过来一起招待。 “知道啦。” 其实这几年，李恩已然熟识了一点家务。毕竟他不是真的小孩。 很快，几十石棉纱运到渡口，那里停着一艘很大的橹船。撑船的正是肖大伯。 “婶子！” 过来帮忙的，自然还有小赵。 小赵家境贫寒，基本上是四处帮工挣饭吃，更是乔家的常客。 “阿周，扶好你婶子！” 肖大伯立在船头，见乔氏正要上船，连忙把浆伸过来让她扶住；同时还叫了周近一声。 周近自然不敢怠慢，扶着乔氏上了船。李恩最后也上了船，和大家坐在了一起。 “哇，好大的船！” 李恩坐在船帮上，新奇的抚摸着乌黑的木质纹理，东张西望。 这艘船很大，有近四丈长，丈余宽。中间的船篷搭得更是结实，简直就像座小房子。 船篷上，支起老大一片船帆。 船帆一格一格的，好像洒开的折扇，依稀的纹路在太阳下透出灰黄的光。 “哈哈，大？我这小船，只能在江湖里游，你要是看见海船，那才叫——大！” 肖伯哈哈笑着，使用一戳长蒿，船就离了渡口；小赵也在船尾，开始摇着撸。 这一起船，原本还算平静的湖面，似乎就浪了起来。碧绿的湖水在船舷上激出了白色的水花。 “哇……” 李恩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冰凉的水，“肖伯，您见过海船？哪儿有海船啊？” “就在省城啊。” 肖伯驾着船，笑着望了他一眼，“当然不是每次都能看到，得等洋务衙门出海的时候才行。” “洋务衙门！” 李恩心里咯噔一下，呼吸都有些粗重了，“这衙门还在？” 肖伯撑了一下蒿：“在，当然在！听说其他省的洋务衙门都取缔了，但咱们省的留了下来。早在八十年前，郑爷爷第一次出海，就是打咱泯南走的嘛。” 周近也说道：“是啊，几代人过去，泯南已经习惯靠海吃海了。一半百姓的生计都在海里呢。” “还在……” 李恩听到这个消息，半天没有平静下来。洋务衙门，真的被保留下来了，没有被取缔。 “怎么，小银？你想看海船？” 乔氏见他们谈得这么投入，忍不住问了一句。 李恩也不隐瞒：“嗯，我特别喜欢海！就是没见过，更没看见过海船。” 乔氏笑道：“这回咱们要在省城呆上好些天了。要是碰上衙门的船出海，你就能看到了！” “中！” 怀着期盼，李恩在船头极目远眺，恨不得快点飞到省城才好。 …… 泯南省地处南陲，水路发达。 泯江连通北方半省，更能直接出海。牛轭湖也是当地水运的重要渡口。 牛轭湖很大，与泯江及众多大小水道相连，能往返省南八座府县。 太平村就因为有牛轭湖的一个渡口，可直接乘船至省城，所以是风水宝地。 此时正值秋高气爽的时节。 艳阳高照，却并不炎热。凉风习习，也不显寒冷。 宽广无边的湖面上，波光潾潾，江鸥盘旋。数丈长的大蓬船在湖面疾驰，给人一种舒心的惬意。 船行了一下午，眼看天色渐晚。 肖伯便把船停靠了岸。乔氏带着大家在船上生火做饭，齐乐融融。 太平庄距省城有点远。 加之带着货，船不能走快。所以一般都是中午出发，第二天下午到。 为了货仓的安全，大家通常不会下船。反正大船上吃用都有，比投栈还要方便。 晚上，就在乌蓬内休息。 次日天明，又是个大晴天。 肖伯再次起船，不多时已驶出牛轭湖。碧波击浪间，展眼到了大江之上。 从牛轭湖口到泯江，渡船开始变得密集起来。岸边人流涌动，已有了市镇。 湖阳渡口原本只是个圩市。 但随着贸易增长，定居者也越来越多，最终形成了超过十万人口的大镇。 其实牛轭湖原本与泯江并不通航。宽敞的水道，是民夫们用血汗凿成的。 大肃虽以仁政治民，但劳役依然沉重。各种差役，杂事，都需要人去做。 好在乔氏是守节的寡妇，她的家人可以免除劳役。 乔氏如果一直守寡到去世，州府还会出钱立牌坊，恩泽子孙后代。 …… 天公作美，江上风浪正行，大篷船不到中午就抵达江口县码头。 泯南省城正是源州府，位于出海口的军事重镇，人口超过二十万。 而与源州府隔江相望的，便是江口县。 因地处泯江口，江口县也迁来了不少内陆人，汇集了大量手工业者。 借水运贯通，源州府，江口县，湖阳镇这三座大城隐隐合成了一座州府。 这里也形成了临海地区最为繁华的所在。 一上岸，李恩就看见码头上密集的人流，以及不绝于耳的鼎沸人声。 “好热闹啊！” 原本以为，只有京城才有这般的景象。但没想到，地处边陲的泯南，居然也有如此生气。 “肖伯，麻烦您和小赵在船上看着货，我们先看掌柜在不在。” 周近扶乔氏上了岸，回头拱了拱手。 肖伯笑道：“放心去吧！不过这次小银也在，仔细看好孩子。” 他这一说，乔氏不由得把李恩的手又捏紧了点。 李恩东张西望，似乎有了一种重回人间的感慨。很快，便跟着乔氏和周近一同走到街上。 城里，可比乡下热闹多了。 脚下是青石板铺就的街面，宽敞整洁，道路两边全是各式各样的大小店铺。 有做竹器的，打铁器的，有做家具的，也有卖针头线脑的；有见过的，更有他没见过的……简直五花八门，无所不有。 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有来卖货的，有来买货的，还有的小贩挑着吃食叫卖的。 偶尔也会路过一位穿着号褂，跨着腰刀，腆着肚子的巡捕。 不论有没有事儿，他都会随便指指，呼喝几句，让店子里的掌柜伙计赔着笑脸应承一下。 李恩跟着乔氏和周近走过大半条街，终于来到一处大门面前，见招牌上挂的是“江口机户”。 原来这就是乔家出货的老主顾了。 门口一位穿玄色褂子的伙计，一眼就认出乔氏，上前招呼：“乔婶儿，您来啦？” 乔氏连忙行了个礼：“小哥儿，掌柜在吗？” “在，正候着您大驾呢！” 伙计微微弯腰，便将他们一行人请进了店子里。 店子很大，足有七八间的青砖大瓦房。时常有忙碌的人进进出出，却井然有序。 穿至偏廊尽头，伙计撩起门帘，叫道：“掌柜的，乔婶儿来了！” 随后，便迎出一位微胖的中年男子：“哎呀，乔姐您可来了，快进来先喝杯茶吧？” 乔氏笑道：“掌柜的客气了，只怕时辰不候人。可巧您在，我就先把货出过来，等忙完了再讨茶吃。” “对，是这个理。” 掌柜听了，马上对伙计说道：“叫上人，和阿周一起去提货！让你乔婶先在这儿歇歇。” “是！” 伙计应了一声，便搂着周近的胳膊一块儿走了。看样子两人挺熟。 乔氏则有些过意不去：“这……怎么能让您出人力呢？” 掌柜笑道：“顺手的事，何必又请脚力？外场人手粗，别拿坏了咱的纱。” 说着，他热情的请乔氏进帐房奉茶。 第十七章 洋务学堂 帐房内挺宽敞，当间是一张曲尺柜台，墙上挂着帐本。桌上摆着笔墨和盘算。 绕过东面角落的一展屏风，原来后面摆放着茶几和椅子。虽不华丽，却也雅致。 掌柜将乔氏让上客位坐了，这才发现她身边带了个孩子：“哟……这是？” 乔氏连忙说道：“这就是我闰女银儿，一直闹着要进城看看！今天就带来了。” 说着，推了李恩一下：“见过丘伯伯！” 李恩马上拱手躬身：“见过丘伯伯！” “有礼有礼，这孩子真懂事！” 掌柜赶紧扶了他一下，打量道：“哎呀，真俊！这孩子一脸贵相，乔姐姐你有福啊！” “瞧您说的，乡下孩子罢了。” 乔氏笑得美滋滋的。 掌柜似乎真的挺喜欢李恩，从荷包里摸出一块碎银子，塞在他的手上。 “乖，拿去买糖吃？” “呵呵，谢谢伯伯！” 李恩终于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乔氏似乎有些尴尬，但看见气氛融洽，也就罢了。 “伯伯，您是做什么生意的呀？” 收好银子，李恩望了帐房外的工场一眼。 掌柜笑道：“伯伯和你娘是同行，她纺纱，伯伯织布！想不想看看伯伯的工场啊？” “想！” 李恩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于是牵着掌柜的手出了帐房，一同绕回外廊。 走近一间瓦房，放眼看去，原来是一间很大的工场，场中整齐的摆着一架架织布机。 长长的棉纱，好像一道道瀑布般游走在织机上。 织工们一人守着一台，喀嚓喀嚓的操作着织机，让棉纱逐渐变成布匹。 工场尽头，能听见江水的波浪；透过窗户，李恩还看见一架大水车在咯吱咯吱的转动。 “伯伯，您的织机，是水车带动的啊？” “咦，你这孩子当真聪明！” 掌柜的哈哈直笑，“你想不想和伯伯一起学织布啊？” 李恩用手挠了挠头，说道：“想是想……不过我娘已经在教我捻线了。” 掌柜便牵着他的手，慢慢回了帐房：“放心吧，君子不夺人所好！我可没你娘这么好的福气。” 乔氏见李恩回来，连忙客气了一句：“小银，没麻烦人家吧？” 李恩说道：“我很乖的，伯伯带我看了他的工场！娘，咱们家也能用水车纺纱吗？” 他这一问，乔氏连忙扳下脸：“胡说什么？这水车织布，人家丘伯伯是有专举权的！” 说着，使了个眼色。 李恩见了，只得过去作了个揖：“伯伯！孩儿不知道，还请伯伯恕罪。” “哈哈哈哈！小孩子不懂事儿，不知者不罪嘛。乔姐，您何必发火呢？” 掌柜的依然笑得很和蔼，李恩也赔着一起笑。不过对他的印象就不那么好了。 正说着，见伙计赶了回来，说道：“掌柜的，货到了！”说着周近也进了门。 掌柜便对乔氏拱了拱手：“乔姐姐，那我就得罪了？” 乔氏也站了起来，笑道：“应该的，请掌柜验货就是。” 于是大家重新回到偏廊外，这里已经放了几十大包的麻袋。伙计小心的拆开了一个。 随便拽出一条布袋，再拆开。这里面就是棉纱了。 掌柜抽出一根纱，托在手中，然后用另一只手掏出一个放大镜，架在眼珠子上仔细看。 边看，边不住点头。 “好！” 之后又拽出一条布袋，抽纱，验货。再拽出一条布袋，抽纱，验货。 一麻包棉纱，他就验了三次货。 这才挥了一下手：“过称，入库！” 李恩看在眼里，忍不住撇了一下嘴：“至于吗？” 不说乔氏的棉纱绝对货真价实。单就这么熟的关系，居然还瞪着眼验货，太过分了。 等他把几十麻袋货验完，整弄了半个时辰。 把银票给乔氏验收好，乔氏便与他拜别。掌柜一直笑吟吟的，将他们送回到街上。 等掌柜的进了门，乔氏才对李恩说道：“以后在外面别瞎说话，听到了吗？” 李恩捏了捏荷包里的银子，说道：“我还以为他是个好人，没想到是个奸商！” 乔氏用一条腿使劲，吃力的半蹲下来，说道：“感情归感情，生意是生意！你丘伯伯的确是好人，但好人也得吃饭，娘收银票的时候不也看了半天吗？” “就应该看，这叫礼尚往来。” 李恩一句话，逗得乔氏和周近都笑了。 接下来，乔氏和周近要带李恩一起去县衙交纳税银，顺便看看今年的县试开始了没有。 …… 穿过商贾林立的西长街，一家人来到江口正街。这里的风格也为之一变。 平展的正街上，来往的多以长衫顾客为主。因临近乡试，让不少读书人渐渐在此处汇集。 这里的店面以书店，字画，文玩居多；街边的茶室，客栈也更为清雅，更有不少学堂。 学堂里，传来一阵阵清脆的童声。 读书的大多是小孩，课本也是太子组织编撰的“庶民蒙学”。可见这本教材之普及了。 就连乔氏看见，都忍不住感慨：“这本蒙学好啊，让百姓们都能写能看了。” 李恩也不客气：“是啊，是啊！” 这部败絮其外，金玉之中的书，集诸多学者之智慧于大成。短短数十声韵，加上两千多简化字，普通人只要不笨，三五年就能学完。 声韵拼写，加上关键的简字，就能说会写。 现在许多人可以互相通信，交流思想了。甚至有人还写了文章，和朋友自娱自乐。 更厉害的在于，他们未必会写，却能读懂正体字。 这样的情景，让李恩颇为欣慰。一个王朝的繁荣，不仅是物质上的，精神也同样重要。 心情一好，味口自然更好。 逛吃了一顿午饭，李恩意犹未尽。直逛吃到下午，突然看到了一所陈旧的小衙门。 “咦，这是？……” 看着这所小衙门，他的心猛然跳了起来。 因为大门的牌匾上，赫然写着四个漆黑的大字。 洋务学堂！ “洋务学堂？这可是太子花费半生心血，让老四他们督办的新政学堂啊！不是说新政被废，学堂全被停办了吗？江口县怎么还有一个？” 李恩一时有些恍惚，不少陈年旧事涌上心头。 乔氏也瞧出他相中了这地方，只说道：“小银，你也想进城上学堂啊？” “哦，这学堂真开着？” 李恩回过神。 小衙门过于破败，一度让他以为是遗址。 周近说道：“开没开张我不清楚。只是进城贩货，每常看见有人走动，要不咱问问？” “好呀。” 李恩现在是个小孩，不方便过去打扰。 于是乔氏牵过他的手，一同踏上台阶。 坐门口正打瞌睡的衙役，听见脚步声也惊醒了过来。 乔氏连忙行了一礼：“小哥，老身有礼了！” “哦，还礼还礼。” 衙役揉了揉眼。 待看清这一老一小，他的精神也缓和了许多：“这不是……乔婶儿吗？您有事儿？” 乔氏笑了笑。用手扶住李恩后脖颈，向前推了小半步。 “是这样。我家姐儿想上学堂，敢问您这所衙门现在还收学生么？” “哦，居然有上洋务学堂的？” 衙役一听就精神起来，又打量了李恩几眼，“不错，挺精神的小丫头！” 李恩也赶忙笑了笑，心里都亮堂了起来。忍不住问道：“大哥，这儿真收学生啊？” 衙役笑道：“当然，要不开着好看哪？不过话说回来，咱这学堂招人，得先考试。你是童生吗？” 李恩问道：“童生才能来这里上学？” 衙役说道：“是童生才能考试，考上了就是监生，才能进来读书！别看咱衙门不大，也不是谁都能进的。” 说到这里，他脸上浮现出若有若无的骄傲。 乔氏听了，便问道：“敢问，何时开考？” 衙役说道：“与乡试同科，不少落第秀才，可是都往这儿跑呢！别看现在冷清，过些天可就热闹了。” “多谢小哥！” 乔氏连连拜谢，方才带着李恩告辞。 周近听明了原委，不由说道：“小银，要不你参加童试吧？先博个出身，然后我去乡试，你考洋务学堂！” 李恩却有些不放心，回头又望了衙门一眼：“好是好，但我……我能参加童试吗？” 周近说道：“当然能了！大肃又不是没出过女童生，法无禁止即自由嘛。” 说着，他们望向了乔氏。 乔氏亦点头道：“能读点书，自然是好的！即是如此，你们都好好应试，争取能高中。” “中！” 看到这个衙门，李恩的心早就敞亮起来。离开洋务学堂，他还不时的回头张望。 再走了不到一里路，终于到了县衙。 这时，乔氏说道：“小银，现在要办正事了。今天由你代家里上缴税金，你敢试试吗？” “啊？” 李恩回过神，发现已经来到正街的一座大门前，匾额上写着“江口县衙”。 “行啊，我也学着打理家事。” 周近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怕，你娘和我都在呢。” 李恩点点头，见衙门外排队站着不少人，手上拿着户口和银两。 于是他也从乔氏手上接过银包挎在肩上，又接过户口本，排在队伍后面。 乔氏和周近便先退到旁边的凉棚里休息。一位衙吏看见，也亲热地过来倒了杯茶。 “乔婶儿，您今年来得早啊？” 乔氏笑道：“缴税纳捐，是份内之事，也没几个钱。早点交了，也了了一件心事。” 衙吏便道：“您啥时候进衙门？” 乔氏指了指队伍：“今天让我闺女学着办事，不兴我哪时走不动了，还请多照应才是。” “这您放心！” 衙吏看了李恩一眼，连连点头。 “对了小哥儿，我想打听一下，今年的县试是什么时候开考啊？” “哦？文试上半年就考过了，武试一般在税收之后，过两天就该张贴告示了……” “多谢小哥了！” “没事儿！您先歇着，我得盯着衙门口儿去啦？……” 第十八章 入世 李恩挨在队伍后头，前面的人走一步，他就跟一步。前面的人少了一个，身后又会多出好几个。 “真慢啊……” 他发现，交个税居然这么麻烦。当官和当老百姓，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哪怕现在武功不弱，神魂更是鬼仙修为，站了半个多时辰，都有些犯困的感觉。 眼看日头已经偏西。 等李恩和另外九个人进衙门时，他已经直打哈欠，精神都不集中了。 上台阶时，习惯的撩了下衣服。一手拿户口本扇着风，一脚迈过了门槛，甩下衣襟。 这让远远坐在大堂内的知县，咯噔一下站了起来！离了座位，迎到了大堂外面。 知县是位中年男子，微胖，和丘掌柜倒有点相似。 迎到李恩面前，他拱手躬身，之后抬起右臂做了个请的姿势。脸上即是疑惑，还有些迟疑不定。 “敢问……这位小贵人是？” 李恩背着手，把户口本卷成个筒。边敲打着掌心，边好奇的打量着县衙怎么收税。 “这衙门，修得挺气派啊？” “岂敢奢华，朝庭的体面而已……” 知县连忙陪笑了一下。 二人目光一碰。李恩一下醒过神，这才发现一起进来的九个人早跪下来了。 “参见知县老爷！” 李恩连忙也跪了下来：“老爷恕罪，小民头一次纳税，不懂规矩，还望老爷宽恕！” 知县赶忙将他扶住：“万万不可！今天衙门是收税，又不是审案子，没那么多规矩。起来吧，乡亲们，都起来！” 说着，知县带大家一同进了大堂。 大堂没关门，倒还显亮。 两边站着衙吏，正案边上坐着管帐的师爷，旁边堆放着一堆堆的碎银锭子。 李恩和另外九名百姓则候在堂下。衙吏将户口本收成一叠，呈到案上。 归了座，知县翻开一本户口，叫道：“李家庄，李诚家的是哪个？” 一男子连忙上前一步：“小民便是。” “今年你家税银四两，纳捐一两，火耗一两，能纳否？” 男子便奉上几颗碎银：“能纳，请老爷查验。” 衙吏便上前取了银子，放到案上。帐房先生用戥子称了，又检查了银子成色，点了点头。 知县便挥了挥手：“发税票！” “谢老爷！” 税票拿到手上，男子大松了口气，再次跪下磕头，方才候在了下面。 等又传过几个人，知县又翻开一封户口本。 “太平庄乔家，田税五十三两，商捐五十两，火耗十八两，能纳否！” 李恩忙照瓢画葫芦：“能纳，请老爷查验！”说着从挎包里取出几锭大银子。 知县也微微抬身离座，笑道：“你家可是纳税大户啊？” 李恩也咧嘴笑了笑：“全仗老爷恩泽。” 新政不光理清了田赋，商税也改为了累进制。乔家一直都按律纳捐，从不拖欠。 等称完银子，开好税票，知县朝他招招手：“小贵人，令堂可曾安好？” 李恩忙凑到大案前，拱手道：“回老爷话，家慈身体康健，全托大人鸿福。” “哦！” 知县点点头，低声道：“小贵人一定要如实禀报朝庭，本县收税纳捐，爱民如子啊？” 李恩有些好笑，也低声道：“老爷放心，小民心中有数！” 说着，两人都笑了起来。 出了衙门。 乔氏和周近见李恩带回的税票，都一个劲的夸他长大了，弄得李恩都有些不好意思。 “小银真了不起啊，已经能当家做事了！” “呵呵……” 眼看天色不早，一家人便又买了些吃食，返回了码头的大篷船。 交纳了码头厘金，船就能停在港边，连住客栈都省了。 …… 深夜，万籁俱静。 李恩盘膝坐在船头，用精元上胎安养神魂。 几年修炼，他的武功终于突破了武师极限，开始用吐呐坚固内脏了。 铜皮钢骨铁脏腹，这是李恩曾经向往的先天境界。 如今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年轻，就是这般美好。进步如此神速，在以前是不能想象的。 肉身的强大，也让神魂得到滋养。魂魄互补，形成了一个阴阳循环。 “可惜，娘不想修炼。要报答她，只能尽可能把日子过好，让她晚年幸福了。” 李恩也曾托梦给乔氏，让她修炼道术。但乔氏性格使然，只愿安稳过日子，他也没办法。 秋风吹过，江水映月波动，呈现一片祥和。 …… 纳完捐税，百姓一年的担子就算卸了下来。 之后两天，就轮到肖伯和小赵去纳税。然后大家在城中采购用渡，李恩也跟着家人游玩。 他这些年也小有积蓄。除了几吊钱，还有丘掌柜送的一锭银子，每天逛吃，很是惬意。 江口县除了西长街和正街，自然还有别的去处。一家人边走，边顺便采购些日用品。 首先要买的自然是米面油盐。 大肃朝庭，盐属于官营。私人可以多买，但严禁二次贩卖，违者重罪。 不过海边有一种菜，叫碱蓬，就是吃海水长大的。买回家中，能够煮出盐来。 官家为了控盐，想尽了招术；百姓为了吃盐，也想尽了对策。咸鱼不让卖就腌咸菜，咸菜不让卖就煮碱蓬，直到太子监国，才把这些陋规一笔勾销。 买了盐，然后要买的就是茶叶。 即便是鱼米之乡，除非有特别好的甘露泉眼，否则大多数的水源还是苦的。 人如果不想被渴死，又要有水入喉，茶叶是刚需。 好在茶叶根据品质高低，允许部分私营。茶叶也是朝庭出口创收的硬通货。 大肃出口的商品除茶叶外，还有瓷器和丝绸。这些大宗商品每年都为国库收入巨量的黄金白银。 省府除了这些官办商铺，还有许多民办店铺。 大的有客栈，饭馆，茶馆，小的有面店，肉铺，果子摊。还有卖手工品的，上到盖房，糊顶棚，打棺材；下到做灯笼，补衣角鞋袜，卖锅碗瓢盆。 逛过一片“桃红苑”，门口还有漂亮的小姐姐挥着手帕招揽生意。 “来呀，快活呀！” 李恩和周近便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哼，成何体统？” “有辱斯文！……” 城中还有赌馆。里面传出一阵阵吆五喝六的声音，还夹杂着狂笑和怒骂。 超过十万人口的大县，聚集着众多非农业居民，当真热闹繁华。 这几年的生活，让李恩对民间也有了更多的了解。 单说种地到收获，再到运输，售卖，就比想象中的复杂太多了。 其中的短工，挑夫，船夫，城里的行市，脚力，小贩，也都要挣钱吃饭。 而城里的大买卖，比如江口机户，里面长年雇佣着几十位工人，加上伙夫杂役更是不下百人。 因为有这些大作坊，城中的饭馆，酒肆，茶楼也生意兴旺。这让没有土地的人，也能有自己的一份生活。 “都说历代王朝最大的症结是土地兼并，我也一直以为如此，如今看来并不尽然！国家的构成何其复杂，单在土地上作文章，不过是懒政罢了。” 李恩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点灵光，只是这点灵光很模糊，很难抓住到底是什么。 遗憾的是，这些天一直没有到港的海船。 直到税收结束，县衙便开始张贴榜文。一封榜文是欠税的户籍名单，请各乡绅携助追讨。 另一封榜文，便是今年县试开选。 …… 在很久以前，李恩读过一些笔记杂文，陶冶情操。 诸如官场失意的君子，大多会选择隐居乡野，从此清心寡欲，超然于尘世之外。 李恩原以为自己，也能效仿这些古代先贤。 但真正隐居在了农村，反而看清了底层生活之艰难。朝堂上争的是名利，底层争的是生存。 直到最后，他看到了洋务衙门。 这让李恩有了一种重新入世的愿望，希望找到一条超脱于皇权之外，改变这个世界的道路。 “小银！好好应试，别太紧张了。” 再次来到县衙门口，乔氏和周近帮李恩打着气。今天来这里的人真不少，都是参加武科的考生。 “放心吧！只要能进场，我肯定能考中。” 李恩今天穿上了一身劲装，还打了鞋绳和绑腿。对于这次童试，他志在必得。 随着衙吏敲响门鼓，李恩便挂好腰牌，跟着众考生一同进入县衙。 童试，但凡良家子弟都能参加，并无限制。 正如大肃曾经有女孩参中过童试，李恩入场时，果然没有受到阻拦。 县试一次进衙门口是三十人。因来得早，李恩和其他二十九人是头一批进衙赶考的。 再次来到挺气派的院落里，考生们此处占得满当当。 不过这次，知县的大案摆在了大堂门外。他看了院中的考生们一眼，开口说话。 “国家大典，非同儿戏！中与不中，看各自学识，若有替考舞弊者，按律论处！” “开考！” “开——考——！” 随着衙吏一声传唱，知县便带着一干官吏先行，绕出县衙后院。考生们也排列齐整，跟在后面。 县衙后院外，已围出一片不大的校场，约三百步见方，占地百亩。周围扯着青布蔓帐。 原本三十名考生在县衙显得拥挤，这里就松散了很多。 校场的一边栓着马匹，还有摆放刀枪，弓箭的栅栏。虽然只是县考，却也隐隐透露出威严。 知县摆上香案，焚香上拜。完成礼仪之后，衙吏便翻开名录，让考生一一入考。 “杨树！” “有！” 一个青年听见，马上从考生中出列。在衙吏的带领下，走到了校场一角。 这里摆放着三口石鼎。 青年用手抓住一只鼎耳，轻喝一声，便将之举了起来！迎来了不少人的叫好。 “嗯，好！” 知县也摸着胡子，很是满意。 接下来，青年开始考核刀术，最后是射艺。 “这个年轻人，似乎没练过上乘功法。不过自己努力打熬，居然也有成就！” 李恩看着他骑马射艺，九发四中，已然过了县考一关，心中也微微动容。 上乘功法，普通百姓根本看不到。太子是个武盲，他执政时只颁布了庶民蒙学，没能传授武功。 果然，后面的不少人就很通过考核了。特别是射艺这一关，更是射箭箭脱靶，骑马人坠地。 这也让知县苦笑，不住摇头。 “乔银！” “有！” 等了十多个人，终于轮到李恩了。他马上调整好状态，跟着衙吏走上考场。 这让起先没怎么注意到他的人，才发现人群里居然夹杂着这么个小孩？ 走到三尊石鼎前，李恩捏着手腕活动了一下，然后摸了一把豆粉抹了抹手掌。 举石鼎，是试力考核。 三尊鼎分别是六十，八十，一百二十斤，举过头顶算合格。 李恩也不客气，抓住最大的石鼎，一把抽起，竟然飞起一丈来高！ 太祖长拳，平地惊雷。 “哦……” 这让不少人都惊呼出声，知县也微微张大了眼睛。 科考可容不得扮猪吃虎，每一步都要全力以赴！你多藏一分本事，就多一分被人挤掉的可能。 眼看石鼎坠下，李恩的另一只手平伸而出，竞稳稳的将之托起，手臂只微微一沉。 还是太祖长拳，山河永固。 这样的手段，让县丞和考官都惊骇起来！连忙翻了一下考生名册，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是八岁？” 第十九章 君子难 校场考核，李恩很顺利就通过了。等所有考生都参加之后，合格的考生还要回县衙参加笔试。 武科笔试比较简单，由知县起头，默写一段《武经》上的内容，超过百字即为合格。 到了午后，县辖原本有上千考生，现在只余下一百多人。所有人都坐在桌案前，努力默写武经。 这对李恩来说，默写一段经义根本不在话下。但就在他认真答题时，一股恶臭却传了出来。 “老爷！” “这个杨树，他拉屎！” 不单是李恩，旁边更有不少考生嚷嚷起来！ 众人捂着鼻子望去，见那个杨树竟然褪下裤子，朝自己的靴子里方便。 知县也拿手帕捂住鼻子，指着杨树道：“你……你干什么？没见这是考场吗！” 杨树边使劲，边说道：“回老爷话……小人今天为了有力气考试，多吃了两碗面！……没想到一直考到下午还没完，所以……嗯——！” 又是一阵恶臭传来，李恩赶紧用胳膊捂住脸。 知县见状，当真是一脸郁闷。可真把这家伙叉出去，又有些于心不忍。 “你你你……你快着点儿！不要影响别人！” 他捂着脸吩咐衙吏：“快拿个盆儿，再铲些炉灰来！等他拉完赶紧把那只靴子埋好扔出去。” “是！” 知县捂着手帕，走到考场中间，瓮声瓮气地说：“诸位考生，大家互相体谅一下！考取功名，都不容易，也不要笑话人家！人有三急，实属无奈嘛。” 听知县老爷都这么说，大家的心气才顺了一点。 随后，知县继续说道：“我也提前告诉大家一下，这县试，府试也还罢了。要是到了乡试，大家还真得向这位杨树学学！你考乡试如果要出恭，就是对圣贤不敬，考卷就成了屎卷，写得再好，考官都不看！所以今天，你们还得感谢杨树，免得丢了前程……” “那知县老爷，乡试要考好多天，总不能不出恭吧？” 见有人问，知县便笑道：“号房里有个花盆儿，里面盛着炉灰，就在那里方便！等考完后，盆儿里还会种上花儿，你要中了老爷，这盆花就叫君子兰！” “哈哈哈哈……” 然后，又有人问了一句：“为什么要叫君子难呢？” 知县叹了口气：“因为这世道，防君子不防小人，想做个至诚君子，难啊！” “哈哈哈哈……” 说着，杨树终于解决了三急。衙吏们也抬着用炉灰埋好的靴子出去了。 秋风一吹，考场又恢复了宁静。 李恩发现，这位知县大人倒是位不错的官员。原本的烦躁，很快就散去了。 接下来的考试，大家又集中了精神。尽管只是默写百字经义，但也极为认真。 等出得考场，天已经麻麻黑了。乔氏他们一直侯在街边，看见李恩，赶紧迎了上来。 “怎么样？” “很顺利，应该没问题。” 肖大伯说道：“孩子累一天了，先吃饭吧？考得怎样，发榜就知道了！” 很快，一家人就找了个小馆吃饭。 市井气息浓厚的小馆，吃喝也颇接地气。大家叫了一大盘炸臭豆腐，又点了一盆卤猪尾巴，醮着豆瓣酱，喝着甜米酒，即解馋又饱肚子。 席间，李恩便向大家说了考试的内容。周近也询问了一下有关于武科的应对。 周近还是童生，参加过很多次院试，但武科是头一遭，不得不做好准备。 “放心吧周哥，只要你正常发挥，绝对没有问题。” 李恩却极有信心，不光是对自己，对周近也一样。 毕竟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大肃武科，只要修炼到武生就能通过县试，武徒便是童生，武士即为秀才。 武士与文士，都是士人。 而周近天赋并不低，修成武士已一年有余。如今炼骨也有了两三分火候，稳稳的武师修为。 实战可能差点，但应试不成问题。 虽说武士就能中秀才，但想稳稳当当求取功名，必然是武师更牢靠。 得到李恩的鼓励，周近也显出神往：“好，等发榜之后，我们就一同去省城！” “中！” 吃完饭，天已经黑了。一家人结了帐，重新回到码头船上休息，直等天明发榜。 县试发榜很快，次日一早就张贴出来。最终入考的有八十九人，李恩赫然在列。 在衙门外看榜的人，有的高兴，有的叹息，也有的满不在乎，只等来年再考。 而且县试通过，接下来就要参加府试。考核内容和县试一样，只是标准更高。 于是当天，李恩一家便渡江来到省城。 …… 泯南一省科考颇为便利，因为省城和县城挨着。 一同乘舟渡江的，还有上百家子人口。码头生意火得一塌糊涂。 三镇中，源州府是朝庭设立的城郭，不同于江口和湖阳那样自发形成的集镇。 源州府城楼高大，城中街市井然，房屋错落齐整，俨然呈现出一省首府的威仪。 离码头往城中而去，正街之上已有许多长衫华服的人群，十有七八是赶考的秀才。 源州作为省府，马上要开始武科府试，院试；然后又是泯南一省乡试，还有朝庭的洋务恩科。 这样的盛况，也是多年一遇。加之又是中秋时节，街上灯笼高挂，彩缎飞扬，真个热闹非凡。 李恩他们来到源州正街，准备先让周近去衙门报上武科院试的名额。 结果还没到衙门，这里早已围满了人。 周近看了一眼，感慨道：“没想到武科的考生也如此之多，看来入仕艰难啊。” 旁边一位年轻书生听了，立马接过话头：“是啊，如今大肃卷得厉害！多少人考了一辈子，都还是童生。” 但另一位老书生听了，却说道：“如今朝庭让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就是举了孝廉，也不比往年威风喽！” 年轻书生听了，顿时反驳：“仁兄此言差矣！皇上新政，乃利国利民之幸事，我等读书人自当以身报国。怎能因一己之私而阻挠新政推行？” “哼，有道是话不投机。告辞！” 老书生听了这话，很不愉快，拂袖就离开了。 年轻书生只是摇头，回头对周近说道：“仁兄，你也是来赶考的秀才么？” 周近老脸一红：“惭愧……我只是参加院试的童生。” 年轻书生却爽朗地笑道：“有道是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扬！在下愿与老兄在乡试对文。” 周近一听，大为感动：“多谢仁兄，在下也在号院恭候大驾！” 这时，一个断了腿，坐在蒲团上的老汉，用手撑着地面走了过来。 众人见了，自动分开一条道。 老汉来到衙门口，沙哑着嗓子，抬起脸对衙吏颤巍巍地说道：“大人，能否让小老儿进去瞻仰瞻仰？我考了一辈子，都没见过号房的面儿！若是能看上一眼，也不枉读过书了。” 大家的目光立时全被吸引了过去。 衙吏倒还客气，只拱手说道：“哟，庄老先生？不是我等不让您过去，这是乡试会场。京城里派来的钦差做主考，只有相公才能进去的地方。” 老头一听，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时，年轻秀才又凑了过去，说道：“庄老别急，我大肃科举，能文武交考！您若是能先中个武秀才，也同样能够参加乡试的。” “哈……” 结果他这一说，不少人都哄笑起来。 旁边便有人接口说：“源州庄叟，初从文，三年不中；后习武，校场发一矢，中鼓吏，逐之出；遂学医，有所成。自撰一良方，服之，卒。” “哈哈哈哈……” 这让年轻秀才很是尴尬，满脸通红。待要再说什么，老汉已经抽抽咽咽的哭了起来。 随着众人的笑声渐小，老汉的哭声也越大，仰天悲嚎；一阵哭完，又哭一阵，直哭得眼睛里渗出血来。 众人都静了下来，远远的让在一边。 最后，老汉终于不哭了，直直的坐在原地。 衙吏再过去看时，突然惊道：“哎呀，他断气了！” “唉……” “可怜哪！……” 围观的人又忍不住叹息。不少秀才也都过来，向他拱手拜别，让他安去。 周近也叹了口气，大家一时意兴索然。 …… 五天后，源州府。 泯南巡抚，学政，几位考官分坐在行辕大帐之下。千步见方的校场之上，一劲装男子正骑马飞驰。 他手上拿的，是一百二十斤白牛弓。 一抬手，强弓轻易拉成了满月，男子引弓放箭！ 可惜的是，他似乎对弓马射艺略显生涩：箭矢偏离了靶心，歪歪的挂在了靶上。 这让不少人的心里都暗呼可惜。 好在又跑了半圈，男子渐渐定住心神。再次引弓放箭，这次不偏不倚，正中红心！ “好！” 巡抚看见，都忍不住喝了一声！ 擂鼓的军吏也敲得更卖力了，咚咚的战鼓配合马蹄，尽显张扬。 唰……唰……唰…… 之后，男子渐入佳境，策马在校场之上奔驰！先后射出七箭，箭箭中标二百步的靶心。 “好！” “了不起，他应该踏入武师修为了！” 考官明显是个高手。看着男子下马，半跪于帐前交弓，翻开名册微微点头。 “你就是周近？” “回大人，学生正是周近！” 男子微微抬了一下脸，之后又恭敬的垂了下去。 “你弓马不错，外闱考核已过，但一定要收心，切记通过笔试！我大肃武人不当莽夫，文士不作腐儒，武科笔试之重，千万不要功亏一篑。” “学生记下了！” 衙吏取走了弓矢，周近拱手谢过。之后退出帐下，旁边的不少考生都投来崇敬的目光。 正如李恩所说，周近很顺利就通过了武场考核。而文试对他来说，根本不在话下。 即便如此，周近还是极为认真。一篇经义的默写，也反复检查多次，避免阴沟里翻船。 等他出得考场，李恩他们也早迎将过来。哪怕明知道结果，还是忍不住去问。 “怎么样？” 周近也是那句话：“很顺利，应该没问题。” 于是大家照例先吃饭，晚上回船上休息。直等到第三天发榜，巍然中了。 第二十章 科考 中秋过后，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不过在南陲泯江，却依然有一丝未尽的暑气。 周近如今终于进学。 他再次来到巡抚衙门，与众多秀才一起通过检身，最后进入乡试考场求取功名。 三场文战，每战三天，吃喝拉撒全在号房里。便是周近修炼到武师都考得疲惫不堪。 而另一边的知府衙门，同样有官家的考场在作准备。 “来的人还不少。” 乔氏紧紧牵着女儿的手，似乎唯恐她走丢了。 这所考场门面不大，匾额也陈旧了许多。不过报考的人同样挤了大半条街。 街头巷尾，借着开考的势头更加热闹。 各户小店，地摊，挑子，沿街叫卖；卖茶水，果汁的，卖熟食，零嘴的，把长街挤得窄去了一大半。 若不是衙门口有官兵拦阻，怕是都没地方能站脚。 来洋务衙门考试的，就远不及乡试那样风雅齐整了。长衫，短衣的打扮都有，鱼龙混杂。 他们大多不是真正的读书人。些许认识几个字，却没学问，又想谋个差事的大有人在。 当然，其中不乏也有穿长衫的。因为屡试不第，又没钱纳监，迫不得已转行的。 但整体上来说，绝大多数还是男子。毕竟能报考纳监的，至少得是童生。 李恩刚刚考上武童生，倒是有了资格。 “下一个！” 考场可不管是什么品级。但凡参加考试的人，一律要进验身棚检查才能入场。 “哟嗬！平时不好好读书，想考试的时候抄？” 当下，就有人企图把小抄夹带进考场的。被搜出来后，叉了出去。 “走你！” 这样的场景，引起了一阵哄笑，也让有的人惴惴不安。 “下一个！……” 终于轮到李恩了。 排到验身棚，这是用芦席临时围起来的一间小房子。掀开门帘后，可以看见里面负责搜身的人。 这两个人衣色朴实，却不失华贵。他们手上握着拂尘，面白无须，竟是两个太监！ 洋务衙门外表陈旧，但地位明显不低。 乔氏见这边的棚子里搜身的居然是太监，方才放心松开了李恩的手。 进了棚内，外面的衙吏便拉上门帘。这让棚子里的光线陡然暗了不少。 “衣服褪了。” 李恩正不知要干什么，见这里两个太监冷脸望着自己。于是把外衣外裤给脱了下来。 “还有。” 太监又催了一句。 “不是吧？” 李恩这回就有意见了。 太监却说道：“进考场，一律见光，换号袍！这是祖制，别以为不是乡试就想蒙混过关。” 另一个太监则说道：“我看，这丫头八成有夹带。” 眼看他们要过来动手，李恩连忙说道：“别别别，我自己来！自己来。” 把衣服褪下，换上了一身号衣短裤。之后太监又递过来一套青布裤褂，还有鞋子。 虽然是小号的，但对李恩来说还是太大，只得把袖子和裤子卷了好几圈。 太监又把他换下来的衣服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才放进一个篮子里存好。 最后，又把一个竹篮递在李恩的手上：“进去吧！上午辰时开考，下午酉时放号。在此期间，一律不得出号棚，违者除名，听明白了吗？” “是。” 李恩低头望了篮子一眼。见里面有备好的笔墨纸砚，一个水葫芦，还有几个馒头。 另一边的门帘拉开，棚子里的光线又亮了起来。李恩便穿出号棚，走进了考场。 想着一整天不能出号棚。到考场后，见院门边就是厕所，赶紧先进去拉了一泡。 出了来，才看见这洋务衙门的考场还挺大。 长宽足有半里的院落，被青砖黑瓦围砌得严实。院墙下立着一个个面无表情的兵丁。 穿着一色号袍，提着篮子的考生们，个个低眉顺眼，按考场的规定钻进自己的号棚。 洋务衙门当初是由太子主持创办的，但并不知道具体的运作流程。李恩不由感慨万千。 “简直是有辱斯文。” 穿着松垮垮的号衣，还有明显大了一圈的鞋子。李恩按监考的指示，坐进了一间狭小的号棚。 喀嚓！ 号棚的栅栏关上后，还上了锁！门锁的声音让他的心里微微不舒服。 同样的号棚不知道有几十几百个，由一排排土墙砌成，好像关牲口的槽子。 李恩不确定，周近那边的考场是不是也这样？不过想来也强不到哪儿去。 上午辰时，日头开始明亮了起来。 李恩摆好砚台，拔下葫芦塞子，点了些水。然后开始研墨，为考试做准备。 随着号钟撞起，知府大人，主考和副考终于带着随从进了考场。 …… “恭迎钦差大人！” 一声高唱之后，两位主考穿过考场，迈进正堂。 主考官员是名中年男子：他身材高大，面貌威仪，头戴紫金纱冠，身着团蟒补服；但同样面白无须，貌似是一位地位显赫的宦官。 副考也是一名中年男子。他脸孔微瘦，留着浓密的山羊胡，神色肃穆。 焚香作礼之后，二人在正案坐定。考场内开始发放考卷，大试开始。 李恩的号棚里，也从栅栏的缝隙中塞进了一封卷子。 人在考场中，难免会有些紧张。考生们也一直在猜测，考试到底难不难？ 有人说，这里的考试很容易，读过蒙学就能上。 也有考过的人说，这里的考试不比科举轻松。科举看经义策论，洋务看算术经济。 洋务考试，除了两枝毛笔，还有两枝硬笔。硬笔是用细竹削成的，李恩倒不陌生。 硬笔，让他猜到了一些考试的内容。 直到展开考卷后，终于微微松了一口气！ 考卷是活字刊印，明显是为了保密，随印随考。前后共八十八题，包括语言，算术，天象，气候，地理，人文等诸方面的基础知识解答，计算。 对于识字的要求的确不高，但对知识的掌握也不低。 如语言方面，就只有简单的姓名，住址，籍贯，以及介绍家乡的境况。允许用声韵拼写，简体字，白话文，有正常的表述能力即可。 算学方面，就有点复杂了。 如这一题：北港货船甲，顺风每时辰航行二十节，逆风航速十四节。南港货船乙，顺风航速十八节，逆风航速十六节。冬季，两轮货船同时出发，相向而行。已知两港相距四百里，甲乙货船三个时辰后相遇。 问：估算洋流为几节？ “嘿，这题有意思！” 作为洋务的推行者，李恩对纸上谈兵倒不陌生。很快在稿纸上开始演算。 只是苦了那些读圣贤书的考生。不少人抓着头发，在号棚里哀豪起来，精神崩溃。 “救——命——哪——！……” 这让监考官用扫把使劲的砸栅栏：“肃！静！” 当然也有啥都不懂，但瞎猫抓了死耗子的。 “没有洋流！” …… 整体来说，洋务考试对李恩来说没什么难点。只是这号棚里面实在难受。 中午吃饭，除了几个馒头，就只有葫芦里的凉水。不光嘴里淡出个鸟来，更是吃不饱。 号棚里面倒真有准备好的花盆和炉灰。但吃的都不够，哪里来东西去拉。 因此检查答卷没有问题后，他早早敲响了栅栏。 “交卷！” 监考倒不怠慢。过来看了眼棚号，便让兵丁取来了一个篮子。 李恩将卷子伸出栅栏。监考官接过去，放进纸袋封好，然后把篮子塞进来。 这个篮子，便是装李恩衣物的那个了。 在号棚里把衣服换了，兵丁将门锁打开。李恩走了出来，狠狠的喘了口气。 一路出来，便没人再检查什么了。 出了衙门口，日头已经偏西。原本热闹的街市也清静了许多。 走下台阶。李恩一眼看见，坐在街对面茶棚里的乔氏。 “娘！” “哎呀，小银你可出来了！” 乔氏看见，激动得一跛一跛的迎过来，伸手就抱住他。 没问考得怎样，开口先说：“饿了吧？” 李恩也不客气，连连点头：“饿死啦。” 乔氏只道：“先别急，娘给你买个果子垫上。我们一起去长街，阿周怕是也要出来了！” “中！” …… “看你们俩饿的，多吃点儿。” 天已经晚了。 街边的小摊上，李恩和周近正狼吞虎咽的吃着饭，看得乔氏一阵阵心疼。 肖大伯和小赵则是一脸的羡慕。直到两人吃饱，方才问道：“考得怎样？” 周近想了想，说道：“我自己觉得，考得不错！只是科举这事，还得看考官的意思，就算文章妙笔生花，但和考官的学术不和拍，八成也要被刷下来。” 乔氏点点头，只说道：“只要用心考过，那便成了。如果为了迎合考官，作出些违心的文章，这样的人即便做了官，心也不周正了。” 周近说道：“婶子说得极是！我宁愿站着做人，也不愿跪着求官。如今考了这一回，我周某此生再无憾事。中与不中，不妨碍我侍奉您老人家。” 乔氏听了，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又问李恩：“你呢？” 李恩说道：“这话自然要拣好的说，我觉得考得不错！只要不出什么徇私舞弊的事，考中是必然的。” 乔氏忍不住笑出声来：“连银儿都这么说，我看这回是十有八九能中了。” 见李恩把话说得太满，周近又不好反驳，只得说道：“那就借小银吉言了！” 结了帐，天色早就黑了下来。 乔氏说道：“既是如此，咱们先回船，再住一晚。明天便回家吧？” “中！” 李恩搓了搓手，“娘，如今周哥已经有功名了，咱们也买匹马回去怎么样？还有弓箭呀什么的……” 乔氏大方的说道：“当然！” “哈哈，谢谢娘！” 这次进城，大家呆了足有一个月。回行时，船上装着采购的物资，满载而归。 第二十一章 周近中举 十天后。 “驾！” 太平村边的一处空地，一男子正策马奔腾。 他时而伏鞍，时而立身，张弓引箭，孔武非凡。 这名身材健硕，精神饱满的男子，正是刚参加乡试回来不久的周近。 周近现在有了功名，还是武秀才，能名正言顺的练习弓马射艺了。 步入武师的他，开始修炼绝命爪势，握弓拈箭更有力量，拉一百二十斤弓都有些嫌轻。 谁能相信五年前的周近，还一文不名？ 李恩则是在另一边，修炼拳脚。 绝命抓势的功夫，他如今使来变得极其柔和。就好像抽丝捻线一般，少了许多杀戳的狠劲。 但这绝对不代表李恩的功夫退步了。只见他打完收功，开口一吐，一口浊气如箭一般飙出。 刚猛的劲道，已经练得深藏了起来。 “身体年轻，当真是进步明显！没想到我这么快就摸索到练脏的感觉了。” 脏腹的舒适，气息的通透，让李恩心中一喜。因为他的武功，终于踏入练脏的层次。 到了这个层次，只要悉心修炼，积蓄力量，跨入先天境界是水到渠成。 先天武师，是武道修为的一个分水岭。 达到先天，肉身就会迎来一次脱胎换骨的成长。不仅力量强大，且耐力绵长，能敌数十人，进大肃军队，都能享受中等军官的待遇。 平复下气息，李恩返回空地。 眼看天色不早，周近也下了马，带着几许满足的疲惫向李恩点点头。 二人便一同牵马朝家而去。 “小银，今天是你九岁生日吧？” 看着李恩，周近不禁有些感慨。他当真是看着这个孩子一点一点长起来的。 李恩也笑道：“是啊，时间过得好快。也不知道乡试的结果怎么样？” “唉，还提这个干什么。” 周近苦笑了一下。虽然是一家人，彼此不见外，但科举的事情总归不好明说。 李恩则说道：“好歹有个心理准备啊？万一你真中了，结果高兴过头发了疯，那可咋办？” 周近笑道：“那，就请银儿一巴掌把我打醒。” “哈哈，这可是你说的！……” 二人一路走走聊聊。回村之后，却见家门口围了不少皂吏打扮的人。 “唉，周老爷回来了！” 看见周近，乡邻中便有人叫出了声。这让皂吏们也连忙围了过来，笑着行礼。 “老爷，您回府了？恭喜高中了！” “嗯？” 李恩和周近互相望了一眼，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过报录的却没闲着，分开围观群众，上前帮周近牵过马。然后恭敬的将他迎进家里。 噼哩啪啦…… 刚进院子，就有人点上了鞭炮。喜庆的炸响，让大黄狗都高兴得又叫又跳。 穿进堂屋，乔氏正满脸激动的迎在下首。 正堂中座上方，高悬着恩试榜文。写道是：捷报贵府周讳近老爷高中泯南省乡试第二十七名。 周近对着榜文，微微念了一遍。整个人都呆住了。 李恩则是在旁边煽风点火：“中了，中了！” 但让人失望的是，周近很快就长吁了一口气。转身对着榜文先躬手拜了一拜。 然后他回过身来，对乔氏道：“周近能有今日，多蒙婶子教诲！圣人云：生恩不及养，养恩不及教，婶娘大恩难以为报，请受孩儿一拜！” 说着，周近面向乔氏正坐于地，大礼上拜！ 待他拜了四拜之后，乔氏也微笑着抬手：“我儿言重了，快些招待客人去吧？” “是。” 周近和乔氏的举动，让众人啧啧称赞。 接下来，乔氏便和周近一起拿出青钱打赏，摆酒摆肉，招待报录的皂吏。 “谢老爷赏！” “恭喜周老爷高中！” “愣着干什么，热闹起来啊！” “赶紧的……” 围观群众也不甘示弱。很多人都从自己家里拿出鸡蛋酒米，一起过来摆筵席凑热闹。 如此到了饭点，乔家大院的堂屋已摆上了庆功酒。院子里给报录的也摆了一桌。 院外，街坊邻居更是自发的在路边搭了棚，酒席连出了几十桌。一来给周老爷添添喜庆，二来也沾沾光。 乔氏很懂礼数，亲自带着周近出了堂屋，一桌一桌的和乡亲们敬酒。 街坊们现在人都矮了半截。 周近走到哪一桌，这桌人就都站了起来。一个个端着酒杯，恭恭敬敬陪着笑脸，又礼敬又亲热。 所谓金举人，银进士。 尽管现在官绅一体纳粮，但举人依旧是地方官员的同僚，和平民百姓有着天壤之别。 大肃皇权不下县，县以下的乡，镇，农村，都是由士绅管理。举人就是这里的老爷。 很多人都庆幸，以前没欺侮老实巴交的周近。 得罪过周近的人，心里自然又悔又怕。已经在想办法怎样修复关系了。 至于那些三姑六婆，更是夸赞拍马，开始嘀嘀咕咕。 “哎哟，我老早前就说过，周老爷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将来必定要飞黄腾达的。瞧，被我说中了吧？” “那个陈大妹儿当真不是个东西，什么眼神儿？居然跟着张三那种人去当水匪……” “这位周老爷，才学又高，品貌又好，以后看谁有这福气当夫人？大妹儿，还是算了吧。” “有道是肥水不留外人田，这夫人么……” 三姑六婆边说，边瞧着李恩。 周近大了李恩二十多岁，但在他们看来这都不是事儿。才子佳人，老夫少妻，这是很般配的。 李恩倒没注意这些，只是有些失望。因为周近这家伙居然没发疯，很没意思。 “就这？” …… “哟，已经吃上了？” 正在乔家小院里热热闹闹吃席时，又有几个衙吏到了。因此众人竟没瞧见。 好在乔氏一直都礼数周到。听见外面有人叫门，很快迎到了院门口。 “几位差爷，有什么公事？” 一位衙吏笑道：“敢问这是乔府吧？恭喜恭喜，您家女公子高中洋务衙门的监生了，特来报贺。” 说着，衙吏从衣襟里掏出一封大红贴子。 乔氏微微一怔，之后喜道：“哎呀，银儿快来！你也中了，考上监生了！” 李恩正在大吃二喝，听见赶紧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院门口。 看着乔氏手上的贴子，李恩终于哈哈笑了出来。 “中了，我中了！” 逗得乔氏和衙吏也都笑了起来。 乔氏赶紧招待：“几位哥，多蒙你们辛苦一趟。若不嫌茶饭粗淡，便进来歇歇脚吧？” 衙吏自然不会坏了规矩：“来此就要讨拢。” 很快，乔氏又取了几串钱打赏。然后安排了席位，请他们一同吃酒。 “哟，原来贵府今天，双喜临门哪？” 大家这才知道，李恩居然也高中了。 监生不及举人金贵，却也是官家人。学成出师，照样能吃皇粮，比种地体面多了。 这让街坊邻居更是羡慕了。乔家从地主一下成了士绅，当真让人有种做梦的感觉。 这顿饭热热闹闹，直吃到月上三竿。 …… 晚上，乔氏坐在堂屋里，把周近和李恩都叫到身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她说道：“阿周，这当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你如今有了功名，算是了却我一辈子的心愿了。” 周近连忙说道：“若不是有婶子，哪里有我的今天？婶子放心，我周近无论怎样，都是您膝前尽孝之人。” 乔氏欣慰的点点头。对她这样的女人来说，相夫教子就是一生最大的成就。 因说道：“阿周，今后咱们宅子的牌匾，就换成周府吧。” 周近将要拒绝，乔氏却抬手拦了他一下：“你是家里的顶梁柱，我们娘俩儿得指着你过日子。既是一家人，这种事就不要争执了。” 所谓嫁夫从夫，夫死从子。周近相当于乔氏的儿子，自然是一家之主。 周近想了想，也说道：“我明白了。婶子放心，我一定把家业打理好，让您安度晚年。” 乔氏便对李恩说道：“银儿，如今你周大哥成了老爷，你也是府里的小姐了。以后做事要有点规矩，懂礼数，别让乡里乡亲的看笑话。” “知道啦。” 李恩也替他们高兴，没想到周近这家伙居然成了精。 …… 晚上，躺在床头，李恩看着自己的录取名贴。 洋务学堂，考额名位并不高。考中的生员是监生，地位低于举人，但比秀才要高。 监生在学堂毕业，是可以举为贡生，有资格做官的。 在尊圣贤礼教的大肃王朝，太子拼了一条命，达成这样的成果很难得了。 按道理说，监生和太子的身份，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李恩现在就是过得更快乐。 说到底，还是自由的感觉。 宅在家里懒得出门，和被关在家里不让出门，本质上是两个概念。 李恩似乎有了一种难以言述的情感，但一时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 不过这种慰藉心灵的舒适不是假的。幸福的滋润，让他的心尖都感到一阵阵酥麻。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李恩在朦胧之中，竟然从床上爬了起来，重新跑回了院子里！ 他赤着脚，只穿着睡衣，一个劲的手舞足蹈：“中了，我中了！……” 喊了一阵，又笑了一阵，然后满面欢喜的开始打拳！不多时，把乔氏和周近都吵醒了。 二人一开始，以为他是小孩子高兴。 谁知闹腾好一会儿，发现李恩竟还在练功！ 边练，边笑得合不拢嘴，口中不住的说着：“中了，中了！……” 乔氏顿时慌了，急道：“真是冤孽！中了个什么监生，竟得了这疯病？” 周近忙宽慰她：“婶子别急，银儿年纪小，怕是在逗我们玩儿。” 乔氏说道：“那你赶紧劝她一劝！万一吵醒了街坊，也太不成个体统。” 周近听了，忙扎好衣服和裤脚，提起鞋子。 乔氏又叮嘱道：“你下手轻点，不要伤了她！” 周近苦笑道：“婶子这话该对她讲才对！她要真把我往死里打，您可得拦着点儿……” 说着，向着李恩就凑了过去。 第二十二章 无法无念 周近几步走到李恩身边，一把扯过他的衣领：“三更半夜，闹腾什么？” 李恩回头看是周近，也不多话，伸手一拳就直捣而出！正是太祖长拳“五步夺山”。 “真玩儿命啊？” 周近被这拳惊出一身冷汗！ 好在他的武功也有小成，一步退出，顺势一记“绝命爪势”就擒住了李恩的肩膀。 就在周近准备施展“平地惊雷”将他摔倒，李恩的劲却变得软绵绵的，居然拿捏不住！ “捻丝劲！” 还没等周近反应过来，李恩竟一个反摔将他送走！ 周近整个人好像铜钱一样转了好几圈，最后一把靠在窗户格上，头晕脑胀。 乔氏连忙过去扶住他：“哎呀，你还好吧？” 周近也是一脸发懵：“还好，不怎么样。” 他被甩得轻飘飘的，却没受伤，甚至被撞的窗格子都完好无损。 李恩则是哈哈大笑，依旧一个劲的喊：“中了，中了！” 周近也起了性子，过去就要擒拿李恩！结果两人一搭手，又被甩飞。 好在李恩武功境界虽高，但年纪尚幼，周近却是人高马大，也不怎么吃亏。 只是两人缠斗了一会儿，周围的街坊邻居已经陆续听见，拿着灯笼火把出来了。 “乔银！” 乔氏再也看不下去，忍不住发了脾气！ 她这一喊，李恩也跟着打了个哆嗦；见乔氏一跛一跛的走上前去，扬起巴掌就落了下来！ 啪！ “该死的出生，你中了什么？” 这一巴掌虽然带着脾气，但乔氏也只拍在他的脑门上。 不过李恩吃了这一巴掌，却也安静下来。站在那时发了一会儿愣，不练功，也不乱喊了。 随着眼神渐渐清明，他一脸奇怪的望着面前的周近，还有站在身边的乔氏。 “娘，周哥？你们大半夜不睡觉，跑这儿来干什么？” “银儿？” 看见李恩恢复了正常，乔氏激动的过来一把抱住了他：“你可醒过神来了，吓死娘了……” 抬头看了乔氏一眼，李恩似乎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伸手抱住她：“娘，谢谢您……” 周近看了，也长长的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街坊邻已经围到乔家院子门口，提着灯笼火把看热闹。 “哟，怎么了？” “乔婶儿，家里出什么事儿啦？” “啊，没什么没什么！小银房里突然闹老鼠，把孩子吓着了……” 乔氏连忙笑了笑，周近也赶紧上前打了个哈哈。 “小孩胆子小，长大就没事了……” 不多时，邻居终于散去了。一家人也各回各屋，结束了这场闹剧。 李恩也折腾得够呛，重新躺在床上，闭上眼就睡了。 …… 次日醒来，又是个大晴天。 李恩起床后，照例在院子里炼功。 一夜之间，他的武功日近千里！原本还要稳固十天半月才能真正踏入的先天武师，竟水到渠成。 功法运行之下，李恩感到全身筋骨皮膜，无比协调；周身骨骼坚韧雪白，如反掌观纹；身体内脏也开始坚固，开始达到内视之境界。 这让李恩欣喜之余，同时也有些后怕。 因为科举而发疯，他当然没那么幼稚，也不可能发生。 真实原因，是李恩在无意之中，竟然进入到了武学“无法无念”之状态。 百灵曾告诉过他：古代僧侣圣贤，经年练武，心无杂念，将武学练成了身体本能。于是有高僧在睡梦中，也会自己修炼，浑然不觉。 这样的修习境界，可遇而不可求。如果能够步入，修炼将能事半功倍。 当然，这是指纯修武功的人。 而修道之人进入这样的境界，机缘更低。加之修士灵肉分离，多半会走火入魔，最后魂飞魄散。 李恩知道，若不是母亲唤回了自己，恐怕他已经不在了，连神魂都要消失。 “唉，这也算因祸得福吧？” 不过母亲既然唤回了自己，这份机缘就真的保留下来了，无法无念的机缘！ 如果没有这份境界，李恩的武功炼到先天就止步了。 但有了这份境界，就能让修道者弥补武学上的差距，将武功也修炼到极致！ 感觉修炼进入状态，李恩开始正式观想灵猿三闪六躲的功法，吐纳随之一变。 他的身体，猛然一跃，竟一下闪出十步开外！低矮的院墙，仿佛不存在一般。 李恩的神魂，却停留在了院中。当然他现在没有显形，普通人也看不见。 然后，李恩便看见自己的肉身灵动飘逸，开始自行修炼灵猿三闪六躲之法。 吐纳调节，竟也毫无差池。 灵猿功法不同于猴拳。猴猥琐鬼祟，猿则潇洒大气，是传说中的圣兽。 因此李恩的肉身修炼起来，已然有了几分剑仙侠女的风范，飞腾之下，衣袂飘扬。 “真是神奇，这就是无法无念的境界？” 恰逢太阳从东方升起，李恩顿时又有了一点明悟：天道运转，原本就有自己的规律，不必过分强求。 少时，一套功法修炼结束。肉身掠回院中，逐渐静默，李恩的神魂也归了躯壳。 他只感到周身气血翻滚，似乎有了无穷无尽的精力！武功大进的感觉，让他差点再次放浪形骸。 好在李恩很快把这份冲动压抑了下去，神魂回归精元上胎，让旺盛的气血滋养神魂。 精元上胎这个穴窍，正是性命同修的秘法。长期保养，能让法武两道都大进。 修炼结束，这才回到堂屋准备吃饭。 周近也起了个大早。看见李恩，他也没多提昨天晚上的事，二人只是笑了笑。 “娘，吃饭啦？” 今天乔氏又做了大家爱吃的打卤面，肉蛋的香气直勾人的馋虫。 见乔氏还在操劳家事，周近忍不住说道：“婶子，您年纪已经大了！如今孩儿有了功名，家里该请些人手，不能让您再干活了。” 李恩也说道：“是啊，如今周哥是老爷了。若是还让您操持家务，这不合礼法。” 乔氏笑了笑，说道：“忙了一辈子，娘还没回过神呢！今天再给你们做顿饭，然后娘就准备享福。” “谢谢娘！” 李恩和周近听了，也高兴的扶她一同坐下。一家人同吃早饭，倒是和以前一样亲热。 “对了小银，你这个监生，什么时候去学堂啊？” 乔银说道：“报录的说，月底就开课，没几天了。我准备雇船先去看看。” 乔氏连连点头，又问周近：“阿周，你如今中了举人，可打算明年进京会试？” 周近说道：“实不相瞒，孩儿这回乡试已然将这些年的积累全耗尽了！若再参加会试，还需要在家中读书养气，数年方成，今次实在是去不得。” 乔氏赞许道：“你说得很是，凡事不能急功近利！先缓一缓，再考进士才更稳当。” 大家边吃边谈，将今后的打算先定了下来。 吃完早饭，周近正准备去练功，院门外却有人叫门。 李恩赶紧先迎到门边，一眼看见外边土路上，竟然来了不少人，还有马匹。 只见一位穿玄色长袍的豪奴，手拿一封烫金拜贴，问道：“敢问是周老爷府上吗？” “正是，请问……” 李恩看了这位豪奴一眼，惊骇的感觉对方竟然会武功，似乎还不在周近之下。 而他身后，更有一位穿着锦袍的年轻人。 这位年轻人身材高挑，面目清朗，神色温和；他周身松驰，光华内敛，乍一看好像是位柔弱的富家公子，并无武力在身。 但李恩却看得出来，这位年轻公子绝不柔弱！而是把先天高手的精，气，神，全部收敛进骨髓的大高手。 “武道大宗师？这是什么人！” 俗话说国有圣贤，神鬼辟易。宗师虽不如武圣那样光芒万丈，也是名震一方的豪强了。 当初百灵夺舍桂宫娥，一举突破到宗师境界，才呈现出这般的气象！ 没想到今天又看到一次。 不过心中虽是惊骇，这些念头也不过一闪而去。李恩说话间，已打开了院门。 他看见年轻公子时，对方自然也注意到了他。 进了院子，公子便先问了一句：“敢问，小姐可是乔银？这次考入洋务学堂的监生？” 公子声音充满磁性，温和悦耳。 李恩心中已然猜到了什么，拱手道：“在下正是。敢问公子可是学堂中的前辈？” 公子笑道：“小姐果然聪颖过人，在下姓宁名远，正是学堂中的监生！不过在下还中过武举，算起来与周世兄也是同僚，今日是特地过来拜会的。” “原来如此，宁老爷请！” 说着，李恩便将宁远请进堂屋。 宁远身边的人也极有规矩。除了豪奴一同进来，剩下的依然侯在院门外，牵着马，并不擅入。 乔氏和周近早听得分明，连忙整理衣冠，在堂屋迎接。 看见乔氏，宁远当即上前，行了一个晚辈礼：“原来是老太太，晚生有礼了！” 乔氏忙道：“不敢不敢！近儿，你陪客人说官中事务，老身就不打扰了。” 说着，李恩也赶紧把母亲掺回后堂。 周近与对方又平磕了头，李恩便充当丫头，过来给他们倒了茶水，然后站在周近身后。 宁远看了自家的豪奴一眼，又看了李恩一眼，忍不住笑道：“乔小姐也是有功名的人，一起坐下吧？” 李恩也拱手道：“谢座。”方才坐下了。 之后，宁远便与周近先客套了一番。 让豪奴取来一盘红纸包，笑道：“世兄乃是文魁，弟乃一介武夫，岂敢仰视！今世兄腾举在望，弟备下贺仪三百两，还请世兄不要轻嫌。” 周近拱手道：“世兄所赐，周某焉敢推辞？”说着，李恩便过去收了银子。 宁远很是高兴，又说道：“令妹如今也考入洋务学堂，与弟便是同窗了。只是这太平庄离州县相去不近，弟在城中正好有空房一所，不如一并赠与世兄如何？令妹上学得以方便，你我兄弟早晚也好请教。” 周近亦谢道：“如此，周近恭敬不如从命！只是家中婶娘年事已高，不如先让舍妹搬去上学，待家中事务安排停当，方好接婶娘一同进城。” 宁远拍手道：“人之尽孝，乃至于此！周兄所言甚是，就让小姐先住过来，就是不知小银姑娘意下如何？” 李恩自然不会推辞：“当然，我正好准备去学堂看看。等我辞别老娘，今日就和公子一起过去？” “甚好！” 宁远大喜，与周近又攀谈了一会儿。眼看茶已吃完，于是准备拜辞。 李恩也将乔氏请来，一同送客。同时也说了准备和这位宁公子一同进城，看看学堂。 毕竟这个洋务学堂大家都不清楚底细，如今来了位前辈带着，也算是有个照应。 乔氏虽然不舍，但孩子要上学，她也不能拦着：“即是如此，宁老爷可要担待一下这孩子了。” 宁远拱手道：“老太太但放宽心！有宁远在学堂一日，断不叫小姐受一丁点委屈。” 很快，李恩打点好行李，向母亲磕头辞别。 第二十三章 入学 出门后一路离村。 宁远也没上马，陪李恩一同走在乡间的黄土路上，身后让豪奴牵马随行。 村中有不少人也看见了这队光鲜的人物。不过他们不敢过来，只敢远远去瞧。 李恩和宁远一同来到牛轭湖渡口，见这里居然停着一艘大牙舰。 这种牙舰有五丈来长，丈余宽窄，比篷船大出近一倍，而且船帆有三个。 它的尾帆是硬帆，如同展开的折扇；而首帆和主帆却是软帆，好像大布口袋。 跟着宁远一同上了船，随从们便升起主帆。主帆展开之后，简直比这艘船还要大！ 一方方的帆蓬随风鼓起，充满了力量感。 开船后，李恩明显能感觉到，它的航速比大蓬船快上至少一倍。 “敢问宁公子，这艘是海船吗？” 介于上次进城没能看见海船，李恩一直觉遗憾。因此看见这艘牙舰，自然很敢兴趣。 “别这么生分！我痴长几岁，叫我宁大哥吧？” 宁远笑了笑，“要说它是海船，也能算得，不过这种牙舰只是救生船。真正的远洋海船，要大得多了。” 李恩一听，兴趣更浓了：“还要大得多，那得有多大？风帆也得更大吧？” 宁远说道：“当然，我驾驶的‘乘风号’有十八九丈，宽三丈，光楼船有就三层，这还不算底舱。风帆的面积，足有六十六亩！” “这么大？” 李恩整个人都呆住了。 六十六亩，这和他家的棉田都一般大小了！风帆能有这么大吗？ 宁远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起来：“算上备用帆，一起加起来六十六亩。” 李恩还是不大相信：“吹吧。” “哈哈哈哈……” 因为李恩对洋务衙门，特别是海船极有兴致，因此一路聊下来，倒也没冷场。 毕竟他对洋务，只停留在纸上谈兵。况且到了现在，更有了二十多年的空窗期。 洋务发展不同于田园小农，变化得太快。 那种待字隆中几十年，出山后仍能引导天下潮流的高人，在洋务衙门是混不开的。 这艘牙舰的航速，就是最好的证明。大蓬船要走一天的航程，现在不到半天就走完了。 来到江口县码头，还只是下午，阳光依旧明媚。 李恩现在对州县也不再陌生。 …… 上了岸，宁远问道：“小银你是打算先去看看新屋，还是想先去学堂报名？” 李恩想都没想：“当然是先去学堂了。” 宁远则说道：“但洋务学堂管理严格，进去之后可是不能随便出来的！你可想好了。” 李恩又想了想：“还是先去学堂吧？我娘年纪大了，一时半会儿也进不了城，我要一个人住在新房里，也没什么意思。” “那倒也是。” 宁远觉得在理，于是先打发豪奴回家。自己则带着李恩一同往学堂而来。 如今文考结束，武科乡试即将开始。城中繁华依旧，又来了不少赶考的秀才。 不过李恩没打算参加这次乡试。他要先进洋务学堂，把监生身份坐实，以后慢慢打算。 洋务学堂位于江口正街，离县衙不远，李恩印象挺深。不多时，便已来到学堂正门。 依旧是那座不大的门楼，陈旧的牌匾；不过今天，它的大门是敞开的，显露出几分人气。 宁远有些玩味的问了句：“要我陪你一起报名吗？” 李恩看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小孩儿，来学堂报个名还要人带？当然是自己进去了。” 宁远笑道：“如此，在下就先回避了。” 拱了拱手，这个家伙竟然真就走了！李恩站在学堂门口，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还真走了？” 紧了紧背着的小包袱，又摸了摸怀里的报贴，李恩醒过神来，转身进了大门。 门内的地板和门楼一样，也是青砖铺砌而成。 走入高门大院，先有一道萧墙；绕过萧墙，才是主院正门，顿时让人眼前一亮。 这洋务学堂，外表看起来寒酸，但真正进来，才发现里面宽敞广阔，绝不输于州府衙门！ 太子这个人，永远是这样败絮其外。 放眼望去，高耸的正堂立柱上，挂着一对匾额。 恨不尽万里黄沙看英雄壮士孤烟大漠陆止于此 悔未入亘古碧波冯虚风云卷惊涛骇浪海始于斯 横批：征途无尽 据说，这匾额还是太子亲自提写的。 后来太子被废，一些新政有幸保留。 但清流士大夫们觉得，用废太子的提款恐辱国体。于是自己提写一个换上了。 结果怎么看怎么别扭，只得悄悄把原匾又换了回去。 李恩看着提款，微微出了一会儿神。说实在话，如今再让他写，未必还能找着感觉。 迈进学堂正衙，便看见长案后坐着的几名官吏。 坐在当间的，留着浓密的山羊胡，神色严肃。俨然就是那天的副主考。 “报，生员到！” 听见衙吏开口，李恩忙掏出自己的录贴，双手呈给了衙吏；衙吏便呈到了案前。 考录官接过录贴，用手摅着胡须看了一眼。之后对照了一下录取名额，又看了一眼李恩。 “乔银，是个女孩儿？” 李恩心里一紧：不是说洋务学堂缺人，啥人都招吗？难不成规矩又变了？ 让衙吏调来考卷察了一遍，确定没有弄错。 见他说道：“非是衙门规矩多，只是很多话要问在前头！洋务能保全下来，殊为不易。毕竟新政初始，不少投机分子混进队伍，让朝中非议不断。” 听了这话，李恩有些惭愧的垂下了头。 当初新政受到阻挠，用人必然有失偏颇。这也让那些驳乱分子有了口实。 又看了报贴一眼，考录官问道：“你如何从母姓？” 李恩拱手道：“回大人，家父系前朝革员。母亲孀居故里，恐受欺辱，因此学生子从母姓。” “哦。” 考录官打量了他一眼，“令尊因何案开革？” 李恩回道：“家父孟生，字禄寒，本是进士出身。只因支持太子兴办洋务，顾遭开革。” 考录官微微动容：“原来是孟先生之后！” 不过他很快恢复了常态，说道：“如今学堂招人严谨，宁缺勿滥。不论是谁，都要恪守学中规矩，本官不会因你的出身而定夺前程。” 说着，他取过一张纸，写了些什么：“你把这题，再默写一遍？” “是！” 李恩很快回过神。上前从衙吏中手接过题纸，在旁边的桌案写了答辩。 这是道应答题。 题目为：罗盘针是指向正北吗？ 李恩答得很明晰：不是。罗盘针指北，偏西五十分之一。 写完后，衙吏把答案呈给了考录官。考录官仔细对照了一下笔迹和答案，这才微微点头。 考试原题为，司南是指向正南吗？ 当时李恩的答案为：不是。司南柄指南，偏东五十分之一。 考录官这才笑道：“孩子，欢迎你！你先去书房领课本，然后去营房见见你的同窗。海务学堂管理严格，有不少人坚持不下去，希望你能留下来。” 说着，他在李恩的报贴上写了批示，然后盖了章。衙吏便取来交还给李恩。 李恩连忙作揖接过：“多谢大人！” “去吧。” …… 出了学堂正衙。 李恩按衙役的指引，先领了课本，然后又跟着勤务兵到了水寨。 洋务学堂的水寨，就建在泯江马尾湾。这里通向外海，水深江阔，正是驻营的良港。 想学跑船，就先得适应船。 勤务兵送李恩来到营房，便先行离开了。 李恩登上栈桥，见这桥只有一半。另一半伸出搭板，连接着江边的一艘趸船。 北风吹过，江面起伏足有数尺。搭板虽有一侧扶手，但真正走上去，未免有些心惊胆战。 好在李恩武功已踏入先天，步伐沉稳。放平心气，很顺利就走了过去。 趸船本身就是个浮舱，只下锚不起航。 绕过甲板，来到舱门口，便听见一片笑声传了出来。放眼舱内，见里面有不少人在说话。 李恩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毕竟他没在外面闯荡过。见不少人看见了自己，连忙向着众人拱了拱手。 “诸位前辈，这厢有礼了。” 船舱里的说笑声随之小了许多，不少人也都望向他。 在众人的注视下，李恩找到一张空床位，有些新奇的摸了摸。正准备把自己的包袱放上去。 结果旁边有人叫了一句：“小妹妹，你也是来上学堂的？还是……” 回头望了这位躺在床上的大叔一眼，李恩礼貌地说道：“对呀。” “多少钱？……” “食宿不是府县代交了吗？每月几两来着……” 李恩又望了他一眼，一脸茫然。 “哦！” 大叔干笑了一声，“欢迎欢迎！不过这儿是爷们儿住的营房，你应该住顶边的那艘。” 说着，旁边几个打牌九的男子也哄笑起来。 “当然，你要是不介意，我们也不介意。” 李恩一时有些尴尬，说道：“哦，我就是过来转转！你们忙啊，我再转过去。” 说着抱起自己的包袱，赶紧溜出去了。 重新上了岸，才看清趸船不止一艘。 待登到最边上的船，绕过甲板瞅了一眼。他发现这里住的果然都是女的。 这让李恩又有些尴尬了。 “哟，来了个妹妹？” 这里的小姐姐们也挺热情。见外面来了新人，都围了过来。 李恩连忙向大家作揖打招呼：“见过诸位小姐姐！” “哎呀别客气了，咱们可是同窗啊。” 大家忙将他迎进来。一个小姐姐还帮忙把包袱放在了床位上，显得挺亲热。 其他人也开始叽叽喳喳。 “你叫什么？” “我叫……乔银。” “真可爱捏！” “你哪个官家的？” “乔银？听说成绩很好，直接念的三期捏！” “你多大了？” “有婆家了吗？……” 李恩脸上发烧，老老实实地说道：“我不是官家人。哥刚刚中举，老家在太平庄……” “没事儿！我大伯是泯南巡抚，以后我罩着你。” 领头小姐姐大方的说了一句。 “哦，多谢大小姐！” 李恩赶紧服软，小姐姐们也围过来使劲玩他。 洋务学堂的女生员不多，总共不到三十个。一个浮舱都没住满。 和满是汗臭味的男舱不同。女舱的吊床外都帘着漂亮的花布，空气中也弥漫着淡淡的甜香。 “来，我来教你铺床！咱这里的床啊，最好就是把被子横过来，半铺半盖……” 小姐姐挺热心，帮着李恩一起归置东西。 李恩也注意到，洋务学堂的床和平常的床不一样。床外面围着栏，里面是用鬃绷吊成的网。 铺好床后，再面上枕头。李恩试着钻进去躺好，整个人都坠了下去，晃悠悠的。 “好玩儿吧？” “嗯！” 看着李恩一脸新奇，小姐姐也笑得灿烂。 每个人的床位都很简单，除了床之外就只一个柜子，一桌一椅。当然放东西足够了。 加之女舱没住满，有的床位还空着。倒是方便当大家堆放杂货的公共空间。 “嗯，有香味？” “哎呀，天不早了！该吃饭啦！” 眼看天色渐暗，李恩还没熟悉这里的环境，小姐姐们就一起嚷嚷了起来。 “小银，去吃饭啦！” 小姐姐很热心，似乎怕新来的小同窗饿死了一样，牵着李恩的袖子就一起出了浮舱。 第二十四章 搪瓷和海灯 趸船外，一艘帆船正往港口这边驶来，居然也是三桅的大牙舰。 “这边，这边！今天停这边捏！” 在小姐姐们叽叽喳喳的招呼下，那船停在趸船边，撞得浮舱都是一阵摇晃。 小姐姐们七手八脚，见船上的人抛出一条条胳膊粗的缆绳，几个人便将它绕在了木屯子上。 搭上板，女孩子们一窝蜂挤过帆船上打饭！李恩真怕她们从搭板上掉下去。 为了避免挨饿，他也跟着一起跑了过去。学着大家的样子先拿了个大碗，然后排队。 不大的甲板上，顿时站得满当当的。 “搪瓷碗？” 看了眼手上比脑袋还大，镀了瓷的铁碗，李恩不觉有些亲切。 搪瓷是从西域传入中原的，宫里叫珐琅，主要用来制作工艺品，实用价值并不大。 直到旧港整合成洋务衙门，太子就命工匠烧制便宜实用的珐琅，方便使用。 事实证明，搪瓷结实耐用，很受海员欢迎。跟着大家一同排队打饭，李恩心里也颇为欣慰。 随着队伍慢慢移动，饭香也越来越浓。 抬头一看，只见舱门口横了张桌子，前面有两口大缸，一个缸里是饭，一个缸里是菜。 桌子上站着一个慈眉善目的大伯。 大伯一手提一只大笊篱，来一个人就往他碗里㧟。一勺饭，一勺菜，动作又快又准。 “下一过？好！……下一过？号！……” “唉哟……” 李恩拿着碗，被大伯的两勺干货堆满，大姆指给烫得不轻。惹得大伯都笑了起来。 “妹子，新来的吧？” “呃，是啊。” 李恩连忙吮了吮自己的姆指，觉得很尴尬。 “以后就习惯了！” 大伯倒不觉得自己动作大了，继续重复：“下一过？好！……下一过？号！……” 等李恩他们开吃后，旁边舱里的男人们这才跑了出来。 因为送饭的船被喊在了女舱，所以他们只能下船跑上女舱，再穿过甲板来打饭。 这让前来打饭的大叔一脸不爽：“范师傅，今天怎么停这儿了？” 大伯不觉得自己错了：“吃饭就是军令，谁先喊就停谁那儿，少耽误事！……下一过？号！……” 只是，先打到饭的小姐姐们同样一脸不爽。 “哎呀，今天的肉菜怎么又是萝卜烧腊肉啊？” “难吃死了！……” 刚打到饭的小哥哥们，便忍不住嘲这边笑了出来：“先生说了，远航吃不上蔬果，人会病死的！萝卜腊肉存得久，要吃习惯！” “让你多嘴，谁真要去跑海了？” 小姐姐也喊了一声，在船舱里找了个位子坐下来。 见李恩挺认真的啃萝卜烧腊肉，她不由得问道：“小银，你出师后想干什么？” 李恩倒没多想：“航海啊？” “不是吧？” 小姐姐们一阵无语。 她们来洋务衙门，无非是想谋个出身。以后在海关，船厂当差，没人真打算远航。 李恩吞下饭，依然笑道：“我一直就想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 “好，有志气！” 对于李恩有这样的志向，小姐姐倒也支持。 一顿饭吃下来，李恩和她们也熟识起来。领头的小姐姐姓宁，她的伯父正是泯南巡抚宁卫。 宁卫原是当今皇上在潜邸时的仆人。皇上登基后他一路发迹，如今已成了封疆大吏。 当然，这样的出身也为清流士大夫们看不起。小姐姐听说周近是乡试举人，很是羡慕。 “小银你就好了，家里是举业出身！不像我，说起来是巡府家的小姐，其实背地里都笑话我。” 李恩笑道：“小宁姐姐不要在意那些闲话！我们办我们的海务，他们做他们的文章，谁也不碍着谁。” “哼，也是！” 秋后的天黑得越来越早了。 刚吃完饭，天就暗得几乎找不着道。出了舱门，李恩暗暗运足目力，生怕从搭板上掉下去。 不过，一道亮光却晃进了他的视野。 “嗯，这是什么？” 下意识的用手遮了一下眼睛，李恩看见船头竟挂起了几盏闪亮的琉璃灯！ 这种灯，他当真没见过，比家里用的油灯要亮上好多倍！照得搭板和扶手无比清晰。 “没见过吧？这是海灯！” 小宁姐姐笑道：“走，咱们回寝室。” 一行穿过搭板，回到趸船上。不多时，小姐姐们也在船舱里挂上了几盏同样明亮的琉璃灯。 李恩感觉很新奇，走到旁边仔细的看。 这种灯做工相当精美：灯罩应该是玻璃，烧得很薄，因此透光性很强，也不怕风吹；底座是棉质灯芯，但火苗并不在灯芯上燃烧，而是悬浮于灯芯之上。 “这是什么油，难道是酒？” 挥发引燃，李恩只见过烈酒这样烧过。但这样点灯未免太浪费了，简直是在烧粮米。 小宁姐姐笑道：“这是岩油，我们气魂宗的杰作！” “岩油，气魂宗？” 李恩心中一动。岩油这种东西并不稀奇，早在几千年前的战国就有人用了。 不过气魂宗，却是太子监国时招揽的江湖门派。 气魂宗是个很穷的门派，石头里都要挤出油来。所以炼岩油也算门派的招牌生意。 “小宁姐姐也是气魂宗的人吗？你们门派……是不是有一种叫玄冥功的道术？” “嗯，你居然知道这个？” 小宁有些意外，“我的确是气魂宗的人，但玄冥功只有门主才能修炼呢。” 听到这个消息，李恩的心跳更快了起来：“那……敢问你们门主多大年纪，是男是女？” 小宁笑道：“门主当然是男的了！他姓郎，如今有四十多岁了吧，在洋务衙门当幕僚呢。” “不是吧？” 李恩一时有些失望，不过还是问了一句：“小宁姐姐听说过一个叫百灵的人吗？” “百灵？” 小宁歪着脑袋，翻了翻眼睛，“挺好听的名字，不过没听说过。怎么，你要找人？” 李恩喘了口气，说道：“就是打听一下。这是我非常重要的一个人，我一直在找她。” 说着，又望了一眼这盏明亮的灯。 小宁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凑进了问道：“怎么，你的心上人啊？” 李恩脸上微微一红，不过也没有否认。 这让小宁很是意外：“呃，人小鬼大！” 晚上，女孩们都钻进各自的被子里。有的谈话，有的看书，气氛倒挺融洽。 李恩也学着她们的样子，把一盏灯拉到自己的床头。明亮的灯，让人看起书来很是惬意。 还没上课，他就已经迫不及待的翻开课本了。洋务知识更新很快，李恩迫不及待的想学到新的东西。 直到舱外传来熄灭令，女孩们才相继把灯灭了。 “小银，不是用吹的！像这样拧下面的钮扣……对，这就灭下来了。” 明亮的海灯慢慢变暗，然后归于黑暗。李恩也把书放回桌上，缩回了被子里。 第一天来学堂，他似乎还没有习惯。 晚上，江面的浮舱随着水浪轻轻起伏。睡在吊床上的感觉，就好像摇篮一样。 “百灵，她或许不是气魂宗的……那她到底是谁，会在哪里呢？难道真在海外？” 李恩闭上眼睛，回味着百灵教给自己的胎息安魂法，心绪在思慕中也逐渐安定。 不多时，他的神魂就被黑暗笼罩，困意袭来。很快就睡了过去…… …… 当当当…… 天刚朦朦亮，号钟就被敲响。 小姐姐们一个个醒了过来。哪怕还打着呵欠，但手上没停，穿衣穿鞋。 李恩自然不敢怠慢，麻利的开始起床。 换好衣裤，罩上号褂。脚底蹬上一对小号的油靴，脑袋戴上了一顶柳条编的圆帽。 “吃饭了捏！……” 早上起来第一件事，依然还是抢饭吃。 吃完饭，就是一天的课程开始。作为三期的学生，李恩集合的地点在泯江岸边的一片滩涂。 在入学考核后，学生都已按成绩分配。 文试优秀的，朝文职培养；武试优秀的，则往武将培养。文武皆优的，就是传承航海大业的苗子。 这样的苗子不多。连同刚刚入学的李恩一起，也就一百多个而已。 让李恩意外的是，小宁姐姐居然也在这里。 小姐姐同样意外：“你刚来，就进三期了呀？还说你家没有背景？” 李恩连忙笑了笑：“我真是自己考进来的……” “切。” “你们，不要讲话！” 这时，负责训练他们的考官已经怒喝了起来。 太阳已经升起来。 只是在深秋时节，日头并不温暖。只有冰凉的江风吹得众人的裤管啪啪作响。 学员站得很整齐，从高到矮井然有序。 站在他们面前的，居然是昨天拜访李恩，并带他一路来到洋务学堂的宁远。 不过，那个和颜悦色的年轻人，今天却显得无比严厉！一双眼睛刺得人不敢直视。 列队完毕，见宁远依旧冷着脸，说道：“每天训练前，我都要重复一句：我们即不是文臣，也不是武将，我们不搞那些文死谏，武死战的勾当。” “我们是开拓者！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一切为了开拓，开拓才有未来，开拓能救国！” “听懂了吗？” “听懂了！” 在场百余名学生，齐齐的回答了一声。 “声音太小了！” 宁远眉头一皱，显然对这些人的士气很不满意，提高声音就吼了出来！ “声音这么小，还想开军舰？” 李恩他们也提起嗓门，跟着一起喊了出来：“听——！懂——！了——！” “开拓！” “开拓！” “咳咳咳……” “先做热身，然后准备操练！” 很快，宁远带着学生们开始做着热身操演。 跟着大家一起学，李恩很快就察觉到了这套操演不同寻常：它的动作不以实战为主，却能锻炼人的筋肉骨膜，吐呐脏腑，达到强身健体的功效。 “了不起，这是哪位大能传到学堂里的？” 他以前倒听说过：千年的世家门阀，才传承有这样的健身操演。 但世家秘典从不外传，连大肃皇室都没有。 因此在场的学生，大多体格健壮。哪怕是外表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姐姐，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做好了热身，宁远才带着大家开始正式训练。 第二十五章 海洋时代 江滩边，一群年轻人卷着裤腿，从及腰深的水中飞快的趟过。溅起的水花将每个人打湿得精透。 跑完整整五里地，接下来就要爬上高过十丈，用粗硬麻绳编织，好像蛛网一样的绳索。 再抱着立柱滑下来，落上浮船。然后要从相距一丈多远的船帮上，跳上另一条船。 而后面几条船，船帮更矮，因此与前面的船相距达到两丈！跃过的时候，相当危险。 遇上更高大的关卡，又得借用绳索往上攀爬。 各种各样的训练，当真让人苦不堪言。哪怕学生们做过健身操演，都有些力不能支。 但没人敢当面抱怨，因为宁远一直在前面领头。 对这种严于律己，严于待人的家伙，除非自己服软走人，否则找不出任何的办法反抗。 直到日头升顶，才终于有机会休息一下。 人在累到饿晕的时候，大厨师傅那怪异的口音，听在耳中都是如此美妙。 “下一过？号！……下一过？蒿！……” “又是萝卜烧腊肉？能不能换个菜啊……” 小宁姐姐捧着搪瓷碗，一脸的哭相。 她身边的李恩因为刚来，暂时还没吃腻味。加上饿得狠了，早抱着碗吃个不停。 “怎么，洋务衙门的日子不好过吧？” 就在李恩大口吃饭时，旁边走过一个人影，端着碗坐了下来。 李恩望了一眼，正是“老大哥”宁远。 只是他现在一脸微笑，和上课时全然不同。不仔细看，真不能相信是一个人。 听了这话，小宁姐姐一改刚才的委屈模样，十分轻松地说：“没什么啊，就是菜吃不习惯。” 说着也抱起碗，大口吃了起来。 “呵。” 宁远扒了口饭，讪笑了一声。又说道：“何必逞能呢？女孩子，又不指望你跑海。” “要你管！” 小姐姐把碗顿在桌上，指着李恩说道：“她也要跑海呢，你怎么不说她？” 李恩无语。 想想也是，宁远便坐到李恩这边。李恩只得也坐直，不然不太礼貌。 “小银，女孩子别折腾自己了。你家条件也不错，随便混个差事，好好过日子得了。” 李恩听了，倒不知怎么回答。 只说道：“宁大哥，你也是官家少爷吧？为什么要进洋务衙门呢？” 宁远愣了一下。 随后他正色道：“为了大肃，为了百姓！拓海是我从小的志愿，所以我来了。” 李恩微微一笑：“俺也一样。” 宁远和他四目相对，不由轻笑了一声：“好吧，我收回刚才的话。” 之后又问小宁：“那你呢？” 小宁还是那样：“进都进来了，现在走不成逃兵了吗？多丢人。” “行行行。” 宁远似乎拿她也没办法，“反正这现在刚开始，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你要是混不下去，随时可以去其他课程，当真没人会笑话你。听见了吗？” “听不见！声音太小了。” 小宁哼了一声，抱起碗继续扒饭，“声音这么小，还想开军舰？” “哈……” 听着其他人的哄笑，宁远也没了撤。只得端着碗走开了。 不过到了下午，倒是没继续跑操。李恩跟着大家一起在课室里学理论课程。 “今天这一课，给大家讲解洋务衙门的事务！让大家明白以后当差需要注意什么……” 座台上，先生正给学生们讲解课程。 李恩学习理论知识，也在三期课室。 毕竟他基础扎实，没必要从零培养。是以年纪虽小，但比上一届进来的都成前辈了。 课室里，那些女孩几乎全在。这也让洋务学堂呈现出不同于科举的风情。 刚进学堂时，李恩就听衙役们议论过：这里的不少女生都了不得。 因为历朝历代，女子不能考功名。 大肃有门阀世家，自然会有读书习武的女子。她们不能科举，因此不少人考洋务。 甚至宗室都有公主，郡主，娘娘，太后在暗中支持。 洋务学堂能保留，得益于进步官员的拼死维护。另外阉党，朋党，官女亦功劳不匪。 这也是让清流士大夫们不耻的地方。 剩下几分功劳，则要归功于外番。这是学堂开课后，李恩从理论课程上了解到的。 太子被废之初，就有大批清流弹劾，要求取缔洋务衙门。 就在新政岌岌可危之即，大肃遭到倭寇袭扰。刚组建不久的海防，发挥了紧要作用。 于是在朝中各方势力的角逐下，沿海诸多洋务衙门最终保留了源州一处。 因经费削减，大肃王朝的远航之路，由此耽搁了下来。 但大肃不远航，不代表别人就不远航。 当年一同参与筹办洋务的，就有句丽，东瀛，安南等国的进步政要。 除句丽和大肃一样继续限关自守，南安和东瀛先后在本国筹办了洋务官署。 南安位于大肃西南边陲，原系天朝属国，地小人稠。 太子被圈禁数年，他们已建成数艘新式大船，沿当年双宝太监郑桐航海的方向继续探索。 短短二十载，就将已知世界范围向南延伸了数万里，并在荒蛮沿岸相继建立了数个港湾据点。 由此，大量的黄金，白银，宝石，木材，开始连绵不断的涌进了南安国库。 这个不起眼的小国，国势开始蒸蒸日上。 而东瀛，原本是由数十个诸侯组成的松散国家。 办理洋务的官员回到藩镇，也很快推行新政，让当地改革成为强藩。 几个强藩联手重建幕府，数年便统一了大半国土，国势同样一日千里。 这样的成就，大肃不可能不知道。 但朝中的士大夫们，依旧对新政百般阻挠。所谓祖宗成法不可变，圣贤之礼不可废。 得知这些信息后，李恩不由得扼腕痛惜。 “又是这帮腐儒？老子当初就不该手软，把他们全砍了才对！” 李恩是个老实人，向来厚德载物。他甚至一度训斥办差的老四羞辱翰林，为人刻薄。 现在看来，老四能保住洋务衙门，得亏他很刻薄。 但不知那些清流，如今在这位皇帝手下过活，是怎么个状况？想来日子不好过了吧。 “哎，这位是……乔银同学吧？” 就在李恩生闷气的时候，讲课的先生叫了一句。旁边的小宁赶紧碰了碰的他的胳膊。 “啊，是！” 李恩连忙站了起来，这才发现已经是第二堂课了。 先生用手摸了摸胡子，说道：“上课时要专心听讲，你上来把这个题目解答一下？” 李恩回过神，走到讲台旁边。同学们顿时发出哄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洋务衙门的课堂与私塾不同，讲台上是一大块刷漆木板，能用粉笔直接写字。 李恩看时，见漆板上是一道天文题：天穹观测法。 “大肃发现一颗恒星，上中天高度为五十度，下中天高度为二十度。请绘图测算观测地纬度和恒星赤纬……” 挠了挠头，李恩终于把思绪拉到回了课堂里。拿过旁边的大三角板，开始绘制坐标…… 先生也被他带动了注意力。因为这个上课开小差的学生，的确展露出了三期应有的功底。 绘好坐标，李恩用尺规很快定位中天位置，然后平分出上下中天夹角，剩下的计算一目了然。 “先生，观测地纬度是七十五度，恒星赤纬三十五度。” 答完题后，李恩非常有礼貌的拱手躬身。先生也极为满意，摅着胡须连连点头。 “不错不错，洋务学堂又有兴旺的迹象了！不过你底子好，上课也要好好听讲，以后才能走得更远。” “是，谨尊先生教诲。” 李恩老脸一红，连忙回自己的位置上了。周围的同学也也投来诧异的目光。 “哇，小银？你真厉害！” “这可是钦天监的先生啊，他很少表扬生员的！……” “呵呵，可能是因为我长得漂亮吧。” 李恩怪不好意思，为了掩饰只好臭美了一下。 洋务学堂的课程很对李恩的味口。除了理论教学，还有手工劳动，今天先生教的是打绳结。 海船从郑桐第一次出洋的平底船，逐步改良成了现在的尖底船，风帆也从纵向硬帆演化成了横向软帆。船体的结构更是越来越复杂。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莫过于桅杆上的索具了。 有道是一艘船半艘索。花四十万两银子造船，索具的成本能占到十七八万。 所以打绳结，是所有船员的必修课。 无论是船长，将军，还是普通的水兵，水手，杂役，人人都要打绳结。 “每天都要练打结，活结死结蝴蝶结……” 小宁打着呵欠，但手上却不停，手指头好像灵动的小蛇一样翻来织去。 这种课程，李恩就完全赶不上了。就好像头一次捻线那样，弄得手忙脚乱。 教课的大婶儿也忍不住骂骂咧咧。 “怎么这么慢？一个女孩子，手笨得像脚一样！看你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李恩缩着脑袋，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学堂可不是自己家，先生也不会像老娘一样惯着他。 晚上吃饭，李恩都被整得胃胀。当然也可能是让萝卜给撑的。 …… “总算来了顿新鲜的。” 小宁捧着碗，脸色倒比中午好了许多，“你也别放在心上！那个事儿妈自己嫁不出去，总拿我们说事。她说她的，听习惯就好了。” 李恩点点头，但心里还是过不去。毕竟打绳结是洋务学堂的基础课程，没理由不去学好。 吃完饭，大家便重新回到水寨营地。 正如宁远所说，进了洋务学堂，生活起居都在船上。不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头百姓，一视同仁。 所以伙食方面，自然好不到哪儿去。能吃顿新鲜的，那就是人间美味。 所谓即来之则安之。 虽然训练课程是苦了点，但只要坚持下来，也就习惯了。 晚上回到营舱，在床头点上了明亮的岩油灯。哪怕折腾了一天，李恩却并不觉得有多难受。 不论怎么说，洋务衙门保留下来了。他的志愿有了继承者，并没有人亡政息。 想到有朝一日能出海，李恩就有无穷的干劲。 坐在吊床上，他还练习着打各种绳结，努力巩固知识。哪怕鬼仙有过目不忘的能力。 过目不忘，只相当于印刷下来。真正要通透，还是得正儿八经的学。 自己能学会捻线，没理由学不会打绳结。 其他的小姐姐们，早就把学习玩出了花。打绳结，打着打着变成了几个人翻花绳。 只有旁边的小宁，揉着发酸的胳膊和腿，一脸苦相：“哎哟，可累死我啦。” 这让其他小姐姐们很心疼：“要不，你就退出来呗？何必每天去跑操……” “那怎么行？” 小宁直哼哼，“进都进来了。要是当逃兵，那太丢脸了！……睡觉，明天接着去。” 说着，她缩进吊床里，蜷着被子就睡了。 李恩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自己不会打绳结，也立志要学好，小宁未必就不想出海。 眼看天色不早，于是也拧熄了灯，早早休息，安养神魂。 …… 第二十六章 祖宗不足法 次日天明，乔银和小宁继续去上课。 看着队伍里这两个家伙居然还健在，考录官忍不住对着宁远嘀咕了一句。 “怎么回事？” 宁远也是没辙：“没办法，撵不走。” “那就加大训练，课程提高难度，让她知难而退！万一出了事，不好向中丞交代。” “是！” 很快，又一轮的训练开始了。 乔银很明显的感受到，今天的训练更狠了。开始跑操就跑了七八里。 好在他已是先天高手。哪怕年小力弱，却也能咬着牙坚持下去。 小宁要大上几岁，加之武功也不差，更怕丢了面子，硬是跟着挺了下来。 反倒是其他学生有些支持不住了。当下就有两个人申请告假，给抬到医馆去了。 这让考录官都没辙了：“嘿，邪了门儿了！” 就如此，洋务学堂的课程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了。李恩也真正有了归宿感。 他底子好，干劲足。哪怕实践水平差点，但敢于尝试，学起来也很快。 因为理论知识外的实践课程，更是让人着迷。 作为洋务政策的发起者，李恩其实没有接触过真正的实践课程。 原来理论用于实践，是如此的丰富多彩。 除了绳结，各式各样的索具，风帆。船坞的构造，繁琐的航海道具，简直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加之洋务学堂入选严格，风气严肃又不失活泼。完全不同于朝堂上勾心斗角的阴沉。 同窗大都是心地透亮，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在这里，李恩能感受到一种久违的生气。 这就是少年气。 …… “小银，把舌头伸进来吧？” “嗯呐！” 今天下午的课程，就是手工实践。 拿起一根木舌，李恩将它塞进榫眼里扶正。旁边的小哥抡起大木锤，开始往里敲紧。 砰！……砰！……砰！…… 随着几次由轻到重的锤击，榫钉已经稳稳的穿进孔洞。李恩也逐渐松开了手。 小哥也放开了力气，将锤头抡足！ 数十下的锤击后，木舌便完全嵌了进去。结合的部位不光看不出来，光滑得连摸都摸不着。 然后，两人合力将这根大木滚动，首尾架到支叉上。最后在中间挂上石头测试承重。 这是一根笔直笔直的圆木。 中间挂着麻绳编成的网兜，里面一块一块的添着石头。每块石头，都如磨盘大小，不下百斤。 石头越积越多，足足加上了十多块。这让麻绳网都吃受不住了，绳结开始断开！ 湿麻绳能够坠断，至少得有几千斤的重量。 圆木再结实，也终于架不住压断它的最后一块大石。最终喀嚓一声，从中间开裂！ 二人过去察看了一下开裂的部位和形状，最后高兴的击了一下掌。 “成了！” 因为这根丈余长的圆木，实际由许多较短的废旧木料拼接而成的。 而开裂的部位，并不是榫卯连接的部位！这就是说，李恩对榫卯连接的工艺，已初步入门。 “小银，你进步很快啊？” 旁边过来视察的先生，也看见了他们的成果。脸上流露着欣慰的笑容。 “多蒙先生教导有方！” 学生们也都礼貌的向先生致意，同时发自内心的感激。哪怕这位先生只是位木匠而已。 洋务学堂的课目很多，且繁杂。除星象，气候，地貌，水文，还要具备一些基础的造船，掌帆，旗语，医药等方面的常识。 术业有专攻，但多少得懂点大概。张口闭口祖宗成法，船漏水了祖宗可救不了你。 很快，这回换了小哥扶舌，李恩抡锤。 二人合力又接出了一根圆木，最后直直的将它立了起来！ “这根木头，适合做桅杆！” 抬头看着这根比水桶还粗，高过数丈的笔直圆木，所有人都有一种壮丽的感觉。 高大粗壮，又能笔直挺立的坚韧木材无比珍贵，价格自然高昂。 而造船，恰恰需要这种木材。 无论是龙骨，还是桅杆，都需要良材。 如此算下来，打造一艘海船的成本，都快抵得上一座宫殿了。以洋务衙门现在的经费，实在无力承担。 这个时候，祖先就起作用了。 中原的祖先，创造了榫卯工艺。只要木质适合，就能拼接出任何想要的大小形状。 比如这个燕尾榫。看起来是拼接，实际上它的着力点分散在了上下丈余远。只要加上拉索，就能制成桅杆，和整木差不了多少。 神奇的是，如果把木舌敲出来，它还能重新分开！ 李恩看着自己的成果，心里也充满自豪。 “嘿咻……” 另一边，女孩子们同样竖起了学习棒。那是一根透明的玻璃管，里面盛的水银。 汞柱，是测量水文的重要量具。 南安人在赤道通过对太阳黄道的测量，演算出了大地经线，将长度“里”确定到最精准。 东瀛人则依据纬度夹角，演算出了“海里”。 于是洋务有了标准的度量单位。首先明确“毫厘寸分尺步丈里”之长度，定为“海量”。 之后又以蒸馏水为标准，重称了“分钱两斤升斗石料”之重量，是为“海秤”。 度量的规范，不仅促进了洋务发展，也深受百姓欢迎。 以至于大肃上下都纷纷效仿海制，真正度量统一。大斗进，小斗出的伎俩行不通了。 这让朝中的士大夫们极力反对，呼吁要“陆海分治”。怎奈百姓拥护，差点闹出民变。 最后皇帝下旨，确定度量衡。 “祖宗的智慧，的确不能废弃。但祖宗不足法，该割的就得割，该变的就得变！一变，还得是绝活。” 李恩在洋务学堂，触感最多的莫过如此。他也逐渐察觉，有些人为什么要反对新政了。 “吃饭了！” 忙完了活计，又是一天结束。学生们也都收拾东西，准备去干饭。 洋务学堂的饭菜每日如故：不是萝卜白菜，就是腊鱼腊肉腌鸡腌鸭。 好在管饱不成问题。 吃饱了就睡，生活很单调。 因为每天在水面上颠簸，晚上哪怕睡上吊床，也都觉得整个身体在起伏。 要说最闹心的，还得是上厕所了。 这是个不登大雅之堂的话题，但在船上作业却不能回避。遇着大风大浪，人连蹲都蹲不稳，所以船上的厕所不能是茅坑，而是两根杠子。 不论男女，上厕所都得骑在杠子上，抓着扶手。没点技术含量，还真拉不出来。 当然即来之则安，慢慢也就习惯了。 每天训练，上课，学习各种手工活计，不觉日子过得飞快。 短短十来天，李恩就完全适应了各种课程，看起来和其他三期生差不多了。 秋去冬来，即便泯江地处南方。凛冽的北风吹过，也让地上的土都结出了霜。 “哎哟，冻死了！……” 晚上，从厕所跑回卧舱的小宁姐姐，一头扎进了李恩的吊床！冰得他忍不住叫了出来。 “哎呀……” 不过小宁可不管这个，抱着李恩舒服的窝在吊床里。一脸幸福。 “小银，你身上真暖和啊？” “别乱摸呀……” 李恩想往旁边让一下。但吊床睡进来只会陷到中间，根本挪不开。 “对了小银，明天休息一天，你准备回家吗？” “一天能干什么？从学堂去我家，来回就得跑一天，我还是等过年再回去吧。” 洋务学堂每旬只放一天假，李恩有十天没回家了。他也很想母亲和大哥。 小宁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听说月底的课程，我们要去船场学习了。” 李恩原本正闭目养神。听到这个消息，人立马精神了起来：“船场？” “对啊？船场！” 小宁说道，“听说我们三期的海船，已经开始打造了，让我们去参观捏。” “三期的船？就是说，给我们打造的吗？” 李恩翻过身来，惊喜的望着小宁的脸。小宁也笑着点了点头。 “小宁姐姐，你以后真的不跑海吗？” “哎，再说吧。” 小宁打了个呵欠，往被子里缩了缩。 李恩连忙提醒了一下：“喂，这是我的床！” 结果一看，小宁竟然睡着了。 李恩无语。 想去她的床上睡吧，又觉得不妥当。加上睏意来袭，于是也睡过去了。 直到天明，众人照例起了个大早。 …… 今天休息。 不过李恩和小宁还是习惯性的来到了跑操的沙滩上，活动了一下身体。 “小银，我们对练一下武功？” “好呀。” 李恩也没客套。 他们现在已经熟识了，都知道对方有两下子。不过却没有正式交流过。 如今来了兴致，小宁也没客气，拉好架势就向着李恩一掌推来！居然有模有样。 “好掌法。” 李恩见这一掌气势如虹，也不由得心中赞叹。一步退出，伸手捻住小宁的手腕，以退为进。 小宁被捻住力道，也是颇为惊讶。一掌挣出，又是一掌追来，却又被李恩捻住！ 一连出了十多掌，小宁连连推进，似乎占了上风。但李恩一路退后，却丝毫不乱，未露败相。 “绝命爪势？他怎么使得如此难缠？” 小宁眼力不差，很快摸出了李恩的功法。但她想不到李恩竟能将狠辣的爪势，用得缠缠绵绵。 “飘云剑术三十六势？这是能并肩三十六罗汉手的上乘功法，不过入门也是更为不易！小宁也是天才人物了，天赋比我要高得多。” 李恩也认出了小宁的功夫。她使的是掌，实际上是以掌代剑，使的飘云剑术。 唰…… 眼看小宁功势凌厉，李恩身形一晃！ 只见他脚下划出，沙滩上顿时出现了三枚足印，每一枚相距都有四五步。 这让李恩在呼吸间就闪到了十步之外。 “灵猿三闪六躲，原来你也是先天境界？” 小宁也显得很兴奋，同样脚下一虚！只见她整个人好像风一般掠起，竟然紧追着李恩没有落下。 李恩这回当真漏了一拍！加上小宁比他大几岁，人高腿长，一下就抱着李恩滚在沙滩上！ “嘻嘻，怎么样？” 小宁骑在李恩身上，显得很得意。 “哎，你们干什么？快起来！” 这时，一个男声从旁边响起。二人侧头一看，原来是宁远也来这炼功。 结果刚一来，就看见乔银和小宁这个形象，顿时炸毛。 第二十七章 怪力乱神 “哼，关你屁事。” 小宁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砂。李恩也跟着爬起来，一时有些尴尬。 “早上好啊，老大哥！……” 他现在知道，宁远是小宁的堂兄。 为了掩饰尴尬，李恩便对小宁说道：“小宁姐姐，你的这招闪扑，当真厉害！” 小宁却很中肯：“这招‘鹤形闪扑图’，和灵猿三闪六躲是一对儿！一个跑一个追。因为我比你大，所以占便宜了，真要公平比试，那也没准。” 听她这样说，宁远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原来他们刚才是在练武，不是胡闹。 这时，小宁又问乔银道：“对了，你修炼过道术吗？” “嗯？” 乔银知道他们是气魂宗的。宁远是灵肉合一的武道大宗师，小宁应该是修过道术。 于是也没有隐瞒：“是的。” 宁远听了，便开了口：“你不要误会，我们并非要盘根问底。毕竟洋务衙门中，很多幕僚都是道术高手，但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张扬为好。” “为什么？” 李恩道术境界不低，是尸解的鬼仙，但对修道界的认知却还浅薄，所以不太能理解。 宁远说道：“有些事情，其实也很难争论清楚。只因五代时期，群雄并起，其中一路诸侯广受拥戴。后来才得知，他竟然是句丽人，尸解到中原的。” “有这种事？” 李恩和小宁对望了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 “是啊！堂堂天朝上国，差点让棒子当了人皇。” 宁远笑了笑，“打那以后，中原对道术就颇有成见。上至皇帝，下至百官，绝对不会让鬼仙擅权，修道之人最多当个幕僚，不能担任正职。” “原来如此。” 李恩听了，也能理解这其中的道理。毕竟人心都能隔肚皮，更何况是能尸解的鬼仙了。 “小宁姐姐修成鬼仙了吗？” “怎么可能？” 小宁哼哼了几声，“道术修炼太难了，我现在才刚刚能驱物而已。” 宁远笑道：“能驱物，已经是万里挑一了。绝大多数人修炼一辈子，连定神出壳都不能。” 说着，他又问李恩：“你的道术，修炼到什么境界了？” 李恩说道：“我如果说自己是鬼仙……” 说着，看了他们鄙视的眼神一眼，才又说道：“你们肯定不信对吧？” “废话！” “好吧，我也是驱物。” “这还差不多！” “……” 休息一天，李恩也没闲着。和宁远兄妹交流了一下武功和道术，受益匪浅。 李恩修炼，以应试为主，实战能力差了很多。和小宁对练时，往往招架不住。 不过他的武道传承于百灵，很多见解都有独到。小宁他们在交流中也学到了不少东西。 在繁忙的学业中，一天的休息很难得，也总让人感觉过得很快。 同窗们都没玩够，课程便又开始了。 不过李恩却充满了期待，因为他终于要看到船场了。 …… “大家都到齐了？” 上午，洋务学堂门口。 三期的学生们在沙滩上整齐地列好队，老大哥宁远也早早在这里等着他们。 果然，小宁姐姐的内部消息不是假的。 见宁远说道：“今天的课程，比较特别。因为我们要去湖阳造船场，参观正在筹建的三期海船。” 说着，学生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听他继续说道：“海船是我们船员的家，希望大家能有这样的归属感。我更希望诸位能坚持下去，和三期海船一同出师，一起出海！” “是！” 李恩他们齐齐的应了一声。 “出发！” …… 宽阔的马尾湾，江面上行驶着一艘艘华丽的牙舰。正是洋务学堂前往造船处的队伍。 时至初冬，西北风卷着浪花呼哮而过。大江两岸的土地上，都能看见未融的薄霜。 李恩和二十多个小姐姐们，同乘在一艘船上。大风吹得帆骨哗哗作响，让牙舰驶得飞快。 放眼望去，江面上还有不少官舰和民船。虽然大小样式不一，却具有着同样的风土人情。 但作为海船，平底硬帆就不够用了。洋务衙门的海船，一直向着尖底软帆演化。 船队行至宽阔的水域，北风突然变小，天气也暖和了许多，仿佛又迎来了一次小阳春。 但微小的风刮在船帆上，牙舰依然在慢悠悠的向前行进。李恩他们的这艘船跑得也最快。 起初，他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仔细一看，居然是有人用道术吹动船帆。 “小宁姐姐，你的神魂力量居然这样大？” 李恩当真惊讶了！不光是因为这位小宁姐姐深藏不露，更惊讶于她对道术的运用。 小宁嘿嘿一笑，悄悄亮了一下手中巴掌大的扇子。 要知道她只是驱物境界，但神魂力量竟不弱于李恩这个鬼仙，还能分神化念。 “这就是气魂宗的法宝么，果然有独到之处。” 李恩感觉，这把小扇子当真是了不得的法器。 小宁也颇为得意：“怎么样，我说过会罩着你们的。有我在，风再小也能开船！” “你，不要在这惹事！” 但隔壁船上，宁远朝她就指了过来：“这可是衙门，搞怪力乱神？想让御史参一本吗！” “哼。” 小宁扭过脑袋，收敛了道术。风一停，帆骨一阵哗啦啦的响，船也随之慢了下来。 “幸好我没跟着起哄。” 李恩暗自庆幸，他原本也想试一手的。 “我是鬼仙的事，总归低调为好。如果不能参与航海，未免太过遗憾。” 喘了口气，李恩很乖巧的站在一边，人畜无害。 沿马尾湾一路行到湖阳船场，能看到江上许多的渔民渔船，很是繁华。 登岸之后，路上同样有不少市集。远处还能依稀看到林立的作坊。 各式商旅行人，来往不绝。 因为船场是一个巨大的新兴产业。 单是修造海船所需要的木料，铁矿，桐油，丝麻等原料，都得州府日月不断的供应。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许多固定的商品渠道。 而打造海船，更需要大量技艺娴熟的匠师和工人。单是供应这些人的生产生活，城中就要多出大师的房舍，茶楼，酒肆，书坊，赌馆，伎院等。 清流士大夫就批驳说：供养一个船坞工匠，就需要二十个人力，简直是劳民伤财。 但新政派却提出了不同的观点：一名工匠能提供二十个就业岗位，这正是仕途经济学问。 尽管两派到现在也没争出一个高下，但源洲府从一个边缘小城，短短数十年就发展成大肃数二数三的大府，却是有目共睹。 “看，这就是湖阳船场！” 上岸数里后，宁远自豪的指向了前面一片巨大的建筑。 李恩跟在大家旁边，也睁大眼睛看着这片雄伟壮阔，比城楼还要巍峨的巨大城楼。 “太气派了！” 洋务衙门的船场，设立在马尾湾与外海交汇处。官办厂房就有十来座，仿佛一座小城池。 和源州府不同，湖阳镇城楼是夯土结构，外围是多边菱形。这也是洋务衙门的一大特色。 因为传统砖石城楼，一发火炮就能轰塌一片。洋务带动了火炮的兴盛，让传统楼墙劣势尽显。 而夯土被火炮打中只会砸个窟窿，流下的碎砂也使攻城的队伍不便攀爬，在海洋时代更有优势。 菱形的结构，更让城楼上的弓剪和火铳没有射击死角。这样一座棱堡，可以阻挡十倍于己的敌军。 穿过一座高耸的拱形大门，李恩抬头四下张望，心中忍不住一阵阵激动。 夯实的泥土路上，车马人流不断。 这些是与官办往来的商办场房。商号也多在湖阳县，大小接近二百家。 毕竟官家精力有限，不可能什么琐碎的东西都造办。很多民商能做的，就外包出去了。 造船场的官员，大多都是洋务衙门培养出来的专业人才。当然也有各行各业，三教九流的人，但凡有一技之长，就能当上合适的差。 这样的选材录用，自然也让朝庭里诽议不断。 只是当今皇帝和新政党态度坚决。加之造船场兴办之后，带动了源州府工商业兴起，进而让泯南一省的经营都与之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所谓“百万船工衣食所系”。哪怕士大夫们有圣贤当思想武器，却也不能硬来。 …… 又走了数里，学员队伍井然有序的穿过第二道城门洞：场房内部，已是青石铺地，干爽整洁。 首先印入李恩眼帘的，就是场中凿通的人工河，还有河上转动的大水车。 “这不是丘掌柜他们家的……” 李恩对自家的老主户，印象非常之深。特别是这种水车的专举权，他更是垂涎三尺。 没想到，居然在洋务衙门又看到了。 宁远说道：“专举权对知识有保护，但肯出钱也能享用嘛！有了这种水车，工场的效率可是提高了十多倍。” “原来如此！” 李恩听了，颇为欣喜。 水车转动时的嘎吱声，配合着哗哗潺动的水流，总能带给他一种超脱于轮回的力量感。 沿着主道一路前行，大道两侧是一座座分门别类的场区；站在场区外，能依稀看到里面忙碌的人影。 工匠们有的抡着大锤，挥汗如雨，打造铁木器物；也有的拿着精细工具，雕花一般做着细致工作。 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那一座座好像漏斗般扣在地上的石屋，竖立的烟囱正冒着滚滚黑烟。 这是炼铁场。 还有一些安静的阁楼里，偶尔传出叮叮当当的悦耳声响。 李恩知道，那是在打造精密仪器。 如旱罗盘，浑天仪，星象仪，六分仪，几乎都是在湖阳造船场出产的。 而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火铳。 火药这东西，是古代道士炼丹时无意配制出来的。经过千百年的发展，逐渐被军队所青睐。 火铳和海船一样，也随着洋务的兴起发生着飞速变革。从最早的火门铳，到后来的火绳铳，到现在已经演化出了燧发火铳，定装弹火铳。 宁远带着学员们在军械库中参观，打开一个黄铜皮药匣。只见干燥粉中，放着一枚枚炮仗一样的纸筒。 “这就是定装纸弹，我大肃洋务衙门的特产。” 向学员们介绍时，宁远带着深深的自豪，“谁让咱们中原人最会制作炮仗呢？” “好厉害！” 李恩接过一枚纸弹，和同学们传看，感到无比的震惊。 第二十八章 浓墨重彩 定装纸弹约一指粗，两寸长。 弹药内芯是配好的定量火药，外壳用硬纸卷成，手感非常的结实。 它的尾端是药引，可以直接用燧石点燃。首端就是固定好的铅弹。 定装纸弹可以说就是一枚小炮杖，但制作要精良百倍。可以想象出凝聚了多少工匠的心血。 太子当年视察海船的时候，火铳和火炮还得填药发射，费时费力。 于是他下达了研发定装弹的御令。 也只有武力低下的太子，对改良火铳如此热心。那些武功高强的儒将们无不嗤之以鼻。 但时隔二十多年，这个构想终于实现了。 “宁大哥，如今的燧发火铳，射速很快了吧？” 宁远笑道：“那是当然！以前放一铳，得十息左右，开了膛线的火铳更得三十息！现在，几息就能发一铳了。” 说着，他取来一枝三尺多长的火铳，带着大家来到军械处后面的试靶场。 这枝火铳作工精良，但毫不花哨：笔直锃亮的枪管，纹理明晰的枪托，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美感。 只见宁远拉开尾膛，塞进一枚定装纸弹，然后盒上膛。举起之后，瞄准了远处的靶子，扣动枪板。 砰！…… 一阵火烟冒起，二百步开外的靶子上，赫然打上了一枚铅弹！学员也都瞪大了眼睛。 “好厉害！” “这简直比得上武师一箭了？” “是啊，关键这火铳和弩一样，普通人都能用……” 这样的火器，简直颠覆了大家对战斗的认知。特别是李恩，能敏感的察觉到这门火铳的威力。 火药对神魂有很大的克制。哪怕是鬼仙，被这样的火铳打中，也得受不轻的伤。 离了军械处，大家一路议论纷纷，很是兴奋。 又行了数里之后，终于走到正街尽头。 众人跟着宁远一同登上最高的城楼。在这里，学员们终于看到了最为壮观的景象： 这座城楼，四向环顾，构造如同主城内的瓮城。 城楼达四五丈高，这已经修葺到极致了。为的就是乘放中间的庞然大物。 “看，这就是正在打造的破浪号！” 宁远带着学生们走在城台上。放眼望去，见下面的场地内正架着一根硕大的龙骨。 龙骨足有二十余长，粗壮坚韧。数十名工匠正有条不紊的忙碌，测量，拼接肋骨。 用于造船的良材，是由全国各地调运过来。很多都要荫放十几二十年，才能用于打造。 场区周围，塔建着各式各样的木塔和脚手架。 构造精准的滑轮，好像巨秤一样的起重杆，带动各类工具转动的链条，皮带……所有的一切，多得那么繁杂，但配合在一起，却又如此协调。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建造中间的这艘巨舰。 多少人的心血和智慧，才成就了这样的船场！也因为这座船场，让聪明才智有了用武之地。 城楼旁边的观礼台上，还放着这艘“破浪号”的模型。 破浪号是一艘风帆战舰。它和最早出海的海船，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看见这尊模型，李恩终于相信宁远不是在吹牛。 模型船只有桌子大，但桅杆就有一人高下，主帆足有窗帘那么宽。 这艘战舰有三根主桅，用横帆。 和牙舰相比，舰艏和舰艉增加了楼船层高，分别设有副桅和斜桅。除主桅使用壮观的软横帆外，改良型船舵，变革炮窗设计，同样便于远航作战。 船型的变革，是无数海员用命换回来的。不单是大肃，南安，东瀛亦是如此。 “我们洋务衙门不能厚古薄今，一切以实用为主！不实用的东西，在海上只能是累赘。” 宁远在给大家介绍舰船的时候，也不忘夹带私货，传达洋务学堂的精神。 因为变革的持续，洋务的分工只会愈发明细，每一种分工也会更加深入。 那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全才，今后可能不会再出现了，也不需要。 人，能把自己的专业研究通透，就是难得的天才。 李恩到现在，打绳结的水平都没达到标准。 “这艘船要造好，至少还要三五年。这也是你们在洋务学堂求学的时光。等你们出师，船就下海了。” 宁远说得很诱人，让李恩的眼睛都大了起来。 “真的？就是说我们出师，就能驾着这艘船出海？” 对这个期待，宁远倒没否认：“当然，这是你们的荣誉，也是你们职责。” “太好了！” 参观造船场，李恩对于洋务的认识真正从理论走向实践了。哪怕只是万里征程第一步。 …… 对课程和集训的投入，让人越发觉得时光飞逝。时近年底，这一季的学业也接近尾声。 洋务学堂进出都很严格。每年分为四个学季，每季课程七十天，学季结束都要进行考核。 考核成绩，从上上到下下，分为九品。不合格的生员会遭到降格，甚至除名。 李恩被送进三期栽培，原本在学堂看来还有些勉强。但考核之后才知道并非如此。 武功方面，他熟练了操演，逐渐和自己的修为慢慢融汇。这让步入先天之后的境界，又有了成长的迹象。 课程方面，李恩更是理论扎实。哪怕有一些更新改良的知识，也很快能够学会，兼收并序。 即便是打绳结这种最不擅长的课目，也在不断的练习和努力之下，逐渐赶上了学习进度。 甚至在年底考核时，他还在答辩中提出了可行性建议。 “……这幅海图，画得很精准了。但看起来，总觉得哪里还不对？” 考试的时候，李恩认真的检查着试卷。但每当看到一道答辩题目，总会有不舒服的感觉。 海务衙门绘制地图，理论上已经有了很大的提高。比例尺测量精准，地理图标也越来越规范。 这幅地图上，一边画的是陆地，一边画的是海洋。 海洋内有一条海沟，因此特地用浓墨勾勒了一笔，非常醒目，也非常直观。 但陆地上的山脉，依然是画的“山”。这让李恩感觉很不舒服，有一种不直观的脱离感。 “对了！如果用浓墨标注海沟能让人直观，那能否也用不同的颜色标注陆地的地形呢？海洋是蓝色，颜色越深，海底也越深，那陆地可以用黄色，同样颜色越深，就表示地形越高？……” 脑子里灵光一闪，李恩马上在答辩上写下了自己对地图的理解和建议。 洋务衙门的考核，不光看理论知识问答。最重要的是答辩，鼓励学生提出自己的看法和见解。 要知道，那么大的造船场，绝对不是某位高人一拍脑袋就能建起来的。洋务衙门凝聚的是千万人的智慧，要做的是为后人栽树的事业。 年底考核结束，李恩以上中的优异成绩，稳稳留在了三期学堂。 时节一晃，已到了隆冬。泯江两岸的天空中，已然飘起了细雪。 除夕，是大肃最为盛大的传统节日。无论是官家还是百姓，都会放假过年。 洋务学堂同样到了假期。 学堂门口，官员，先生，学生们也按长幼尊卑，互相拱手作别，准备回家团聚。 “多谢先生教诲！” “教书育人，理当如此。” “告辞！” “请！” “请！……” 与同窗作别后，李恩雇上轻舟，顺牛轭湖向太平庄赶去。 哪怕离家才两个多月，可他仍归心似箭。于是用上了新学会的伎俩：道术吹帆。 “哈哈，这还真是快多了！” …… 自打周近中举，如今的周府就客人不断。 不光是洋务学堂的宁远，就连江口县的知县大人，都带着县下的几位老爷过来贺喜拜访。 之后，城乡的秀才，生员，各村舍的宗族长老也都过来拜会周近。 再后来，就是十里八乡的地主，富户，城里的老板，掌柜。同样请客送礼，和周府攀交情。 原本和周近关系不错的乡邻，更没有放过机会。至少来年服差役的时候，争取分派轻松的差事。 周近这个家伙，也是来者不拒。 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他，打起交道来居然有模有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暗地里做过排演。 这让大家对周老爷更是刮目相看，赞誉之辞连绵不绝。 人在落魄的时候，呼吸都有原罪；一旦飞黄腾达，放个屁都是香的。 直到年关将至，应酬才算告一段落。 这日午后，细雪纷飞。 “敢问周老爷在府上吗？” 院门之外，几名衣衫整洁的男子停步于此。其中一名男子上前，背着手叫了一句门。 “诸位，请门的时候怎么不拱手？哪怕主人家看不见，也不能瞎糊弄吧？” 结果，门内还没人答应，旁边倒有人先说了一句。 几人侧头一看，却是一个背着包袱，年纪在十来岁的小姑娘。 …… 李恩刚回家，还没走近，却有人抢在他前面去叫门。 原本这也没什么。 但叫门的这个男人年岁不小，却趾高气昂，让人看了着实不舒服。 这几个人也看见了他。 当间的男子打量了李恩一眼，之后拱手道：“冒昧，敢问小姐是？……” 李恩也把包袱紧在背后，拱手道：“有礼！我就是本户后生，敢问有何贵干？” “哦，原来是少东家！” 这位长者再次微笑着拱了拱手：“在下肃江，是专程来拜访周老爷的。” “肃江？” 李恩似乎在学堂听过这个名字。 随后猛然想起，这家伙好像就是瑚州岛的海盗头子！ 想起这个关节，长者的脸也和某个场景融合了起来：原来他就是乡试时，拂袖而去的那个老书生。 “哦，原来是白衣秀士肃老前辈？失敬失敬。” 心中闪过许多念头，李恩礼貌的又拱了拱手。同时打量了一下他身后的两个人。 其中一有是铁塔般的黑壮大汉！黑汉煞气迫人，呼吸却很沉稳，竟是一名先天高手。 李恩也到达了这个境界，自然感触颇深。 而另一名男子白面短须，生得高大英武，算得一表人才。看他的气度，竟和宁远不相上下！ 想不到海盗之中，居然有这样的人物。 理论上，有客人来访，主人家自然是要殷勤接待的。 但李恩只说道：“还请肃头领恕罪。我家老爷乃是清修之人，家慈更是寡居守节的妇道人家，实不便接待游方客人。还望见谅！” 周近现在是士绅。海岛上的水匪串访，未必是好事，搞不好还会弄出祸端。 所以李恩一口回绝。 第二十九章 不速之客 “你说什么！” 李恩话音刚落，那个黑汉就瞪着眼睛叫嚷起来，“我家哥哥特地来访，你胆敢摆架子？惹恼了俺，在你家后院放把火，看他出不出来……” “野牛，休得无礼！” 长者轻喝了一声，黑汉就乖乖退下了。 之后他回过身，重新露出笑容，只说道：“既是周老爷不便，肃某也不强求。但天有不测风云，如今官场多变，贵府若有了难处，还请不要忘了肃某才是。” “哦，好说好说。” 李恩也没把人得罪死，之后拱手下了逐客令：“多谢肃老前辈，我一定把话带到！请！” “请！” 长者亦没继续死缠，而是礼貌的拱手作别。 他转身后，那个白面汉子也冷着脸拱了一下手。黑汉则是一脸怒气，扭头就走了。 李恩倒没失了礼数，站在家门口一直拱手目送。直到这行人消失在了土路尽头。 待他们走远后，李恩方取下包袱，正襟衣冠。对着大门正坐于地，叩首四拜。 “娘，孩儿回府了！” 过了好一会儿，大门打开。只见周近扶着乔氏迎了出来，一眼就看见了李恩。 “孩子，你可回了！” 乔氏激动的一把扶住了他，“快，快起来进屋去！娘可想死你了。” “呵呵。” 李恩蹦跶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雪。之后和周近也见了一礼：“大哥！” “小妹！” 一家人关上门，高兴的进了屋里。 乔氏很快摆了饭菜，和周近一起陪着吃饭。看着李恩狼吞虎咽的样子，两人都很心疼。 “怎么，学堂里吃不饱吗？” 李恩含着饭，咕噜道：“也不是吃不饱，就是没油水！说是肉菜，总是成堆的萝卜鬼混在一块儿……” “唉，过年在家就好好补补。” 周近啧了啧嘴。他现在是举人老爷，一乡之长，养个把人还是养得起的。 “哦，对了……” 李恩吃得差不多，这才想起海盗的事。于是把刚才叫门的事和他们说了。 “什么，瑚州岛的人过来串访？” 乔氏可是个正派人。 听了李恩的举动，当下便说道：“银儿，你做得对！这些人都是水匪海盗，打发走是最好。” 李恩连连点头。 乔氏还不忘叮嘱周近：“阿周，你可是有前程的人，千万离这些人远着点才是！前些年，源州府的卢老爷就是被他们裹挟，给赚上岛去了。” 瑚州岛的名声并不好。传说这些水匪和富商勾结，在海上有窝点，自己建了“皇宫”，还养了许多“娘娘”，过着荒吟无齿的生活。 他们的生活来源，就是打劫商船。生意不好的时候，便跑到内陆来袭扰百姓。 所谓的“倭寇”，十有七八来自大肃水匪。 周近说道：“婶子放心，我自幼读书明理，是非善恶总归是分得清的。江口的知县大人和我透过底，朝庭准备肃清这些水匪海盗了。” “那就好！牛轭湖太平，乡亲们才能好好过日子。” 听到这个消息，乔氏方才安心了许多。 当然，要剿灭盘踞在一方的海盗，官府还要做周全的准备。基层官员和士绅是最辛苦的。 周近现在管理太平庄，主要负责筹措粮草。 隔壁乡镇的武举人，要招募乡勇训练，以备应急之需。 小有本事的人，会被派去勘探地形。有的还要打进水寨内部，掌握一些情况。 总之，各种繁琐的事都要有人去做，也得有人安排。士绅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而且最后要出海剿匪，必然要动用到洋务衙门的力量。开年之后，肯定也会有所准备。 不过这些事情，暂时都不用太操心。 李恩回到家，好好吃了一顿，然后痛快洗了个澡，重新躺回了自己的床上。 或许是在洋务学堂住久了。即便躺回硬板床上，依然感觉一起一伏，好像住在船上一样。 “哎呀，别乱摸……” 就是晚上做梦，都会梦到小宁她们。 …… 太平庄还是和往年一样，宁静而安详。除夕到来，不像城中那般喧哗，却让人倍感温馨。 舞龙灯，放鞭炮，乡村的新年同样充满年节的喜庆。 但太平庄，却和千百年来的乡村有了不一样的气息。尽管这种气息，表面上很难察觉出来。 随着源州府的洋务发展，先让周边乡村进城务工的人多了，乡下的人地矛盾少了。 和大肃其他乡下比起来，源州府周边的村落明显要富裕一点。即便是无地少地的穷人，也能进城想办法谋得一个饭碗，不至于沦落成流民。 这似乎给了大家一个期望：随着时代的发展，百姓们要吃饱肚子穿暖衣，或许真能实现。 一些解决了温饱的小镇青年，更向往走出乡村，去州府中闯荡一番，开开眼界。 李恩在家里休养身心，看着太平庄祥和的样子，心中也感到万分欣慰。 不知不觉中，时间过得很快。 泯南的冬季很短。年节之后不久，隆冬就已渐去，大地春回。 …… 走在小山坡上，李恩沐浴着和煦的阳光，身心舒畅。 山下，是乡村大片的田野。泯南的春耕开始得早，田间已经开始忙碌。 深深的吸进一口带着淡香的空气。胸腹鼓动之间，一口浊气从喉中喷涌而出。 武功稳步于先天，吐故纳新，身体时时都容光焕发。 “好舒服啊。” 又是一个初春。 山林间，有才子书生结伴踏青。空地上，还有放风筝的小孩追逐玩耍。 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却又相似的情景。 这一切，难免又让李恩感慨于心。 十年前，他还被幽禁在东郊民镇。难得外出闲游，却死于非命。 而现在，他却能自由生活。 不光有美满的家庭，衣食无忧。更是武功修炼到先天高手，道术超脱生死轮回的鬼仙。 这一切，都是百灵带来的。 在一片空地上，李恩再次活动了一下身体。飞腾闪挪之间，呼吸自如，筋骨舒畅。 和小宁他们交流武道，他把“鹤形闪扑图”也逐渐学成，与“灵猿三闪六躲”互为裨益。 进可攻，退可遁。 吐纳修行之间，武功进步也更快了。这样的进步，让李恩心中欢喜，也更安定。 “如果没有百灵，我恐怕早就消亡了，哪能有现在的幸福？可惜，我连谢谢她都做不到……” 闭上眼睛。李恩抬起头，让明媚的阳光透过眼皮，使视觉呈现出一片光晕。 阳光渗进精元上胎，让他的神魂也沐浴着温暖。 肉身的强大，也让神魂日益得到滋润。李恩感觉自己的修为有了一个阶段性的提升。 “我所在的世界，不是你能想象的！在逐鹿的群雄之中，我也只是个杂兵而已……” 百灵的话，再次回响在他的耳边。 李恩突然有了一种动动，想追向百灵！追向这个在最绝望时拯救过自己的女孩。 “如果我能和她一样强，就能再见到她了吧？” 眼前的光晕渐渐变暗了。睁开眼，发现太阳已被一片云彩遮住。 李恩尸解，已过了十年。除去胎中之迷，也有将近一半的时间在修行。 他感觉，自己无论是武功还是道术，都到达了一个小小的圆满。 这让内心的悸动愈发强烈，想让小圆满，化为大圆满。 “春雷就要来了！我如果能渡过雷劫，成为和百灵一样的强者，就有机会去找她！” 直到云彩渐渐飘散。 李恩直视着刺目的阳光。几息之后才垂下眼睛，暗暗下定了决心。 “小姐姐，你也是来放风筝的吗？” 这时，一个小孩跑过他的身边。稚嫩的童音，让人的身心一阵愉悦。 “是啊。” 李恩开心的点点头。他现在感觉，年轻真好，年轻就是无尽的财富。 回到家后，先美美的饱餐了一顿佳肴。 如果说精元上胎的开发，让身体提高了上限；那么谷神一窍的开发，则为身体保底了下限。 李恩现在身体力量堪比烈马，神魂也积累到了强壮饱满的巅峰。 “是时候了。” 万事俱备。现在需要的，只待天上的雷霆。 …… 轰隆…… 终于又过了一天。 晚上，一片隆隆的雷声响彻了春夜。 盘膝坐在床头，李恩调整呼吸，默运神魂。回想着百灵当初渡雷劫的壮举，更加心神向往。 而他自己，也有和道术高手搏杀，最后在天雷之下侥幸存活的经历。 以人的意志，战胜天地之威。 这在许多修士眼中可望不可及的神迹，在李恩眼中却并非高不可攀。 睁开眼时，窗外猛然掠过了一片白色！之后又是一声炸雷传了出来。 轰隆隆…… 不多时，扯天扯地的大雨落下。整个太平庄就形成了一片水的世界。 “我要渡过雷劫，成为能和百灵并肩的人。” 再次闭上眼睛，李恩的精元上胎猛然跳动。随后神魂从眉心遁射而出！ 他现在的神魂，已经非常强壮了。一道劲风从窗户吹出，卷得窗格子都是一片响。 飞出窗外，便向着天空飞腾而上。 抬头“看”去，见黑压压的云层布满了黑夜，好像翻卷过来的怒涛大海。 一片片闪烁的光点，在云层之间游离。 轰隆…… 突然间，一星光点骤然放大，化为一片光的海洋！似乎整个天地都被这片光影吞没。 “啊……” 李恩的神魂，忍不住一阵颤抖。 哪怕他以前见过百灵渡雷劫，也和舒泉拼命时经历过天雷之威，但和现在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看别人渡雷劫，和自己渡雷劫，当真是两回事。 人在愤怒拼命，和正常拼搏的时候，同样是两回事。 这片光芒的闪烁，只是一个刹那而已。 但就是这一个刹那，却将李恩的神魂闪得七零八落！化为数十缕阴风难以凝聚。 李恩只感觉，好像有无数钢针，扎进了自己的每一个毛孔，让灵魂深处都是一阵阵痉挛。 如果问凌迟是什么感觉？ 李恩可能会回答，大概就是渡雷劫时的感觉！ 真正直面雷霆，才知道天地的意志如此强大。 纵然是一点余威，就让鬼仙不能自己。 “我不会放弃的。” 不过他始终铭记着百灵战天斗地的勇气，重新集聚力量，向着天空再度飞去！ 抱着这股壮烈的情怀，向着天地意志发出挑战。 第三十章 天地不仁 雷霆的余威，依然在整个空间激荡。 每往上飞升十丈，李恩都感觉压迫要大上百倍。 产生雷雨的云层，是如此巨大。它离地面不过数百丈，但厚度恐怕不下千丈深。 刚刚钻进云层的边缘，李恩就已筋疲力尽。而且他感觉自己再也无法前进一步了。 产生雷霆的雨云，对鬼仙来说就如同陷进泥沼一般。别说进入雷霆产生的源泉，连接近都办不到。 到这个时候，他才不得不认清现实。 “以我现在的力量，根本不够渡雷劫啊……” 轰隆！ 可惜为时已晚。 就在李恩准备离开的时候，又是一道天雷轰击下来！而且这次正好命中他。 所有的一切，又被无尽的光笼罩。 李恩只感觉自己的神魂又是一阵刺痛。 但这次的刺痛并没有持续多久，反而并不痛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尽的睏乏。 “我要死了吗？” 这种睏乏感，李恩很清楚。这是神魂即将灰飞烟灭的征兆。 若是在平时，他还有机会归壳，修养神魂。 但现在已经束手无措。 厚重的云层，让神魂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李恩终于清楚，很多事不是想到就能做到的。自信高于实力，只会带来灭顶之灾。 “怎么会这样？原来鬼仙到雷劫的差距，比阴魂到鬼仙的差距还要大啊！我竟然会这样自不量力，妄想渡过雷劫？……” 再坚强的意志，也必须有实力作为后盾。 实力差距过远，无论怎样爆发，奋斗，如何自我感动。最后的结局就是被一巴掌拍死。 李恩不确定自己现在是否有后悔的念头。 其实自己的死，并不会给百灵带来任何困扰。毕竟百灵是逍遥于天地之间的仙女。 他现在牵挂的，只有这一世的母亲。 “怎么办？我就要死了……如果我死了，怎么向娘交代？银儿是她唯一的肉骨啊，被我尸解！我死不足惜，银儿和娘怎么办……” 想到这里，李恩猛然施展出最后的力量，要从云层中挣脱出来！ “灵魂涡漩！” 他的神魂，在绝命中爆发仅存的意志！五大魔神纷纷显现出来，瞬间旋转绞碎。 玄冥道的这个绝技，对自身的神魂伤害极大。一般情况下没有施展的价值。 不过现在，李恩命悬一线。 拼命是死，不拼命也是死，竟又回到了当初无路可走的绝境。因此一下爆发出来。 全力施展灵魂涡漩，神魂之中的阴渣被绞碎，开始呈现出一股纯阳之力。 “就是现在！” 这让李恩的神魂居然一下挣脱了云层束缚，赶忙朝下方遁走。 雷劫就是如此残酷，并不是说飞到云层之中晃一圈就可以了。 渡雷劫，一定要凭自己的力量，战胜天地意志，并把它们吞噬。用雷霆的力量壮大神魂。 没有做到这一步，渡雷劫就算失败了。神魂反而会被天地之力吞没。 挣脱云层之后的李恩，神魂之中的纯阳之性也很快消失了。而且神魂受伤极其严重。 他渡雷劫失败了。 而且败得很难堪，仓惶逃窜。 “只要人没死，就是好的。看来上天也怜惜银儿和娘，不忍心就这样让我魂飞魄散。” 不过李恩多少有些庆幸，自己居然能逃出来。 可惜，天地本是无情的。 天地意志不会被某个理由所感动，修士也不会因为自我感动，一举爆发翻盘。 李恩的神魂早已支离破碎，大半被天地雷霆吞噬。只剩下一缕微弱的阴风，在大雨和暴雷中飘摇。 哪怕逃离了云层，但他现在早已没有回家的气力。举目天地，已没有任何力量能再帮他。 轰隆…… 又是一道天雷闪过。 李恩的神魂终于被冲化，消失在了茫茫天地之间。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 “老太太，不好了！” 早上，丫环跑到乔氏房中，一脸惊恐：“夫人，小姐她……” 乔氏从床上坐了起来，似乎也猜到了什么。 “银儿？她怎么了，慢慢说。” 丫环说道：“小姐她……一直没起床。怎么叫她都醒不过来，好像是……” 听了这话，乔氏呆住了。 突然，她一把从床上抢了下来，发疯一样地跑出房！慌得丫环连忙拿了外袍和鞋子跟在后面。 “银儿，我的银儿！……” 乔氏一跛一拐的来到女儿房间，就见周近和丫环正围在床边。 一位郎中，坐在床沿上，给小姐把脉。 看见乔氏，周近的神色有些黯然。他默默的站了起来，让过一边。 丫环也让了出来，让乔氏来到了床边。 “大夫，我女儿她……怎么样？” 乔氏见大夫开始收拾药箱，有些紧张的问了一句。 大夫望了她一眼，尽量委婉地说道：“老太太，请节哀。小姐不是病了，是走了神魂，神仙也难以调治。恕老朽无力回天了。” 他说完后，拱手团团施了一礼，默不作声的离开了。 乔氏只是愣愣的看着女儿。 见她双目紧闭，好像睡着了一样，便轻轻叫了一声：“银儿？” 但女儿并没有醒过来。 乔氏便爬上床，把女儿抱了起来，又叫了几声：“银儿？银儿！起来了，天已经亮了。” 但女儿依然没有醒，只剩下细不可闻的呼吸。 周近微微抬了一下手，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之后，他使了一下眼色。 很快，丫头小厮们跟着周近一起出了房。 但大家没有走远，只是掩上房门，候在外面。 少时，一声嘶心裂肺的哭声从房间里传了出来。让周近痛苦的闭上眼睛。 “银儿啊！……” 房间里，乔氏抱着女儿的身体，终于忍不住涌出了眼泪。 …… “银儿？……这是谁在叫？……这是在叫谁……” 在一片混沌之中，意识已然消散的李恩，似乎听见有人在呼喊。 好像是在叫自己。 “这是……是娘的声音？……是在叫我……” 努力集中着精神，李恩的意识中似乎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很漂亮的小女孩。 女孩姓乔，是一户书香门第的小姐。 乔小姐知书达礼，温柔贤静，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谈婚论嫁的人，都要把乔家的门槛踩破了。 但十四岁那年，乔小姐的左脸突然长出了一点胎记。 起先家人也没有在意。 但谁知道，这点胎记却越长越大，直到盖满了半张脸。原本漂亮的乔小姐，变成了丑女。 一来二去，求亲的人没有了。街坊邻居的羡慕，开始变成背地里的讥笑。 直到三十多岁，乔小姐都没能嫁人。父亲骂她有辱门风，让她自尽。 那一天，乔小姐从郊外的石崖上跳了下去。可她偏偏没有死成，还被一个老书生救了。 乔小姐摔塌了鼻子，还摔断了一条腿。变得更丑了。 不过她为了报恩，和老书生组成了家庭。夫妻二人过着贫苦的生活。 多年后，老书生中了进士，家道开始好转。但因为朝庭的党争，他又被革命了功名。 大起大落的生活，让老书生很快去世了。 乔氏本以为大限已到。谁知上天垂怜，不光救了她一命，还赐给她一个遗腹子。 “银儿，你是娘的命啊！……你知道娘有多疼你吗？……每次看到你，娘都像看到自己小时候一样……” “如果可以的话，娘愿意用自己的命，换你醒过来啊！……银儿，你得替娘活下去啊……” “银儿……” 一声声呼唤，让李恩原本崩塌的意识重新苏醒过来。 他竟能重新观想玄冥功法，从暗黑镇魂之中复苏，然后再回到胎息安魂恢复。 只是胎息安魂的功法，无法真正修复濒死的神魂。 但在乔氏一声声的呼唤，让李恩的意识在无尽的暗黑之中，又闪烁出了一线光明。 他仿佛看到，自己竟躺在一尊巨大菩萨的怀抱中。 镇魂法的黑暗，凝聚在了菩萨的脸上。这让菩萨的脸显得非常丑陋。 这尊菩萨，就是乔氏，一个面貌黑丑的老娘。 但丑娘的身上，却散发着无尽的光明和温暖，让李恩的神魂瞬间复苏，成长，壮大。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慈母之恩，养亿兆为生灵！ “悲母菩萨！大爱无疆，大慈无边，大德无量，大悲还魂！” 轰隆…… 一片金光，瞬间将他的身心笼罩。 “娘！” 猛然之间，李恩竟重新睁开了眼睛！ 胎息安魂，原本只能观想意境，修复神魂。 但这次观想，却是真正回到母亲的怀中。无私大爱，竟让濒死的神魂重新复活！ 在李恩的视线中，那尊散发着无私大爱的丑菩萨，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她分明就是自己的母亲，养育他的乔氏。 “银儿，你……你醒啦！” 乔氏抱着女儿，激动得又叫了出来。 她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了，但满是泪痕的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笑容。 “娘……” 李恩一把抱住母亲，久久不愿意松开。 “娘，对不起！……我差点……差一点就把银儿害死了！……” “傻孩子，说什么呢。” 乔氏却闭着眼睛，抱着女儿，没有一丁点的责怪。似乎孩子能够醒过来，比什么都重要。 “小孩子哪有不闯祸的呢？你从小到大，都这么听话，娘疼你还不够呢……” 听着这话，李恩抬头看了乔氏一眼。之后一脸幸福的又埋进了她的怀里。 是啊，自己现在是她的孩子，何必说这么见外的话。 曾几何时，李恩只能羡慕有家的人。无论做什么，无论如何试错，都有父母给他兜底。 谁能想到，他也终于有娘撑了一回腰？ 这样的幸福，远大于生养之恩。有人用童年治愈一生，有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乔氏的爱，治愈了李恩两世的灵魂。 很快，又是无边的倦意来袭。他就这样依偎在母亲的怀中，重新睡过去了。 乔氏也将女儿放下来，盖上被子。 她上前轻轻打开了门，看见周近和大家。所有人还沉浸在小姐过世的悲痛中。 但乔氏的笑容，却让大家的心都温暖起来。 “老太太，小姐她……” 乔氏点点头：“她没事，现在睡过去了。你们做点好吃的，等她醒了好开饭。” “哦，我马上安排！” 周近也抹了一把湿润的脸，重新绽放出笑容。 第三十一章 渡海宝筏 “老夫，真可爱！” 每天起床，乔银都会被自己美醒。 这次回家过年，原本平平安安。结果脑筋一热，差点曰了先人。 好在有惊无险，乔大小姐很快又欢蹦乱跳起来。 对着镜子臭美了老半天，乔银才到院子里修炼武功。 身形闪腾之间，他直感觉自己的筋肉骨膜越来越有力量，气息也越来越舒畅。 洋务操演的课程，当真为修行又架起了一道桥梁。 这套功法不讲实战，却能修身养性，全方位锻炼人体的每一个细节。 要知道修炼道术之人，武功进展是极为缓慢的。修炼到先天，几乎就是极限了。 但乔银感觉自己的武道，却又一次稳步向前。 “哈哈！这就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眼看正月已经过完，学堂明天就要开课。 收拾好东西，一家人再次雇舟送行，一直送乔银到了衙门口。 这让同样上学的小姐姐们，忍不住直臊：“哟，这么大了还要家里人送啊？” 乔银当真不害臊，反而往老娘身上钻了一下：“我就喜欢娘，就喜欢她来送。” 小姐姐们看见这位丑娘，也礼貌的向她见礼：“老太太好。” “唉，姐儿们好！” 乔氏也开心的看着这群女孩子，不住点头。 之后看见周近，小宁还不忘也打了个招呼：“大哥哥好？” “同好同好！” 周近是个老实人，连忙作揖还礼。逗得小姐姐们咯咯直笑。 乔氏分外高兴，颇有礼数的向她们还礼，“银儿在学堂，大家可多照应点儿啊。” 说着，还让小厮抬出了特地准备的两大筐年货。 “放心吧，我们好得亲姐妹似的。” 小宁嘴也特甜，特别是看见这筐年货：里面尽是肥鸡肥肉，鲜果蔬菜。 乔银在家里抱怨了学堂的伙食，乔氏便准备了许多土产送到这里。 “谢谢老夫人，我们可有口福了！” 小姐姐们高兴坏了。大方地收了这两筐礼物，一起嘿咻嘿咻挑了进去。 等送走了母亲和大哥，乔银方和大伙一道回了衙门。再次呼吸到了那种熟悉的空气。 上学的时候想家，回家了反而又想学堂。乔银发现，自己居然是个挺重感情的人。 “小银，那个人是你大哥啊？中老爷的那个？” 挑着筐的小宁姐姐突然问了一句，打断了他的思绪。 乔银也赶紧回过神：“啊？……哦，对！我大哥，怎么了？” “他好帅啊……” 小宁一脸迷恋，让乔银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是吧？他是个大叔，胡子拉碴的！你觉得帅？” 小宁姐姐倒挺有说辞：“白面有须，这就是美男子啊？况且他是举业出身，可不比咱们。” “哈哈，这也是他唯一能显摆的地方了……” 乔银倒是理解。宁家虽然显赫，但因为不是正途出身，一直被士大夫们看不起。 来到衙堂上，考录官也早就到了。 直到大半学生先后归队，官员和先生们先和大家互相见了礼。 之后官员们坐定，让学生们朝立站好。 考录官开口说道：“诸位，朝庭下了旨意，准备剿灭海外的一群海盗！这些人，是一些倭寇残党，侵扰乡民，罪不可恕！作为大肃的海防力量，朝庭必然要用到咱们，这也是我等义不容辞的责任。” 听了这个消息，不少男学员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当然也包括乔银。 听考录官继续说道：“当然，这件事情只是给大家提个醒。海战不比陆战，大国小邦之间没有绝对的强弱之说，哪怕对方只是一群海盗！真正要打，至少要筹备个两三年，有心的同学可以做好建功立业的准备。” “是！” 乔银，还有那些认定参与海战的同学，都齐齐的应答了一声。 其他同学或许不热衷于参战，但备战的相关事务必然也离不开他们。 打仗打的是后勤。陆战如此，海战更是如此。 因此考录官退到一边后，学员们的“老大哥”宁远又走到了大家的面前。 “又是一年开始，欢迎大家归队！所谓新年新气象，我们三期的同窗已经从理论走向了实践，接下来就要从实践走向实战！大家有信心吗？” “有！” 李恩他们齐吼了一声。 但宁远照例不满意：“声音太小了！我再问一遍，大家有信心吗？” “有——！信——！心——！” “准备开课！” “是——！……” 考录官站在一边，用手堵着自己的耳朵，一脸郁闷。 …… 洋务学堂的课程，很快继续开展。乔银今年也多了一个爱好，就是到造船厂看破浪号的建造。 工艺课程上，他还用废弃的边角余料，自己做了一个破浪号的模具。 大船打造到哪里，他的模具也拼到哪里。 可以说乔银和这艘船，当真是一同打造成长起来的。他甚至还去船场一起帮忙辅过甲板。 对此，学堂的老师不仅没干涉，反而给予了肯定。 “海员之于海船，正如神魂和肉身一样！人就是船的魂儿，船是渡海的宝筏，神魂和肉身只有产生荣辱与共的情感，才能驰骋大洋。” 在历时两年零九个月后，破浪号终于初具规模。 从拼装肋骨，到建构支架；又从装订甲板，到支索扬帆……整座大舰如同从几根骨架，慢慢生长出了血管，神经，筋肉，最后披上了新衣。 乔银看着它一点一滴地长大，爱慕之情尽在其中。 只是这艘船到真正能够出航，尚差一段时日，未免有些遗憾。 毕竟造船的工程性急不得。造一艘这样的海船，通常都要三到五年，能够保证航行五十年以上。 如果性急，也有六个月造出一艘海船的记录。不过航行不到五年就损坏了。 所以乔银宁愿再等等，也不愿意它成为早产儿。 春去秋至，寒来暑往。 三年过去，周家大院也完全变了模样，成了名副其实的“周府”。 家里从里到外，已有了十七间半屋子。 府中分上房下房，还有厢房客房。府内有游足的花园，府外有练武的马场。 以前只是农忙才会请来的短客，如今大都成了周府的家人。府上有管家，掌事婆子；下面有小厮丫头，算上杂役伙夫，喂马跑腿的，足有大几十口人。 若说以前去乔家帮忙，还有些拉不下脸。如今能上周府当差，那才是脸上有光。 周府现在有良田上千亩，州府还管着不少铺面买卖，产业何止翻了百倍。 这样的士绅老爷，水匪居然还想着赚他上寨？也不知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倒是周近这个家伙，是非分明，油盐不浸。对黑云寨的人根本不搭理。 水寨的人也不是没耍过套路，想陷害周近。 可惜乔银虽在学堂，但天性恋家。一有机会都要回来小住，和家人团聚。 有个鬼仙守在庄上，什么套路都白给。 …… “小姐，不好了！又有两个可疑分子，跑到咱府上耍套路来了。” 这天上午，乔银正在院子里练武。一个小厮就跑了过来，向他禀报事情。 “呼……” 乔银收功而立。胸腹鼓动之间，一口浊气从口中如箭一般喷射而出。 又是一年入秋，天色转凉。乔银的气息，划出了一道醒目的白线！ 他的武功已修炼到先天巅峰。衙门正准备举荐监生，参加这次的武举乡试。 所以乔银丝毫不曾懈怠，放假在家也没有放松修炼。 “什么样的人？” 用毛巾擦了擦脸，乔银问了小厮。 小厮说道：“是个算命道士，说咱家有血光之灾。要见老爷破财消灾。” “老爷是衙门里的人，每天多少事要忙，谁想见就见？” 乔银有些好笑，之后看了看天色：“快中午了，要吃饭了吧？我得先陪老太太用膳。” 小厮朝外面望了一眼，说道：“那个道士……” “让他等着。” 乔银脸色一冷，“谁让他来得不是时候？若敢打扰老太太用膳，我让他不得好死！” “是！” 出了后院。乔银穿过偏舍，最后来到了正房。 正房早已摆好了饭。乔氏和周近都在，乔银也高兴的凑了过去。 他当先跪下，恭恭敬敬先磕了个头：“老太太，银儿给您请安了！” 乔氏连忙说道：“看你这孩子，在家里怎么总这么大礼数？快起来。” 乔银便跳了起来，凑到了她的怀里：“咱家现在是士绅了，要有规矩嘛。” “都长这么高了，还和娘撒娇。” 周近忍不住直笑，让乔氏高兴的连连摇头。 乔银长大了，但乔氏也老了，白发越来越多。加之年轻时吃了太多苦，渐渐露出下世的光景。 如此现在发了家，乔银和周近尽可能的陪着老太太，让她能安度余生。 一家人吃饭，也是有滋有味。 乔银饭量大，不过也没糟蹋粮食。这两年衙门筹措粮饷，家里都是吃的粗面粗米。 反正他牙口极好，吃什么一嚼就烂。 只有乔氏，身体大不如往年。即便现在粮草紧张，周近还是让老太太吃着细粮。 吃完饭，二人便陪老太太坐着，聊聊家常。 “银儿，听说你今年也要参加乡试，中个老爷？” “哈哈！学堂举荐监生去应考，也是为了衙门兴盛。”乔银给母亲捶着腿，咧着嘴直乐。 乔氏笑道：“你要是真中了举，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啊？女孩子也能有功名……” 乔银连忙谦虚了一下：“这有什么，前朝还有封候的呢！再说一个武举，怎么着也比不上咱周老爷的分量重。” 周近连忙摆了摆手：“我也是武秀才考上来的嘛。” 乔氏听了，颇为期许的望着周近：“是啊，阿周明年还要进京考进士呢！这是咱们家的福分啊。” 提到会试，周近也肃穆了许多：“婶子放心，我这三年读书养气，已学有所成。此番入京，必然不负婶子养育之恩，金榜题名！” “好好好！看到你们有出息，我就安心了……” 乔氏看着孩子们，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直到她自己撑不住，渐渐睏过去了。 丫环便拿了毛毯给老太太盖上，照顾她午睡。 这个时候，小厮才凑到了乔银边上：“小姐，外面的人已经等一个多时辰了……” “哟，忘了。” 望了周近一眼，乔银说道，“大哥，有人过来下套路！你别露面，我去给打发了。” 周近点点头：“万事小心。如果不好对付，别硬来！递个信儿给我，我去衙门里摇人。” “啥？不至于！” 很快，乔银就带着小厮一同来到了客厅。 第三十二章 血光之灾 刚到客厅，乔银便一眼看见茶几边坐着个道士打扮的中年男子。 道士身边，还站着个“道童”。 这个“道童”身材高大，生得又黑又壮。很明显，就是前三年来过的那个黑汉。 乔银不禁一阵无语：“太侮辱我的脑子了吧。” 道士也看见了乔银，脸色很不好看。 现在早已过了饭点。任何人饿了一个时辰，脸色都不会好看。 乔银也没招待他们，只是拱了拱手：“因为要陪家慈用膳，所以来得晚了，还请客人见谅。” 说着，还打了一个嗝。在正位上坐了。 道士似乎想要发作，好在还是忍下来了。同时还虚按了一下想要发作的黑汉子。 他说道：“敢问周近周老爷在府上吗？” 乔银说道：“在！不过他在照顾老娘，实在分不开身。有什么事和我说是一样的。” 道士听了，摸了摸胡子：“呵呵，久闻周府乃是孝廉之家，怎么老爷不出来迎客，反让小姐抛头露面？这成何体统。” 乔银也笑了笑：“既是孝廉之家，老爷岂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就是县丞大人来访，也会提前递个贴子。不过道长是化外野民，不知礼法情有可原。” “你……” 道士听了这话，眉头微微竖了一下。 不过他还是忍了下来，只道：“非是贫道不知礼法。无非在外云游，路经宝地，因见贵府门墙之上有血光之灾！出于好意，特来化解这桩灾祸。” 乔银便道：“果真？道长来得可太是时候了。” 道士有些意外：“此话怎讲？” 乔银说道：“这几年，总有些不三不四的人，跑到我们府上捣乱。听说是什么海岛的水匪，想赚我家老爷上山！道长，您可得帮我们化解才是。” “嗯嗯嗯……” 乔银说着，道士身后的“道童”忍不住颤抖起来。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 乔银诧异道：“咦，他不是哑巴吗？” 道士连忙说道：“小姐有所不知，我这个童儿最为神奇！他虽不会说话，但遇到喜事则哭，遇到祸事则笑，极其灵验……” “那他是在哭还是在笑？” “呃……” “对了，您之前好像没说他是哑巴啊？” “这个……” 乔银便对道童问道：“你是哑巴，对吧？” “对！” 道童应了一句，声如洪钟。 乔银对道士点点头：“哦，还真是哑巴！哑巴好啊，哑巴吃汤圆，心里有数嘛……” 道士咳嗽了一声，又望了道童一眼，有些尴尬。 乔银便说道：“其实吧，乡邻也有不少人听说过黑云寨的事。说肃头领是科举不顺，考了一辈子连个秀才都没当上，一怒之下当了水匪？原本朝庭是要下旨招安的，毕竟派兵清剿，极耗钱粮，官民百姓都深受其苦。结果这几年科举，肃头领却没有监纳……” 说着，道士的脸色更加难堪起来。乔银也慢慢站起身，在客厅里踱了几步。 “一打听，才知道肃头领不肯应试，居然是对新政不满！道长，读书取士，原为治理天下，不是为了盘剥乡民。若是朝庭无道，英雄豪杰啸聚山林，落草自不失为一代人杰。可如今皇上削弱士绅权柄，革鼎天下，有识之士理应拥戴才是？而肃头领为一己私利，和天下百姓对着干，我家老爷岂能与此等草寇为伍？” 乔银不紧不慢的把话说完，之后还多问了一句：“道长，您说对不对？” 道士更加显得尴尬，只得干笑了两声：“大概如此吧……” 乔银便拱手说道：“即是如此，还请道长帮我家老爷化解此灾，设法劝服肃头领才是！时代的进步，是任何力量都无法阻挡的，若是能让黑云寨归顺官府，百姓安居乐业，不光是我周府免去血光之灾，道府乡县的百姓也能免去备战之累。还请道长成全。” 说着，拱手躬身拜了一拜。 道士没有办法，只得起身扶了一下：“如此，贫道情愿一试。” 乔银连连点头，回头叫道：“来人，为道长备斋！” 很快，小厮和丫环在客厅里摆好了饭菜。 说是斋饭，其实有酒有肉，有碟有碗，也算丰盛。 道士已经很饿了。不过为了保持形象，还是尽量吃得慢条斯理。 道童就不客气了，抱着大猪蹄子啃得不亦乐乎。 乔银陪坐在一边，不禁说道：“这最解馋的，还得是猪头肉和猪蹄子！我也好这口。” “就是，就是。” 道童边吃，边附和了几句，声如巨雷。 但酒足饭饱，道士仍不死心。 擦了擦嘴，他说道：“小姐，贫道感谢款待。只是今日前来，未曾拜会周老爷，怕是无法消灾。” 乔银没想这道士居然如此厚脸皮，只得把话说白了：“周老爷正在后堂照管母亲午睡，任何人不得打扰。” “哦，敢问令堂……” 道士忍不住又开口说了一句。 结果二人四目一对，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连忙改口道：“既然周老爷不得相见，贫道愿赋诗一首，替他消减灾祸。” “好吧。” 见他不进后堂，乔银的神色也缓和了一点。让小厮取来笔墨。 道士便在墙上写了一首打油诗。 “周天相忘有轮回，近水楼台吊斜晖。欲把红粉嗔作怪，反目相仇已化灰。” 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乔银送走了道士和道童。 回头收拾桌碗，小厮看见墙上的图鸦。说道：“前四个字，连起来好像是‘周近欲反’？” 乔银终于把白眼翻了出来：“不错。而且是用道术写上去的，想擦都未必擦得掉。” “那咋办？把墙铲了吗？” “扯淡！老太太勤俭持家，怎么能拆房子？” 说着，他伸手虚虚一抓！ 咻的一声，一个灵魂涡漩施展出来！墙上的字一笔一划尽被抽离，绞了个粉碎。 “噢！……” 泯江渡口。 坐在船头的道士突然脸色煞白！干呕了几下，差点没摔进水里。 他的一个念头被乔银消灭，神魂也受了不轻不重的伤。 …… 唰！唰！唰！…… 下午，天色晴朗。 庄外的马场上，周近正拉弓引箭，磨练武功。 他手上拿的，是足有三石弓力的铁弓。 铁弓弓力极强，但没有射程，不能实战。主要就是给习武之人练力用的。 只见周近抓弓搭箭，无比沉稳，绝命抓势已经大成，稳稳修炼到顶尖武师境界。 一连九箭！ 笃笃笃笃笃…… 除最后一箭因为气力用尽，失了准头，其余八箭都稳稳射在四十步开外的靶心之上。 谁能相信他以前，是个一文不名的种棉人？ “老爷！知县相公差人传话，说年底就准备出兵剿匪，让各位老爷做好准备。” 这时，一位穿玄色长袍的管家进了马场，躬身对周近禀报了一句。 周近喘了口气，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胳膊。 “准备了三年，也差不多了。这些年可苦了周边百姓，生意不好做，出个远门还怕劫道！等拔了这个窝点，咱们也过几天太平日子。” 管家又说道：“年关之后，庄上现有存粮八千六百石。知县大人说粮草即令入库，咱们捐纳多少？” 唰…… 周近再次拉满弓弦，一箭射中箭靶红心。 “给五千！” “是！” “哟，大哥还真是慷慨！” 管家刚刚转身，见一个女孩已来到马场。周近看见，也放下弓笑了笑。 “小银，准备进城啦？” “是啊。” 乔银和管家打了个招呼，便望向了远处的箭靶，不禁说道：“周哥，你真不打算参加一次武举？” 周近笑道：“我这两下子，原本只为博个出身，就不要贻笑大方了！真要武举，还得看小银你。” “哈哈，借你吉言！希望这次我能高中。” 乔银对此也颇为期待。 武举，在历朝历代都处于一个尴尬的境地。 特别是在盛世，文风盖过武风。武人的地位远比不上文士，也被士大夫们看不起。 即便是在军队，也以行武为优，武科同样不受重视。 毕竟生员资源有限，人数多高手却少。真正的绝顶高手，还是以世家传承为主。 介于武科如此不受待见，才让乔银有机可乘。 特别是在泯南一省，为扶持洋务广纳人才，皇帝为武举增加了相当的名额。 “小银十二岁啦，是大姑娘了。” 二人一同走出马场，周近打量着乔银，不住的感慨。他当真是看着乔银一点点长出来的。 “哈哈，周哥也是位成熟的老爷了！” 乔银也看着周近。他现在留着浓密的胡子，的确如小宁说的那样，颇有美男子风范。 所谓居移形，养移气，王候将相宁有种乎？一个人有了权势，自然而然就有气度了。 二人准备好后，很快乘舟渡湖，来到省城。 重阳之后，凉风习习。江口镇人流涌动，热闹非凡，又是一年乡试开始。 不过乔银和周近先到了熟悉的江口长街。 长街上，有一处纺纱工场。掌柜见他们进门，连忙迎了出来：“老爷，小姐！” 周近点点头：“今年赋税不比往常，我们作为士绅更要以身作则。货出得怎么样了？” 掌柜说道：“买卖进出一向顺利，只是这专举权每年都要额外花费，反倒是丘老板赚得多。” 说着，他带着二人一同穿过走廊，来到纺纱场的内部。 “哎，用别人的东西，就得分人红利嘛！别说是咱们，就是衙门也要守规矩的。” 乔银对专举权，是非常维护的。 乔家的纺车一直在改进，却没再申报。乔氏因而得到衣被苍生的美誉，这是她的境界。 丘家同样在改进水车，一直在延期专举。但这也正当得利，何错之有？ 乔银不会因为自己出身孝廉，就去道德绑架别人。 终泯南一省，自郑桐出海已过去八十余年，贸易日渐兴隆。朝庭几代君主也一直与时俱进，改革敝政，让南陲三镇成为了第一座赋予商人充分政治地位的城邦。 当然，这个地位是用累进税换来的。 哪怕周府这样的士绅，商税照样跟着进项年年递增。从最早的几十两，到后来的数百两，如今的捐纳已超过千两之巨；泯南也是名副其实的税收大省。 乔银对现在的新政很满意，对这间工场更是喜欢。 第三十三章 铁木乌骨弓 这里本是宁远赠给周近的房子。乔银与家里商议之后，就将它建成了这座纺纱场。 场房内，摆着数十架纺纱机。每两台纺机之间，就有一名工人照管，忙而不乱。 因为场房外面，开了一弯小小的河渠，水流和水车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有一种特别的美感。 江水流径，渠上的大水车便能带动场房内的纱机运转，不需要工人去摇。 乔氏的纺纱机，现在一次能纺十根纱锭。 如今又有了水车运转，经过数年完善，纺出的纱更加细密结实，效率更是快出了几十倍。 周近忍不住感慨道：“当初婶子教你捻线，真是入对行了！赶明儿我也让县里给你赐个匾。” “我何德何能？这都是大家的智慧。” 乔银笑道，“再说了，我开纱场无非是想多赚点儿银子罢了，你可别想给我戴紧箍咒！”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嘛。” 周近在场子里转了一圈，然后回到帐房。察完帐本，他不得不感慨，的确赚得比以前多多了。 不光是源州府，包括周边的府县，江口织户的出货量是最大的。作为丘老板的主要货源，周府自然也赚得盆满钵满，收入比当年高出百倍都不止。 好在乔银和周近都养气有成，没有那种乍富起来的虚浮，心态一直很平和。 出了纱场，迎面正遇上宁家兄妹。 “小银？” 小宁看见乔银，高兴的打了个招呼；之后看见周近，笑得更灿烂了：“周大哥！” “宁小姐！” 周近同样笑得灿烂，又不失礼数。 旁边的宁远朝着乔银使了个眼色，乔银便识趣的让到一边，看了一眼走在身后的这对男女。 宁远则和乔银走在一起，说道：“小银，科举的事终于敲下来了！你以监生的资格，参加这次乡试。” “真的？” 乔银听了，也笑得灿烂起来！ 哪怕衙门里说过，这事板上钉钉，但充分的肯定总归是让人安心的。 “那小宁姐姐呢？” “她？” 宁远笑着叹了口气，“她肯定不能去！要是让清流弹劾她修了道术，这个监生怕是都当不了。” “哦。” 乔银听了，未免有些失望。 武功修炼到先天巅峰，就是一个最大的分水岭。武道高手灵肉合一，真正开发肉身神通。 而修练道术的人不能灵肉合一，即便到了这个境界，也会和纯修武功的差距拉大。 乔银敢参加武试，就是因为他拥有无法无念的境界。他的武道，和纯修武功的并无差异。 宁远感慨道：“无法无念的境界啊，没想到小银你竟是这样的天才人物！你放心，这次无论如何，衙门里都会保你中举的。” 乔银笑道：“这样一说，我就更安心了！哪怕我对这次乡试有足够的信心，但有人撑腰再好不过。” “那可不？” 宁远嘿嘿一笑，之后又望了身后一眼，“唉！你觉得小宁真要当了你嫂子，会怎么样？” “呃……好呀？” 乔银心里微微一酸，好在很快就坦然接受了，“只是我哥都奔四的人了，不般配吧？” “男人四十一枝花嘛！” 宁远说道：“更何况周兄举业出身？能嫁给他，这是我妹子修来的福气。” 对于举业出身，宁家总是这样羡慕。 宁远虽是举人，却是武举，小宁更是凭恩荫进的洋务衙门，不是像乔银这样是考中的监生。 乔银也看了眼粘着周近的小宁，说道：“那，贵府打算啥时候办喜事？” 宁远笑道：“周兄自己说，要等他中了进士再提亲！算来也就是明年的事了……” 他边说边盘算着，眼中满是期待。 乔银听了，忍不住又回头望了望和周近走在一起的小宁姐姐，最后叹了口气。 …… 重阳过后第三天。 源州府。数里长宽的校场内，战鼓擂动。 场边的华盖下，坐的是泯南巡府，还有朝庭派来的学政和一众考官。 坐在两边下首的，便是本地的诸位士绅老爷们。周近和宁远赫然就在其中。 随着军鼓擂动，校场边已进来一队参加乡试的秀才，监生。他们神色肃穆，简直就像一支军队。 这样的场面，正是今秋武举乡试。 大肃科举能文武交考，所以许多文试不第的生员都会试一试武科，希望能博个出身。 而泯南的乡试名额，年年都有增补。 加上还有洋务衙门的入监，吸引着全国各地的学子纷至踏来，当地人戏称为“科举移民”。 因此源州府的武举乡试，也极为隆重，丝毫不亚于文试。 …… “驾！” 校场上，一个女孩骑在红骠马上，正搭弓引箭。 女孩看起来十多岁年纪，一身劲装。疾风劲膂之间，浑然天成。 他正是乔银。 作为洋务衙门的学员，坐实了监生资格。加上保举，乔银终于有了资格参加乡试。 考官们看着他的弓马武艺，也是颇为诧异：“这个丫头，当真没给衙门丢脸。” 如今的乔银，武功已修炼到了先天巅峰；手上拿的，是足有四石力的铁弓。 唰…… 箭一搭上弓弦，几乎瞬间就消失了。 就好像变魔术一般！五十步开外的箭靶上，也精准的多出一枝雕翎箭。 “好！” 场边观战的宁远，忍不住喝了一声好。 其他的考生们，有的欣赏，有的羡慕，也有的嫉妒。不过很多人还是跟着叫起好来。 武科不同于文科，要的就是这种热烈的氛围。 乔银策马飞奔，整个人一阵虚晃，好像残影一般在马上左右藏身！正是灵猿三闪的身法。 同时，三枝箭穿花一般的射出来。 “灵猿三箭！” 唰唰唰！ 这三箭，同样精准无误的射中箭靶，让考官都忍不住连连点头。 “好好好，洋务衙门果然人才济济啊？” “皇上知道，还不知怎么高兴呢！” “就是不知她经义如何？” “听说她经义也是极好，必然不会落第。” 巡抚也颇为得意，看着校场上的乔银更是喜欢。这次乡试结果，已没有悬念。 说着，乔银已经下马来到观礼台边，跪下献弓：“禀大人，学生应试已毕。” “好，是好苗子。” 学政点点头，旁边的兵甲便取走了铁弓。乔银也起身再次行礼，准备归队。 “且慢！” 这时，学政却站了起来。 乔银也停住脚步，回身拱手：“大人有何训示？” 只见学政微一点头，身后的亲随便取出一张黝黑的弓箭，放在了他的手上。 原本应试结束，身心疲惫的考生们，顿时又集中了精神。 就连坐在场边的不少士绅老爷，包括宁远，都被这张弓吸引了注意。 “铁木乌骨弓！” 少时，已经有人小声嘀咕起来。 只见学政拿着这展弓，说道：“皇上有言：洋务衙门乃国之重典，倘若学堂中有人能够中举，便赐这口宝弓于生员，以正名分！” 此言一出，让不少人的眼神都热烈起来！乔银也忍不住望向了那口乌黑发亮的弓。 因为他这样的先天高手，甚至是周近，普通的弓也早就不够用了。 铁弓弓力足够，但又不能实战。 而这种铁木乌骨弓，却是有四石弓力，又能实战的神弓！如何不让人眼热。 “乔银何在？” 就在乔银发愣的时候，学政又叫了他一声。乔银忙上前跪下，应道：“学生在！” “赐弓！” “赐——弓——！——” 随着亲随一声传唱，军吏已经恭敬的接过宝弓，来到了乔银面前。 乔银赶紧托起双手，接过这把沉甸甸的弓：“谢皇上，谢大人！” 这样的场面，让很多考生都有些沉不住气了。 这也怪不得他们。 铁木原产于北方，大肃出产不多。这样一展神弓不单是价值百金，而且有价无市。 一时间，又是有人羡慕，有人嫉妒，当然也有人后悔没有加入洋务衙门。 “这个老四，挺会办差的嘛。” 拿着这口宝弓，乔银脸上的笑都有些崩不住了，赶紧退回到考生中间。 皇帝在乡试大典赐下宝物，光明正大，不光不会遭人惦记，更是展露了洋务衙门的超然地位。 以后，想加入衙门的高手必然会越来越多。 …… 晚上，学堂的宿舍里一片欢腾。 “哇，小银你真的参加乡试了啊？” “那你以后不是就成举人老爷了？” 小姐姐们一个比一个兴奋，叽叽喳喳的闹个不停。 有人还学着官老爷的样子，做捋胡子的动作，逗得大家哈哈直笑。 “榜文还没发下来呢，别把话说太满了。” 乔银连忙谦虚了一下。虽然对中举十拿九稳，但凡事都有万一，他可不想再疯一次。 “皇上的赏赐都发到你手上了，还怕有人不让你上榜？这可是欺君。” 这时，趸舱门外传来一声爽朗的笑。众人看时，却是一位身材挺拔的青年，正是宁远。 “去！这里是女生寝室，你不许进来。” 小宁看见他，却并不欢迎。 不过她不欢迎，不代表别人不欢迎。宁远大大方方的踱进舱来，小姐姐们没一个反对。 “怎么，我作为上差过来查寝，名正言顺。” 宁远走到小宁旁边，嘿嘿一笑。 之后便望向了乔银：“小银，恭喜你中举！今后你就是真正的官身了。” “谢宁大哥吉言，同喜同喜！” 乔银的脸上笑开了花。 又和大家寒暄了几句，前戏做足；宁远这才把目光放在了挂在吊床边的铁木乌骨弓上。 “小银，把你的弓给我瞅瞅呗？” “啊？” 听了这话，乔银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弓，然后有些不情愿的拿了过来。 “就看一下啊？” “多谢！” 宁远也不客气，一把接了过去！之后退到舱门边，拉过一盏岩油灯拧到最亮，仔细的看。 乔银也跟了过来，盯着宁远。 第三十四章 立军容 “啧啧啧……真是好弓！” 宁远把玩着铁木乌骨弓，口中啧啧有声。 这柄弓以玄钢包柄，弓片是乌黑透亮的铁木，稍槽是同样漆黑如墨的牛角。 整张弓打造简约又不失精美，身型如流水一般，在灯光下隐现着涟漪般的纹路。当真叫人爱不释手。 乔银站在一边，等了老半天。但宁远非但没还给他，反而绞上了弓弦！ 这道弓弦，是用巨蟒的筋揉制后，再用药水浸泡而成，呈现出一种琥珀色的透明光泽。 嘎吱吱…… 绞上弦后，宁远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弓搭成满月！ “哎呀，你别开啊！” 乔银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虽说这柄宝弓能开上万次，但总归是有寿命的。 好在宁远也适可而止，开弓之后便慢慢收力，舒缓的将弓重新放拢；乔银这才松了口气。 “好弓，真是好弓！” 舔了舔嘴唇，宁远依然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 “你差不多得了！” 小宁终于看不下去了。趁他不注意，上前一把就将弓夺了下来，还给了乔银。 乔银赶紧把弓抱在怀里，把绞上的弓弦放了下来。 宁远也一下惊醒。 但没等他开口，小宁就说道：“瞧你那副德性，居然想贪图小银的东西？家里不是有一把吗？” “谁要……” 宁远看着乔银抱着弓走远，脸色也不爽了，“我那把弓，已经开过几千次了。” “那是你的事。” 小宁挡在了乔银前面，“这是小银的，你不能拿！” “谁拿人家东西了，我就是看看！” “不许看！” “哈哈哈哈……” 小姐姐们再也忍不住，笑成了一片。 宁远看着周围看热闹的女孩子们，多少有些尴尬，忍不住说道：“还没过门儿呢，就帮婆家说话。” “啊？” 这一下，所有人的注意力又集中在小宁身上了。 “小宁，你要嫁人了？” “是那个周大哥吗？” “哎呀，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不告诉我们……” 小宁的脸一下胀得通红，忍不住上前就踢向了宁远：“你给我滚蛋！” 宁远闪身躲过，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他依依不舍的望了乔银——怀里的弓一眼，向大家拱拱手，告辞离开了。 “行了行了，大家别闹了。” 宁远离开后，乔银也总算恢复了正常。很快把围着小宁的小姐姐们劝开了。 小宁依旧不解气：“小银，你晚上睡觉可要当心点！别让我哥把弓拿走了。” “啊？” 乔银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至于吧？” “不骗你！” 小宁却正色道，“他这个人，杀人夺宝的事不是没干过！别被他道貌岸然的样子给骗了。” 一句话，倒是把小姐姐们都吓住了。 乔银倒是知道她在气头上，只说道：“那是对敌人才这样吧？别这么说你哥，早点睡吧。” 乔银的血纹针就是杀人夺来的。但他不可能看见东西就抢，这是两个概念。 听了这话，小宁的气也消了点。不过还是叮嘱道：“总之，你小心点。” “知道啦。” 乔银坐上吊床，又爱惜的把弓把玩了一番，之后挂在了自己的正上方。 小宁她们也纷纷钻进了被子。 熄灯后，宿舍里一片宁静，很快就传来了女孩们均匀的鼻息。 伸手又摸了一把光滑而冰凉的弓片，乔银这才满足的翻了个身，舒服的睡过去了。 …… 不过在男寝这边，却有人在吊床上翻来覆去，总也睡不好。吵得周围邻居不得安生。 “我说老宁，你它凉的被女人甩了还是怎么的？三更半夜闹腾个啥！” “女人？女人算个屁。” 宁远的声音充满幽怨，“铁木乌骨弓啊！哪怕在大戎草原，也得好几个女人才能换得来……” “哦，你还惦记那张弓呐？算了吧！” 又一人道：“老子要有这弓，宁愿换几个美女耍耍……” “屁！” 宁远勃然大怒，“瞧你那点儿出息？” “人各有志嘛！” “睡觉睡觉！……” “哈哈哈哈……” …… 南国的冬季来得很晚。每每过了寒露，北方已经冷风刺骨，泯南依旧是温暖和煦。 早起的乔银走在沙滩上，迎望着东方升腾的日头。 尽管还没开课，但他早早就来到训练课程的沙滩。三年的学业，已经养成了习惯。 重新紧了紧箭袖，又将束身，绑腿，鞋绳修整了一遍。 打绳结的手法乔银已娴熟无比，全身上下紧束且行动自如，就连外型都不失观瞻。 活动了一下手腕，他拿起铁木乌骨弓，搭上一枝箭。猛然发力，将弓拉成满月！ 咻…… 一放弦！ 箭矢瞬间从弓上消失。 之后，箭竟然出现在江心的箭靶之上！哪怕江上有风，箭离靶中红心也只稍稍偏离了一点。 乔银也感觉弓力震荡，让手臂和胸背一阵酥麻。长年的开弓，都没有今天这样舒适。 “好弓！” 这一开弓，乔银就忍不住赞叹！ 四石力的宝弓，能射五百步开外，还有准头。这是普通弓弩不敢想象的。 箭稍微偏靶，是因为用的雁翎箭。雕翎箭是平时练武舍不得用的。 因此放了这一箭，乔银就没舍得再试弓。平时练武，还是拿铁弓比较实惠。 “哎，真是好弓。” 这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乔银回过身，见正是洋务学堂的老大哥，宁远。 “宁大哥早。” 乔银笑了笑。经过一夜的修整，他的亢奋感终于平息了许多，宁远也是一样。 不过宁远终究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昨儿晚上的事，别往心里去！我失态了。” 乔银自然不会介意：“习武之人，看见宝弓自然喜欢。等哪天再得一把，我送给你。” “哈哈，一言为定！” 宁远和乔银的性格挺合得来。 可以说洋务衙门里的女生员，包括他妹妹，也只有乔银能和他聊到一起了。 随着明日东升，其他学员也陆续来到了训练场。 小宁看见宁远，依然哼了一声，扭了个白眼。宁远也没搭理她，而是等着学员们排好队。 今天来的生员较少，但多了不少兵勇和水手，足有二三百号人。 水兵和水手的队列同样整齐。他们每十人一排，钉子似的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乔银知道，这是因为要备战了。 看着面前的学员们，宁远微微走了几步，神色也恢复了一如既往的肃穆。 “兄弟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朝庭和百姓养着咱们，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有这一天，让我们踏平匪患，还州府，还国家一个太平！” “清除匪患！” “靖海开疆！” 众人也齐齐喝了一声。 宁远点点头，之后叫道：“乔银！” “有！” 乔银马上出列，微微颌首打拱。 见宁远说道：“今天训练，你担任都统一职，协助我率领水兵作战。” 听了这话，乔银不由得抬头望了他一眼。其他人也有些诧异的望向了乔银。 虽说乔银中举是板上钉钉的事，但现在毕竟还没发榜。 “嗯？” 宁远哼了一声。 所有人很快重新肃立，乔银也拱手应道：“遵命！” 之后回头喝道：“一营水兵，集合！” “是！” 二百多号水兵听见命令，丝毫没有懈怠，很快一列列的小跑过来，在乔银的面前重新列队。 “这个小银，真有派头！” 看着乔银气定神闲的模样，小宁满眼都是星星。宁远也在心中暗暗赞叹。 原以为新人还要历练，宁远甚至有办法帮他树立威信，但总归没有自己上位稳妥。 乔银一认真，似乎就有一种信念：你们听我的命令，天经地义。 “小宁！” “有！” “你担任水兵一棚都尉，协助乔银领兵作战！” “是！” 也许是受到乔银的鼓舞，原本还有点怯场的小宁听见召唤，也抖擞精神站了出来。 “杨树！” “有！” “你担任水手都尉！” “是！” “准备操练！……” 很快。 水兵和水手在乔银和小宁的带领下，开始进行战前操演：第一步，先立军容。 九十名水兵，每十人站一排，五排站一队，共分为五个小队站得整整齐齐。 所有人都背着手，迎着江风纹丝不动。身上的衣裤，也因为打了绑绳，紧如铁铸。 就连另外的五十名水手，军容也丝毫不逊。 乔银也同样背着手，好像缆绳的桩子一样杵在大家面前，好像变成了雕像。 …… 立军容，是洋务水师提督祁即光创立的。这位抗倭名将，为大肃海防立下过汗马功劳。 洋务衙门招募兵勇，首先就要查明身世，非良家子弟不收录；入伍后，还要读书认字，其严格不亚于童试。 而治军的信念，就是先立军容，站有站像，坐有坐姿。一站，能半个时辰不动。 朝中一些士大夫对此颇有嘲讽，说洋务衙门培养的是“花架子兵”，好看不能打。 但祁即光坚持认为，军队的力量就在于服从命令。而服从命令，先听懂命令，所以士兵必须读书。 事实证明，祁即光带出来的军队犹如天兵。他一生剿灭倭寇无数，而战损仅有九十八比一！ 就连泯南小孩，都会唱童谣：“炮如雷，舰如梭；一汉郎，敌百倭！” 祁即光自己，更是武圣绝顶之高手。 是以倭寇一听到他的名字，都吓得掉头就跑。 即便祁即光过世，但洋务衙门的海船挂上“祁”字大旗，都能震慑得海上诸国不敢妄为。 这样的信念和传承，能让刚入伍的小兵有足够的意志立好军容，更何况是老兵。 半个时辰过去，乔银和兵勇们没有丝毫懈怠。这不光是身体上的，也包括精神上的。 “礼毕！准备上船，起操！” “是！” 第三十五章 海岛 军容立完，乔银再次下达命令。水兵们也跟着他一同踩过甲板，上了军演船。 “报！一棚已赴炮位！” “报！二棚已赴炮位……” 看着短短数十息就赴准炮位的兵勇，还有指挥若定的乔银，宁远再次点头肯定。 另一边，杨树也带着水手们爬上索塔，开始扯旗扬帆。几十号人分工明确，没有丝毫错乱。 要知道乔银平时没少拼装战舰模具，对舰炮的结构绝对不只停留在图纸上。 最后，他举起令旗，在舰塔上挥动旗语。 随着乔银的令旗“唰”的下落，第一排的舰炮也“突突突”喷出节奏整齐的浓烟。 “这个小银，真是个人才！” 想着他即将接替自己的位置，宁远心中忍不住一阵期待！这样的战友，才值得托付。 新人能接替自己，自己才能攀登更高峰。海洋思维和陆权思维有着本质上的差别。 所以洋务衙门的建构，也是慢慢摸索改良出来的。 在海船上，最重要的其实是水手。 水手不光要负责行船，还要管理军队后勤，绝对不是普通人可以担任。 所以很多水手就是退伍之后的水兵。 他们打起仗来可能不及年轻时生猛，但航海经验绝对更胜一筹，待遇也未必比水兵低。 因为洋务衙门的兵制是算军龄的，每三年一期。像六期水手的老兵，饷银比普通军官还高。 这也让军士们有了盼头，士气更足。 在官制上，水兵和水手都是十人为一卒，设伍长和什长各一名，为正副队长。 五卒又为一棚，设都尉一名；其中，水手都尉不入流。 水兵都尉则是从九品或正九品，由秀才或监生担任。小宁现在就是最低级别的武官。 再往上，便是都统，一般由举人或贡生才能胜任。职级是从八品或正八品。 都统指挥一个营，下辖五棚水兵和一棚水手。这也是一艘海船的基本战斗编制。 当然，战舰的大权并不在武将身上。 一艘战舰，设有舰令一名，正七品。另有舰丞一名，正八品或从七品，负责协助舰令掌管军政大权。 另外，船上还有若干书吏，郎中，杂役，伙夫。一艘海船满员能超过四百人。 宁远如今就是舰令，也就是俗称的船长。 因此他需要乔银这样一个能打的帮手，今后才能更好的开展海上事务。 …… 眼看太阳升顶，上午的操演结束。 乔银他们重新列队，准备解散吃饭，宁远也没有进行过多的训话。 俗话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只花了一个上午，就把一营军队整合起来，这换了大肃其他军营都是不可能的。 “咱们洋务衙门，当真是越来越兴旺了！” 打饭的时候，乔银直感觉身心舒畅。 范师傅舀饭打下来：“下一过？……” 他都会应一声：“号！” “下一过？……” “蒿！” 然后便端着两只大碗就找桌子坐下了。 小宁跟在后面跑了过来：“唉，等等我呀！” 宁远也端着碗凑了过来，终于忍不住说道：“小银，我刚才一直想表扬你来着。你太行了，真的！” 乔银听了，心中一阵窃喜，连忙用大口吃饭掩饰下来：“真的？我不信。” 小宁也说道：“是啊，你之前怎么不说？” 宁远笑道：“当着那么多将士，我不能把话说太满了。再说，乡试的榜还没发呢……” “大人，喜讯！” 就在这时，却见一名勤务兵急急的跑到江滩边，向着宁远远远地拱了拱手。 “喜讯！咱们学堂的乔银小姐，中举啦！” “真的？” 乔银他们顿时全都停住了吃饭的动作。 宁远甚至比乔银更兴奋，差点连碗都扔了：“太好了，太好了……快！快去迎客，打赏，摆宴庆功！” “中了？” 乔银在得到消息之后，终于没再发疯了。将口的饭吞了下去，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我中了……” 小宁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恭喜你小银！” “噎，你压我食管了……” 噼哩啪啦……！…… 不多时，学堂门口已燃起了鞭炮。不少老师和生员都出了课室，好像过年一样喜笑颜开。 乔银中举，当真是亘古未有之事！ 洋务衙门自创建开始，就一直演义着翻天覆地的奇观。 乔银中举，真正确定了他的身份。 下午的操演也因为名正言顺而更加顺利，队伍基本完成了磨合。 …… 太阳落山，一盏盏的琉璃灯也随之点燃。 房舍和船坞上，一朵朵明亮的光，让泯南的夜呈现出一片朦胧的美。 吃过晚饭，宁远再次来到乔银他们的宿舍。 女孩子们也都望向了他，毕竟宁远还是很受欢迎的。起码受女孩子们的欢迎。 小宁哼道：“干嘛，又来看小银的弓吗？” 不过这一回宁远没和她斗嘴，更不是来觊觎铁木乌骨弓的。 “宁大哥，是不是有开战的消息了？” 乔银倒是知道，各舰的长官都被召集过。想来是上级已经做好部署，让他向下通传的。 宁远点点头：“探子终于摸清了海上的底细，初定为下个月出发剿匪。” “这么快？” 说着，见宁远取出一展大的油布，挂在了墙上。乔银也赶紧拉过两盏灯，将它照得清晰起来。 这是一幅地图。 它描绘出了大肃，以及周边诸国，还有一些模糊的已知世界的概况。 泯南省，位于大肃国土东南。它的形状，是一个突出的半岛，地形平整。 水匪啸聚的海岛，就位于东南海外。在地图上与泯南相隔几寸，实际上有数百里。 宁远指着瑚州岛，说道：“瑚州虽小，却是海匪老巢，这个钉子不得不拔，也是朝庭的死命令。而作为洋务衙门，我们的目标不单是剿匪。” “开发？” 乔银早就有这个想法，当然也有很多事情没弄明白。 “宁大哥，你说中原王朝更替几千年了，这么近的岛怎么就没人想着开发过？” 宁远说道：“原因当然很复杂了。听说这次要开发瑚州，不单是我们衙门，就连皇上都顶着很大的压力！所以我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哦……” 乔银点了点头，便不再多问。 宁远又说道：“当然，如果开发成功，这座岛便可以看作是内陆向南洋的延伸！我们以后要向远洋继续探索，这样的岛屿必然都要开发，作为补给点。” 小宁忍不住问道：“开发海外，朝庭有明旨吗？” 另一个小姐姐也说道：“你们擅自离境，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要知道衙门里的人，父母家庭都在内陆。万一让御史参上一本，可不是闹着玩的。 宁远笑了笑：“放心，朝庭里不光只有一个声音！再说这也不是什么机密，上边的意思是先给咱交个底，把生米煮熟，你们也早做准备。” “原来是这样啊？” “说得我真的想去海岛看看了……” 女孩子们听了，显得即害怕，又兴奋。哪怕她们主要是做后勤，到时候肯定也要忙起来。 眼见大家来了兴致，宁远便说了一些细作从海岛上带回的消息，直听得小姐姐们心神向往。 如果不是有海盗，瑚州绝对是座宝岛。 真要开发出来，首先能缓解内陆的人口压力，住上几百万人不是问题。 而乔银的注意力，一直在这幅精美的地图上。 从地图上看见自己的家乡，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泯南作为一座半岛，却地势平坦，土地肥沃，这种地理环境也是独一无二的。 因为岛或者半岛，本质上都是海中的山脉，地形崎岖。唯独泯南是由台地构成，又在内河出海口，百万年来河沙沌积，才形成了这座巨大的三角洲。 人民生活在这片乐土上，一度认为这是佛祖让罗汉建造的地方，所以古代称之为“佛罗州”。 乔银之所以能一眼就看出地形，正是因为洋务衙门采纳了他的条呈。 地图上，佛罗半岛的着色基本为绿色，这代表它地势平整，海拔低缓；而内陆的高原山脉，多为深浅不同的黄褐色，很直观就能对照出地势高矮。 这样的制图，终于让山川大海一目了然。无论是作战还是开发，都能事半功倍。 “小银，你的提案当真不得了啊！如今的地图一目了然，行军打仗都更方便了。” 最后，宁远也感慨着这幅地图的美观，当真无法形容。 “可惜，瑚州岛现在的测绘还没有完成，只有一个大概的脉络。等我们攻下些岛，必然有很多事情要做，这头一个要完成的就是测绘地图。” 乔银听得心里美滋滋的。 当然嘴上还是得谦虚一下：“哪里哪里，都是大家的智慧才能完善的嘛……” 宁远和大家说说笑笑，直逗留了一个时辰，这才离开。 不过临走前，他还是依依不舍地望了一眼乔银——床头挂着的铁木乌骨弓。 “小银，能再借我把玩一下吗？” 小宁顿时就翻了脸：“时候不早了，快滚蛋！我们要熄灯睡觉了。” “唉，开个玩笑嘛……” …… 宁远被赶走后，乔银和大家一起躺上吊床。熄了灯，女孩子们还在聊着开发岛屿的事。 “小银，你以后会搬到岛上去住吗？” 乔银想了想，只说道：“不清楚，听上面的安排吧……” 突然间，他就有了一种想家的感觉。尽管还没出海，眼前却浮现出母亲和大哥的样子。 此时，他似乎体会到了开发海岛之难。不是走投无路，没人真的愿意背景离乡，远赴外洋。 “除非岛上有让人趋之若鹜的财宝，至少有值得人冒险的利益！但这样的人过去，开发必然会扔到一边，形成黑云寨那样的海盗，这可不是件好事……” 有些事情，当真不是一厢情愿就能完成的。 像乔银这样的人，知道商业的重要性，家里也开了场房，看似经营得不错。 但真让他自己去摆摊卖货，恐怕赔得连裤子都不剩了，这就是专业不对口。 “算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海员，操心这些干什么？让老四折腾去就好了……” 这些负面情绪，很快被对未来的憧憬冲淡了。 闭上眼睛，乔银观想出胎息安魂法，很快恢复平静，睡了过去。 他的神魂，也在安养中一点一点的壮大。 第三十六章 乘风号 时间一晃，就是半个月。 洋务衙门，各个官堂都开始忙碌。当然不是在备年货，而是为出兵做准备。 码头上，一口口木桶，麻袋，被挑夫们扛上船舶，向着军港汇聚。 各州府县乡筹措的粮草，物资，经由洋务官防验收，然后又由专门的团队分制成出海的行粮。 新鲜的饭食肉蔬，只能存放三五天。所以最多的行粮还是生米白面，腊鱼腊肉，白菜萝卜。 最重要的物资，自然是淡水。那一口口硕大的木桶，上面的标签十有七八都是装的水。 所有行粮，包括水，最多也只能存放一个多月。 这次剿匪，预计不会超过一个月。内陆对海师亦会有补给，但凡事都要准备万全。 “哎呀……” 搭板上，一个挑夫脚下一滑，眼看就要跌下去！ 但一股柔和的风，却托住了他倾斜的身体。挑夫惊异的回头，见管事的女孩微微一笑。 “不要声张，快上去吧。” “是！” …… “集合！” 滩涂上。 随着乔银一声号令，五十名水手，二百多名水兵很快站好军列。十多天的训练，让所有人都进入了状态。 之后，乔银回身向一名中年长官拱手。 “兵员集结完毕，请上差示下！” 与乔银一起集结的，还有小宁等五名都尉，以及水手长杨树。 站在他们面前的长官，乔银也并不陌生。正是他刚刚入学，让他“不要介意”的大叔。 不过现在，大叔也一改平日嘻皮笑脸的模样。只点头说道：“随我登舰！” “是！” 在大叔的带领下，乔银他们分列小跑，以整齐的步伐快速穿过搭板，登上了趸船。 趸船之外，停靠着一艘巨大的风帆海船。 这正是由宁远指挥的“乘风号”，靖海行动的主力战舰之一。 乘风号完工于五年前，以舰龄来说当得起风华正茂。 大舰船体是米黄色，吃水线和舷帮为深棕色，桅杆纯黑；整艘船体将近二十丈长，宽三丈有余，主桅高二十一丈，两杆副桅十九丈，斜桅十二丈。 这样一座巨大的工艺品，单是远远望上一眼，就能给人一种美学冲击。 登船之后，所有官长，水兵，水手们开始各就各位。 乔银所在的官长区位于舰艏。巨舰艏艉船楼各有四层，每层有三寸口径小炮两门。 小宁指挥的位置在中舷，这里设有楼船两层，甲板舱一层，共三层炮窗。 上层两舷各有六寸中炮十二门；中层两舷各有九寸口径大炮十三门，承重层两舷各有十二口径巨炮十四门。 船体中部和甲板层以下，则是水手们主要工作的场所。吃水线之下还有两层底舱，分门别类地存放着上千石的粮食，淡水，定装炮弹等物资。 整座大舰共有炮口一百零二门，排水量达三千二百料，最大排水量四千料；贮备物资足以支撑四百余人在海上自给一个半月，名副其实的海上巨无霸。 乔银他们登舰之后，很快测定风向，指挥水手上帆。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 但那位舰丞大叔官架子十足。杨树带着水手们爬帆挂索，他叉着腰在下面嚷个不停。 “这边儿，还有这边儿？……你，动作快点儿，别像个老娘们儿！……” “这家伙嘴巴真欠！” 尽管不是骂自己，小宁姐姐也一脸郁闷。 乔银心里更是不舒服。毕竟是自己带的兵，这么给人糟践，换了谁都舒服不起来。 于是他晃到舰丞旁边，笑道：“老方，瞧把您忙的？嗓子都喊哑了，要不喝杯茶去吧？” “不用不用，我得管哪。” 见是乔银，大叔态度倒还不错。都统和舰丞都是副手，下菜牒也得看是谁。 “哪儿用得着您受累，您是管大事的。” 乔银边笑，边拦在了他前面，“这些人归我管，出了事我负责！您还是喝茶去吧。” “……” 听了这话，方大叔终于不坚持了。“行行行，喝茶去！可哪儿来的茶呀……” 看他背着手，一步一踱的背影，乔银微微吐了口气：“吗的，太子爷的架子都没你大。” 正好杨树路过，乔银便叫住了他：“老杨？” “大人！” 杨树连忙停住脚步，上前拱了下手。 乔银低声道：“我的舱阁子下面，还有半罐仙云香茶，你拿去给老方……” “这？” “去吧。别提我，就说是兄弟们孝敬舰丞大人的。” 又看了乔银一眼，杨树方才应道：“是！”快步离开了，乔银也重新视察了一下船头。 杨树回来后，似乎脸色还行。乔银便宽慰了他一句：“老方就这德性，别往心里去。” “嗨，没啥！” 杨树憨厚的笑了笑，继续忙活去了。 爬帆是个辛苦活。没几年的功夫，攀十多丈高的网绳，自己就能先吓死了。 看着杨树乐观的样子，乔银也颇为欣慰。如果童生算同年的话，他们也是同年了。 不过杨树从小就在洋务衙门打杂，还出过海，算起兵龄连宁远都得叫声前辈。 对于这些从底层爬出来的人，乔银从心底尊重。 在水手们的忙碌下，帆索很快就绪。乔银正检查着各处绳结，远远便看见又一行人登上甲板。 为首的正是宁远。 宁远如今终于换上了官服，头戴乌纱。左右簇拥之下，当真有着一舰之长的气度。 方舰丞不知打哪儿就冒了出来，带着两名书吏迎到了甲板边，露出了一脸笑意。 “下官方皓，参见知舰大人！” 宁远皱着眉打量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没好说出口。 最后憋出一句：“准备得咋样了？” 方舰丞依然咧着牙笑：“回上差的话儿，粮草物资俱已齐备，大舰整帆待发！只等大人一声令下。” 宁远稍稍侧头，躲避着这位大叔炽热的眼神。 好在这时，乔银终于来了，非常官方的拱了拱手：“见过大人，敢问何时启航？” 看见乔银，宁远的情绪顿时好了许多。赶紧说道：“准备最后一刻钟，随旗舰出航！” “得令！” 乔银回身走到主帆之下，朗声道：“准备最后一刻钟！观望台看好旗舰，准备出航！” “是！” 先天巅峰高手，一句话送出去，半个舰队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检查完最后一个索具，乔银确定了风帆朝向，这才从绳网上爬了下来。 原本作为长官，他不必亲自动手。但头一次出海，于情于理都应该做到最好。 一刻钟后，乘风号挂帆起锚。 …… 初冬时节，风向已经由西北吹向东南。 五十名水手们在甲板上，转动着比水井还大的绞盘，桅杆上的帆也随之展开。 每张软帆，都有十丈大小，主帆比船身还要宽上数倍。吃风之后，肉眼可见的鼓立起来。 哗…… 这让大舰微微一倾，然后抬起了头。 激起的两道水浪散开后，大舰便借助风力，在宽阔的马尾湾上开始前进。 巨大的风浪，惊得江滩上的鸥鸟都飞腾起来。 乘风号，只是马尾湾出行的战舰之一。一同扬帆的，还有数十艘同样规格的战舰。 大肃海军，每三舰为一曲，三曲为一部。一个部曲，就是一个完整的作战单位。 此次出征，整整出动了三个部曲。哪怕对手只是一群水匪，但朝庭也没有等闲视之。 领头的旗舰，明显比其他战舰还要大一圈。旗舰主桅上飘扬的井字旗，是大肃海军军旗。 站在舰艏的官员，正是学堂的考录官。他也是这支海师的指挥使。 指挥使如今身着朝服，头冠纱冠，神色肃穆。飘扬的风，将他浓密的山羊胡吹得接连摆动。 每时辰数十里的航速，让岸边的景物飞快的向后移动。乔银站在甲板上，看到岸边送行的官民。 周近赫然就在其中。 “周大哥！” 看见周近，小宁姐姐高兴的挥着胳膊！周近似乎也看见了她，连忙拱手还礼。 旁边，百姓们正敲锣打鼓，放鞭鸣炮，为将士们壮行。哪怕离得远，仍可依稀听到人声的喧哗。 各艘大舰上，都存放着上千石粮食。这可是太平庄上上下下忙活几年才省下的口粮。 差事分派下来，士绅要么盘剥百姓，要么交不了差。 “但愿这次剿匪，能一战而胜！要是每年都这么搞，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 乔银叹了口气。 不过洋务衙门想趁剿匪事务，开拓瑚州岛，乔银是非常赞同的。太子当初兴办洋务，本质上也不是为了节流，而是开源。 一个多时辰后，舰队使出马尾湾。水面也从黄灰色开始变成蔚蓝，行程进入东海。 各舰之上，都统们挥舞着旗帜指挥。水手们爬上桅楼，再次测风扯帆。 “主帆，向右偏转二十分！” “起斜桅，上角帆！……” “哟嘿！使劲儿……” 嘎吱吱…… 水手们行动迅速，忙而不乱。哪怕是几十人一起转动掌桅的绞盘，动作也如同一个人。 平日的操练，早就让各级将士们的行动整齐划一。 入海之后，战舰上的各个部件都有条不紊的调整，十多个呼吸就转化为远航状态。 方舰丞操作着总舵，显得意气风发。 “啊！……” 就在这时，船队中突然传出一声尖叫。 众人吓了一跳，顿时警觉！军士们也“哗啦”一下架起钢刀弓弩。 “大家不要慌，只是有人滑倒了。” 正拿着望远镜远瞭的宁远，听声音就知道是小宁。只能有些尴尬的安抚了将士们。 之后他走到甲板边，忍不住哼了一声。 此时的小宁，正被乔银他们扶着。只见她脸色煞白的坐在甲板上，满头冷汗。 旁边的杨树早单膝跪在了地上，对宁远说道：“大人，都是小人的错！宁小姐是为了扶我……” “没你的事，先回岗位！” “是！” 宁远打断了话，杨树很快站起身来，先离开了。 随后宁远看着小宁，忍不住放低声音喝道：“跟你说不要搞怪力乱神，你怎么还要胡闹？” 这一回，小宁居然没再犟嘴了，只低低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看着她的样子，宁远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对乔银说道：“先带她回舱，调养一下。” “是。” 乔银便将小宁抱了起来，先下了甲板。 第三十七章 气血阳刚 “原来她神魂出壳，结果被气血伤到了？” 小宁躺在船舱的吊床上。乔银在一边照顾着她，很快看出了事情端倪。 刚才一名水兵在换岗时，脚下打滑，差点就要摔下甲板！多亏小宁用神魂扯住了他。 但她却被水兵的气血伤了神魂。 “洋务衙门的军队，居然这样厉害？” 乔银透过舷窗，远远看着甲板上笔挺的军士，也感应到一丝畏惧的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在平时是没有的。 于是他也悄悄分出一缕神魂，想看个究竟。 “啊！” 结果这一出壳，顿时就感受到一股扑天盖地的压力！好像初次日游一般。 明明只是一个普通军士，但他身上散发的气血阳刚，却让乔银这样的鬼仙都难以承受。 将士出征，精气神逐渐融为一体，宛如一个巨人！其中任何一名士兵，都凝聚着千百人的气血阳刚。 乔银的鬼仙神魂，都险些被气血冲破。别说施展道术，不被灼伤就很难得了。 赶紧收回念头，存想精元上胎。乔银调整了一下状态，这才恢复了正常。 他这回当真领教到了厉害。 “看来道术这东西，在军队面前作用不大。要打仗还得依靠武力才行。” 正规军队，哪怕战至一兵一卒。只要士气尚存，任何邪魔歪道都无法作祟。 军队，只能用纯粹的武力击败。 乔银又观察了一下船舰上的杂役。虽然气血也足，但没有那种巨人般的压迫感。 很明显，这些杂役虽然也勤勤恳恳，但很多并不是行武出身，属于乌合之众。 这时，小宁终于积攒出了一点气力。见她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玉瓶闻了闻。 不多时，她的脸色渐渐恢复清爽。 乔银并没有多问，只是帮她慢慢坐了起来。不过刚才也闻到了一点余香。 “香料？” 小宁也看出了他的心思，轻轻笑道：“这可是非常贵重的镇魂香，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 乔银也笑着点了下头。 作为实习官长，他们的卧舱虽然设在大舱旁边，不过有私人空间，较为舒适。 因此小宁恢复起来也方便。 普通的水兵和水手，杂役，就只能住筒舱了。当然也没有太差，一般是五人一隔间。 洋务衙门能有这样的待遇，也是几代人努力达成的。据说最早的海船条件极差，根本无法形容。 小宁只是伤了神魂，因此恢复得极快。只见她鼻子动了动：“哎呀，开饭啦？” 整个人精神焕发。 乔银一愣，这才发现大舰似乎在停船了。他这个都统居然没当差，这可是不得了的事。 “你先躺着，我得出去看看！” …… 舰队出海后，向东南方向行驶了数个时辰，已经走出百里海外。 天色早就到了下午。舰队在一方小岛边靠岸停泊，准备在此休整。 “指挥使大人将令：今夜于银窗岛安营。明日起程，进发瑚州！” 很快，旗舰的瞭望塔上闪烁出旗语讯号，向各舰传令。 宁远立在船头，与众将官呈接上差将令。乔银也爬上桅楼，摇旗回复：“得令！” 得令之后，宁远下令抛锚停船。方舰丞便带着乔银等人探好陆架，抛锚靠岸。 接下来，各舰上的伙夫杂役开始为大军造饭。 银窗岛并不大，方圆十来里，只有一个普通乡村大小。这样的岛没有任何资源，好在陆架小，沿岸都算良港，方便大舰停泊落脚。 杂役们在小岛边登岸，马上挖灶埋锅。 大量的米，面，蔬菜，肉食，瓜果，茶，水，也被一桶桶扛到了临挖的灶火营盘之内。 因为是近海出行，所以物资还算充足。 加之有海岛落脚，航行更为方便。不然在大舰上开伙，那就有得受了。 军队挖的是无烟灶，所以动静并不大。不过造饭的残渣剩滓，也经水渠流得到处都是。 各艘船上，也相继排污泄垢。海面上一时浑浊不堪，引来大量的海鱼虾蟹。 “各军注意，不得私抓海鱼！油鱼吃了拉肚子，明天打起仗来能要你命。” 见有军士抓了鱼，被上差教训一顿。很快传令兵卒开始通报全军，不让私自捕鱼。 …… “下一过？号！……下一过？蒿！……” 乘风号的营地边，将士水手们正熟练的排队打饭。 近三十营官兵总共上万人马。连同各舰杂役，伙夫，怕是不下两万人。 加之都是年青力壮的汉子。只一顿，就消耗了粮米数百石，副食上万斤。 用完饭后，每艘战舰的舱底都空了一节。 头一次出海，乔银还要确认水手们打扫底舱。如果存货变少，得填些沙石压舱，确保舰身平衡。 “我的吗呀！希望那个破水寨能早些剿灭。我们的粮食最多够吃个把月。” 看着空下来的粮舱，乔银忍不住又是一阵肉痛。 军队当真是巨人，消耗的给养就是无底洞。 吃过晚饭，各舰队开始轮番休整。军士们分期分批到小岛上透气，放风。 休息之后的军士，重新回到战舰上睡觉。 乔银也在小岛上溜跶了一会儿，放松身心。 除乔银和小宁外，其他战舰放风的将领身边，也都有幕僚跟随。 这些人要么是和尚道人，要么是书生秀士之类的打扮。显然也有不少道术高手。 旗舰上的一位幕僚，正给将士们做战前动员。 战前动员，是祁家军的传统。不像别的军队，只知道吃粮拿饷，毫无斗志。 “咦，这个宝贝有意思！” 走到这群人后面，乔银见一个道士拿着面镜子。镜子照出光芒，竟能在一片白帆布上印出影像。 影像的内容，是卧底黑云寨的人带回的资料。 “据探马情报，黑云寨真正的头目是三当家公孙恩。此人修行妖术，自称是前朝太子尸解转世！在海外煽动无知流民，蛊惑人心……” “放屁！” 听到这个消息，乔银一口就骂了出来！ 李恩太子的确是尸解了，但绝对没当海贼王。 见有人回头，他连忙尴尬的笑了笑。好在大家没怎么关注自己，继续观看影像上的内容。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屎？冒充谁不好，偏冒充太子，典型的没挨过毒打！” 黑云寨三当家公孙恩，居然就是曾经拜访过周府的道人，也是瑚州岛真正的掌舵者。 他表面是名普通修士，实际上无比残暴。 海盗们不光在海边打家劫舍，还忽悠一些闲人懒汉出海，骗他们说能“赚大钱”。 结果有些人真就信了，出海去了瑚州岛。一上岛就被抓成奴隶，在那里做苦工。 这些奴隶每天都要种地，捕鱼，修船，盖房……每日天不亮就得起来，一直干到天黑。稍有不慎，就会遭到毒打，惨不忍睹。 对于不听话的奴隶，公孙恩有很多手段。最常见的就是关水牢，放血，还有噶腰子。 所谓的水牢，其实就是粪窖。 在大肃朝庭，这类酷刑早就废除了。但黑云寨居然还在用。 至于放血，噶腰子，更是公孙恩炼制丹药，修炼妖术的原材料。 最为恐怖的是，他噶腰子都是亲自动手，而且不打麻药！只看影像就让人头皮发麻。 “……弟兄们，这些奴隶，都是我大肃子民啊！他们很多人，都是我们的乡亲，街坊，甚至是朋友，亲人！我们这次出海，不能饶恕公孙恩这个妖道！……” “打倒公孙恩！” “不能放过这个出生！” “为皇上尽忠，为父老乡亲们报仇！……” 战前动员很成功。 将士们一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现在就冲上瑚州岛，把公孙恩剁成肉酱。 乔银原本也被影像的内容震撼到了，真想亲手宰掉这个恶魔。 不过那个被噶腰子的人，看着有点眼熟？ 仔细一辨认，居然是那个张三！ “哈哈，张三？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好好的良民不当，一天到晚在外面鬼混，这回混得好吧？噶腰子不打麻药，什么叫法外狂徒……” 乔银差点就要笑出声来。 眼见又有不少人又望向了自己，他连忙憋出一副悲愤的表情：“好你个公孙恩，我一定要为张三哥报仇！” 喊了句口号，他赶紧回了自己的船。 …… 晚上，明月东升。 睡在船舱内的吊床上，乔银闭目安养，调息魂魄。 随着修为日益精深，凝炼精元上胎，他的神魂和血魄时时归于穴窍之中。 不是眼力高深的人，根本看不出乔银的底细。他表面上就像一个武功粗浅的普通小孩。 渡雷劫没有成功，却并未挫败乔银的信心。相反，他的修为越来越精深。 母爱，能给予人无限的活力。 成就先天境界的肉身，用气血滋养着精元上胎内的神魂；而强大的鬼仙神魂控制精元上胎，又能韵律全身气血调养身体，彼此形成一个美妙的循环。 乔银现在，当真就像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无论是神魂还是肉身，都呈现出一种朝气蓬勃的意境。 原本的他，谈不上心机城府，却也难免老气横秋。这也是大多数鬼仙无法避免的伦落。 往好了说，这叫老成，持重。 说难听点，就是未老先衰。因此尸解越久的鬼仙，成就反而越低。 毕竟人的成长只有一次。尸解能让身体变年轻，灵魂却依旧衰老。 而乔银却少年冲动，想追寻自己喜欢的女孩。直致雷劫失败，遭受了最大的挫折。 这时，母亲安慰了他，为他的轻狂兜了底。 这次拯救，不仅拯救了乔银的生命，更是拯救了他的信仰。 从那时开始，乔银才知道自己是如此深爱着母亲，深爱自己的家。 原来在认知里，他早就把自己真正当成了乔氏的孩子。尸解前的过往，已如南柯一梦。 因此乔银的心境，果真褪变成了一个孩子，逐渐充盈着一股朝气。 长夜过去，太阳从海平线上升起。 乔银也睁开眼睛，来到船头，迎着太阳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 这让不少看到他的人，也都感到一种活泼，可爱，从而发自内心的神清气爽。 如果问乔银，当时怎么突然想到去渡雷劫？乔银可能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就是少年气，年少轻狂。 他现在，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感。似乎一个懒腰，从四肢百骸伸到了脊髓之中。 第三十八章 海峡 “好一式雄鸡迎日！” 板甲上，爽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正是宁远。 “宁大哥早上好呀！” 乔银回过头笑了笑，显得很阳光。 他刚才的这个懒腰，正是军操里的一式“雄鸡迎日”。这三年，军操早已融入了他的修为。 宁远感慨道：“你刚才这一式，似乎已经力致骨髓了！真是难以想象，这是武功要跨入宗师的征兆。” “哦，原来如此么？” 活动了一下身体，乔银体会着身体的舒适。可惜武学上的修炼，他没有更多理论了。 “对了宁大哥，这套军操到底是哪位大能传到洋务衙门的啊？即便是祁大人，也未必会有这种传承，。” 宁远听了，神色变得异常崇敬：“传授这套军操的，乃是当朝首辅骆大学士。” “原来是他！” 得知这个信息，乔银似乎又回想起一些往事。 不过宁远却说道：“可惜的是，这只是世家养身的功法，不能达到炼髓的高深境界！你就算体会到了力达骨髓，没有功法也很难寸进。” “对了，你不是武道大宗师么？” 乔银望了宁远一眼。 换了以前，他肯定不会开这个口。毕竟这话是小孩子才会说出来的。 宁远笑道：“我们气魂门炼髓功法残缺，我修炼到宗师，是靠洗髓汤养成的。等令兄和舍妹完婚，我们两家变一家，我就名正言顺的传给你。” “哈哈，一言为定！” 乔银听了，顿时心花怒放。 这时，方舰丞凑到了宁远身边，拱手道：“指挥使有令，早饭过后，向瑚州岛进发！” “哦，知道了。” 宁远也收了心情，带着乔银和舰丞一同回到了甲板之上整顿军士，准备起航。 “小银，战事可能今天就要起了。我们穿好披挂，宁可早作准备，也别临阵磨枪。” “是！” 早饭之后，各舰拔锚起程，继续航行。 乔银也回到舰舱，拿出自己的战袍。这是一套合乎他身材的小号棉甲。 首先换上的，是一双箭靴。 箭靴是用软钢织成的靴子，内部衬棉，外衬是帆布。穿起来不光舒适，坚韧程度也相当可观。 普通人穿这样的靴子，都能踢断一块木板。 身上的棉甲也是类似的结构，上衣是无袖马甲，腰部是四片及膝裙甲。 除此之外，还有头盔，笼手，护肩，护肘，护膝，将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 这种棉甲是在火器兴盛之后慢慢改良出来的，可以抵挡住较轻的弹片，还有一定防灼的功能。 当年倭寇拿着火铳在海边作战时，家家户户都拿棉被当窗帘，为的就是挡住弹片。 单论外观，这套棉甲还算漂亮。只是低级军官的颜色实在有点扎眼，屎绿屡绿。 小宁帮乔银绑着绳结，忍不住嘀咕道：“这么早就披挂，他的官架子越来越大了。” 乔银笑道：“别这么说你哥，他也是为了战事。万一敌人真的从海上杀来，也不至于手忙脚乱……来，我来帮你也穿上！” 二人互相帮忙，穿好了衣甲，再挂上佩刀和箭壶。乔银摆了个造型：“怎么样？” “好！” 小宁打量着他，觉得很满意。 军官的佩刀，都是统一的螺纹钢战刀。 这是仅次于冰裂纹，橘花纹，天梯纹三大名兵的武器，能吹毛断发。 若非洋务发展促进了炼钢技艺的提升，普通的低级军官绝不可能配得起这样的武器。 像铁木乌骨弓，就是少部分将领才有的宝物。 至于箭壶内上百枝雕翎箭，更是宁远自私配给，大部分将士依然是用的雁翎箭。 出了船舱，手下军士们也同样分批着甲，气势提升了一大截。 军士的甲衣，材质上和军官是一样的，只是样式不同。就连水手都有一件棉甲背心。 “大人！” 方舰丞身为文官，也内穿甲胄，外套袍服，向着宁远拱手献笑。 宁远也只得尴尬了笑了笑：“好，很有精神！” “谢大人！……” …… 这一次出发，船队真正驶进了外海区域。 从海图上看，正是位于内陆和瑚州岛之间的瑚州海峡。 若只论大小，瑚州海峡并不大。离内陆的距离也就二三百里，深度仅二十丈左右。 但这道小小的海峡，却是飓风横行，海难濒发之地。因此瑚州岛一直荒凉，人口稀少。 初冬时节，海面的温度比内陆要高。因此凛冽的西北风卷袭着海浪，让不少人都感觉寒意透骨。 数百万斤的风帆大舰，都在起伏不定的海浪中开始颠簸，如同水沟里的拖鞋。 各艘军舰之上，水手长们紧盯着风标旗，无时不刻在准备掌调桅杆。 道术高手们，也都卖力的御风掌帆。 军队中的道术高手并不多，没有超过三十个。除指挥使身边的幕僚是附体大成的高手，其他人大多就是驱物，显形的普通修士而已。 道术不比武功，修炼太困难。而且道术不修炼到驱物，根本就是废人。 这个时候，乔银也不再隐藏什么了。 “道术再强，也不可能驱动这样的大舰！但稍微控制一下风帆，辅助行船还是能做到的。” 在观察了那些人的手段后，乔银也爬上桅楼，分出神念。 这个高度，正好避开了那些气血旺盛的水兵。神魂在桅帆周围开始御风。 能出海的船，至少要有三桅。每个桅帆的作用力不尽相同，这就需要水手掌帆的经验了。 现在是西北风，船队向东偏南的方向航行。 因此主桅的横帆是自东朝西，处背风面。角帆的撑向是自南向北，处逆风面，船就能向东行驶。大的航道是走东偏南的弧线。 人的视距是十六比九，一个纬度可观测夹角能精确到一千八百五十二步，也就是一海里。 这样恶劣的航道下，每行进一海里，就要重新调整一次航向。不然一个小的偏差，就可能失之千里。 如果在海图上显示，航线就像一条抛物线，并不是直线从内陆指向瑚州岛。 “如果是夏天出海，那就是走南偏东的航道了。我果然是个大聪明啊！” 乔银基础理论好，实践起来自然也快。 而道术神奇的地方，就在于能鼓气控风。 用不多时，乔银他们的大船便成为了航行最稳的那艘。毕竟他的神魂最强，一力降十会。 这未免让他大为得意。 当然，船队最大的功臣还是领头的旗舰，它确保航线不会有大的偏离。 加之风力一直吃紧，因此舰队航速极快！恐怕每时辰已经超过了百里。 在这样的情况下，中午吃饭都没有停锚。从军官到士兵都是就地吃的行粮。 吃饱不成问题，味道就差强人意了。 海峡之上，风浪颇大。最高的海浪能达到六尺。 但行军途中，这些都得克服。中饭和晚饭，全是这样解决，为的就是当天能到达目的地。 因为狂风怕日落。 黄昏时分，风力开始变弱，航速也逐渐放缓。如果这时没有达到行军目标，大军会很被动。 而洋务衙门的舰队，却生生冲破了风浪，化被动为主动。 “报——！报指挥使大人，前方二十里，就是瑚州岛。” “排开阵型，向黑云寨进发。” “得令！” 很快，旗舰发布指令。各艘战舰也各就各位，开始进入战时阵营。 此时太阳西沉，好像燃尽的火炭，快要坠进海中一样。天边和海面都映出一片乌红。 放眼望去，已依稀能看见瑚州岛。 和银窗岛不同。 瑚州岛很大，方圆千里，一片滩涂都有州县大小。 远远望去，它就像一片漂浮在海面的葱郁丛林。 洋务衙门的三十艘风帆大舰，排出一个人字型大阵，斜向朝着瑚州岛前行。 直到太阳完全消失在海平面以下，西北风也变得较为微弱。天地间的色彩随之变暗，海面归于浪静。 泯南水师也终于来到了瑚州岛的海岸边。 瑚州从前朝开始，就有内陆人抵达过。不过因航行不便，加之水土不服，岛上并不繁荣。 主岛只从西北地区，逐渐显露出一丝人文痕迹。 这是一片黑压压，晕沉沉，介乎于原始和文明之间的建筑群。 大片寨牢以木架为主，石砌为辅，拼凑出一片片做工简陋，却不乏坚固的城郭。 最为醒目的，是主寨大门上竖着的那面“替天行道”杏黄大旗。 主岛周边，还有许多碎细的岛屿和海礁。因为太小，基本上没有定居的痕迹。 “报——！指挥使大人，我军已经到达黑云寨，离岸约四里半。请大人示下！” “传令各舰，排阵布炮！” “得令！” 随着主帅一声令下，各战舰上的将士们也各归各位。 乘风号上，杨树让水手们紧密掌帆。知舰宁远长身立于舰艏之上，向身边的都统下令。 “布炮！” 乔银马上举起令旗：“布炮！——” 大舰两侧，甲板舱和楼舱上的炮窗同时打开。一尊尊炮口从方窗内伸出，对准了远处的水寨。 “放！” 随着宁远一声令下，乔银手中的战旗也猛然挥落。 各层都尉，什长伍长也依次接到指令，瞬息间下达所辖水兵：“放！——” “放！……” 水兵纷纷用火绳点燃了大炮上的引线。 火星闪烁，第一尊大炮的引线很快烧尽。布炮的军士也赶紧用手捂住耳朵，同时把嘴张到最大。 丈余长的炮管猛然吐出一片火雾！ 轰——！…… 巨大的后座力，让炮车向后震退了一丈多远！之后被索绳牢牢钩住。 因为炮车的后座力如此之大，因此左右舷的舰炮是交错排列的，以防震塌甲板。 而就在发射的瞬间，隔壁炮窗的炮口也依次喷出火雾！战舰外侧的炮窗瞬间弥满了骇人的烟尘。 轰！……轰！…轰！轰！轰！…… 原本平静的海面上，顿时杀气奔腾。 第三十九章 替天行道 侧舷上中下三层大炮炮窗错落，从艏至艉依次发射。整齐的节奏，如同水兵报数一般。 这让舰船受到的后座力依次分散。大舰每开一炮，甲板只承受一次，不至于垮塌。 也只有这样的大舰，才能乘载如此多的巨炮。若是小一点的船，恐怕自己就翻了。 大炮发射之后，军士们的动作也丝毫不停。 小口径炮，也要有两名水兵操控，中炮要三名，巨炮更是需要五名。 戴着鹿皮手套的水兵们拽住炮管上的麻绳，用力将之拉回复位，另外的人赶紧从上方依次取出采耳清理炮管，最后将一枚大炮杖般的定装纸弹重新填入炮膛。 然后几人滚动炮车，炮口再次向前伸出炮窗，等待下一次指令。 轰！……轰！…轰！轰！轰！…… 从乘风号开始，所有的战舰也都相继开火。 随着瞭塔上的旗官举起令旗，斜靠海岸的左排大舰上，一排排的火炮接连不断吐出火舌。 震耳欲聋的炮声，开始不绝于耳。一枚枚的炮弹如流星一般，砸向了黑沉沉的水寨。 洋务衙门的火炮，都是精炼玄钢打造，用的定装弹。而且炮管开过膛线，最远可以轰出近十里。 很多远程炮，更是打出的开花弹！爆炸之后，弹壳飞裂，火光冲天，能炸毁方圆数丈的砖楼。 足足三十艘大舰，一艘旗舰，数百门火炮，扑天盖地的火力压制！这样的场景，神仙看了都得尿。 隆……隆……隆…… 黑云寨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遭遇天降！红的火，黑的云，将一片片寨牢炸得飞上云霄。 飞得最高的，正是那面“替天行道”的杏黄大旗。 …… 源州府海师精锐出动近半。这不光是报着必胜的打算，更是要把这伙海盗全歼，永绝后患。 主舰之上，旗官举着令旗，接连挥动。 各风帆大舰炮窗，一排排的炮口吐出火舌。乱七八糟的水寨很快被炸得支离破碎。 将士们在火雾烟尘中其实看不真切，只能听到震而欲聋的炮响。透过缝隙，隐约瞧见被炸起了巨大水浪，以及水寨上燃起的大火和浓烟。 水寨上不时有水匪的残肢飞出。有的直接被炸碎，有的掉进海里，惨不忍睹。 “洋务的发展，居然让火炮变得这么凶猛？” 乔银看在眼里，都感到心惊肉跳！这一炮下去，管你鬼仙还是武圣，被炸死只看是变成几半。 黑云寨似乎真没料到，朝庭会在这个时候发起突袭，当真有些措手不及。 旁边的一处海港，终于有海船做好准备，出港迎战！可惜还没来得及露面，就被一炮打了个正着。 隆！…… 这艘战舰，很快就被紧随而来的数百发炮弹打成了筛子！随着浓烟冒起，慢慢歪沉下去。 黑云寨的海船，自然没有洋务衙门这样优越。它们大多都是平底船，甚至很多还是浆帆结构。 “镇远营，定远营，乘风营，放锚！封港！” 眼见对方居然有海船出港，指挥使马上传出命令！虽然不怕对方的海军，但也不能给他们任何翻身的余地。 “得令！” 得到旗舰将令，宁远马上指挥乔银将大舰放锚。他们离港口位置最佳，要彻底封死港口。 乘风号共有五锚，分别在首部，两腰和两足。足锚一般为备用锚。 登陆战时，放首锚和一侧腰锚，各舰也早就做好准备。锚从起重机上坠下，相应的风帆也与之一同降落。 随着三艘巨舰放锚，很快对港口形成夹角之势。 战舰的侧舷也随之调转，防止一侧的火炮开火过多而炸膛。 轰轰轰轰轰…… 没能来得及出港的黑云寨海船，被直接打了闷棍！十余艘海船堵在港口之内，被炸得摸不着北。 而另一边，其余战舰也纷纷下锚定位，更加猛烈的炮火炸得水寨只剩下黑红交替的火云！ 这正是风帆大舰屡试不爽的雁型阵。 轰……轰…… 不过黑云寨经营多年，依然还是有点底蕴的。几处地势较高的土坡上，炮台内同样吐出一道道火舌！ 哗……哗…… 炮弹落在战舰前方，只有不到一里。巨大的水柱扬起，让洋务衙门的海军始终不能靠岸太近。 海盗建立寨牢，或许可以抵挡另一伙海盗。万一真有官兵上岛，还能凭借岛上的建筑打巷战。 但洋务衙门培养的人，上到官兵下至水手，个个都是宝贝疙瘩，没人有心情和他们换血。 因此指挥使很快又下达了一道命令。 “命！镇远，定远，乘风三营，封锁港口后，绕到这几个炮台，把它们拔掉！” “是！” 旗舰上令旗挥动，传令兵很快将将令又传了下去。 “得令！” 收到将令，宁远略一思索，拦住了要拔锚的乔银：“慢！战舰留下，乘牙舰从绕过港口登陆！” “明白！” 乔银也是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留下大舰继续佯轰港口，吸引对方火力，小股部队登陆上岸攻战炮台。 这是登陆战屡试不爽的战法。 而且大岛周围陆架浅，入夜后潮水褪去，好几艘大舰都被搁浅，唯一的港口更是只剩一片火海。 因此用牙舰登陆，反而是现在的最佳选择。 “杨树！将水手分出一什，送出牙舰！” “是！” “小宁，你带一棚人马，随我登陆！” “是！” 在这时，洋务衙门的教育和平时的训练就起到关键作用了。一通吩咐下去，水兵都明白干什么，步调即快又齐整，前后只花了不到百息时间。 “弟兄们，为了咱们的太平年景，也为了咱们的前程！跟我上！” 上了牙舰，领头的方舰丞充满激情，举刀长啸！宁远要留守大舰，现在终于由他说了算。 “老方，我们是去偷袭的……” 乔银一阵无语。好在港口炮火连天，方皓嗓门再大，也盖不住数百管九寸巨炮。 另外的镇远，定远两营，同样分出一棚战力，乘牙舰绕过港口分头登岸。 “原来，小银的道术居然这样强？” 小宁这回终于惊讶了。 原本晚上风弱，海船只能顺洋流飘泊。小宁的道术在战场上也施展不来。 但乔银神魂之强，竟能在船帆周围直接控风，将已经微弱的海风重新扬起，吹得帆骨猎猎作响！ 这让牙舰的航速几乎能追上风帆大舰，对奇袭更加有利。行不多时，滩涂已尽在眼前。 轰……轰……轰…… 数里外的港口，依然被乘风，定远，镇远的火炮淹没！剧烈的战火，让黑云寨无暇顾及到小船。 喀嚓一下，牙舰的船头一下在海滩上搁浅！这让船上所有人都是一晃。 这里的地势已经无法再行船了。 可惜黑去寨的人终究不是傻子。 乘字营从上船到登陆，前后也用了半刻钟的功夫。远处的炮台边终于涌出一大队人马，拦在了海边！ “不好！” 没想到对方来得这样快。 方皓连忙举刀做了一个停的军令！现在地形不利，如果执意死拼，那就是愚蠢。 就在这时，乔银果断搭起了铁木乌骨弓！一箭放出，正中一个拿着鱼叉的海匪！ 噗！ “啊！” 这个海匪中箭之后，一蹦三尺高，重重砸在了海滩之上！让所有人都是一惊。 乔银他们的牙舰搁浅，离滩途尚有一里的距离。 但这一箭，就生生射死了一个人！ 这让冲到滩涂的黑云寨水匪们，本能的向后又退了几步，乔银也搭弓引箭，一下跃出船头。 唰……唰唰！ 一跃而起，灵猿三箭！ 四个水匪再次倒地！最后一箭竟然射出个串糖葫芦，两个水匪死在了一块儿。 哗啦…… 乔银整个人一下落入齐胸深的海水，但一个健步就向着滩涂冲了过去。 这看着这一幕，海滩上的不少水匪再次后退了，有的甚至扔下兵器掉头就跑。 乔银趁势回头大吼：“愣着干什么，跟老子上！” “冲啊！……” 众人顿时士气高涨，冲进海滩，迎着岸边扑了过去！ 趟水抢滩，只是海务衙门的热身课程。滩涂地形对他们来说，和平地没有区别。 不过对方有火铳和弓箭就不一样了。 乔银向前冲出不到一半的距离，迎面射就射来几十枝箭！ 其中大部分在射出一百多步，就失了力道，落入海中。但有几枝却依然势道不减，向着他直穿而来。 哗…… 恰在这时，一道海浪从身后扑来！乔银分出神魂，凝聚海浪，一下冲得这几枝箭矢偏离了方向。 唰唰唰…… 同时，他再次搭起铁木乌骨弓，引箭又射！两个能拉动强弓，武师级别的高手，瞬间被射穿喉咙。 这让守滩的黑云寨水匪们，一退再退。 跟在乔银身后的水兵们，气势也越来越高，滩途也越来越近！海水从最开始的齐胸，也渐渐褪到腰，腿。 随着最后一道海浪退走，乘字营终于脚踏实地。 “浑蛋，不许退！死守，死守！” 拦截在这里的黑云寨残部，果然还有不少头领。只是他们指挥部下，并不得心应手。 其中一个头领是黑壮大汉，另一个是年长书生。黑汉手执两把铁锤，向着方皓就拦了过去。 “哥哥休慌！凭俺野牛这两柄大锤，就此杀上银亰，夺了鸟位，在那里快活！” 当—— 但方皓大刀一指，生生拦得他一震！ “就凭你，也敢在此胡说八道？” 这黑壮大汉武功一般，不过天赋异禀，声如洪钟，厮杀起来颇有一股煞气。 可惜方皓也毫不示弱。 他的武功境界同样不高，却也龙精虎猛，嗓门比起黑汉更是不遑多让，当真是棋逢敌手。 “鸟官！……” “贼寇！……” 二人连打带骂，一时杀得热火朝天。 另一边，小宁则和那个老书生缠到一处。 老书生手执一把折扇。挥洒之间，一道道银光泻出，好像月光照影，令人眼花缭乱。 小宁则是手执一根软钢鞭，指东打西，引南打北，施展如灵蛇出洞。 乔银自然也没闲着，拿过铁木乌骨弓，搭上雕翎箭，向着远处逃窜的水匪就射！ 唰…… 夜色迷离，但乔银目力极佳。远方人影晃动，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这些水匪，当真被拿来当兔子射！ “哈哈！我很强，我真的很强啊！” 第四十章 登陆 砰！…… 牙舰上一道火舌吐出，逃到海边的一个水匪，直接被炸碎了半边身子。 原来留在牙舰上的水手们，架起了台枪！火舌喷吐之下，收割着一个又一个水匪的性命。 牙舰吃水浅，份量轻，不能架设火炮。而台枪这种火器，正是适合小舰的兵家神器。 台枪有一丈来长，口径一寸，枪管同样开了膛线，用定装纸弹，几息就能放一发。 但它的威力比鸟铳大好几倍，简直就是一门小炮。 这种火器在陆战时不太灵便，通常要两名士兵才能操作，运送也极其费力。 但上了牙舰，将枪管支上角架，一名水手就能操作一门。而且配合着牙舰灵活的走位，简直就是移动的小型炮塔，无往不利。 单论威力，丝毫不弱于乔银的铁木乌骨弓。 而培育一名先天高手，少说要五到十年。一个普通水手训练几个月，就能使用抬枪！ 这是压倒性的战力。 很快，定远，镇牙舰上的水兵也支援到战场，更多的兵力冲入敌阵，彻底冲破残匪的防御。 砰！……砰！……砰！…… 每艘牙舰上，同样配备了三到五门抬枪。越来越强的火力，让水匪们连拼命的余地都没有。 乔银他们一路突进，黑云寨的水匪们也一路后退。脚下的滩途逐渐变成了泥沙。 抬眼望去，架设在土坡上的炮台已尽在咫尺。 这土坡并不高，也就几十丈，但被重新整修过，周围都有堞墙。能通向炮台的只有两条石板梯。 一阵北风吹来，终于让众人感到了一丝寒冷。 被海水打湿的棉甲，现在变得又冷又沉。剧烈的厮杀，更是消耗了将士们不少精力。 但战事紧迫，乔银丝毫没有迟疑，带上几个水兵就杀上了一条石板梯。 “你们找死！”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只见寒光一闪，一条钢枪突然从石窗内飞突而起，随后向着乔银的眉心直刺而来。 这一刺。 瞬间让乔银感受到了一种窒息的意境！仿佛战场上的一切都戛然而止，只剩下了这一枝钢枪。 尽管身后有自己的队伍，更有洋务衙门的海军大阵，但乔银竟然有一种被孤立的感觉。 他甚至无法神魂出窍来保护自己。 “开！” 在这关键时刻，乔银本能一伸而起，举刀迎住这一枪！ 刹时间，死寂一般的世界重新运转，仿佛雄鸡迎日，冲破了黎明前的黑暗。 当！ 但这一迎，乔银的螺纹战刀被一一把弹飞！他整个人更是被崩出好几丈远。 一时间，只觉得全身酥麻，浸入骨髓。 “宗师高手？黑云寨竟有这样的头领！” 尽管心中惊骇，不过乔银身法不停。一记灵鹤闪扑就跃向了远处，同时舒缓着骨髓中的剧痛。 灵鹤闪扑，原本是进攻的招式，如今却被用来逃跑，真可谓是活学活用。 若不是乔银领悟到了一点炼髓的意境，刚才就只能等死了，哪怕只有一个刹那。 “就凭你，也敢偷袭！” 但乔银一扑跃出几丈远，那条钢枪同样如影随形，几乎是粘着他的脊柱直追而来。 这名宗师高手明显是镇守炮台的大将，对于袭击炮台的人必然都不会放过。 “你找死！” 可惜乔银并不是普通的先天武师，他本质上是一个鬼仙！这一下缓过精神，神魂便遁了出来。 叮叮叮！…… 一道红光飞射而出，上下翻舞！ 那条钢枪追向乔银的半息时间里，就被刺了十数回，在夜色中闪起星光一片。 嗵！ 终于，在它顶中乔银后背的时候，枪头顿时爆裂！被海水浸湿的棉甲也让这次攻击没有起到真正的作用。 血纹钢，天下修道的至宝，无坚不摧的利器。 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红线就向着对方穿插而去！这简直就是一张红色大网，扑天盖地。 “啊，鬼仙？血纹钢！” 这一回，轮到对方惊骇了。 只见失去枪头的钢棒飞舞，轮成了一个圆圈，无数的星点再次碰起。 噼哩啪啦！ 可惜数息之后，钢棒就成了碎片！乔银也早就施展身法，远远的退到了百步开外。 “就凭你，也敢偷袭？” 眼看对方想要遁走，他终于把这句话还给了对手！ 搭起铁木乌骨弓，乔银身形连闪，向着男子遁走的方向九箭齐出。 三闪六躲，是他压箱底的武技！ 射出之后，乔银一口浊气喷出，整个人都是一阵痉挛。 这九箭，真可谓惊天动地！不光快准狠，其中两箭竟在空中微微一碰，瞬间变向。 “仙猿九箭？好！” 嗖嗖嗖！ 但这个男子大喝一声，身形如魅，瞬间闪过数箭！ 手掌翻飞之下，那两枝必中之箭，竟被他一手一枝，钳了下来。 最后回头一叼，将最后一箭叼在了口中。 仙猿九箭，无一箭命中！ 噗…… 不过就在这一瞬间，飞到他身后的血纹钢针却猛然折扳，扎穿了他的后心。 看着这道红光飞回到乔银手中，这个人影终于双膝一软，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噗……” 一股鲜血，从他的口中喷了出来。 “哼哼，这招回首掏月当真好用。” 长长的吁出一口气，乔银已是满头大汗。 到现在，他才看清对方的模样。正是那个白面短须，脸孔硬朗的男子。 从此人的气质到身手，如果没有走错路，少说也是镇守一方的大将，享受半世荣华。 可惜这名宗师高手，现在跪倒于地，已经气绝身亡。 “啊，童兄弟？你们欺人太甚！” 战场上，那个老书生见大势已去，忍不住放声悲嚎！他也渐渐抵挡不住小宁的鞭法，败相尽露。 “这个兵器，挺有意思。” 乔银发现，小宁的钢鞭有一截像是蓝陀金木制作，外附钢壳的构造。道术高手可以把神魂寄宿于这截木鞭，从而驾驭鞭势的运转。 鞭是最难练的武器。但练成之后，高手能发挥出很强的机动性。 而小宁的鞭法，更是融合了道术。这让鞭的灵动又增加了十倍，简直出神入化。 “啊！” 那个老书生终于抵挡不住，胳膊上中了一鞭。 折扇落地，老书生扑地打了个滚。还没等他爬起来，小宁又是一鞭，重重抽在他的腿上。 几个如狼似虎的水兵也一把压了过去。 “放开我，放开我！呜呜呜……” 老书生受伤不轻，手臂和腿骨都被抽折了。被水手们用湿麻绳捆了个结实，嘴巴也被塞进了泥渣。 “啊，哥哥！” 老书生被擒，让另一边的黑汉悲愤哭嚎！ 解决掉老书生，小宁顺势闻声而动。长鞭一卷，援助和黑汉相持不下的方皓。 只一鞭，就缠住了黑汉的一只手。 “嗷！” 黑汉这下受阻，就被方皓一刀砍断了手！这让他再也无力抵抗。 “啊，你们这些卑鄙小人！有种一对一，和爷爷再战三百回合！……呜呜呜……” 但黑汉很快也被水手们用湿麻绳捆了个结实。然后用泥塞上嘴，再也喊不出来。 “弟兄们，杀上炮台！为大军开路！” “杀……” 经过这场血战，第一座炮台终于被洋务衙门攻下。泯南海军靠岸的压力顿时骤减！ 而且乔银攻战的，是最正中的一座。 登上炮台之后，他一眼就看见堞墙上那一尊一尊的黑管大炮，于是伸出大姆指点了个赞。 方皓一时不解：“乔都统，你这是干什么？” 边用姆指测距，乔银边笑道：“还用问？让大家把炮口调头，对准其他炮台，直接轰！” “这也行？……” …… “报！” “第二座炮台已被攻下！” “指挥使大人，第三座炮台也被攻下了！……” “好！” 指挥使听到捷报，顿时精神大震！他用望远镜望了一眼黑云寨，终于下达了总攻将令。 “舰队排阵，靠岸，准备登陆！” “是！” 黑云寨失去了炮台抵抗，洋务衙门的舰队终于欺到了岸边一里多远，直轰了一个多时辰！三十艘大舰总共发射了超过两万发炮弹。 这一回，不光寨牢轰塌，水军覆没，就连距离海边较近的房屋，工事，也全部沦为废墟。 天早就已经黑透了。 到这时，各艘大舰寻道靠岸，军士们开始抢滩登陆。 “杀！……” 总攻之后，洋务衙门的军将如潮水一般涌入滩涂。 武力高的军官搭弓引箭，有的挥刀舞枪，身先士卒；武力低的军士挎着刀，抬着军弩或鸟铳，结成各种战阵。 其中最抢眼的，莫过于“连环车”。 这是一种前面有盾的双轮板车，由两人负责推行，车上坐着一名弓弩手或火铳手。车的左右，又跟随两名手拖丈二长枪的士兵。 敌人离得远，铳手就直接开火；敌人冲得近了，拿长枪的士兵上家伙招呼。 这种连环车战力奇高，是当年祁即光支援北境创造的，打出了以步破骑的惊天战绩。 几队开路的连环车阵后，紧跟着各种不同的军阵。原本就混乱不堪的水寨终于迎来灭顶之灾。 在官府的正规军面前，已然阵脚大乱的水匪们没有任何抵抗之力。哪怕守道的人多，但被阵型齐整的官兵一冲，顿时死伤大片。 只是在这未曾开辟的蛮荒岛屿，要全歼海盗依然是很麻烦的。 毕竟瑚州岛面积广阔，万把人的军马根本填不满。 如此打到深夜，顶不住的海盗水匪们开始弃寨逃走。 当然指挥使早就做好了打算，务必要擒贼擒王！不然年年征剿，劳民伤财，根本就是个无底洞。 “传指挥使将令，各营攻下城寨，擒拿黑云寨大小头领！不得有误！” “若有献功者，上表朝庭，重重封赏！……” 夜色中，传令快船点起火把，嗓门粗壮的巡兵再次动员水兵和水手。 瑚州岛人口稀少，只有沿海狭地开发出了乡镇大的水寨，内陆无处可去。 但在战场已经主控的时候。 瑚州岛南岸的隐匿之处，却逃出两艘大船，向着远方而遁…… …… 第四十一章 追袭 午夜时分，剿匪基本结束。 黑云寨并不大。 水寨只有一个头领，一个副头领，一个军师。剩下的有五虎大将，手下各有千把个喽啰。 至于其人，纯粹就是被驱使的奴隶。 这样的队伍，欺侮百姓，骚扰行商，那是很在行。官府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肃江这个人，自己作死。好好的白衣秀士不当，偏要和新政对着干。 于是朝庭派来正规军马，一夜就给剿了个干净。水寨也很快就被官军占领。 军士报告战况时，指挥使却并不满意。 “报——！” “禀大人！黑云寨已攻破，斩杀水匪一千六百余人，拿获贼人三千二百七十人！我方阵亡十四人，伤六十三人……” “报——！” “水寨贼首，二头领卢桅，贼将汪英，贼将胡三娘已被擒获！……贼将童平，被乘字营斩杀，贼将黎鬼，大头目肃江，分别为镇远营，定远营所擒获！只有那个公孙恩，不知所踪……” “什么？九千水师，围攻一个破水寨，居然跑了罪魁祸首？给我找，一定要斩草锄根！” “是！” 这样的战损比，并没有让指挥使得意。毕竟在洋务衙门的信念里，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而跑了匪首，却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报——” “禀大人，胡三娘招供：公孙恩趁乱之际，从后寨水道逃走！现在已往南洋而去。” “岂有此理？” 指挥使带着部将匆匆奔到后寨海岸。月光之中，只能隐约看见两艘大船的桅帆。 “嘿！……” 看到这里，他几乎要捶胸顿足：“当真是狡兔三窟，肃江他们成了这家伙的替死鬼！” 旁边的幕僚说道：“祁大人，这公孙恩道术极其高深，非战之过！此一走，我大军追海不及，想要擒获更为不易，因为此人……只怕是鬼仙。” “什么？” 指挥使脸色一变。 道术高手他见过很多，毕竟军中就有不少幕僚。但鬼仙就不一样了。 鬼仙能尸解，很难彻底杀死。 而且大军压境，才能让道术失去用武之地。一旦入海搜捕，就是道术的天下。 “鬼仙？一个水寨匪首，竟然会是鬼仙，难道他真是太子转世？不可能，不可能……” 指挥使一时竟有些迟疑。 不过就这样收兵，他肯定不会甘心。 摸着浓密的山羊胡，指挥使正琢磨对策的时候。中军又过来禀报了一个消息。 “大人！乘风营知舰宁远，私自出海追公孙恩了。” “什……” 听到这个消息，指挥使微微一愣，然后思索了一下。 “什么叫私自出海？这是当机立断，追得好！” 转过身，他朗声喝道：“传我命令，让所有精通道术的幕僚集结！整合出三营兵马，出海驰援！” “是！” …… 夜晚，海峡又兴风起浪。 月光下，只看见洋流泛起波涛，如海中之河一般潺潺流淌。 漆黑的海面，显露出一种不见底的深邃感。 正如十月也有小阳春，深夜也会有潮汐。 明月的白光将海面印得波光闪烁，仿佛又召回了几成日光下的风潮。 风，让舰船乘风破浪，疾速前行。 船头，宁远拿着望远镜，正努力搜寻着海上的一切蛛丝马迹。 “哥，想不到小银的道术竟这么厉害。” 看了正在施展道术的乔银一眼，小宁不由得暗自赞叹。方皓也一脸的崇敬。 乔银连忙接过了话：“家传的乡民小术而已。” 宁远也笑了笑：“这是公孙恩命该如此！” 没想到在关键时刻，居然会有这么一个高手现身。当真让人喜出望外。 乔银一直隐藏实力，绝不是想在关键时刻出风头。 主要是怕身为鬼仙，会影响母子感情，也影响自己的前程。 但大局当前，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出手的。 泯南花了这么多人力物力，剿灭海盗。身为鬼仙的乔银不劳作不生产，保境安民就是他的本分。 “老方，方向不会弄错吧？” 大舰行驶不慢，一个时辰便航行了上百里。但依然没看到公孙恩的船。 方皓说道：“放心，方向肯定错不了。从瑚州西南面出发，通往南洋的就是这个方向。” 说着，乔银也拿过海图看了一眼。 通往南洋的洋流有两股：一股是黑潮，从西南流径东北；另一股是东瀛寒流，方向正好相反。 公孙恩如果要南下，必然是乘寒流而走。因此乔银在控风的同时，还要密切关注海水的温度。 “小银，撑得住吗？” 虽然擒贼心切，但宁远还是问了一句。要知道辅助这样的大舰，对神魂的消耗可想而知。 乔银微微一笑：“放心，挺得住。” “大家注意，前面那艘好像就是黑云寨的船！” 这时，方皓发现了情况。众人放眼看时，前方果然已能看到一桅船帆！ 有了明确目标，乔银也加大风力。大舰的速度顿时又快了几分，向着前方飞驰。 因为海面的不平静，那艘船给人的感觉时起时伏。 不过随着双方接近，景物也越来越清晰。前方的大舰，居然有两艘。 一艘有十七八丈，不比乘风号差多少；而另一艘，比乘风号还要大上一圈！ 夜色中，巨舰给人一种恐怖的压抑感。 谁能相信，海盗居然能有这样的风帆巨舰？ 直到双方还有数里的距离，乔银果断放缓了航速。 对方居然有两艘大舰，这对炮战是极其不利的。最起码，不能出现在大炮的有效射程之内。 …… “哈哈哈哈，没想到朝庭的军马，居然这样穷追不舍？看来你们还是容不下本太子啊。” 那艘主舰足有二十余丈长，五丈来宽。主桅也有二十丈高下，侧舷同样设有楼舱。 船舷已经涌出不少喽啰。 在船艏的楼船上，喽啰还摆下了一张兽皮大椅。只见一个人影端坐其上，放声长笑。 他的笑声传过数里之遥，让人听得清清楚楚。正是隐藏在山寨中的三头目，军师公孙恩。 能有这样的气息，是宗师高手才有的境界了。 宁远忍不住喝道：“公孙恩，你盘踞海外，残害乡民，罪不容赦！如今胆敢冒充太子，阻挠新政？还不下舰归降，免得让你手下赔葬。” 虽然和他无怨无仇，但这个噶人腰子的家伙当真不是玩意，整个一斜教。 “放肆！本御乃先皇嫡子，岂能冒充？尔等鼠辈，冒犯本御，今日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天威难犯。” 公孙恩冷笑一声，旁边的那艘舰船也微微偏舵。 轰！……轰！轰！轰！轰！…… 炮窗内，一排排火炮随即打响。炮弹划出破空的呼哮，向着乘风号扑面而来！ 噗……噗……啪！…… 不过双方相距过远。对方的火炮虽能打出数里的距离，但有效射程只在千步以内。 大半的炮弹，落在了大舰周围的海面上，激起了数丈高的水柱。 有的则打在了船邦之上，震得人胸腹发麻。 所谓强弩之末，不穿鲁缟。 加之宁远有海战经验，并没有急于偏舰应战。因此乘风号以正面迎敌，让迎击面缩到最小。 舰船并没有因为这轮炮轰受到什么伤害，只在艏楼上砸出了几个碗大的小坑。开花的炮弹，在小坑周围划出了一圈不规则的沟壑。 但头一次经历海战的乔银和小宁，多少还是有些心惊胆战的感觉，本能的想抱着脑袋躲起来。 砰！……砰！……砰！…… 与此同时，宁远也指挥乘风号以舰艏的六门小型火炮还击！小炮威力不大，却也能牵制住对手，不至于弱了我方士气。 炮弹同样在敌舰周围的海面上，砸起了几道巨大的水柱。而且有一炮，还打在了对方的帆上。 “小银，右偏十五分！” 宁远举起望远镜看了一眼，快速喊了一句。乔银也赶忙施展道术，杨树也指挥水手配合，将风帆调偏。 这个角度，正以斜角驶向了公孙恩的船侧。 公孙恩刚才为了布炮，让战舰偏头。于是宁远选择避其锋芒，跟着副舰一起绕过了对手。 毕竟对方有两艘战舰，如果形成战列，就有丁字优势。一旦被其得呈，哪怕已方的战舰数量比对方多出一倍，也会变成葫芦仔救爷爷，后果也不堪设想。 因此宁远找到最好的位置，就是找到两舰外一斜线，让其中的一舰布不了炮，另一舰也打不准。 于是，航线开始转向了乘风号和黑云寨副舰，要围着黑云寨主舰兜圈子。 宁远的目的很简单：拖住这个家伙，等援军到达。 “哼哼，有点本事。” 公孙恩明显也知道对方意图。 他如果要走，就得调整方向，必然被宁远追击！如果不转向，宁远虽然打不了，但航线会偏离。 于是公孙恩果断扬起手中令旗，主舰偏头！侧舷打开之后，一枚枚的炮管从中冒了出来。 黑云寨主舰，足足有四楼：顶层有十门炮，上层十一门，中层十二门，底层足有十三门！ 但宁远的大舰却一直吊在外围，不在射角之内。 这让公孙恩忍不住连连冷啸：“小子，你追过来又不敢打，想当海龟吗？” 只见他又一摇令旗，副舰也很快偏离航向，准备和主舰并成战列阵型。 既然夹击不成，那就以火力优势碾压。 “好机会，布炮！” 宁远却同样一摇令旗，乘风号顺势偏头。反而向着敌方副舰迎了过去。 大舰偏航的同时，炮窗旋即打开。一枚枚大炮探出了头。 “开弹幕！” 轰！轰！轰轰轰…… 洋务衙门的训练素质，比黑云寨强太多。明明是谋定而后动，却在数息时间就抢到先手。 乘风号如今的航向，正面直迎黑云寨主舰。而火力最猛的侧舷，与黑云寨副舰侧舷脸对脸。 两艘船相距已不到一海里。 因此乘风号先开火的是上层炮窗的轻炮，一枚枚炮弹落在敌舰之前，炸起一片片水浪！ 这是海战中不算有效，但又屡试不爽的战术。炸起的水浪扑向敌舰，严重阻碍了对方视线。 开弹幕！ “重炮舷，放！” 第四十二章 道术之威 对方这一下措手不及。 乘风舰与对方已再次拉近距离！虽不在最佳有效角度，但火炮已经能够打伤船身了。 砰……砰……砰！…… 侧舷中下两层二十余门火炮，紧凑的吐出火舌。炮弹呼哮而出，黑云寨副舰周围炸起了一柱柱巨大的海浪。 其中更有七八枚炮弹，直接打中了舰船！开花弹爆开的火雾，让整座大舰都是一阵阵痉挛。 好几个水匪，都被炮弹震飞。板甲的一角被轰得稀烂，一个人影被炸飞两丈多远，扑然坠海。 只是海上的大舰，击伤容易，击沉基本不可能。除非像打黑云寨那样，数百门火炮齐发。 “吗的，给本御打！……” 公孙恩吃了个亏，怒骂从弹幕和烟火中吼了出来。对方的火炮也响了起来。 这艘副舰的侧舷也有二十门火炮，呼哮的弹丸向着乘风号砸了下来！ 砰……砰……砰…… 结实的船身，被炮弹砸得抽风一样的震动。 炸开的火雾在甲板上爆起，不少水兵，水手们都扑闪不及，被热浪冲开老远。 打偏的炮弹，在乘风号边炸起了冲天的水浪；打中的炮弹，更是在甲板，楼船上炸起了令人窒息的火团！ 爆裂的火云，如同一头头巨兽，吞噬着船员的生命。 嗖…… 乔银正抱着脑袋，滚开了一轮火浪的侵袭。但火光之中，却炸出一块燃着火焰的甲板，直冲自己的脸！ “呀！” 乔银抽出佩刀，一斩将其劈碎！ 之后耳朵一动，他整个人如游鱼一般溜走！又是一朵火浪轰然一下，将他刚才站的地方撞得焦糊。 这一下躲闪，乔银连害怕都来不及感觉。 与训练时的讲武堂完全不一样。战场上的对手不光是人，一切事物都可能要人的命。 小宁举着软鞭，将炸向自己的碎物弹飞。整个人同样连滚带爬，显得颇为狼狈。 其他人，上至宁远，下到普通水兵，水手。都使出全身解数，尽可能的保全自己。 炮弹之下，没有谁还在意什么风度形象！能够不死不残，就是最大的胜利。 尽管如此，他们每个人都没有真正脱离自己的岗位。 乔银从地上爬了起来，半边脸上全是黑灰。要不是身上有棉甲，几个血洞是免不了的。 但他首先想到的是跑回去扯住了桅帆的缰绳。因为一张风帆，已经被火点燃！ “小宁姐姐，快！你帮忙控制角帆！” 把帆绳交到小宁的手上后，乔银在晃动连连的大舰上连滚带爬，向着舷舱跑了过去。 水兵们动作也不慢，已经开始用海水和沙灭火。 板甲上溅满了海水和杂物，一个不小心都有可能滑到另一边，甚至被甩进海里。 “宁大哥，我去查一下炮位！” “好！” 乔银脚下不停，边喊边冲进了舷舱之中。 他们的运气非常不好。 明明炮口比敌人多，角度也更有优势，但对轰之后就是伤创更重。 海战，有时候当真是要看运气，无法琢磨。 刚才有一枚炮弹，居然打进了炮窗内。如今赶来一看，居然倒下了三五个水兵！ 一个水兵被炸开的木屑扎穿肩膀，已经晕死过去。 舷舱内一片狼籍。 水兵忠于职守，这样危险的情况下，也没有一个慌乱。另一侧舷的人早已补齐了炮位，正在装填弹药。 轰轰轰…… 就在这时，大舰又是一阵摇晃。 这是黑云寨主舰，正在发动攻击。好在宁远指挥得当，他们与这艘主舰的角度是雁南飞。 大舰艏舰是没有大炮的，因此这一轮交火，并没像刚才那样激烈。 这时，乘风号的弹药也完成了二发装填。 “给我一个炮！” 乔银上前就拉住一尊大炮尾端的绳索，使出全力将它移动起来，以炮窗为支架瞄准敌舰。 从海战开始，他就有了这个感觉：所有的大炮，都不能进行精确瞄准，中与不中全凭运气。 反倒是抬枪，方便水手调整方向，和弓弩有几分类似。 因此将大炮架在了炮窗之上，就好像一杆巨大的抬枪。只是操作起来，未免过于笨重。 但是炮窗之外，乘风舰终于短暂的横列在了对方的副舰之前，对方的两艘战舰都没有完成转向。 巨舰的惯性，不是那么好调整的。 丁字优势，变成了乘风号！ “宁大哥，果然是个高手！” “放！……” 这时，水兵都尉同时收到命令。水兵点燃引线，烧尽之后瞬间开火！ 轰！…… 火炮发射的同时，巨大的后座力让大炮猛然后退！乔银的笼手瞬间被绳索撕得稀烂。 不光是笼手，他的手掌都被磨得鲜血淋漓。 轰！轰！轰轰轰轰轰！…… 乘风号的炮窗上，一道道火舌再次吐出。 双方交火不过十息时间，对方只开火了一轮，乘风号却已经开火第二轮。 乔银只感觉一双手火辣辣的疼。刚从地上爬起来，就听见对面巨大的轰击。 轰！ 喀嚓……！…… 只见黑云寨副舰的桅楼，竟被一发炮弹击中！ 桅楼，是讯兵登高传令的位置，同时也是为了检查桅杆榫卯结构的塔舱。 就是说，这是桅杆最为致命的所在，相当于蛇的七寸。 因此桅楼被击毁，这根桅杆必然受到重创！在黑夜中，它已缓缓的折了下去。 “哈哈，打中了！哎哟……” 乔银兴奋的握了一下拳头，却因为手刚刚被撕伤，疼得惨叫了一声。 但他内心的喜悦是难以形容的。 尽管不确定这一炮到底是不是自己打的，可刚才狠狠架稳火炮，对准了黑云寨副舰的这一击，感觉真的有准头，错不了！ “好！” 眼见对手的桅杆被打断，乘风号上的人也高声呼喊起来！因为这一炮，简直太漂亮了。 战舰对轰，击沉困难。因此最有利的攻击，就是打断桅杆，这也是胜利性的标志。 桅杆对舰船，就相当于人的腿。如今这艘副舰已经成了瘸子，失去了大半战力。 轰……轰……轰轰轰轰轰…… 这时，副舰之上也开始了第二轮炮击。但因为无法再调整舰位，乘风号早就离开了炮击角度。 嗵……嗵……嗵！…… 乘风号身后，扬起了一朵朵巨大的海浪。对手的反击，已经没有一发能追上驶离的舰船。 乔银也重新爬回了甲板。他脸上全是药灰，手上更是磨出了一层血泡，疼得龇牙咧嘴。 这让他的白牙特别明显。 “哎呀，小银？” 小宁看见他这个样子，吓得一把扶住。待看到他的手，心疼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宁远也连忙叫来军医：“快，上药，包扎起来！手毁了就当不了海员了！” 好在乔银只是被索具磨损。加之皮膜坚韧，伤口并不严重。 这个时候，黑云寨的主舰终于不占优势了。 以一打二，反而扳回了主动！但乘风号上下毫无浮燥，以少打多本身就是洋务衙门的信念。 宁远也没有再急于拼命，依然吊在对方身后不远。只等援军一到，便可包抄歼灭。 “鼠辈，你们真想找死？” 眼看副舰被击瘫，公孙恩也终于图穷匕现。虽然依旧坐在虎皮椅上，但明显有些沉不住气。 只见他屈指一弹！ 乘风号上的人也都微微提高了警惕，不过没人再惊惶失措。 因为双方离得太远。就是先天高手的五百步神弓，也射不到这么远。 果然，公孙恩弹出的一点光亮，只飞出数十步远。 那是一枚钱币，又不像是暗器。钱币被弹出之后，却没有沉下去，而是飘浮在了空中。 “法器？” 宁远微微一惊。 因为大舰之上，俱是虎狼之师的气血阳刚。在这样的军队面前，道术是不起作用的。 但有法器就不一样了。 公孙恩抛出的这枚金钱，明显就是法器！它竟然不受气血阳刚的影响，收放自如。 “开！” 随着他一声轻喝，只见这枚金钱猛然亮起光芒。之后，它下方的海水好像煮沸了一样翻腾起来！ 哗啦…… 大片翻滚的海水，居然被这枚钱币吸引上来，而且越来越多，最后凝聚出一尊雕塑！ 这是一尊丈余高的大蟾蜍。 乔银他们都有些傻眼。 公孙恩突然施展出来的这个道术，不光不可怕，而且实在是有些滑稽。 这只大蟾蜍样子很怪：它前面有两只爪子支撑坐立，身后却只有一条腿。 大蟾蜍虽是用海水凝聚而成，却栩栩如生。而且周身光芒闪烁，如玉石雕琢一般。 只见它张开嘴，又是一大口海水被吸了上来。 这一口海水之多，几乎可以灌满一条船！但随着海水收缩，凝聚，开始闪烁出光华。 最后竟变得只有拳头大小，如星辰一样晶莹。 收缩至极限，也亮到了极限！ 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这种感觉，却像天空中闪烁出了两颗启明星！一颗在天上，一颗在海上。 “不好！” 感受着这团水球收缩后的力量，乔银顿时猜测出对方要干什么，猛然鼓风。 噼哩啪啦！ 只见大蟾蜍张嘴一吐，口中的水球一下爆裂。 喷射而出的水柱如同一道电光，向着乘风号直冲而来！ 轰隆…… 这一击，简直就像一道小天雷！巨大的爆炸声，让不少人的耳膜都是一阵剧痛。 好在乔银神魂强大，拼了命将大舰摇开了一尺多的距离。险之又险的错过了这一击。 这一击，正是对准大舰的桅杆射出的。 但大船风帆还是被切开，十多个水手滚在了地上！有的更是摔进海里，再也看不到。 哗！…… 水雷穿过大船，又在海上击起数丈高下的巨浪，如同海啸。 潮水让大舰一阵颠簸，几乎要被打偏航向！就连方皓都站立不稳，被甩到了甲板的另一头。 这是白天穿过海峡的时候，才有过的动静。公孙恩的道术威力，绝对不弱于一发炮弹！ 而且炮弹绝没有这样的准头。 这正是乔银不顾磨伤手掌，想要完成的精确炮击。居然被公孙恩用道术做到了。 他做梦都无法想象，道术竟有如此的力量！ 第四十三章 不灭之魂 “鬼仙？” 小宁扶着栏杆，脸上满是惊骇。 因为公孙恩的神魂不仅强大，而且和她这样的普通修士有着本质上的差距。 这是堪破生死屏障的强者。 “哈哈哈哈，怎么样？本太子的力量，岂是尔等屑小之辈所能抵挡的！” 远处的风帆大舰上，公孙恩发出了得意的笑声。他的喽啰们也都欢呼呐喊，为主子助威！ “你叫宁远是吧？还有太平庄的乔银！本御知道你们，也曾去招揽过你们，可惜你们不识抬举。如今本御正缺人手，你们若愿弃暗投明，以后仍不失封候拜相之位！若是执迷不悟，本御也就不再留手了。” 他说完后，大蟾蜍又开始吸水，凝聚道术！ “知舰大人，情况不妙！我们是否先撤，等待援军？” 方皓连滚带爬地跑了宁远身边，神色凝重。谁能想到这个公孙恩居然会是鬼仙，而且还持有法器！ 在这种情况下，拼命明显是不理智的。 “开什么玩笑？诸位，护住我的肉身。” 乘风号上原本气氛凝重。但一个声音却让众人又提起了士气，正是乔银。 因为这边，也有一位鬼仙！ “护住乔都统！” 宁远一声命令，小宁他们都围在了乔银的身边。 乔银也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公孙恩。 不说洋务衙门的前程，需要杀敌立功。 单凭他三番五次想赚人上寨，冒充太子名号，形容却如此猥琐！ 即便漫天神佛能放过他，乔银也绝对不会饶恕。 在甲板上盘膝坐好，他的眉心骤然变红。随着神魂一下遁出，向着那只大蟾蜍就扑了过去！ “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归不归降？” 公孙恩的声音也冷了下来。大蟾蜍张开嘴巴，一颗明亮刺眼的水星再次成型。 而就在水球即将爆裂，化为雷光之时。一片神魂之力同样在蟾蜍的上空凝聚。 “真阴魔！” 正是乔银的神魂。 乔银的神魂一下凝聚成本人的模样，身着一套黑底，青面，白领的道袍。整个神魂古朴沉静，却显露出一股粉碎心魔的力量。 从上往下只一掌，就将大蟾蜍的嘴巴一下拍得闭上！ 轰隆…… 水雷没有来得及吐出来，直接就在原地爆炸！一股冲天水柱从海面直射而起。 “啊……” 公孙恩尖叫了一声，差点从兽皮椅上摔了下来！他的神魂明显受反噬。 大蟾蜍被自己的水雷炸得稀碎，公孙恩自然也不好受。水柱消失之后，海面好像下起了大雨。 “原来是乔小姐，你居然也是鬼仙？好，好手段！你给本御去死！” 公孙恩用手捂着太阳穴，忍不住放声长啸。 大蟾蜍消失，那枚钱币也重新显露出来。它突然毫无征兆的向着乔银的神魂飞了过去。 “小心！” 精神高度紧张的小宁也忍不住尖叫了一声。但这枚钱币飞得实在太快，根本让人无从反应。 乔银的神魂还没来得及避让，钱币就飞到了他的面前。 “爆！” 轰！ 一片刺目的雷光闪过，海面上顿时炸出一片黑红的火云！乔银的神魂刹时被炸得无影无踪。 “卑鄙！” 看见乔银的神魂被炸毁，小宁忍不住破口大骂！脑子里一片空白。 宁远和方皓也都愣住了。 谁又想到，公孙恩的法器居然有如此机关？ “哈哈哈哈，鬼仙也分三六九等！本御纵横天下，岂是尔等能够对抗的？” “终有一天，本御会把皇位夺回来！” 公孙恩重新坐稳了兽皮椅，流露出极其的得意。显然，他以前也用这种法器暗算过不少高手。 可惜，这一次他遇上的人有些不同。 “公孙恩，你未免高兴得太早了吧？” 就在他以为胜券在握之时，乔银的声音突然又传了出来！之后虚空中骤然耀起一片光明。 这片光亮中，隐约印射出了一尊半边黑脸，形容丑陋的大菩萨。 菩萨一闪而过，乔银的神魂竟然重新凝聚出来！ “怎么可能！” 这让公孙恩忍不住从兽皮椅上跳了起来，风度尽失。小宁他们也都流露出惊喜。 “小银，她没死！” “暗黑镇魂！” 乔银飞到敌舰的上方，又是一掌从天而降。大片的黑雾瞬间将巨舰笼罩起来。 一时间，舰船上的喽啰，水手，杂役，甚至是武道修为不高的小头目，竟然全都翻起白眼，晕死过去。 如果这些人和官府的军队一样，气血阳刚凝如巨人，乔银想要撼动都难。 但他们属于乌合之众。 乔银在不留手的情况下，居然以一敌百，瞬间就将其全部制伏！ 这样的场面，简直不要太震撼。 “臭丫头，你找死。” 公孙恩一声大吼，又是一枚钱币朝着乔银飞了过去。 但这一回，乔银早有防备。同样伸手一推，又是一道白色的雾气迎向了这枚钱币。 “太阴魔，大阳凝天！” 轰…… 这股白雾意志极强，似乎连太阳的光芒都能遮掩！钱币再次爆炸，也将白雾一下爆散。 而乔银的神魂却没再受到冲击。 同时，他张嘴一吐！只见一道红光毫无征兆的向公孙恩射出，直指心窝。 正是血纹钢针！ “小贱人，你不要欺人太甚！” 公孙恩真的怒了，怒不可遏！ 只见他袖口一抖，一道碧绿色的光芒再次飞出，比之前的威势更要大上许多。 当…… 一声脆响，乔银的血纹针竟被弹飞。 无坚不摧的血纹钢针，被挡住了！ “嗯？这是什么宝物？” 乔银定睛一看，竟是一枚箭头。 箭头不大，就和普通雕翎箭的箭头一样。 但奇特的是，这枚箭头竟然非金非铁，通体墨绿，外表呈现出和人一样的肤质纹理，坚硬更不弱于血纹钢。 它一出现，顿时呈现出一种铺天盖地的压迫感。 “无极神箭，阴阳昆洞！收！” 公孙恩一声大喝，箭头突然旋转起来，同时爆发出无比强大的吸力。 乔银只感觉，自己面前仿佛出现了一个黑洞！就是他施展过的灵魂涡漩，也没有如此大的力量。 “不好。” 乔银赶紧收敛了道术，准备退走。 谁知这箭头的吸力实在太大，就如同大海上的旋涡一样，扑天盖地，根本无从躲避。 乔银的神魂在这片巨大的涡流之中，只感觉箭头越来越大。这证明自己的视野越来越小。 嗡…… 终于，箭头竟然将乔银吸了进去！ 惊疑之间，他只能看见箭头内部，一半呈现出黑色，另一半呈现出白色。 黑白合拢之后相互交融，形成一个奇特的法阵。 乔银试着想挣开箭头。 但他惊骇的发现，看似不大的箭头内部，却遥远得无法触及，就好像无边无际的空间。 猛然间，这个奇特的法阵开始旋转起来。 嗡……嗡……嗡…… 黑与白交错之间，似乎让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黑白一般！乔银感到一种昏昏欲睡的睏意。 这种感觉，像极了当初神魂极其衰弱，要投胎尸解。自己的记忆都要被这黑白两色炼化掉。 “胎中之迷，这是什么法阵？” 万没想到，公孙恩竟会有这样的法宝。原本以为他就是一个普通的道士而已。 砰！ 乘风号上，乔银的肉身晕倒在了甲板上。 …… “阴阳昆洞大阵！” 宁远兄妹看见悬浮半空中的箭头，忍不住惊叫出来。 “不错！” 公孙恩虚抬着一手，再次哈哈大笑：“这回收获不错，居然擒拿了一个鬼仙！你们若不想让这个小贱人死，我可以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 宁远看着悬浮在空中的箭头，神色再次呆滞起来。他现在只感觉，自己这个做知舰的如此无能。 但在沉默了数息之后，小宁还是喊了出来：“我不信，小银肯定不会有事的！” 她话音未落，空中的箭头果然又震动起来。 “悲母菩萨，大悲还魂！” 绝命关头，乔银再次施展出压箱底的绝技。生死成败，在此一举。 在阴阳昆洞大阵中，他感觉自己的记忆开始流逝，远非普通的创伤可比。 因此在绝命的危机之中，乔银的道术观想也极速提升，终于驱于圆满。 那个丑陋的悲母菩萨，再次将他的神魂抱入怀中。 慈悲，大爱的意念，将大阵隔离在外；原本失去光彩的世界，重新开始恢复颜色。 这一下，大阵竟无法炼化到乔银。而悲母菩萨更在瞬间将他的神魂恢复到了全盛！ “怎么可能？” 感应到箭头的变化，公孙恩再次震惊。 或许他从来没见过，更没想象过，居然有道术可以克制阴阳昆洞大阵。 “灵魂涡漩！” 这一回，乔银的道术圆满，也真正领悟到了悲母菩萨的神妙。这门道术不仅能完全修复神魂，还能保持真我不灭，不死不朽。 有了这个后盾，他终于能肆无忌惮的施展灵魂涡漩了。 灵魂涡漩威力巨大，但对自身神魂的损伤也极其严重。原本只是个鸡肋技能。 但现在，乔银可以全力施展，性质就完全不一样。 他如今的神魂之力实在是强。 隔着箭头，涡漩让风帆大舰上刚刚醒来的人，又晕倒了一片！甚至海水都被搅动起来。 就是相隔数里之遥的乘风号上，宁远他们都是一阵心神摇曳。 公孙恩虚伸着一手，没能再谈笑风生。他现在拼尽全力，才能勉强压制箭头中的乔银。 因为乔银全力施展灵魂涡漩，就能将神魂之中的阴魔彻底搅碎，慑伏。 这使得绞碎阴渣的瞬息之间，神魂拥有了纯阳之力！力量急速膨胀，相当于渡过雷劫。 法阵，终于关押不住乔银了。 公孙恩已经满头热汗，失声嚎叫起来。 “不可能，这不可能！这是雷劫鬼仙才能达到的力量啊？” 轰隆…… 如巨炮一般的轰鸣之下，乔银的神魂遁射而出，同时弥散出一股阳和的风。 海峡之上，仿佛隆冬远去，大地春回！这让公孙恩的灵魂深处都是一阵颤抖。 阴神原本是冰寒刺骨的，哪怕是鬼仙也一样。 但乔银现在的神魂，却如暖风一般和煦！这，是渡过雷劫的真仙才有的气势。 雷劫高手，和普通鬼仙的差距有多大？ 只见乔银重新凝聚成阴魔后，对着公孙恩就是一挥掌。一片青雾顿时向他扑面而来。 “真阴魔！” “啊！” 公孙恩连忙召回箭头抵挡。 轰…… 但这道青雾的力量如此巨大，一下就将箭头冲飞！公孙恩整个人更是从风帆大舰的一头，撞到了另一头。 一口鲜血喷出，他挣扎了一下，竟没能再站起来。 一击之后，乔银念头中的纯阳之力也随之消散。力量又退化成了普通鬼仙。 不过只是一击，公孙恩就已经彻底废了。 他的肉身受伤颇重，光肋骨就断了好几根。神魂更是受了致命的损害，连出窍都不能。 “暗黑镇魂！” 为了保险起见，乔银继续施展大招！反复施展十多次，直到将整个大舰上的人全部镇压。 第四十四章 收获 “赢了？小银把公孙恩干掉了！” 宁远他们，好半天才相信了眼前的情景。那个不可一世的公孙恩，居然被乔银打废了。 而且胜利来得非常快。突然翻盘，根本就是压倒性的优势。 公孙恩这个人阴险狠毒，本身是鬼仙高手，又拥有诸多法宝。要是换了一般高手，未必能将他治服；一个不小心，还可能死在他手上。 不过乔银有胆子追上来，必然也是有本钱的。 他的神魂飘浮在黑云寨主舰之上，确保万无一失。伸手一招，那枝箭头先被拿在了手上。 这件法宝非常厉害，也非常神奇。乔银自然要拿来研究一番，不会浪费。 “这枝箭头，当真是神奇！居然能吸纳神魂，里面的大阵还能炼化神魂，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箭头并不大，和普通的箭头相差无几。箭头通体成墨绿色，给人一种古朴，陈旧的感觉。 只是现在，乔银无法催动它。因为箭头之上，似乎留有公孙恩的神魂烙印。 这就像他自己的血纹针一样。只要神魂烙印还在，别人拿了也用不了。 于是乔银试着把一缕神魂遁入箭头之中。 嗡……嗡……嗡…… 一刹时，他仿佛又看到了那片黑白相间的大阵！大阵之中，还传出了公孙恩隆隆的回音。 “小贱人，你敢夺我的无极箭！” 这个念头，明显是公孙恩的！他的神魂烙印寄宿在神箭之中，让旁人根本无法进入。 乔银赶紧把神魂退了出来。 他现在能够在大阵之中全身而退，但要炼化大阵的原宿主还有力未逮。 因为在这无边无际的大阵中，他连神魂烙印在哪儿都找不到，又何谈炼化？ “好厉害的宝物，公孙恩居然能控制？对了，他一定有什么厉害的道术典籍，才能驾驭！” 用手抚了抚箭头，乔银把它收入神魂之中。之后，神念又在公孙恩身上搜刮了一番。 一小袋橙红色的钱币，落在了乔银手上。 “赤金？” 乔银倒是认识，这是赤金钱币。 八成黄金，九成紫金，十成赤金。俗话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赤金一般是不存在的。 但炼丹的道士却能烧出来，所以也叫药金。 以前在宫里，赤金通常拿来做礼器。 修士用药金，则是用来发动道术的。公孙恩刚才就用这种钱币，凝聚出威力巨大的金蟾。 于是乔银也收了起来，慢慢研究。 继续在公孙恩身上搜索，终于在贴身的位置，找到一方用和赤金颜色一样的帕子。 正是公孙恩施展过的绝技。 “八部神王经？” 帕子是用金线绣成，异常华美。中间绣出的图像，正是那尊三只足的大金蟾。 这是八部神王经中的一卷，金蟾王经。 乔银顿时心花怒放！ “哈哈，没想到这次剿匪，居然有如此收获？此门道术，还有这件法宝，简直不要太厉害！我如果把神王经练成，道术必然大进，渡过雷劫有望了。” 这部金蟾王经，正是模拟雷霆的道术。把它参悟通透，乔银渡过雷劫的希望起码能提升五成。 不多时，宁远他们的乘风号已靠近了黑云寨主舰。 乔银也神魂归壳，从甲板上站了起来。 “快，先救人！然后让咱们的人上舰！公孙恩的船上肯定有不少好东西，别让大家白辛苦一趟。” “好！” 宁远也早就醒过神来。 水手长杨树很快放下牙舰，去搜救刚才落水的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方皓也马上安排水兵们放下揽绳，将船靠在一起。 公孙恩的两艘大舰上，所有人都失去了行动能力。被抛下锚后，乘风号终于停靠稳当。 这艘主舰，比乘风号还要高出小半丈。不过水兵们甩上揽绳，手脚麻利的就攀了上去。 随后他们的人马鱼贯上船，首先将公孙恩和他的喽啰们捆了个结实。 之后，宁远指挥军士搜拣各处船舱。 黑云寨这艘主舰，足有洋务衙门的旗舰大小了，相当于大肃的二级战舰，中舷楼船就有三层半。 再加上主甲板之下的楼舱，总共有六层之巨，排水量怕是超过四千料。这一艘船上，就有五六百人。 它的绞盘，需要上下两层同时转动，水手比乘风号至少要多出一倍。 那艘副舰比之乘风号也只稍小一点，勉强也能算三级战舰了，船上也有三百余人。 两艘船上贮备了许多粮食物资，金银细软，奇珍异宝。不难想象，凭着这两艘大舰，公孙恩只要成功遁走，在哪里都能东山再起。 “报！发现财物舱！” “报！发现武器库！” “报！发现藏书室！” “报！发现药品阁！……” 主舰里面，除了藏匿下不少财物，还有一些武功秘籍和珍贵药材。 不过打扫战场是个技术活。 随着宁远做了个手势，军士们心领神会，开始抄拣细软：每人先拿了一锭元宝，箱子里的存货重新码放一下，看起来就根没动过一样。 落水的军士和水手早被杨树捞了上来。其中仅有一名水手牺牲了，剩下的倒是幸存。 抚恤伤亡的将士，都是要用钱的。朝庭虽有抚恤，但额外多拿一点，总归是份心意。 乔银也深明这个道理，更知道底层人要什么。 “鹞子金刚拳？” 检查藏书阁的时候，他发现一本武功图本。并不是什么高深秘籍，不过是武士级别的功法而已。 于是乔银依旧在不影响大局的前提下，私自把这本书拿了出来，然后才让水兵们贴纸封箱。 “杨树？” “小的在。” 来到走廊尽头，乔银叫过了杨树，把这本薄薄的册子放在了他的手上。 不等杨树开口，他就说道：“我们一同考过县试，算是小同年了，那就是远房兄弟。只是这事不合军法，我们自己知道就行。” 杨树颤抖的接过册子，揣进怀中。之后一步跪了下来：“小人谢乔都统！” 一个普通平民人家，得到这样一本功法，这意味着什么？简直无法形容。 “别这样，快起来。” 乔银一把扯住他，“咱们继续做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不然我可不理你了。” “是！” 很快，两人分头各忙各的，相安无事。 “小银，这些可都是难得一见的灵丹妙药啊！……” 来到药阁，见小宁正在清点一些瓶瓶罐罐。饶是她出身官宦之家，此时都有些合不拢嘴。 “这是……” 一进门，乔银口鼻就闻到了扑面而来的药香。 这股香气，瞬间让他神清气爽，舌底生津。征战半夜的劳乏，都恢复了几分。 抬眼看去，这些瓶罐都码放得整齐，还贴着标签。 哪怕用蜡灰封得严实，也仍掩盖不住异香奇芳，显然不是普通药品。 “熊胆大力酒，豹胎生筋丸，虎骨玉髓膏……都是去病强肌，淬炼筋骨，温养内脏的绝好药品！这和血纹钢一样，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 看到这些药品，乔银很快回忆起百灵的传授，一时也是心潮澎湃。 比如能助武者成就先天境界的“人元大丹”，最重要的一味药材就是人的肾脏。 正因为药材稀缺，所以丹药才会贵重。 于是乔银笑道：“小银姐姐如果喜欢，咱们就每样拿上一品如何？当然不能拿多，不然坏了军纪，宁大哥不好向上面交代。” “嗯！” 有道是贼心还需贼胆壮。 乔银开了口，小宁胆子就壮了，瓶瓶罐罐每样拿了一味。往袖子，裤腿，衣服里塞好，再扎上绳结，然后才让军士进来贴条封箱。 “你身上的药香味，得想办法盖住。” 出了药阁，乔银倒是想得周到。分出几股念头，分别在那些瓶罐上炼了个烙印。 这就像祭炼血纹钢针一样。 尽管这些器皿并不是武器，祭炼了也没用处，不过本身的功能却增强了，药香尽掩。 另一边，宁远在武器库中也发现了不少好东西。 “小银，这些人用的也是螺纹钢刀，可惜棉甲没咱们做得好。铁木乌骨弓倒是有几把，可惜不能全拿走，其中最有用的就是这血鲨甲了。” “哦，这就是血鲨甲？” 乔银也看着箱子里的一套暗红色紧身衣。 这是用一种特殊的鲨鱼皮揉制而成的。不光贴身舒适，而且防御力更在棉甲之上，衙门里只有指挥使等高级将领才有，无比珍贵。 宁远说道：“弓有四把，血鲨甲也只有三套，公孙恩还穿着一套。所以我拿一弓，你拿一甲，怎么样？” “中！” 乔银听了，当下便把这套内甲塞进怀里。宁远也去找了块窗帘将弓卷了起来。 “大人，船上物品清点完毕！” 这时，方皓突然在门口一声怒吼，将两人吓了一跳！ 宁远慌忙将窗帘背在了身后：“喊你个毛，准备集合！” “是！” 这次追袭，随着乘风号破敌，整支舰队从上到下都发了一笔小财，且不露痕迹。 所有的金银，武器，书籍，药品，物什，都非常适宜的少了一点，又无伤大雅。 就是那部八部神王经，也被乔银用鬼仙神魂强记下来，便把帕子重新放回了公孙恩身上。 只有那枝无极箭头，他实在舍不得拿出来。于是收进袖子藏好，再打上绳结。 如此忙活了一个多时辰。 乔银他们忙完出舱，重新回到甲板之上。东方的海天相连之处，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同时，一队官船从远方驶来，正是洋务衙门的援军。 第四十五章 为我所用 海平线上，红日初升。又是新一天来临。 剿匪如此顺利，正因为洋务衙门上下能团结一心。大军在瑚州岛上休整，一片欢腾。 寨牢之中，黑云寨大小头目全部被严加看管。不日将自押赴州府听候发落。 幕后主使公孙恩，自称前朝太子。按大肃律令要被押解进京，交朝庭严审。 这自然是由指挥使亲自操办了。 剿匪途中牺牲、伤残的将士，需要朝庭抚恤。水手之中死伤的勇士，同样会得到安置。 此外，瑚州岛上还有许多残废的奴隶。要安置这些人，却是相当繁琐的事情。 大军还要巡查，是否有残兵躲藏进了山野。 剿匪的前期工作筹备了两三年，善后事宜恐怕也不下于两三年。 好在这些麻烦事，暂时和乔银没有关系。 大战结束后。 乘风营安扎在港口的一处据点，远离喧哗。此时的乔银正宅在战舰的舱室内，消化战果。 八部神王经，原是中土大觉寺的上乘修魂功法。 原本在乔银的认知里，道术无非是装神弄鬼的小伎俩而已。修道最终目的还是为了长生。 直到见识到公孙恩的手段，才颠覆了他的认知：道术，竟然还有这样的力量！ 这部经文威力强悍，简直超出了乔银的想象。 鬼仙过目不忘记的能力，加上强烈的渴求，让乔银完全把这部经文刻印在了神魂之中。 加之公孙恩施展过这门道术，乔银模仿起来也非常迅速。在念头中观想出三足蟾，同时开始默诵八部神王经的经文，品味着其中的意境。 “原来这部宝典中的道术，要渡过雷劫，神魂拥有纯阳之力才能真正使用？” 无数经文从脑海中划过。乔银也感触到这门道术的修行门槛，居然如此之高。 如果没有渡过雷劫，神魂都不能凝聚出法相。想要施展只能借助法器。 这些赤金钱币，明显是祭炼之后的法器。 八部神王经以雷法为战，蟾即是水雷。如果精通全部经文，便能根据不同的环境发挥最大的力量。 “原来如此。这部经文，修行难度并不大，就是门槛太高！只要有纯阳之力，稍微有点资质的人都能参悟出来，不然公孙恩也无法施展。” 明白了这一点，乔银心中一动。 这些赤金钱币，本质上是为了凝聚纯阳之力，帮助修士凝聚出金蟾法相的媒介。 乔银没有渡过雷劫，却能慑服阴魔，让神魂暂时化阳。所以不必学习繁琐的法器使用。 如此又观想法相，将经文默诵。确定无误之后，便分出一缕神魂。 “灵魂涡漩！” 这缕神魂顿时化为一个小的旋涡，运转到了极致！这让神魂中的阴渣很快被绞碎，慑服。 神魂顿时呈现出一丝纯阳之力。 “就是现在。” 趁此机会，乔银的这缕神魂从眉心飞出，化为一股和暖的风吹到了甲板外。 他马上用这缕神魂观想三足蟾。 甲板之上，阳光灿烂。瑚州岛比之佛罗半岛更靠南，哪怕在入冬之后也依旧温暖。 这缕纯阳神魂飞到海滩上，很快就开始吸附大量海水！比公孙恩的钱币效果还要好。 最后，乔银的神魂凝聚出一尊寸余大小的蟾蜍！ 哗啦…… 但数息时间已过。 还没来得及观想道术，神魂中被慑服的阴魔念头就重新出现。纯阳之力也随之消散。 小蟾蜍重新散成了海水，落了下去。 这缕神魂也因为绞碎阴渣，几乎支离破碎。 不过乔银又观想悲母菩萨，神魂很快就康复如初！这也是他敢于尝试修炼的最大本钱。 “纯阳之力，只能维持数息时间。我的观想还不纯熟，看来要掌握不容易啊。” 神魂归位后，乔银吐了口气。 他到底没有渡过雷劫，这种上乘道术无法驾驭，未免让人遗憾。 走出船舱，抬头看了天空一眼。乔银真切的感受到了一点对雷劫的期待。 不过长时间参悟，让他的精神有些疲倦。于是慢慢活动筋骨，舒缓身体上的麻木。 活动了一下，使出了几招绝命爪势。 他现在穿着缴获而来的血鲨甲，却丝毫不影响行动。 这套内甲就像秋衣秋裤，不光柔软贴身，还有一定的延展性，无比舒适。 而且一套功法练完，内甲丝毫不显燥热，非常透气。当真是难得的宝物。 撸起袖子，他拿过一把螺纹钢刀轻轻剁了一下。 唰！ 暗红的内甲上只留下一道印子。用手一抹，印子就消失了，光泽如新。 “我说公孙恩怎么经得起我一巴掌？原来是有这样一套内甲，当真是防身利器。” 这次的收获，当真可观。 “小银，你出来啦？” 这时，宁远正好过来。和他在一起的还有小宁姐姐，关切的看着乔银。 “手恢复得怎么样？” “哈哈，恢复得相当不错。” 乔银活动之后，手掌上火辣辣的疼痛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舒服的麻痒。 “这‘金刚醍醐酥’的效用，当真不可思议！才短短几天，就能壮皮生膜，而且新生的肤质更加坚韧，泄力时又细软如棉，真不愧是灵丹妙药。” 拆下纱布，他的一双手掌已光洁如新。宁远兄妹看见，也颇为欣慰。 “这几天庆功，原本该你出风头的。不过考虑到你要闭关，我就向指挥使大人帮你告了病假，结果镇远营，定远营的威风反在我们之上了。” 宁远颇为遗憾的冲乔银笑了一下，之后介绍庆功时何等的场面，当真是荣耀之至。 乔银则是大度地说：“我们喝了头汤，出风头的事避让点也好。哪有面子里子全要的？” “哈哈，也是。” 听他这样一说，宁远就觉得颇为得意，“单就缴获来的两艘海船，公孙恩的主舰衙门自己留了，那艘副舰批给了咱们乘风营。” 一听到船，乔银的兴致就起来了。 他们三期的海船尚未完工，如今有了这艘船，出海就有了指望。 “那艘船，真能给咱们用？” 宁远笑道：“当然，确切来说首功在你！不过这艘船的桅杆被你打断了，要修复起来可不容易。” 乔银听了，不禁大呼可惜：“唉，早知道当时下手不该这么重的……船在哪儿？” “刚刚拖回港口。” 宁远用大姆指比划了一下，“方皓组织人手物色木材去了，要不它就只能留在这儿喝西北风。” 得到这个消息，乔银顿觉有些迫不及待：“走，去看看！……” “哎呀，我饿死了！” 就在准备去看船的时候，小宁在旁边喊了一句。乔银和宁远对望了一眼，只得先缓下来了。 “先吃饭，吃饭！” …… 随着日头升高，海边的薄雾也逐渐被冲淡。恢复宁静之后的瑚州岛，依稀能看见不少忙碌的人影。 正如洋务衙门所规划，剿灭海盗只是一个序曲，他们最终的目标是开发这座海岛。 瑚州岛很大，几乎就是一个小型省份。 从地图上看，它几乎有大半个佛罗州了，整体形状也是瘦长，和泯南隔海相望。 海岛的东南部是海拔千丈的山脉，从中部到西北地势趋于平缓，堪称大自然的杰作。 这让瑚州内陆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台风的侵袭，气候更为适宜，开发价值也能更大。 黑云寨所在的地区，不过是西岸一处小的海湾。 不过海盗已在这里开发了一些农田，还饲养了牲畜。洋务衙门如今释放了一些土著奴隶，让他们继续从事生产，开始从野蛮走向文明。 洋务衙门不光能打仗，管理政务也有专门的官吏，安排这些事务不在话下。 接下来，就是把内陆无地少地的贫民迁徒过来。如此慢慢开发，最终将瑚州变成宝岛。 “一个省啊，这能承载多少人口？如今大肃地狭人稠，早一天开发，就能多缓和一分矛盾。” 宁远眺望着远处开荒的农民，不住的发出感慨。这么多年的准备，如今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乔银的心思却还在船上：“咱们还是先去港口看看吧？需要什么样的桅杆，也好有个打算。” “瞧你急的，这就去！” 港口离营地并不远。乔银牵着小宁的手，跟着宁远走出不到十里就已经到了。 海边的滩涂上，土丘和炮台依然健在。 破损的夯土缺口，还有被烟火炸得黢黑的残墙，记忆着数日前的一场血战。 炮台如今已有工匠开始测绘修补，毕竟它们以后要为朝庭所用，守护大肃子民了。 另一个为我所用的，就是那艘已经拖回港口的海船。 “哇，真漂亮啊……” 刚走到栈桥边，东南方的阳光就已经被遮挡住了，只在大舰周围晕出了一圈金色的轮廓。 抬头望着这艘庞然大物，乔银忍不住啧啧称赞。 这艘战舰的底色是浅棕，吃水线和炮窗是深褐色，桅杆却是白的。看起来颇有几分雅典的感觉。 乔银越看越喜欢，特别是想到它即将“为我所用”，更是迫不及待的就走到了船上。 宁远和小宁相视一笑，也跟着一起走过搭板。 他们知道，乔银太喜欢船了。每天除了完成功课，就是躲在宿舍里拼模型。 如今真的有了一艘船，如何不欣喜若狂？ 大舰内部，比起洋务衙门来说设施要差了一些。不过这些都可以慢慢修缮。 它和乘风号规格相似，有十七丈长，三丈宽。 不过船体稍矮，艏艉是三层，楼舱两层半，底舱只有一层半；每舷的火炮要少两尊，总炮位九十二门，排水量大概在两千八百料。 但从那天晚上追袭的过程来看，它的航速比乘风号更快，大约能到十五节。 只是经历一场大战，大舰的一侧损失不小。最大的伤害，莫过于是被乔银打断的桅杆了。 那根桅杆，自然也一起被打捞回来。 它的上半截正躺在海滩上晒太阳，根部还留在大舰中央，留着焦湖的痕迹。 要想修复，当真不会容易。桅杆不比其它配件，就是有存货，别人也未必给你调配。 “老方找桅杆，有消息了吗？” “瞧你急的，一起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第四十六章 桅杆 离了港口，乔银又牵着小宁，跟宁远一同去了寨牢后方。 黑云寨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寨牢除却军事设施，内部也有不少房屋建筑，甚至还有简单的街市，方圆有十多里。 再往后，就是呈扇形分布的开发作业了。 内陆有大片的农田，畜场，远远还能看到不少焚烧过的遗迹。 这里肯定不是作战时烧的，而是开荒时放的火。 “真是浪费。” 看着远方葱郁的森林，乔银忍不住想骂娘。他真庆幸黑云寨没把树全烧光。 宁远说道：“如今大肃光复了此岛，以后必然会良性开发。衙门不是有告示么：严禁放火，不然把木材都烧光了，我们拿什么做桅杆呢？” “就是。” 看见大片的森林后，乔银反倒不着急了。牵着小宁慢悠悠的散着步，倒也惬意。 一路上，他也看到了不同于内陆的畜场。 “咦？这是什么，动物园啊？” 路过一座寨门，他隐隐听见里面传来猛兽的低吼。凑到铁窗边一瞧，发现里面竟是关的熊！ 宁远笑道：“这是药熊，用来炼制熊胆大力酒的。” 乔银倒也听说过，有专门圈养熊提取熊胆的畜场，最早是句丽人发明的。 除了熊，这片畜场还圈养了其他动物。 大到老虎雪豹，小到雀鸟虫蛇。畜场还有专门的取药师傅，保证药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这个公孙恩，也算有点本事！我说他哪来那么多药品，原来是制药方法提升了。” 宁远笑道：“倒也不是他的本事，这种圈养药材的手艺很多地方都有，我们气魂宗就有传承。” 但小宁看着这些被圈养的动物，脸都皱成了一团儿：“它们太可怜了……” 宁远顿时一阵无语。 乔银倒是能理解小宁的心情，于是牵过她的手离开了畜场，然后慢慢开导。 “……小宁姐姐，天生万物就是给人取用的。如果你于心不忍，我们就一起努力发展这个世界，等哪天进步了，有了更多更好的药材取代了这些动物，我们自然不用再圈养它们了。你说好吗？……” 或许是瑚海一战，乔银树立了不低的形象。因此他说这话，小宁竟也听进去了。 “嗯，我明白了。谢谢你小银！” “哈哈，没事。” 乔银捏了捏她的手，露出了一个阳光的笑容。 宁远没想到，妹妹居然这么听乔银的话。一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高兴。 几十里路，对武功高强的人来说算不得什么。穿过农场和畜场，不到中午就到了林区边缘。 这里是一片营地，有大量人工在砍树筏木。一边的空地上已放堆积了整齐的木材。 洋务衙门收复黑云寨后，自然要合理利用资源，放火开荒的事情不允许再出现，所以只能人工砍筏。 乔银看了那一堆堆的木材，却并不满意。因为太小，没有一根可以做成桅杆的。 “大人！” 方皓见宁远驾到，老远就迎了过来，笑得很是灿烂。 宁远也连忙笑了笑：“好好好……很有精神。” “哟，乘风营的英雄们都来啦？” 同时，旁边有一个头戴方巾的郎中过来，他身边的小童还捧着茶水招待大家。 “郎先生，这水卫生吗？” 宁远似乎和对方很熟，拿起杯子闻了一下。 郎中笑道：“我的医术，你还信不过？这水早过滤了，还烧开过，放心喝就是了。” 听了这话，乔银便看见旁边不远处的几个泥缸。 泥缸紧挨着一条小溪，溪水从第一口缸里流入，再流到下一口缸里，最终过滤到水瓮之中。 不过在洋务学堂，他只学过用泥砂滤水的简单方法，这位郎中的手段却是没见过。 “这里面放的啥，火药啊？” 郎中也不藏私，过来介绍了一下：“硝石和木炭是连桥嘛，怎么用就看如何搭配。前面几口缸的确是砂，明矾和硝石，最后这口放的是备长炭。” “备长炭！” 乔银听说过这种药炭，而且是百灵提及的。 因此他脱口而问：“敢问先生，您……认识一位叫百灵的修士吗？” “百灵？” 郎中微微一愣，之后摇头道：“不知道。这备长炭是从东瀛传入中原的，乔都统若要找人，不妨出海访寻，或许能有些消息？” “怎么，你们认识？” 宁远也凑了过来，见乔银和郎中一见面就开始聊天，多少有些意外。 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乔银连忙端正了仪态：“学生失仪，还请前辈见谅！” 郎中却并不介意，和大家拱手见了见礼。 “乔都统客气了，一回熟，二回更熟嘛！” “多谢前辈雅量！敢问……” 乔银似乎见到过这位道人，好像是指挥使旗舰上的幕僚。不过也仅限于见过而已。 宁远便向他介绍道：“这位是我们气魂门的前辈，也是祁大人的幕僚，郎先生。” “原来是郎先生，久仰！” 乔银连忙也拱手见礼。 “岂敢岂敢！乔都统年纪轻轻，就为洋务衙门立下赫赫战功，一举成名，郎某钦佩之至啊！” 这位郎中四十多岁年纪，气色极好。他留着短须，颇有些风浪倜傥的风度。 只是他的气度，不如宁远这样的大宗师深沉内敛，明显是兼修道术的。 “不知道这位先生是不是鬼仙？不过能当指挥使的幕僚，就算不是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边喝水，乔银边好奇的打量着这位先生。对方也在看他，可惜乔银的底细很难一眼看穿。 这时，宁远开口问道：“老郎，忙活了一上午，找到适合的桅杆了吗？” 郎中回过神：“找是找到了，但要砍下来可能不容易。你们过来看？” 宁远点头道：“好！老方，你继续看着场子。小宁你就别一起来了，先休息一下吧。” “哦。” 很快，郎中带着乔银和宁远来到森林边缘。 在这里，劳力们正光着膀子，或锯或砍，将一棵棵合抱粗的大树砍倒。 时节已是冬季，很多人头上都冒着热气。汗水顺着他们的身体流淌，打湿了裤腰。 看着这些人，乔银当真体会到了什么叫热火朝天。 “嗬——！大家让啊！” 随着一声山歌般的高唱，一棵大树开始摇摇欲坠！最后由慢到快，轰然栽倒下来。 轰……！ 众人听到讯号，自然早早就退到了安全地带。等大树倒下之后，再过去修整。 乔银他们适宜的绕开了大树。再往里走，渐渐就失去人烟气息。 脚下的泥沙也逐渐变深，崎岖不定。随着砍筏声变远，原本明媚的阳光也被遮天敝日的大树所掩盖。 好在他们要到达的目标并不太远。 大约走了数里路程，郎先生便指向了前面的一棵大树：“就是它了。” “啊！” 乔银先是一愣，便看见前方那棵比水缸还要粗的植物；下意识的抬起头，一时竟望不到顶。 “虹杉？” 宁远一眼就认出了这棵树的品种。 说着，乔银已经走到了树下，张开双臂将它抱住！不过连一小半都抱不拢。 这让他高兴坏了：“哈哈，桅杆！我的桅杆！” 宁远也嘲郎先生笑了一下，对方也跟着笑了起来。乔银的样子，当真不像一个成年人。 “她真的鬼仙？” “是啊。” 看着抱着大虹杉蹭来蹭去的乔银，郎先生怀疑自己是否要重新整理一下价值观了。 走到乔银身边，他说道：“乔都统，树的确是有了，不过要砍下它再带回去，有点困难。” 听了这话，乔银也回过神来。望了周围一眼，才记起这是在森林。 不说砍这么大棵树需要多少人工，想要运出去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是啊，这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 郎先生一阵无语，“你也看见了，现在砍伐的位置，就是在给这棵虹杉开路！等这条路打通，咱们就能把它砍下来，然后运回去做桅杆。” “那得多久？” “大概半年。” 乔银听了，忍不住摸了摸身上的火折子：“要不……咱们还是烧条路出来吧？” “使不得！” 宁远赶紧过来抓住他，“只要思想不滑坡，困难总比办法多！咱们先回营地慢慢商量。” 郎先生也说道：“是啊是啊，这天儿不早了，赶着中午该吃饭了！先吃饭，吃饭！” 说着，二人赶紧牵着乔银往回走。 边走，乔银还不时地回头望着那棵大虹杉，直到它消失在视野之外。 …… “下一过？号！……下一过？蒿！……” 林业区的营地上，范师傅正给大伙儿打着饭。 看见是乔银，他忍不住问道：“怎么了乔大妹子，有心事啊？” “是啊。” 乔银打了饭，依然扭着脑袋望向远处。森林里那株冒顶的树冠，正是那棵大虹杉。 “小银……” 看见乔银坐在一棵木桩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饭，小宁多少有些心疼。 可惜她也没办法帮到乔银。 这时郎先生端着碗，在旁边蹲了下来。 “乔都统，你心急也没用！就算现在能把这棵虹杉砍下来，船也修不好。” 他的话，让乔银散乱的思绪慢慢又集中了起来：“为什么？您是说……” 抬起眼睛，他见郎先生用筷子指了指营地边的木材。 “你忘啦，刚砍下来的木头是不能马上打造的，通常要荫放十到二十年！那株虹杉如此巨大，少说得要三四十年之后才能派上用场，除非……” “是啊，我怎么把这么常识的东西给忘了？” 再次愣了一下神，乔银长长的舒了口气，随后有些自嘲的笑了起来。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过于心急，反而会迷了心窍。 突然间，他似乎从恍惚中渐渐恢复了过来，碗里的饭菜也开始有味道了，香气扑鼻。 于是乔银开始大口的扒着饭。 看了眼郎先生神秘的笑容，便又问道：“对了，您刚才说除非……除非什么？” 郎先生也扒了口饭，嘿嘿笑道：“除非，有渡过雷劫的鬼仙真人，以纯阳之力温润这些木材！若得如此，它们就能马上使用，比单纯荫放几十年都要好……” “果真？” 听了这话，乔银又不淡定了。他甚至怀疑这个郎先生是不是故意在整自己。 “您的话能不能一次说完？” “我就是那么一说，咱上哪儿去找雷劫鬼仙？……” “我有办法！……” 第四十七章 八部神王 吃过中饭，日头开始有些偏西了。 乔银盘膝闭目，坐在一堆整齐的木材前面，正在为洗炼它们做着准备。 郎先生则站在乔银身边，神色肃穆。 他一方面要为乔银护法，另一方面也想见识一下，这个乔银到底有何手段？ 观想暗黑镇魂，乔银将自己的神魂调整到最佳状态。之后开始默运功法，施展出灵魂涡漩。 唰…… 这门功法一出，郎先生顿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吸力，让自己的神魂摇摇欲出！ 他连忙退出一定距离，同时观想道术镇压住自己的神魂，心中骇然。 “这道术手段，当真名不虚传！公孙恩败在她的手上一点都不冤枉。” 其实郎先生应该庆幸，乔银只分化出一缕神念在施展道术，不然他就很难安稳了。 唰…… 这缕神魂被洗炼之后，很快遁出眉心，化为一股阳和的暖风吹抚到了一根木材之上！ 按郎先生所说，乔银的神魂附着于木材之后，很快从横断面慢慢浸入它的经络。 木材上，随之冒起了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水气，就好像湿冷的衣服被熨烫一样。 “这木材，果然是有自己的经络！不过它的经络并不通畅，无法炼制成法器而已。” 乔银自修炼开始，就陆续接触过不少法器，对这种经络并不陌生，因此很快就找到了状态。 这样的情形，也让郎先生再度惊骇。 “果然是纯阳神魂，难道乔都统真是雷劫鬼仙？不对，她应该是运用了什么秘法……” 起先只是开个玩笑，结果乔银把这个玩笑变成了现实，简直超乎他的想象。 不过数息之后，乔银神魂之中的纯阳之力就消散了。他赶紧从木材中遁出，收回念头。 被灵魂涡漩绞碎的念头，也很快被大悲还魂经修复。乔银随之张开了眼睛。 “郎先生，我做得对吗？” 听见乔银发问，郎先生这才醒过神。连忙走到木材边，仔细的辩认了一下。 “对！” 他很快就确认了出来，语气中满是惊喜，震撼！还有些许不敢相信。 合抱粗的木材，截面已有半寸左右完成了荫放标准，品质甚至还有超出！ 不过以乔银这样的进度，这口三丈多长的木材要全部洗炼完成，恐怕也是项不小的工程。 好在得到肯定后，他并不担忧：“太好了！只要有希望，我就不会放弃努力。” 说完之后，再度施展道术！ 很快，又是一股阳和的风从眉心遁出，吹抚进了木材的横截面。 与此同时，乔银再次分出一缕神魂，施展出灵魂涡漩！ 数息之后，第一缕神魂的纯阳之力消失，但第二缕暖风也随之吹来，继续温润木材。 而第一缕神魂回到乔银眉心，开始修复的同时，第三缕神魂已经施展出灵魂涡漩，蓄势待发。 “后魂止而前魂又至！” 看着乔银居然一心三用，连绵不断的施展道术，郎先生终于服气了。 乔银的道术，也在一次次施展中越发纯熟，进度也越来越快！ 喀嚓喀嚓……呼！ 随着暖风从木材的另一个断面遁出，整根圆木终于洗炼完成！前后不过花了一刻钟的功夫。 要知道，它原本至少要荫放十年才能使用。 “奇迹！” 郎先生将这根木材从堆架上滚下来，又仔细观测了好几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 “哈哈，能用就好。” 乔银更是开心。对他来说，道术用在生产上，远远高于用在战争中的价值。 稍适休整，他便开始洗炼第二根木材。郎先生也颇有兴致的在一边欣赏。 这一老一小就像玩游戏一样，只有内行人有兴趣看内行人玩，而且百看不厌。 随着乔银的技艺越发纯熟，他能同时运转的神念也就越多。 从最开始的三缕神魂，到后来控制六缕神魂，向木材两端同时洗炼，效率提升了一倍。 再到后来，乔银甚至能分神化念出上百道念头，同时洗炼几十根木材！ 这一系统的操作，把郎先生都看得醉了。 就连原本对桅杆兴趣不大的小宁，最后都被吸引了过来，一起为乔银护法。 而且观赏乔银施展道术，他们的修为竟也像那些木材一样得到了洗炼。 正如乔银当初得到百灵灌顶，道术的顿悟需要机缘，可遇而不可求。 眼看太阳将要落山，一个下午很快过去了。 营地上的十余堆木材，居然被全部洗炼完毕！要知道它们足足有上千根之多。 吃完晚饭，乔银他们准备回港口。 这让郎先生都显得依依不舍：“乔都统，你明天还来营地吗？” “哈哈，当然！” 乔银也非常喜欢这位见识广博的前辈，“您别再叫什么都统了，就叫我名字吧？” “好！” …… 因为白天累了一天，所以乔银晚上没再修炼，而是舒服的睡了一大觉。 次日清晨醒来，顿觉神清气爽。 他突然有一种感觉，似乎对八部神王经的驾驭有了提升，这是神魂更加坚韧之后的一种直觉。 “灵魂涡旋！” 于是乔银再次分出一缕神魂，绞碎阴碴，遁到了甲板之外，观想八部神王经。 哗…… 大片的海水，开始被这缕神魂吸附，很快凝聚成一尊寸余大小，三只足的金蟾！ 完成这个过程，比之前快了好几倍。 乔银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神魂的纯阳之力，也比之前更加持久，不至于很快消散。 “好！雷神至道，金蟾神王，放！” 找到了这份感觉，他猛然催动这尊金蟾，释放道术！ 只见金蟾猛然张口，口中闪烁，好像一枚豆大的珍珠一般，闪着晶莹的光芒。 此时，又是一个黎明前的时分。同样的光芒，再次与启明星交相辉印。 但这一回，凝聚出金蟾的却是乔银。 直到这颗珠子亮到了极限，化为一道光芒喷射而出！ 噼……！ 一声炸响爆起，如蟒蛇般蜿蜒而出的闪电，将海面拉出一道长长的浪涛！ 砰！ 一里开外的礁石上，顿时被炸开一个硕大的缺口！ 发出这一击之后，金蟾这才散开，化为了大片海水重新落入海中。 “好厉害！只是一缕神魂的力量，就堪比一杆抬枪了！若是全力爆发，当真比大炮还要威猛。” 乔银终于完成了这个道术，一时心潮澎湃。 兴步走出牙舰，来到了滩涂之上。乔银肢体放开，满心愉悦修炼晨功。 不多时，太阳终于从海平面上升起。 而乔银一式“雄鸡迎日”，正好沐浴着光辉，顿时身心都到达了一个全新的意境。 闭上眼睛，让晨光透过眼皮沐浴在视觉之上。温暖更是透过精元上胎，温暖着他的神魂。 这让乔银自然而然的又观想出八部神王经，让金蟾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越来越清晰。 一时间，他再次施展出“太祖长拳”，却和往日不可同语；每一招，每一式，力量都由先天高手的威猛霸道，慢慢收敛至雄伟昂藏。 就如同宝剑掩去了锋利，蛟龙隐去了爪牙。 乔银感觉自己的每一式修行，不光能锻炼到骨肉脏腑，更是能震荡到骨髓之中。 “这是炼髓的境界啊，难道我突破了瓶颈？” 一套功法练完，乔银慢慢散去脑海中的观想，一时有些不可思议。 原来这八部神王经，不光是修行道术的上乘功法，更是法武两道双修的秘典！ “原来如此！宗师炼髓，并没有专门的招式锻炼，而是领悟奥妙，将自身所学领悟出炼髓的意境？这次收获，当真是难以言述。” 迎着红日，乔银缓缓睁开眼睛。灿烂的阳光，已将海面照耀得一片明媚。 “一轮红日印朝阳。” 看着海面上的倒影，以及成片飞翔的海鸥，乔银心情大好，忍不住吟了一句诗。 这是一首古人写的打油诗。 早先他还讥笑过这位作者，说此人没有文化。如今迎着大海欣赏日出，方才看到作者所言不虚。 没有亲眼看见就质疑，会错失很多人间奇迹。 架起铁弓，乔银微微吸气，之后猛然射出九箭！ 笃笃笃…… 六石力的铁弓，在他的射艺之下毫不褪色。九枝雁翎箭，全部命中五十步开外的靶心！ 其中两枝箭，更是在空中变线，一左一右斜入红心，正是仙猿九箭的射法。 乔银在放完这九箭之后，气定神闲。 先天高手拼尽全力才能施展的绝技，到他现在已经是信手拈来。 “小银，你已经起来啦！” 这时，宁远兄妹也早早来到滩涂上。尽管不是在洋务衙门，但晨练的习惯大家都在保持。 不过看见乔银现在的气势，又望了一眼不远处的箭靶，宁远顿时一惊。 “这……难道你？” 乔银微微点了下头：“这真是意外之喜，八部神王经居然是法武双修的经典！等我再过几天彻底参悟清楚，就把它告诉你们。” 哗啦…… 说着，他又分出一道神魂，用海水凝聚出那尊金蟾的法相，飞到了宁远兄妹面前。 这次凝聚的法相要大了许多，足有一尺高下，就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金蟾王经的观想，全在这尊法相之上！你们先把它记在自己的念头里，有空慢慢揣摩。” 因为不是施展道术，所以这尊法相能持续很久，直到他们完全看进了脑子里。 法相散去后，宁远愣了好半天，这才绽放出笑容。 “好！” 他当初要把洗髓汤传给乔银，不带一点犹豫，如今乔银对他自然也不会藏私。 正如宁远所说，气魂门炼髓功法残缺，他勉强跨入到宗师境界之后，就很难寸进了。 而如今有了真正的炼髓功法，他就能继续往上攀登，甚至修炼到武圣！ 自古以来，炼髓法门都是震派之宝，乱世能与君王裂土的秘籍，非有大机缘者不能得之。 因此宁远今天晨练，多少也有些沉不住心气了，就像昨天乔银惦记着桅杆一样。 只有小宁还是那样没心没肺，过得开开心心。 “小银，你今天还去营地吗？” “当然！” 第四十八章 罢考 眼看天已大亮。 一行人吃过早饭，很快又去了寨牢边的营地，郎先生也高兴的迎向了乔银。 “小乔？” “哈哈，郎先生好！” 二人寒暄了一下，郎先生也发现了乔银气度上的变化，不过并没有像宁远那样大惊小怪。 乔银也没多耽误，说道：“今天我要帮大家一起伐木，争取早一点把那株虹杉挖出来。” “哦，我倒要继续看看了！” 郎先生似乎也猜到了什么，照例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坐了下来，看着乔银。 前方，原本砍伐树木的劳工们，已被方皓疏散到了别处，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乔银盘膝静默了一会儿，之后分出一股神魂，飞到了旁边的溪水之上。 “灵魂涡漩！” 哗…… 很快，大片的溪水被吸附起来，凝聚在这股神魂之上，最后变成了一尊尺余高下的金蟾。 掌握了这门绝技，乔银的道术终于有了巨大的威力！随着金蟾张开大口，一道闪电向着远处的大树轰出。 噼哩啪啦！ 轰隆…… 耀眼的光芒闪过，合抱粗的树桩顿时被炸开一个硕大的缺口，焦糊的边缘甚至还冒着缕缕青烟。 嘎吱吱……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下，这棵树开始慢慢倾斜，最后轰然倒在了地上。 伐木工要耗费大量劳力才能砍倒的大树，竟然就这样被乔银一招放倒了。 哗啦…… 发出这一击后，金蟾也很快散成了水，重新落入小溪之中，神魂也破碎不堪。 不过他很快就修复了神魂，往复的修炼早就轻车熟路，没有丝毫不适。 “原来如此！八部神王经，这的确是雷劫高手才能施展的道术，难怪……” 郎先生对乔银能挖出虹杉，早就不抱怀疑了。只是他没想到乔银用的方法，如此简单粗暴。 哗啦…… 数息之后，又是一尊金蟾凝聚成形。 郎先生，小宁，包括宁远，也都安静的坐在一边。观看乔银施展道术，对他们的修炼同样大有裨益。 …… 由于乔银的加入，瑚州林业区的开垦快了无数倍。 工匠们暂时从繁重的砍伐中脱离出来，将富足的精力投入到对木材的加工上。 加之乔银还能洗炼新木，即造即用，更让瑚州的战后重建加快了步伐。 很多残破的房舍更快得到了修补，一间间简单的茅屋也拔地而起，让百姓能暂时安居。 政务方面，黑云寨大小头领已在泯南受审，验明正身后就地正法。州府百姓一片欢腾。 公孙恩则由指挥使亲自押赴到了京师。 瑚州岛的光复，惊动了半个大肃。 尽管收复一座小岛算不得什么丰功伟业，但军事上的动静就像投入湖中的石子，让行将就木的王朝又有了一丝春意。 唰…… 宽敞的园林内，一名身着劲装的男子正在搭弓射靶。 连射十箭之后，男子走到箭靶前。看见箭靴上挂着的乱七八糟的箭矢，简直惨不忍睹。 这气得男子一把将弓抡到了地上！ “嘿！我们兄弟，当真是一个娘养的。” 旁边的太监宫女连忙跪了一地：“皇上息怒，是奴才们靶没放好……” “屁！” 听了这话，男子火气更大了，“前天箭不好，昨天弓不好，今天又成靶不好了？” 说着，他一脚将地上的弓踢飞。 “朕偏说弓不好！” 唰…… 这时，一只手轻飘飘接住了弓，上前作拱道：“参见皇上，瑚州海战有消息了！” 这是一名身着长衫的儒士。他将弓递给了一名太监，然后摆了摆手。 太监宫女们如释重负，赶紧溜下去了。 男子看见他，也赶紧用手抚了抚身上的衣服，咳嗽了一下，摆正了态度。 “哦，战况如何？” “回皇上，海军指挥使祁云伟昨日刚刚赴京，反贼公孙恩已被擒获！边境海盗全军覆灭，瑚州光复，如今正向朝庭请旨，将瑚州纳入版图。” 说着，儒士从袖子里呈上一封奏疏。 “好！” 听到这个消息，男子的愁闷顿时烟消云散！一把拿过奏疏，迫不及待的看了一遍。 “好好好！朕就知道，洋务衙门总归是靠谱的！这回看那些老不死的还有什么屁放……” 边说着，他边把奏疏背在身后，兴奋得来回走动。 儒士也一脸微笑的陪在一边，等对方缓过劲了，才又掏出一封奏疏。 “皇上，这是有功人员名册。” “赏。” 男子并没有接，而是用手上的奏疏指了指，“所有参战兵勇，皆有犒赏！立功将士，官加一级，擒拿贼首者，官加二级！擒拿住公孙恩的……” “对了……” 提到公孙恩，儒士的神色肃穆了许多，“皇上，此人自称是太子转世，说想请皇上亲自提审。” “提审？” 男子听了，也停住脚步，一脸好笑。 “还让朕亲自？太子甚等样人，能去当海贼？提审他，岂不是辱没了太子清誉？” “那皇上的圣谕是……” “砍了呗！” 男子呵呵一声，“他不是鬼仙吗，那就在斩妖台行刑，让他形神俱灭！” 说完后，他却发了一会儿愣：“刚才说到哪儿了？” 儒士连忙拱了下手：“擒拿公孙恩的人……” 男子说道：“对，擒拿公孙恩的人！举卓异，让当地学政举为贡生，参加明年的会试。” “这……” 儒士微微思索了一下，上前说道：“皇上，臣听到一个传闻，说是明春会试，有许多生员罢考。” 男子也是一愣：“什么？” 二人对视了一会儿，儒士微微拱手：“虽是小道传闻，但关乎国家大典，怕事有万一。” 二人又对视了一会儿，男子方才说道：“朕明白了。老骆，你说如果真的罢考，是所有生员都罢考，还是只有一部分人罢考？” 儒士说道：“当然是只有一部分罢考了。” “朕也是这么想的。” 男子用手磨搓了一下奏疏，“如果他们以为这样就能和朕对着干，那就让他们罢考吧！不管来几个生员，这次会试都照例举行，朕正好选拔一批真正做实事的人……瑚州不是光复了吗，朕正愁没人去呢。” “但这样做，怕是不合礼制。” 儒士也捏着奏折，“所以臣特地请示皇上，如若皇上执意开科，臣倒是有一个折中的办法。” “哦？” 男子望了他一眼，“什么办法？” 儒士说道：“如若生员罢考果然声势浩大，这次会试就取消一甲，算是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 听了这话，男子也背起手，开始缓慢的踱起步子。 儒士也慢慢的随在一边，继续说道：“皇上可先下旨，因有洋务生员首入会试，所以暂不点元！趁机坐实洋务生员参加会试之成例，又好让他们闭嘴。” 停下脚步，男子回头又望向了儒士。 见他说道：“请皇上定夺。” 男子想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好你个骆诚国，大奸若忠啊！这也能搞？” 儒士拱手道：“皇上！自古对付奸人，就得比他们更奸，臣就是本朝最大的奸臣。” 男子也正色道：“好，咱们昏君奸臣，正好一对儿！残害忠良，祸国殃民。” 说完之后，二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都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 “对了。奏疏上还说，有个什么卢员外，还有叫做胡三娘的头领，让朕法外开恩？” “回皇上，那卢员外本是源州士绅，还中过举，是遭计陷害被赚去黑云寨的！胡三娘本是胡家庄的大小姐，举家都被肃江杀害，给掳去瑚州岛做了压寨夫人……这次攻打水寨如此顺利，也多亏了他们里应外合。” “即是如此，那就先让他们去宜亲王军前效力！等风头过了，再行开释。” “谢皇上！” …… 时间一晃就是半个月。 隆冬降临，大雪纷飞。位于东南海域的瑚州岛，也能感受到北方吹来的阵阵寒潮。 瑚州光复后，朝庭的褒奖也很快下达：不仅全体将士皆有升赏，乔银更是被举卓异，保举为了贡生！ 一切赏罚事宜进展极快，前后也就十多天。洋务衙门的行政效率，比旧官衙快太多了。 被保举贡生，这对乔银来说意义是非凡的，因为这对参加会试又多了一重保障。 而十余天参与林业开采，也让他的修为再一次得到巩固，道术施展越发娴熟。 武功突破到宗师境界，让精元上胎得到了更大的气血滋养，神魂修为自然水涨船高。 乔银发现，自己维持纯阳之力的时间，比以前多出近一倍，有足够的余地揣摩道术精义。 而神魂的壮大，也让穴窍的修炼更加精妙，武功跨入的新境界也很快稳固了下来。 轰…… 又是一道刺目的雷光闪过。 森林中，那株高过二十丈的虹杉终于慢慢倾倒，躺在了前面的土路上。 这条纵深数里的土路，地面尚有未挖完的树根，正是这些天乔银一路开采过来的。 “终于，得到它了！” 轰倒了这棵大树，乔银高兴得从地上跳了起来，他的船终于有能用的桅杆了。 “快！” 在郎先生的指挥下，工匠们很快用滚车将虹杉拉回营地，然后开始修剪加工。 乔银则洗炼出纯阳神魂，耐心的对这株良材进行温润，好让它更快的投入制造。 这株虹杉是如此之大，高而且直。不光是主干直，就连副杆枝叉都笔直笔直。 大的枝叉，几乎都抵得上别的大树了。小的枝叉，同样大有用途，比如制成良弓。 哪怕比不上铁木乌骨弓，也能造出百十把牛筋弓。这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宁大哥，这回船能修好了吧？” 忙活这么久，乔银终于能问出这句话了。 宁远有些好笑：“当然，黑云寨也有船场。虽然简陋了点，修个桅杆应该能勉强完成。不过这里人手太少，你得自己多辛苦一下了。” 乔银当然不会在意这些：“没问题！” 第四十九章 凯旋 哗…… 又是一个晌晴白日。 大海之上，数艘风帆大舰离开了瑚洲岛水寨，向着西北内陆回航。 这次剿匪，当真是大获全胜。本着慢行疾打的政策，多年的筹划最终一举定盘。 各艘大舰之上，也满载着各自的战利品。 有缴获的军械，有瑚州的蔬果特产，更有不少将士悄悄发的笔小财。 其中收获最大的，莫过于乘风营。缴获的大舰也重新立上新帆，随大军一同凯旋。 “哈哈，我终于有船了！” 乔银走在甲板上，显得意气风发。 大舰的主桅，如今终于得到修复。张扬而起的巨大风帆让它和其他的战舰一同航行。 尽管除了桅杆之外，舰身许多的破损都未得到修缮，甚至大舰上的一切物资包括大炮，也早就被当成了战利品被搜刮一空。 不过幸运的是，大舰的阁舱里保留着图纸。要不然，即便有材料也很难顺利修复。 “真是好帆！” 对于自己的杰作，乔银颇为自得。 回行是迎着西北风，此时桅杆上的衍杆全部倾斜，桅杆之间的角帆也和主桅调成了对角。 这让风帆变成了老天爷嘴唇下的纸，明明是朝下吹，但纸条依然会向前飘起来。 远洋大舰只要掌握好技术，顺风逆风都能航行。 只要修好桅杆，哪怕这艘大舰如今只剩了个空壳子，其意义也是非凡的。 “小银，恭喜你！” 为了帮乔银开船，宁远还把小宁和杨树调配到了这艘新船上，好让他能顺利返航。 “哈哈，同喜同喜！” 看着碧波荡漾的大海，还有周围一同驰骋的军舰，乔银嘴笑得都要咧到耳朵上了。 单说价值，一艘风帆大舰少说也要几十万两。 而修复桅杆，虹杉自然只用去了一部分。还有三分之二的良材正躺在舱底。 如果把它卖出去，少说也能值上万两的银子。 除了这株虹杉，底舱里还塞满了大量运往内陆的木材。正好充当成了大舰的压舱石。 乔银牵着小宁的手，一同在大舰内视察，也为今后能顺利出航做着打算。 底舱在吃水线以下。因为不透光，所以乔银给挂了许多岩油灯，这让每间阁舱内都能看得清楚。 现在的阁舱，大半都是石头和木材，只有两间存放着少量生活物资。乔银便根据各个舱室的大小，估略出了能够承载的分量。 船头处的第一间阁舱，最多能存放约两千石大米或面粉。第二间可以放下三千石淡水，中间左舱能存放八百石的酒，八百石副食，右舱可以存放一千石生活物资。 粮食必须是存放于首舱的。因为大舰首端有巨大的木制通风管，漏斗形状的设计能在航行时加大底舱空气流动，也就是说航行比停泊更能保存粮食新鲜。 特别是像现在这样逆风航行，对于底舱的空气流动其实是最有利的。 后二舱位一般作为武器库，存放小型的刀枪火铳；尾舱则是军火库，用来存放定装弹药。不过海盗的设计不符合要求，乔银得给立柱包上黄铜，防止火药受潮。 这艘大舰的底舱只有一层半，再底下半层就是水密舱。 所以它能贮备的物资要少一些，这就需要规划好这艘大舰的功能。 “我想把通风管分二为四，通风口可以装上叶轮和擒纵器！这让风力更深入，更均匀，就可以多存储一些粮食和淡水。然后少带点军火，也就够了。” 乔银现在掌握了八部神王经，对火炮依赖降低，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看着他在稿纸上写写画画，小宁忍不住笑道：“你帮我哥开船的时候，都没这么上心过。” “哈哈，其实也是很上心的。” 乔银连忙打了个哈哈，然后二人一同出了舷窗，来到了承重甲板。 风帆大舰的剖面像个葫芦，所以高于吃水线的承重甲板是最大，最宽阔的一层。 中间一条不宽的走道，两侧是筒舱和几间控制室，指挥室，还有厨房等。这是水兵水手们主要休息和工作的空间。 由于这艘大舰比乘风号规格要矮，所以三层楼船修成了两层半，每层都要矮上许多。因此走在其中，多少有点压抑，没有那种敞亮感。 筒舱的外侧，就是炮舷走廊。这里是布炮的区域，也能直接走到外甲板。 不过连通外甲板的位置，被乘风号炸毁了。这一面的筒舱也遭到了破坏，地板上还留着漆黑的炮痕，血迹，以及吊床用的麻绳。 “唉，这些海盗对待属下也太苛刻了。筒舱连栅板都没有，怎么能长时期在海上航行？” 虽然普通海员都会睡筒舱，但乘风号是有栅板隔开的。 栅板就像门一样，平时关上就是一个五人隔间；等备战时再打开，才变成开阔的炮台。 不要小看这个设计。 毕竟人都是需要私人空间的。如果几百个人长时期挤在一个筒舱内，精神崩溃的概率会大上许多，航行一个多月就可能发生哗变。 而有隔离寝室的大舰，能在海上坚持航行两个月以上。这就是把人当人的情怀。 乔银走到紧挨着主桅杆的位置，便是中央控制室。他发现这里的墙壁就是能打开的，方便航行时操作指挥，和乘风号的设计一样。 这证明公孙恩他们懂得洋务，但就是不把海员当人。要不然也不会败得如此之惨。 离开承重层再往上，二层和三层的主要功能大同小异。不过越往上承重力越小，结构也越精简。 在舰艏位置，就是指挥部了，也是全舰的大脑。 这里的主船舵，杨树如今正在控制。两名水手一左一右，目不转睛的盯着两张罗盘。 “大人！” 看见乔银，杨树连忙拱了下手。因为战功，他如今是从九品的正职都尉了，这都是拜乔银所赐。 乔银也微微一笑，示意他不要拘束，然后就继续视察其他舱室去了。 舰艏共有三层，因此每层倒比乘风号的舱室更高阔些许。这里有会议舱，传达室，医护间，用餐厅，当然是军官才能享受的。 与之对应的舰艉，同样是三层，是船长和高级官员的卧舱。除了睡觉依然用吊床之外，其余能搬上船的东西，基本上都被搬上来享受了。 哪怕这里已被清点一空，但依旧能看到曾经的奢靡。乔银甚至还看到了一只女人的绣花鞋。 “海盗就是海盗，脑子里永远只有吃喝嫖赌！如今我接手这艘船，断然不让她再受一点委屈。” 海员对船的感情是极深的，哪怕是敌船。看到她被人这样糟蹋，终归让人不好受。 这让小宁忍不住说道：“你不是说天生万物，都是给人所取用的吗？怎么对小动物淡然处之，对一艘没有生命的船反倒共情起来了。” “呃……” 乔银听了，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船是有生命的，你得慢慢去感受。” 小宁听了，闭上眼睛，似乎真的想感受什么。 乔银则打开门，回到甲板上。甲板上视野开阔，也是远航时唯一能放松心情的所在。 紧靠着艉楼，是一根抽取海水的龙头，下面的水管连通到每一层。水龙头战时能抽水灭火，平时还能利用冷凝制造出少量的淡水。 这个设计，乃是郎先生发明的，同样享有专举权。可惜海盗八成没有给衙门交过费。 在大舰上转了一圈，乔银初步了解了一个大概。至于其他的构架功能，基本上就和大多数战舰大同小异了。只要熟悉起来，便能使用。 “恰饭啰！” 这时，甲板上传来了大师傅的怪异声音。很快，船员们分期分批拿着碗过来打饭。 因为是在战后，所以吃饭轻松随意。乔银和小宁也各自打了一碗，回到了舰长室。 大致了解了一下这艘船的信息后，在桌子前坐下，乔银边吃饭，边看着铺在旁边的图纸。 偶尔想到了什么，就会拿笔记下来。 他当然舍不得弄坏珍贵的造船图，用是自己在旁边勾出的草图记录。 直到碗里的饭吃完，乔银也渐渐进入了状态。开始慢慢整理笔记。 小宁也十分乖巧，只是坐一边陪着。偶尔乔银伸手摸笔，找尺，她也会心领神会的递过去。 这样过了一个下午，乔银总算把笔记整理完毕。 长舒口气，他才发现冷落了小宁，一时有些不好意思：“那个……” 小宁却不说这个：“小银真用功啊，难怪你又是贡生，又是举人！这样的身份，就算真的参加会试也合情合法，等中了进士，小银就能当上真正的船长了。” “会试么……” 乔银放下笔。这才想起，过完年就到大比了。 以他的水平，如果要中进士并非没有希望，当然要捏着鼻子写些违心的八股文而已。 只是中原向来没有女人参加会试。乔银觉得还是要仔细掂量一下，以免节外生枝。 “是先参加会试，还是先从洋务学堂毕业呢？” 牵着小宁一同走出舱门，乔银回到了甲板上。 又是一个傍晚，太阳西落。不过无边的海平面已经不在了，远处隐隐已能看到内陆。 这里正是银窗岛，离家乡很近了。 各艘大舰也开始靠岸，像上次那样泊岛休整。不少人照例到海岛上放风。 乔银也上了岸，在海岛上溜跶了一小圈。用海员的俗话，这叫沾沾地气。 看着日益兴盛的衙门，他终于打定了主意：先把手头的事做好。 至于会试，如果有机缘再去碰一碰。 “我一定要集中所有的精神，把试航通过！其他的事不要多想。” 毕竟鬼仙能尸解，想做什么，将来有大把的机会。这一世的他是乔银，只属于大海。 家里的门面，有周近在就行。 如今从三期毕业，只要通过考试就能真正加入航海的团队，这才是首要的。 原本要参加考试，得等远洋大舰造好才行。但现在有了这艘船，也就有了应试的条件。 “就是说，小银这么快就要毕业了？” 小宁看着他下定决心，似乎为这个同窗高兴，同时也夹杂着舍不得，“你以后要开始当差，不跟我们住一个宿舍上学了么？……” 乔银听了，心里竟然也有些发酸。 不过他很快说道：“没关系啊，如果小宁姐姐真嫁给了我哥，我们不是又能住一起了？” “去你的，都跟着我哥学坏了。” 一提到周近，小宁的精神又好了起来，“但是他说，一定要考中进士才考虑成婚的事。” “放心吧，他一定能考中的。” 乔银看着小宁，觉得她真当了自己嫂子也算不错，总归肥水不流外人田。 第五十章 激进 有了出行经验，回行显得更加顺利。加之氛围轻松，时间便过得飞快。 经过三天两夜的航行，舰队终于重回泯南。 这次出海剿匪，前后用时近一个月。回到马尾湾后，内陆早已是隆冬时节。 不过港口的百姓们，依然举行着热烈的欢迎仪式，就像当初送他们出征一样。 回到洋务衙门，钦差也来到源州，宣布了皇帝的上谕，正式庆功述职。 祁云伟正式升任为泯南海师提督，同时皇帝留他在京城一同过年，这是莫大的荣耀。 宁远升为正六品职。 而且他的海龄到明年，正好又要加一级，如此就能走马上任，担任舰守。 乔银被举为贡生，不过最令他激动的是衙门里终于关饷了。要知道他还在实习而已。 大肃八品官职，每月薪水是四十两。 这也是新政改良后的成果。原本官员的俸禄只有年俸，另加一定米谷。 不说是八品小官，就是一品大员每年也才一百八十两白银，根本不够花销。 钱不够用，官员就只能贪。真正不贪的清官，那就只能吃苦受罪了。 于是当今皇帝在推行新政之后，将火耗羡耗全部收归国有，同时把年薪变成了月薪。 如此一来，官员的生活自然是大大改善，原本贪腐的官场也得到了一点缓解。 加之乔银立有战功，另外还有赏银四百两。 拿着几锭银子，他躺在宿舍的吊床上，玩得受不释手。就像没见过钱一样。 “我终于能自己挣钱了。” 又望了一眼放在床头的包袱，乔银干脆把它当成了枕头，把脑袋靠在上面。 “哎哟，不嫌咯得慌吗？” 小姐姐们看着他的样子，都忍不住想笑。乔银自然也不介意，一脸幸福。 “我长这么大，一直是靠别人养活！如今终于能自己当差挣钱，这种感觉真好。” 小宁倒是比他淡定许多。她的俸禄是三十三两，赏银二百两，算起来也不低了。 “你们得请客！” “好好好，少不了你们的。” “哟，是谁要请客啊？” 宿舍里正闹得欢，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其实不用问，大家也知道是谁。 “宁大哥！” 乔银也从吊床上下来，上前打了个招呼。经过一次出海，他们的关系已经非常铁了。 小宁还是那个样：“你又来干什么？我事先告诉你啊，请客也没你的份。” 宁远同样是无所谓，只对乔银说道：“恭喜小银，拿到了人生的第一份薪水！” “哈哈，同喜同喜。” 听见别人正式道贺，乔银倒是有点不好意思。 宁远却又说道：“眼看就要过年，小银有没有兴趣多挣点钱，给长辈买点东西？” 乔银听了，一时没整明白：“啊？” 宁远便用手摸了摸吊床边的一架风帆战舰模型：“有人想买你做的这艘船，一口价八百两。” 此话一出，宿舍里就安静了许多。小姐姐们也都望向了那尊和桌子一般大小的船。 “真的假的？” 小宁老大不信。 这艘船是乔银上学这几年，用闲暇时间自己做的。说白了就是个模型玩具。 乔银也不太信，同时也有些舍不得：“怎么可能有人会买这个？这东西也没什么用吧。” 宁远笑道：“一个人有一个爱好嘛！这次打了胜仗，就有不少士绅老爷过来参观了咱们的学堂，碰巧有人瞧见了你做的这艘船，于是就喜欢上了。” “哦，是什么样的人？” 有人要，乔银当然不矫情，毕竟有钱不挣是傻子。只是他得弄清楚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不管怎么说，这艘船也是他的心血。如果是真的喜欢，能好好善待，乔银不会拒绝。 “是位年轻举人，姓丁。” 宁远便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据他说，他和令兄还有对文之约呢！算起来也不是外人。” 乔银接过信，展开看了一遍，似乎想起了数年前周近刚刚参加院试的情景。 信上说，在下愿与老兄在会试对文。“哦，原来是那位年轻秀才！” 原来这名年轻上次乡试落榜，周近中举。他自觉有失信义，于是回乡苦读三年，今次终于高中，于是对文之约延在了会试之上。 “此人极其信义，又能中乡试，品德自是不差！听他的口气，是准备和我大哥一同上京赶考了？” 宁远说道：“是啊，因为时近年关，他要回老家去，所以走得匆忙。他只留下八百两银票，说只要你舍得割爱，他来年中了进士就来迎取……” “噗……” 小宁听了，一口茶就喷了出来。之后上前张开双臂，拦在了乔银前面。 “迎娶？” 宁远连忙说道：“是船，船。” 乔银也笑着将小宁扶住，说道：“这样的人，我倒是舍不得收他银子。他若真能中进士，就是我哥的同年，我自然把这艘船赠给他。” 宁远听了，点头道：“不愧是你。” “哈哈。” 乔银也爽朗的笑了起来。 大战结束，无论是官府还是民间，日子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学堂里也重归宁静。 直到年底，终于又到了放假的日子。 临行前，乔银还到船场去看了一眼自己真正的船，确定开始维修之后，这才放心回家。 …… “娘，我回来啦！” 这次回家，乔银采购了不少年货。这让母亲和大哥都不住的啧舌。 “你这孩子，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哈哈，这几年大家都过得紧，如今年景太平了，可得给娘好好补补。” 让挑夫们把东西放好，乔银便和周近一同搀着老娘进了屋，先铺下一些果子让她吃。 乔氏只拿了一些松软些的，象征性的尝了两口。 说道：“娘年纪大了，牙口不好。有你这份孝心，娘就知足了。” 乔银听得心里发酸，便让丫环烧来热水，把筋果泡化了再给老娘吃。 周近带他一起坐下，却说道：“海盗是剿灭了，不过以后的日子恐怕还是得苦上几年。” “是啊……” 乔银听了，似乎也记了起来。 “瑚州岛要善后，以后还要开发。在真正发展起来之前，肯定要内陆贴补的。” 说着，桌子上已经慢慢摆上了饭菜。 周近便说道：“难得回来，先吃饭吧？吃完饭好好休息，有什么事以后再操心。” “嗯。” 二人扶乔氏上了桌，之后便一同陪她吃饭。一家人再次团聚，其乐融融。 乔氏已年过半百，瞌睡开始一阵一阵。因此吃完饭，就让丫头照料休息去了。 乔银则和周近一同走到院子里，看着冬夜清冷的繁星。 周近说：“如若瑚州开发，能像咱们太平庄这样，要发展起来应该是不慢的。” “像咱们太平庄？” 乔银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太平庄如今由周府管理，周近也终于把自己的理想投入到了这座小村上。 他的治理理念，比摊丁入亩更进了一层。 周近首先说服了零散的自耕农，组成合作农庄，由此互帮互助，打破了传统小农的壁垒。 然后他以身作则，把自家上千亩的田地承包给佃农，自家只留六十六亩作为母田。 合作农庄和承包土地，区别只是土地所有权不同，运营模式其实是一样的。周近提出的口号是：交足国家，留够东家，剩余全归自己家。 从小田作业到大田作业，期间自然克服了不少困难。有自然因素，也有人为因素，但产量的提升终究证明了一切，也让更多人加入到了农庄里。 数年过去，太平庄的收成一直是最好的。百姓渐渐不再挨饿受冻了，周府也越来越兴旺。 因为周府并不靠剥削农民赚钱，主要经营的产业是纱场。相反，农民越有钱，才越能买他们家的东西，这是一个互利的循环。 周近相信，如若全国上下都能如此，大肃的国力必然能够回复，避免走上前朝老路。 “小银，你说……假如皇上知道了我的做法，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人做事，过于激进了？” 周近背着手，微微喘出了一口气。他考取功名，绝对不是为了荣华富贵，而是为了自己的理想。 因为周近幼年时，只是一个种棉人。他深知百姓疾苦，这是士大夫们不能理解的。 “不，皇上一定会支持你的。” 乔银却回答得非常肯定，“皇上能得罪天下士绅，推行新政，必然会支持一切有利于国家的事。” 一句话，似乎让周近的担忧慢慢化去了。 “你说得对，当今皇上是千古难遇的明君！我一定要考中进士，辅佐他治理天下。” 说着，周近突然闻到一阵异香。回头看时，原来是乔银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 “这是？” 见乔银把纸包放在手上展开，周近也看了一下。原来是几枚小小的蜡丸。 蜡丸中似乎封着一些药品，异香就是从它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透人心扉。 “这是我们得的灵药，味味都是极品！” 乔银说道：“从练肉开始，坚固到脏腑。大哥的武功已经是顶尖武师了吧？不如在科考前再冲一把，争取突破到先天境界，这样会试必然更有把握。” 哪怕周近是文官，但有强悍的体魄，必然能让心志更加坚固，这是不可辩驳的事实。 于是他果断收了药：“如此，多谢小银了！等开年之后，我就上京会试，一举及第。” “开年之后，我们送你。” 乔银却笑了一下，“举人进京会试，当地衙门都会送考的。而且有一位故人，说要和你在会试上对文，说不定到时也会来，正好做个伴！” 周近听了，稍稍愣了一下。听乔银继续讲述，随后也记起了那位年轻的读书人。 “原来是他？” “是啊……” 二人在院子里聊了很久，一直聊到深夜。 乔银终于又回到了自己的家，痛快洗了个澡后，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的睡过去了。 次日一早，照例被自己美醒。 “男人就要，血气方刚！” 换上一身新衣，乔银对着镜子转了好几个圈，方才来到院子里。 周近已经开始练功了，身上正弥散着浓郁的药香味。 “小银，好久没和你晨练了。一起活动活动吧？” “中！” 第五十一章 无极箭 斗转星移，循环反复，不觉又是一个新年。 回到家的乔银，每天和周近练练功，读读书，然后陪老娘一起家常，过得很是惬意。 征战后的疲劳，也全部被洗涮一空。乔银的状态终于到达了一种全盛的状态。 年后的这天晚上，乡村的喧闹稍微平复了些许。 结束了作业的乔银，身心也调整到了最佳状态。大考之前，他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完成。 “是时候炼化无极箭了。” 做好了一切充足的准备，乔银盘膝坐在床上，这才取出了那枝珍藏已久的箭头。 这枝箭头内，有公孙恩的神魂烙印。这个烙印与宝物融合在一起，始终无法根除。 不过经过反复钻研，乔银终于具备了去除烙印的力量。 默运道术，他的神魂在精元上胎之中凝聚。之后猛然遁进了箭头之内！ 轰隆…… 金钵中，依然是黑白两色交融，无边无际的大阵！仿佛要将人的一切记忆炼化。 不过乔银的神魂坚韧，真我不变。阴阳昆洞大阵无法伤害他分毫。 虚空之中，公孙恩的声音也再次响起。 “小贱人，你敢抢夺我的无极箭？” 面对这个声音，乔银只嘿嘿一笑。 “每次都是这句话，你果然只是个神魂烙印而已。真人恐怕已经被朝庭处决了吧？” “那又如何？” 公孙恩怒喝了一声，“在这里，我就是无极箭的主人，你休想夺走我的宝物！凭借这缕神魂，本御未必不能重新复活，再造河山！” “你想得美！” 乔银的神魂猛然化分为了五具魔神！之后骤然旋转，绞碎，慑服阴渣。 他的神魂之中，再次凝聚出一股纯阳之力。对这样的操作，早已轻车熟路。 而这一次，乔银施展的是全部力量！ 念头从灵魂涡漩之中遁出，带着如春风一般阳和的风，很快融合成了一尊丈余大小的三足蟾。 “啊，八部神王经？你……你居然这么快就参悟了！” 公孙恩的声音终于有些恐慌了。要知道他凝聚三足蟾，还得借助赤金法器。 法器是无法进入无极箭中的，但乔银只用自身的纯阳念头，就直接凝聚出来了。 只见三足蟾张开嘴，大量的虚空之力被它吞起。随后凝聚，凝聚，再凝聚。 “纯阳之力，雷劫真人？” 公孙恩忍不住叫了出来，“乔小姐，你身为雷劫高手，居然只是一介都统，你不会觉得不甘心吗？你应该地位显赫，尽享荣华才对呀！” 听了这话，三足蟾也发出了回应。 “难道鬼仙，就该打着太子的名号招摇撞骗？” 公孙恩喊道：“不！我们是真心拥护太子的忠臣，太子才是大肃的正统传人！我们需要联合各方英雄豪杰，一起复兴大业才对！” 金蟾却说道：“可惜，你们维护的并不是这个国家，只是前朝的旧制才对吧？” 这句话，倒把公孙恩问住了。 不过他依然坚定地说道：“祖制不可违！” 金蟾冷笑道：“你们这些人，与其说忠于前朝，倒不如说是忠于旧的社会制度！如果皇上没有推行新政，不触犯你们的利益，你们又会如何？” 一席话，直把公孙恩问得哑口无言。 但他还是嘴硬道：“人都是自利的！那些看似进步的新政，本质上还是为了他们自己！” 金蟾怒道：“但自利也是有底线的！如果拥护太子的是你们这坨人，这个皇帝位子不要也罢！” 说完这话，乔银突然感到无比轻松。 一时间，他似乎放下了许多潜伏的心结。念头也像被洗炼过一般，变得更加通畅。 这让他化身的三足蟾，越发晶莹剔透！好像玉石雕琢出来的一样，闪闪发光。 只见三足蟾张嘴一喷。 噼哩啪啦！ 一道蜿蜒的闪电骤然射出！ “轰隆”一声巨响，将整个阴阳昆洞大阵一把轰得稀烂。 无边无际的虚空消失了。呈现在乔银眼前的，是一个和公孙恩一模一样的人影。 这个人影，在如今的乔银面前瑟瑟发抖。 “啊，竟然能打破虚空幻境？姓乔的，我跟你拼了！阴阳昆洞大阵！……” 公孙恩已经彻底疯狂了，开始绝命反噬。 而乔银在完成这一击后，神魂之中的纯阳之力也消散了，退化为了普通鬼仙。 普通鬼仙，是无法维持三足蟾的，因此他重新分散为五大魔神。 不过这五大魔神很快又旋转起来。 灵魂漩涡！ “啊……” 还没有来得及拼命的公孙恩，再次发出了惨叫。 因为灵魂涡漩的祭出，竟然开始带动阴阳昆洞大阵一同旋转起来！公孙恩的神魂烙印，终于走向覆灭。 他的记忆，开始被大阵炼化。 现在轮到乔银来炼化对手了！因为阴阳昆洞大阵，竟然也开始被乔银的意志所支配。 “公孙恩，我要感谢你！不是你，我还认不清自己错在何处，你就作为太子消失吧！” 轰！ 说完之后，金蟾又是一道闪电吐出！ “啊，原来？你……才是……” 雷光闪烁之中，公孙恩发出了最后的嚎叫。 但他无论如何惨叫，都无济于事。雷电之中，这个神魂烙印瞬间连渣都不剩了。 隆…… 这道闪电在轰碎公孙恩后，余力不衰。重重的撞在了箭头之上，发出了一阵嗡鸣。 闪电消失后，在箭头上轰下了一枚烙印！ 这件法宝，现在终于落到了乔银手上。 “雷劫的力量，和普通鬼仙当真是两个境界。” 乔银现在对公孙恩的力量，根本就是碾压。要知道他还不是真正的雷劫，只是拥有纯阳之力而已。 普通道术，都是阴森诡异，招术也是以迷惑为主的下三滥手段。遇上武功高强的人，或士气高昂的军队，道术就会见光死。 但拥有纯阳之力就不一样了，道术开始由虚向实，变得堂堂正正。 这样的道术，才真正有了战斗的价值。 箭头之内，金蟾中的纯阳之性再次褪去。乔银重现为自己的模样。 而刚才那道雷光，也在箭头之上留下了新的神魂烙印，属于乔银的烙印。 乔银的神魂复元，可烙印却没退化。因为烙印记载的，永远是那一瞬间的记忆。 因此，这是一道纯阳烙印！绝非普通的鬼仙烙印。 这道烙印之坚韧，刻下了永久的纯阳之性，普通修士不可能再从乔银手中夺走无极箭。 就算是雷劫高手，也很难将它夺走。 “这件法宝，有无穷的威力！有了它，我真正能在这个世界上立足了。” 乔银的神魂从箭头中遁出，内心的喜悦无法形容。 他终于明白：灵魂洗礼之后，阴魔会越来越少。念头越纯净，修为也就越高，才越接近纯阳。 乔银感觉，自己距离雷劫，真正迈近了一步。 …… 静默休养之后，不觉天已大亮。 乔银起床更衣，只觉神清气爽。随母亲和大哥一同用过了早饭，这时院外已有人叫门。 “是周大哥他们来了吧？” 乔银来到院门边，让管家打开大门。果然看见宁远带着一男一女，信然来访。 十多天不见，宁远整个人也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说以前是锋芒内敛，如今的他终于将所有的精力完全隐没，表面上就好像一个文弱书生。 这是把八部神王经参悟通透后，武功境界突飞猛进的成果。要知道宁远徘徊在初级宗师已经许多年了，积累甚厚，如今一朝得势，自然一飞冲天。 那个女孩自然是小宁，正笑吟吟的和大家打着招呼。 小宁的武道终于也修炼到了宗师境界，当然战力水平欠缺。不过看她双目明亮，神采奕奕，明显道术也有了阶段性的突破。 当然，也有可能是看见周近的原故。 而另一名年轻男子，的确是有几分印象。看他气血旺盛，却又有点虚浮，似乎也和周近一样，刚刚突破到先天境界不久，尚未平缓下来。 看见乔银，他拱手道：“乔都统，在下丁真，有礼了。” “原来是丁大哥，幸会！” 说着，周近也迎到了院子里，与大家见礼。 之后众人一同进了堂屋，先拜见了老太太。乔氏回了后堂，再分宾主坐好。 这位丁举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开朗，对周近说道：“当年约定与周兄对文，一直挂念在心！今日终于得偿所愿，弟愿随兄一同进京赴试。” 周近也说道：“固所愿也，弟愿与老兄一同腾举，报效于国家。” 说着，丁举人又对乔银说道：“听宁兄说，如若在下得中进士，乔小姐愿将那艘海船赐于在下，不知可有其事？” 乔银笑道：“正所谓千金易得，知音难寻。丁兄如此看得起乔某，能将敝舟赠于丁兄，乃是在下之荣！丁兄此番上京，必然金榜题名。” “哈哈，说得好。” 宁远拍了一下手，小宁也欣喜的看着乔银和周近。见他们二人举止得体，当真养气有成。 不过宁远说道：“但在下近日得知一个消息，就是皇上下旨，称洋务衙门首赴会试，因此本次大科暂不点元！似乎全国上下的举子颇有成见，疑似要罢考。” “罢考？” 乔银和周近听了这个消息，不由得互相看了一眼。之后又望向了丁举人。 丁举人说道：“在下也听到这个消息，不知是真是假。其实洋务与举业并不冲突，如若天下举子因取消一甲就罢考生事，实在是有些过激了。” “是啊……” “……” 乔银听着这事，似乎总觉得蹊跷。 罢考的事以前的确发生过，就是推行士绅纳粮的新政时。但那一次果真是关乎了他们的利益。 而这一回，本质上与他们关乎不大。洋务衙门能参加会试的，本身也是举业正途。 这种感觉，不像是辩论，更像是在泼脏水。 “大家说，到底是生员罢考在先呢，还是皇上下旨之后他们才罢考的？” 因此乔银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一句话，当真是把大家问醒了！倒不是他水平更高，因为他考虑问题的角度不一样。 “原来……” “原来如此么？” “嘘……” 乔银便竖起手指，做了一个禁言的手势。周近，宁远和丁真顿时心领神会，都只微笑点头。 只有小宁不太明白，问了宁远一句：“哥，到底怎么了？这次会试大家是考还是不考？” 宁远笑道：“考，当然要考！” “不是说要罢考吗？……” “哎呀，小孩子别咋呼。” 宁远懒得和她解释，气得小宁哼着扭过一边。 乔银也连忙打了个圆场，让小厮丫环先摆饭…… 第五十二章 赶考 用过中饭，众人便向老太太告辞，准备赴京。 周近参加会试，乔银必然要送他一同上京，所以家里会没有人照顾老娘。 即便他不打算会试，今年也要参加洋务学堂的毕业会典，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好在小宁自告奋勇的留下来，帮忙陪伴乔氏。 这自然让乔银大为感动。 “谢谢你，小宁姐姐！” “哈哈，没啥。” 小宁永远是这样开朗活泼，“我自小没娘，难得老太太这么喜欢我，我挺乐意留下来！你们放心去吧，有我在，老太太不会寂寞的。” “嗯。” 乔银重重点了一下头，之后突然想到一件事，“小宁姐姐，能把你的扇子借我看看吗？” “这个？” 小宁挺大方，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小巧的折扇。 乔银很早之前就见过这把扇子，它原来是一把纯木材镂雕而成的檀香扇。 “好香啊，这是什么木头？” “这是蓝陀银木。” 小宁介绍了一下，“这种木材，是仅次于蓝陀金木的天材地宝！唯一不及的，就是它经络不畅，无法遁入神魂操控，所以只能制作一般的法器。” “原来如此！” 乔银接过扇子，仔细把玩了一下。 这把扇子只有扇骨，或者说扇骨本身也是扇面，更像是闺房小姐的一种饰品。 而作为法器，它的每根扇骨上都能祭下一枚神魂烙印，由此形成一座小小的法阵。 小宁现在突破到了显形阶段。但她用这把扇子就能分化神魂，当真是巧夺天工。 “只要有一丝风，就能控制加以利用！这种法器当真是航海神器。” 乔银把玩之后，很是惊叹。世上能人异士之多，并不是以谁的力量强大就见长。 “可惜我的神魂，受不了强大的气血呢。” 小宁却记起了刚出海时的教训，“除非我像小银一样，那才能真正用它航海。” “像我一样？” 说到这里，乔银微微一笑，“小宁姐姐，你能先把它的烙印解开吗？” “嗯？好的。” 对乔银的要求，小宁根本不会多想，用手一抹：扇骨上的十多枚神魂烙印便全消失了。 换了别人，绝对不会如此轻易就放弃自己的宝物。 乔银自然不会贪图小宁的东西，而是默运道术，从眉心中遁出一缕缕阳和的神魂。 很快，这件宝扇就被他重新祭炼完毕：而且和无极箭一样，留下的是纯阳烙印！ “小宁姐姐，你再祭炼一下试试？” 乔银将扇子还给了她。 小宁接过，便将神魂遁入扇子，发现乔银的神魂烙神并不会阻止她的祭炼。 祭炼宝物，也要看物主的意念如何。道友间的烙印并不冲突，宝物就是共有的。 因此小宁重新祭炼，非常之顺利！她的烙印更是和乔银的烙印交融在一起，不分彼此。 “你的烙印居然是纯阳的，而且并不褐色！我感觉自己的神魂，都被它化阳了！” 完成祭炼，小宁终于惊骇了：她的神魂再次借助法器分化，竟带有了一丝纯阳的气息。 这让小宁的神魂之力，提升了十倍百倍！ 她欣喜的用这股力量开始控风，当真是得心应手；而且面对活人的气血，再也没有了压迫感。 “哈哈！谢谢你小银，我太开心了！” 出海以来，小宁都没像今天这么高兴过！拿着扇子贴在自己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小宁姐姐喜欢，就是我最大的回报。” 看着她开心的样子，乔银心中也是一阵阵欣慰。他不在的时候，小宁自保的手段也多了一分。 这时，乔氏已慢慢走到了院门边；乔银和小宁连忙一左一右，上前扶住了她。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磨磨叽叽？” 乔氏的语气很严肃，“国家大典在即，还如此恋家，能有什么出息？” “是。” 乔银听了，便暂时割下不舍。退到母亲面前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 “娘说得对，孩儿上京去了！您多保重。” “这就对了。” 见乔银不再耽误，乔氏这才露出了笑容：“快和哥儿们一起出发吧，娘在家等你们的好消息！” 乔银站了起来，退到了门边，深深的看了母亲和小宁一眼，这才快步走上了黄土路。 依然是那条土路，多年来几乎没有大的变化。小时候的乔银，还骑着猪在这里玩过。 不过现在，路上多出了几个身材挺拔的年轻人，正笑吟吟的等着他。 “怎么，舍不得家？这可不像你啊。” 乔银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辩驳；一直到渡口和大家登船出发，他才念唠了一句。 “小宁姐姐，当真是个好姑娘！” 宁远笑道：“她呀，无非是提前过来适应当儿媳妇的生活，讨好未来的婆婆呢。” 乔银说道：“小宁姐姐真能过门，这是我们家的福分！” 他原本对小宁嫁给周近，还有那么点酸。但现在看来，这当真是件好事。 如果周近当了官，必然要外赴上任。乔银更是要出门远航，老娘不能没人照料。 家有贤妻是无价之宝，女人就是家里的顶梁柱。 上了船，乔银的心情很快就调整了过来。似乎除了家以外，能让他有归宿感的就是船了。 这艘牙舰，是宁远特地从洋务衙门调拔出来的，隶属于主战舰上的一艘，比寻常牙舰都要大。 它的长度足有七八丈，宽一丈半，主桅高九丈；虽然船舱同样只有一层，但艏艉却有两层的舱楼。 而且蛇的甲板上同样设有舷窗，下面还有半层底舱，能装很多物资。这俨然就是一艘微型战舰。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 这艘船能承载一棚水手，外加十数名杂役，装载的粮食物资也足够大家用渡半个月。 船上更有一门小口径火炮加十杆台枪，在大肃属于六级战舰。 周近和丁真两人是头一次坐上这样的船，自然即新奇又兴奋。 特别是丁真这个人，本身是读圣贤书出仕，但对海船兴趣极大，跟着水手们到处参观。 他甚至还从舷窗钻进了底舱，想看看里面长什么样。这让一道陪同的宁远哭笑不得。 因为底舱只有半丈来高，成年人在里面根本站不直，一般都是坐在平板车上划动。 “丁老爷，您悠着点儿！” “放心吧，我就当自己是庄先生了……哎哟！” 丁真正玩得开心，结果脑袋就被横梁撞了一下！这让他只得先钻了出来，满身都是灰。 边揉着脑袋，边自嘲道：“罪过罪过，实不该打趣庄先生！这次开考，我得先化些纸于他。” 边拍着身上的灰，边和大家一同回到甲板上。众人看他的样子，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眼看到了下午，但因为早饭吃得晚，所以大家并不觉得饿，只坐在楼舱内各自休息。 周近和丁真拿出书本，逐渐又开始探讨经义文章。乔银和宁远则聊些学堂毕业会考的事。 牙舰航速很快，当天下午就从牛轭湖穿入泯江，很快又到达了繁华的江口县。 但这一次，他们并未在此逗留，目送着熟悉的景致到来，又目送着它离自己远去。 然后，乔银又看到了源州府，以及隔江相望的湖阳造船场。他的海船就在这里维护。 但很快，湖阳镇也消失在了视野之中。再往前走，江面越来越宽，最后终于驶入大海。 乔银和宁远也出了舱楼，指挥水手们重新调整风帆，然后调头向北。 望了一眼东南方向，年前收复瑚州的战事仿佛就在昨天一般。 而这次，他们的路线不再是瑚州岛了，而是京城。 …… 牙舰顺着泯南东岸直接北上，航速飞快。沿途上，依旧能看到大小船只在海上穿梭。 洋务的发展，影响绝非泯南一省。如今临海的道府州县，有条件的都会使用海运。 单论成本，海运就比陆运便宜一半还多。 发展之初，海运的确抢了不少人的饭碗。许多镖局，驿站相继闹出事端，这是不可避免的。 不过发展稳定之后，曾经投入的成本自然也得到了回报。百姓有饭吃了，官府也能收上税了。 大肃有漫长的海岸线，这是天然的海上跑马场。 洋务衙门只有一个，但港口码头全国已经开设了许多。便利的航运条件被开发后，各地商品互通有无，哪怕是赈灾都比以前要更加迅捷。 “如若能真正开辟海上航线，和海外番夷达成贸易，大肃的财政必然能再提升一个层次。可惜我们终究是迟了一步，不知道还能不能挽救回来。” 宁远看着海岸的繁华，一时又有些感慨。如果不是因为政变，洋务现在不该只有这个样子。 乔银则是说道：“拓海这种事情，早一点未必就好，晚一点未必就不好。比如宁大哥，你如果在海外发现一个原始部落，那里的人都不穿鞋子。而你是卖鞋子的，你会用什么办法让他们买你的鞋子？” “这……” 宁远微微愣了一下，“自然是让他们慢慢接受教化，知道穿鞋子的好处了。” 结果乔银却咯咯笑了起来，让他有些不爽。 “那你倒说说，换了你你怎么做？” “我又不是笑你……” 乔银喘了口气，“事情很简单：你要让他们买你的鞋，首先得让他们有钱去买。” “……” 说着，他便把周近这些年治理太平庄的事说了一下，似乎又打通了宁远的不少思路。 “君舟也，民水也，水越涨，舟才能越高嘛！一味的盘剥百姓，只会让自己越来越穷；所以我们最需要改革的，是土地所有制：先让百姓有钱，百姓有了钱，朝庭才能收更多的钱！百姓成了穷鬼，就没油水可榨了。” 宁远消化了良久，方才微微点头道：“果真如此，我说小小的太平庄，怎么是这几年资纳洋务最能手的？周兄此人，当真是国之大才。” 乔银也说道：“所以这次会试，非同小可。周大哥如果能得中进士，就能代朝庭再举新政！不然逆水行舟，怕是皇上之前推行的政策也保不下去了。” 宁远忍不住回头望了舱楼一眼。见周近和丁真正在读书，辩论经义。 “能中，一定要中！” 风浪中，牙舰航行颇快；一下午就驶出数百里，早已远离源州，到达了泯南边境。 第五十三章 体面 早春时节，大肃的风向依然是西北。 和早暖的泯南不同，越往北上，气温也越来越冷。 不过这对于身强力壮的几个年轻人来说，并没有多大影响。牙舰上一直欢声笑语不断。 乔银控风驭帆，对神魂的操控也越来越细腻。到第三日下午，就已来到沪州码头。 放眼望去，这里的海滩上有大片的盐场，以及忙碌的人群。 时至午后，潮水开始退切。许多小孩跟着大人们出来赶海，显得温馨而幸福。 这一切，都是因为剿灭了海盗，才让沿海的百姓重新过上了安稳的生活。 “这江东地带，物鼎繁华，当真不是源州所能比拟的啊。” 上京赶考，不能耽误时间游山玩水。不过周近他们还是远瞭了一下江东风光。 沪州乃潜溏江入海口。大江宽流入海，航运极为便利。由此贸易更是繁荣。 放眼望去，见一艘艘船舶在江海之上飘荡，来往频繁。 码头岸上人影攒动，远处依稀能看见亭台楼阁。隐约之间，还有丝竹环绕。 “上有天堂，下有潜溏。古人诚不欺我！” 宁远让水手将牙舰靠岸，立在船头连连感慨。 他在源州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到了江东也像乡下佬进城，品味都低了一头。 周近则是笑道：“我倒觉得咱们泯南也不错，鸟语花香，亲切祥和。” “哈哈，周兄所言甚是。” 丁真也打了个哈哈。 眼看天色不早，便让水手就在船上造饭，顺便差人去码头炒点小菜尝尝。 乔银则是坐在船艉，望着夕阳下熙熙攘攘的人流。 太子当初筹措洋务，曾把许多港口都改建了衙门。沪州这样的大港，自是其中之一。 沪州洋务学堂比源州资格更老，招募生员也最早。可惜现在物逝人非，重新变成了普通码头。 聊起这些事，宁远也未免有些感慨。 让乔银欣慰的是，沪州的百姓中也流行着“庶民蒙学”。不少脚夫，渔民在消闲之时，也都习字学算。 老百姓不需要文采风流。只要日常生活里能写能看，会算帐，就能极大的促进生产生活。 直到太阳落海，天色渐晚。 水手也很快从码头的馆子里，炒来了当地的特色小吃。大家便在船上开饭。 “小银，尝尝这个！糖醋肥柳，沪州的招牌菜。” “谢谢宁大哥。” 乔银这个人并不贪嘴，只象征性的尝了一口。 自从进了洋务学堂，乔银的饮食就比较固定，大多是糙米，白鸡，生菜一类。茶只喝淡茶。少油少盐，不吃糖，不饮酒，亦不吃辛辣。 作为海员，他早已养成严谨的生活习惯。 乔银也发现，生活上规律，对自己的武功和道术都有极大的裨益。 他进步如此神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得益于此。 吃完饭后，天已经黑了。 周近和丁真在船舱内点灯夜读，宁远和乔银则各自在船艏和船艉打坐调息。 远近各艘渔船和货船，也都陆续靠港。点点星火燃起，好似江海上的繁星。 沪州这样的大州府，平日里并不宵禁。因此岸头上灯火闪烁，人影依旧来往不绝。 如此直到深夜，热闹才渐渐淡去。 …… “嗯，有官兵？” 夜深人静之时，正在打坐休息的乔银突然睁开眼。因为大江出口来了一艘特别的船。 这也是一艘牙舰。 以神魂感应，这艘船上红光笼罩，好像失了火一般。散发着强大的气血阳刚。 这种感觉，只在军队才出现过。 因此乔银很快从船艉站了出来。哪怕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有点准备总归是好的。 出人意料的，这艘官船并没有出海，也不像是巡逻。反倒是向着乔银他们的牙舰行驶过来。 “怎么回事？” 宁远也发现不对劲，和周近，丁真一同出了舱。 此时，这艘牙舰已停在了他们船边十丈开外。之后，一个人影出现在了甲板上。 这让乔银都吃了一惊：“怎么可能？” 因为在他眼中，这个人身上笼罩着巨大的气血阳刚，竟和千百人的官军一样。 但这艘牙舰上，并没有如此多的官兵。如巨人一般的气血，都是这一个人散发出来的！ 这是一个面目清俊，年纪不过二十来岁的青年。 “武圣？” 宁远更是有些傻眼。 因为面前这个年轻人与他年纪相仿，甚至更年轻，但武功修为却天差地远。 要知道宁远在源州也是远近闻名的青年才俊，洋务二期，剿灭海盗的功臣。前不久更是得到奇遇，跨入武道大宗师中级，真可谓是少年得志。 但他知道，若要再进一步，触及到武圣意境，不知道又得多少积累，多少奇遇才有可能。 而现在，却有一位武圣，出现在了他面前。 “敢问，来者是泯南去往京城赶考的举子么？” 就在众人愣神之际，年轻人开口说话。他声音温和，却让每一个人都听得很清楚。 这让宁远不自觉的拱起了手，连腰都弯了一点：“学生宁远，正护送上京赴考的同乡！路过沪州，不敢耽误行程，因此未曾拜会当地同僚，还请见谅。” 两人一打照面，尊卑似乎就已经分了出来。 好在对方也拱了拱手，未失礼仪。只说道：“原来是宁兄！在下文山，这厢有礼了。” “岂敢。” 宁远连忙又回了一下礼。 见对方说道：“此番会试，情况有差。因此在下是特地留守港口，劝诸位举子返乡的。” 听了这话，宁远和周近他们不由得对望了一眼。 因问道：“但不知京中出了何事，可否见教一二？” 年轻人说道：“诸位理应知晓，朝庭推行新政，让士绅颜面扫地。我等孝廉岂能受此羞辱？因此特来奔走，望举子们以大局为重，不去应试。” “罢考？” 众人听了，似乎明白了什么。 年轻人只是淡然点头：“不错，就是罢考。” 周近忍不住说道：“兄台此言差矣。我等读书习武，十年寒窗，何等辛劳？为的就是得中进士，一朝腾达，岂能因为屈屈新政就废弃不顾？” “嗯？” 他的话，让年轻人哼了一声。 这一哼，也让众人心中一跳！从头到脚都有一种冷冰冰的味道。 “在下好言相劝，为的是我等士人体面。既然阁下不愿意体面，在下只好帮你体面了。” 说完之后，他背在身后的手抬了起来。袖子微微一抖，一支箭矢便冒出了头！ “兄台，这算何意？” 宁远见状，一把拦在了周近前面。 虽然在武功上有天壤之别，恐怕身份上差距更大。但对方的言行，着实让人很不舒服。 年轻人却依旧是云淡风清的样子，用手抚了抚箭头。 “别误会，在下只是想劝阻诸位北上赴考而已，不会行凶伤人。何必如此见怪？” 他边说，嘴角边露出若有若无的笑容。好像面前的几个乡下小地主就是蚂蚁。 但这时，牙舰的另一头却传出了一个清亮的声音。 “想行凶伤人，你也得有这本事。” 此言一出，顿时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年轻人放眼望去，见船艉走出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 乔银一直没开口，是因为不想惹麻烦。但这个家伙实在是欺人太甚。 他的声音，也让宁远和周近他们轻松了许多。 这个不知道来头的年轻人，给人最大的压迫感就是武道修为。毕竟是传说中的武道圣者。 在这样的人面前，难免不会弱了一头。 但乔银让他们记起来，自己的团队中还有一位鬼仙！他们并不是可以随便拿捏的。 “哦，这位是？……” 年轻人看着乔银，一时也猜不透对方的底细。因为乔银有无法无念的境界，和普通的道术高手很不一样。 不过年轻人很快推测出了答案。 乔银的武功是武道大宗师，凭此不可能跟一个武圣叫板。所以八成是修道术的。 “鬼仙？” “是啊。” 乔银也没否认。 年轻人讪笑了一声：“你觉得，我说得有道理吗？” 乔银依然没有否定：“有。” “那为何要阻拦我？” “因为那是你的道理，不是我们的道理。” 乔银倒是很有耐心，帮他分析逻辑，“阁下罢考，淡泊名利，那是您有境界。但您不能把自己的境界，强加到别人身上，这是蛮夷思维。” 年轻人只道：“我这是为他们好。” 乔银丝毫不让：“我也是为了你好。” “好好好，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看来不动手，你是不会听懂的。” 年轻人吐了口气，明显已经有了情绪。 乔银则是说道：“近之不逊，远则怨，这才是难养！我们既然本不相干，理应各奔前程。到时看谁抱怨谁，谁才是真小人？” “放肆！” 年轻人袖子一抖，那支短矢便向着牙舰射来！ 不过他并没有朝着人射，而是射向了牙舰的桅杆。没有完全失去风度。 这一箭，即不是弓，也不用弩。纯粹就是以武力，抖出的箭矢。 但箭矢却发出一声轻鸣，划过夜空！箭尾处还带着淡淡的光晕，甚是骇人。 “武经”有云：武圣飞矢，去八百步，有光尾。 数丈的距离，桅杆必然会被折断。 “灵魂涡漩。” 不过在对方出手之前，乔银就做足了准备。灵魂涡漩施展开来，一缕神魂也从眉心遁出。 他现在修为越发纯熟。瞬息之间，一尊寸余高的小蟾蜍就在数尺开外聚成。 而且乔银如今施展道术，控制及其精准。身边的人甚至没有再感受到那种神魂摇拽。 这更让对方看不清他的底细。 噼哩啪啦…… 小蟾蜍张嘴一吐，一道如剑般的光芒正射在那柄箭矢之上！半空中宛如打了一个炸雷。 轰！ 但见那支箭矢打了个旋，回头钉在了对方牙舰的栏杆上！小蟾蜍也黯淡下来，随风消散。 “八部神王经？雷劫真人！” 年轻人的脸色，终于变了。 第五十四章 赌斗 不由得这位年轻人不震惊。 他年纪轻轻，就修炼到武圣境界，可以称作是天纵之材。心高气傲是必然的。 哪怕对方是鬼仙，他也并不怎么放在眼里。 鬼仙在境界上和武圣相当，但真较量起来，武圣绝对是占优势的。气血阳刚笼罩之下，鬼仙近身都做不到，道术更是对武圣造不成任何威胁。 但雷劫高手就不一样了。 鬼仙渡过雷劫，神魂纯阳，不再畏惧气血阳刚。 看着对方吃鳖，宁远和周近他们都是一阵暗爽！不论嘴巴讲得多厉害，实力永远是第一位。 乔银也见好就收，拱手道：“这位兄台，所谓是人各有志。不如我们各让一步，互不相拢如何？” 年轻人微微望了他一眼，又望了栏杆上插着的箭矢一眼。似乎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他说道：“好，没想到今日夜巡，居然遇上了高人？真是相逢不如偶遇。原本我理应让路，但文某与江东士子有约在先，岂能临阵逃脱，被人耻笑？” 说完之后，他一把抚住箭矢，轻轻一抹：箭如同沾在他手指上一样，轻易就拔了下来。 年轻人拱箭说道：“即要在下让路，也得给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不如我们赌斗一场，如何？” 乔银听了，也知道对方在给台阶。因拱手道：“即是如此，还请文兄出题。” 年轻人便道：“我将牙舰退出八百步开外，射出三箭，直指桅杆！姑娘用道术抵挡，若我将桅杆射断，就请诸位绕路而行；若我射之不断，诸位可随意过港！” “请！” 乔银听了，当即拱手答应。 皆因为他露了一手，将这个人唬住了。天知道乔银并不是真正的雷劫高手。 不多时，年轻人吩咐牙舰起航，向着江心而去。 潜溏江出海口极其宽广，一眼几乎望不到岸。船行将近二里远，依然有很大的余地。 “姑娘，小心了。” 牙舰停稳之后，年轻人的声音传了过来，依旧清晰如故。 只见他取出一展厚实的铁弓，搭上箭矢，瞄准了乔银牙舰上的桅杆。 “神弓抱月！” 宁远也是灵肉合一的大宗师，目力极佳。 借着月光，他看见这柄完全由精钢打造而成的巨弓，忍不住惊叹出声！ 普通的铁弓，只能拿来练武，不能实战。但世上有却有神匠，能用软玉弹钢打造出这种盖世神弓，每一把都是世间极品，可望而不可求。 “十大名弓之一！这把抱月排名第六，有九石弓力，能射千步！乃震国神器！” 一边的丁真都有些傻眼了，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九石神弓，武场考试的时候，一般只拿来试力用。 但这个年轻人却能轻松拉成满月！ 砰…… 就在众人被震撼得思绪几乎停滞之时。 随着弓弦一震，箭矢猛然射出，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光尾飞起，宛如流星！ 电光火石之间，箭身如灵蛇一般微微扭动；而且整条箭矢更是飞速旋转，震出一串尖啸。 这一箭，当真显露出武圣之实力。 别说是桅杆，就是城门恐怕都要捅出个窟窿。 “灵魂涡漩！” 面对这一箭，乔银不敢怠慢。哪怕强弩之末不穿底缟，他也要拿出真本事应对。 一股神魂从眉心遁出，凝聚成一尊尺余高下的金蟾。大片的光亮从江水中开始汇集，在金蟾口中形成一枚闪亮的光点，璀璨夺目。 噼！…… 蜿蜒的雷光，从蟾蜍口中吐出，与闪电一般的箭矢正面相撞。 江面上顿时炸出一片光焰。 哗啦…… 但让乔银没想到的是，这支箭矢竟将闪电避成了碎末，且余力不衰，继续向他们射来！ 好在他神魂所化的三足蟾，丝毫没有退让。好像盾牌一样挡在了牙舰前面。 噗…… 箭矢射中了金蟾，一下将它震得四分五裂！这才失了力道，被弹出数丈远。 乔银也“蹬”的退后了一步。 他的这缕神魂一下被震碎，受了一点小伤。不过运起还魂经，很快就恢复了。 “好厉害。” 眼见对方的牙舰向着他们驶近，第二箭赌斗即将开始。乔银也更加集中了精神。 牙舰在相距五百步停定，年轻人也再次搭弓引箭，说道：“姑娘不愧是雷劫高手，果然道术深厚！这第二箭可要小心了。” “多谢提醒，请吧。” 乔银也应了一句，再次施展灵魂涡漩。神魂遁出之后，大片的光芒开始在江面上凝聚。 在尝到厉害之后，他直接就动了全力，观想出一丈多高的三足蟾本相。 江面之上，宛如升起了一颗启明星。 这让对面的年轻人都吃了一惊：“好强！” 嗖…… 又是一箭射出。 乔银施展出的神通，明显也激起了对方的好胜之心。他射出第二箭时，气势骤然拔高了一重。 之前的年轻人，气血阳刚如巨人一般笼罩，如朦朦烟火一般让神鬼不能接近。 而此时，他整个人的气血阳刚猛然凝聚！那片笼罩在身上的血光，幻化成了一尊巨像。 这是一尊巨龟，蛇头一般的神兽。 那只利箭，与其说是从弓上射出，倒不如说是从神兽口中吐出来更为贴切！ 箭矢飞旋而出，将平静的江面都划出一道水浪。 “拳意！” 这种不用道术，用肉眼都能看见的奇观，正是武道圣者才有的境界。 拳意境界。 施展出拳意，才是武圣的真正实力。 “好境界！” 这样的拳意，让这一箭的威力何止增加了十倍？相隔一里，都让乔银的神魂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迫。 若是普通鬼仙，神魂之中没有纯阳之力，面对这一箭只能暂避锋芒。 但见三足蟾这次全力以赴，一口巨大的闪电吐出，几乎照亮了半片江心。 轰！ 年轻人射出的箭矢，瞬间就被震飞。江上更是被分起了两半巨大的浪。 水浪涌到岸边，让牙舰都上下起伏。宁远和周近也兴奋的捏了一下拳头。 第二场赌斗，乔银完胜！ 不过年轻人并没有放弃，牙舰再向他们行驶靠近，距离终于只剩下了二百步。 他再次搭弓引箭，瞄准了牙舰的桅杆。 这样的距离，他本身的气血都能对鬼仙施展出威压。 “灵魂涡漩！” 但乔银毫不畏惧，再次遁出了神魂。 三足蟾也张开嘴，凝聚出耀眼的光球。一时间，天上的星辰都被掩盖了光芒。 嗡…… 第三箭射出。如此之近的距离，箭身上发出的尖啸，都让人的耳膜一阵刺痛。 宁远倒还能继续观战。 周近和丁真的武功，只是刚刚到达先天境界。顿时被震得脑袋发晕，差点要摔进江里。 噼哩啪啦…… 三足蟾也张开巨口，又是一道闪电吐出。骤然亮起的光芒，几乎就像真的雷电。 轰！ 但是这道雷电，却被这一箭穿成了碎片！ 直到箭矢继续向前，重重的射在了金蟾之上。拳意与纯阳的碰撞，再次四散爆射。 各色光影，夹杂着被烧得滚烫的江水，如雨点一般四下飘落。两艘牙舰也在起伏的江浪上对望而峙。 三箭已毕，桅杆安然无恙。 毕竟只是对招赌斗，可以凝神聚力。这对乔银是占据绝对优势的。 年轻人也收起了铁弓，牙舰重新驶到了乔银他们的对面。双方都拱了拱手。 乔银面色平和，没有丝毫疲态。这说明他的神魂没有受到任何的损伤。 面对一名武圣，的确只有雷劫高手才能有此底蕴。如此表现，终于让对方心悦诚服。 “今日得遇高人，不胜荣幸。认赌服输，也不算失了信义，敢问姑娘高姓大名？日后他人询问，文某也好与江东士子有个交代。” 乔银也拱手说道：“在下乔银。能够与文公子这样的俊杰赌斗，也不失生平一大幸事。” “俊杰岂敢当得？在龙凤争鸣的江东，在下不过是一介凡夫而已。” 这年轻人倒还爽快，说话也谦逊了许多。又与宁远，周近他们拱手，一一作别。 “二位仁兄上京赴会，文某在此送行。在此先祝二位金榜题名，不负平生所学！请！” “多谢文兄吉言，请！” “乔姑娘，日后有缘，文某再来拜会。请！” 乔银也学着他呵呵一笑：“好说，请！” 不多时，年轻人就乘着牙舰，重新驶回了潜溏江。消失在了芒芒夜色之中。 周近和丁真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回头看到乔银，宁远感慨道：“没想到进京赶考，还会遇上这种事？这次多亏小银跟来，不然咱们过不了这关，得打道回府了。” 乔银连忙说道：“宁大哥别这么说。其实我看那位文公子，未必真不想参加会试。只是江东人多心杂，他不想得罪人，只好从随大流罢了。” 周近也微微点了下头。 “没想到，江东竟有如此才俊？我苦修多年，自以为学有所成，今日一见才知是井底之蛙！和这些世家相比，洋务衙门的底蕴当真太浅薄了。” 看着重新恢复平静的潜溏江，宁远一时有些意兴索然。 乔银倒是知道，这个文公子突然出现，又飘然而去，给他带来了不小的打击。 因说道：“这文公子的确是惊才绝艳之辈，但宁大哥未必没机会迎头赶上！无论是学文还是习武，人的天赋不同，进步的阶段也不一样。” 周近也说道：“小银说得不错！像我从小科举，次次落第，可一旦进学，就是连考连过。人只要跨过自己的槛，三日就能让人刮目相看。” 丁真亦说道：“果真如此，我上次科举名落孙山，如今已然与周兄会试对文！等有朝一日，宁兄俯视文公子时，此次相会不过是一场笑谈尔。” “哈哈哈哈，说得有理。” 众人一番话，倒是把宁远的心绪又缓解了。 他说道：“即是如此，咱们就来个潜龙在渊！反正船上有现成的口粮，往后能不靠岸就不靠岸。便是有人问，只说是出门做生意收帐的。” 大家听了，都觉得在理。有文化的人，当缩头乌龟都能说得如此体面。 “不错！这就叫战略转移，避其锋芒。” 商议已定，众人连睡觉都没顾上。尽管天色未明，但也早早收拾齐整，一道烟溜了。 第五十五章 连升客栈 乔银他们再次出行，当真是低调多了。只在小码头靠岸，大的港口都绕过去，免得招惹是非。 如此赶路，自然又快又稳。不出几日，终于抵达直隶珒门府码头。 同样开春的时节，南方已经是艳阳高照，直隶却依然在倒春寒。这让大家重新罩上了冬衣长袍。 到了这里，也就不怕再有人找麻烦了。 珒门位于白浪江出海口，拱卫京师，乃大肃京畿重地。即便是公子王孙，也得把尾巴夹起来。 放眼看去，港口边同样船舶来往，热闹非凡。 不过和沪州不同，大江出海处，依稀泊有和洋务衙门一样的风帆战舰。 乔银倒是知道，这里以前也有一处洋务衙门。 尽管没能延续，不过珒门海军却得到保留。毕竟是大肃国都，谁也没胆子敢撤朝庭的防。 停船登岸，又赶了半天路，一行人便到了东郊民镇。 如果说到了沪州，是乡下地主进城。如今到了京师，那才真是看到了什么叫繁华。 银亰的繁华，即不是赶集汇聚起来的，也不是靠数量堆积起来的。 除大宗商品，这里的贸易极少一堆堆的卖。那些奇珍古玩，异果香料，往往一件就价值百金。 特别是香料。 这种奢侈品，只在京城有买卖齐全的街市。其他地方根本看不到。 “不到京城，当真不知道自己是个土包子啊！” 穿过城门，众人就隐隐闻到若有若无的香味。整个人都沉醉在了其中。 这正是香料一条街散发出来的味道。 周近则是感到新奇。毕竟农民出身，他对于这种格调反而没有那么沉醉。 只有乔银，呼吸着似曾相识的空气，多少有几分怅然。 “周兄，丁兄，要不我们就在这里落脚如何？” “在下没出过远门，但凭宁兄安排便是……” 大家只在东郊民镇逛了一圈，还没来得及去观摩主城，天色就晚了下来。 京师实在太大了。 主城加上东西南北四镇，连成一片，落户就有数十万。总人口怕是超过百万。 于是宁远落脚，相中了一座不错的茶楼。招牌叫做“连升客栈”，听着就吉利。 连升客栈，是几家老板联营。卖茶点，卖酒菜，后面还有客栈，便利又舒服。 此时正值饭点，于是大家先进了正堂。 乔银，周近，宁远，丁真坐了一桌，同行的水手杂役们又坐了两桌。 “哎，小二……” 宁远坐下之后，远远招呼了一声。结果跑堂的只顾转来转去，居然没人搭理他。 乔银有些看不下去，只笑道：“宁大哥，京城的这种联营店面，和别处不大一样。看我的。” 说着，他回头微微抬手，叫住了一个推小车的伙计。说道：“来三碗酱肉小面。” “来嘞！” 伙计唱了句喏，揭开小车上热气腾腾的蒸笼，麻利的从中取出了三只小巧的花瓷碗。 小碗只有茶盅大小，看着挺可人疼。里面盛着热呼呼的细丝小面，菜码儿也搁得齐齐整整。 只是这样小的碗，当然装不了多少东西。伙计也重新盖上蒸笼，继续转悠去了。 乔银拿起筷子，拌了面。吃了一口，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往事，自嘲的笑了笑。 周近他们也学着样子，拌了拌面。只是几个大男人才几筷子，就把面吃光了。 好在他们也知道了这的规矩。看见又有小车推过，也伸手拦了一下：“您家店里有什么？” “哦，几位是赶考的举子吧？小店专卖面点，吃了管饱！管保几位高中皇榜，连升三级！……” 这个小车主挺热情，介绍了一下自己的东西。 周近和宁远也不寒碜，点了十多个小蒸笼摆在桌上。包子，饺子，烧麦，春卷，当真琳琅满目。 原来，这连升客栈除了大老板联营，小摊贩也在这里做生意。客人要什么，这里基本上全有。 如果要结帐，就直接数盘子。方便快捷。 旁边的几个水手也看明白怎么回事，有样学样的开始点东西。当真是即新奇又好吃。 “到底是京师地界，这才叫过日子！咱们源州的馆子哪有这阵势，土气巴拉的。” 见识了京城的格调，宁远当真有些舍不得走了。 正在他感慨京城风雅富饶的时候。旁边的一桌人却突然吵了起来，把周围的食客们吓了一跳！ “这诗，到底是谁写的？” 听见怒吼，不少人都望了过去。乔银他们也被吸引了注意，见那桌的人围成了一个团。 原来在墙壁上，有人写下了一首诗： “朱楼碧水山亦青，红歌绿舞未见晴。暖风熏得游人醉，只把银亰当玉京。” 茶楼酒肆的墙上，多有文人雅士题诗。这首诗原本夹杂在其中，并未有人注意。 即便有人注意，也没人去计较。 但真有人计较起来，那就不一样了！ 只见这个浓眉方脸，一脸正气的少年指着墙壁，高声喝道：“这谁题的诗？简直大胆！” 旁边一个白净秀气，略显文弱的书生，则是劝了一下：“哎呀！文人搔客，偶尔附庸两句风雅，何必大惊小怪呢？喝酒，喝酒！……” 砰！ 浓眉少年却重重按了一下桌子，震得桌上的碗筷蒸笼都是一蹦！这让原本喧闹的茶楼都安静了许多。 更多的人朝这边望了过来。 “大惊小怪？” 浓眉少年怒意更盛，指向了文弱书生：“这是暗指当今朝庭不思进取，抨击新政！你居然出言包庇，说！你和这题诗之人，有什么关系？” “浑帐！” 文弱书生的脸立马拉了下来，“我都不知道这里有诗！能和我有什么关系，莫名其妙！” “既然与你无关，你如何要包庇？” 眼看对方要走，浓眉少年一步跨到桌子外面，拦住了他的去路。 “不把话说清楚，不许走！” “哟嗬，挺横？” 文弱书生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 开口冷笑道：“要抖威风，跟鞑子干去，鞑子厉害！大戎入关霸占中原，掳走惠兴二帝，尊家吃着官饷，可没见您冲锋打仗。” “你个狗儿的？” 浓眉少年浓眉猛跳，上前就薅住了他的衣脖领。 文弱书生却毫不相让，仰着脸道：“怎么着？” “怎么着？我治不了鞑子，还治不了你？” 说着，浓眉少年抡起拳头，就照着他的脸上挥去！ 岂料这文弱书生并不文弱。他一手擒拿住对方搂人的胳膊，一手架住拳头，往前一送。 砰！ 浓眉少年打人不中，反倒自己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桌子被他一撞，上面的茶碗物什摔了一地。周围的人也赶紧散开，没人再扯劝了。 “哟，二位爷，二位爷！” 眼见两人又架在了一处。只见一个穿着银鼠皮袄，掌柜模样的小老头儿跑了出来。 老头拱着手，不住的作揖。 “二位爷！千万高抬贵手啊，小本生意，小本生意！小人在这里给二位爷请安了！” 两人看见老头，之后又互相看了一眼。 文弱书生微微松开了手。浓眉少年也哼了一声，让开一步。 书生回头对老头说道：“打碎了多少东西，记我帐上！外场人不做老娘们儿事。” 说着，潇洒的一甩袍服，扬长而去。 浓眉少年见他离去，方才哼了一声。 对众人说道：“我不是怕他啊，我是不想把事闹大了，懒得和他动手！” 旁边也有不少人附和道：“对对对，咱继续喝酒，喝酒！……” 但浓眉少年不依不饶。 重新走到了墙边，用手一指：“这事儿还没完！掌柜的，这诗到底……” 他说着，整个人却怔了一下；之后用手揉了揉眼睛，再瞪大眼睛看，却又怔了。 因为，墙上这首诗，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嘿！” “邪了门儿了……” …… 坐在另一桌的乔银，把玩着掌心上的一团薄墨。最后轻轻一握！ 噗…… 在一团旋涡中，这团墨迹终于消散于无形。 “掌柜的，买帐！” 宁远自然知道他干了什么，也没动声色。掌柜的闻迅过来，笑吟吟的数了一下杯盘。 “谢客官，拢共一两八钱银子。” “哟，倒不算贵。” 宁远笑了笑，之后指了一下旁边两桌：“那边，也是一起的。不过咱们是准备在这住些时日，能不能到时一起结帐？省得麻烦。” “哎呀，诸位是赶考的举子吧？这当然可以，小店的福分哪！” 掌柜的听了，赶忙伸出大姆指连连点赞。 “诸位爷可看见了，小店是连升客店！不光住这儿的举子必然高中，而且高中的举子，小店是免帐的。” 周近和丁真对望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掌柜的，话可不能说太满：我们两个可是必中的，饭量又大，这要是真发了榜，您可就折上老本儿了！” 掌柜笑道：“折不了！能沾上老爷的光，哪儿能再挣老爷的钱呢？您直管上后院挑房子，只要住得满意，小老儿愿意伺候您一辈子！” 说着，叫来堂倌儿一起，请着宁远一桌人离了饭堂，到客栈挑屋子去了。 看着掌柜低三下四的模样，浓眉少年忍不住又啐了一口：“喝……呸！……势力小人！” 旁边也有人附和：“瞧呗，原来真有人没罢考？” “一看就是乡下读书人！为了区区功名，丢掉道德底线了！……” “哼，简直斯文败类……” 这些话，让几个同样赶考的举子都臊红了脸。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寒门子弟没有恩荫，只能科考。的确比不上京城的这些达官少爷。 …… 客栈的房子是一间四合院。宁远赁下了一间，众人和随从们便都住下了。 真如那位文公子所说：朝庭准许洋务衙门会试，许多地方的举子都暗地里罢考了。 往年上京赶考的举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今年上京的举人还不到往年一半。 这让许多做生意的店铺掌柜都怨声载道，这座连升客栈的老板就是其中一位。 当然，像周近和丁真，还有愿意支持新政赴考的这些人，今年算是有福了。 毕竟进士的录取名额就那么多。今年几百人考，总归比往年上千人一起考要轻松点。 轰隆…… 几人刚进屋，天上就响起了轰鸣的雷声。 一道闪电划过长空，原本晌晴的傍晚很快就黑了下来。宁远他们也在房中掌起了灯。 大雨一滴没淋着他们。 “嘿？咱们这运气，当真不错！” “好兆头！……” 第五十六章 会试 “没想到，我居然又回这来了。” 吃过晚饭，乔银在四合院里慢慢的转着。他对这所宅子当真不陌生，因为很久以前住过。 十多年过去，宅子变化很大。但有些东西依稀还能看见旧时的影子。 走到一颗老树边，又抚摸了一下树边的老井。乔银心中有些说不明的复杂意味。 按理说，鬼仙尸解，就和前生决裂了。但人的情感不可能说断就能断。 轰隆…… 这时，一阵雷霆响彻九天。 站在房檐下，乔银望向逐渐暗淡的天空。不时亮起的闪电，划过他平和的面容。 “百灵啊！……多亏遇见了你，才让我获得了新生。” 这些年的经历，让乔银更加体会到百灵给予自己的一切。不仅是获得了生命的自由，更获得了灵魂的自由。 几天前与那位年轻武圣的赌斗，依然历历在目。 乔银发现自己并非软弱之人。起码开口怼人的时候，一点都不怂。 究其根本，是有了力量作为后盾。 如果没有实力，一位武圣会和乔银以礼相让吗？ 如果对手不是武圣，而是比武圣更厉害的人仙。乔银还有说话的余地吗？ 显然不会。 没有实力的人，哪怕道理是对的，也没有机会说出来。更没有勇气说出来。 能逃离宗人府的魔爪，仅仅是身体上的自由。能按自己的意愿生活，才是真正的自由。 乔银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誓必要报答百灵的恩情。 天空中的雨云越积越厚，如同翻江倒海的墨汁一般。一道道雷电也在乌云的碰撞中闪烁。 很快，瓢泼大雨从天而降。雷霆也越来越密集，轰鸣不绝于耳。 将神魂存想于精元上胎，乔银抬头望着雨幕中一道道的雷光。他的面容一直平静如常。 “灵魂涡漩。” 感应着天上的暴雷，施展出灵魂涡漩的绝技！神魂从眉心之中遁了出来。 被慑服阴渣的神魂，化为一股阳和的风。在天上雷鸣的轰闪之下，已不会再被撼动。 乔银感受到，被慑服的阴渣在天雷的震荡下，以一种奇特的韵律在颤动着。 这是阴魔害怕天雷，所发出的颤抖。鬼仙之所以害怕天雷，就是因为神魂中的阴魔在作祟。 “我现在如果渡雷劫，倒是有几分成功的希望！但这样的冒险不值得。” 乔银现在慑服心魔的时间，明显更长久了。神魂对天雷几乎没有什么畏惧。 不过他不会一时冲动，再跑去渡雷劫。 此处乃京师重地，不比泯南那种穷乡僻壤。这里必然隐藏着许多高手，一个不慎就是灭顶之灾。 那位文公子身为武圣，居然说自己只是一介凡夫。这在宁远他们看来，或许只是自谦而已。 但乔银却知道此言不虚，因为百灵也说过类似的话。 百灵就是渡雷劫时，被人趁火打劫，差点身死道消。 乔银现在孑然一身，没有高手护法。如果要渡雷劫，只能积累到十二分的把握，然后到安全避静的地方悄悄渡过，方能万无一失。 他开始找到了年少轻狂与老成稳重之间的平衡。即没有像之前那样，急于冒险求成，也没有因畏惧雷劫而放弃努力的希望。 “百灵啊，如果我们能在一起就好了！万事有个照应，也不用渡雷劫的时候提心吊胆。” 渐渐的，乔银神魂之中的纯阳之力消失。 被慑服的阴魔重新浮现，让神魂从阳和再次变得阴森。在天雷下颤抖起来。 不过乔银并没有收神归壳，而是继续在院中任风吹抚。感受着天雷对阴魔的震慑。 神魂的颤抖，来源于阴魔，而阴魔又来源于神魂。这种畏惧可以理解为人与生俱来的本性。 但人性是可以塑造的。 就像那些捍卫家国，不惜牺牲的将士们。他们在英勇战斗时，毫不畏惧死亡。 只是这样的状态，不可能一直持续。卸甲归田之后，日常生活也和普通人差不多。 这种状况，和乔银现在的神魂何其相似。 而渡雷劫，是让修士的灵魂得到彻底洗礼。从今往后，永远都处于战斗状态，与天争命！ 大雨渐渐变小，直到云开雨收。 乔银的神魂也一直在院中吹抚，从头至尾感受着天地之威。他对于雷劫的感触也越来越深刻。 最后，神魂重新回到肉身上。 睁开眼睛，只见一抹月光照在湿渌渌的院子里。时间已经到了半夜。 “这次生员罢考，利用得好！你才是真正当皇帝的料子，这是大肃之福。” 乔银看着明月，轻轻喘出一口长气。 …… 会试在即。 京城之内，张灯结彩。皇家太庙，世家祠堂，也都燃香祭拜，一片庄重威仪。 一个王朝是否正统，首先要看礼仪。哪怕王业偏安，只要礼仪未轻，依旧是天朝正塑。 但大肃南迁之后，通往西域的商路被北朝垄断。 这不仅让朝庭经贸受损，许多修武炼魂的珍贵药材也愈发昂贵，国力衰退严重。 自此，大肃，句丽，东瀛，南安，还有东海诸多岛屿国家，商品价格年年攀升。每年倒卖药品香料，北朝就能坐享数以千万的真金白银，国势越发强盛。 诸多弱国迫于存亡，只得开启了漫长的海上之旅。寄望能找到通往西域的新商路…… 银京，大肃皇城。 早春，一声雷雨降临，整整持续了半个夜晚。次日天空放晴，整个京城被洗涮一新。 每逢这个时节，南方的暖风都会顺海北上，然后日渐强盛，化为暴雨袭卷大地。 …… 又是一天上午，客栈的堂倌过来叫开了门。 他向宁远唱了个诺，说道：“诸位老爷，有位贵客说是诸位旧识，特来拜会！” “旧识？” 正在看书的宁远和乔银互相望了一眼，一脸茫然。“我们刚来京城，何曾有过旧识？” 不等他们再问，便看见一位道人打扮的男子，面色从容地踏入正堂。 出于礼貌，二人也连忙起身，拱了拱手：“请问……” 道士潇洒的一挥手，让堂倌退下。堂倌见这人架子颇大，也识相的退了出去。 不等开口再问，道士便说道：“贫道有功名富贵，想赠于老爷，不知意下如何？” “……？” 乔银是个老实人，一时没整明白。 宁远倒是听得清楚，只笑道：“多少钱？” 乔银这才会过意，原来这个道士是卖考题的！ 见道士笑了笑，对宁远说道：“这位老爷，不贵！文试三千两，武试只要一千两。” “哈哈哈哈……” 宁远忍不住笑了出来，“确实不贵，只可惜我们家境贫寒，怕是无福消受了。况且……” 他伸手指了指墙上的黄历：“这都二月半了，您老人家难道不知道，已经考完了吗？” “啊？” 道士大吃一惊！ 从怀里摸出一副眼镜；凑到黄历下边看了半天，顿时风度无存。 “我焯它吗，怎么把日子弄错了呢？” 乔银一阵无语。 “连升客栈的两位老爷，高中了！” 就在这时，东郊民镇锣鼓喧天；连升客栈更是鞭炮齐鸣，一片欢腾！ “哥！丁大哥，快出来！中了！” 乔银看着喜气连天的堂倌儿，高兴的冲里屋大喊起来！不多时，周近和丁真也急急的走了出来。 道士也傻愣愣的一起跟出了屋子。 只见一大堆报录的涌进了院子，齐齐的跪在地上：“恭喜周老爷，恭喜丁老爷！会试发榜，两位老爷，都高中了！皇上下旨，请进士们入皇城受封！” “哎呀，真中了！快……快赏！” 这一回，周近终于不再矜持了，脸上笑容绽放。 丁真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掌柜的，快！请差爷们一同吃酒，今天连升客栈的帐，全算我的！” “中！” 掌柜高唱了一声，马上带着伙计们招呼去了。 “哎呀，恭喜恭喜！” 宁远也大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是他考试，但他这些天同样提心吊胆，当真是身临其境。 不多时，连升客栈已摆满了酒席。尽管不是那种名楼大菜，不过大家热热闹闹，很是喜庆。 丁真包了场子，凡是过来坐坐的，都能讨杯酒吃。客人们也愿意捧场，不吃白不吃。 乔银看着道士无精打采的样子，忍不住过去说道：“您老人家也饿了吧，要不一起吃点儿？” 道士看着大堂里吃得热闹，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之后拜揖道：“多谢小贵人！” “哎，同喜同喜嘛！” 很快，乔银便给他也找了个座儿，让伙计上菜。 …… 或许是这次大考生员少，周近和丁真得以双双上榜。 表面上，是因朝庭特许洋务生员参加会试，致使许多举子非暴力不合作，闹出罢考。 因此经礼部和吏部商定，本届大考没有点元。科考只选出二甲和三甲。 周近得中二甲第九名，赐进士出身。 丁真得中三甲二十一名，赐同进士出身。 一时间，街头巷尾言论纷纷：“哎呀，今年大考没有状元公呢！” “看来朝庭也知道，有真才实学的人没去应试。” “就是！往年榜上的啊，大半都是江东士子！没有他们来捧场，谁敢冒充状元郎？……” 一时间，罢考的生员个个都成了名誉状元。原本还有些沉闷的空气，也随着会试结束轻松了许多。 发榜之后，周近和丁真即被召选。皇帝亲自选派，周近入翰林院深造，丁真成为侍读郎官。 “小银，如今大事已定，该办你的事了。” 二月下旬，宁远也收拾好东西。大考之后，周近他们就真正是朝庭的人了。 周近在翰林院学习，可以看出皇帝相当器重。如果外放，定然是做行政主官。 而丁真也能做县丞，县教之类的正选官员。 “办我的事……” 乔银大松了一口气。的确如宁远说所，周近中了进士，解除了所有的后顾之忧。 同时，更给乔银增添了无穷的信心。 他也终于也要参加毕业会考，成为真正的海员了。 第五十七章 圣贤之后 会试大典终于顺利结束。 骆诚国支开一半窗户，静静的望着明朗的夜。 书房中灯光明亮。那盏琉璃花儿一样的岩油灯，将书桌上的一封书信照得分外明晰。 信封上写的是：拜，诚国兄。落款为司马匡。 会试落幕，但身为副主考的骆诚国却轻松不起来。生员罢考，是大肃开国以来都没有出现过的，而罢考的起因多少和洋务有关。 慢慢走到水瓮边，先净了手。再回桌前坐下，手干之后，骆诚国才恭敬的打开了信封。 这是一封足有几页纸的长信。纸面字迹工整，笔力深厚，显露出了深厚的书法造诣。 任何人，哪怕他不认识字，看到这样一封信，都会产生一种爱慕，敬仰的情绪。 来信的官员，正是骆诚国的同僚，当朝太子太傅，文华殿大学士，左都御史兼宗人府掌院大臣，礼部尚书，一等忠襄公司马匡。 司马家族乃圣人之后，本朝更是四世三公，威仪慎高。骆诚国阅信自然不可怠慢。 信上的内容大意为： 此番冒昧造函，还望诚国兄见谅。只因会试生员罢考，举国震动，事关社稷，故诚惶拜上。 俱愚所闻，洋务衙门平定瑚州贼寇之后，并未及时收兵，而是占据海外荒岛，凭白耗费钱粮。而今又欲调拨流民开垦荒蛮？依匡愚见，洋务之所为，入不抵府库之收，出不见寸尺之功，不若尽早裁撤，以惜民力；安养国本，方不辱列祖列宗之圣德。 圣人云：“益者三友，损者三友。”愚虽不才，却不敢辱诚国兄为“友”。 然自同朝为官以来，已廿年有余，屡此作为同僚，也不能说无一日之交往。虽有愧于见闻不广，但也未敢不勉励己身，公诚禀正。至于谄媚奉承，愚固不敢为之。 每常与兄议政，意见纵有不合，然敬慕之心始终未变。诚国享誉天下大名二十余载，才高而学富，难于起而易于引；远近之士，识与不识，都称诚国不起则已，起则天下太平，泽被生灵。 然，诚国力举洋务二十载，而朝中士人及四方学者，莫不非议，如出一口；下至闾阎细民，小吏走卒，俱皆窃窃私语，埋怨哀叹。人人归咎于洋务，不知诚国可曾听闻此议且知其原故？ 今天下之人恶洋务者，其诋毁无所不至。唯独愚不敢苟同。 诚国固乃大贤，过失只在用心太过，稍显刚愎。 何以言之？ 自古圣贤治国，不过使百官各称其职，委任而责其成功；其所以养民，不过轻税薄赋。诚国以为此皆腐儒之常谈，不足作为，而一心所思乃古人所不曾为之事。于是兴修洋务，称新政能利之国民。 圣人曰：“君于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门生请学稼穑，圣人尚且鄙之，因其不知礼义，何况商贾之利？假若为真君子，则自然不能言利；恐若是真小人，则固然穷尽民财，以足君王之声望。又怎会遵从圣人之教诲耶？ 由此可见，洋务衙门本不该设置。而如今即设，亦不按常规官场秩序用人。 每常一些莠民，冒然就做美官，于是言利之人皆争先恐后，卖弄智巧，以求变更祖宗旧法！大概其利不能弥其害，所得不能偿所失，无非欲求别出新意，捞取功名罢了。然其危害却已浮重。 只因洋务所派遣，虽有选拔之才俊，然其中不乏有轻佻狂悖之徒。欺压州县，骚扰百姓；于是士大夫不服，农，商尽皆失业，以至谤议丛生，民怨沸腾。究其本源，皆是因洋务而起。 圣人曰：“君子救诸已。” 诚国扪心自问，当下困苦之成因何在？切不可只责罪天下人。 侵夺原有官吏之职权，这是祸乱朝政，诚国反以为是治国良法而实施；让百姓抛却农务，以他业挣钱糊口，这是忘失国本，诚国却以为是王道善政而力行；徭役自古以来都是平民负担，诚国更欲征敛士绅，由洋务衙门雇人服役。 此类事端，常人都知不可为之，独诚国认为可为。并非诚国智力不及正常人，而是想求得非常之功，而忽视了常人所知罢了。这就是愚所言之用心太过。 自古圣贤人臣，未有超过圣公与诸子的，圣公诸子也并非无有过失。诚国虽是大贤，但比之圣贤，则还是有差距的。如今居然误以为自己的见解天下无人能及？人们的议论与己相合则亲善，与己不合则厌恶；如此，方正之士如何进用，谄媚之流如何疏远？ 方正之士日渐疏远，谄媚之流日渐亲近，又希望一切事宜处理得当，名扬四海？ 难啊！ 因为从谏纳善，即是圣上之美德，对于人臣也是一样。诚国素来刚正耿直，每当在朝堂奏事，如同与朋友在自己家中争辩，不会稍微收敛脾气，视斧钺如无物；等到宾客僚属谒见论事，则他们就只有揣度迎合。 委曲顺从之流，诚国亲近礼遇。而见解稍有不同，提出洋务不合时宜之人，则动辄怒形于色，或诟骂侮辱。或让皇上贬逐，而不等他们把话说完。 皇上不晓内情，而诚国却如此拒纳谏言，岂非不足以被宽恕耶？这就是愚所言之稍显刚愎。 愚从前与诚国交游，兄博览群书，特别喜好圣公与诸子。如今乃位居宰执而推行理念，理应先推行好的，必不能先推行不好的。 诸子曰：“仁义足矣，何必言利？” 今诚国为政，首先力修洋务，大讲财利之事；又命宁卫巡抚泯南，重置度量，欲尽夺商贾之利，使人人愁痛；父子不得相见，兄弟妻子离散。 这难道是诸子之志向吗？ 圣公曰：“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所谓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 故曰：“治大国若烹小鲜。” 今诚国为政，尽皆变更祖宗旧法。 看时辛勤劳苦，竭尽气力，夜以继日而不得休整，使上自朝庭，下及乡野，内起京师，外至四省，士吏兵农，工商僧道，无一人得以固守常法；纷纷拢拢，不能安心居养。 这难道是诸子圣贤寄希望于明公的吗？ 何况诚国少时读书，如今已至天命之年，怎能尽弃所学，而听从今世浅陋之徒谋划？今诚国独信数人之言，而弃祖宗之法，违天下人之心，以此求救天下大治，岂有不难之理乎？ 况且藩镇大臣有言：海外恶劣，拓荒不合时宜。 皇上拿来讨论，让执政大臣们都看到。而诚国立刻就心中不安，怏怏不乐；愚奉命起草答诏，见士大夫和百姓都如此不安，而诚国却依旧力保洋务，这不是辜负了皇上拔攫委任的心意么？ 因此直叙其事，以道义责备诚国，意欲诚国早日迷途知返，革除不便于国家与百姓的政务，从而造福天下。言辞虽然朴实笨拙，然而没有一字是虚言，每每因诚国与在下的用意不能鉴查，大加责备，并且上书自我辩解，以至皇上下诏书自罪。 尽管诚国执政初衷向好，但如今却事与愿违，不光民怨皆起，更是让士人罢考，以至天下纷乱，动摇国本！所以愚下之见，理应速速废除洋务和与之相关的错误政策，以慰安士民，报皇上之盛德。 因皇上亲重诚国，内外群臣无人能及，动静取舍，唯诚国之为信。诚国说可罢黜洋务，则天下之人都蒙受其恩泽；说不可罢黜，则天下之人都蒙受其损害！方今民之忧乐，国之安危，唯系诚国之一言，诚国何以忍心只顾一己顺意，而不体恤百姓和国家呢？ 人谁无过？ 君子之过，如同日蚀月食，但有过错，人们都得看见；只要改正，依旧被万众敬仰，怎会有损于光明之形象？ 诚国兄若能进一言于皇上，请罢黜洋务衙门，遣散洋务官吏，则国家太平之业皆能恢复旧制，而诚国兄改过从善之美也愈发比之前荣光。对于诚国兄又有何损失，而非要固执不改呢？ 愚今日造函，正好违背诚国之意。明知不合心意，然而愚下与诚国取向虽殊，但总的目标却是相同的。 诚国想谋得相位，以行其道，泽被天下之民；而愚正想要辞去官职，以行其志，拯救天下之民！所谓“和而不同”。因此，愚陡胆向诚国陈述志向，以全同僚之义，至于是采纳还是拒绝，就看诚国的成全与否了。 《经义》有云：“广求见地。” 兄得到在下的书函，倘若觉得不至于丢弃，还望与忠信之士讨论在下的愚见是否可行？但切不可征求谄媚之人的意见。否则，一定不肯承认在下的意见是对的。 因为谄媚之人想要依附诚国，寄生于洋务，以求加官进爵；一旦罢黜洋务，就如同鱼儿离开了水，这是他们拉着诚国而不走正道的原因。诚国纵有无奈，又怎会一直迁就这帮小人的欲望，而不思国家大计呢？ 圣人曰：“巧言令色，鲜矣仁。” 那些忠义之士在诚国兄当政之时，或龃龆可憎，然而当诚国兄失势之后，必然会有帮助你的义士；谄谀之流在诚国兄当政之时，的确让你感到顺畅快意，可一旦你失势，必然有出卖诚国兄来谋取利禄的人。 这时，皇上又将诚国置于何地？ 自古诤臣喜好直言不讳的揭露他人之过失，最后不得善终，在下也每常因自己与其相似却不能改正，心怀忧虑。但是今日，批评诚国兄这样正直的大臣，愚又有何顾虑呢？于是才敢于妄发言论。 诚国接受而听从，或怪罪而拒绝，或上奏皇上对愚责备而贬谪，没有什么不可以的，愚待命而已。愚下司马匡，才识浅薄，惶恐再拜，望君察纳…… …… 看完信后，骆国诚恭敬的将信在桌上放好，之后慢慢站了起来，着实走了一会儿神。 他似乎又看到了三十多年前，太子监国的光景…… …… 第五十八章 天变不足畏 骆家是书香门第。虽不是千年世家，但也家风禀正，只求治国民。 骆诚国更是天资不匪。他九岁进学，十五岁中举，十六岁中头甲第二名进士，入驻翰林编修。 他殿试那天，还与一位同窗发生过争执。只因朋友取笑他说：“我小时候还救过你命呢。” 骆诚国当时年轻气盛，回敬道：“你赔老子家的缸！” 经此一闹，乱了他的心情，殿试原本无心再战。 但龙椅上端坐的太子竟然下了位，亲自帮他掌灯。 太子说：“不因外物而浮燥，戒急用忍。” 这句话，留给了骆诚国极深的印象。 后来他担任编修，帮太子起草文案，也慢慢知道太子在干什么。 当年真是亘古未有之盛况。 各国鸿儒都聚集在皇城之中，集天下之智慧，继前人之伟业，几乎触及了历代王朝都未曾到达的瓶颈。 骆诚国感觉，自己仿佛看到了新世界的大门。他逐渐开始接受新的知识，也越来越沉浸于其中。 太子比骆诚国年长，性格也十分谦和，就像兄长一样亲切。骆诚国的妹妹更是受到太子赏识，二人时常相会，探讨洋务的发展。 骆诚国原以为，一切都会顺利发展下去。 但朝局动荡，他不会想到原本还在监国的太子，会突然被当堂弹劾。 骆诚国当时还是一个小小的员外郎。 他亲眼目睹军队包围了皇宫，太子被士大夫们围堵，硬生生从龙椅上拽下来。 太子被押出大殿时，望了骆诚国最后一眼。那时他感觉到了一种信念，传承到了自己身上。 后来太子被圈禁，先皇随之驾崩，朝局一度动荡不安。 不过令骆诚国欣慰的是，新登基的皇帝并没有对太子的新政全盘否定，反而尽力维持。 这也让骆诚国逐渐开始受到重用，慢慢从一个郎外员提拔担任要职，直到全面主持洋务。 当时，洋务衙门可以说是举步维艰。骆诚国也一直在想办法搭救太子。 但天有不测风云。无论是骆诚国还是皇帝，都没想到太子竟然会被人刺杀了。 这件事情，终于让皇帝震怒了，甚至当庭咆哮。 而且当时他羽翼已丰，胞弟宜亲王更是抚远大将军王，总理天下兵马大权。 于是骆诚国又看到了一次兵马围堵皇宫的情景，不过这次被捆出大殿的，是一个又一个清流士大夫。 当时有人质问皇帝：“皇上滥杀忠臣，难道不怕留下千古骂名吗？” 皇帝怒斥道：“朕不想留这个骂名也不行了！” 这次清理门户，虽有借题发挥之嫌，但也绝对称得上名正言顺。朝堂上下没有任何敢反驳的声音。 废太子也是太子！ 曾经监国十三年，与亿兆生灵有过君臣之谊，岂是谁想杀就能杀的？ 最后，皇帝让骆诚国罗织出了忤逆大罪九十六款之巨，将一干朝庭重臣尽皆处死；外省官员被牵连的更是不计其数，一时间只杀得风云变色，人头滚滚。 也就是从那时起，新政才真正推行顺利，洋务衙门也重新站稳了脚跟。 皇帝和骆诚国，也因此落下了昏君奸臣的“美名”。 不过，明面上反对新政的人不在了，但背地里使坏的依然大有人在。 而且皇权也不敢直接和圣贤作对，骆诚国对一些特殊的人还得洗罪开脱。对这些人的处罚，最多让他们退休赋闲，远离朝堂罢了。 毕竟这些名门世家，依然有很大的势力。家族在民间声威甚大，高手也多，依然可以影响朝局。 这次生员罢考，明显就是这些世家煽动起来的。 因此骆诚国看到司马匡的信函之后，心里就明白了什么。同时也为这位同僚感到惋惜。 他原本不打算回信的。 毕竟已经年过半百。骆诚国早不是三十多年前，那个在殿试上差点与人打起来的热血少年。 于是他在书房里缓缓的走动了一会儿，心平气和的回到了桌前，慢慢的开始研墨。 略一思索，他便给司马匡写了一封回信。 大意为： 谨拜司马兄。弟，诚国。 兄所言洋务之事，愚早有浅言。我大肃地狭民稠，开荒造田乃是正途。 圣人云：“纵有千古，横有八方，前途似海，来日方长！”这是否可以认为，先古圣贤早就看到了海洋之广大，前程之似锦？愚以为是。毕竟圣贤就是圣贤，圣贤是不会欺骗我们这些普通人的。 而稼穑维艰，尚需一年才得成熟，垦田之劳，一代方见成效！愚闻前方军民大灾之难，尚不因天变而畏，官吏以身示行，老幼携力同心；愚窃以为，此乃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大业，何言有辱圣德之说？ 愚自入朝以来，每常受公指教。私下以为与公游处相好之时日渐久，然每次议事多有不合。皆因所奉行之理念不同。想到皇上对臣寄予厚望，在朝堂议事之时不宜鲁莽，因此一直想契机详细道明原由，希望明公见谅。 儒家历来所争论，尤其在于名节与实际是否相符。若相符，则会取得天下之理。公一直见教的，无非认为洋务衙门侵夺了官员之职权，惹是生非；征敛民利，拒绝纳谏。以至于招致天下人的埋怨和毁谤。 愚却以为，自己是受命于人主，在朝堂上公开阐述洋务之利弊，而后正式成立衙门去执行，并没有侵夺任何官员之权力。 推行先朝善政，以兴利除弊，这不是惹是生非；为天下理财，使百姓脱离赤贫，这不是征敛民利；驳斥邪门歪论，责难巧言谄媚之徒，这不是拒绝纳谏。 至于有如厮埋怨和毁谤，那是洋务衙门设立之初就能预料到的。 因为，人们习惯于因循苟且不是一天两天了。士大夫不能体恤国事，随同世俗，把讨好上差当作本领；皇上于是想要变此风气，而臣不去估量敌之众寡，想要出力助皇上与之周旋，百官怎不气势汹汹呢？ 如衣冠南渡，那是连百姓都埋怨，并非只有朝庭士大夫而已。高宗不以埋怨的人而更改计划，因为那是精心权衡利弊所动，所以并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正如公责备愚在位许久，却未能帮助皇上大有作为，以泽被百姓，那么愚承认有罪。但因此说，现在应该自请罢黜，什么事都不再去做，墨守之前的陈规旧法就可以了？那就不是愚敢领教的了。 更何况，有的政务三年五载便可成效，有的政务却要三五十年，亦或更久才能见初见端倪。所以公之所言，愚想扬名四海，以留圣贤美名？愚从来没有想过。只要洋务得以传承，利之国民，这就足以让愚欣慰了。 虽然政见不合，但愚还是对明公仰慕至极。望明公体谅愚之用心，也不要埋没公忧国之意。即留愚有用之躯，再听明公教诲，以尽忠报效国家。 愚生骆诚国，惶恐回拜，尽述所悟，不知所云…… 写完回信，骆诚国搁下笔。 回首窗外，原来天已经蒙蒙亮了；他慢慢拧熄了岩油灯，再次踱到了窗边。 “听说，洋务学堂又有一期生员要毕业了！希望这些年轻人能不负所望，考出好的成绩啊……” 东方升起的红日，渐渐照亮了骆诚国端正的面庞。 …… 一个月后，廉州府。 廉州是岭南第一大州府，位于国土西南端，也是大肃海岸线的西陲起始之处。 再往西南，便是南安国境。 廉州原是粤东省的一块飞地。二十年前被皇帝找了个由头，划到了粤西省。 因为粤西和它不熟，粤东又管不着，于是廉州成了一个行政独立的港口。 加之它原本也有一处洋务衙门，所以廉州也和珒门一样，保留了海军。随着新政推行顺利，数十年间，这片贫瘠的渔村一跃成为了巨大的贸易口岸。 所以廉州只是一个府，但最高行政长官却是总督，直属于大肃朝庭管辖。 作为连通西南诸国的市地，廉州贸易兴盛，经济繁华。其主城人口也有二十多万，并不比源州差多少。 加之岭南民间多有商贾，百姓跑海者甚众。较大的三桅帆船在富裕的商户中也并不罕见。 不过今天，廉州港口上又多了几艘装载有火炮的二十丈巨舰。这明显不是普通商户用得起的。 有见识的人自然知道，这是洋务衙门又有海员参加考核，准备出师了。 岸边的官港上，乔银和参加考核的三期学员们站成一排，接受检阅。 看着这些成长起来的后辈，祁云伟眼中满是欣慰。 他说道：“恭喜你们，年轻人！今天是你们的好日子，通过考核，以后我们就是真正的同僚了。希望你们考出最好的成绩，奔个最好的前程！” “是！” 乔银他们齐齐应了一声。 洋务考核，只要不出现叛国，私逃这样原则性的事端，绝大多数都是能出师的。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出海远航的能力。很多人毕业后会被安排进海关等文职衙门，一样可以发光发热。 “准备出师！” 随着祁云伟一声令下，各方学员都带着所属的水兵，水手团队，登上了准备好的大舰。 乔银登上的，正是缴获来的那艘准三级战舰。它如今已然修复一新，被正式赐名“银环号”。 “瑚州号”的名字被那艘二级舰占用了，所以衙门就把银窗岛的名字给了这艘船。 这两艘大舰虽然不再年轻，但至少能再用二十年。 对于登舰，乔银丝毫不陌生了。从剿灭瑚州水匪开始，他的人生就和军舰不再分开。 但这一次登舰，意义非比寻常。 上舰之后，先仔细寻视了一遍舰内的状况。以后出师，“银环号”将是乔银的海船。 大舰基本上是按照他呈上去的规划修缮的，首先水兵和水手区都有了隔间栅板，长官的楼舱也拆除了许多华而不实的设施，这让乔银非常满意。 从军库舱，弹药舱，到水手舱；再到水兵舱，板甲，桅楼，最后来到了粮水舱。 因为这艘“银环号”的功能定为协同，所以把炮台和弹药的配置降低了些，使用的救生船也不是牙舰。这样物资的存储更多，大舰的承载能力基本能与三级舰持平。 “参见知舰大人！” 见乔银进了舱门，把守在这里的水手们马上站好，杨树向前拱手行礼。 乔银也微微拱手还礼：“诸位兄弟少礼！我这次参加考核，全仗大家的帮衬，因此出发前万事俱要齐备。干粮和淡水必然是要抽查的。” “大人请！” 杨树没有任何顾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第五十九章 试航 乔银走上前，先打开了一个麻袋。 这是大舰上最常见的粮袋，每口份量为一石。 打开后，每麻袋内装有十中袋，为布袋，份量一斗；每中袋内又有十小袋，为纸袋，分量一升。 这样存储，一来可以起到密集作用，二来方便分配。因为这些粮食是即食的。 随机撕开一口纸袋，用手指沾了进去。里面装的是略带油盐香气的面粉。 轻轻舔了一口沾在手指上的面，乔银这才放心的点点头，重新封口装了起来。 “好。” 炒面，是大舰远洋压箱底的粮食。 它是用油盐葱姜等作料，将面粉在大锅里直接炒熟，直接封存。 味道很难保证。但这种炒面存放时间最久，也能哄饱肚皮，堪称远洋神器。 然后，是用一口口大桶密封的水。 水舱的桶和水缸差不多大小，浸过桐油，气密性极好。桶盖边用蜡灰糊死，与外界完全隔绝。 这也是压舱底用的，封的是蒸馏水。 因为普通淡水，不到一个月就会变质。如果是开水，可以多保存一倍的时间。 只有蒸馏水，可以保存三个月以上。这是远洋的生命之源，半点马虎不得。 “虽然只是考核，但我们起航后就要忘记海岸。这里的东西，没有我们主官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动。大家明白了吗？” “遵命！” 杨树带着水手们的齐齐应了一句，乔银这才出了舱门。 如今的银环号，满编满员。 二百五十名水兵，五十名水手。加上一同实习的军官，文书等，加上杂役伙夫，总共超过三百人。 其他的毕业生对乔银能担任知舰，也没有太大异议。毕竟人家的军功摆在那，银环号更是他捞回来的。 同样因为军功而升迁的，就是这次的监考官，同时也是洋务学堂三期的老大哥宁远。 宁远正在检阅“瑚州号”。这艘二级舰同样修缮一新，衙门也破例分配给了宁远作为海船。 可以说，宁远这次即是监考，同时自己也在实习如何担任舰守一职。出洋的主舰是瑚州号，两艘副舰就是银环号和乘风号。 如今的乘风号，终于分配给了方皓。 这让方皓很是兴奋！他和宁远一样，即是监考，同时也在实习如何当好一位知舰。 背着手在板甲各处巡视，吼叫声接连不断的传了出来。 “看好风向标，不要偷懒！……” “你，上桅楼察看前方状况，不要无所事事！……” “动作快点儿，别像个老娘们儿！……” 这位知舰大人上窜下跳，事无巨细。看得出来他想坐这个位子不是一两天了。 船上参加考核的舰丞，都统，都尉，文书，郎中等毕业生员，都是一脸郁闷。 “我去，怎么分配到老方的船上来了？” “就是，老子宁愿听宁远吼人，起码就事论事……” “还是老魏他们命好啊，跟着乔银一块儿实习！” “人家乔银真没得说，讲义气，还能争军功……” “你们，不要讲闲话！” 可巧，方皓到处窜门，又发现了这堆嘀嘀咕咕的生员。狠狠的教育了一顿。 如此过了一个上午，舰队终于整合完毕。 “起航！” “起——航——！” 随着主政官一声令下，三艘风帆大舰从廉州码头出港，很快驶入蔚蓝色的大海。 瑚州号这样的二级舰，在往年考核是很难看到的。超过二十丈的船身和桅杆，简直就像汪洋中的怒鲸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相比之下，原本巨大的乘风号就显得小了一圈。银环号又要小半圈。两艘副舰一左一右跟随在主舰侧后方，队形一直保持得很齐整。 出航后，舰队一路乘风破浪，朝东南方向开始航行。 乔银站在舰艏，心里多少有些兴奋，还有紧张。尽管不是第一次出海，却是他第一次真正带队出航。 时节已是三月底。扬春的南方海域，风向正悄然转变，刮着温暖咸湿的东南季风。 海鸥在明媚的天空中盘旋，海面上偶尔还能看见跃起的海鱼。前方的瑚州号洒下一串泡沫般的涟漪，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一派生气勃勃的景象。 展开海图，乔银对标了一下航行方向。尽管有老大哥领航，但他认真的态度是禀承不变的。 毕业考核的航行路线，是从廉州府出发，然后沿大肃海岸线绕一整圈，到达擎海关；然后调头原路返回，总航程超过一万里。 和平时出海不同的是，考核舰队必须在离海岸百里外航行，没有特殊情况中途不允许擅自登岸补给。理论上要同外海一样。 说起来并不难，但也不能保证完全没有意外发生。毕竟这和越过一个瑚州海峡不可同日而语。 “放心，宁远毕业考核的成绩就不错。跟在他后面走就是了，轻车熟路。” 乔银旁边，一位道人正与他谈心。正是郎先生。 郎先生乃是祁云伟的幕僚，如今却派到了乔银身边监考，可见洋务衙门对他的栽培程度。 看着这位老前辈，乔银也感觉很安心。只说道：“越是这样，我压力越大啊。” 郎先生笑道：“这次出海考核，总体航线是有点长。最好从一开始就放松下来，养精蓄锐，不然时间一久就会支撑不住。” 说着，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乘风号，“就方皓那个德性，最要不得！不闹哗变就万幸了。” “多谢，我一定注意。” 乔银听了，觉得很有道理。 赶紧吐纳几下，平复了自己兴奋的心情，为后面漫长的旅程做好准备。 和郎先生一同出了船长室，乔银看见舱门外崩得笔直的水兵，微微说道：“别弄得这么累，不缺岗就行。” 水兵听了，也心领神会。整个人一下松懈了许多，乔银也笑了笑，不再给人压力。 “郎先生，这廉州港口也经营得不错啊？幕后主持的一定是位大能。” 看着渐行远去的廉州海港，乔银也感受到了许多不一样的地方，对不同的经营模式也有很大的兴趣。 郎先生笑了笑：“幕后这位大能，正是当朝骆大学士！官督商办，也是他最早提出来的。” “果然，我就猜到是他。” 乔银听了，感觉很是欣慰，“官办衙门，效率是有，但行政容易僵化。商办又过于逐利，加之无名无分，很多项目掣肘过多。这是困扰了大肃几代人的难题。” 郎先生说道：“所以骆大学士的官督商办，理念和传统又有不同。他奉行的是朝庭搭台，商旅唱戏，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先在明面上写清楚。这样商旅就能放心大胆的经营，法无禁止即自由嘛。” “这还不把那些清流士大夫们给气死？” 得知这个政策，乔银心里乐开了花，“儒家最大的能耐，就是模棱两可，美其名曰‘中庸’！一个案子这么解释也可以，那么解释也行，反正最终解释权都在圣贤嘴里。解释得好不好，就看你孝敬多少了。” 郎先生也笑道：“所以律法写清楚了，大家就能安心做事，把精力都能放在发展上，不用浪费在勾心斗角。只可惜，廉州的腹地还是不及咱们源州。” “是啊，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靠时间了。” 乔银再回首时，廉州港口已经远到看不真切了。 源州发展得如此之稳，就是因为有泯南一个省作为经济腹地。这样的条件是廉州比不了的。 作为洋务衙门的老人，郎先生知道的东西比宁远还要多。乔银和他交流，也能学到更多的东西，同时也能排遣旅途上的寂寞。 第一天航行注定是新鲜的，但整体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数个时辰过去，舰队已向东南行出了百里开外。身后的大肃海岸也变得模糊起来。 随着主舰传出命令，抛锚驻扎，乔银也吩咐银环号下锚。这一次就显露出银环号的优势了。 因为银环号最小，所以下锚最快，乘风号其次。瑚州号下锚足足用了小半刻钟。 下锚之后，太阳也开始西沉。各艘大舰之上开始生火造饭，一如往常。 “下一过，号！下一过，蒿！……” 不光是郎先生，就连洋务衙门最有名的大厨范师傅，也给分派到银环号上来了。 海员们分期分批排队打饭，情绪都还不错。范师傅的饭未必是做得最好吃的，但无疑是最亲切的。 这让乔银一度产生了错觉，就好像大家依然在洋务衙门一样，丝毫没有离岸的孤寂感。 吃完饭，海员们照例分批到甲板上放风。天黑之后，也分批进了各自的隔舱休息。 看似随意散漫，其实井然有序。 负责留岗的人忠于职守，其他人也得到了很好的休整，每个岗位也没有出任何差池。 相比之下，乘风号就累得多了。方皓这个人精力旺盛，官瘾极大，什么事都要叨叨两句才舒服。 瑚州号则显得老成持重。宁远是当差的时候严肃，下差的时候随意，典型的松持有度。 这些风格，也不能说哪一样最好。 在海上，一艘大舰就是一个小部落，几艘大舰就是一个小联盟。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文化习俗，部落们在战略上统一，但生活上彼此独立。 宁远可以在军事上命令乔银干任何事，在生活上却无权，也没有精力干涉银环号的生活。 这样的政治生态，是经过无数海员哗变之后，为了适应远洋的而诞生的。 就是乔银，也听从了郎先生的建议。海员们当差的时候不懈怠就行，下差后随意活动。 哪怕他一惯看不顺眼的打牌，赌博，讲段子，也开始说服自己习以为常。起码做到无视。 所以方皓在乘风号上折腾，宁远也懒得干涉。除非发生哗变，他才会命令乔银一起镇压。 万中有幸，任何一艘船都没有发生哗变。当然这只是试航第一天而已。 次日天明，又是一个大晴天。 舰队拔锚起航，再向东行进，此时才算正式开启了洋务学堂的出师考核。 春分过后，大肃从北到南迎来春季。南洋受季风和暖流影响，春季来得特别明显。 湿暖的海风将风帆迎起，牵引船队破浪前行。 第六十章 上古礼乐 大肃，东南海域。 三艘远洋大舰在远离陆地百里之外的大海之上，忘我的踏着航线飞驰。 对于出航，很多海员们早已不再陌生，起初感觉与往返海岛的状态差别不大。 只是从学员成为舰队主官，同样的出航给人的感触是不一样的。乔银时刻都在关注着海上的状况，也关注着大舰上的一切，毕竟肩头有了责任。 无论是气候，航道，还是舱内的淡水，粮食。主政官的失误，都有可能威胁到舰队的命运。 就连方皓，也慢慢不再喳喳呼呼。 毕竟新盖的茅厕香三天。 从刚开始出航的兴奋过头，摆足了官架子，到真正航行至不见陆地的航线后，芬芳散尽。方皓不出几日就安静了下来，认真督促着大舰前行。 刚出航的几日，一切都还能习惯。 航距，大概相当于从源州抵达了瑚州的距离。而且大家同样遇上了一座小小的岛礁。 这座岛礁比银窗岛更小，连泥土都没有，完全是由珊瑚礁形成的。根本无从开发。 不过舰队抛锚后，大家还是轮流在礁岛上站了站。不为别的，就为了沾沾地气。 银环号上，范师傅照例为大家打着晚饭。出行之后，这就是最后一顿好饭了。 新鲜食材只能保存几天。之后就得发挥海员一贯的作风，开始啃硬米，萝卜腊肉。 经过一夜休整，舰队继续东行。 接下来的航行，渐渐就没有那种新鲜感了。 每天都是相似的生活，起帆，航行，然后抛锚，休整；景物也是相似的蓝天，白云，大海。耳边除了海风和海浪，就只有海员们偶尔的谈话。 开初，乔银还会算计一下，今天又走了一个瑚州海峡，航行了多远。 但时间一久，感觉每天都没什么变化。昨天和前天一样，今天又和昨天一样。 所以明天还没起航，大家就能感觉到明天也和今天一样，后天也会和明天一样。 偶尔经过一片小的岛礁，那种新奇感也慢慢被消磨掉了。 要不是中途遇上了一场春雨，或许都会让人怀疑，时间是否在流逝，舰队是否在前进？ 方皓的精神都开始疲倦了，更别说是其他人。 好在乔银有郎先生赔着聊天，能学到管理洋务的更多知识，倒也不觉得烦闷。 他的两个副手也都是性格平和的人。魏舰丞喜欢写书，吴都统喜欢看书，倒是正好凑成了一对儿。 至于那些水兵水手们，只要他们不造返，基本上就靠小赌怡情，大赌伤人混日子了。 如此又行了四五日。 对照海图，不觉到达了大肃东南角，那片突起的半岛正是泯南省。 “看，是佛罗州！” “我们又回来了！” 考核期间，乔银他们严格遵守纪律，不能上岸，也不能接受任何补给。 但这片陌生而又熟悉的陆地，就像一座巨大的海上航标，让海员的精神重新又焕发出了活力！ …… 京郊外。 这是一间朴实无华的院落。 院落的房舍，篱笆，都是用竹子和茅草修葺而成。就连房中的陈设，地板，也都是简约的竹器和竹席。 和暖的春风，吹拂着院落周围的竹林，发出沙沙的响声。 小屋内，一位衣着朴素，须眉如剑的男子端坐在竹席上，神色安详而宁静。 这样的场景，如同穿越了时空，好像回到了数千年前诸子百家争鸣，各领风骚的年代。 少时，风住。 男子微微睁眼，看了一眼放在面前的一封信函。信函上的落款，正是骆诚国。 微微叹息了一声，男子无奈的摇摇头：“骆兄啊，你还是不愿理解我的苦心……” 这时，竹屋外的小童走到门边，启禀了一句：“老爷，文山公子来了。” “哦，快请。” 男子微微抬手，宽大的袖袍摆出，颇有一丝古代圣贤的风范。 随着他相请，竹帘也随之掀开。只见一位身材修长，面貌清秀的年轻人进了屋内。 跟在年轻人身后的，还有一名身材矮小的僧人。 二人看见男子，当即恭敬的跪坐于地。之后双手交揖，长送于顶，向他大礼参拜。 “见过司马前辈！” 男子见状，也避开了自己的竹席，跪坐在了旁边的地板之上，同样交揖送礼。 “文山先生！” “请！” “请！……” 这样的礼仪，非常隆重，也非常的正式，乃是神州大地传统的礼乐之风。 配合着他们复古的衣着，更加庄重，威仪。 在如今的大肃，哪怕是皇亲国戚，也只会在祭天祭祖的时候才行此礼仪。孝敬如乔银，和母亲行礼也多半是亲热，没有这般气度。 因为这位男子，并不是草莽凡夫。他乃是中古圣贤之后，当朝礼部尚书，司马匡。 三人行礼之后，分宾主席地正坐。 文山这才开口问道：“敢问司马先生，今次会试罢考事宜，骆大人如何回复？” 司马匡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骆兄陷足已深，无法自拔！我委实担心，那洋务派的诸多后辈不尊圣贤，不学无术，只知求取名禄，全无家国担当。日后闹出事端，只恐牵累了骆大学士一世之英明啊。” 文山略想了想，便说道：“司马先生为国为民，其心可鉴日月，终有一日骆大人会明悟您的一片苦心！学生只是担心，倘若骆大人真为那些后辈所累，于朝庭和皇上，都是莫大的损失。” 司马匡听了，微微点了下头。 文山便说道：“即是如此，晚辈愿为国家，行万难之事！只要劝谏洋务派的后辈弃恶从善，不再累及骆大学士，何愁朝局不得安宁？” 司马匡用手捋了捋如剑的美髯，只说道：“可是洋务派都是刚愎之徒，恐怕很难谏讷。” 文山拱手道：“为国为民，则无旁贷！虽有万险，学生也愿前往。” 司马匡听了，不由赞道：“文山贤侄有此气魄，骆大学士有救矣！老夫接到消息，那洋务派正在举行毕业会考，如今船队已过泯南，航线是往擎海关而去。恐怕再过十日，便会抵达直隶海域……” 文山便和那矮小僧人一同起身，重新向司马匡拜揖行礼：“如此前辈敬候佳音，学生定然不辱使命！” 司马匡也站起身来，上前扶起了他们：“贤侄，此番一定要好言相劝，万不可轻动干戈才是啊！” 他说着，又语重心长的连点了数下头。 文山也面色凝重的保证道：“先生放心，文山一定以德服人，让他们迷途知返，不负先生所望！” 说完后，三人再次交礼拜别。 目送文山和僧人离去，司马匡重新坐在了竹席之上，又看了一眼身前的那封信函。 少时，春风再度吹抚，竹林重新摇曳出迷离。 司马匡的气质也渐渐归于沉寂，安详，仿佛又回到了数千年前那个古老，质朴的时代…… …… 乔银他们的舰队绕过佛罗角后，再往前航行两三天，便又看到了瑚州岛。 这一次，舰队行进的路线是走外海，因此直接走到了瑚州岛西岸，这才调头北上。 “转帆，准备北上！” “转——帆——！” 经过此处，舰队便要开始向北前行。 瑚州东南，远远望去全是超过千丈的山岭。因为东南季风长年吹抚，这里树高林密，一片郁郁葱葱。 正因为有这座岛，才保证了佛罗州长年风调雨顺。不像岭南沿海，东海诸省，夏季常有台风侵扰。 乘着东南风一路穿过瑚州，乔银朝东面望去，却只能看见茫茫大海。 海的尽头，隐约能想象出大陆的轮廓。 那是乔银的家乡，源州府。 今天清明节，本该是举家扫墓的日子。但海员必须习惯在外飘泊。 “噢！……” “我爹在岸上，看我呢！” “今年过年，老家的婶子要来……” 不少水兵水手，也朝着海面呼叫起来。哪怕数百里外没有人能听得见。 “人的情感，真是难以揣度！明明只是一次考核，但才十多天没下船，就这么归心似箭了。” 乔银也想跟着疯一回。但作为主官，多少要保持沉稳，以妨军心溃散。 航海，和在外地谋生有着本质区别。 哪怕是充军发配，只要身体挺得住，也能苟活许多年。毕竟大地就在脚下。 换到海上，最多两个月人就精神崩溃了。 “要知道这还是近海试航，大家知道陆地就在身边，心灵上还有寄托！如果真的是远洋，周围完全只有大海，那又是怎样一种状态？” 到现在，乔银终于真切体会到了对远洋的敬畏。 清明过后，季风开始稳定。加之船队改为了顺风，行驶得飞快！一路向北行进，不出一日，瑚州岛就远远消失在了舰队后方。 又过了一天，直到泯南也远抛在了身后，海员们也逐渐安静下来，气氛重归于俱静。 如此又向北行了四五日。 清明过后，气候明显转暖。加之季风越来越明显，大舰上几乎是一天变一次季节。 原本出行时还装束齐整的海员们，已经换成了短衣短裤，棉甲也都换成了竹甲。 加上几次降雨，舱库的墙壁上都长出了毛霉。大炮的炮管更是一直冷凝，怎么也擦不干。 好在有乔银这位鬼仙主持大局，能用纯阳神魂洗炼大舰。因此霉雨过后，影响并不大。 对照海图，大家可以想象出自己正在穿州过府。从泯南经过泯北，沪州，江州，终于抵达了银京。 遥望着应天府的方向，乔银的思绪又有些波澜。 始过直隶海域。不几日，舰队便到达了东海一片较小的海岛。 这是一片群岛，体量比瑚州要小很多，只相当于几个零星的州府。 不过这片海岛上，却能看见农田房舍，更远的地方还隐约有宫殿寰宇，比瑚州要繁华许多。 这是琉夏群岛，也是大肃曾经的属国。它是东海的一处重要地理标识。 琉夏国正北面，是句丽半岛，也是句丽王国的所在。东北方向，是东瀛岛国。 由琉夏转西，便是深入中原内陆的一道海湾：月牙海。 月牙海，是这次考核的最后一段航线。 “调整风帆，准备向西转向！” “是！” 但就在宁远发布命令之后，各舰舵手却发现出了偏差：“舰守大人，情况不对！” “我们的航线向东偏离了十度……” 第六十一章 倭寇 “怎么可能？” 乔银走出舱门，望了一眼四周的茫茫大海，头一个感觉就是事情有些不同寻常。 宁远是甚等样人，居然会弄偏航线？ 不说是他，就是一同护航的乔银，方皓，也不可能犯这种错误。 这时，和乔银一道登上甲板的郎先生，猛然醒悟过来：“准备戒备，这是幻术！” “什么？” 乔银心中一惊，随后猛然命传讯兵摇旗：“戒备！” 瑚州号上的宁远很快收到了讯号，马上也让传讯兵摇旗下达了指令：“全员戒备！” 哗啦…… 随着各舰长官一声令下，所有的水兵立马扔下了手中的东西，跟着各队头目奔赴岗位。 这一下就显露出洋务海军的作战素质了。哪怕航行了快二十天，精神和生活都开始懒散，可一旦作战任务下达，瞬间就能崩起全部的精神。 此时又是傍晚时分，夕阳坠海。 东方的天空已经暗得蓝中透黑，西面的云彩却被太阳照成了一片火红色的汪洋。 这让面前的海，都荡漾起金红色的光点。 而在刺目的阳光下，一艘风帆战艘从无到有，竟然就这样凭白无故的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这是什么道术？” 不光是将士们，就连乔银都感觉不可思议！他甚至以为自己看到了传说中的海市蜃楼。 随后，主舰上传来了一个清亮的声音。虽然相隔还有数里，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乔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武圣！” 听见这个声音，方皓整个人都僵住了！战舰上的所有人，倾刻都安静了下来。 乔银和宁远，更是大吃一惊。 “文山？” 因为这个声音，他们曾经听到过！ 随着太阳继续西沉，这艘大舰的轮廓也能看得更清楚。 这是一艘和乘风号规格相当的远洋大舰，但外观样式差异很大！尤其是那小方盒子一般的楼舱，让不少人联想到了棺材板，看得十分瘆人。 而站在船头的青年，正是乔银曾经见过的江东俊杰，年轻的武道圣者，文山。 此时的文山，却梳着溜髻的发式，身披一件敞怀的玄色长袍和灯笼裤，脚着木屐；他的腰间插着长短两把太刀，背后竖着那口抱月神弓。 他船上的随从，更是有很多身着束身浴衣，手举弯刀长弓，剃月带头的人。 另一艘战舰则要小上很多，隐约就是他曾经乘坐的牙舰，上面同样站满了相似装束的人。 “倭寇？” 这让乔银几乎没有思索，脱口就说出了这两个字。 他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那个曾经让人敬佩的江东士子，年轻武圣，真面目竟是这样。 “乔姑娘，请慎言。” 听见乔银的话，文山却是微微一笑，“在下曾和乔姑娘有约在先，如今有缘再见，何以如此生分？” 在大海之上，文山的声音能千步传音，语气平和，如同响在每个人的耳边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有缘？” 乔银冷笑了一声，“用幻术把我们诓到这里来，这样的见面也算有缘吗？” 面对一位武圣，也只有乔银敢和对方开口了。 乔银虽然不是武圣，但神魂却是鬼仙。真正提神开言，声音与海浪齐鸣，同样能传到每一个人的脑海之中。 不同的意境，威慑力却是一样。 这一对峙，已方的气势一下就提了起来。 文山说道：“情非得已，请乔姑娘海涵！只因在下受人所托，劝众位迷途知返，不要再沉迷于洋务。所以才行非常之事，还望见谅！” “迷途知返？” 一听这话，乔银顿时就明白了什么，“既然这里没有外人，不妨把话说清楚吧！是大肃哪个汉监勾结你们，居然谋算我洋务衙门？我大肃没了海防，岂不是正中了你们东瀛人的下怀！” 其实乔银对文山的印象，原本还不错。 哪怕当年太子监国，也邀请了诸多国家的学者集思广益，共同商讨拓海的前景。 但交情归交情，国政归国政。 任何触及国家主权的事，乔银永远只会站在大肃的利益思考问题。 “文山，你奉劝你不要干涉我大肃内政！不然，后果是你承担不起的。” “是吗？” 文山说道：“果然，洋务衙门和大人说得一样，都是无可救药的顽徒！我原想以德服人，但今日迫于无奈，只得除掉你们了！日后大肃和东瀛交好，你自然会明白今日之错，可惜你看不到那一天！” 说完之后，他一把取出了身后的抱月弓。 “除掉我们，就凭你？” 乔银默运道术，一股阳和的风射出眉心，瞬间就在海面上凝聚出一尊大金蟾！ 而文山也同样搭弓引箭，九道光芒向着乔银，宁远，方皓，以及各舰执政官长的位置齐射而来！ “天蛇九箭！” 这次射出的，不是一箭，而是九箭！ 很明显，文山要真正剿灭这三艘远洋大舰，那是痴人说梦。但他如果一举重创所有的官长，那绝对是大获全胜，完成了战略目标。 要知道这些人，是洋务衙门花费大量心血培养出来的！战力未必高强，但都是能远洋的人才。 因此他出手就是杀招，九箭齐射！ 这一开弓，顿时就展露出了武圣的恐怖实力，几乎让天地为之变色。 文山的身上，再次笼起了一层血红的光。在夕阳的映衬下，仿佛朦胧的巨大龟蛇交缠虚影，吐出九道流星般的光迹，向着大舰的各处要害直指而来。 波光闪烁的海面，也被带起一道道丈余高的水浪！ “来得好！” 轰轰…… 乔银也不是吃干饭的。 他凝聚出的金蟾猛然张口，就是两道闪电射出，顿时震得两支箭偏离了方向！ 他如今凝聚的金蟾王经，已经能够连续吐出两发闪电。剧烈的碰撞，震得海上炸起了数丈高的水柱，宛如炮弹砸入大海的弹幕。 嗖嗖嗖…… 闪电被流星箭震碎，又是一红一绿两道光影脱离出来！倾刻间又是几枝箭被直接撕碎。 红影，自然是无坚不催的血纹钢，直接穿碎了两枝箭；绿影是和血纹钢一样锋利的无极箭，更是接连穿碎了三枝，这才衰弱了力道！ 这两件法器，如今自然都被刻上了纯阳烙印。 乔银驱使它们，连道术都不需要使用！直接就能发挥雷劫高手的力量。 噗噗…… 最后两枝箭，射在了金蟾之上！应该说，是金蟾像盾牌一样挡在了战舰面前。 哗…… 这一下，金蟾爆散，化为了大片海水重新落入海中。起伏的水浪让大舰都是一阵波动。 “悲母菩萨，复！” 但只是一息的功夫，乔银的神魂就完全恢复了过来！一座金蟾再次浮现而出。 “纳尼？” 这让志在必得的文山多少有些意外！ 当初赌斗，他自然留了一手。但乔银何尝没有自己的杀手锏？ 不说他现在拥有诸多法器。哪怕只凭自身的不死神魂，如果真的全力以赴，任何高手只要无法将乔银一击必杀，其结果都有可能被他“磨”死。 噼…… 一道闪电，向着倭寇战舰的桅杆就射了出去！ “开炮！” 与此同时，宁远也发出了将令！ 洋务衙门的人同样不是吃干饭的。就在乔银和文山对峙之时，三艘大舰已完成了一字战列，与倭寇的战舰正好形成了“丁”字阵。 轰轰轰…… 刹时间，上百门大炮向着倭舰吐出火舌！剧烈的弹丸，烟火，开始吞噬这艘海船。 可以说乔银的突然反击，当真打了文山一个措手不及！这一下措手不及，几乎让他万劫不复。 “嗨！” 猛然惊醒之后，文山猛然一个闪身，抽出太刀就劈向了乔银吐出的闪电！ 哗！…… 巨大的震荡中，武圣的力量直接将这道闪电重新斩成了水！落得大舰之中到处都是。 但一红一绿两道光影，却紧随其后围住了文山！ “嗨唆！” 这让准备再次举弓反击的文山，只能先举起太刀应对针箭！毕竟以他的眼光，知道这两件法宝有多么厉害。 因此文山的太刀不敢正面迎击，只用刀背猛然砍在了血纹钢针的侧面，一把将其崩飞！ 叮……！ 轻脆的声响，震得所有人耳朵都是一阵发疼！血纹针打着旋，一下飞出十丈之远。 而绿色的光影，此时也袭向文山，正是无极箭！ 文山回手又是一刀，同样是刀背砍中无极箭的身侧，将之崩飞了五丈多远。 只是血纹针早已卷土重来。文山被纠缠之下，竟无法抽身！ 因为这两件法器，如今都是纯阳层次，和乔银当初袭杀瑚州岛的时候不可同日而语。 施展之下，几乎像一张巨大的红绿交织的网，死死的封住对手如龟蛇一般的气血虚影。 砰砰砰砰砰！…… 文山终于无法再顾及其他，战舰顿时被炮弹打得千疮百孔，船上的倭寇更是一片狼籍。 噼…… 眼看金蟾又是一道闪电吐出，倭舰之上的其他高手也只能顶替文山，作出殊死拦截！ “火遁，豪火球之术！” 只见一个倭寇双手快速闪动，结出了一个个奇异的手印！之后张嘴一吐，一股巨大的红光就势喷出。 “水遁，水阵壁！……” 另一个倭寇同样双手结印，只见大舰外的一片海水骤然翻滚，好像倒流的瀑布一样拦在了面前。 哗…… 这两个高手竟然施展出类似于道术的力量，企图阻止这道闪电！ 但在乔银的眼中，这两个法术看起来声势浩大，实际上却大而不凝。 不说和文山的天蛇九箭相比，就是公孙恩施展的道术都比他们强得多。 “忍术？” 旁边的郎先生见多识广，很快认出了这两个东瀛人，原来是两名忍者。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乔银一声冷笑，双手同样一合，结成“神王印”！闪电毫无悬念的破阵而入。 轰！ 火球和水墙顿时炸裂，一触即溃！ 第六十二章 圈套 乔银和郎先生闲聊之时，自然听他提及过东瀛忍者。 这些人就是生活在最底层，属于习武没天赋，学道没悟性的下等人。后来中原的忍术传到东瀛，于是发扬出了忍者这个职业。 忍者即不能像宗师，武圣那样灵肉合一，武功自然修炼不到上乘。他们也不能像鬼仙那样神魂脱壳，所以道术水准同样高不到哪里去。 毕竟连出壳都不会，更别说尸解，甚至雷劫了。 东瀛真正掌握实权的，还是武士。忍者终其一生能混个武士的编制，那就是莫大的荣耀。 “啊！……” 事实证明，这两个忍者企图阻拦乔银，根本就是挡臂挡车。 乔银施展的是雷劫之力！别说是两个忍者，就是二十个也照样被炸飞。 轰！隆！ 闪电，毫无悬念的轰击在了倭船的桅杆之上！ 就像当初俘虏银环号一样，这株巨大的桅杆好像大树一般慢慢歪倒，最后轰然砸中了前面的风帆横桅。 施展这一击后，金蟾再次散开。不过乔银只是稍作调息，它很快就重新凝聚起来！ 这一凝聚，就展露出天朝道术和东瀛忍术的巨大差距。 几乎能灌满一个池塘的海水，被乔银凝聚到了极致！金蟾口中的雷珠只有一个拳头大小。 “开炮！” 宁远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又是一轮炮弹向着对手覆盖了过去。 轰隆…… 乔银则又是两道闪电击出，将倭船前后两端的桅杆也尽数打断。 倭舰由此变得更加混乱不堪，败相尽露。 “好！这个打桅杆的战术，当真是屡试不爽！” 乔银对自己的手段，相当满意。如今这艘倭舰已经成了瘫子，再也无法对他们构生任何威胁。 而文山一旦落入下风，乔银更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 现在他用法器压制一个武圣，理论上是处于绝对优势的。因为对方攻击不到他的肉身，他却一直有可能破掉对手的防御，只要寻找到机会。 不过这个文山也的确顽强，一柄太刀施展得密不透风。 血纹针和无极箭虽然无比锋利，但文山每次出手，只用刀背震开针和箭的侧面，不会去硬碰硬。 而其他攻击神魂的道术，对武圣也没什么大用。 因此乔银竟一时拿他不下！ “好厉害的家伙，亏得是在海上遇见！如果是在陆地上，别说压制，我肯定要处于下风。” 眼看大势已定，众人只等乔银能破开文山的防御。 “文山，你还要负隅顽抗吗？” 乔银说着，大金蟾再次张开嘴。闪烁的光芒已经对准的文山，似乎随时都要发出致命一击！ “什么？哈哈哈哈！” 但文山抵挡着攻击，却突然笑了起来，同时朝着乔银望了过来。他眼神中充满得意。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天空原本黯然下去的云彩，突然又变得明亮起来！一朵朵反射出金红色的光，仿佛原本已经坠入海平面的夕阳又重新升腾起来了一般。 “是何人，胆敢在此私斗？” 突然间。 那些火烧云一下聚拢，融成了一股巨大的红雾！红雾中，传出了一阵如雷鸣的声音。 这个声音古老，苍凉，好像来自于遥远的时空一般。 乔银的神魂顿时感觉到一种无与伦比的压迫感，就好像当初渡雷劫一样！ 咕嗵！咕通！…… 这让刚刚被文山再度震飞的血纹针和无极箭，都开始运转不得，掉落在了海中。 哗啦…… 那尊巨大的金蟾，也一下融化成了海水。 甚至各艘战舰上的郎中，幕僚这些道术高手们，竟然直接都站立不住。 乔银身边的郎先生坐到了地上，满头大汗，风度全无！ 他拼命大喊：“不好，大家快走！这里是大戎帝国的海域，兑马群岛！我们中计了！” “兑马群岛！” 乔银他们听见这个名字，无不心中震惊。 兑马群岛属句丽市地。在古代，东瀛人用出产的白银在此购买大陆马匹，因此得名“兑马岛”。也从数百年前开始，东瀛人开始入侵句丽，海上的跳板就是兑马岛。 北方大戎帝国，如今是句丽的宗主国，与东瀛发生多次冲突。这也是出航前洋务衙门特地叮嘱过的，千万不要越过的北方国境线。 “原来是这样？我们之前中了倭寇的幻术，把我们引到四战之地？这鬼子当真是狠毒！” 乔银和宁远，方皓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当即毫不迟疑，马上命令大舰调头。 “快走！” “哈哈，你们走得了吗？” 文山重新举起了抱月弓，搭箭就对准了乔银他们！ “真火炎龙，这次大肃战舰闯进了大戎国境，多亏我们帮忙抵挡！今天我们先一起诛杀此贼，日后荡平南疆，我们两国平分天下！” “放你的屁！” 但文山的话，却惹来那片火云的一声喝骂！ “东瀛鬼子，本座说过多少遍，不要侵扰我大戎国界！你想借刀杀人，以为本座是傻子不成？” 嗡嗡嗡…… 古老沧凉的声音响过之后，只见火烧云内竟伸出了一只巨大的龙爪，向着倭舰就抓了过去！ “啊！……” 这只龙爪一出现，就是乔银也双腿发软，差点站立不住，只能用手扶住桅栏。 他只感觉眼前直冒金星，勉强用还魂经镇压才不至于神魂受损。 郎先生早已晕了过去。 就连没有修炼过道术的宁远他们，都双腿打颤。 因为这只龙爪无比巨大，足有半亩地大小，声势极其骇人！上面的利甲，龙鳞无比清晰，如同是鲜活的一样。 噼哩啪啦…… 龙爪之上，更是盘绕着闪烁的电弧！还没有碰到倭舰，就让大船上炸起了一股股火苗。 巨大的压力，让许多修为平凡的水兵，水手们，都感到头晕目眩，站立不住。 甚至有不少人都呕吐出来，好像他们不是海军，而是头一次出海的陆军。 砰……砰……！ 几个正在调整风帆的水手，直接从十余丈高的桅杆坠到了甲板上，活活摔死。 乔银看着这只龙爪，思维都已经麻木了。 他真切的相信了百灵的那句话：“在逐鹿天下的群雄之中，我也只是个杂兵而已。” …… “真火炎龙，是我帮你阻挡了大肃舰队！我们现在是一伙的！……” 看着如巨山压顶一般的龙爪，文山才知道弄巧成拙，忍不住放声长啸！ “山本，我曰你先人！本座说不要侵犯我大戎疆域，你它粮的听不懂人话？” 但火龙丝毫没有停留，巨大的龙爪终于一把抓住了倭舰，一时间火光爆起，响彻天地！ 喀嚓喀嚓……轰！ 巨大的风帆战舰，竟被这只龙爪一把抓断！断裂开的两截船身一下翻开，没着海面开始下沉。 这让大舰上的倭寇们，顿时遭到了灭顶之灾。 有被烧成火人呼号的，有掉进水中淹死的，还有被桅杆巨物砸死的……一时间哭喊声连成一片，惨不忍睹。 这一幕，更是深深刺伤了乔银的心！ 这可是一艘风帆战舰，哪怕是倭寇的船，在乔银心目中也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但是这样的一艘耗费无数能工巧匠心血，能远洋航行的海上巨舰，就轻而易举的被击沉了！就像小孩打破一个玩具那样简单。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满了乔银的内心。仿佛这一刻，沉下去的不仅是船，还有追逐了两世的梦。 或许在上位者的眼中，凡夫俗子所做的一切努力，拼搏，都是微不足道的游戏罢了。 “啊——！——” 就在断成两半的倭舰开始沉没之时，那只巨龙之爪已经将文山抓了起来，让他发出了巨大的惨叫！ 隐约之中，文山的身上再次笼起了那龟蛇交错的虚影，抵抗着那巨山压卵一般的力量。 看着被巨爪握住的文山，还有在刺目的火焰中咆哮的龟蛇虚影，乔银和宁远他们都是满身冷汗。 而倭寇的另一艘大牙舰，却早就远远的跑开了；这让文山的咆哮变得更加凄惨和绝望！ “啊，幻空？……你居然？……” “什么狗屁圣贤，本大爷上了你们的当了！岂可修，岂可修！……” 这艘大牙舰从开始就没有投入过战斗，如今走得也悄然无声，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随着它只剩下了一个小点，文山的惨叫也越来越虚弱，最终没有了任何气息。 一位武圣，竟然就这样死了！ 好在大肃舰队上，依旧拼命的水手们已努力调整好风帆的方向，海船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准备离开大戎的领海。 就在宁远调帆之时，那只握着文山的巨大龙爪，却直接握爪成拳，向着他们这边捶了下来！ “大肃鼠辈，你们如果偏安一隅，还能够再苟活几年！如今偏来送死，本座就成全了你们！” “不好！” “我们要完了吗？……” 看着天空中巨大的龙爪，众人直感觉到周围的温度在极剧升高！但没有任何办法去抵抗。 这条“真火炎龙”，当真超越了在场所有人想象的极限，世界上竟有力量如此强大的魔物！ “大戎帝国，这就是大戎？难怪当初能横扫中原，不光掳走了大肃两位皇帝，还让堂堂天朝偏安半壁江山！到如今，甚至没有任何人敢起兵报仇！” 宁远看着那遮天避日的红光，眼中已是一片绝望。 “拼了！” 乔银面对这必死一般的局面，猛然镇定住最后一丝心神，然后爆发出最强的潜力！ “灵魂涡漩！” 在这条真火炎龙面前，他的神魂根本不能窍，因此只能内观施展道术，终于将神魂再次凝聚出一丝纯阳之力。 之后，乔银的纯阳神魂固守于精元上胎，借助肉身的保护，终于把真火炎龙的威压降到了最低。 这让他得以施展无法无念的境界，肉身重新夺回了行动的自由，一把端起了铁木乌骨弓！ 崩！ 一枝雕翎箭，向着这只硕大的龙拳射了出去！ “小蚂蚁，你还能反抗？” 真火炎龙发出一声戏谑的笑，雕翎箭还未射近龙拳百步之内，就已经被烧成了灰。 唰…… 但它的箭头，却依然穿过火焰，印在了龙拳之上！ “嗯？” 这枝箭头，非钢非铁，而是一枚橙中透红的黄金，可以说更像是一枚钱币。 正是乔银从公孙恩那里得到的赤金币。 “爆！” 轰！隆！…… 随着乔银一声大喝，数百步外的天空之中，骤然爆开了一片巨大的火云！ 第六十三章 逃亡 辽阔的海面之上，仿佛打下一个炸雷。 巨大的红黑两色的光，形成了一朵超过百丈的蘑菇云，震得海上涌起了滔天巨浪！ 哗…… 扑腾的海水，让三艘大舰剧烈颠簸。被打乱的空气和潮汐更是将大舰的风帆吹得几乎鼓成了球，然后被数丈高的海浪猛然推走。 巨大的远洋战舰，在这样的海天之下，简直就像江面上的浮叶一般，显得渺小而又无力。 “啊……！” 真火炎龙发出一声惊叫，那只硕大的龙拳在蘑菇云后骤然隐匿，只留下一个人影坠落下来。 砰…… 这个人影一下摔在了银环号的桅杆之上，之后又挂破了一展风帆，重重的砸在了甲板上。 正是已经被烧得焦糊，早已气息全无的文山！ “掌好舵，快走！” 射完这一箭后，乔银哪顾得其他，猛然一声大吼！各船上的官兵也骤然惊醒，猛然扯帆掌舵。 趁着这股剧烈爆炸产生的狂风巨浪，三艘大舰向着西南方向飞速折返，航速几乎达到二十节！ “大肃鼠辈，你们找死！” 火烧云内，真火炎龙的声音变得愤怒了，显然乔银的这绝命一击，对它造成了伤害。 “好厉害的家伙，这都没事？” 乔银心中，也是一阵骇然！ 公孙恩的赤金钱币，本质上是一种道家的丹术火雷，叫做爆炎神符。 这种神符的威力，比普通火药的威力强过十数倍。其中最厉害的就是紫雷和赤雷。 当初在瑚州海峡，乔银就领教过它的威力。要不是有大悲还魂经护体，他很可能已经死了。 而施展爆炎神符，也需要承担极大风险。 因为要催动法器，必须要打上神魂烙印，一个不慎就可能反噬自己的神魂。 也正因为如此，爆炎神符能达到的威力，也和施术者紧密相连！公孙恩是鬼仙，他释放爆炎神符，相当于一个鬼仙全力自爆，和敌人同归于尽。 但乔银留在赤金币上的，是纯阳烙印！ 他施展爆炎神符的威力，几乎相当于一个雷劫高手自爆伤敌，比公孙恩何止强过十倍？ 可就是这样压箱低的手段，真火炎龙居然只是被惊退了数息时间而已，并没有真正受损！ “这个真火炎龙，简直强得离谱！哪怕是真正的雷劫真人也未必能战胜它！天底下竟然有这样厉害的存在，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好在乔银惊退了真火炎龙的数息时间内，威压暂缓，郎先生终于清醒过来。 “不要慌！这真火炎龙是信仰所化之妖兽，虽然强大，但只能存在于道场之中！我们只要离开兑马岛的势力范围，它就追不上我们了！” 在郎先生的呼啸声中，那只巨大的龙爪再次从火烧云中伸了出来。 而且这次，这只龙爪越伸越多，最后竟然带出了一条数十丈长，浑身长满金红色鳞片的身躯！ 这让原本黑下来的夜空，几乎重新被照亮。 “龙！……” 不少人都惊呼出来。 因为天空中的火烧云内，竟然腾出了大半条金红色的巨龙！这条巨龙蜿蜒飞腾，印得大海上一片火红，伸出遮天巨爪，向着大肃舰队再次压来！ “死！” “大家掌好帆！” 乔银同样是一声长啸！再次施展道术凝聚出纯阳神魂，双手擎起铁木乌骨弓弯腰蓄力，双眼死死的盯着天空中仿佛梦魇一般的景像！ 在这一刻，整个舰队的人都望着乔银的背影。 乔银的衣甲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执弓引箭，竟以凡人之躯对抗这种梦境中才会出现的神兽！ 这一瞬间，似乎整个舰队的士气都被带了回来！剧烈的气血阳刚骤然开始回升。 乔银也趁着这股巨大的军威，再次引弓开箭。 嗡…… 又是一枝雕翎箭射出，箭头上都闪烁着赤金色的雷光，精确的拦在了龙爪之上！ 轰——！ 可这一次，巨烈的爆炸并没有再次将真火炎龙惊退！ 如山的蘑菇云中，只是被震退了半里多远，就重新伸了巨爪，继续追击。 不过巨大的狂风和海浪，也将战舰向着西南方向更快的送走，乔银也再次发出了第三箭！ 第四箭！ 第五箭！…… 轰——！轰——！轰！轰！轰！轰！…… 一连串的爆炸，让巨龙的身影时隐时现；虽然不能将之击杀，却总能在最危机的时刻将之阻拦。 乔银也会适时的瞅准时机，只等真火炎龙追过来时，才将之震开，同时借力行船。 真火炎龙也发现，这大肃舰队竟如同狗咬刺猬，不好下嘴！不由得猛然张开了巨口。 “大肃鼠辈，给本座去死！” 一道刺目的火光，在巨龙口中开始凝聚！乔银看见这个场景，瞬间猜到它要做什么。 “死泥鳅，你敢！” 好在乔银还有一个最后的杀手锏！“灵魂涡旋，阴阳昆洞！” 哗…… 真火炎龙身后的海面上，突然卷起了一片巨大的漩涡！这道漩涡竟死死的吸附住它的身体，使它不能再往前飞腾。 一枚绿色的箭头，正是发出这道涡漩的中心。 “无极箭？” 真火炎龙居然认得这件法宝，陡然发出一声怒喝！竟伸出龙爪就向着无极箭抓了回去。 “来得好！” 乔银见状，猛然将无极箭召出了海面！真火炎龙巨大的身体，竟在漩涡面前开始缩小。 乔银的神魂，也在大阵开启之后，遁入了无极箭中，全力施展阴阳昆洞大阵！ 他的神魂一进入无极箭，顿时就和其中的纯阳烙印交相辉印，力量爆涨！ 在元极箭中，乔银不需要再绞灭阴渣，就能维持住纯阳之力，相当于真正的雷劫真人。 因此乔银施展的阴阳昆洞大阵，和公孙恩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加上他还在大阵中配合了灵魂涡漩，力量更是再次提升。 真火炎龙想伸手去毁灭无极箭，却被乔银的道术反制！它的那只龙爪没能触摸到箭头，反而伸进了无极箭内部，如同被戴上了手铐。 “伸手？我让你再伸手！” 无极箭内，乔银只看见一只硕大龙爪探入阴阳昆洞大阵，神魂瞬间就凝聚成金蟾！全力催动之下，大阵飞速旋转，整个世界仿佛都只剩下了黑白二种颜色。 这让还在无极箭外的真火炎龙，也陡然失去了色彩！红金龙变成了灰龙。 在这一瞬间，乔银感觉到真火炎龙的力量开始衰弱了下去，没有刚才那样扑天盖地的威势了。 轰！ 所以他果断反击，一道雷光就轰在了龙爪之上！顿时黑白色的龙鳞，龙甲，被炸得血肉横飞。 “嗷……！” 无极箭外的真火炎龙顿时一阵嘶吼，整个身体猛然扑腾，但因为爪子被栓住，却飞腾不起来！ 到现在，乔银终于真正给它造成了伤害。 “大肃人，你们干得好！” 真火炎龙猛然发出一声怒吼，骤然一闪！ 唰……它的身躯竟然重新胀大，金红的颜色也开始恢复。 “好厉害的家伙！” 乔银正准备把真火炎龙完全引进无极箭，然后用阴阳昆洞大阵炼化！结果对方竟然还能对抗。 这样的力量，简直让他无法应对。 唰…… 乔银也再次竭尽全力，开始运转阴阳昆洞大阵。哪怕炼化不掉这条恶龙，也能为大家争取时间。 “快走！” 同时，银环号上的乔银也继续指挥着大家向西南方向撤退！他的肉身有无法无念的意境，依然能行动自如。 如此，真火炎龙的一只龙爪被铐在黑白漩涡之中，暂时动弹不得。 舰队也终于得到机会，向着安全海域快速撤离！ 海面上，远处的巨龙时而失去光彩，时而又恢复成金红色，让整个海面时而明亮，时而灰暗。 它的一只龙爪，更是凭空少了一截，伸进了一个黑白两色的旋涡之中。 “大肃人，你真想找死吗？” 眼看舰队已然走远，真火炎龙果真不去追赶了，而是猛然一遁，进了无极箭内！ 无极箭内，空间几乎无穷无尽。哪怕是真火炎龙在这里，也不过是虚空中的一粟。 阴阳昆洞大阵中央，正是乔银所化的金蟾。 真火炎龙进入到了无极箭内部，终于完全变成了黑白的颜色，力量衰弱到了极点。 但饶是如此，它身上散发出来的力量，却震得整个无极箭的空间喀嚓喀嚓乱响，似乎要被撑爆了一样！ “不好！” 噼哩啪啦！ 因此看见这样的真火炎龙，乔银果断就是一道闪电向它吐了出去！ 这里可是乔银的地盘，能一直维持纯阳神魂，将八部神王经的力量发挥到最大。 无极箭中的乔银，就是雷劫真仙！ “死！” “我曰你仙人！” 但真火炎龙也没再保留，一道灰白色的光芒吐了出来！瞬间就将金蟾的闪电震碎。 轰！ 就连乔银所化的金蟾，也一并被炸成了飞灰！ “怎么可能！” “都已经这样了，它对我的力量依然是碾压的存在？这个真火炎龙，实在是太可怕了！这样都无法炼化它，世界上真有能战胜它的人吗？” 乔银心中骇然，好在现在不会绝望了。 因为被炸毁的金蟾，很快就重新凝聚起来，让真火炎龙都是一愣：“怎么？” 大悲还魂经，能庇佑乔银的神魂万死不灭。 同时，无极箭和血纹针也化为一红一绿两道光芒，向着兑马岛之外的西南方向飞速穿梭。 “怎么了，大肃人？不敢决一死战吗？” 看着恢复如初的金蟾，真火炎龙上前一爪，就将它再次捏爆！ 但只是呼吸之间，金蟾就再次复原。 面对这样的敌人，乔银只能拿出最大的力量拖延，根本没有战斗的可能。 终于，无极箭离兑马岛越行越远。 不知过了多久，这条真火炎龙的身躯随之淡了下来！随后一下退出了无极箭，重新化成了一片火烧云。 在乔银的愕然之中，这片火烧云也逐渐飘散，消失，最后露出初夏透蓝的天。 此时早已到了晚上，漫空都是闪烁的星辰。海面也恢复了一惯的深邃与平静。 这种感觉，就仿佛做了一场梦！现在梦一下惊醒，才发现自己还是自己。 第六十四章 梦醒时分 大肃舰队上，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时都没能醒过神。 直到郎大先生说了一句：“太好了！我们好像是离开了兑马岛的势力范围，回到公海了。” 乔银的神魂也已经归壳，重重的喘了口气，一把坐在了甲板上。 他整个人都已经虚脱了。 而将士们，也很快欢呼起来！ “我们得救了？” “是乔知舰！乔知舰打败了一条龙！” “我大肃，天下无敌呀！……” 听着大家的欢呼，乔银一阵无语。不过他现在需要尽快恢复，没空再去纠结什么。 舰队向西南方向又行驶了数个时辰后，完全抵达安全海域。众人的情绪也终于安定了一些。 不过后怕的感觉，一直没有驱散。 试想当时文山不是主动挑衅，让真火炎龙先攻击了大肃舰队，后果当真是凶多吉少。 “百灵……百灵所在的世界，会是这样吗？若果真如此，凭我现在的力量，根本没有资格去找她！我们原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啊……” 经过一夜的休息，乔银总算是恢复了过来。此时，他也终于明白百灵为什么没带自己一起走。 乔银真正看到了什么是力量，自己要真正成长起来，还需要很多的磨砺。 那些逍遥于天地的群雄和凡夫俗子的差距，也让乔银暂时抛弃掉了不切实际的念头。 正如百姓想象中的皇帝，是拿着金锄头种地一样。普通修士想象中的神仙，也只存在于想象中了。 但帝王有帝王的宏图，百姓也有百姓的生活。百姓不会因为当不上皇帝，就放弃自己的追求。 所有人，都要走好脚下的路。乔银现在要做的，就是先完成这次试航。 …… 来到舰长舱，郎先生正在清理着战果。 战果，就是坠落在银环号上的文山。这个倭寇几乎变成了一具焦碳，正躺在郎先生的书桌上。 “郎先生，有什么收获吗？” 乔银下意识的望了文山一眼，随后赶紧把目光移开。 因为此时的文山看起来太恐怖了。头发都被烧光，身上全是黑色的血。 尽管他同样穿了一身血鲨甲，但这件宝甲如今已经和皮肉粘在了一起，当真惨不忍睹。 这也多亏了他修为高深。要是换了普通人，现在恐怕已经被烧成了灰。 “收获？收获当然是大大的有。” 看见乔银，郎先生笑着点了点头。好像昨天的危机，并没有带给他多大的惊吓。 这样的心态，也让乔银感觉轻松了许多。 见郎先生说道：“首先，我们收获了不错的武器：两把橘花纹武士刀，还有这口抱月神弓！当然，前提是能把它们淬炼修复过来。” 说着，他有些费力地从文山身上扯下了一长一短两把倭刀；还有那口同样被烧焦，已经弯成了麻花一样的抱月弓。 看着这口面目全非的弓，乔银也不禁一阵可惜：“都烧成这样了，还有修复的可能吗？” 他眼馋这口神弓不是一两天了。如今终于得到，却弄成了这个样子，不心疼那是假的。 郎先生说道：“看运气吧！要是普通的钢，肯定已经烧坏了。不过橘花纹钢和软玉弹钢都是钢中极品，而且被烧的时间很短，应该有修复的可能。” “但愿如此吧。” 乔银便抽过一把刀。 虽然它已经被烧得焦糊，也弯曲得不成样子。但借着阳光，依然能看到没被烧坏的位置上，一朵朵隐约的花纹，就好像冬天琉璃上结出的冰花。 文山就是用这样的太刀，和乔银的两大法宝硬拼了几十合！比之血纹钢，也只稍逊一筹而已。 “就这？” 乔银对这样的收获，多少有些不知中。毕竟这些武器不知道能不能修复，和投入太不匹配。 郎先生忍不住笑道：“别急嘛，单是武圣的遗骸，就是无价之宝！这个山本虽然死了，但他的武道拳意还有余温，说不定能参悟出来。” 说着，他围着桌子绕了两圈，忍不住笑道：“山本啊山本，你也有今天！” 这让乔银些摸不着头脑：“怎么，您认识他？” 郎先生说道：“认识谈不上，有点小纠葛而已。这个人并不是纯粹的武道圣者，他也是个忍者！” “他是忍者？” 乔银禁不住又望了文山一眼。回想着和他的两次交手，实在看不出对方哪里像忍者。 “忍者修炼不到武圣吧？” 郎先生说道：“所以说，这个人身上隐藏着不少秘密。小乔，你帮我打打下手？” “好！” 只见郎先生活动了一下身体，随后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一下划开了文山的颈动脉！ 唰……这让文山最后的一点血，一股股的流入了准备好的砚台之内。 拿着砚台来到另一张办公桌，郎先生又取出一块墨，就在这血砚上磨了起来。 嚯嚯……嚯嚯…… 磨好墨，郎先生用狼毫笔蘸了，之后在一张三尺见方的白纸上画出了一幅图。 乔银看时，这好像是一幅鬼画符，乱七八糟。整体像是一个圆，又像一个涡漩。 这让他感觉和灵魂涡漩，阴阳昆洞大阵有些类似。 画好这个符，郎先生又用五根手指各沾了一点文山的血，之后双手结出了几个东瀛人用过的手印。 最后，他一掌拍在了画好的符印之上！ “口寄之术！” 砰！ 一阵烟雾闪过，画符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卷轴！这让乔银的眼睛都瞪大了。 “好厉害！郎先生，您也会忍术？” 郎先生笑道：“只了解一点皮毛，以后再慢慢详谈！这个召唤术的时间不会持续很久，我们先把卷轴上的内容抄录下来，这可是不得了的东西。” 说着，他把卷轴慢慢拉开。 “伪数佰手？” 乔银凑过去一看，这似乎是本武功秘籍。不过上面写的大都是弯弯曲曲的东瀛文字，他看不太懂。 当然也有一部分用的是汉字，比如这个标题。 “你是鬼仙，能过目不忘，就帮我把图画记下来！文字方面我来抄录。” 郎先生吩咐了一声，乔银便收了神，看向了后面的那一张张小的人形图案。 说实话，他对东瀛人的忍术并没有多大兴趣。毕竟作为天朝子民，有些骄傲是没法戒除的。 不过看了几幅之后，乔银也逐渐改变了自己的看法。 因为这套“伪数佰手”，居然也是修行武圣的功法，而且让忍者这类资质平庸的人也能修炼！ 所以不论它的价值到底如何，乔银的兴趣也都被慢慢提了起来，也逐渐看了进去。 这样记忆，自然事半功倍。 “看来，我得转变一下自己的心态了！任何国家和民族，都有属于他们的智慧。” 经过这次变故，乔银的心态也悄然发生了改变。 “忍者战力稍逊，但修炼门槛低，人数必然更多；这要是组成军队，简直不堪设想。这个东瀛如果成长壮大，将来必定会成为天朝的心腹大患！” “成了！” 就在乔银思绪连篇之时，奋笔疾书的郎先生长长的喘了口气；数息之后，桌上的卷轴也砰的一声！ 消失在了烟雾之中。 乔银也回过心神。 “总算赶上了，没白忙活一场。” 郎先生抹了把汗，对乔银说道：“小乔，图像你应该都记下来了吧？” 乔银说道：“当然，历历在目！我现在就可以把它们重新画出来。” “那就好。” 郎先生活动了一下肩膀，重新站了起来。刚才的一番操作，似乎透支了他不少精力。 乔银倒是对他刚才施展的术非常感兴趣。 “郎先生，您刚才用的是什么术啊，居然能凭空变出东西？如果是这样，我们远洋就不用担心粮食和淡水了，您直接变出来不就好了？” “哈哈哈哈，怎么可能？” 郎先生边活动身体，边哈哈大笑，“这是一种时空间忍术，前提是要先准备一个用来贮存物品的小千世界！至于把里面的东西传递出来，得依据自身能力和物品质量决定传送距离。你看这个卷轴不是我的，所以我也不能真正召唤。” “小千世界……” 乔银很快抓到了问题的核心，因为他以前听百灵说过这种东西。 传说仙人外出云游，身上就带有乾坤袋，江山壶。里面自成世界，有房屋有花园有美女，可以随时进去休息。不过乔银实在想象不出来这是什么东西。 “那郎先生，在哪里可以找到小千世界？” 郎先生听了，也只是叹了口气：“一般这种宝物，都是天生地养，或者传说中的阳神神仙可以造出来。我们这种人就别指望了，安心贮备物资吧。” “也是。” 乔银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真有这种宝物也肯定会被那些强者夺走，轮不上他。 “我得先把这封秘籍翻译过来。” 休息好后，郎先生的注意力很快回到了书桌上。他只把内容抄录了一遍，所以依然还是东瀛文。 “那他怎么办？” 乔银指了指办公桌上的文山。 郎先生凑上前又看了一下，说道：“我说过，武圣的遗骸本身就是宝物！把它先封存起来，以后看是炼制丹药，还是炼制法宝，都大有用处。” “哦……” 乔银看了他一眼，不禁想起了嘎人腰子的公孙恩。严重怀疑他俩是不是一伙的。 很快，文山的遗骸封存完毕。 两人吃了饭，之后回到舱内，开始奋笔疾书。 乔银绘画技术还算可以，不过主要擅长画地图，建筑和船体构造，人物方面要欠缺一些。 因此他画的只是印象中的草稿。真正负责完工的，还得是郎先生亲自动手。 如此一直到天色将晚，终于完成了一本小册子。 这部“伪数佰手”终于翻译成了中原文字，图像也基本做到了还原，整整一百页。 次日天明，休息好后的乔银重新来到甲板上。 舰队终于回到了正常航线。远远望去，总算又有了陆地的影子。 第六十五章 月牙海 舰队向西行驶，不一日便看到南北两座巨大的半岛。 根据地图，乔银能认出南面是胶州半岛，北方是辽州半岛。 两岛之间最近的距离，比瑚州海峡还要近。 胶州是大肃最北端的省份，也是少数能出产铁木的地方。加之当地铁煤资源丰富，因此铸造兵器最为成熟。 舰队穿过胶辽海峡，便正式驶入月牙海。 月牙海，又名泊海。顾名思议，它在地图上就好像一弯新月，由此得名。 海湾东侧经胶辽海峡接连外海，西至内陆擎海关，现在是大肃王朝与北方大戎帝国的界海。 大肃原是天朝上国，治理天洲廿八省，羁縻周边十数藩蛮；一度威仪四海，万方来朝。 但国之兴衰，自古无恒定。 随着关外汝真部落崛起，大肃也正值内忧外患。 宣祯十年，汝真叛军攻破燕门关，屠戮中原十省，并掳走大肃两位皇帝押赴关外。 北肃灭亡，国祚二百七十六年。 是年，高宗皇帝衣冠南渡，在银京继承大统。北方汝真不善水战，被挡在月牙海不得南下。 次年，高宗向汝真帝国纳贡，称臣，被封“南肃汗王”。史称景难国耻。 因为有月牙海，大肃保下了半壁河山。 月牙海，自古便是神州母海。 她孕育了东方灿烂的文明，庇佑着这片土地上的儿女们一代一代的生息繁衍。 夏季时，东南季风吹向内陆。月牙海上湿气蒸腾，给北方带去了大量降水。 除中原十省，北方更有了广阔的森林，草原，绿州，才孕育出亿万生灵。 冬季时，西北寒潮又被海气阻挡，使得南方温润。十年有八年风调雨顺。 可以说，神州自古就对海洋不陌生。 …… “注意，内海航行尤其要注意暗礁。如果拿不准，你可以用神魂先探路……” 眼看航线已经驶入胶辽海峡。银环号上，郎先生正耐心地教导着乔银指挥航线。 月牙海不同于外海，它的平均深度只有十丈多，并不合适吃水深的远洋大舰航行。 在这里试航，一个不慎就有可能搁浅。即便是在深水区，也有数不清的水岭和暗礁，让人防不胜防。 但从洋务学堂毕业，航行各种水域是必修之课。月牙海也是众多学子的一块试金石。 这个时候，便又显露出银环号的优势了。 因为船小，吃水最浅，加之乔银道术深厚，航行反而是最顺利的。 吃水最深的瑚州号，宁远指挥起来得竟也得心应手。这位老大哥给人最大的感觉，那就是稳。 相比之下，方皓就明显落了下乘。 从驶进海峡开始，乘风号就免不了磕磕碰碰，震得船上的人脑袋嗡嗡作响。 不过乔银最担心的，还是北岸的大戎帝国。 “郎先生，那个真火炎龙不会追到这里来吗？” 郎先生笑道：“你不用太放在心上，真火炎龙不过是一种斜教幻化出来的妖兽。” “哦，什么是妖兽？” 乔银倒是没听说过这种东西。 见郎先生说道：“斜教用相应的密文，开坛布道，聚齐十二万九千六百人的香火念头，就能诞生这种真火炎龙！但它只能存在于所属的道场，无法离开。所以真火炎龙只可能出现在兑马海峡。” “原来如此！” 乔银大松了一口气，似乎丢失的信心也找回来不少。 “但不管怎么说，这种妖兽的力量也太强了，比鬼仙还要厉害！如果聚集香火的不是斜教，而是正教，用它来保境安民，这岂不是一件好事？” “难！” 郎先生指了一下海峡两岸，“人一旦步入文明，就很难再万众齐心了。如若真有正教能凝聚民心，那必然是千古未有之盛世。” 乔银听了，也很明白这个道理。 如胶州半岛，是大肃北方最大的港口。这里地理位置优越，北临大戎辽州半岛，向东出海能通航句丽和东瀛诸岛国，向西又连通内海腹地，简直是天然的聚宝盆。 海峡上商船往来不断，市地上更是人流鼎沸。乔银他们通航不便，除了自然地貌的原因，很大一部分也是源于交通拥堵。 在这种文明地域，别说是大肃人，就是大戎人也不可能再信斜教了。 斜教，只能忽悠偏远地带的无知愚民。 而胶东这样重要的港口，自然也是掌握在中央手上。胶州府也和廉州府一样，属于大肃朝庭直辖，由皇帝亲自委任总督治理，行政级别比省还高。 看着港口上繁华的街市，如果不是在试航考核，乔银都想上岸去好好逛几圈。 “对了郎先生，您说胶州铸弓技艺高超？” 听见乔银发问，郎先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看看抱月弓能不能修好吧？这个没问题，我乘一艘小船上岸就是了。” “呵呵，谢谢郎先生！” 作为督考，郎先生自然能随便行动。 银环号为了存贮物资，战舰上没有配备牙舰，只有一艘最为普通的小救生船。 不过这种小船，到现在反而也最好用。 船放下后，郎先生就带着随从，携好包裹向港口而去。 胶州府这样的大港，原本也是洋务发源地。如今同样保留了海军，隐约也能看见军港上停泊的风帆大舰。 不过这里更多的还是牙舰，也就是五六级战舰。毕竟在内海，小舰有时比大舰更顶用。 而三艘大舰因为交通不便，好不容易才挤过胶辽海峡。不觉太阳已经夕落，已经过去了一整天。 随着各舰开始抛锚休整。在路经如此繁华的港口之后，海员的状态终于开始恢复正常。 试航舰队突遭变故，必然会有人心生退意。 好在乔银，宁远，包括方皓等主政官态度坚决，继续试航。这在无形中，也帮众多一同应试的生员跨过了心里的这道槛。 吃过晚饭，宁远受邀来到银环号上窜门。 因为乔银和郎先生整理好了“伪数佰手”这门功法，需要有修炼经验的人一同参悟。 他们三个人都是宗师修为。不过郎先生兼修道术，乔银的功底也不及宁远深厚。 若说有希望修成武圣的，宁远的希望当数最大。 …… “这套功法，走的是偏路，算不得正途。” 天已然黑了下来。银环号舰艉的船长室内，宁远仔细参悟着经文内容，并依照图文震荡骨髓，摸索要议，最后得出了一个中肯的结论。 “这套伪数佰手，只是通过震荡骨髓，让人短时间内勃发出武圣的力量，并不是真正修行成圣的良品！我说，那个文山怎么如此年轻就踏入圣境。” “果然，我和郎先生也有这种感受！这东瀛忍术，当真有其独到之处。” 乔银此时的心情，也和宁远差不多：如释重负。原来他们和天才的差距并非真有那么大。 宁远却又说道：“当然，如果真能研习出成果，也算是一个杀手锏了！郎先生八成是练不成了，至少也得是灵肉合一的大宗师才行。” 这部功法作用不大，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作用。 试想，两个武道大宗师交手途中，一个人突然能爆发出武圣的力量！那绝对是最大的意外。 乔银笑道：“你说得很对！当然这门功法不能乱用，对身体的损伤极大，只能作为保命的招式。要是我们都能修成，再遇到危险也有机会一搏了！” “不错。” 宁远也会心的点了点头。 见识了真火炎龙那种怪物，他们也深深感知到团队实力的不足。以后要真正开拓外海，不知道有多少高手隐藏在其中？简直难以想象。 天朝四平八稳的理念固然是好，但人在危机时刻，有一两个拼命的手段总归还是需要的。哪怕这种手段会对自己有什么损伤呢？ 而从理论上说，这门功法当下只有宁远能修炼。不过领悟无法无念境界的乔银，也有机会修炼。 所以功法参悟出来，尽管没有期待中的那样能一步登天，但乔银还是涌起了相当的热情。 当下，乔银就和宁远一同摸索，互相探讨。很快就把一百试修炼动作基本掌握下来。 这一百试动作，和洋务衙门的军操有些类似，都是只练体不搏杀的理论。 只是军操修行门槛低，谁都能修炼，伪数佰手只有武道大宗师才能修炼。 不然领悟不到炼髓的意境，只能浪费精力。 两人探讨了大半夜，才各自休息了一个时辰。 眼看天已大亮，宁远正准备回瑚州号，郎先生却回来了。这让刚起床的乔银迫不及待就迎了过去。 “郎先生，怎么样？” 见郎先生脸色不错，乔银心里就猜到有戏。 果然，郎先生从背后亮出一个包裹。打开后，里面赫然是一把黑白相间的铁弓！ 宁远诧异道：“这么快？” “怎么可能。” 郎先生有些好笑，“人家验了货，这只是个弓样子！不过咱们运气不错，一口抱月弓，两把橘花纹武士刀，都只烧坏了表皮，能用的好钢还有七八成！橘花纹刀十天半月应该能锻好，只是软玉弹钢属于冷钢，不能淬火，修复起来要多花点时间。” “我说呢？呵呵……” 乔银接过弓样子，试着拉了一膀，果然弓力极强！简直相当于两把铁木乌骨弓加在一起。 他施展全力，也不过才勉强拉满！想射艺，还要中靶，那根本不可能。 “好厉害！这弓就算现在打造好，我也用不了。” 慢慢将弓松开，乔银长长吁了口气，倒是不像之前那样迫不及待了。 宁远见了，也忍不住拿过弓样子拉了一膀，同样有些吃力：“好家伙！这弓，至少要巅峰大宗师才能拿来实战！要真正发挥出它的威力，也只有武圣了。” 郎先生说道：“这个弓样子就是票据，到时候拿它去换真货。你们要是能掌握佰数伪手，哪怕尚未修行到武圣，未必不能拿来实战？” “嗯，有道理！” 吃过早饭，宁远便回了瑚州号，舰队继续试航。 同时，大家也开始琢磨伪数佰手；有什么不顺畅的，晚上就聚集在一起探讨。 宁远每天都和乔银他们交流，也充分展露出这位老大哥多年积累的底蕴。 直到第六天晚上。 宁远在修炼之时，突然贯通，取过了弓样子；只见他猛然骨髓震荡，一举勃发。 “啊……” 在乔银和郎先生的惊呼中，只见宁远身上竟蒙起了一层淡淡的红雾。 九石重弓，轻松拉成了满月！ 伪数佰手，终于被参悟成功了：宁远只是武道大宗师修为，但在一瞬间，勃发出了武圣的力量。 “太好了，宁大哥！” “大宁子你可真行！” 可没等大家庆祝，宁远整个人就萎了，全身冷汗如浆，一屁股就坐在了地板上。 乔银和郎先生连忙上前扶住了他。 “怎么回事？” 只见宁远面色惨白，上气不接下气，只说道：“要……要亲命了！……” 第六十六章 擎海关 “这个功法，要想驾驭起来并不容易啊。” 时间一晃又是两天。乔银站在船头，有些怀疑伪数佰手的实用性了。 尽管这两天，他也算把这门功法参悟清楚，却没有兴趣去试一下。毕竟宁远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犹在眼前。 郎先生对这门功法的兴趣更是锐减，一门心思重新放回到了督考试航上面。 舰队驶过胶辽海峡后，海面就重新宽阔起来。如果不看地图，还以为又回到了外海。 只是这里比真正的外海，又要繁华得多。因航运便利，又有水产，自古都是商贾云集之地。 海面上，时常能见到大小船支穿梭航行。 除此之外，还有类似趸船的浮舱：浮舱上高高支起如风帆般的立柱，顶端飘扬着醒目的旗帜。 这是航标船。它用来指明方向，提示暗礁，方便两岸商贾百姓往来便利。 尽管南北两岸是敌对关系，商贸往来却未曾间断。许多繁华的港口，码头依然保留了下来，人影攒动，货流更是连绵不绝。 随着衣冠南渡，中土的经济重心也开始向南方迁移。这是武力强大也不能改变的事实。 “如果有可能，以后把这里的航道清理一下。这样出航岂不是方便许多？” 乔银突然有了这么个念头。 郎先生却是说道：“这个就算了！你顺畅了，大戎帝国岂不是更顺畅？” “唆里斯内！” 乔银顿悟，顺口飙出一句东瀛话。 这让郎先生笑了出来：“你呀，别练功真练成忍者了！” “哈哈哈哈……” 如此驶过胶辽海峡之后的第九日，试航舰队终于来到了月牙海尽头。 远远望去，海边上耸立着一座从陆地延伸出来的巨大城楼，它将南方的海道与陆路完全隔断。 这便是被誉为天下第一关的擎海关。 擎岭以北是关冲腹地，如今已是大戎领土。 岭南也有一片腹地，叫做汉冲。虽不及关冲广大，但水土肥沃，内通川蜀，外接雄关，如此固守天险，让大肃南迁百余年后无有大的战事。 擎岭至川北一带，也是少有能出产铁木的宝地。 舰队行至此处，终于完成了考核的一半。休整之后，便要原路返航，回衙门报道。 …… 晚上，夜深人静。 三艘抛锚的大舰，静静的飘浮在海面上。 航行过去整整一个月，转眼已是四月底。船上的人很久都没有踏上陆地了。 但作为海员，要恪守条规。为了适应真正的远洋，考核期间说不上岸，就是不能上岸。 范师傅照例煮着乱炖，然后大家用搪瓷碗盛饭。 “下一过？号！……下一过？蒿！……” 船上早没有了像样的粮食。 不过洋务衙门创办多年，自然也发展出了一套专门的远洋饮食体系。 没有新鲜蔬果，船员容易生病。 因此除了较好保存的萝卜，腊肉之外，舱库里还存放有各种黄豆，绿豆。那些因为升温发酸变臭，不能直接饮用的水，正好拿来发豆芽。 煮茶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掩盖水源变质后的异味。 等到情况实在恶化之后，主政官将打开蒸溜水桶。那也是船员们最后的希望了。 “驻守擎海关的，是大将军王！可惜咱们这样的人，不能一睹他老人家的风采啊。” 晚上，郎先生坐站在甲板边上。边放风，边望着前面的雄关感慨。 乔银也远远望了过去，见大关之内隐约有一道冲天而起，如狼烟一般的红雾。 这自然不是真正的狼烟，而是道术高手才能望见的“精气”，武圣才有的异样。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武圣！” 尽管神魂没有出窍，但乔银能明显感受到，这股气血给道术高手的巨大压迫。 这种压迫感，比真火炎龙更要强大！ 乔银丝毫不会怀疑，即便真火炎龙来到了这里，也会被这股狼烟般的精气直接冲化。 所谓国有圣贤，鬼神不侵。 “这才是真正的武圣！文山那种忍者武圣，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看到这种景象，乔银感觉信心又回来了许多。不光是对自己，更是对大肃王朝。 就在这时，雄关的边门外，突然划出来一艘小船。 “嗯，怎么回事？” 大舰上的人都望了过去。 即便对方也是大肃军马，可彼此没什么交集，多少有些警觉。 不过众人的警觉很快就淡了下去：因为小船上只有一名普通的士兵，船上还立着大肃军旗。 而在乔银和郎先生的目光中，这名普通的士兵身上，竟然隐隐约约也有一股冲天的气血！ “怎么可能？一个小兵，也是武圣？……不对，这是大将军王的军威！” 乔银很快体会到，这是大将军王威仪隆重，所以任何一个士兵身上都浸透出了和他一样的威势。 “敢问，哪位是宁远，宁舰守？” 小兵的船划到了大舰边上，礼貌的拱手询问。 哪怕大多数人“看”不到他身上的精气狼烟，也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威仪！因此对方即便只有一人一舟，整个舰队也没有人敢有怠慢。 宁远赶紧在船头拱手躬身：“下官就是宁远，不知上差有何吩咐？” 小兵说道：“我家王爷听说宁大人督考路过擎海关，特命小人相请，入关一叙。” 众人一听，顿时大惊：大将军王竟然邀请宁远！ 宁远也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应道：“大将军王垂青，下官敢不从命？还请上差稍待！” 很快，宁远就换上官服，整理仪容。之后下得大舰，来到了小兵的舟上。 小兵便拱手道：“王爷只邀请了宁大人，还请诸位见谅！王爷请诸位放心，相邀宁大人只入关一叙，并不耽误公事，诸位也不用担心宁大人的安全。” 郎先生忙拱手回道：“岂敢轻慢，上差请回便是！” 有大将军王镇在这里，自然没人会担心安全问题。 别说是大将军王，就是这名普通士兵，都不会畏惧真火炎龙那样的妖兽。 要战胜这样的军队，只能是一支更强的军队。除此之外，任何邪魔歪道都会见光死。 看着小舟渐渐驶向涂滩，没入黑暗。但那股狼烟般的精气，一直在乔银的意念中。 “老十三啊，你居然这么出息了……” 这样的气象，让他一时思绪恍惚，似乎又唤起了许多破碎的回忆。 十三皇子，比太子和四王爷都要小上很多。 乔银依稀记得，太子当年监国，还要照顾两个弟弟。手上牵一个，怀里还抱着一个。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连走路都不稳的小家伙，如今会成长为国之柱石？ 乔银只感觉一阵阵欣慰，神魂也像被这狼烟般的气血滋润一般，无比舒适。 同样的强势，真火炎龙只会让人感觉到恐惧，擎海关的精气狼烟却让人倍感亲切。 这让乔银突然有了一种雀跃的感受，再次信手拈起了伪数佰手的操演，竟然游刃有余。 最后，他的神魂固守穴窍，凝聚于精元上胎，体会着全身的骨髓震荡。 “原来如此！精元上胎，也是法武双修的秘典，只是以前没有参悟通透！它的功效可不仅仅是按摩气血，震荡骨髓才是真正的神韵。” 有了这层感觉，乔银慢慢收敛精元上胎，然后放松；再收敛，再放松。 这一次，他真切的感受到全身的骨髓好像得到按摩一样，无比的舒适！ 抓住这份感觉，乔银取过了那把弓样子。 弓样名为“落星”。 因为铁玉弹钢只损伤了表皮，胶东军械局可以重新将之淬炼，打造成现在这把“落星弓”。它足有八石弓力，能射九百步距离。 “落星弓”的配件也和铁木乌骨弓相似，弓柄是外包的玄钢，弓角用的黑牛角。不过弓臂却是白色，正是“软玉弹钢”的样式。 武道十大名弓：寰宇，裂空，擎天，撼地，射日，抱月，落星，贯虹，逐浪，疾风。 落星弓排行第七。 山川，泽海，狼烟；雄关，名弓，军队。 这一切的景观，给了乔银一种异样的体验，似乎有了一种跃然于上的意境！ “灵魂涡漩！” 再次施展出道术，精神上胎的神魂顿时凝聚出一股纯阳之力，意守于穴窍。 在这一刻，心与意合，灵与肉合。 神魂中的纯阳之力震荡骨髓，让乔银的身上笼起了一片红雾，在夜色中显得尤其清晰。 “伪数佰手！” 郎先生瞪大了眼睛，眼看着乔银一把就将“落星弓”拉成了满月！ 收力之后，又是连拉三膀。 嗡…… 最后一膀拉起，乔银身上气血翻滚，隐隐约约浮现出一尊金蟾的轮廓！ 箭锋所在，正是金蟾口内之明珠。 这一开弓，气势已不在文山之下了。 “呼……” 约十息过后，神魂中的纯阳之力消散。乔银也慢慢收力，将弓缓平，长嘘了一口气。 但他的状态一如往常，并不像宁远施展伪数佰手之后消耗巨大。 “了不起啊，小乔！” 郎先生一直安静的等在一边，没有打扰，怕影响了乔银的参悟；直到这时才惊呼出声。 乔银也笑道：“哪里，只是突然来了灵感而已！我能参悟这套功法，多亏了您和宁大哥。还有……” 说着，他又望向了雄关内的狼烟般的气血。 眼看夜越来越深。 船上除了守夜的人，也相继去休息了。乔银和郎先生则轮流守着宁远回来。 直到第二天清晨，关外的滩涂上才出现了宁远的身影。 而跟在他后面的，还有一男一女。 “嗯，怎么回事？” 等宁远回到船上，乔银才看清了这两个人。 那个男人约四十来岁，年纪和周近差不多。他相貌端正，气蕴内敛，竟然也是一名宗师高手！ 同行的女人三十来岁，同样是武道宗师，但气质和郎先生相近。显然是一位道术高手。 “卢员外，胡三娘？” 看见这两个人，郎先生脱口就叫出了他们的称呼！乔银听在耳中，似乎也并不陌生。 “哦，原来他们就是……” 宁远更是高兴，介绍道：“多蒙皇上圣恩，将他们送到王爷帐下待了几个月！如今衙门正要用人，王爷便把他们又送还给咱们来了。” 说着，大家互相拱了拱手。 “欢迎前辈回衙！” 乔银早在剿灭黑云寨的时候，就听说过他们。如果不是被坑，这两个人的身份不会在郎先生之下。 据说卢员外武功高强，还擅于修筑工事。湖阳造船场的棱堡，就有他参与建造。 胡三娘更是炼药的高手。瑚州岛的那些畜场，原本就是由她负责在管理。 这两个人能回到衙门，当真是无价之宝。 看见乔银，二人也很是好奇：“你就是乔银？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打黑云寨那天，炮打得可真是猛，炸的我们连天都看不着了。” 乔银连忙把锅全甩了出去：“那都是宁大哥开的炮！我负责登陆呢……” “哈哈哈哈……” 第六十七章 破窗良辰 眼看天已大亮。 三艘大舰在抵达岭海关后，终于完成了航程的一半。 之后的考核内容，就是原路返回，这让所有人的心情都轻松了不少。 不过时节已至立夏。此时暑气渐长，已经航行月余的海员们苦不堪言。 到了这时，宁远才下令打开了压舱底的蒸溜水桶。 甘甜的清水，让原本萎靡的士气一下就旺盛了回来。 加之去行时，大家对航道已不再陌生，所以回行自然也更加顺利。这次只用了八天，就重新穿过月牙海，从擎海关回到了胶辽海峡。 而卢员外和胡三娘的回归，更是让宁远激动万分。 乔银倒是听郎先生说过，卢员外对宁远有授业之恩，洗髓汤就是他传授的。胡三娘更是小宁的道术开蒙，原本关系就很近。 如今他们暂时充当了瑚州号的幕僚，可以说对刚刚升迁的宁远真是雪中送炭。 对于他们故人重逢，乔银也打心底感到高兴。他是那种看见别人开心，自己也开心的性格。 当然更让他开心的，是途经胶东府的时候，送去淬炼的橘花纹刀已经完工了。 “小乔，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武圣遗骸有什么用吗？今天我就给你一个惊喜：这把橘花纹战刀不光修复成功，而且在锻造的过程中，融入了武圣遗骸，所以打造成了橘花血纹钢战刀！你看看喜不喜欢？” 郎先生把战刀交到乔银手上时，差点惊得他没反应过来。 蹭！ 一把握住缠丝刀柄，从鲨鱼皮鞘中抽出，顿时一道血光就晃入了乔银的眼睛。 刀已然锻造成了中原战刀的样式，三尺来长，外观和螺纹钢战刀差不多，古朴而不花哨。 但仔细去看，刀身上却有隐匿如冰花般的纹路，的确是橘花纹钢；但如今，这些橘花纹却蕴含着血红的色泽，给人一种迷幻般的意境。 特别是刀口上，隐约反射着血一般的红光。 “血纹钢？” 乔银下意识的拿出自己的血纹钢针，互相比对了一下。果然除了血纹的花色不同，品质几乎一样。 郎先生微笑道：“你的血纹针，能将神魂遁入其中，是道术法器；这把血纹刀因为祭炉的武圣遗骸不多，经络不通畅，所以只能作为战刀使用。” 果然，乔银握着刀感受时，自己的神魂不能进入刀身。它的品质比血纹针还差上很多。 但用血纹针刺了刀身一下，却分毫都不能伤害！然后用无极箭再试了一下，同样如此。 只论武道，这口橘花血纹战刀已是极品存在。 于是乔银试着一刀挥过，斩向了桌上的一口茶碗。 铮！ 茶碗顿时被削平了一截，切面光滑如镜！上端被切下的瓷环，也完整的停留在刀面之上。 “好刀法！” 郎先生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哈哈，应该说是刀好！” 乔银顿时笑开了花！ 一口杀伤力堪比血纹针的战刀，这是什么概念？ 哪怕它不适合道术使用，但乔银现在掌握了伪数佰手，武功的杀伤力也不弱了。 想到这里，他猛然凝神聚力，身上涌起了一片红雾。 郎先生见他竟想用武圣之力试刀，顿时吓得退了好多步：“慢着！……” 乔银也发觉，自己有些兴奋过头了。好在十息之后，他的气势也缓和了下来。 “不好意思郎先生，我太兴奋了。” “哈哈，很正常！” 看着乔银身为鬼仙，却能施展出武圣的神通，郎先生也是打心眼里羡慕。 “小乔，你有这样的武力，真没想过参加会试？” “参加会试？” 乔银微微愣了一下。会试他并非不想参加，而是怕惹出事端，弄巧反拙。 “郎先生，您觉得我真能参加会试吗？” 郎先生说道：“以文科会试的结果来看，可以。因为皇上果真没有点元，相当于朝庭和世家各让一步！这个时候，恰恰是你参加会试的最好时机。” “……” 乔银听了，也把刀背在身后，慢慢踱起了步子。他也知道会试对自己，对洋务衙门来说意味着什么。 因为洋务衙门人虽然多，但有资格参加会试的很少。 毕竟要通过乡试，就不是大多数人能办到的。武举同样要考经义，能刷下九成九的监生。 而洋务衙门兴办之初，多是归附的中小门派。 除宁远他们所在的气魂宗，还有胡三娘所在的无生道，另外还有天罡门，横练门，斗拳门，金石门，三音门，真空道，玄冥道等许多门派，基本上都是江湖儿女。 这些人进入衙门，自然带来了诸多奇技吟巧，但也难免带进了不少江湖匪气。 加之门派间素有旧怨，如此在早年间也闹出过不少负面事件。这也是太子禀政时的诟病。 好在新皇登基后，对衙门进行了多次整顿。如今要当职得先考试，这样即清理掉了一些素质低下的人，也吸纳了许多像乔银这样的良家子弟。 那些被淘汰掉的人，有的重操旧业，有的跑去当了海盗，比如上黑云寨。 一来二去，如今的衙门，门派影响已经很弱了，成了真正的官衙。 是以底蕴虽不深厚，但中坚力量也并不差。即便鬼仙武圣这样的绝顶高手稀缺，但能担任正职的，至少也会是先天武师。衙门里能驱物显形的幕僚也大有人在，乔银亦见识过他们的手段。 只是让这些人参加科举，就那有力未逮了。毕竟经义这东西，不是想学就能会。 因此对洋务衙门来讲，乔银当真是大家的骄傲。哪怕是士大夫们看不上眼的武进士，在衙门里也是很隆重的身份，武进士也是进士。 听郎先生继续说道：“眼下文试已毕，武科在即！你应该知道武科在大肃是怎么个地位。加之今年生员罢考，暂不点元，可以说是千载难遇的破窗良辰。” “是啊！皇上弄到这一步，当真不能辜负。” 乔银点了点头。回头望了郎先生一眼，之后发现自己好像在上司面前举止不大得体。 他连忙笑了笑：“只是……今年武科好像是在五月中旬吧？我现在还在考核，怕是来不及。” 郎先生笑道：“我是督考官，凡事可以权变嘛！咱们可以让舰队先在珒门码头休整几天，你和大宁子一起去赴考，然后再乘舰南归。” 乔银拱刀笑道：“那就全凭郎先生安排了！” “好说，好说！” “我觉得您当幕僚太屈才了，您应该当国师才对。” “哈哈哈哈，你这孩子！……” 很快，舰队又花了一天时间穿过海峡；一进入外海，就赶紧调帆转南。 毕竟真火炎龙给人印象太深。作为大肃文明人，他们自然不屑于去搭理蛮夷。 不过途经肓海之时，乔银还是忍不住回头多望了几眼。 因为那里有一艘沉船。 当时情况危急，他们什么都没拿。就连文山的遗骸，都是意外中拣到的。 倭寇的船上，还有很多的弓弩兵器，或许还有金银珠宝，当然也包括那艘沉船本身。 哪怕般已经断了，但只要测绘出船型，修复龙骨，就有机会再次出航。 而且船上还有许多火炮。 要知道打造一尊小口径火炮，都要上千两银子。费时费力不说，还要消耗大量资源。 在乔银心目中，钱远远比不上物资有价值。在海上钱再多，也只能等死而已。 “真是造孽！这次虽说得了些东西，但那艘船实在太可惜，凭白就糟蹋了。” 郎先生也说道：“是啊，破浪号到现在都没完工呢！打造一艘海船，太费时费力了。” “要不，咱们过去把船捞上来？” “行啊！你去，我们在这儿等你……” “……” …… 如此又行了数日。 舰队重新驶还到直隶海域。郎先生和宁远商议之后，破例在珒门码头停靠了下来。 “这次试航，遭遇的变故不小。适当让大家放松一下，也是有必要的，不然过犹不及！大家在此休整数日，我不在时，事务由郎先生全权负责。” 珒门有军港码头，停泊风帆战舰自然方便。 不过同属重地，珒门并没有像廉州和胶州那样设立直辖。因为白浪江深入内陆，连通十省，皇帝直接设立了一位河道总督，统管内陆出海航运。 宁远安排好舰队事务，就带着乔银等人一道上了岸，重新回到东郊民巷。 时节已经步入初夏，京城更显繁华。加之地方富庶，街市之上换上鲜亮绸缎的比比皆是。 再次找到那处“连升客栈”，宁远轻车熟路的就先找地吃饭，然后赁下客房。 朝庭武科在即，自然又有不少赶考的举子。 原本文试不中的，也有人想搏个功名。但这种举子只是少数。 武科地位低，不光是武官前程不大。 在大肃，文官可以随意训斥武官，甚至文官上厕所，都能喊个武将给自己守门。 当年大肃血战燕门关，朝中士大夫排斥异己，随便罗织罪名，就将几位武圣将军直接处死了。 虽然南渡之后，这种情况有所好转，但士大夫对武人的鄙视依然是刻在骨子里的。 同样是会试，连升客栈的气氛远没有前几个月那样热烈，吃饭的人也不怎么趾高气昂。 就连客栈老板，看见宁远都冷淡了许多。 “哟，几位大爷又来了？这次也是吃带住一起？” “是啊是啊。” 宁远也笑了笑，“先吃饭，然后还是住上次那间房！有劳掌柜的费心了。” 老板却说道：“对不住，上次的房已经让人给住下了！不介意的话，咱换一间？” “行，没问题。” 宁远依旧笑容不减。在京城，武进士都不受待见，何况是举人。 不光是宁远他们，就连其他桌上吃饭人也都很安静，说话都不好意思大声。 这让乔银有些好笑：“看到了吗？文人赶考当街茬架，武人赶考倒是斯斯文文。” 宁远连忙摇了摇手，之后望了一同吃饭的卢员外一眼，脸上满是惋惜。 “卢兄，你真要一起参加武科吗？” 要知道卢员外可是文举人，要不是遭逢变故，少说也得是周近那样的身份。 卢员外笑道：“承蒙皇上隆恩，替我洗脱了罪名，如今又怎么敢贪图名份？要能得个武进士，名正言顺的替衙门做事，已经足够了。” 宁远听了，只得叹息一声。 卢员外现在的身份，是曾经打入黑云寨内部的功臣，所以功名仍在。 当然大家都知道这是假的，所以他也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参加文科会试。 乔银倒是挺喜欢现在的赶考氛围。 学子们小声交流，互相也有礼貌，这才是天朝上国应有的气象。 吃完饭后，大家便一起回了客栈休息。 第六十八章 九龙口 一个多月的试航，又遭遇了袭击，让乔银身心俱疲。到了客栈，他先好好洗了个澡。 跑海最难的就是洗澡了。毕竟淡水就那么点，得先供应吃喝。如今这一洗，乔银简直舒服到了极点，竟然直接靠在澡盆里睡着了。 当然，这也让他的身体和精神很快的恢复了过来。 这次一同参加会试的，只有乔银，宁远，还有卢源三个人。即然决定参加会试，那就志在必得。 唰…… 早上起床，大家便来到院子里晨练。 朝阳下，乔银手握八石力的“落星弓”，气血勃发之间，轻松就拉成满月！ “好！” 这让宁远和卢源，都是一阵喝彩。 乔银只拿到弓样子，也终日把玩不倦，不知不觉倒把佰数伪手运用得纯熟了。 宁远羡慕地说：“且不论这一招实战如何，但应试绝不成问题！小银定然能金榜题名啊！” 乔银对此，也是颇为期待：“那就借宁大哥吉言！我哥和丁兄在会试对文，咱们就在会试上对武，一同上榜，也算是一段佳话嘛！” “说得对！” 休整之后，几人的状态都恢复到了最佳。眼看大试在即，便整装向着皇城出发。 出得东郊民巷，乔银他们一路向西，行不多久就看到了银京那高大的城墙。 主城城墙有五丈多高，重重叠叠，一直延绵到远处的一方稻田；稻田尽头就是白浪江。 乔银倒还知道，过了江，那边就是宗人府。 京郊的稻田是皇家御稻，有专门的官吏负责管理。哪怕休耕，也有人填土沤肥。 正中间连通大道的，就是东直门城楼。 城楼比城墙还要高出一丈多，中间拱门就有两丈半。巨大的城门要上百个兵丁才能推开。 此时正值会试期间，开的正是主门。 主门是官道，朝庭命官，或有功名的人在此登记；两侧副门则是寻常百姓，过往商旅接受盘查。 银京是大肃都城，人口管理自然比地方更严。 但凡有会试，祭天，祭庙，祭圣，朝庭都会借机清查户口，防止黑户流窜其中。 城门外，来往行人不断；更有很多是牵着骡马，骆驼，车辆的。入城时都要接受兵丁的盘查。 乔银他们自然也不例外，不过拿出泯南官府开俱的通行证明，很顺利就入了城。 “嗬，这国都就是不一样！” 一进主城，宁远就忍不住再次感慨。 银京是六朝古都，也扩建了好多次。进了主城内部，偶尔还能看见前朝的旧墙，古香古色。 不同于城外的民巷。在地方鹤立鸡群的高房雅楼，民巷街市两边也是一座挨着一座。尽显富贾云集之繁华，却也不及银京主城这般厚重。 且不论那些岁月侵蚀都无法掩盖的辉煌楼宇。 像最有名的吃处醉阳楼，原址便是大常王朝庄郡王府。院内亭台楼阁，鸟语花香，处处都是雅意，完全没有一般酒馆那般喧嚣。 号称汇集天下名珍的聚宝斋，也是大康首富的私宅扩建而成。普通州县只有大道才会辅设的青石路板，这里的小街小巷都条条平整光滑。 据说聚宝斋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买不到的。哪怕是乔银的血纹刀，“落星弓”，或许弓马铺里没有，但只要进了聚宝斋，没准就能淘到一把。 而最让文人雅士向往的西林书苑，自古就是南方士人汇聚之所在。敢来这里品诗会友的，如果不是几代翰林出身，都羞于打门口路过。 当然，不懂风雅的人也有世俗的去处，比如便宜坊。 北方来大肃做生意的关外人，还有海外来此求学的东瀛人，高丽人，南安人，渐渐定居下来，也形成了一片片异域风情的小街。 宁远他们甚至还看到了泯南街。当然人家在京城定居好几代，早落户在了银京。 至于其他的所在，但凡问一问，都有人能说出不简单的来历。哪怕是街边卖烧果子的，恐怕都是百年老字号，一块芝麻饼都带着深深的历史厚重感。 可以说，世界上所有的人，所有的文化，都尽可能的把自己最荣耀的一面展现出来，只为在这座古都内留下一抹的颜色，让人能看到自己。 这就是银京，世界最鼎盛繁华的都城。在这里，有钱只能代表你算个人，但离身份还差五代努力。 不过重新回京的乔银，早已没有什么感叹了。那些雕梁画栋的楼台，宝气光华的街市，只不过给他一种熟悉又很陌生的印象而已。 行了一个多时辰，乔银一行才走完了东直长街，来到了皇城外门，景阳门。 …… 今天的景阳门分外隆重，整整七柄华盖分立在大门两侧，手持华盖的太监个个神色肃穆，纹丝不动。 景阳门前偏左的位置，也就是九龙口，放着一张两丈余长的大案。 长案后坐着三名头戴乌金纱冠，身着蟒袍的官员，他们身后还站着一排横刀立马的侍卫。 这排身着暗金裙甲，腰挂冰裂纹极品战刀的侍卫，叫做龙乾卫。属正三品武职。 据说这些人个个都是巅峰大宗师，甚至可能还有武圣！是守护皇帝安危，地位最高的勇士。 要知道，冰裂纹钢世间都没有多少，更何况能是能佩戴它们的人。 可以说这是整个大肃挑选出来的，最武勇，同时也对皇帝最忠心的一群人。 但他们今天却站在了景阳门，因为这里是负责会试报名的吏部和礼部的露堂。 大肃官员，正装都要着补服，戴乌纱。蟒袍和乌金纱一样，属于吉服。 吉服四品以下着四蟒，四品以上着五蟒，戴乌金冠；一品以上至公爵，着九蟒戴紫金冠；王爵着五行龙戴赤金冠，太子着九行龙戴玉冠，皇帝着九正龙戴冕旒冠。 这样的礼仪，只有大典时才会穿戴。可见武科地位虽不及文科，但在表面上还是很隆重的。 九龙口外，是一道很长的走廊，从栏杆到台阶都是汉白玉修造。 走道是一级一级的台阶，每隔九级台阶，都站立着一对暗银裙甲，手横螺纹钢刀的侍卫。 这是龙坤卫，正四品武职。他们个个都是武道大宗师，负责守护皇宫内的安全。 走道尽头，便是宫门外的广场。 广场边也站了一圈侍卫，早早就把附近的闲人都驱散了。 这些侍卫人数最多，大约有百余人。他们着暗铜裙甲，配玄钢战刀，是负责皇宫外围的龙禁卫。 能当上龙禁卫的，也是灵肉合一的先天巅峰高手，属正五品职。 在外省衙门难得一见的高手，在皇城却多得记不清谁是谁！当真是不进京城不知道官小。 侍卫可不是普通士兵。 他们跟在皇帝身边办差，很多都能独挡一面。皇帝也经常会委派亲信侍卫处理要务，甚至外放做官。 哪怕如今能站在这里的，都是前来参加会试，准备在此扬名的举子们，个个武力不凡。 但看着前面红砖绿瓦的皇宫，还有景阳门前排下的这个阵势，就让不少人腿肚子发软，个个都很安静。 五月的破阳照耀在汉白玉铺成的大道上，闪着刺目的光，更让不少人脸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 咚……咚……咚……！ 直到吉时，景阳门楼上的军士终于擂起巨鼓，打破了沉寂。 呜——！—— 之后，城楼上的两排军士也扛起一丈来长的号角，吹奏出一阵雄浑的长奏。 众人的精神也随之提了起来。 礼毕，一名太监在城楼上高唱道：“会试大典，即将开科！众举子听候传报，起！” 录名官员便站了起来，对照名册，抬头叫了一声：“云渊省，玉田县，程松铭！” 站在九龙口的第一名护卫，随即转头传唱：“云渊省，玉田县，程松铭！” 如此，第五名护卫也转头继续会唱：“云渊省，玉田县，程——松——铭——！——……” “快，叫你呢！” “啊，第一个就是我？” 因为传唱的护卫嗓子都很敞亮，所以由远到近，一声比一声清楚，确定不会出纰漏。 一个大叔赶紧做好准备，整理衣冠仪容，拿好自己的功名薄，走上了汉白玉台阶。 这道台阶很长，但每一级都很宽，又很浅。人走在上面，很难像平时上楼那样一步一级，因此这位大叔走上去后显得有些别扭。 加之两边都是横刀的侍卫，才走了几步就有些手忙脚乱，看得后面的人更是紧张。 但站在高处的录名官却负手而立，非常有耐心的等着这位大叔，直到他一步一步走顺了。 原来要走顺这种台阶，只能左一步，顿下来，再右一步，又顿下来。 加之台阶太宽，还得抬头望着前面的路。如此走顺之后，大叔竟然越走越有模样，在两侧侍卫的目送之下，迈着四方步一步一顿，终于登上了九龙口！ 这让后面一起来报名的举子们，都感到一阵欣喜。 “学生程松铭，参见大人！” 顿足之后的大叔，一手托着自己的功名薄，另一手撩开衣襟，向上参拜，居然有模有样。 “请起！” “请大人！” “纳上功名薄，进堂验身！” “是！” 很快，大叔的身影消失在了景阳门内。这让后面的举子们即兴奋，又紧张。 随后，第二轮传唱到来：“汉东省，林城府，侯皓然！” “汉东省，林城府，候——皓——然——！——……” 第二轮传唱，是从第二个侍卫开始，第六名侍卫接传。如此轮番传唱，可以让每一名侍卫都松驰有度。 但这声传唱之后，举子中竟没人回答。 其他人也连忙互相问道：“怎么回事，这位侯兄是不是睡过头了？” “不能够啊，会试这么重要的大典……” “哦！兴许是罢考了？” “喂，侯皓然侯兄在吗？……” 但最后，举子中依然没人回答。于是录名官只得把名册上盖了个章，然后翻了过去。 接下来便是第三轮传唱：“泯南省，源州府，宁远！” “泯南省，源州府，宁——远——！……” “这么快！” 乔银他们都是一惊，七手八脚的帮宁远整理了一下衣襟：“快，功名薄拿好了吗？” “小心走道儿，别紧张啊！” “哎呀！本来不紧张，被你们弄紧张了……” 很快，宁远也踏上了汉白玉阶，走向了九龙口！ 乔银远远看着他的背影，感觉心里一阵阵的激动。 第六十九章 阅马场 一次次传唱，让一位位举子登上龙台。时间也从上午到了中午，又从中午到了下午。 眼看连卢源都上去了，同来报考的举子从几百人，到现在只剩下了几十人。 乔银也从一开始的兴奋，到后来的焦急，直到现在已经有些忐忑不安了。 “怎么回事？难道新政出了问题，名册里没我？这个老四在搞什么东西……” 太阳已经偏西，颜色也越来越暗。乔银的影子也越拉越长，全然没有了起初热烈的气氛。 就在他觉得有些失落的时候，一声传唱终于出现了：“泯南省，源州府，乔银！” “泯南省，源州府，乔——银——！——……” “唉？” 听到这个声音，乔银原本低落的心情瞬间爆炸，忍不住跳起来挥了一下手：“唉，这儿！” 这让剩下的举子们都讶异的望向了他。 乔银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也学着大家一样把衣服扯了扯，等传唱到最后一排，又摸了一把自己的功名薄，然后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踏上了汉白玉阶。 “哦，搞了半天她也是来赶考的？” “我说，还以为是谁家丫环呢。” “女的也能科举？” “大肃律例上没说不让女的科举吧？” “也对哦……” “我知道，八成是洋务衙门的人！……” “管他呢，几时才轮上我呀？……” “您哪，想瞎您那双好眼睛吧？” “哈哈哈哈……” 等了一整天，让不少人都有些懈怠了，忍不住互相开起了玩笑。 而踏着汉白玉阶，一步一步登上九龙口，乔银的精气神也重新恢复过来。 看着面前盛装华服的录名官，他也终于没再出差错，上前跪下，呈上自己的功名薄。 录名官也微笑着看了看乔银，然后接过功名薄，和名册比对了一下，确定无误。 “你是乔银？” “回大人，学生正是乔银。” “好，功名薄纳入，进验身房！” “谢大人！” 乔银这才起身，又向着录名官拱手躬身，这才走进了高大的景阳门楼。 进门后，又是一座临时搭建的号棚。乔银认得这是验身房，也是让读书人斯文扫地的地方。 不过走到这一步，早已不用在意这些细节。今天走出的一小步，将是未来的一大步。 验完身，换好一身官制衣裤；穿过里华门，便来到了人字号考场。这里已经有了不少人。 所有人都换上了清一色的衣服，而且都在自己的号棚里休息，十分安静。 乔银现在长大了不少，穿小号的官衣也能勉强。鞋子大了点，可以用绳结索紧。 武科不用像文试那样连战几天，号棚基本上就是给人休息，为明天的武试做准备的。 乔银也把号板拆下来铺好，拉开薄被。不多时天就已经黑了，便有太监过来点灯，送饭。 皇宫现在也是用的岩油灯，贼亮贼亮。这让不少没见过的举子们啧啧称奇。 送来的饭也算不错，每人一大碗菜，有荤有素，有鱼有肉。米饭馒头可以管够。 当然这是对乔银这种一直住在船上的人来说。 有些举子就很难受了。饭菜实在不对口味，号板铺成的床更是睡不舒服，又硬又难受。 上个厕所，还得用号板把门隔起来。传说中的君子兰，不知道能开出几朵花来。 吃完饭，乔银并没看见宁远和卢源他们。原来并没有分到一个考场，于是就先休息了。 次日天明，可算得天公作美，又是一个大晴天。 起床的举子们也状态各异。有睡得好的，比如乔银，也有睡得不好的，那就有很多了。 吃过早饭，便又有太监过来点名。 会试从录名到入考，每场的顺序都不一样，为了就是在最大程度上杜绝作弊的可能。 “泯南省，源州府，乔银！” “是！” 乔银没想到，昨天录名他排得最靠后，今天开试居然是头一批。 和另外十九个一同被点名的举子都站了出来，众人便随着太监一同出了号棚后门。 后门外是一道不宽的石板路。因为走的人少，缝隙间都生出了杂草，显得有些萧索。 道路一侧是红漆都有些斑驳的陈旧宫墙，另一侧是“天地玄黄人”五大号棚；后面是景阳楼，前方是通往阅马场的高大内门。 四面高门绿瓦，使这里的光线显得有些阴暗。头顶上，只有一片水井般的天。 乔银微微喘了口气，因为他实在不喜欢这种风景。 不过这里虽然安静，气氛却很热烈。 除天字号棚外，每个号棚内都由太监领出了二十名举子，候在此处。 天字号棚领出的举子，却只有十九名。所以每场参加会考的人数正好为九九之数。 圣人有云：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天朝最隆重的会典，建筑，书籍，数目都不会超过九九。 乔银意外的发现，玄字号棚的队伍里有一个熟人，正是卢源。不过却没有看到宁远。 卢源自然也看见了乔银。不过在这种场合，二人只是彼此微微点头，并没有造次。 嘎吱吱…… 少时，拱形的朱门在沉闷声响中缓缓打开了。太阳从楼缝中斜射进来，将陈旧的门板照得一半光亮，一半黑暗，门钉也闪出一点点刺目的光。 “登龙门！” 随着一声传唱，五队举子们便跟在各自的领路太监后面，依次整齐的跨过了拱门。 一出拱门，顿时就让人感到一阵舒畅。 这边的路也宽了，树也多了。哪怕气氛越来越紧张，却也让人越来越期待。 礼仪这种东西，就是一种神奇的所在。从童试到会试，考核内容都差不多，但越往上礼仪越规范，越繁琐，就越能体会到功名的成就。 边走，边活动着身体，乔银已把精神状态调整到最佳。 …… 大肃武科考试的会场，在皇宫西南外的阅马场。 阅马场，是皇帝和王公大臣们会武之地，方圆数十里，位于京城，南郊和西郊民巷之间。白浪江绕西山而过，是南方难得的山水之地，相当于北肃时期的秋狩园。 作为皇家马场，场地自然修葺得极为工整。特别是到了盛夏，绿草繁茂，一派生机勃勃。 据说，当今皇上经常偷偷跑到阅马场练功。然后回宫就会大发雷霆。 而今天的西山脚下，已用黄纱帐幔围出了一片考场。帐外都有军队把守，气象森严。 场内北面，放着三张大案。 中间的大案足有两丈长，比人还高。案上供奉着皇帝的圣旨，燃着袅袅的香烟。 香案靠前，左右是两张齐胸高的长案。长案后坐的是阅典的官员。 除武科的正副主考官外，还有两位王公，六部，九卿中的四位大臣，场面相当隆重。 会场南面，整齐排列着四石，六石，九石的铜鼎，以及考核骑射的大铁弓。然后就是站立齐整的禁军，牵着同样站立齐整的战马。 在这样的场合，也只有战马相对自由了。偶尔能动一动，但缰绳一直被牢牢牵住。 会场东，就是五个号棚的举子们。 西面是一排架高的军鼓，每当举子入场考试，军鼓就会雷起，以壮声威。 “云渊省，玉田县，程松铭！” “学生在！” “开考！” “是！” 一个个举子们也拼尽全力，将自己毕身所学在会试上展露，只为能力压他人一筹。 咚咚！咚咚！咚咚！…… 军鼓擂动，好像人的心跳一般。 如果是长年混迹过军营的人，自然能壮行色，但民间武人未必能适应这种感觉。 “啊！……” 这导至不少人拼得太过，反而出事。 随着一声惨叫，正在考试的那位半老大叔因为举鼎不稳，结果被鼎砸伤了。 旁边的太监似乎见怪不怪，很顺手就把他抬下去了。 “大肃的科举，当真是越来越拼了。” 一位副主考用手捋着胡须，颇有感慨的说了一句。这让其他阅典的官员也都忍不住点头。 太子监国之初，就力图发展教育。因为当年做普查，大肃人的识字率连东瀛都比不上。 不过历次科举，学子们又拼得极其辛苦。纠其原因，还是因为地小人稠。 大肃现在只有南地十八省，人口却已接近两亿。 所谓“粗通文墨者百不足一，善习弓马者千不足二”。说起来是很少，但没有考虑到人口基数。 况且，礼部说的“粗通文墨”是指能写经义的童生。至于弓马射艺，至少得有武士级别。 就是说，大肃每年恐怕有百万人考院试，十万人考武秀才，为的就是为数不多的名额。 这导致明明武士就能进学，但能考上武秀才的往往要到武师才行。能中乡试的都是先天武师。 至于会试，能上榜的基本就剩先天巅峰高手了。虽然明面上没有说，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 看着那位被抬下场的大叔，其他考生有的惋惜，有的窃喜，也有的无动于衷。 比如乔银。 乔银早已把全部的精神都放在会试之上，其余的万事不管，一点心神都没有分。 “泯南省，源州府，乔银！” “是！” “准备考核！” “是！” 终于轮到乔银考试。 咚咚！咚咚！咚咚！…… 军鼓很快就擂动起来。乔银的脚步也随着军鼓的节奏，一步一步踏到了考场上。 在洋务海军的生活，早就让他习惯了军鼓的节奏。无论是功法还是心意，都融入到了当下的场景，这让考官和阅典大人们都很满意。 “这是带兵打过仗的苗子！” 有眼力的人自然能看出来，这位举子带过兵。他现在虽然是一个人，但踏在鼓点之上，身后仿佛有一支军队！这是个人武力再高的江湖游勇没有的气魄。 用兵部的话说，这就叫行武出身。 很快，乔银就走到了三口大鼎之前。在手上抹了黄豆粉，伸手就擎住了中间那只大鼎的鼎耳。 第七十章 国风威仪 三口大鼎，分别重四石，六石，九石。 哪怕中间这口大鼎不是最重的，也足有水瓮大小。就是先天高手看见，也会觉得力不从心。 因为科考要求的不是移动，而是举。 而在科考的最后一战，乔银必然要拿出全力，直接使出最拿手的举鼎功夫。 “平地惊雷！” 咚咚！……咚咚！…… 在战鼓的擂动声中，乔银无论是步伐，还是功法，都以这种整齐的节奏开始施展！猛然一提，就将这口六石大鼎直接拔起了一丈来高。 这让场边不少考生都微微一惊。 “五步夺山！” 眼看大鼎下坠，乔银上前一步，竟然又是一抓鼎耳，再次抛起！ 如此一接一抛，前后一共施展了五步！ 直到一脚将大鼎再次顶起，乔银一手平举收势。坠下的大鼎一下落在他的手上。 嗡…… 被震得哄鸣的大鼎这才慢慢静了下来。而一手平托大鼎的乔银依旧平和如初，面不红，气不喘。 第一考，就充分展露了自己的宗师修为。 轰！ 最后，乔银将大鼎放回了原处。六石的重量震得地面微微一响，才让人记起来它的份量。 就是这口巨鼎，刚才还砸伤了一个人！如今却被乔银施展功法，玩得滴溜乱转。 这让不少修为没有达到的考生，都是心有惴惴。毕竟被挤下去的可能又多了一点。 “又是一个宗师？” “好！好功法，好气魄，好苗子。” 左边的那位副考官忍不住连声称赞！他向着乔银投过了赞许的目光，乔银也微微拱手示意。 这位副考官他有印象，就是去年乡试的主考。他还代皇帝赐了铁木乌骨弓。 他的赞许，更给了乔银很大的信心和动力。因此之后的射艺，更是没有过多保留。 走到放弓的大案前，这里同样放着三副铁弓，弓力也是四石，六石，九石。 但在所有人惊异的目光下，乔银竟然拿的是九石弓。 “啊？” “她疯了？” “应该是飘了……” 这不光让其他考生，更是让考官，包括阅典大臣都有些绷不住了。 更有一位年轻王公望向了副考官：“怎么回事，莫非她以为自己是武圣？” 副考官一时也有些尴尬：“她可能……没看清那三张弓孰轻孰重吧？” 说着，也有些焦急的望着了乔银。 “怎么，洋务衙门的人，连这点常识都没有么？果然都是文盲啊。” 年轻王公更高兴了，旁边的几位大臣都跟着笑了出来，似乎看着副考官出丑很受用。 见年轻王公说道：“老凃，不如咱们打个赌怎么样？这位考生如果能通过射艺，我输你一万两银子！” 副考官忙正色道：“爵爷何以言赌？这可是国家会典，岂同儿戏。” “不敢？” 其他王公也跟着小声起哄，“凃大人，怕什么？” “难道您对自己门生，都没信心吗？” “还是说去年乡试，有什么水分……” 年轻王公则是向其他大人虚按了一下手，回头说道：“科举之上，潜龙甚多，在下也不过是起了爱才之意。九石神弓，口口都价值千金！如若她真能拉得动，凃大人就把这钱就赏她造把好弓，如何？” 考场边，乔银已经在试弓了。 科考的铁弓，打造得非常精美。乔银拿的这把，正是十大名弓之一的“抱月”。 哪怕只是弓样子，但对他来说也一点不陌生。 只见乔猛然一发力，果然就将弓拉开！不过并没有让阅典的大人觉得怎么样。 能把弓拉开，和能射艺是两回事。会试要求发九中七，这种准头就很不容易了。 所以年轻王公依然伸出食指，摇了摇：“一万两。” 见乔银竟真能拉开弓，副考官顿时也上了头：“好！她敢拿这张弓，我就赌她开得动！” “好，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随着副考官和这位年轻王公击掌，乔银也终于准备就绪。拿着“抱月弓”，在考官和其他考生意外的目光下，他在战鼓擂动中走到了靶场前。 搭箭，开弓。 瞬间，乔银身上气血爆涨！ 先施展灵魂涡漩，将神魂淬炼出纯阳之力，然后内守精元上胎，震动骨髓，到伪数佰手勃发，这一切的过程已经随心所欲，总共不到一息准备。 哪怕现在是在夏季的白昼，乔银爆发出的气血并不明显，但也能让人感觉到那迫人的气势！ “灵猿三箭！” 笃笃笃！ 一连三箭，雕翎箭精准无误的射在了八十步开外的靶心正中！ 这终于让会试的考场涌起了一片呼喝。 “怎么可能？” “武圣！她是武圣？” 乔银以无法无念之境界，骤然勃发，和灵肉合一的武者一般无二。 又是三箭！ 然后，又是三箭！ 一连九箭，箭箭命中靶心！ 这九箭，前后正好用了九息时间！随着乔银身上的气息一下沉寂，时间计算得精准无比。 他的神魂纯阳之力，只能维持十息左右。所以在会试之前，就已经练习了很多遍。 正如宁远说的那样，实战不行，考试行就行。 “好！” 副考官忍不住拍了一下手！之后向着年轻王公和诸位大臣哈哈笑了几声，显得无比开心。 那位年轻王公则是愣愣的坐了好一会儿，看着乔银，随后耳边传来了其他大人们的嘲笑。 “真让您说着了小爵爷，她拉开了！” “您的爱才之心，这回可就有用武之地了。” “恭喜爵爷！万两白银打造一把抱月弓，应该够了！不过要造好，恐怕要好几年。” “唉，直接去聚宝斋买一把就是了……” 副考官听了，连忙打了一下圆场：“唉，先前就说了，国家会典，岂同儿戏？下官与爵爷不过是一句玩笑，如何能当真，还是继续督考吧。” “怎么，凃大人的意思，是瞧不起我了？” 年轻王公却不高兴了，“愿赌服输，说好一万两，那就是一万两！要是你输了，我天天堵你家门口要债！” 说完后，他一把洒开折扇，一脸肉疼的摇起了风。 副考官只得陪笑了几声，一时也无可奈何。心里琢磨着怎么把这事圆过去。 如此再看到乔银时，他的神色反而轻松了许多。 因为会试第三场，是弓马。 而乔银在重新取箭之前，竟然把九石弓放下了，取了中间那张六石弓。 “怎么回事？” 在众人的惊异之下，乔银又纵身上马。之后从慢到快，绕场一周，先适应马力。 这让副考官暗中松了口气。 其他大人也是一脸不解：“怎么了这是？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又不行了？” 于是忍不住又望向了年轻王公。 年轻王公一把收了折扇，同样是一脸郁闷：“都看着我干嘛，又不是我让她换弓的？我可是一直坐在这儿啊，不可能干涉国家大典！” “爵爷误会了。” 副考官则是笑了笑，“大人们的意思，咱们二人一胜一负，算是个平手了。” 听了这话，年轻王公倒是气顺了许多。 “愿赌服输，本爵不是输不起的人！这样吧，如果她能通过会试，在下就将那展‘雷木弓’赠予大人，再由大人赐她如何？” “哦，此话当真？” 众大人听了，顿时又来了兴趣。 很多人都见过，这位小爵爷的书房“静云斋”中挂着一把宝弓，乃是镇斋之宝。虽不及十大名弓，但也是弓中极品，考场的那把六石铁弓，就是仿它打造的。 副考官见他这样说，便也不再推辞：“好！承蒙爵爷肯割爱，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中！” 说着，一众官员们再次望向了考场。 …… 因为乔银这段日子都在船上，没练过骑射。加之伪数佰手施展起来苛刻，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所以他在第三场骑射考核的时候，果断又换回了最称手的六石弓。 这把铁弓的弓样和四石弓一样，也是“铁木乌骨弓”。因此乔银试马，只微微试了一下，就感觉非常称手，没有丝毫不适应。 其实，宗师的骑射功夫才是乔银的真本领。比起中看不中用的“武圣”表演，他最后的表现才更有实战性。 两腿一夹，马从慢跑变成快跑，最后变成疾驰！ 眼看离箭靶越来越近，一百步，八十步，六十步！ 乔银在马上猛然身影连闪，九枝箭如穿花一般的连射出来，快得好像虚影。 笃笃笃…… 同样箭箭命中五十步开外的靶心！ “仙猿九箭！” 其中清守有两只箭一碰，瞬间偏离方向，竟然射中了地上巴掌大的小靶。 而乔银策马掠过箭靶，竟一个蹬里藏身，伸手握住箭杆，将两只小靶拔在了手中！ 这才一把勒住马头。 这一勒马，让强壮的红骠马骤然直立了起来，一声长嘶！而马上的乔银气色平和，游刃有余。 “好！” 这次，连主考官都忍不住拍了一下手。 乔银终于顺利完成考试，上前下马交弓：“学生泯南源州府，乔银，请大人训示！” “你是武圣？” 主考官忍不住问了一句。 乔银回道：“回大人，学生只是宗师修为！只因今日见得大肃会试隆重，诸位大人威仪凛然，故心有所悟，无意之中灵光乍现。” “哈哈哈哈，足见我大肃国风之威仪啊！” 乔银的话，让考官和诸多大臣都哈哈大笑，很是受用！连那位小爵爷看他都顺眼了许多。 这也让很多考生忍不住一阵鄙视。毕竟礼部尚书常挂在嘴边的，就是“巧言令色，鲜矣仁”。 不过架不住大人们喜欢。 “能灵光乍现，足见你天资匪浅！只要勤奋修炼，日后成就武圣是水到渠成。” “多谢大人，学生不敢懈怠！” 乔银交弓之后，见一主两副三位主考都重重记下了一笔，这才放下了心。 接下来，是会试武场最后一考，演刀。 乔银便选了一把中等的四尺玄钢战刀，将自己所学的武功一招一式演练出来。 因为演武不是实战，所以在最后关头，他又能勃发出武圣气势，为自己的考核增添威势。 这次会试，由于许多世家子弟都罢考，导致整体水平差了一筹。好在乔银这抹亮色，也算弥补了些许遗憾，也让他上榜变得十拿九稳。 第七十一章 朝会（上） 乔银的表现，不光让考生们的斗志被激发出来，就连阅典的诸位大人们兴致都高了许多。 到下午，又有一名泯南省源州府的考生入场，正是刚刚从大将军王那里归来的卢源。 卢源的履历，也引起了不少大人的注意。 他在二十年前就中了乡试，而且是文科举子。后来为配合朝庭剿灭黑云寨，混进了海盗之中。如今平寇成功，他也因此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在文风盖武的大肃，这样的人倒是很得他们的认可。无论是考官的记录，还是其他大人的附录，对卢源的评价都不低，毕竟他是文举人。 而在乔银的眼中，卢源被耽误的不止是自己的功名。 他原本还算得是宁远的半个师傅，二十年前就修炼到了宗师水平。回归后宁远更未亏待，把八部神王经，伪数佰手都顷囊相赠，但卢源并没有明显的进益。 绺其根本，还是因为他年岁已大。不光身体失去了少年的活力，生活上的变故更是磨灭了人的心性，无法像年轻人那样一举腾达。 不过这种老牌宗师，也有其独到之处。那就是对伪数佰手的运用，比乔银还要老辣！ 鼎力考核中规中矩的卢源，射艺考核终于一展身手。同样用的是九石弓，他也能连射九箭，箭箭中靶，引得在场的考官们连连赞许。 最后考核弓马，卢源都没有换弓。 又是九箭连射，箭箭射中红心！最终成为了今天考试成绩最好的生员。 至于他明明只是宗师，却能施展出武圣之力，用的是什么邪门歪道？这些都不重要。 因为人家是文举人，身份不一样。 最后交弓的时候，考官都忍不住问他：“你就是卢源，以前中过乡试文举？” 卢源拱手答道：“回大人，学生正是。” “那你为何不参加文科会试？” 卢源答道：“学生当初为了平寇，深入敌剿，做过十年海盗。如若再参加文科会试，怕是会轻辱了圣贤之名，因此只敢参加武科。” 考官叹息道：“真是天妒英才啊！不过你的履历已交付朝庭，即是为国有功，本朝定然不会亏负。” “多谢大人！” 卢源返回队伍，再次和乔银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眼中皆有喜色，不过依然未形于色。 于此一直到太阳偏西，今天的五十场科考才终于结束。 “今天，果然没看到武圣啊？” “那就看明天吧？不过这次生员罢考，怕是很难了。” “是啊，毕竟真龙不愿与蛇相盘么……” 考官和阅典大臣们纷纷再拜香案，在疲态之中也显得有些意兴索然。 考生们再次由太监们分队带路，出了阅马场。 不过这次不用回考棚了，而是直接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回到了皇城外。 “啊！……” “总算考完了！……” “来，再帮我浇一瓢儿！……” 皇城根下，摆着一大排水缸。考完的举子们来到这里，纷纷用凉水冲自己的脑袋。 考完洗个头，也是中原的传统，意为“招官”。不管中与不中，都能图个吉利。 就连乔银和卢源，也互相为对方冲了两瓢水。 “恭喜你乔姑娘，表现得不错！” “哈哈，卢员外才是抢眼！毕竟你是文试出身嘛。” 被水一冲，众人都清醒了许多。加之紧张了一天，现在放松下来，纷纷找酒馆吃饭去了。 “不知宁大哥什么时候开考啊？” “这个就不清楚了，反正就这两天，他定然能中的。” 今天的考核只是第一批，会试并没有结束。大家还要等其他举子们一一考完，最后一天同进贡院，参加终场文试，然后才发榜。 往年武科会试，通常要考七天，多则十天。今年人少，不过也要再过几天才能考完。 回到长街，天已经擦黑了。 不过街上亮起了许多明亮的灯。洋务衙门的岩油灯在银京并不罕见，照亮了京城的夜景。 就在二人准备找地方吃饭时，却看见一位大叔有些落寞的走了在一边。 他的腿还有些不方便，内息似乎也受了伤。正是考试时拼尽全力，结果失手的那位举子。 大叔的同伴似乎还留在号棚，所以他现在成了一个人，多少显得有些凄凉。 乔银和卢源互相看了一眼，卢源也微微点头。他们身上，正好有一些上好药品。 于是乔银看着卢源过去，和对方客套了一下。之后卢源拿掏出两枚蜡丸，交给对方。 对方起初不太敢收，但卢源又耐心的和他攀谈了一会儿，最终打消了他的顾虑。 乔银也没打扰他们，只在街口远远候着。 “怎么样？” 见卢源回来，乔银关心的问了一句。 卢源说道：“万幸，他本身也是先天武师，身体不弱。只是科考时用力过猛，伤了内息，腿骨又被鼎砸伤了，如果不及时救治，可能会落下病根！好在我们的雪参养脏膏，虎骨玉髓膏都是上好药品，只要调养之后稳住伤势，他的朋友也科考出来，就转危为安了。” “那就好。” 乔银长长的松了口气。他这个人，对于中年失志的人总归抱有同情。 这些药品的功效，乔银是知道的。当初他的手受伤，只几天就能养好，料想不会有大碍。 “怎么，乔姑娘是想与之结交？只怕……”卢源望了一眼远去的大叔。 “哈哈，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及时雨。” 笑银笑了笑，并没有再多做什么。他也知道，卢源对拉人入伙是非常反感的，哪怕在衙门也一样。于是便不再提这事，一同去吃饭了。 “累了一天，可得好好补一补！” “行啊，我请客！……” …… 今年因为生员罢考，举子少了近三成。所以前后只用了五天，武科阅典便已一一考完。 接下来的笔试，就又要在号棚里关上一天了。 好在武科的文试只写经义，不写八股，总体要轻松许多。 最后一题，试题还让举子们以“白浪江”赋诗一首，算是为武科的结尾舞弄了一滴文墨。 这样直到会试结束后第六日，大典结束。 乾阳宫。 朝阳宫是大肃皇宫的三大殿之一，也是皇帝和朝臣们叫大起，议论朝政的地方。 千步见方的宫殿，一片片巨大的地砖光鉴照人。两行比合抱还粗的盘龙立柱，直抵九丈高的宫顶。 两行文武大臣，整齐的上殿肃立。 高坐在龙椅之上的，是一位五十来岁，留着短须，戴平天冠，身着九团正龙服的中年男子。 他，正是大肃当今的皇帝。 “臣等参见陛下！” 上殿之后，文武大臣们纷纷跪地面君。为首的两位大臣则是躬首弯腰。 “众爱卿平身。” 皇帝面露微笑，微微抬手，又说道：“赐绣墩。” 太监便抬来了两张铺着明黄绸缎，靠背一尺，齐案高下的绣椅，分别摆在了两班大臣之前。 当前的两位大臣便一左一右，坐在了群臣之首。 皇帝便说道：“今次会试，虽是小有波澜，但多亏众爱卿鼎力维系，终究功得圆满！朕心甚慰。” 这位皇帝说话中气不足，武功修为似乎不高。不过大殿安静，也让人都听得清楚。 众臣齐声道：“全凭皇上运筹，臣等岂敢贪天之功？” “哈哈哈哈，只要我们君臣齐心合力，何愁再有波澜？” 皇帝似乎很是受用，开心得笑了几声。似乎正要再说后面的话。 这时，坐在右首处的那位大臣却拱了拱手，打断道：“皇上！臣有一道太平本章，还请容奏。” 皇帝似乎有些不舒服，不过还是很快恢复了微笑：“司马大人，有何本章当殿奏来。” “谢皇上。” 大臣听了，便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 只见他轻轻一甩宽大的袖袍。整个大殿之上，仿佛弥漫出了一种古朴的意境。 这位男子也是五十出头的年纪，却保养得极好。 他须眉如剑，目如星辰，脸庞俊美，长身玉立。 任何人但凡看见他，似乎就能明白，为什么白面有须被称为美男子，为什么士大夫能引导数千年的中原文明，受人敬仰膜拜！ 他就是当朝大学士，礼部尚书司马匡。 “臣启皇上！今次会试不顺，生员罢考，官中多惹人诽议。众人皆言，俱因洋务衙门之庸吏参加会典，才至使众士子羞愤，不屑为伍！臣以为，会试大典乃祖宗成法，万不可视同儿戏，随意变更。” 司马大学士的语气并不重，声音洪亮亦不震耳。就好像一位长者在代表着先皇，先贤，圣人，开导着懵懂孩童一般；让人听在耳中，就能感受无比的信任与折服。 他能批评我，都是无上荣耀的事情啊！ 朝堂上，不少人心中都出现了这种感受，自然而然的开始赞同他的理念。 皇帝听了，脸上的微笑便僵了不少。但还是问道：“那依爱卿所言，理当如何？” “还请皇上下旨，撤查此番会试录名官员。” 司马匡再开口，语气便严肃了许多，“以科场舞弊为成例，将今次大典之贡士作废，择期再取；对钻营国家大典的官员和考生，案律严查！太宗年间，就有戏子妄图谋取功名，有人可知大肃律例？” 旁边一位大臣顿时接了口：“戏子贱民，无科举资格！蒙混国家大典，凌迟处死！” 说着，又一位大臣站了出来：“皇上，臣附议！” “皇上，臣也附议！……” “……！” 皇帝看着这些人，脸上的笑容更僵了许多，好在没有消失。只等他们说完，也没有直接回答。 终于，坐在另一尊绣椅上的大臣也拱了一下手，开口道：“皇上，臣也有道本章要奏。” 他的语气很平和，但中气十足，似乎震得整个大殿都在嗡鸣。 这让不少附议的大臣们，脖子都短了一截。 皇帝听了，顿时也轻松了许多：“骆大学士，有何本章当殿奏来？” “谢皇上！” 说着，这位骆大学士挺身站立起来。 第七十二章 朝会（中） 骆大学士身材高大，面目端正。 不同于司马大学士的俊美出尘。他的气质给人一种头顶苍天，脚踏实地的厚重感。 虽然威仪，但又不让人畏惧。 因此骆大学士这一站，宛如支撑宫殿的盘龙大柱，陡然多出了一根！瞬间就让附议的大臣们乖乖退回了朝班之中，整个乾阳殿顿时无比安稳。 见骆大学士拱手道：“皇上，宜亲王与臣多有商谈。只因他驻守边关多年，分身乏术，身兼抚远大将军王，又兼兵部尚书，恐为有失！王爷每常感叹，他擅陆战而不知海战，加之朝中臣工不期藩镇擅权，因此臣陡胆进言，免除宜亲王兵部尚书一职。” 他这一开口，顿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少朝臣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甚至还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话题一转移，刚才的事居然就不太去议论了。 但司马大学士只看了骆大学士一眼，又看了皇帝一眼，眼中微微一闪。 竟又拱手打断：“臣附议！” 未等皇帝开口，他便接着说道：“而且臣以为，宜亲王虽镇守边关，劳苦功高，然本系番妃所生，本不宜封王！皇上可免除他兵部尚书，还有大将军王一职，如此恪守祖制，上敬列祖列宗，下安大肃黎民。” 他这一插话，皇帝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而且这一次，又有不少大臣站了出来，竟比刚才更加整齐，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臣等附议！……” “你……！” 这些人来得太突然，也太整齐，让皇帝骤然变了脸色！差点就要从龙椅上跳起来。 这让骆大学士都是微微一惊，眉头动了一动。 好在皇帝很快克制住了，低头看了一眼龙案。 龙案上铺着一张纸。纸质已经很陈旧了，上面写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戒急用忍。 据说，这是当年太子留给他的。 微微闭上眼睛，皇帝深深的呼吸了几下；另一边的骆大学士也有些担心的望着他。 原来当年高宗南渡，接受大戎册封，大戎就下嫁过一位公主给高宗为妃。高宗也献上一位公主给大戎皇帝为妃，两国方才罢战言和。 如此过去一百余年，两国从宗室到公卿，联姻越来越多，慢慢达成今日平和盛世。 而宜亲王，正是先帝所娶之固伦公主所生。 按高宗留下的成例，番妃不立后，其皇子不封王，不入太庙，不继大统。最高只能按大戎爵位，封为贝勒;南肃宗室历代不乏封番爵的王公。 番妃所生皇子封王，仅此一例。因为当今皇上太爱他这位十三弟了。 当年为太子复仇后，他终于大权在握，于是乾纲独断，硬生生封了个宜亲王。 这自然让正统的士大夫们心有不满。只要一提到宜亲王，就会拿爵位做文章。 不过现在，皇帝总算平复了下来。他把身体重新坐稳，脸上又恢复了威仪又不失宽和的微笑。 “还有谁要附议，都说一说嘛！越讨论，事情才越能说明白……” “嗯？” 司马匡和那些附议大臣望了皇帝一眼，似乎有些失望。 骆大学士便奏道：“皇上，司马大人所言，臣有异议。” “哦，当殿奏来？” “是。” 骆大学士说道：“宜亲王之生母，乃大戎固伦泽瑞公主，先帝贵妃。而泽瑞殿下之生母，又是我大肃成祖皇帝之四公主，当年下嫁于大戎镇国公富长安为福晋。后漠南叛乱，富长安平叛有功，封和硕亲王，四公主与其夫一同治理漠南，二十年间将当地从游牧变为农耕！” “如今漠南之地，已成塞北四省，并入中原，其间辛苦不得而知。大戎皇帝曾盛赞四公主为‘坚刚不可夺其志’！她的独女更被大戎皇帝认为义女，就是嫁于我成宗皇帝的泽瑞殿下，如此诞下宜亲王！敢问司马大人，如此追本溯源，宜亲王可算得是番妃所生？还是你认为我大肃成祖，成宗两位先皇，是番邦皇帝？” “……” 这一番话，条理清楚，事态分明，只说得司马匡一时竟无言以对。 于是，骆大学士又向皇帝拱手道：“皇上，司马大人所言祖制虽然不错，但凡事要合时宜！如今北方大戎国势正盛，宜亲王能雄居边关，一来他武功高强，治军有方，二来也正是他乃固伦公主子嗣，让大戎顾及我大肃三分情面！如若冒然削爵，怕是会引起干戈。” 司马匡却说道：“正因宜亲王乃固伦公主之皇子，朝中臣工才颇有微辞！恕在下说句直言：大戎顾念我大肃三分情面，倘若日后两国真有干戈，宜亲王是否又会顾念大戎三分情面？兹事体大，还望皇上慎裁！” 骆大学士便又奏道：“司马大人所言在理！圣贤之礼，不可以君位擅权。臣记得早年间，理国公之孙身染重疾，多亏宜王寻医求药，方得痊愈。皇上乃让小爵爷对王以父呼之！今宜王膝下无子，小爵爷又系忠良之后，孤苦无依；以臣愚见，皇上不如使小爵爷认宜王为父，册为世子！如有人再问，可曰：宜王之爵，乃为其世子所保留。如此一来，即尊中原礼法，又能堵住闲人之口，能照拂国公之后，还能安大戎不起边衅。不知皇上能否俯允？” “好。好好！就依爱卿！” 皇帝听了，高兴得连连点头，还望了司马匡一眼。司马匡终于不好再说什么了。 “臣，附议……” 之后皇帝便叫道：“刘彧？” 一位年轻王公忙站了出来：“臣在！” 皇帝说道：“你刘氏一家，满门忠烈，只有你这一个独苗！朕一直想追赠理国公，却因政务繁忙，迟迟没有商议。今日即以国事为重，你可愿为朕分忧，认十三王爷为义父，承袭宜亲王世子之爵？” 年轻王公一时受宠若惊，连忙跪下：“臣代祖父，先考，谢皇上隆恩！” 皇帝笑道：“快起快起，你以后该称朕皇伯了！传旨，追封理国公为理郡王，其孙刘彧封为宜亲王世子，即日诏告天地，以示法统。” “皇上圣明！” 骆大学士连忙谢恩！然后扶起了小爵爷，应该说是小王爷了；刘彧也无比感激的望了骆大学士一眼，这才飘忽忽的回到朝班之中。 其他王公大臣也连忙让了让，告诉刘彧如今他的位置应站在郡王之后。一时乐得他差点要绷不住。 于是，皇帝继续说道：“至于骆爱卿所奏，宜亲王兼任之兵部尚书，朕也知他差务之繁重！因此思来想去，突然想到司马大人曾经有一句忠言。” 这让司马匡又有些意外，望了皇帝一眼。 见皇帝问道：“司马大人，您曾经上书言事，说要‘陆海分治’，可还记得？” 说着，他拿出一本奏疏。俨然就是当年统修度量衡时，司马匡上疏的奏章。 司马匡拱手道：“皇上所言无误，此奏疏正是臣所上！臣一直以为，洋务衙门所行之事，有违圣贤之道，然朝中臣工却有极力违圣贤之道而不自知者，众所皆知。因此臣当时想居中调停，方陡胆上言。” “司马大人为国所忧，朕心甚慰啊。” 皇帝流露出欣慰的笑容，于是放下奏疏，“陆海分治，的确为治理当世之良方！骆大学士，你对洋务甚解，不知可赞同司马大人之见？” “司马大人乃治国之能臣，臣不及之万一！陆海分治之法，臣以为必能善察。” 骆大学士也颇为崇敬的向司马匡拱了拱手。 然后奏道：“但陆海分治，事务繁琐，如今宜亲王又有奏疏呈上，臣以为正好由兵部开始试行。当朝可在兵部之下再分设两署：一为陆军署，一为海军署，各设侍郎一人！如此先轻宜亲王之事责，待事权明晰之后再交其职衔，亦能确保不贻误军机，以恐国之祸乱。” “且慢！” 司马匡听了，忍不住说道：“兵部自古以来，就是总领天下兵马大权之所，岂能一分为二？” 骆大学士拱手道：“怎能说是一分为二？宜亲王依然是兵部尚书，朝庭只是为副手之安排，以担王爷之差。况且兵家之事，须由专人专责，宜亲王不悉海战，兵部自然要让通晓海战之人兼理！这陆海分治，本是司马大人所奏之言，当初分也是你说，如今不分也是你说？恕骆某不知大人，为何言之无信！” “我是说……” “好了好了！” 皇帝连忙打断了二人的话，并训斥了骆大学士：“司马大人所言之陆海分治，当初朕没有听从，这是朕之失职！爱卿不可借题发挥，以塞忠谏之路，如今即已知道司马大人良策之用，你我君臣改过便是。骆国诚，你应待朕向司马大人赔罪才是。” 说着，便使了个眼色。 骆大学士便向司马匡拱了拱手：“司马大人，在下当初不知陆海分治之良策，曲解了大人，此事与皇上无关。骆某在此向您赔罪了！今后骆某一定遵照大人之意愿，将分治之法落实下来，方不负司马大人为国为民一片苦心。” 说着，拱手弯下了腰。 司马匡深吸了口气，只得上前扶住了他：“万万不可，折煞老夫了！为了大肃和万千黎民，进献忠言良策是人臣本份，骆大人何罪之有？” “好好好！朕就说过，只要我们君臣一心，世上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皇帝打了个哈哈，之后突然叫道：“凃立琛！” “臣在！” 一名官员啪的就站了出来，很快啊！ 见皇帝飞速说道：“如今兵部下辖陆海二署！陆军侍郎由你担任！海军侍郎，由泯南祁云伟担任！” 说到这里，他的语速才缓了下来：“如此，宜亲王肩上的担子也就能轻点了。” 官员拱手道：“臣遵旨！” 骆大学士也马上拱手：“皇上圣明！” 这一分派，又快又狠，让不少大臣都没反应过来。 见骆大学士唱颂，这时才想起跟着一起拱手拜了拜：“皇……皇上圣明！……” 第七十三章 朝会（下） 唱颂之后，皇帝的节奏终于又慢了回来。 “凃立琛？” “臣在。” “你是今科武试副主考，如今又是陆军署侍郎。司马大人说这次会试有人舞弊，可有此事？” “……” 司马匡望了这个凃立琛一眼，才发现皇帝终于把议题绕回来了。只不过议题的内容和讨论方向，和开始的构想完全跑偏，于是又望了骆诚国一眼。 骆诚国则早已坐回了绣椅上，面色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让司马匡也只好先回了坐，静观其变。 凃立琛拱手奏道：“回皇上，臣这次担任副考，自知责权重大，因此从录名到终场，无论是武试还是笔试，皆遵守圣贤法典；考生从籍贯到考卷，都有臣等三名考官，以及六位阅典王公大臣观礼，绝对不可能有舞弊事宜！如若有差，臣愿请皇上治罪。” 他说完之后，朝班中果然有了几位王公大臣出列。 刚刚晋升为宜亲王世子的小王爷，更是带头上奏：“皇上……启奏皇伯，儿臣等奉旨观礼，所有生员在校场之演武，都以修为高低评定，断无私情可徇！儿臣还因眼力不济，输给凃大人一口雷木宝弓，险些出个大丑，诸位王公皆可为儿臣作证。” 其他的几位王公，也拱手道：“小王爷所言，句句属实！臣等皆可以为证……” 皇帝则是说道：“简直胡闹！国之大典，岂是尔赌斗之所？朕本欲罚你，念在你义父之情面，今日只予训斥，命你速将雷木宝弓赠于凃立琛，以示警戒。” 小王爷看了凃立琛一眼，却拱手道：“皇伯明鉴！如今会试结果尚未公布，除非那位举子能通过笔试，得中进士，儿臣才愿将宝弓赠于凃大人。” “也罢。” 他说完之后，见皇帝挥了一下手，便与其他王公一同退回到了朝班之中。 皇帝便问道：“凃立琛，会试结果何时见晓？” 凃立琛答道：“回皇上，今日就可见分晓！” 说着朝后面看了一眼，便有一名侍卫端着一方木盒，跪在了大殿之上。 木盒内，放的是几张考卷。 凃立琛说道：“这是十份武科考卷的经义抄本，所有考生的答卷都是誊写之后密封再行览阅，连考官都不知道答题之生员是谁！虽是武试，但臣等视之于文试一样。这十张最优经义，是会试呈交给皇上殿阅的。” 皇帝见了，微微点头：“如此甚好。” 之后对司马匡说道：“司马大人，您听说科场舞弊，或许是坊间传言！如今凃立琛等几位考官，还有诸王公大臣都能担保，此次会典断然无有差错。” 司马匡望了凃力琛和侍卫一眼，微微起身道：“如此是臣多虑了，还请皇上圣裁。” 皇帝微笑道：“不知者不罪嘛！朕的意思，是想让大学士与朕一同殿阅。虽是武科经义，但也不乏有高人隐于其中，日后若能出将入相，方显我大肃之气象。” “臣遵旨。” 司马匡拱了拱手，便又坐了回去。 很快，侍卫将木盒端了上来。太监便取了抄卷，先呈了一封给皇帝，然后给骆大学士，司马大学士，以及身份隆重的王公们各呈了一份。 司马匡原本心绪不佳。 拿到抄卷之后，原本只象征性的看了两眼；但这一看，不禁又多看了两眼。 只见他慢慢站了起来，边踱着步子，边用手捋着如箭般的长须，似乎还挺满意。 “好，好文章！此人便是考文科会试，都能中得进士，如何会考武科？可惜，可惜……” 这让司马匡忍不住问了一句：“这封答卷的生员是谁？这武科也不能轻文，此生员当居魁首！” “是！” 凃立琛便上前接过卷子，然后查对水印和密语。之后再翻开名册查找，终于找了出来。 “回大人！此人是泯南省，源州府生员，卢源。” “泯……” 一听这个地名，司马匡顿时有些尴尬。便把卷子放回了木盒，回自己坐位上去了。 这让小王爷，还有几个王公都悄悄笑了出来。 “唉！文科殿阅时，好像也是这样吧？” “对，泯南省源州府，好像是叫周近！就是他亲点的进士。” “这司马大人果然是为国举贤不避亲啊！” “那还用说，人家是圣贤之后嘛……” “哈哈哈哈……” 听着朝臣们在那里嘀嘀咕咕，司马匡只是闭目不语。似乎任何事情都不会影响到他。 其他王公继续翻阅着答卷，时而交头接耳，品评文章。 皇帝也坐在龙椅上，颇有兴致的看着一封答卷。一时大殿之上，气氛融洽。 “好啊，好！……” 和司马匡一样，皇帝看到尽兴之处，也站了起来。他边踱着步子，边低声吟哦，似乎越看越满意。 最后，皇帝终于看到了卷尾的命题诗。 过白浪江：只叹深宫八月秋，清风又渡不相游。三世手足亦非亲，百年父子结成愁。飘蓬江心一叶舟，淘尽东水万年流。因何难做寻常客，忧伤啼白少年头？ “这……” 皇帝猛然一颤，手都抖了起来，“……是他！……” …… 会试结束之期，已是五月下旬。 嚣闹了小半年的应天府，终于稍微平息了下来。这次科考虽有波澜，但总归还算圆满。 东郊民巷连升客栈。 “程先生，您的伤怎么样了？” 客栈内，乔银他们一块儿喝着茶。面对的大叔感激的笑了笑，然后起身走了几步。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骨虎玉髓膏果然名不虚传，我的腿骨才几天就已经接拢了。” 这位大叔，正是乔银他们帮助的那位考生。如今他走起路来只是微有不便，伤势大好。 “这雪参养脏膏更是神奇，不光调理了我的内息，更让我的吐纳越发坚韧！如果早些年达到这种地步，我也不至于屡试不第了。” 要考上武科进士，至少要先天巅峰的高手才有希望。 程大叔只是普通先天，考了许多年都没得中，加之现在的士绅当差不免税，所以日子并不好过。 卢源宽慰他道：“程兄来日方长。回去休整两年，下次再考必然能一举上榜。” “算了。” 程大叔重新坐了下来，望了眼和自己同行的两个年轻人，“只要他们能上榜，也算不虚此行。我已过不惑之年，再怎么努力也到头了。” 好在那两个年轻人说道：“程兄放心，我们要是能够得中，会一直等你会试的。” 程大叔听了，也点点头。似乎也恢复了一点信心。 “诸位老爷们都在吗？” 这时，客栈老板敲了敲门，之后走到了小院中，“诸位老爷们，武科进士发榜了！” “哦，会试结果终于出了？” 乔银，宁远，卢源他们都站了起来。 两名年轻人也扶住程大叔：“走，一起去看看？” 说着众人一同穿出客栈，跟着老板来到了连升客栈的大门外。 武科会试没文科隆重，不会有报录的跑到客栈夸官，只会在城中张贴告示榜文。 乔银看时，见一位官员正指挥几个皂吏在官墙上刷了糊精，然后贴上了一张大大的榜文。 还没贴完，就有不少人围了上去。哪怕不是赶考的举子，也都想凑过去看个热闹，一时拥挤不堪。 乔银他们自然也挤过人群，看榜文上的名单。 哪怕对会试胸有成竹，乔银此时还是觉得心口有点冰凉，手心捏着汗，没来由的紧张。 今次武科同样没有头甲，而看榜文上的二甲第一名，赫然就是写的“泯南源州，卢源”！ “中了！” 这让乔银忍不住大喝了一声，望了卢源一眼。卢源也几乎不能相信，他竟然是第一名！ “哈哈哈哈，恭喜呀卢员外！” “第一名啊，第一名！如果这次不是因为生员罢考，你它粮的就是武状元呀！” 宁远他们更是忍不住兴奋地大叫起来，惹得周围不少围观群众都望向了这边。 这让一向老成持重的卢源，都被看得不好意思，最后终于绷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真？真中了？” 一时间，街上的人都兴奋了，第一名竟然就在这里！这让不少人都过来道喜，想沾沾福气。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 卢源也连忙还礼：“同喜同喜！唉，掌柜的？备酒，备酒！请大家吃酒，算我的！” “好嘞！” 老板一时又兴奋了起来。 哪怕武科不及文科，但好歹也是个头名进士，连升客栈的招牌果然不是盖的。 程大叔也在一边看着卢源，脸上满是羡慕。 很快，宁远也在二甲榜单找到了自己的名字：“第十七名，泯南源州，宁远！……” “哈哈，果然中了！” 最后，乔银终于在三甲榜单上也发现了自己：“……第六十六名，泯南源州，乔银！” “哈哈，真的有我！” 同样名入三甲的，还有和程大叔同行的一位年轻人，云渊省黄皮县的李缘宏。 他的排名还在乔银前面，第四十八名。 这让另一位年轻人说道：“这不对呀？乔姑娘的功夫和文章都在李兄之上，怎么着也该进二甲才对吧！怎么落得到三甲来了。” 乔银倒挺知足：“男女有别嘛，能上三甲不错了。” 程大叔也说道：“是啊，人家李兄好歹上榜了！你小子咋回事，陪我一起过年吗？” 年轻人却无所谓：“咱一个先天武师，人家李兄可是先天巅峰！加之文章又好，经义这一考还有加分。他在老家有几个能比，不也才混了个三甲嘛？” 这么一说，程大叔终于也笑了出来。不管怎样，有个人陪着自己一块儿落榜，总归能舒服点。 “恭喜乔姑娘中得进士。” 就在乔银沉浸在喜悦中时，那位发榜的官员却没走远，而是在旁边叫了他一句。 下意识的回过头，见这位官员笑道：“不知道那艘船，何时能赐予下官？” “丁……” 乔银几乎没反应过来，因为这位官员看着似乎有些眼熟：“……丁大哥？” 第七十四章 面圣 “什么，皇上要见我？” 乔银没想到，这位发榜官员居然就是和周近一同考中进士的丁真，算起来也算半个同乡了。 只是他现在戴着官帽，身穿补服。虽不是啥大官，但一时真没能和之前的那个年轻人想在一起。 丁真说道：“外面不方便，随我到屋里告诉你。” “嗯。” 很快，乔银先和宁远他们打了个招呼，然后和丁真一同先回了客栈。 丁真便背起手，对客栈老板说道：“掌柜的，暂时不要让人过来。” 老板连忙说道：“大人放心，小人明白。” 说着忙退出房外，亲手关上了门。之后丁真随行的几名官差也在屋外横立于门前。 而乔银此时，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你见过皇上？” 和丁真一同坐下，他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丁真笑道：“这都是沾了令兄的光！周大哥中得进士，入翰林院深造，颇为皇上常识。在下也因此得以见到皇上，拜为庶吉士。” “哦，恭喜恭喜！” 乔银听了，心里一阵激动。尽管知道周近必然会得到皇帝常识，也没想到能这么快。 丁真说道：“这次皇上差在下前来，就是先告知乔姑娘一声，说皇上有意单独召见你！免得到时事发突然，让乔姑娘有所误会。” 说着，他“啪啪”拍了两下掌。 嘎吱…… 随后，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丁真的一名随从托着一展用棉布包裹的事物走了进来。 乔银一眼，就看出这是包着一展弓。 他对弓再熟悉不过了。当初在公孙恩的贼船上拣漏，宁远就是这么包回了一口铁木乌骨弓。 见随从将包裹在桌上放下，然后退了出去重新掩上门。丁真也起身过来将包裹打开。 里面果然是一展弓。 “这是？……” 乔银也跟着一同站起身来。 见丁真说道：“这是皇上督促会试副主考凃大人，赐予新科武进士乔银的弓：雷木乌骨弓！” “雷木乌骨弓！” 乔银微微一惊，忍不住凑了上来，轻轻将弓拿起。 这把弓的造艺和铁木乌骨弓一样，配饰也一般无二。但其弓臂色泽更加深邃，黑中透红，就好像未燃尽的木炭。 细细感触，似乎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纯阳之性。 哪怕这股纯阳之性对普通人可以忽略不计，但对刚刚出窍，夜游的修士，就有一定压迫感了。 “好神奇！这就是雷木乌骨弓？” 丁真说道：“是啊，据说铁木若遭雷击不毁，才会长成这种雷木！用它打造成弓，比普通铁木的弓力要强上三五成，哪怕稍逊于十大名弓，却也是稀有的宝物。” 他越说，乔银越觉得神奇。忍不住绞上了那琥珀色的弓弦，之后一把拉开！ “好弓力，怕是得有六石了！” 丁真笑道：“这是自然！武科会试的六石弓，就是仿它打造的弓样子。这口宝弓原是理郡王府的镇斋之宝，被皇上再三催促，这才赐到了乔姑娘手上。” “哈哈，好！真是好弓！……什么？” 乔银慢慢将弓收力，一时没整明白，“理郡王府，我大肃啥时候出了个理郡王？” “说是刘理国公，前天才被追封的郡王……” “哦……” 丁真笑了笑，大置说了一下宫里的事。乔银听了，很快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也就不多问了。 重新坐了下来，他将弓放在腿上，爱不释手的把玩着。丁真也在一边陪着笑。 “乔姑娘，这面圣的事儿……” 乔银笑嘻嘻的把弓抱在怀里，说道：“承蒙皇上厚爱！请丁兄转奏，我愿意面圣。” “好。” 丁真大松了口气。 虽然皇帝要召见谁，也就是下个旨的事。但如今把差事交给了他，能直接办成那是最好不过。 说完了事，丁真这才重新开了门。 时近中午，外面看榜的人也渐渐散去了。宁远他们也和丁真又寒暄了一会儿，丁真才告辞离去。 “哎呀，这就是传说中的雷木乌骨弓？” 宁远一回客房，就看见了桌上那把黑中透红的宝弓，一时间又是两眼放光。 好在卢源提醒了一句：“这可是皇上赐的。” 宁远这才管住了自己的手。不过他眼角依然在不停的往桌上瞟，坐立难安。 看来，他今天晚上又要失眠了。 所以乔银也非常体贴的把弓拿了过来：“宁大哥，你想玩就玩一会儿呗？不过晚上记得还我。” “哦，多谢贤妹！” 宁远见状，无比感激的一躬到底！之后小心翼翼的接过宝弓，一溜烟回自己房间去了。 卢源有些好笑：“等你的落星弓真的打好，他估计又得来一次。” 乔银也笑道：“没事儿，见多了就习惯了。” …… 如此又过了几天，已经是五月底。 刚消停了几天的银京再次热闹了起来，因为会试的新科进士们将要进宫朝见皇帝。 乔银他们自然不会怠慢。连升客栈中，正好有程大叔他们帮忙照看行李，也算方便。 皇宫正乾门外，一队队的轿夫架着马轿，整齐的走着。马轿上坐的，正是武科的进士们。 原本，大肃王朝是文官乘轿，武官骑马。但大肃如今没有养马之地，也不能将官中的马匹都牵来举办会典，所以才有了马轿这个折中的办法。 所谓马轿，其实还是轿子，不过没有围帘。这也是为了区分于文官的设计。 不过这些轿子虽无轿帘，却也加设了华顶，马缰，箭壶，朱栏等饰品，非常华美。 新科进士们也统一换上了合身的吉服蟒袍，戴着乌金纱帽，一同进皇城面圣。 这样的打扮，除国家大典，平时是不允许穿戴的。为的就是向百姓炫耀。 上午时分，一百多名进士终于汇聚到了正乾门下。 下得轿来，在副考官的引领下，众人整齐侍候在广阔的皇宫内街之上。 正乾门外，一名身着蟒袍的执事太监手执静鞭，重重的抽落在御街之上！ 啪！啪！啪！…… 这条静鞭，足有人胳膊粗，四五丈长！执事太监却能挥动自如，至少也是宗师修为才能有的武力。 皇宫之中，卧虎藏龙。 清脆的鞭声，震得整个皇城都能听见，也让进士们更加肃穆起来。 很快，副考官带着新科进士们一同走过皇宫内街，来到了正乾门下。 还是相似的拱形朱门，门钉闪耀。两展大案后，王公重臣分立于此。 但今天正中的大案，却不是敬奉的香火。案后端坐着一位身着九团龙服，头戴平天冠的男子。 这让不少进士都激动万分！ 因为大家知道，上面坐的就是九五至尊，大肃当今的天子，万民的君父。 但没有人敢抬头去看。毕竟在这样的场合，仰面视君，就是有刺王杀驾之嫌。 “臣凃立琛，携新科武功进士共一百七十八名，朝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副主考上前一步，高声唱颂，声震于野，让整个皇宫内街都听得清清楚楚。 随着他撩袍跪下，众进士们也都跟着一同跪下，向着上方的皇帝山呼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根本没经过排练，但众进士的下跪，唱颂，却惊人的整齐！仿佛数千年以来，这样的传承早已刻进了人的骨子里，根本不用去学。 “众卿平身！” 皇帝似乎兴致挺高，语气也很平和。 “今天是你们的好日子，朕过会儿和你们一同吃琼林酒，共同庆贺！许德全？” “奴婢在！” “你宣读诏书，为众进士先加官身，入朝！” “尊旨！” 众进士也听得出来，这位皇帝的武功修为似乎很平凡。他说话能让大家听得清楚，应该是这正乾门大街上有高明的机关或法器办到的。 当然，没人敢对皇帝有不敬的想法。况且真正的高手，反而会刻意低调，因此皇帝在众进士们的心目中，更加显得深不可测。 乔银倒是知道，这正乾门底下埋了八十八口三音门道士做的水缸。只要在乾阳门说话，就能让在场的人都听见，因为这就是当初太子搞的。 很快，刚才挥鞭净街的执事大太监拿出一封封上谕，开始用明亮的嗓音宣读。 “武科二甲进士第一名卢源，赐进士出身，授候补龙乾卫！……” “哇！……” 这第一个封官，就让不少人惊呼出声！ 武科进士，一般的入官途径就是先当侍卫，在皇帝身边办差。相当于文官的翰林。 但宫中侍卫数量有定额，所以新科进士大多会作为候补。候补官员能领一半俸禄，龙乾卫候补更是从三品职衔，起步高到了极点。 “臣，谢主天恩！” 叫到喊卢源名字的时候，他就已经站了出来。毕竟他是第一名，早就做好了准备。 但当他听到自己的官禄时，终于激动得一步跪倒！伏拜于地，差点都要哭出来。 一个人少年得志，结果惨遭变故，眼看人生无望，最后又柳岸花明。 传事小太监捧着这封上谕来到卢源面前时，让他的双手都有些发抖，无比珍重的托于高顶。 小太监也将他扶了起来，然后又来了两名小太监给他罩上了补服，换了官帽。 其他进士也是一脸羡慕的望着卢源。 当然不少人知道，卢源不光武功堪比半个武圣，文章更是锦绣。这是羡慕不来的。 “武科二甲进士第二名……” 很快，执事太监拿过第二封上谕，继续宣读。 新科武进士，头甲一般是巅峰大宗师才会上榜。可以说这次取消头甲，也在情理之中。 二甲进士，也都是宗师高手。一般巅峰大宗师才会授龙乾卫，普通宗师为龙坤卫。 三甲赐同进士出身，大多是先天巅峰高手，授龙禁卫。当然，如有特殊情况，会有适当调剂。 像宁远的修为就是武道大宗师，经义也平平，所以赐进士出身，授候补龙坤卫，从四品衔。 而乔银也是武道大宗师，同样堪比半个武圣，文章也和卢源一样受到赞许。 不过他只排到三甲六十六名，赐同进士出身，和李缘宏在一个行列。 而李缘宏被授予的官职是候补龙禁卫，从五品衔；乔银授予的却是王府三等护卫候补，正六品衔。 这和新政旧政关系不大，因为男女有别。 第七十五章 琼林宴 到午后，诸多进士入官典礼行一段落。皇宫御街之前，也随之排开大案，为新官赐宴。 会试大典，筵席丰盛。吃不尽的山珍海味，饮不完的琼浆玉液，一时风光无限。 数十位武道大宗师，百余名先天巅峰高手，至少汇聚了大肃一半的才俊。正如第一位开科取仕的皇帝所言：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 新科进士们，也趁机巴结前来道贺的王公大臣。 入仕不代表就能补缺，一辈子当个候补不是大多数人的心愿。如若哪个王公大臣愿意提携，也能转职当他们的护卫，从而奔个前程。 不过当了大臣的护卫，就多了一层关系。以后就算立功升官，那也是承人家的情。这也是文官上个厕所，居然有武将巴巴跑去守门的由来。 所以像卢松，宁远，甚至包括同行的李缘宏，都只是礼貌地拜见王公们，并没有巴结的意思。 这顿玉林宴只吃得日落西山，可以说为今科会试画上了一个圆满，君臣们这才尽兴而别。 天再次黑了下来。不过早就普及的岩油灯，让静寂下来的皇宫不再像往年那般黑暗。 乔银也在四名太监的引路之下，一同走向了西爽阁。 夜间的皇宫，淡去了白日那样恢弘的气势，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高大沉重的虚影。哪怕明亮的岩油灯能照亮一片角落，却也无法驱散那沉重的黑暗。 太监们在前后左右，各提了一盏岩油灯。不过能照见的也不过方圆十数步的路面而已。 脚下的路面是青砖铺成。因为长年的踩踏，路面早已磨平，只剩下了砖隙形成的痕迹。 在这样的场景下行走于皇宫内院，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因此很多头一次受皇帝诏见的进士，都会流露出惊恐不安。 但四名太监却发现，走在中间的乔银并没有显得不安。走在这国之重城，就像走在自己家里一样。 如此走了小半个时辰，乔银终于被送到了西爽阁前。 西爽阁是皇帝夏天住宿的寝宫。大门上同样挂的两盏岩油灯，能照见绿底黄字的牌匾，以及门梁上雕梁画栋的楼宇；再往两边就是没入黑夜中的围墙。 一名太监已走到门外奏报：“启亶皇上，新科进士乔银觐见！” 西爽阁大门“啌”的一下朝两边打开，走出一位身着蟒袍的中年太监，正是白天挥鞭净街的那位。 看见乔银，他点点头：“皇上正等着你呢。” 乔银拱手道：“有劳公公了。”说着撩起官袍，和公公一同跨过了门槛。 进得门去，又是一片小院。穿过小院正中，便是一座小巧雅致的居所。 公公上前推开小扉，乔银一眼就看到堂屋里站着的那位五十来岁的汉子。 白天，所有进士都和他有过一面之缘，正是大肃当今的皇帝。 此时的皇帝身着便服，正背着手斜站在门后，门开后也看见了乔银。 他微微动弹了一下。 之后皇帝说道：“许德全，你带所有人先退下！没有朕的圣谕，任何人不得进来。” 说着转身进了内屋。 “是！” 许德全面无表情，跟进房内招了下手：“都跟我退下！” 这一招呼，四名太监和四名宫女都麻利的跟了出来，很快就穿过小院，退到了西爽阁外。 哐…… 许德全也在外面将门关好。 乔银喘了口气，这才撩袍走上台阶，进了西爽阁内。先转过身来，掩上了小扉。 屋里同样挂着岩油灯，很是亮堂；回头看时，皇帝也从内屋重新走到了小厅内。 看见皇帝，乔银一时竟有些失神：因为皇帝比印象中的要老上很多了，但气色又比想象中的好。 而就在乔银失神时，皇帝已经红了眼睛，一步走到正堂中间，跪了下来！ “二哥！” “皇上！” 这一下，终于惊醒了乔银！他连忙斜退数步，伏跪于地，避开了皇帝的正面。 而皇帝同样伏跪于地，身体更在微微的颤抖。乔银能明显听到他的抽泣声。 这让乔银也感觉眼睛发热，无数过往涌上心头。 好在他现在经历了许多，也放下了许多。喘了口气，向前爬到了皇帝身边，慢慢将他扶了起来。 “皇上……” 皇帝被扶起后，似乎还有些站不太稳。 用手抹着脸上的眼泪和鼻涕，另一只手摸索着座椅靠背，这才慢慢坐了下来。 之后看了一眼还跪在脚边的乔银，连忙拉了他一把：“唉！起来！坐，坐啊？” “谢皇上。” 乔银这才顺势起身，将茶桌旁边的椅子转了个面，然后斜坐了下来。 看他这个样子，皇帝似乎想说什么，不过还是叹了口气。拿出手帕来抹了把脸。 “乔……？” “乔银。” “哦，对！看朕这记性。” 皇帝拍了一把自己的脑袋，终于笑了出来，不过笑得有些无可奈何。 “朕对不住你！原本按你的成绩，哪怕在二甲也该排前五才对，只是……” 说着，他的手往某个方向一指，好像就要骂娘。 乔银连忙说道：“皇上说哪里话？臣现在能重新入仕，为国出力，已经心满意足了。” 皇帝只得放下了那只手，说道：“不过咱别着急，来日方长！朕以后封个王给你，还是有封地的那种。” 乔银一阵无语：“这是违背祖制的。” “朕一直在违背祖制！” 皇帝哼了一声，说着站了起来。乔银也连忙站了起来，陪笑了两声。 然后，皇帝背着手开始打量乔银。 “唉，乔……乔银？” “臣在。” “你的武功咋这么好了？” 绕着乔银走了一整圈，皇帝满脸都是羡慕，“咱哥儿俩应该是一个娘养的吧？” “那个……” 乔银很想说现在早不是了，“因为臣在民间，遇上了一位仙师，得到了点化。” “哦！” 皇帝听了，更加羡慕，“什么样的仙师，能有此造化？可惜朕就没有遇上。” 乔银心中一动，说道：“皇上如果愿意，臣可以帮皇上练功！只要能入门，后面便是坦途。” 皇帝听了，很是心动：“果真？” 乔银笑道：“这个自然，不过今天稍微晚了点。皇上如果要练功，就得先养好精神，因为武道的第一步就是养生，这点万万错不得。” “好，朕都听你的。” 皇帝点点头，也知道这事急不得。“咱们先用膳吧，你也累一天了，吃完饭好好休息。这次进宫，就多住几天再走，朕还有很多事跟你说呢！” “嗯！” 很快，皇帝出门穿过小院，在门上敲了敲。 “许德全？让膳上监做几个小菜过来！朕还是吃点儿京酱肉丝，盖上饭，给……给新科进士下碗素肉银丝面，加水煮荷包蛋的那种！还有，把隔壁的‘望海小筑’再整一下，待会儿让新进士下塌。” “是！” 门外，许德全恭敬的应了一声。皇帝也回到房中，带着乔银重新坐了下来。 “皇上还是这样节俭啊。” 这么会儿的功夫，乔银也一直在盯着皇帝。他还是和乔银印象中的一个样。 “这个……” 皇帝见乔银盯着自己的衣服，一时也笑了，“习惯了，朕不喜欢整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合乎礼制就行！省下的钱，都充入国库去了……” 他衣服上的金龙，并不是用金线绣的，而是鹿尾毛。不是真正见过龙袍的，还真看不出来。 “挺漂亮。” 乔银由衷的赞叹了一句。 皇帝笑道：“不光是龙袍，朕还把官员的蟒袍，补服，官帽全改了！宫里能用的金银也都扒了，你猜怎么着？这每年居然能省一二百万两的银子……” 乔银又是一阵无语：“士大夫们和御史没少反对吧？” “朕管他个球！……” 二人说着，许德全便已回来。送进一只食盒后，又很识相的退出去了。 “唉，白天就没吃饱！朕吃不惯席。” 皇帝从食盒里端出一只小碗，上面盖着珍珠一样的白饭。用筷子将饭拔开，底下便是埋着的京酱肉丝，冒出的香气让他一阵惬意。 乔银倒是知道，这是四爷吃饭的习惯。他就喜欢把饭菜盛一个碗里，而且菜在下，饭在上。太子还曾经取笑他，说这是“范上”。 “皇上，就吃这么点儿啊？” 不过乔银看着这只小碗，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发酸。三十多年前，他可不是这样的。 皇帝笑了笑，从食盒里又捻出一只大海碗，乔银连忙帮忙稳在了桌上。 这只大海碗明显是给乔银准备的，里面正是太子喜欢吃的素肉银丝面。最醒目的，就是那十多只半透明，用鹌鹑蛋煮成的小荷包蛋。 拉着乔银一同坐了下来，皇帝叹了口气：“人老了，身体越来越不行了。加上这些年啊，一颗后槽牙有点松了，又上火！胃口就一日不如一日。” 说着，他用筷子又拨了两下饭，吃了一口。放在腮帮子的一边小心的嚼着，又拿起茶壶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和着茶把饭吞了下去。 之后对乔银说道：“唉，你也吃啊！试试这银丝面的味道，和以前还一样吧？” “嗯。” 乔银回过神，也用筷子挑起面，吃了一口。 的确，还是曾经熟悉的味道。这让乔银透过碗上冒腾的热气，又望了皇帝一眼。 他终于忍不住说道：“皇上，您……您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嗯？” “听说，您折子一批就是一整晚！身体底子又不好，如今连饭都吃不下……” “嗨，没啥……” 皇帝又灌了口茶，把饭吞了下去，“朕在即位之初，就曾经说过：朕无意于当这个皇帝！只是有些事，必须得有人顶着，起码不能让坏事的人上吧？和皇考太子相比，朕幸运很多了。等把朝堂的事理顺，再培养一个后继之君，也就没什么遗憾……” 说着，他又小心的嚼上了一口饭。 “皇上，我一定尽全力把您的身体调养过来。” 乔银喘了口气，也用筷子挑起面，大口吃了起来。“对了皇上……” “嗯？” 吞下面，乔银看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骆琳她……我是说皇后，她还好吗？” 皇帝听了，微微愣了一下，随后叹了口气：“皇后她，已经薨了。” “……” “太子薨逝后不久，她就一病不起。然后……” 说着，二人似乎都没有了胃口，双双放下了筷子。 良久，乔银才说道：“当初她选了你，是对的。起码过了几天好日子。要是真跟了太子……” 皇帝按了一下乔银的胳膊：“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别说这些了。天儿不早，你也折腾了一天，还是先休息吧？朕还有些折子没批完呢。” 乔银也回过神，从椅子上退了起来。 “皇上，您一定要早点休息啊？” 皇帝笑着点了点头：“放心吧！朕是铁骨头，硬汉子，还熬得住。” 第七十六章 礼崩乐坏 夜晚，京城西林书苑。大学士府。 同样是明亮的岩油灯，将大厅照得一片通明；厅中，几条大案排列齐整，案上是一件件花朵般的碗碟。 当今皇帝崇尚节俭，所以大臣们也纷纷效仿。这种花瓣一样的大碟，每碟都能盛纳八种菜品。这样即不违礼制，又能保证膳食。 主案之上，是八道凉菜，八道热菜，八道素膳，八道荤品，另有八道汤珍，八道甜食，八道粥羹，八道点心。总共六十四道，熊掌鹿尾，猴脑獐心，俱都烹得色香俱全，品味极善。 厅堂边，是一班面貌清秀的少年吹弹丝竹；正厅中央，是一队舞弄罗衫的少女翩翩起舞；大厅四角，还有熏起枭枭青烟的香炉。 各案之后，坐的夫人，少爷，小姐们。就在这熏香环绕，轻歌缦舞之中，安静惬意的小口吃菜。 夫人的案上，是三十二道菜。少爷小姐们是十六品，成了家的儿子媳妇是二十四品。 主案后，坐的是一位须眉如剑，如大儒圣贤般的男子。正是当朝礼部尚书司马匡。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唯酒无量。这是圣人的规训。 司马家作为圣贤之后，又是名门世族，用膳自然不会有丝毫疏陋。哪怕这不是正餐，仅是晚间的肴夜而已。 就这一道肴夜，厨房值夜的上百号厨子，厨娘，小厮，丫头，从下午就得忙起。直到入夜，老爷如果叫传膳，就得马上开席。 不过，今天司马匡的胃口不是很好。只尝了几口小菜，就开始怅然若思。 突然，他望了望坐在角落中，同样吃不下饭的少年。 “慈儿，你有心事？” 少年听见他开口说话，连忙整理了一下衣冠，从案后移步，绕到主案一侧，上拜。 “父亲大人，有何吩咐？” 司马匡如剑的眉毛微皱了一下，说道：“为父刚才已经问过了，你是不是有心事？你难道听不懂人话吗，你这个不长进的初生！” 砰！ 边说，他边将筷子往案上一拍，顿时震得大厅里一颤！ 一时间！吹弹丝竹的小厮们停住了，翩翩起舞的丫环也停住了，就连旁边正在用膳的少爷小姐们也都停住了，一个个都乖巧的站了起来。 夫人也悄然搁下筷子，望向了司马匡。 庭训，也是圣人留下的规矩。 作为一家之主，早上在院子里训斥子女，晚上在饭桌上再训斥一遍，这是必修的功课。 看着一家老小低眉顺眼的样子，司马匡微微嘘了口气，皱起的剑眉也平和了一点。 不过，他的声音依然威严：“说！是不是因为生员罢考，误了你的前程？” 少年听了，上拜道：“回父亲大人，孩儿非常想考取功名，为国效命。” “那也不用着急这三两年。” 司马匡哼了一声，“学而优则仕，这是圣人的话！你学而优了吗，就妄图入仕？成天就知道舞拳弄棒，弄些吟词艳曲，也想当官？若屡试不第，连我也要羞死了！” 一顿话，只说得这位少年面红耳赤。旁边的少爷小姐们也望着他，神态各异。 夫人见状，忍不住说道：“老爷，是不是今次会试出什么事了？” 司马匡看了夫人一眼，才叹息道：“夫人有所不知。皇上被奸臣蒙敝，让洋务也入会试之中！这次武举，居然出了个女进士……” 说到这里，他终于站了起来。夫人也连忙跟着站了起来，儿女们都赶紧垂下脑袋。 夫人顺着他说：“哎，真是奸臣当道，国之不幸啊！……这女流之辈，怎配入朝为官呢？” 一话句，可算说到司马匡心眼儿里去了，让他的情绪舒缓了许多。 但这时，旁边不知哪位小姐低声嘀咕了一句：“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谁说的？” 这回被惹怒的又换成了夫人！ 但几位小姐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好像谁也不知道。 这让司马匡终于发不动脾气了，只微微呵了口气，背起宽大的衣袖，流露出一股忧国忧民的神色。 “礼崩乐坏，人心不古啊……” 说完后，他放平了目光，看见交手垂立的少年。一时剑眉又有些微微皱起。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不学无术的东西，仔细站脏了我的地，靠脏了我的门！还不与我叉了出去，你这个造业的初生……” 少年听了，微微抬头望了他一眼。虽然满脸难堪，但也未失礼仪，拜首离去。 夫人趁机使了个眼色，让其他少爷小姐，小厮丫头们也纷纷行礼，一个个赶紧溜了。 见司马匡脸色不好，夫人也没再多话，径自也退去了。 原本热闹的晚宴，如今终于只剩下了司马匡一个人。这也应验了君子独慎的圣人教诲。 就在司马匡独自一人在大厅踱着步子，满脸惆怅之时。一位穿玄色衣服的管家进了门。 “老爷，幻空大师来了！” “嗯？” 司马匡目光微微一闪，“他来干什么？不是说洋务衙门的人，都被大戎的什么龙收去了吗？结果他们一个个活蹦乱跳，还中了进士，居然有脸来见我？” 管家说道：“老爷，他说还有后手！这次保准不会再有失，特地请老爷宽心的。” 听到这个保证，司马匡的气总算又顺了点。说道：“你告诉他，只要把事办成，我定然不会亏待。” “是！” …… “嗨！嗨！嗨！……” 清晨，太阳照常升起。 皇帝换上了一身劲装，在朝阳下挥洒拳法。一招一式，都显得劲道十足。 乔银则是站在游廊边，一脸微笑的望着他。 一连十多天，皇帝都在望海小筑中练武，朝政暂时由大学士骆诚国操持。 这让宫中都有了传言。 但凡去问，都会有人心领神会地说：“皇上在望海小住。” 望海小筑，是原太子在宫中休息和理政的一个小去处，后来一度废弃成了库房。 不过皇帝近些年，将它重新打扫了出来。这次乔银进宫，正好就在此处安顿。 “呼……” 一套拳法练完，皇帝已经是气喘吁吁。不过脸上的畅快是从来不曾看见的。 “哈哈，咱们俩真强！” “岂敢，是皇上自己悟性好。” 连忙拱了一下手，乔银扶皇帝坐了下来，帮他用精元上胎按摩气血，恢复体力。 乔银一直分离着三股神魂，持续帮皇帝控制身体。练武，练窍，正如百灵当初帮助自己。 不过乔银没有渡过雷劫，所以只能像洗炼木材那样，三股神魂先后洗炼出纯阳之力，“后魂止而前魂又至”。能达到的效果也相差不远。 神魂没有渡过雷劫，直接控制别人的身体，很容易对肉身造成损害。像野史笔记中有人被妖鬼附体，通常都会大病一场，甚至身亡。 只有渡过雷劫的纯阳神魂，不仅对人体无害，反而能起到滋养作用。这也是当初的太子，还有现在的皇帝能很快调理身体，练顺武功的基础。 “呼……” 很快，皇帝的体力就恢复了七七八八。 这次重新站了起来，似乎自己慢慢找到了感觉，在院中练起了“小周天练力拳”。 乔银也适时的收回了神魂，没有打扰他的进步。直到皇帝把一套拳法练完，满脸都是惊喜。 “成了！朕能感觉到，这套拳法朕真的学会了！哈哈，朕也能开始修炼了！” 皇帝回头望向乔银，开心得像个五十岁的宝宝。 “皇上勤修苦练，终于厚积薄发！今日一朝顿悟，必然前途无量，实乃国家之幸。” 乔银连忙凑过去，笑着向皇帝一拱到底。 皇帝一阵无语：“唉，别人这么说倒也算了，连你也这么说？你是不是瞧不起朕？” 乔银吓了一跳！连忙跪了下来：“臣岂敢？” “唉，起来起来。” 皇帝一把扯过他的袖子，兴致顿时少了一半。“朕只是想说一声，谢谢你！” 乔银便站了起来，陪笑了一下：“都是自己人，客气个啥……” 皇帝便也笑了起来：“这不就结了？哈哈……话说回来，也只有你能帮朕练功了。” 他说的倒是实话。 别说身为一国之君，即便是个普通人，也不会放心让别人控制自己的身体。如此意念上有一丝抵触，这样的附体修炼就很难达到身心如一。 而皇帝就是能全身心的信任乔银，就像当初太子能全身心的信任百灵一样。 擦完汗，皇帝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稍适休息。 不知不觉，天又麻麻黑了。许德全带着食盒进了院来，看了旁边的乔银一眼。 将食盒放在桌上，许德全低声说道：“皇上，已经第十三天了，您好歹露个面儿！不然宫里再传出什么闲话，怕是影响皇上您的清誉。” 说着，他将食盒里的饭菜一盘盘搁了出来。 “让他们说。” 皇帝招呼乔银一起坐下，拿起碗就开始吃饭。现在他身体好了，胃口也好了，吃饭都换成了大碗。 边吃，边鼓着腮帮子说道：“朕自即位以来，三天一小朝，十天一大起！这次病了，就休息了半个月，他们就有意见？怎么，朕就不能休息几天吗？” 这让许德全看在眼里，也喜上眉稍：“是！” 皇帝嘴巴上说病了，但身体却是更好了。谷神一窍这种修神之道，首先就坚固了他的牙口，舒缓了肠胃，让他能吃能喝，气色自然越来越好。 “奴婢告退！” 许德全又望了乔银一眼，脸上满是赞许。这才心满意足的退了下去。 乔银感觉一阵尴尬。 这么会儿的功夫，皇帝就已经吃完了一碗饭。 边盛饭，边喊了一句许德全：“对了！你待会儿去趟上书房，把刘彧，周近他们几个请到望海小筑！朕明儿早就能上朝了，今天先和他们说说事儿！” 乔银听见周近的名字，不禁心里一阵激动！ 许德全听见皇帝着补，也连忙停住脚步转回身来。仔细听完后，方才应道：“是！” 盛好饭，皇帝也顺便往乔银碗里加了一勺。 “吃！……朕现在又能想起来，这吃饭其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嘛！多久没这感觉了……” 乔银连忙稍稍站起，用手捧了一下碗。抬头看着皇帝现在的状况，心中也颇为欣慰。 吃完饭，天完全黑了。 不过太监宫女们早在房内外点上了好多盏岩油灯，照得一片亮堂。 不多时，许德全重新推开了院门。 只见提着灯的太监们，正领着几名官员进了望海小筑的院中。 一进门，这几名官员就先跪下行了一个礼：“臣等参见皇上！” 许德全也走到堂屋门口禀报：“皇上，他们到了。” 皇帝也从里间走出来：“叫他们进来！赐座，看茶。”说着指了一下旁边的椅子。 “乔爱卿？坐啊。” “谢皇上。” 乔银连忙又拱了一下手，等几名官员都进来后，方和大家一样斜坐了下来。 许德全也侍立在了皇帝身边。 第七十七章 改士归流 周近进门后，一眼就看见了乔银，乔银自然也看见了他。 周近如今头戴纱帽，身着朝袍，足蹬朝靴，和在太平庄当老爷时的气魄又有了天差地别。 尤其是中了进士后自信有神的双目，再配上端正的眉耳口鼻，装成在由漆黑胡须修缮得恰到好处的面孔之上。在这皇宫大内，由皇帝亲自召见的禁所，这一切当真无法让人想到他在多年以前，还是一个在乡下打棉花，被未婚妻抛弃羞辱的农民。 而在周近眼中，同样头戴纱帽，身着朝服的乔银，却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来到京城之后，周近也见过各色人物，其中不乏身着戎装的巾帼英雄，也有诗书风流的才女。但她们都没有乔银这样自然，自然到让人知道这就是大肃官场的一位同僚；至于男女，明摆的事，但并不重要。 不过在这种场合，周近和乔银只是稍稍对视了一眼，并无他话。 让乔银意外的是，那个丁真居然也在这里。看他们的官服，周近现在应该是瀚林院编修，丁真是庶吉士。 另一位官员也是年轻人，不过穿的是团蟒补服，看起来身份相当隆重。 皇帝此时已在主位上坐了下来，正对这位年轻官员说话。 “刘彧啊，你府上如今也是王府了！按规矩，得配上长史和护卫才是。朕如今把周近和乔银先拔给你……” 说着，周近和乔银忙站了起来，向着这位小王爷行了个礼：“参见小王爷！” “谢皇上！二位少礼。” 小王爷也站了起来，向他们二人也微微还礼。 皇帝便继续说道：“不过呢，这二人在朕身边，还有差事没办完！算是你举荐给朕，免得朝中有人心生嫌隙，望你也多多体谅朕一下才是啊。” 小王爷连忙说道：“儿臣岂敢？这周长史和乔护卫，原系儿臣府上当差，勤勉尽职！只因儿臣庸劣，恐误了他二位前程，若能举荐给朝庭，也算是人尽其材。” 皇帝听了，微笑着点点头。几人这才复坐。 见皇帝又说道：“即是王府举荐，周爱卿今年便可外任。你说在老家的包产法，朕觉得颇为可用，是否能在泯南作为新政试行？” 周近拱手道：“回皇上，包产法却为可用，但推行起来恐怕不易。并非所有士绅都如臣一样。况且臣身为泯南人，若外放至泯南，也恐为体制不符。” 皇帝便又问道：“那瑚州呢？” 周近想了想，说道：“瑚州新近光复，地多人少。若在此推行包产，等于从无到有，臣以为可行！只是瑚州暂无地主士绅，臣的包产之法将有另行。” 说着，他掏出一封奏折，上前呈给了许德全。许德全转过身，呈给了皇帝。 皇帝打开一看，原来周近是打算建立农庄，每若干户建一庄。生产办法，和士绅把地包干出去一样：交足国家，留够东家，剩余归自己家。 不过东家，在这里换成了农庄。 周近说道：“自古以来，因为朝官不下县，所以皇上推行新政才会阻挠重重；以臣愚见，农庄除组织生产，还应下放官员！县以下之乡镇，农村，理应效法州县，改士绅为流官，而不是付诸于当地豪强。” “对。” 皇帝边看奏折，边又看了眼周近，“对！对。” 顿了顿，皇帝再次肯定道：“你说得对！朕和骆诚国，很久之前就讨论过这个问题。一是没能拿出合理的办法，二是没有等到恰当的时机，直到你周近横空出世！朕这些时日，一直在构想你的大农庄……” 岩油灯明亮的光照在皇帝脸上，让他丝毫掩饰不住心中的兴奋。 周近能想到包干法，倒不是他学问有多么精深。只因为他当过农民，才知道该怎么办。 见皇帝合上奏折，说道：“周爱卿，那你就先去瑚州，任知县！当地现在人不多，就辛苦你从最基层开始，把这个架子先搭起来！当然，这可比你治理一个家要累多了。” 周近拱手道：“苟利社稷，何以辛劳以避之？臣愿做瑚州知县！” 说着离位起身，向皇帝拜了一拜。 “好！爱卿请起。” 皇帝连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重新归位坐好。然后，皇帝又稍微沉吟了一下。 “这泯南，源州……” 之后他突然问乔银：“对了，你们老家是在……江口县对吧？当地知县可堪其用？” 乔银拱手道：“回皇上！江口知县尽忠职守，可堪其用！臣的童试，还是在他手上考过的。” 皇帝点点头：“朕也有点印象，记得他叫江沱！宁卫也在折子里提到过他，说此人和善亲民，推行新政也颇有成效。如今他尽职多年，就让他升任湖阳做知府吧。” 回头对又丁真说道：“爱卿是泯北人？正好就外放到江口县，补知县这个缺！这么一来，宁卫，江沱，加上你丁爱卿，正好就是道府县一贯到底。加上源州府三城相连，就更方便在源州推行新政了。” 丁真连忙起身拜谢：“臣定然不负圣望！” 皇帝也将他扶了起来，对大家说道：“这次改士归流，只怕比摊丁入地，一体纳粮更难推行！所以朕思来想去，还是先放在了源州，最好能再用个二三十年把底子打下来，让泯南先试行成功！只希望老天多给朕留点时间啊。” 说着，他不再回座位，而是慢慢走到院中。乔银他们也连忙站起，跟在皇帝后面。 皇帝看着夜空，说道：“太子曾问过骆诚国一句话。乔银，你知道吗？” “回皇上，臣略闻。” 乔银拱手道，“太子说：搞了几千年的小农经济，还有必要再搞下去吗？” “没错！就是这句。” 皇帝点头道，“朕现在可以回答，没必要了！” …… 几天后，会典结束。 乔银他们终于离京，回到了港口。 这次离京，场面颇为隆重。皇帝特地派了宜亲王世子刘彧，王府长史周近摆队送行。 乔银，宁远，卢源是洋务衙门的第一批进士。 这样的场面，无论是在礼制上，还是在地位上，都足以证明洋务衙门又稳固了一步。 “请！” “请！” 随着大舰起锚，港口上的小王爷和战舰上的官长们也相互拱手作别。 岸上的其他官员，远处的百姓们也争相观看，目送三艘大舰向南远去。 “恭喜乔知舰高中皇榜！” 乔银归舰，让郎先生高兴得连连拱手道喜。乔银也笑着拱手还礼，客气了一下。 “唉，只是个武科而已，还是同进士。” “同进士也是进士嘛！” 说着，郎先生笑着带他一同回了舰长舱。 看了一眼乔银解下的包袱，因说道：“听说小王爷赏赐了一口宝弓，能否让在下一观？” 乔银也大方的把包袱伸过来：“好，一观就一观！” 郎先生接过包袱打开，取出这把雷木乌骨弓。仔细的把玩了一遍，然后还试着拉了一膀。 “好力气！” 他不是灵肉合一的武道大宗师，拉满这口弓已是极限了，忍不住惊叹了一句。 “这口弓，在聚宝斋至少要价三千两！落星弓打造好还要点时日，如今有了它，也足够用了。” 感慨了好半天，郎先生才把弓还给了乔银。 “小乔你现在有了橘花血纹战刀，又有了这口雷木乌骨弓，当真如日中天！你之前那把铁木乌骨弓，不知能不能换给在下呢？” “换？” 乔银倒没想过这么多，“您要是喜欢，赠您就是了！说换岂不是太见外？” 郎先生却是说道：“亲兄弟也要明算帐，别怪我人老话多！听说皇上很宠信你是吧？但你千万不要飘，皇上毕竟是皇上，凡事要有个分寸。” 乔银感觉有些好笑。 不过看着郎先生的样子，心里又有些感动，认真地说道：“谢谢您，我记住了。” 郎先生笑道：“这便好！我换你的铁木乌骨弓，自然不会让你吃亏。当初大宁子说要赠你洗髓汤，但因药材不全，于是耽误下来了……” 听了这话，乔银也明白了什么：“不是吧！这药材……能服用吗？” 皇帝这见召见，自然赏了不少东西。其中就有一枚人元大丹，不过乔银一直没服用。 一来是以他现在的修为，已然用不上。二来就是心里膈应。 郎先生却说道：“当然能了，我说过武圣全身都是宝：骨肉精血能打造神兵利器，五脏六腑能炼药强身！只是这东西太难得，咱这回算是拣着了。” 乔银听了，也深以为然。 别说武圣。换作常人，也不能把遗骸随便拿来用。这次是在海上遭遇变故，才拣回这么个“宝贝”。 “实不相瞒：这次打造橘花血纹战刀，我只带去了一只胳膊，而且还没用完！剩下那半儿，足以打造出一枚血纹钢针，或者一把血花纹战刀！所以胶东军械局连工费都没收咱的，还得感谢咱们。” 看他得意洋洋的样子，乔银有些好笑地问道：“您和公孙恩真不是师兄弟？” 郎先生居然也没否认：“我们不是同门，但的确一起学过艺！以官场上的规矩，算是同年吧？不过我有我的原则，只拣漏不杀人，所以我们合不来。” “他能像您这样，也不至于落得身死道消。” 乔银倒没想指责郎先生什么。 这些道士，方士，医士，很多东西都得从遗骸上取得。但要注意的，是要守住行业底线。 二人聊着闲话，不觉就过了小半天。 他们中午起航，此时已近午后。甲板上的大厨范师傅又在招呼大家吃饭了。 “下一过？号！……下一过？蒿！……” “啊，终于回到我的船上来了。” 乔银无比怀念的捧着自己的搪瓷碗，吃着已经不成样的乱炖，让身边的郎先生一阵好笑。 “怎么，在船上比在宫里还舒服？多少人做梦都想挤进宫去，你倒忙着跑出来。” “我以前其实也挺宅的。” 乔银冲着郎先生笑笑，“可能是物极必反吧？我现在更喜欢呆在外面，到处浪。” 郎先生颇为赞许：“好，航海就是要这样的个性！几千年，咱们中原人就是太保守了。你今后出去远航，我就当你的幕僚怎么样？” “哈哈，这怎么敢当呢？……” 乔银如今中了进士，在衙门里的身份就完全不一样了。加上他作为六品护卫外放，只要通过试航，再立次军功，当上舰守都不成问题。 郎先生也一直在鼓励和帮助乔银。洋务衙门对后辈一直是努力栽培，而不是打压。 舰队使入外海之后，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海面上波涛起伏，夕阳印天，鸥鸟翱翔。 这次会试，前后历时一个月。如今已到了盛暑时节。 不过舰队上的海员在码头休整过，身心都恢复得不错。因此重新返航状态挺稳。 远远望去，瑚州号上的宁远和卢源也在甲板上愉悦的聊着天。海员们吃着晚饭，一片和睦。 如此在海上返航，很快就是一天过去。 …… 第七十八章 幽灵船 因为顶着东南风，舰队航速并不快。 不过考核已顺利完成大半，所有人都轻松了许多。 哪怕舰队上物资越来越匮乏。但航程有盼头，海员们的心里就能攒着一股劲。 如此到了六月底，舰队终于重新看见了瑚州岛！这引起了海员们的又一片欢腾。 随着舰队绕过瑚州外海，重新调转向西，这次的试航也终于要接近尾声。 而且这一转向，舰队就成了顺风而行，航速几乎快了三五成！这更让归心似箭的海员们心中期盼。 轰隆…… 夏至已过，时近小暑。 南海的天空上，突然乌云密布；时而划过天际的闪电，更是震得海洋上一片嗡鸣。 “夏至时节，东南信风穿过赤道！加之东洲体量巨大，东南季风也是最鼎盛的时节。南海位于低压带，两股气流极易形成涡漩，从而引发对流风暴……” 舰长室里，郎先生一改温文而雅的形象，抱着脑袋蜷缩在吊床下面，好像一只瑟瑟发抖的大老鼠。 对于修炼道术的人，除非渡过雷劫，不然面对雷霆大多是这个模样。 所以郎先生努力解说着台风形成的原因，企图驱赶内心的恐惧。可惜无济于事。 这时，舱门外传来杨树的声音。 “知舰大人，舰守下令抛锚！” “得令！即刻抛锚，撤下所有的风帆！” “是！” 好在乔银并不畏惧雷霆。 一来是他神魂修为深厚，二来拥有无法无念的境界，所以照样指挥若定。 安排好了舰队上的事，乔银忍不住又拍了郎先生一下：“郎先生？……” 轰隆！ 恰巧这时又是一道雷鸣闪起，吓得郎先生跟触了雷一样蹦跶起来：“哎呀，别碰我！” 说着，他干脆抓住一个枕头把自己的脑袋包了起来。 乔银也无可奈何，只得安顿好郎先生，自己先到甲板上视察情况。 甲板上，风暴已经明显刮起来了。海上的浪越来越大，三艘巨舰也上下起伏。 偶尔一道海浪扑起，还会掀出一片咸湿的水雾。 不过海船已经下锚，风帆也相继撤了下来。船上只剩下了一道道光秃秃的桅杆和密密麻麻的索具，刮起的飓风对船体的影响已经降到了最低。 轰隆！哗……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天空，之后扑天盖地的雨水开始垂落！整个南海变成了一个水的世界。 海员们也相继回到船舱中避雨；余下留守的，则和乔银一同站在甲板上继续观测情况。 风暴，也是试航的一次考验。 唰…… 又是一道白光，将黑沉的天空照亮！之后又是一阵轰隆的巨雷，响彻四野。 不过乔银却突然搭起了雷木乌骨弓，雕翎箭头上闪烁着一枚闪亮的赤金币，对准了天上的雷霆。 舰丞和都统看向乔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但他们都相信知舰大人不会无地放矢。经过兑马岛变故，所有人都在心底认可了这位年轻统帅。 “又是你？上次我们迷路，就是你搞出来的吧！” 乔银身上气血骤然勃发，在夜色中朦成了一尊好似金蟾般的轮廓！ 崩！ 随着一声轻脆的弓弦爆响，金蟾口中的雕翎箭好像流星一般飞射出去，直划出七百步开外！ “武圣？嗯，这是……” 雨幕中，突然传出一阵惊叫！随后赤金上的爆炎神符骤然爆炸，在空中迸发出一片火云。 轰隆！ 这一爆炸，宛如又惊起一记爆雷一般！整个大海上掀起了一阵狂风巨浪。 战舰也在惊涛中再次起伏。不过因为这次下了锚，所以并没有颠簸得太狠。 “啊……” 爆炸之后，又夹杂出一个男子惨叫的声音。 随后，众人惊异的发现，雨还在下，但似乎变小了；天上的雷霆也在爆裂，却也没那样恐怖了。 就连郎大先生也从船舱里钻出来，不再被雷雨天气吓得动都不敢动了：“怎么回事？” 他放眼望去，雨幕中依稀有了一艘牙舰。 而原本应该和银环号一起下锚的瑚州号和乘风号，却莫名从海上消失了！ 这让郎先生很快记起了在兑马岛的遭遇：“难道……我们又中了幻术？” “哈哈哈哈，了不起！居然能识破贫僧的幻术。”这时，远方的牙舰上随之传来了一阵笑声。 “哈什么哈？” 乔银将弓背到身后，也望向了那艘牙舰，“没见过雷霆，就别乱模仿！不怕人笑话吗？” “怎么，你见过？” 听见乔银的话，对方似乎有些惊讶，“难怪你们能从兑马岛逃出来，原来你渡过雷劫？好好好，今生有幸，能和一位雷劫真仙交手，哈哈！哈哈！” 不过他的话却让乔银有些好笑。 “你一艘小破船，就想和海军较量？我看你脑子有问题！传令起炮，准备开打！” 众人应道：“是！” 郎先生则低声提醒：“小心有诈！” 乔银亦低声道：“我心里有数！您不是说过南海空无一片，除了南安没什么像样的海军吗？” “对。” 郎先生也定下了神，“干它粮的！” 银环号这样的大舰起锚，要花上少许时间。因此水手们起锚时，水兵们也相继奔赴战斗岗位。 但让乔银意外的是，那艘牙舰竟然没有逃，反而向着他们开了过来。 “找死？” 眼看对方那艘孤仃仃的小牙舰，离乔银的银环号只有一海里的距离，他当即下达了命令！ “开火！” 轰！……轰！……轰轰轰轰轰…… 一排排的炮窗上，剧烈的火雾开始喷吐！ 哪怕这只是一艘准三级舰，炮口要少上一些，但在牙舰面前也是庞然大物。 噗！……噗！……噗！…… 但让乔银惊骇的是，炮弹打在牙舰之上，竟然没有打中！甚至可以说，不少炮弹都穿过了牙舰，直接打在了海上，激起了一朵朵巨大的水柱。 “幽灵船！” 这让不少人都瞪大了眼睛！ 因为传说海上有不少海船遇难后，海员和船都没有死，而是像幽灵一样继续飘泊。 眼见一轮炮弹打完，这艘牙舰不光没有沉，反而继续向银环号靠拢，有的人腿肚子又开始打哆嗦了。 “不要慌！” 就在这时，乔银一把踩上了围栏，高喝了一声，“有老子在，你们怕什么？” 这一吼，整艘大舰上的士气顿时稳住！因为就是这个背影，曾经挡住了兑马岛上的真火炎龙。 “哼！管你是人是鬼，面对数百人的气血阳刚，我不信你真的敢靠过来！” 乔银一把搭起雷木乌骨弓，身上气势再次爆起，箭锋直指向这艘牙舰。 轰隆……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雕翎箭上的赤金也闪过刺目的光。 雷木弓的射程超过七百步！只要这艘船真敢靠近，乔银就能一箭射爆了它。 果然，面对乔银的气势，牙舰在二里开外的距离就调转了方向。 “好！洋务衙门的人，果然够胆。” 不过，船上的声音却没输了阵势，“你叫乔银对吧？贫僧本来想让你死得痛快点，如今你自己找不痛快，贫僧就只好成全你了……” 哗…… 一时间，这艘牙舰的身影竟然开始变大，大得比瑚州号还要恐怖！ 这让旁边的郎先生，心里都是一阵发毛。 如果只是单纯的大船，只会让人觉得壮观；但这艘船明明是小型船，如此变大，完全不符合视觉比例！所以看在人的眼中尤其的恐怖。 在船胀大的同时，天上的雨都变小了。涌密的乌云也渐渐散开，露出了夏夜的星辰。 而在乔银的眼中，这些星辰极其的明亮，又好像离自己很近一般，几乎触手可及。 “又是幻术？” 就在乔银将雷木乌骨弓转向天空时，那些星辰竟然抢先一步，耀起了闪烁的光。 乔银只感觉这些光芒一寸寸，一点点，竟然照到了自己的身上，而且无比沉重。 “啊！” 这让他一下站立不稳，从栏杆跌到了甲板上。 砰…… 猛然惊醒，乔银刚要站起来，竟发现自己并没有摔在甲板上，却是摔在了一个小院子里。 而这间小院，无比的陈旧和破败，就像数十年无人住过一样。 抬头看时，只有高墙围成四角的天。 “宗人府？” 脑子里骤然迸出这个场景，乔银使尽全力想要爬起来！但身体却越来越沉重，直到动弹不得。 “哈哈哈哈！怎么样？” 虚空中，传来了男子得意的笑声！ “贫僧的道法，能挖掘出人心中最恐怖的景象，并将他的神魂堕入其中，无尽轮回！乔银，你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都无法从中超脱了！” “你将永远沉沦，永远痛苦，直到消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觉得可能吗？” 在短暂的惊愕之后，乔银突然也笑了起来。 “你是哪方妖僧？凭这点手段，就想对付我？我告诉你，沉沦没有，你把我惹火了却是事实！今天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痛苦！” 轰…… 就在这片幻境虚空之中，突然闪起一片光明！ 只见一位端坐莲台，脸上有一大块黑斑的丑陋菩萨，骤然挤开了这个幻象世界！ “悲母菩萨，大悲还魂！前世种种皆为虚枉，尸解胎中忘却迷团！永固真我，本性不灭！” “开！” 噼哩啪啦！ 幻境构成的宗人府骤然开始碎裂，那个男子的声音也传出一声凄厉的嚎叫！ “啊——！……” 乔银一个鲤鱼打挺，就从甲板上跳了起来！ 与此同时，对方的那艘巨舰也重新缩回到牙舰大小；银环号的后方，消失的瑚州号和乘风号又重新浮现，只是离得非常远而已。 天上的雨的确小了，但并没有停。云层依然厚重，也并没有露出星辰。 众人都是一阵呆滞。 因为大家只看见一瞬间的幻象，然后就是乔银从甲板上跌落；对方也发出惨叫，幽灵船影重新缩小。 迷幻道术的较量，如此之快，却又无比凶险。 但郎先生却是知道，这轮道术较量，是乔银胜利了！ 刚才那声惨叫，就证明对方的神魂遭到了严重反噬。 眼看那艘幽灵船已经调头，他猛然喊了起来：“小乔，他们要逃了！” “逃？逃得了吗？” 乔银再次搭弓上箭！但这次搭上的箭头却不是赤金，而是一枝碧绿色的箭头。 无极箭！ 崩！ 随着乔银再次气血爆涨，如金蟾一般的轮廓中顿时吐出一道绿光，向着牙舰就追了过去。 第七十九章 六道轮回 雷木乌骨弓的射程只有七百步开外。 因此在射出无极箭的同时，乔银的神魂也遁出了其中。无极箭射出一里多的距离后，乔银猛然发动了道术，继续追击。 “灵魂涡漩！” 呜……呜……呜…… 风浪未尽的海面上，瞬间卷起了一个巨大的涡漩！牙舰上顿时传出一声声惊叫。 如今乔银持续驭箭飞驰，终于追上牙舰！神魂遁射出来，用手一抓。 “别躲在那里装神弄鬼了，出来亮个相吧！” “啊！” 嗖……嗖……嗖…… 几道神魂的虚影，生生被灵魂涡漩直接抽了出来！立时被剿了个粉碎。 这几个神魂，明显是躲藏在牙舰中的道术高手，至少也是驱物，显形的阴神级别。 但在乔银的道术之下，连样子都没看清，直接就死了！连碴都没剩下来。 直到最后一道身影被抽出来，才没有马上被绞入涡漩之中，却也是一脸的惊愕。 “玄冥道的灵魂涡漩？你怎么能这样肆无忌惮的使用？还有无极箭？” 这个神魂的形象，是一个身材矮小，披着袈裟，戴着长长佛珠的僧人。 看见乔银，他惊愕中夹杂着恐慌，把手一指：“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废话太多了！” 乔银的神魂凝聚成形，一手虚抓灵魂涡漩，另一只手操起无极箭，又是一道涡漩祭出！ “阴阳昆洞大阵！” “噢……！……” 僧人原本手执佛珠，勉强抵挡住灵魂涡漩的袭卷；但这一下，终于撑不住了。 用郎先生的话来形容：灵魂涡漩加上阴阳昆洞，就是信风卷上了季风，岂止是风暴，那简直就是风暴！ 连真火炎龙都被困住过，何况是一个和尚？ 只见这个僧人的神魂顿时变形，被拉得弯曲而瘦长，一圈一圈的被绞入风暴中心，毫无反抗之力。 风暴中心，正是碧绿色的无极箭。 嗡…… 僧人被卷入其中，场景顿时为之一变！ 只见四周全是黑白两色的混沌大阵，阵眼中端坐着一尊丈余高的巨大金蟾。 这尊金蟾，自然是乔银所化。 在无极箭中，他的神魂能与纯阳烙印相融合，这是任何外丹法宝都无法比拟的。 “八部神王经？” 僧人整个人已经变成了黑白色。同时金蟾张开大口，一道闪电已经吐了出来！ “等……等一下！……” 轰隆！ 僧人刚要开口说话，却瞬间被炸得爆散开来，神魂念头四散乱飞。 “嗨！幻灵佛珠，固我神魂！” 僧人的神魂一被炸散，化为了数百道阴风四散飞扬，顺势就被阴阳昆洞大阵炼化了。 但让乔银意外的是，那串佛珠却依然完好无损的飘浮在大阵之中，并没有被毁灭。 散开的阴风还有一百多股，就寄宿在这些佛珠中！阴阳昆洞大阵竟然炼化不到。 “咦，这是什么东西？” 乔银大为惊讶。不光是这佛珠无比坚韧，而是它们居然也被吸进了无极箭内部。 要知道阴阳昆洞大阵，只有神魂才能进来。 “你终于肯说话了？” 那串佛珠见乔银停了手，猛然重新融合起来，又变成了僧人的模样。 不过他现在终于不嚣张了，而是双手合十，彬彬有礼。 “这是我天龙寺镇寺之宝，幻灵佛珠！乔银，你果然不是等闲之辈，贫僧幻空……” 轰！ 话音未落，金蟾又是一道闪电吐出，将这个僧人再次炸成了一片漫天飞散的佛珠！ “啊！……” “老子在自言自语，没和你说话！” “灵魂涡漩！” 嗡…… 与此同时，金蟾同样爆散开来，化为了一道巨大的涡漩，将这些佛珠牢牢困在其中！ 佛珠在涡漩中旋转，虽然能自保不被摧毁，却再也无法聚集在一起。 啵！ 随后，一颗佛珠从灵魂涡漩中被弹了出来，重新投入阴阳昆洞大阵。 “啊！” 这一回，它终于遭到了灭顶之灾！ 整个大阵的力量，全部用来炼化这一颗佛珠，它再坚固也抵挡不住了。 而且阴阳昆洞大阵，最可怕的就是消磨人的记忆，而不是单纯的只用力量攻击。 “啊！啊！啊啊啊……” 这颗佛珠内，寄宿的那股僧人的魂魄，渐渐就淡去了；甚至连佛珠上的烙印，都被洗炼得一干二净。 轰隆！ 最后，乔银的神魂再次凝聚成金蟾，一记雷光轰在了这枚佛珠之上，将它洗礼到最纯粹。 如此，佛珠上也留下了和无极箭一样的纯阳烙印！这枚佛珠，已经易主。 “不好！” 僧人顿时大骇，趁着乔银炼化幻灵佛珠的一瞬间，猛然朝阴阳昆洞大阵外遁了出去！ 他真的感到恐怖了。 如果乔银继续施展手段，他的全部神魂都将被炼化掉记忆，他将完全从世界上被抹杀掉！ 因此僧人已经吓破了胆，施展全部力量就要逃离。 但他刚要遁出无极箭，一股巨大的吸力就将他又拽了回去，如海啸一般无法挣扎！ “不——！……” “进来了，你还出得去？你以为自己是真火炎龙！我说过，要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痛苦！” “你把我惹火了，秃驴！” “啊……” 僧人一次又一次想到逃跑，却被乔银一次又一次收回无极箭！他的神魂在逐渐被消灭的同时，精神也终于崩溃，只剩下了癫狂。 “啊！啊！……你敢炼化贫僧？大人不会放过你的呀……哈哈哈哈……” “大人？” 随着乔银洗炼完这串佛珠，僧人的残魂也终于喊出了心灵深处的呐喊，倒是让他明白了什么。 “我就知道，那些士大夫不会轻易罢手的！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还正人君子？呵……” 不过乔银对那些士大夫已经见过太多，见怪不怪。他当下最感兴趣的，还是这些坚固无比的佛珠。 佛珠共一百零八颗，颗颗大如雀卵；另外还有三颗更大点的隔珠，总共一百一十一颗。 它们的形状并不是圆的，而是像鹅卵石一样，圆得有些不规整；也不知道是由什么材料炼造，近乎于真实与虚幻之间，居然能进入无极箭！ 原本，这些佛珠都是通体黝黑，有如铁木疙瘩。如今被乔银打上纯阳烙印后，隐隐在黝黑中透出点点金芒。 于是乔银心意一动，开始催动佛珠上的烙印，试图控制它们。 眼看他要控制这些佛珠，僧人已经变得渺小而虚弱的声音，又癫狂了起来。 “哈哈哈哈！你想夺走我天龙寺的镇寺之宝？作梦！这些幻灵佛珠，是用武圣之舍利打造，比血纹钢更珍稀的法宝！没有修炼过六道轮回经，你想控制它，只会堕入无尽的迷途！……” 果然。 乔银刚刚要控制这些佛珠，就感觉无穷的幻境涌进了自己的神魂！ “六道轮回！” “地狱道！火海刀山，昏昏茫茫！堕入此道，永世不得超生！……” “饿鬼道！堕入此道，瘦如枯柴，腹大如鼓，终日饥渴，只能以腐尸为食！……” “修罗道！战斗纷争，永无止境！只知厮杀搏命，杀到永远！……” “牲畜道！弱肉强食的野兽之道！不是吃掉对方，就是为对方吃掉！……” “人道！尝尽众叛亲离，受尽凌辱剥削，体验人性本恶之道！……” “天道！视万物为无，无喜无悲，无动无静之道！归于天道，永归虚无！……” 一时间，乔银好像经历了一百多个人的记忆，每个记忆又经历了一百多世的劫难！如同上万次的胎中之迷，将他的神魂冲击得残破不堪。 就算是雷劫真仙，也经不起这样的神魂冲击。 看着乔银的神魂逐渐散乱，僧人最后的那丝意念也颠狂到了极点，发出了得意的笑！ “哈哈哈哈！你完了！贫僧虽然死在你的手上，但你的神魂也同样会死！我没有输，我杀了乔银，我们同归于尽了！哈哈哈哈……” “无知鼠辈！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幻术，也配和我同归于尽？” 轰！ 无穷的幻境之中，又是那尊巨大的菩萨出现，猛然镇碎六道，重归现实！ “大悲还魂，性如真我，永恒不变！千百轮回俱已去，今世我只愿承欢膝下！” “幻灵佛珠，给我收！” 唰…… 乔银的神魂，骤然重新聚拢，恢复全盛！一百一十一颗闪烁着金芒的佛珠，也环绕在了他的身边。 “啊，这不可能！” 僧人见状，绝望的大吼起来！ “你到底是哪个门派的，居然能镇压六道轮回？我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道术！” “那你就好好见识一下吧！” 重新凝聚神魂的乔银，再次发动阴阳昆洞大阵，将僧人的残魂全部绞入其中。 “噢！……” 僧人的残魂，瞬间就被消灭。 收取了幻灵佛珠的乔银，力量爆涨！他感觉每一颗佛珠，就相当于鬼仙的一缕神魂。 而且佛珠被打上了纯阳烙印，它们的力量也随之提升到了雷劫的境界！ 乔银的神魂寄宿在这些佛珠中，就如同寄宿在血纹钢针内一样，无比安稳。 猛然遁出大阵，天空中旋即卷起一股和暖的风。 佛珠上的纯阳烙印和元极箭一样，同样不会褐色。但乔银要借用无极箭的纯阳烙印，只能进入元极箭之内。 而这幻灵佛珠不同。它相当于神魂外的一层甲胄，乔银的神魂穿上佛珠，就能自由翱翔于天地，烙印交融之间，纯阳之力也不会再褪化了！ “哈哈哈哈！没想到这幻灵佛珠，如此神奇？” 一百多枚闪烁的佛珠融合起来，化为了乔银的样子，一掌就向着牙舰上拍了下去！ “暗黑镇魂！” 轰…… 一片黑雾笼罩，船上百十个残留的敌人顿时晕厥！ 哪怕这船人不少都是武士，武师，甚至还有三名先天高手；但一个道术就被全部镇压。 乔银现在，几乎就是一个雷劫真仙。 “这是小乔，乔知舰？” 远处的郎先生看见现在的乔银，眼珠子都差点蹦出来！这样的力量，简直惊天动地。 直到那串光珠般的神魂遁回银环号，进入了乔银的眉心，乔银这才开口说话。 “快，把船开过去！” 郎先生也马上反应过来：“好，开船！” 第八十章 幻灵佛珠 雨已经很小了。战舰也很快上好了帆，不多时就向着那艘牙舰开了过去。 郎先生转头望了乔银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幻灵佛珠？那个人难道是幻空，天龙寺的长老？” “哦，郎先生知道这个人？” 乔银发现，这个郎先生当真是见多识广。 郎先生愤恨地说道：“岂止知道？我和他还有仇呢。” 不等乔银去问，他就说道：“这个妖僧擅使幻术，伤人神魂，卑鄙无耻！你可知道，咱们的提督祁大人，曾经是武圣之尊！就因为被他用幻灵佛珠伤了拳意，武功褪化到了大宗师，一直没有恢复……” “有这种事？” 乔银倒是吃了一惊，不过想想也能明白。“原来如此，这幻灵佛珠，果然是恐怖。” 幻空被乔银轻易就击败了，并非他实力弱小。要是换了别人，结局可能是另一个样子。 所以，郎先生也觉得不可思议：“对了，你怎么收取幻灵佛珠的？难道你修炼过六道轮回经？” 乔银笑了笑：“我自然没修炼过那个什么破经，不过我的道术正好克制幻灵佛珠！” “……” 郎先生张嘴看着乔银，好像两个人第一次见面。 见乔银说道：“不过我既然能控制幻灵佛珠，自然也能运用它们。等我钻研清楚之后，说不定能把祁大人的拳意治好呢？” “果真？” 郎先生听了，后退一步，向着乔银作了个大揖！ “乔姑娘若能救好祁兄的伤，郎某愿倾其敝派所有，答谢乔姑娘之大恩！” 乔银连忙将他扶住：“都是自己人，客气个啥？以后我若有难，大家也帮衬一把就是了。” 郎先生直起身子，和乔银一同笑了起来。 很快，银环号便已来到那艘牙舰边上。水手们麻利地搭上揽绳，将它固定住。 乔银心情大好：“上次没捞着大船，这次捞回个小的，也算没赔了本儿！” 说着纵身一跃，“蹬”的就落在了牙舰的甲板之上。 随着郎先生跃下来后，杨树也带着一队水兵顺着绳索溜在了甲板上面。 一上船，杨树他们就先把船上已经昏迷的几十个人捆了个结实，然后在郎先生的指挥下开始抄捡。 “报，发现军器舱！” “报，发现财物舱！” “报，发现药品舱！……” 这一抄，倒真是出乎乔银的意料！整整七八口大木箱，先给抬到了甲板上。 这艘牙舰，稀奇就是文山最初乘坐的那艘，比周近赶考用的那艘还要大一级。 它的船身有近九丈来长，一丈半宽，有一层底舱，一层半楼舱，舰艏和舰艉都是两层，主桅更是高达十丈。 而且它的承重层配备的不是抬枪，而是三寸口径的小型火炮！估算总排水量超过五百料，共容纳了海员有一百二十人，相当于五级战舰。 单是这艘船，没几万两银子就造不出来。 等甲板上的那八口木箱打开，竟是满满两箱装黄金，五箱白银，还有一箱珠宝！保守估计，恐怕都有几十万两之巨，居然就这么带在船上。 “我焯！这什么得道高僧，居然这么有钱？” 想到皇帝为了充实国库，连龙袍上的金线都拆了。乔银忍不住就爆了粗口。 郎先生都有些傻眼。哪怕他作为提督大人的幕僚，恐怕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寺庙是法外之地，有田有产，享受香火供奉，还不用当差纳税！自然富得流油。” 郎先生的话，乔银倒是清楚。皇帝推行新政，官绅都开始纳税了，唯独管不到世家和寺庙。 又是一会儿的功夫，杨树他们在武器库中搜到了数十套螺纹钢刀，牛筋弓，还有棉甲。 数千枝雁翎箭，一百枝一捆，足足堆了大几十捆。 药品库中，也放满了尚未炼制的药草原料。坛坛罐罐，分门别类，齐齐整整。 那三个晕过去的先天高手身上，更是各背了一口铁木乌骨弓，箭壶里也都是雕翎箭。 最后，乔银搜了一下这个什么幻空僧人的身体。 唯一的遗憾，僧人身上没有公孙恩那样的道术秘典。 不过他也背有一口铁木乌骨弓，穿有一套和乔银一模一样的血鲨甲，腰间还挂着一口极品战刀。 冰裂纹刀。 “嚯，这就是冰裂纹？” 乔银拾起刀，一把将刀从鲨鱼皮鞘中拔出来，顿时寒光一闪！ 这把刀的造型同样古朴厚重，钢面上隐隐有花纹。但和东瀛橘花纹不同，这是犹如青花瓷一般的开片纹，仿佛官窖烧制的一件艺术品。 “世间三大花纹钢！东瀛橘花纹，西域天梯纹，我们中原就是这种冰裂纹。” 郎先生看见，也不由得连声赞叹。 乔银收了刀，说道：“这次收获不小，试航也辛苦。要不先给弟兄们点茶饭钱，东西咱也落下点？要给提督大人治伤，总归要点汤药费嘛。” 郎先生笑道：“行，都依你！不过下不为例啊。别怪提督大人小气，毕竟咱洋务衙门的海军不同于其他的兵，不是那种靠钱堆起来打仗的。” 乔银拱手道：“我知道，多谢郎先生！” “好说，封箱起来！报知提督大人后，充实府库。” 郎先生招呼一声，马上让杨树他们先合上箱子，然后贴上封条。 不过其中有一箱白银，暂时留了下来。弓箭铠甲什么的，也暂时没算进帐去。 到了这时，天上的雨才终于停了。 乌云散去，露出稀疏的星光，远不及幻术那样壮丽，却很真实。 不远处，能看见两艘大舰朝他们这边赶了过来，正是瑚州号和乘风号。 “发生什么事了？我们航行遇上风暴，刚下锚，银环号就不见了！莫非又遇上了幻术？” 一靠近，宁远就焦急的喊了一句。 乔银和郎先生也回了银环号，郎先生说道：“的确遇上了点小麻烦，不过已经被小乔打发了！先离开这儿，等停了船咱们再细说！” “好！” 见人没事，宁远也不废话，马上招呼开船。 …… 次日，风雨结束，明日东升。 虽然这场风暴带给了舰队一点小小的震撼，不过即将结束的航程却支撑起海员们无穷的信念。 盛行的东南风，让舰队余下的旅途平安而快捷。看着地图，乔银的心中的期盼也越来越大。 “转向，西北！” “目标，廉州港口！” 随着航线最后一次调头，舰队上的气氛也越来越热烈。这天晚上，船上打牌的都少了，一个个都对北方模糊的陆地翘首以盼。 终于在天明之后，三艘大舰在海员们的欢呼声中，迫不及待的向北起航。 北方的陆地，也越来越明显！ 繁华的港口，游走的行人，岸边被海浪拍打的滩途，还有远方葱郁的山岭。 这样的景象，让大舰上的人越来越兴奋，以至于中午都没怎么吃饭，只是盯着远方的海港。 因此舰队行驶得更快！ 才至午后，三艘大舰和一艘牙舰，就已纷纷入港，平安的停泊在了廉州军港之内。 港口的趸船上，甲板上站着廉州府的诸多官员。 总督郑元通，泯南提督祁云伟，正笑吟吟的望着海船上整齐有序的官兵们。 主舰上，已经重新换上官服的宁远，向岸上拱手道：“报提督大人，总督大人！洋务三期毕业试航，现已顺利回港！请大人检阅！” 之后，乔银和方皓也带着各自的海员们，齐声喝道：“请大人检阅！” 归港时，全舰上下早已换上了整齐的衣甲。哪怕天这么热，也没有人因此懈怠。 因此这一齐声高喝，当真是军威雄壮，丝毫不像出航几个月的疲惫之师！ 祁云伟应道：“欢迎回来，大肃的勇士们！恭喜你们，洋务的后生们！请下舰！” “是！” 很快，各舰的知舰，舰丞，都统，幕僚，及其下属官长，都尉，各营水兵，各棚水手，各舱杂役，纷纷从大舰上回到港口，整齐的列好队伍。 “好！” 提督郑元通兴奋的点点头，之后从怀中掏出一封明黄色的信扎，说道：“试航已毕，祁云伟接旨！” “臣，祁云伟，接旨！” 祁云伟马上转身后退，站在了整齐的队伍之前，之后伏身下拜；宁远也带着全体军将一同下拜。 见郑元通展开上谕，念道：“洋务之功，朕心甚慰！传至三期，提督祁云伟镇守海防，广纳贤才，实乃国之柱石！今授祁云伟为大肃海军署侍郎，洋务之兵舰皆听其调遣，望洋务众臣莫负朕望，再立功勋！钦此！” “臣祁云伟，谢主隆恩！” 祁云伟身体微微一颤，当即伏跪于地。宁远他们也随之高唱：“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后，郑元通上前呈过圣旨，笑着将祁云伟搀了起来。之后也向大家抬了抬手。 洋务衙门的官兵也起了身，一脸惊喜的望着他们。 见郑元通笑道：“恭喜你呀，老祁！从今往后，咱们海军终于自立门户，不用看人脸色了！你这位侍郎，可得好好为咱们撑腰才是。” 祁云伟手擎上谕，对天拱了拱，也感叹道：“多蒙皇上天恩，祁某定会殚精竭虑，不负所托！” 郑元通说道：“知道知道，不过孩子们累了几个月，如今回来总得先接接风，让他们先休息一下吧？照顾好后辈，也是你这位侍郎的职责嘛。” “唉，看我……” 祁云伟请过上谕，方才平静了一点。回身说道，“都别杵着了，先回官驿歇一歇！等休息两天，我和总督大人一起为大家办庆功宴！” “是！多谢大人……” 接到命令，官兵们这才抛掉矜持，一同欢呼起来！ 第八十一章 陨落的英雄 由于科举耽误了一些时日，所以试航舰队回到廉州时已经是七月了。 官兵们在州府好好歇息了几天，之后总督便设宴犒赏将士，抚恤牺牲的军勇。同时还要妥善处理那些被俘的海盗，做到物尽其用。 自会试圆满结束之后，洋务衙门的毕业会典也顺利完成。乔银等生员也正式成为洋务官员。 七月中旬，舰队离开廉州，向泯南而回。 这次回行就不是远航了，而是近海。海员每日停泊都能上岸，因此航行轻松又惬意。 如此返航两天后，郎先生带着祁云伟来到了银环号。 “参见大人！” 乔银带着银环号上的大小官长，一同迎接。祁云伟也微笑着点头，之后视察了一下大舰的情况。 从底舱，到甲板，从楼船，再到艏艉。最后，祁云伟得出了一个中肯的结论。 “这银环号，环境不错！比方皓的船要强。” 回行的前两天，祁云伟就是在乘风号上渡过的。可以想象出那是什么感受。 郎先生陪在一边，忍不住好笑。现在望一眼乘风号，还能看见炮管上晒着衣服裤子。 当然，乔银还是得谦虚一下：“大人过誉了。” 视察结束后，乔银又陪祁云伟吃过中饭，这才将他请进了自己的舰长舱内。 一同进来的，自然还有郎先生。 坐定之后，乔银也不再废话，说道：“大人，郎先生已经对您说过了吧？” 祁云伟微微点头：“其实这么多年，我也找过不少方士郎中，只是收效甚微！所以小乔你也别有什么压力，治得好就治，治不好别没什么。” “是。” 乔银感觉，祁云伟真是个不错的前辈。公事赏罚分明，私下也不摆架子。哪怕是给他自己治伤，也不想因为私情影响到公事。 因此，乔银终于将最后的那点顾虑完全抛开。一枚闪亮的珠子从眉心中遁出来。 祁云伟眼神微微一动，他自然认得，这正是幻灵佛珠。 不过如今的幻灵佛珠，已经被乔银炼化。刻在其中的纯阳烙印，使它不再那样冰冷阴森，而是黝黑中透出一层金芒，呈现出一种浩然正气。 乔银操控着幻灵佛珠，就要遁入祁云伟的眉心。 但意外发生了：他发现幻灵佛珠接触到祁云伟的肉身时，竟然无法附入？ “居然会这样！这幻灵佛珠能进入我自己的肉身，却无法遁入别人的肉身？如果是这样，那给祁大人治伤的难度可能就相当大了。” 眼见最直接的办法行不通，乔银只好用老办法了。 收了幻灵佛珠，他重新遁出了三股神魂，然后施展灵魂涡漩洗炼出纯阳之力。 一股念头化阳之后，这才遁入到祁云伟的眉心。 这是乔银第二次用神魂遁入别人的肉身了，之前一次还是帮皇帝修武时做的。 不过他给皇帝练武，只是单纯的控制肢体动作，并没有接触到意念，和这次大有不同。 而祁云伟武功高强，思维意念自然也极其强大，丝毫不弱于鬼仙。 其意念简直就像浓郁的沼泽。 乔银的神魂在其中游走都困难，这还是对方放开身心的前提下。 若是正常状态，鬼仙对面祁云伟的肉身，根本就像石头一样无法侵入，更别说附体了。 很快，乔银这缕神魂上的纯阳之性就淡去了。于是第一缕神魂赶紧飞了出来，接替它继续往前探索。 逐渐的。 乔银开始慢慢看见周围，好像浓郁沼泽般的世界里，有一些若隐若现的气泡。 就好像一个人走进一间极暗的屋子，慢慢适应之后，开始看清屋内的东西了！ 这些气泡一样的光影，就是祁云伟的念头。有的念头出现时间很短，从诞生到破灭只有数息时间；有的念头一直存在，似乎已经非常久远。 乔银的神魂，也持续洗炼，探索。后魂止而前魂又至，对现在的他来说已是轻车熟路。 终于，在无数的念头中，隐约找到了一枚硕大的，黄金色的，无比坚韧的念头。 “这个，应该就是祁大人的武道意念！” 乔银小心的靠进了这个念头，一时也有些纳罕。因为这个意念给他的感觉，哪怕不及大将军王那样气冲云霄，也绝对是一个级数的存在。 武圣！ 郎大先生没有吹牛，祁云伟的确是武圣。 但他为什么会陨落呢？ 就在乔银准备靠近这个意念寻找答案之时，这枚金色意念周围突然涌起了一阵灰暗！ “这是……” 一瞬间，这股灰暗就骤然扩大！不光把这枚金色意念淹没，而且将乔银的念头也吞了进去。 乔银很快，又堕入到了幻境之中！ “六道轮回？不错，这是六道轮回的幻境！难怪祁大人的武道意念会被压制！” 乔银的意识，很快又无穷的冰山火海淹没！地狱，饿鬼，修罗，野兽，充满了他的思维；又是如同上万次的尸解记忆，开始冲击乔银的灵魂。 而且和幻空和尚的斗法不同，这里是祁云伟的意念深处，浓郁如沼泽，根本无从反抗。 “悲母菩萨，大悲还魂！” 好在乔银的这股神魂化为了悲母菩萨，护住本性。 之后在万千次的记忆轮回中，逐步寻找祁云伟受伤的根源。就像乔银当初看见自己的母亲一样。 不过这一回，他看见的是一位少年…… …… 祁云伟出身于一个普通渔民人家。 父亲因搭救一位海员去世。于是祁云伟得以受到关照，从小进入学堂习武读书，且天资非凡。 中进士那年，他才十九岁，前途无量。 不过会试当天，北朝大戎帝国派使臣来访，随行的莨露郡主一眼就看中了新科进士祁云伟，想和他结婚。 而祁云伟身为天朝进士，自然有自己的骄傲，于是婉拒了大戎郡主。 结果他的行为，险些造成两国邦交恶化。 朝庭一怒之下，将祁云伟放逐到了偏远的廉州。堂堂翰林编修，成了一个小小的押司。 当时，荣任刑部侍郎的侯浪平就曾笑曰：“这不过是权势的一次小小任性罢了。” 不过祁云伟并未因此沮丧。 当时的廉州只是一个贫穷的渔村。他全力辅佐知县，发展民生经济，在当地政绩颇丰。 不久后，安南侵犯大肃疆界，兵犯孤英岭。叫嚣“打过阵南关吃早饭，打到廉州过春节”。 祁云伟身为押司，组织民勇奋起抵抗。直到大将军王援兵到来，也未丢失一寸国土。 但就是民生，军事都如此卓著的祁云伟，依然未得到朝庭升迁，眼看这辈子就要老死在这里了。 恰逢莨露郡主的额驸去世，她重派使节来到大戎，再次询问祁云伟的下落。 此时，祁云伟已在廉州熬了整整八年。 廉州已经从一个小渔村，发展成了一个繁华的小县。祁云伟曾经的同僚们，也因为政绩一个个升迁，调任，有了更广阔的平台，为国请命，为民办事。 生活和官场的琐事，早已磨平了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 祁云伟大婚了。 大戎莨露郡主终于如愿下嫁给了心怡的大肃进士，也给祁云伟带来了丰厚的政治资源。 婚后第二年，祁云伟就如愿调任到泯南。之后又逢皇帝整顿洋务，他也凭借自身的优秀才能，一路平步轻云，直到坐上大肃海军的第一把交椅。 但祁云伟心中，一直有个解不开的疙瘩。他原本以为自己早已放下过去，直到某天在海上与安南再次发生冲突，对方居然用幻术重伤了他的意拳…… …… “原来如此！原本凭祁大人的武圣拳意，普通幻术想伤他不太可能。不过是人就会有弱点，人的弱点也是来源于人，这或许是他放不下的地方吧……” 乔银从无数尸解般的记忆中，找出了祁云伟的病源，最后总结出了两个字。 权势。 之后，他就开启悲母菩萨的力量，把祁云伟的经历和其他尸解记忆一样，全部都遗忘了。 这也是大悲还魂经最厉害的地方。 如果把许多记忆都保留下来，必然会影响人的本性真我。特别是这种用幻术直接体验到的记忆，完全不同于和人交流所得到的信息。 哪怕是乔银曾经看到自己母亲的过往，也早就遗忘了。 所以他现在只让自己记住，祁云伟受创的根本：权势！这就足够了。 然后，乔银神魂所化的悲母菩萨，开始慢慢从六道轮回的幻境中脱离出来。 这一脱离，顿时看到了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弥漫住祁云伟拳意的烟雾，隐约是一个巨大的法阵：法阵上方，像是一个虚空飘渺的世界，这个主世界掌控着下方的五个世界。 下方的五个世界，围绕着祁云伟的武道意志微微旋转，彼此交融，生生不息。 “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 几乎没有思索，乔银就感受到了这个大阵的意境。 “原来，这就是六道轮回的真面目？天道高居其上，俯视着脚下的五方世界，轮回堕落，如同泥垢！这是佛门经典，居然和道家的意境不谋而合！” 这种意境，普通鬼仙是很难领悟的，哪怕精修六道轮回经的幻空和尚也是一知半解。 乔银渡雷劫没有成功，但绝非一无所获。毕竟他经历过雷劫，所以能够体会天道意境。 他也能肯定，创造玄冥功法的道派，和编撰六道轮回经的佛门，恐怕没有多大关联。 可这两部经文，偏偏有异曲同工之妙。 “或许世上的经典，论述到最高境界时，都有相通的地方吧？……” 唰…… 乔银的神魂遁出之后，这个大阵也很快就消散了，重新化为了一片烟雾，最后淡去。 除非再有人企图接近，它们才会重新聚集起来。 不过乔银没有打算再接近祁云伟的武道拳意，因为凭借他现在的力量，最多只能自保而已。 但六道轮回的阵法图形，已牢牢刻在了他的念头之中。 第八十二章 未知世界 “大人，我现在还治不了您的伤势。” 乔银的神魂从祁云伟眉心遁出后，开口说话。 “除非我能参悟了六道轮回的奥秘，并且渡过雷劫，才有这个希望。” 祁云伟也睁开眼睛，对于这个结果他似乎早预料到了：“没事，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已经老了，今后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你们能好好成长就足够了。” 说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伸手在身上摸了摸，又在那边掏了掏。 旁边的郎先生会心的掏出个小葫芦。 “老祁，你找这个吧？” “哦，对！就是它……” 祁云伟接过来，然后放在乔银手上：“这是洗髓汤，郎先生承诺给你的。” “谢大人！” 乔银忍不住便笑了起来，接过了这枚红火红火，鸡蛋大的小葫芦，觉得很好玩。 祁云伟微笑道：“你放心，郎先生带回来的药材，还没来及得炼化呢！这葫芦里的洗髓汤，是廉州天龙道炼制的，用的是百年金钱蟒，还有五彩斑斓蛇的胆汁炼成的。知道你们小姑娘心里膈应，这个你放心用就是。” “呵呵……” 乔银听着，心里多少有点别扭。即便是男的，也不能随便乱吃东西吧？ 不过，祁云伟很快就不再提这些锁事了，而是让郎先生拿出一份地图。 乔银也把小葫芦塞进衣服里，一起看了过去。 “据说，南安的航线已经打通了！经过这么多年的探索，他们的舰队终于探寻到了蛮荒的最南端，然后成功绕行到了西大洋，并且找到了香料群岛……这是廉州细作，从南安带回的最新海图。” 祁云伟用手从上到下，再从右至左，在地图上划出了一条从未见过的航线。 乔银也惊讶的看着这张墨迹未干的新地图。 西南那片无比广大的蛮荒，还有荒蛮以西更加广大的西大洋；西大洋尽头，便是一堆密密麻麻的海岛。这再一次颠覆了他的认知。 因为大肃十八省，随着已知世界越来越大，也显得更加微不足道了。 “世界，居然有这么大？” “是啊。” 郎先生也有些感慨。 “抛开立场不谈，南安此举足以载入史册了！我们终于知道了诸多珍惜药材的真正起源。” 祁云伟说道：“小乔，你对大肃未来的航海业，有什么看法？” 乔银看着海图，便粗略估算了一下形势：“大人，我希望能在南大洋先找一个立足点。” 祁云伟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蛮荒的东岸，基本上都被南安把持了，经营多年。我们想用这条航线去南大洋，人家肯定不会同意！所以只能绕行。但绕行外海风险太大，至少要经营几个据点才可以。” 郎先生却说道：“但外海航行不比沿海，赤道，南北回归线，有三条无风带！如果舰队没有找到适合的据点，又被困在海上，那就很难再回来。” “风？” 乔银突然想到了小宁的扇子，“我们不是有法器吗？” 郎先生笑道：“那东西只能控风，作用有限。这一艘大舰几百万斤，你就算吹得动，又能吹多远？” “……” 乔银想了想，觉得郎先生可能没见过刻有纯阳烙印的风扇，威力能有多大？ 当然他也不敢把话说太满。 于是又观察了一下地图，终于说道：“祁大人，所谓的无风带，本身是随太阳的轨迹而移动的吧？” 祁云伟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对。” 乔银说道：“我有一个想法：我们在年底出发，乘西北季风南下，东北信风也将追着太阳越过赤道，不管能不能探索到合适的据点，到冬至之后太阳北移，就能等到东南信风！然后再被太阳一路北推，跨过赤道正好能搭上东南季风。回来的日子最好控制在立夏前后……” “你的这个构想，以前也有人提过。” 祁云伟看了乔银一眼，“你猜是谁？” 乔银一愣：“宁大哥？” “不错，但我当时没同意。” 祁云伟说道，“因为这太冒险了！你们凭什么认为，一定能等来东南信风呢？” “因为大地是个球啊？” 乔银非常肯定地说道，“两千年前，就有钦天监的国师测算出了结果：天如蛋壳，地如蛋黄。虽说数据不太准确，但我验算觉得没有问题！我们现在测算天文星象，也是用的天穹观测法，不是吗？” 说着，他重新指向了地图：“南北的信风，应该是对衬的，这不会有错。” 祁云伟却说道：“话虽如此，但这毕竟只是推测……我不能让你们这些年轻人白白去送死！所以我觉得，方皓的计划倒是比较稳妥可行……” “大人，要不这样？” 乔银抬头望向了祁云伟，“我们再等等南安的消息：如果蛮荒南岸气候平和，我们就商讨其他办法。如果那里也和南海一样有台风……” “对呀！” 郎先生顿时又望向了地图，“蛮荒南岸已经越过赤道，接近南回归线了！如果有台风，那就证明一定有信风，小乔的构想就是成立的！” 祁云伟也望向了地图。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望了郎先生一眼。说道：“老郎，你怎么也跟着孩子们瞎咋呼？” 郎先生笑道：“老夫撩发少年狂嘛。” 祁云伟听了，倒是微微出了一会儿神：“好，好一个老夫撩发少年狂……” 年少不知愁滋味，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直到长大了，才会开始懂事，知道未雨绸缪。 但对于未知世界，任何绸缪都没有用。与其在中原绸缪个几千年，不如出去看一眼。 一时间，祁云伟的气色似乎明亮了许多。 乔银也知道这位提督大人心里有了主意，便不再多言。只说道：“大人？天色不早，该用膳了。” 祁云伟也回过神。才发现天又快黑了，大舰也在粤州码头开始停靠整顿。 “好，去吃饭！” …… “乔银，听郎先生说，你们在兑马岛遇见过真火炎龙？” “是啊，当时的情况真是千钧一发……” 晚上。 吃过饭后，乔银陪同祁云伟一同在粤州码头上散着步。夏季的海风咸湿而温暖，有一种特别的岭南风情。 听乔银说试航时发生的事。哪怕是祁云伟，都有些心惊肉跳。 “唉，没想到朝中居然有奸臣设计陷害咱们？如此勾结外敌，简直是大肃之耻……” “这些我倒没多计较。反正这些人，游牧民族来了跪游牧，渔猎民族来了跪渔猎；什么时候倭寇打来了，他们八成还得跪倭寇。” 乔银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枚闪闪发亮，好像古玩一样的金币。 正是赤金钱币。 “大人，我们这次能死里逃生，全仗公孙恩留下的这笔遗产！我在试航时就有这个想法：能不能把这种赤金放进炮弹里，做成比开花弹更强的武器？” “嗯？” 祁云伟还在思索真火炎龙的事，没想到乔银却已经延伸出了一个新话题。他发现自己可能真的老了，不像年轻的时候那样一下一个点子。 接过这枚厚重的赤金，掂量了一下，“想法不错！这个我可以召集懂得金石，火药的幕僚们一同筹划！你有什么想法，也能随时提出来。” “多谢大人！” 乔银的这个构想不是一两天了。毕竟真火炎龙的存在，始终是大肃的一大威胁。 爆炎神符威力巨大，但施展起来限制太多，不能发挥其最大的优势。 如果能做成炮弹，那就不一样了。火炮最远能打十多里，还不用道术催动，更能大规模装配。 试想，如果舰队的火炮发射的全是爆炎神符，那将是怎样的一种威力？ 乔银已经能想象万炮齐发，把真火炎龙轰成渣的情景了。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 看着乔银天真的样子，祁云伟的心情也是一阵愉悦。似乎很多年没有这样的情绪了。 眼看天色不早，各舰上的官兵们也相继结束了放风，纷纷回到了战舰之上。 休息之后，次日继续返航。 乔银也和祁云伟继续说些对洋务方面的构想。当然也聊了些闲天，比如修炼方面的经验。 祁云伟作为老牌武圣，对武道上的认知就远不是宁远他们可比拟的了。 哪怕现在境界退步，但偶尔和乔银试手，也能三招两试就将其拿下。 而乔银的很多理念，是传承于百灵这样的雷劫强者。同样对祁云伟有很大的启发。 特别是他对伪数佰手的驾驭，比之郎先生参悟出来的功法更要高明一筹。 伪数佰手，也得以让祁云伟借助功法的运转，重新爆发出久违的武圣力量！ 这真正让他有了重拾信心的可能。 砰！砰！ 甲板上，乔银和祁云伟人影飞闪，两人身上都笼罩着血雾般的阳刚之气！时而拳脚交错，碰撞出震撼人心脏腹的沉闷声响。 乔银如今终于可以长时间维持伪数佰手了。幻灵佛珠上的每一个烙印，都能支撑他十息左右的时间，一百多枚佛珠能支持千息以上的战斗。 这让乔银能更加真切的感受到武圣的力量。 祁云伟更不用说，直接震荡骨髓，就能长时期维持伪数佰手。他驾驭这套功法，简直如渔得水，可以说现在除了没治好旧伤，实力已经开始恢复。 “哎哟……” 二人交手十余个回合，祁云伟一式“沧浪三叠掌”挤在乔银肩上！乔银顿时脚下虚浮，整个人站立不住，被震飞出好几丈远。 轰！ 他一下被顶在桅杆上！ 之后慢慢滑坐下来，乔银感觉身体根本不受控制。不光是骨髓，甚至脑髓都是麻的。 同样是勃发武圣之力，但两人的战斗技巧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祁云伟也笑着将他拉了起来。 “不错不错，你又多接了两招！” “真的吗？我感觉都差不多……” 乔银揉着屁股，这才恢复了一点知觉。 祁云伟似乎有些意犹未尽。恢复实力是他多年的宿愿，人一高兴，就把乔银当成了沙包。 “再来试试？” “不不不。” 乔银连忙婉拒。 “您在银环号上，已经呆了三天了！怎么说也该去瑚州号视察一下，要雨露均沾。” 说着，又指了指瑚州号上的宁远和卢源，“他们也在修炼伪数佰手，需要您这位武圣的指点。” “嗯。” 祁云伟背着手，似乎也有了那么点少年气。 “宁远这小子，是该好好指点一下了！哼哼……” 第八十三章 洗髓汤 盛暑的南海，风暴频繁。 因回航中又起了一场台风，耽误了行程。乔银他们回到泯南已是七月中旬。 “娘，我回来啦！” 送乔银回到太平庄的，正是宁远。叫开周府大门后，便见小宁扶着老太太迎了出来。 半年不见，乔氏头上的白发又多了一点。 她被小宁扶着胳膊，另一只柱着一只拐杖，原本就不方便的腿脚似乎更不方便了。 看见老娘，乔银心里一酸，当即就跪了下来。乔氏也一把将他搂在了怀中。 “哎呀，孩子你可回来了！” 宁远兄妹也站在一边，看着乔氏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样子，眼睛都有些红了。 待平复了一下心绪，老太太才记得有客人在，连忙拾起礼数，先将乔银扶了起来。 “老太太！” 宁远也恭敬的向乔氏拱手躬身，乔氏也抬手道：“宁老爷，老身有礼了。” 乔银也喘了口气，向着小宁也见了个礼：“小宁姐姐！” 小宁激动的过来，一把抱住了他：“你怎么才回来呀，想死我了！” 院子里跟来的家下人等，也没过来打扰。等这一家子亲热够了，才将他们迎进了正厅。 回堂屋坐下后，丫环给上了茶。大家的情绪也慢慢平复下来。 乔氏便对宁远说道：“多亏了宁老爷家的妹子，这些时日一直陪着我！真不知贵府是修了几世的福，才能生出这么好的闺女。” 看着挨着老太太，一脸得意的小宁，宁远也连忙说道：“是啊，小宁妹子从小就乖巧得紧！要是能赶紧出阁，那就再好不过了……” 一句话，直说得小宁脸又红了起来，不过也笑得也更灿烂了。 听到婚事，乔氏也关切的问道：“阿周每曾说，得中了进士才谈婚论嫁！宁老爷这般言语，就是说事情已经有准信儿了，当真是高中了？” 乔银说道：“是真的，娘！哥中了进士，而且就要外放做官了！就是我和宁大哥，也中了武科进士，如今也是正儿八经的朝庭的人了。” 他说着，宁远也微笑着点点头。 “唉，真是黄天保佑！” 乔氏听了，不禁有些喜极而泣。乔银和小宁连忙过去扶住了她，宁远也站起身来。 等老太太情绪稍定，小宁才说道：“老太太，银儿和我哥大老远回来，一定饿了。咱们先摆好饭菜，大家边吃边谈好不好？” 乔氏方才惊醒过来，说道：“看我，都老糊涂了！快，快摆饭，别让孩子们饿着了！” 小宁似乎早有准备，向管家婆子微微点头。很快，家里的丫环小厮就忙碌了起来，不出一刻钟的功夫，大厅的桌子上就排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老太太，晚辈讨拢了！” 宁远上桌前，还礼貌的先行了一礼。之后看见挨在老太太身边坐着的小宁，忍不住皱了皱眉。 乔银连忙悄悄挤了他一下，让大家一同坐了。之后盛饭筛酒，很快就吃得热闹起来。 边吃，乔银和宁远便说些科考途中的趣事，让乔氏和小宁听得有滋有味。当然过于凶险的遭遇，乔银都略过不提，免得让老人担心。 航海的人，特别珍惜和亲人团聚的欢乐，苦辣都自己吞。只有成天泡在衙门里的官僚，才喜欢把差事上的情绪发泄到妻儿身上，闹得亲朋好友都不愉快。 所以这顿饭，一家老小都吃得很开心。吃到饭罢，不觉天色都晚了下来。 宁远也要告辞了，也终于将小宁带回了自己的身边。 “老太太，小宁这丫头在府上讨拢许久，承蒙您的照管！晚辈如今要先带她回府，日后周兄前来提亲，晚辈再亲自送她进府。” 乔氏听了，忍不住又望向了小宁，一时满眼都是舍不得：“这就要走了吗？” 对她这样的老人，晚年能有儿子媳妇陪在身边，就是一生最大的幸福了。 不过小宁毕竟没有过门，她只能忍痛说道：“好，等阿周回来，敝府一定三媒六聘，把小姐抬到家来！小宁，谢谢你照顾我这么久，这是老身的福气啊。” “老太太！” 小宁也红了眼睛，一步就跪了下来，“小宁打小就没娘，您就是我的娘！您先委屈几日，小宁很快就会回来陪您的，您多保重。” 说完，恭恭敬敬向乔氏磕头作别。 兄妹二人行完别礼，乔银也扶着老娘，一同为他们送行。送到门口后，乔银继续送到了路口。 “小银，回去吧？” 眼看快到渡口，宁远回头说了一句。小宁的情绪也回复了过来，冲乔银笑了笑。 “回去陪陪娘吧，她一直在念唠你呢。” “嗯，你们也要保重。” 乔银和他们再次作别，这才转步回到家中；天色已经很暗了，但院门口的乔氏还在巴巴的望着路口。 “娘！” 这让乔银连忙加快了步子，赶回了家中。 …… 与母亲足有半年未见，乔银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二人一直聊到天黑，老太太才渐渐撑不住，睡过去了。乔银又在旁边又守了小半个时辰。 直到看见母亲睡熟，他才回到自己房间洗了个澡，在床上躺下了。 乔银的房间没什么变化，依然挺干净，显然一直在打扫。因此睡在床上，就像是昨天就出门，今天刚回一样。 半年的旅途辛劳，就这么被化解了。这就是家，能够支撑人无穷意志的生命之源。 因此次日一早，从休眠中醒来，乔银无论是身体还是神魂，都恢复到了全盛状态。 陪母亲吃过早饭，乔银便回到自己的屋子，准备试炼一下洗髓汤的功效。 汤髓汤的用法，宁远很详细和他介绍过了。不过乔银一直没有试过，毕竟状态没有恢复。 任何功法，灵药，在修炼时必然要选择最佳的状态。这样才能发挥出最强的效果。 放平自己的心绪，乔银这才取出那枚色泽火红，鸡蛋般大小的药葫芦。 这葫芦上也有一枚小小的神魂烙印。并不是法器，而是封存药性，避免挥发的普通禁锢道术。 乔银小心的用指甲刮开葫芦塞上的蜡灰，之后捏住木塞，微微用力一拔。 啵！ 一声悦耳的响动，伴随着浓郁的香气传了出来。 这股香气似老酒一般，极其醇厚！简直不是那种埋藏多年的老酒，而是北方大戎人用蒸馏烧制，极其辛辣，浓烈到了极点的烈酒。 单是闻到这股香气，都让乔银感到一阵燥热。 “好厉害，这就是洗髓汤？” 取过一个小盅，乔银在盅内倒上半盅清水；之后用一枝棉签伸进葫芦，蘸出一点如血般鲜艳的汤汁。 然后，赶紧将药葫芦紧紧塞好。 再把这将棉签泡进那半盅清水。顿时，可以看到如墨化开的红色波纹慢慢扩散到了水中。 不多时，整间屋子都弥漫出醉人的香气。 取出棉签，乔银喘了口气，端起小盅，便将这半杯汤药徐徐饮下。只感觉从口腔到食管，都是一阵火辣辣的感觉，一直流到胃里。 几个呼吸后，这股火辣开始涌遍全身上下，挤满四肢百骸，身上都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好，就是这种感觉！要抓紧时间修炼，不然药力就浪费了。” 于是乔银走到小院中，将神魂寄存了精元上胎，观想出八部神王的金蟾。 同时，幻灵佛珠上的纯阳烙印，也开始震荡周身骨髓，爆发出伪数佰手的意境！ “嗨！” 乔银一式斗拳十三式施展开来，气蕴震荡，骨髓轰鸣！洗髓汤的药力，开始在修炼中慢慢消化。 十息过去，一枚幻灵佛珠上的纯阳烙印被消耗；百息过去，十枚纯阳烙印又被消耗。 直到千余息后，所有的烙印已经全部消失。 他身上的气血笼罩也逐渐淡去，但筋骨中的药力却远远没有消化完。 不过乔银此时已经修炼到忘我忘神，再次进入到了无法无念的境界。 继续施展太祖长拳，不觉就练出了祁云伟指点时的意境！力量虽然退化了，但意境却依旧在保持。 一直将斗拳十三势，太祖长拳，绝命爪势，灵猿三闪六躲，灵鹤闪扑图等功法一一练到。最后乔银拉开了一个弓架，正是八部神王的金蟾射艺。 他就以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但周身气血，骨髓依然在震荡，将汤药毫无疏漏的缓慢消化。 直到时近正午，乔银才从入定中醒了过来。 “呼……” 长吁了一口气，身上浓郁的酒香终于消失了，那种热辣的药性也平缓了。 而乔银内观自守，却能明显感觉自己的骨髓更活泼了，武道境界当真有了明显的突破感。 他的武功，开始从初级大宗师，迈向了中级。 “好神奇的灵药！” 重新活动了一下身体，乔银一时又惊又喜！ 当然，这也利益于他领悟到无法无念之境界，还有祁云伟点拨的功劳。 不然单凭宗师修为，要消化这一剂汤药，恐怕都要好几天！加之人不可能连续不断地修炼，势必还要浪费掉许多药性，不可能达到如此完美的效果。 “太好了！有了这味神药，我修炼道术，也不会把武功丢得太远。” 在院中慢慢散着步，乔银感觉一阵阵愉悦。这样的收获，是他根本没想到的。 要知道修道的人，武功进展必然缓慢。但身体永远是生命之源，这也是道武双修的一个难题。 如今，这个难题终于被解决。 乔银的武功有了继续进步的余地，甚至有朝一日，也有希望成就武圣。 当然，他不会急功近利。这样的修炼，需要每间隔数天才做一回，不能迫得太紧。 “小姐，老太太问你，要不要一起吃饭？” 这时，小厮来到了乔银的院中，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乔银笑道：“当然，我的功课已经做完了！你们先摆饭，我马上去老太太那里。” “是！” 很快，乔银换了身衣服，又陪母亲去了。 好的家长，会像乔氏一样关照子女的生活。子女做功课，办事的时候，尽量不会去打扰。 乔银能飞速成长，多亏有这样一个老娘。 这是许多豪门世家都做不到的。 第八十四章 提亲 太平庄周府，今年的喜事是一件接着一件。 乔银回家后没多久，周近也随之归来。让大家惊喜的是，与他同行的还有丁真，以及武科同年李缘宏，程松铭，林芝良两位武举人。 周府谈不上家大业大，不过安排几位贵客还是足够的。原本人丁冷清的府第，也热闹了起来。 周近现在的身份是王府长史，正三品大员。加之皇帝格外恩宠，已赐封老太太为二品诰命夫人；苦了一辈子的乔氏终于迎来了晚年的幸福。 如今的周府也立起了祠堂。里面供奉着皇帝的上谕，老夫人也穿上了佩冠朝服。 不过乔氏晚年要有依靠，家里还是要有一个媳妇。周近也将正式前往宁府提亲。 八月初八，正是黄道吉日。 正午时分，源州内河码头上噼哩啪啦炸响起了一连串的鞭炮；码头周围的人开始被兵丁用人栏隔开。百姓们拥挤在路边，观看着从牙舰上下来的一群人。 这艘八九丈长的牙舰，在内河码头中显得非常之大。尤其是船舷上挂满了一圈红色的彩缎，绸花，还有风帆上坠下的一串串彩色灯笼，打扮得喜庆又气派。 少时，牙舰上下来一位身着红袍，头戴纱冠，胡须漆黑的中年官员。皂吏整齐的举起“肃静”，“回避”，“皇帝钦点”，“三品正衔”的虎头牌。 这四名虎头皂吏身后，又是十二名衙吏，手上分别举着官牌，铁链、木棍、乌鞘鞭、金瓜、尾枪、乌扇、黄伞；官牌上写的正是“王府长史，周”。 而黄伞之下，站的正是周近。 “开道！” “开——道——！——” 随着周近一声令下，当先的锣吏便挂起了大铜锣，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连敲了九下：这正是三品大员出行时敲响的九棒锣。 锣敲响后，整队人马这才开始出行。 按平时官员出行，周近必然是坐在轿内的。不过他现在并没有坐在轿子里，而是步行；他的身边跟着两顶八人抬的空轿。 其中一顶是青缦轿子，显然是周近自己乘的。 而另一顶是红轿，轿面上绸花满布，一看就知道是提亲的轿子。 轿子后面，又是一大群身上扎着绸花，打扮喜庆的挑夫。这些人两个一组，总共挑着六扛大箱子，压得挑箱的竹扛都弯了下去。 不过挑夫们依然露着笑脸。 队伍从码头走上了长街，又是一阵鸣锣开道之后，衙吏们便把官符先收了进去。之后拿出一串串的大钱和糖果，向着路边洒了出去。 哗啦啦！……哗啦啦！…… 一把把的铜钱，糖果，还有精巧的小物件，都作为喜礼分给了看热闹的人。 “谢老爷赏！” “大家别客气，沾沾喜庆啊！……” 走过去的道路后，官兵们也不再分隔百姓们。百姓们也纷纷跑出来拣点喜庆，一个个喜笑颜开。 周近带着队伍，向着宁府徐徐而去。一路留下的都是欢声笑语，还有百姓的祝福。 “大哥这次去提亲，当真办得节俭又热闹！等嫂子过了门，我们就真正是一家人了。” 跟着一同照管提亲队伍的，乔银自然在其中。和他在一起的还有前来帮忙的程松铭和林芝良，如今大家也都穿着鲜衣彩绸，喜气洋洋。 宁府虽然也在源州，但整个源州府并不小，宁远家离巡府衙门还有些距离。 周近带了轿子，这是不失朝庭礼仪。他没坐轿子，徒步上门，这是对未来夫人的敬重。 队伍一直走到午后，穿过长街，跨过青石桥，再过双牙畔，一路招摇过市，最后终于来到了宁府大门。 宁府座落在城西紫石大街，高大的府院连绵数里，几乎占据了长街的四分之一。大门外贮立着高大的石狮，以前守在门庭路边的精壮护卫。 不过今天大门门口，还迎候着三位并不陌生的官家人，分别是洋务衙门提督，海军侍郎祁云伟，刚刚升任湖阳知府的江沱，还有刚刚赴任的江口知县的丁真。 “周兄，让我们等得好苦啊！” 三人看见周近，都是哈哈大笑，之后和他拱手行礼。 周近也笑道：“有劳三位媒人，在下定然不会让诸位白白辛劳！今日提亲若能成功，周某必有重谢。” “哈哈，好说好说！” 三位官老爷也哈哈大笑。 很快，江知府先上了前去，从侧门进了宁府大院；少时大院正门朝两边打开，出来一群衣着鲜亮的豪奴，往地上洒灰，泼水，然后由台阶到门外铺上了大红地毯。 这三位官大人正是媒人：丁真乃是周近提亲的媒人，江知府是宁府谢亲的媒人，祁云伟则是双方的证亲媒人。 周近也回过头，拍了两下手。乔银他们便指挥轿夫，先将大红花轿立在了地毯尽头；然后又让挑夫们将六口大箱子分别摆在花轿两侧，一一打开。 箱子内放的分别是金，银，钱，帛，玉，珠宝。箱子上放的则是斗，尺，戥，镜，剪刀和算盘。 之后，周近恭敬的走到花轿正前，跪在了红毯之上，口称：“小婿周近，拜见岳父岳母大人！今日仓促前来提亲，不胜惶恐；恳望二老垂怜，赐爱女荣归，让我夫妻团聚！” 噼哩啪啦…… 他说完后，旁边的衙吏们也马上点上鞭炮，同时吹奏唢呐器乐，好不热闹。 丁真和祁云伟也对着门口高唱起来：“新贵人提亲了！” “老泰山出来赐个话吧？……” 府外的动静如此之大，宁府里面自然早就听到了。 闺房内，早就穿上大红嫁衣的小宁说道：“是不是婆家的人来接我了？我得出门啦！” 这让旁边的一位同样穿着佩冠朝服的贵妇，一把就将她又按到床上坐下了。 “我的小姑奶奶，你别急好不好？周府这是提亲，还不到你出阁的日子呢！” 小宁急道：“那我什么时辰过去？” 贵妇笑道：“哪有提亲当天就过门儿的？八月初八一个黄道，下一个黄道是八月十六！按规矩，周老爷得在门口请一个时辰，然后你伯父去把他打发了，再等个七八天你才能过门，不能一次办完。” 小宁无语：“那万一人家等不及了，真走了怎么办？” 贵妇也是无语：“哪有这样的事？你这小丫头不要急，女人出嫁可是终身大事，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的！你伯父当初娶我，那可是……” “咳！……” 说着，门外传来一声咳嗽。之后一位身材高大，五柳长须的官员也走了进来。 “老爷！” 贵妇看见他，笑着打了个招呼，后面的话也就不说了。 “伯父……” 小宁也起来行了个礼。 官员笑道：“怎么，就这么不想在家多留几天么？” 小宁脸上一红：“不是，我就是不想弄得太麻烦。我嫁个人，搞得全城人都知道了……” 官员又笑了一下：“你伯母可是没说错，女孩子嫁人就得风风光光！别说咱这样的人家，就是普通百姓，那也得热闹起来，这可是一生的大事！” “哦。” 小宁见老两口都这么说，只得又坐了下来。 贵妇便摸了摸她的头：“话说回来，这女婿当真是天上掉下来的一样！正牌子进士出身，又得皇上恩宠，你过门就是三品诰命夫人，这是你的福气啊！” 听见这话，小宁也是一脸得意：“那可不？” 这位老两口，自然就是巡府宁卫和他的夫人了。 宁卫是加了兵部侍郎衔的巡府，他的夫人也是正二品诰命。只是宁家并非举业出身，夫人是成婚多年以后才有封诰，因此他们夫妻对周近那是一百个喜欢。 不过按规矩，巡府大人现在还是得先把周近打发回去。总不能真的上轿子就走。 于是周近他们在宁府外候了一个多时辰，巡府才在江知府这位媒人的再三相请之下，来到了府院门口。 “岳父大人！” 周近看见巡府大人，复又跪下，恭敬的拜了一拜。巡府虽不是小宁生父，但和小宁情同父女，正如乔氏和周近情同母子一样，称之岳父也不为过。 “贤婿请起！” 巡府远远抬手，虚扶起了周近。只说道：“三媒六证俱已齐备，但本府还要观汝数日，以看成效！望汝好自为之，不要错失这段良缘。” “多谢岳父大人！” 周近又深深躬了一礼，巡府便不再多话，而是拂袖转身进了门。两扇朱红的大门也哐的一下就合上了，看起来似乎对周近并不满意，有点扫门赶客的意思。 不过大家知道，这不过是礼节上的规矩而已。岳父第一次见女婿，都要摆出点架子来，证明娘家有势力，免得女儿嫁到婆家之后受欺侮。 因此江知府也重新把在了门口，对着周近拂了一下袖子：“周大人，老泰山可是发话了！要再观汝数日！你可要仔细点了，去吧！” 周围的豪奴也甩起袖子赶客了：“去吧！” 周近也陪起笑脸，向着众人团团拱手。之后把官帽弄歪了一点，撩起朝服的一角别在玉带里，还脱了一只靴子，非常狼狈的钻回自己的轿子。 这种形象，就像是女婿犯了错，被老丈人打出来了一样。远远还有看热闹的百姓也都笑了起来，因为上门提亲女婿挨打，也是泯南的风俗。 之后在一片哈哈大笑，热闹的氛围中，周近乘着轿子返回。乔银他们也终于完成了任务，一个个笑逐颜开，簇拥着矫子一路返回太平庄去了。 周近留在宁府门外的三位媒人，六道聘礼，在他走后自然都被请进府内。宁府上下同样是一片喜气洋洋，招待媒人，清点聘礼。 这次下的聘礼，周府可以说是尽其家资，一表诚心。其中黄金三百两，白银五千两，钱三千贯，绸缎五十匹，另外的珠宝，首饰也当真把箱子铺了个满，十全十美。 如此穿州过府，当真是风光排场，让全城的人都知道宁府家的小姐嫁得多么好，多么的体面。 正如宁府夫人说的，女孩嫁人是一生的大事，男方自然是要下重礼，表诚意，让所有人都看到，来羡慕。这并非有哪里不对，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第八十五章 迎娶 周近到宁府下了聘礼的第三天，宁府的嫁妆也同样风风光光的沿路送到了太平庄。 媳妇未过门，嫁妆先到，也是中原婚嫁的规矩。 但凡明媒正娶，男方下的都是聘礼。女方同意，就会把嫁妆先送过门，亲事就定下来了。女方若不同意，自然会把聘礼原封不动的送回来。 当然，嫁妆是女方的私人财产，没有哪个婆家敢打嫁妆的主意。若是婆家动用了媳妇的嫁妆，世世代代都会被人鄙视。 眼见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周府上下也是越来越忙。就是前来帮忙捧场的同僚们，也难得忙里偷闲。 砰砰！ 又是一个午后。 练武场上，乔银正和卢源拳切磋技艺，二人的武功都是日益精进。 乔银现在依仗幻灵佛珠，可以持续千余息的伪数佰手，能称得上半个武圣了。 卢源同样不差。这位老资格宗师，已经开始领悟拳意之奥妙，骨髓震荡之精准，同样可以长久施展伪数佰手，与乔银打得不相上下。 看着院中人影闪烁，气血翻腾的两道身影，李缘宏他们都是一脸崇敬。 最后二人拳脚相撞，一下分开。 卢源也流露出畅快的笑容：“乔姑娘的武道，越发精进了！卢某自叹弗如。” 乔银也显得很开心：“卢员外也是个体面人嘛。” 之后，他也没冷落了其他客人：“程老爷，你们怎么也想着来泯南逛逛？” 程松铭笑道：“会试落榜，无颜见云渊父老。我和林兄想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泯南一科五进士，如何不该来瞻仰瞻仰？” “哈哈，您客气了！无论是习文还是修武，最重要的就是切磋交流。泯南能有如今这般气象，也是新政之后，诸多学子汇聚的成果。” 乔银觉得很开心。 泯南原本是天涯海角，如今却开始吸引人才，这正是新政推行的成效。 李缘宏则是说道：“在下倒是真心实意，想向周兄讨教新政！与其当一名候补侍卫，混吃混喝，倒不如为国为民做点事情，不然考取功名何用？” 乔银喜道：“我哥正要去瑚州为官，那里山穷水恶，他一介书生多有风险。如若李兄肯助一臂之力，当真是新政之福，也是我大肃之福。” 李缘宏拱手笑道：“下官当得效劳！” 那位林芝良也很坦率：“实不相瞒，我和程兄落榜，只怪自己学艺不精！卢员外乃是会试魁首，还救过程兄，我们特此想来讨教。” “唉？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卢源连忙摆了摆手。他当初帮助程松铭，完全是出于本意，没有半点拉人入伙的心思。因此如今他们诚心求教，卢源也不会藏私。 “武道之分水岭，在于先天，先天之分水岭，在于灵肉合一！先天武师修炼脏腹，即为五脏六腹。脏是器，腹是官；脏要急，腹要缓。我们常说肝脏肾脏，没听说有肺脏胃脏。先天武师要踏入巅峰，就要分轻急缓，练武才能心到意到！身在动，心亦行，自然而然便能灵肉合一了。” 说着，他开了一下乔银的“落星弓”，让浑身筋肉，骨髓，脏腑，直至骨髓，都有节奏的韵律起来。 “所有练武的要义，其实都能在开弓中展现出来。圣人云：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无论是习文还是修武，做官还是做民，都要守住这条中线；满弓的这道月面，即为修武之守意。你把我开弓的姿势记到念头里，每天修习参悟，最多一两年就能灵肉合一。” 林芝良他们见了，都认真的欣赏着卢源的动作。就是乔银，也虚心听取他对武道的理解。 不多时，卢源也松开弓弦，慢慢收力。 乔银能感受到，他说的并非虚言。这个姿势是修炼八部神王经融合而成的开弓动作，只要参悟通透，别说成就先天巅峰，就是跨入宗师都有可能。 “到底是科甲魁首！卢员外不光武功高强，就连儒家经义，都解读得这么漂亮。” 这一回，程松铭他们几个是当真被折服了。 卢源这个人，平时话不多。但只要谈拢了，他也能滔滔不绝聊出很多东西。 “我并非儒家士大夫，只希望保留经典，改进不合时宜的糟粕！世界并非一成不变，几千年前的圣贤之言放至现在，不可能条条都致用。但过分信仰是迷信，一味的摈弃，何尝不也是一种迷信？所以对圣贤之语录，我们同样要守住这条中线；恪守教条不过是伪儒，懂得变通的，才算真正读懂了儒家。” 说到这里，卢源又有些意兴索然，将“落星弓”还给了乔银。 乔银忍不住说道：“卢员外，你真没想过再考个文进士吗？像我哥那样。” 卢源笑了笑：“算了。我和周兄到底还是不一样，就算能谋其位，也难有精力谋其政了。” 说着，他又朝天上指了指：“起风了？” 乔银也抬起头，果然感到一阵微微的凉风：“真的，起风了！” 程松铭他们自然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意思，也附和道：“是啊，天凉好个秋……” 中秋时节，秋风会渐渐转凉。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风向开始变了，从东南风慢慢变成西北风。 卢源说道：“小乔，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从南安得来了可靠情报：蛮荒大陆南岸，的确有季节性风暴。” “真的？” 乔银回过了头。 见卢源肯定地说：“绝对是真的！南安舰队把当地称作风暴角，他们的国王觉得不吉利，还说要给改个名字……唉，你觉得应该叫什么好？” 乔银想了想：“如果是我，就叫它好望角。” “还真是！” 就在大家偷闲不多久，周府的管家来到了练武场：“诸位老爷，送亲的轿子下了牛轭湖码头，已经往太平庄来了！诸位老爷请一同去迎轿！” “哎，终于来了！” 乔银马上做好准备，卢源他们这些来捧场的老爷们也都整理了一下仪容，批上红花，一同迎出府来。 …… 牛轭湖码头外，整整齐齐停着六艘大牙舰。每条船上都是喜绸飘扬，锣鼓震天。 “新娘到！” 随着司仪一声传唱，牙舰上纷纷冒出一枚枚炮管，突突突……喷出一道道烟花。 乔银和众多迎亲的人候在岸上，忍不住笑道：“这排场，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打仗了。” 程松铭则是摸着胡须笑道：“洞房如战场嘛，今天周兄可要好好表现了！” 说得旁边不少人都笑了起来。 周近更是笑得满面红光，披红挂彩的迎候在码头边。 今天的他装束得格外抢眼，头戴乌金纱冠，佩有翎翅，身着蟒袍，披红绸大花。放在平时，这种吉服是绝对不允许穿戴的，但今天是个例外。 天底下什么官最大？ 在大肃，新郎官最大。哪怕是平头百姓，大婚这天也能着锦披绸，游街夸官。 闺女出阁，更能穿凤冠霞帔，坐八抬轿。这时候官府是不会干涉的，相反百姓添了人丁还算政绩。 所以婚嫁，在大肃一直占有崇高的地位。这也是大肃人丁如此兴旺的原因之一。 “新姑娘过门啰！” 牙舰一靠岸，八名轿夫就稳稳的将大红轿子从船上扛到了岸边，之后一颠一颠的踏上了太平庄的这条黄土路。 另外几艘牙舰上，也纷纷下来的一位位贵客。左边一艘上面是巡府和夫人，宁远这一家三口，这是娘家人来送闺女过门的人。 右边一艘船，分别下来的是媒人祁云伟，江知府，丁知县。第三艘船上下来的便是省城中的大小士绅老爷，商贾大户，还有一些宗族长老。 司仪上前，将轿子上系的红绸递给了周近。周近便将它披在肩上，司仪再次高唱：“起轿！” 周近便喜吟吟的披着这道红绸，好像拉纤一样开始往前走。轿夫们也乐呵呵的高唱起来，抬起大轿跟着周近走向了周府，但才三步就退了两步。 路边，前来贺喜的乡亲们也都朝着周近，还有后面的花轿扔出了一把把花瓣和彩纸，不少人更是开始起哄。 “周大人，新娘子不愿意过来啊？” “您可悠着点儿，别把力气用光了！” 周近更是笑得满脸灿烂，直说道：“诸位高邻放心，我周某人今天的力气使不完！” 新郎一起抬轿子，也是泯南的风俗。 如此折腾了好半天，周近终于将轿子拉到了府院大门之外。早就候在这里的家丁们随即点燃了鞭炮和烟火，噼哩啪啦的响声让喜庆又添了一层。 “新娘于归了！” 随着司仪的又一声传唱，随行的乐队也随之奏响，周府大门也终于打开。随之一同打开的，还有喜轿的轿帘，喜娘左右搀扶着新娘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亲娘盖着大红盖头，身上穿着朝服。出来之后，先跪在了周府门前的大红地毯之上。 周府大门之内，摆着一张大案；案上摆放着五谷，正中间是一封明黄色的小册子，用香火供奉着。 周近也上前一步，跪在了新娘身边。 这个时候，所有的场面也都安静了下来。 见司仪高唱道：“皇恩浩荡！新科进士，王府长史周近大婚，着册封正妻宁氏为三品诰命夫人，从此相敬如宾，以光圣朝之荣！上谕在此，望诏谢恩哪！” 唱完之后，周围所有的官民百姓也都跪了下来，向着周府门口的香案上谕三呼万岁。 “媒人献礼！” “媒人在！” 宁府娘家的媒人，现任湖阳府的江知府上前，亲自为周府提了一幅对联：兄进士，姊进士，兄姊皆进士；婆夫人，媳夫人，婆媳俱夫人。 横批：皇恩浩荡。 第八十六章 礼仪之邦 噼哩啪啦！…… 随着礼仪结束，周府大门的香案被请进了祠堂，这幅唱颂皇恩的对联也贴在了周府大门之上。鞭炮烟火再次燃起，将这次大婚的场面推向了一个最高潮。 披着大红盖头，一身朝服的新娘子终于跨进了周府大门，巡府娘家人也是感慨万千。巡府和宁远都是一脸喜庆，夫人则是又喜又悲，差点要掉下眼泪。 其他的乡邻百姓，那感慨就更多了。毕竟周近和他们是同乡，甚至有的人就是一起长大的，如今的周近却成了皇帝的宠臣，三品大员。 “唉，这周老爷果然不是一般人啊？” “也只有巡府家的小姐，才配得上周老爷这般人品！” “是啊，一过门就封诰命夫人！那可是圣旨啊，我家祖祖辈辈都没见过圣旨长什么样儿呢！” “还别说！这回我也给圣旨磕了个头，算沾着光了！” 在众人的议论之中，新郎新娘也在司仪的引领下，进了堂屋。 巡府夫妇，宾客们也一一进了府门。先和乔老夫人见过了礼，之后两家长辈坐了上位，媒人们坐了客位，其他宾客们都在下首相陪。 偌大的厅堂，如今当真是彩烛高照，宾客满堂。周近用红绸牵着新娘的一路走到厅正中，大红的喜字之下坐的正是双方的长辈。 “一拜天地！” 随着司仪再次高唱，周近和小宁双双拜谢天地。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在茫茫人海中能找到自己的伴侣，这是天作之合，值得人珍惜一世。 “二拜高堂！” 人生在世，父母的养育不可忘。尤其是周近和小宁，从小都没有父母，周近有了乔氏的养育才有今天，小宁有了宁卫夫妻才能长大。 “谢媒人！” 之后二人还谢了媒人。大肃是礼仪之邦，男女结为夫妻乃终身大事，婚书上有三位媒人的签字。婚礼热闹隆重，所有的乡邻都是见证。 “进洞房！” 最后一声传唱结束，周近便用红绸牵着小宁去了新房。宾客们也都跟着喝起彩来。 “开席！” 新郎新娘的礼仪告一段落，接下来就要招待客人了。乔氏赶紧叫道：“银儿，帮娘招呼一下客人！” “是！” 乔银这些天早就做足了准备，麻利的指挥小厮丫头们开始摆桌。厨房里也将早就做好的热饭热菜端了上来。 大厅内，先摆下的是三张长案。 因为孟老已经过世，乔氏作为诰命没有离席，所以坐了主案。也因为她在，巡府夫人也和巡府一同坐在了主案，男女双方的亲家显得很亲热。 三位媒人座了左边首案。卢源等亲朋坐了右边陪案，前来捧场的各位士绅宾客们座了对面客案。 大厅外，院中也摆下的是六张圆桌席位，招待同村的乡邻朋友。院门外的黄土路边，更是高高搭起了凉棚，流水席从庄里到庄外摆了上百桌。 大肃是礼仪之邦。哪怕周府平素节俭，今时也排下了时兴的好酒好菜。 时至中秋，是牛轭湖大蟹最肥美的时日。首先上桌的就是一口口热气腾腾的大蒸笼，蒸笼盖子一揭开，里面的螃蟹都蒸得橙红冒油，公的满膘，母的饱籽。 桌边的酱料，也都由客人的口味自己调配。 海军提督祁云伟，他喜欢吃蟹腿蘸蒜泥芝麻酱，酒的口味偏好苦荞。乔银自然要满足这位上差的口味。 而巡府大人喜欢吃香菜黄姜就蟹肉，品葡萄酒。巡府夫人则偏好吃蟹籽蘸白醋，吃温黄酒；白醋里面要放粮，黄酒里面要切姜丝话梅。 这都是宁远告诉乔银的，乔银自然也不会怠慢。 一行蒸笼上完，又是几行。 源州出名的蒸菜除了螃蟹，还有灌汤包，水晶饺，重油烧麦，特别是有家蒸瓦罐汤最有名：这家老板的瓦罐鸽子汤是当地一绝。 乔银直接花钱把他请家里来了。 一口口的小瓦罐端上桌，客人们品着加了香鲜枸杞红枣的甜汤，都是赞不绝口。 忙了一天的宾客们终于吃了两口硬货，打了底子。 接下来上的就是海滨之城的招牌了，糖醋带鱼便是源州名菜。与之相应的凉菜当属鱼脍，同样由名厨掌刀，三文鱼片削得比纸还薄，蘸上芥末当真是海鲜极品。 然后上的，就是大肃传统席面。 和合汤，银丝鲊，葱花羊羔，煨鸽子雏，醋馏菜蔬，柳蒸鲞鱼，馄饨鸡子，糟鹅胗掌，水晶豚蹄，酥油鲍螺，爆炒骨朵，蜜润涤环…… 要是觉得小口菜吃不过瘾，大菜还有粉蒸肉，用的莲藕打底子，肉中飘着荷香，藕内藏着肉味。当真是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还有梅菜烧扣肉，用芋头分的隔子，一口下去能从舌头香到胃里。如果客人不好意思抢菜吃，那就吃上两块扣肉，保准回家路上饿不着。 中秋之节，月饼肯定是少不了的。乔银订购的月饼也能满足诸多客人的口味，白糖和豆沙馅的有，蜜饯和姜片的有，就是火腿馅的，蛋黄馅的也都有。 除去月饼，乔银上的点心瓜果也是琳琅满目。脆的有酥果，麻花，散子，翻饺，糯的有亰菓，桃酥，芝麻糕，绿豆糕，荤果子还有蒸角。 蒸角原是宫里的点心，也是太子当初喜欢的一味，就是做起来有点麻烦：得把绿豆磨成粉后，外面用大锅烧水，里面用小锅文煮绿豆粉，隔着水热成糊糊，凉上一个时辰再揭下一层近乎透明的粉皮。最后用这个粉皮包上各种馅料，再隔水蒸熟，自和一般的蒸饺不同。 如果说包子皮像棉被，饺子皮像毯子，这种蒸角的皮更像烧麦，可以比作绸缎。蒸角吃在口中非常有嚼劲，皮薄而汤汁不洒，又和烧麦有很大区别。特别是习惯吃胡椒或芥末馅的人，那当真是下酒名菜。 若是客人中有不会喝酒的人，乔银还有一味菜能够招待，那就是腊糟鱼配荔枝。 乔家有味腊糟鱼，是冬天用白酒糟制而成，只配上盐，姜，蒜，花椒等调料，封存在地窖里。夏秋之季拿出来，鱼肉依旧鲜美，放锅中蒸透，连鱼骨都能一口嚼烂。哪怕是乔老夫人这样的牙口，都能吃下好几块。 加之岭南盛产荔枝，人人喜爱，但荔枝多吃上火。腊糟鱼正好相反，吃多了容易寒凉，因此和荔枝配上一起那是当真应景。荔枝甘甜多汁，腊糟鱼味道酸辣，单吃一种容易腻，每样一口就能百吃不厌。 这让宾客中的那些女宾家眷，都颇为喜爱。不会饮酒的人，也能就着水果吃得醉熏熏的，和大家一起融入到酒席的气氛之中。 什么是礼仪之邦？ 这就是礼仪之邦，首先得会吃。 吃并不是简单的事，不是吃得贵，吃得刁巧就算会。 真正的好席，要照顾到所有人的味口，有精雕细琢的美，也有大鱼大肉的肥。酒席要排得好看，有格调，还要让客人下得去筷子，接地气。 “这乔家的小姑子，不是简单人物啊？” “那当然，人家可是上过京，中了进士的！” “哎呀，这一道道菜过上来，就知道见过大世面！” “还真是，菜摆得实在是好！饿的时候能填肚子，想换口味了又吃不胀，能管饱又能吃好！关键是这摆着多好看，您瞧这排面……” “好，一等的好！……” 各桌之上，特别是主厅的亲家和贵客们，都对乔老夫人赞不绝口。 “老夫人，您的这位女公子当真不简单啊！” “难怪能中进士，亘古未有之奇人！” “风华绝代！……” 乔氏连忙谦虚了一下：“诸位取笑了，不过是小户发迹，承蒙诸位大人的抬举罢了！俗话说三代为宦，才懂得穿衣吃饭，我们家当真没见过世面。” “那可真未必！” 看着忙前忙后的乔银，祁云伟忍不住叫了一下他：“小乔？” 乔银走过来，直问道：“大人缺点啥？只管吩咐！” 祁云伟笑道：“闺女在家是贵客，别忙过头了！坐下一起喝两杯。” 乔银也笑道：“多谢大人抬爱，其实我平时在家啥事不干！今天哥嫂大婚，让我过回瘾吧。” “好……” 祁云伟他们都是忍不住的点头。 连巡府大人也都夸赞道：“小乔这摆席的手艺，比咱衙门里的典史都厉害啊？依我看，大肃的礼部尚书不该让司马匡做，应该你上！” “哈哈哈哈！……” 一时间，席上的官员老爷们都笑了起来。 乔银也斟了一杯酒，向着巡府拱了一拱：“谢亲家公吉言，待小侄日后当了尚书，一定好好再置办一桌酒席！到时在座的前辈也都是公候了，还捧晚辈的场就是。” “一定，一定！” 一席话，只说得道府县的大人们都是心花怒放！纷纷举起酒杯和乔银干了。 喜酒桌上无大小，朝臣们说句吉祥话也无可厚非。眼看天色已暗，乔银便带着小厮丫头们挂上明亮的岩油灯，继续给客人们上菜吃喝。 可以说无论婚丧嫁娶，无论何种礼仪，最后办得好不好，就只看摆席的水平。 吃好了，就是有礼仪。 一时间，太平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各色灯笼顺着筵席照满了土路。 乔银在大堂招待衙门里的大人，管家和掌事婆子在院子里招待乡亲邻里，小厮丫头们也在路边给筵席上菜。 筵席中的那些三姑六婆，一个个喝得脸红耳热，更有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听说了吗？陈家沟的那个大妹儿，死啦！” “哪个大妹儿？……” “嗨！就是当年甩了周老爷，跟着张三鬼混的那个？陈家大妹儿！” “哦，原来是她！” “咋回事？就死了呢？” “许是后悔了呗？听说周老爷下聘礼那天晚上，她一直哭！哭了大半夜，然后就死了……” “哎，这人哪！没享福的命……” 第八十七章 民生 周近大婚，从整个太平庄到源州府，整整热闹了十余天。直到月底，乡村才恢复了平静。 如此隆重又排场的婚礼，当真是羡煞了州府不少年轻女孩。少年时让人低看的周近，为乡民们作出了最好的表率，为人正直，勤耕苦读。 而小宁嫁到周府，同样羡煞了州府的男人们。这位夫人不仅年轻貌美，而且娘家如此尊荣，单是送到周府的嫁妆就扛了几骡车。 宁家在百姓中口碑极好，因为巡府大人是清官。但这位清官又不同于传统的清官，不是那种啃着糙米腌菜，和百姓一起过苦日子的青天大老爷。 宁卫为官二十多年，在源州地界置办了不少产业。小宁陪嫁的田产就有大几千亩，另外还有黄金八百两，白银三万两，各种瓷器，珠宝，绸缎更是多不胜数。 若问宁家的产业有多大？洋务衙门可能略知一二。宁家原本是宫中烧珐琅的学徒，因为手艺不佳，被分派到了当今皇帝潜邸听差。 后来洋务整顿，正好需要有人接替搪瓷场，于是宁卫被派到泯南经营搪瓷造办，之后发迹成了封疆大吏。如今大肃的搪瓷业，宁家占了大半的买卖。 搪瓷一经问世，不光洋务的海员们喜欢，普通的市井百姓同样喜欢。 要知道老旧的木桶木盆，尤其沉重。特别是常年盛水的那种，可以说端一盆水，半盆的重量都在盆上。 而搪瓷这东西轻便耐使，用着极其称手。搪瓷碗用来吃饭喝水，还结实耐摔，比一碰就碎的瓷碗瓷盘经用得多。穷苦百姓个个喜欢。 如今，搪瓷也和岩油灯一样，不光卖遍了半个大肃，就连大戎，句丽，南安，东瀛，海外诸多岛国都大批购买。这样的生意，不赚钱是不可能的。 总之，宁远就是那种有生意头脑，自己吃肉，还带着百姓喝汤的巡府。这也让清流士大夫们无比憎恶，要不是有皇帝维护，他早被弹劾下台了。 所以对周近这位女婿，宁家那是喜欢得不得了。正牌子进士，又深得皇帝信任，外放到南方推行新政，以后翁婿一家，清流想弹劾就得掂量掂量了。 直到八月底，秋风怡人。 太平庄的农田进入了秋季轮作。 周近正带着岳父大人，还有道府县一众官客游赏着农庄上的美景。 巡府宁卫，知府江沱，知县丁真，还有泯南布政使，按察使，都随着周近的脚步踏遍了农庄的每一寸土地。这正是皇帝准备试行新政的范本。 周近在中进士之前，以士绅的身份治理太平庄这一方土地，政绩卓著。无论是农田收获，还是城中经营的买卖，每年上缴的钱粮都是州府最充实的。 而太平庄上的百姓们，却并没有被盘剥的迹象。农民的劳动积极性高，生活温饱；周府自己也没有苦成吃糠咽菜的青天老爷，依旧过得殷实。 “宁大人这位贤婿，当真是国之栋梁啊。” 同行的大人们，看着太平庄的富足，无不称赞连连。自当今皇帝登基以来，被重用的官员大多是愿意推行新政的，尤其在泯南，可谓是新政官员聚集地。 宁卫也笑道：“姑爷可是皇上都称赞的人物，敝府也就不再谦逊了。贤婿还是和我们说一说，你的治理条程是什么样的，州府上下也好一起试行。” “是……” 周近便结合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开始细致介绍太平庄是怎样生产和分配的。 因为周近早年务过农，自然和那种没种过地，只在脑子里想当然的清流不一样。他首先提出的就是劳动成本和生产获得的比重。 以普通农民的劳动力，一个壮年男子在一季农作中，最多只能照管半垧地（大肃标准度量一垧地为十五亩，一亩为三十三步长宽，一步为三尺）。所谓的“半垧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 所以周近在后面又补了一句：“我和致富有血仇。” 以水稻亩产三百斤为限，一名成年男子劳作一年，收获的粮食最多两千斤出头，折合白银十两。 如果这名男子要缴税，即以田地为标准，需上缴白银七钱五分。加上火耗一成，羡耗一成，捐项一成，共计九钱七分五厘，将近一两。 男子要卖出二百斤粮食，才能交上税。听起来不多，这是因为没有把杂税和差役算进去。 很多时候，衙门因为要补路修桥，巡人听差，经常把农忙的人揪出去服役，耽误了农时。或者因为摊派保甲，征款征粮，捐纳多了好几倍。 因为耽误了农时，这个农民的收成可能减半，只剩一千多斤，这还是乐观估计。再加上要多交好几两银子的税款，最后能剩下几百斤粮食过冬就不错了。 而一个成人要吃饱饭，一年需要的粮食最少五百斤。男子要是还有妻儿老小，就得借债讨生活，一来二去。这名自耕农可能因为破产变卖土地，沦为佃农。 周近讲述的，是没有任何兵荒马乱，天灾人祸的盛世，一个自耕农因为服了一次差役，摊派了一次保甲，就毫无抵抗沦落成佃户的过程。 要知道泯南还是新政推行最彻底的，比起内陆清流士大夫治理的州府要宽松不知多少倍。像江东省，汉东省，火耗最高能收到八成；一到冬天，满街都是乞丐和饿殍，卖儿卖女的比比皆是。 因此周近治理下的太平庄，首先解决的就是人和土地的关系。 周府门下田地约有千亩，共六十六垧。周近只雇了不到七十人就全部照料过来了。 因为周近把田地整改成了大田。雇来的农民被他手把手的调教，成了五人一伍，十人一什的包干队，不再像以前那样各顾各的。 一个人抬石头是很累的，几个人一起抬就轻松得多。 十人一组的包干队，一季能照管十垧地。同样重的活，农民干得不那么累了，收获的粮食却多了一倍：单位土地的投入变少，分配自然水涨船高。 周近按这个经验，慢慢把太平庄其他的自耕农也组织了起来。农民们以十户为一组，每家只出一个劳力，就能互相合作，以最少的投入把农活做完。 富余出来的劳力，周府就能雇佣他们干别的事。比如衙门分派下来的差役。 因为是雇佣，所以太平庄的差役都是抢着干。这和把农忙的人抓出来当差完全相反。 农户有多余的产出，就能把粮食出售给当差的人。当差的因为有钱赚，反而能依靠这份差事养活自己。这些人慢慢也形成了生产队，无论是铺路还是修桥，都比强制摊派的役人干得更快更好。 太平庄这个只有几百户人家的小村，在周近的治理下基本解决了温饱。百姓有了些微的闲暇和余钱，路边也就出现了零星的小茶铺，小摊位，一派生机勃勃。 “要是府县之下所有的乡村都能这般治理，我大肃的国力必然能更上一层楼啊。” 布政使看着一片兴旺的太平庄，当真明白为什么朝庭如此推崇周近了。这当真是一个奇人。 按察使则是问道：“周世兄，治理一片乡村，和治理一片州县还是不一样的。你的太平庄人少，土地整改之后，多出来的劳力正好可以调停。可整个泯南，单说这源州府，下辖的乡村怕是就有百余座，若是整改土地，至少有一半的人要安顿生计！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周近微微拱手，说道：“大人所言极是！若是放在之前，下官必然不敢向皇上陈奏；但现在瑚州光复，百姓的生计就有了着落。” 众人听了，都恍然大悟。 宁卫说道：“听说贤婿要去瑚州赴任，可是想让源州百姓过去安顿？道理上的确如此，但此事得洋务衙门鼎力配合，不然送不了许多人渡海。” 周近说道：“岳父放心，洋务衙门必然会携民渡海，这是离京时皇上亲口说的。” 宁卫他们也连连点头：“这便是了。” “如果多几个瑚州岛，内陆的民生必然能大大缓解啊！” “洋务衙门这些年，正是为了此事！可惜朝中一直有人作梗，出海举步维艰。” “还好有我们这些人在！至少在泯南，我们一定要扶持洋务，把新政办下去。” “说得对！……” …… “快，把东西运过去！” “动作快点儿，别像个老娘们儿！……” 州府官员在筹措新政之时，洋务衙门也在筹备着出海事宜。大量的粮食，淡水和各种生活物资，用麻袋木桶木箱装好，被挑夫们一件一件送到了码头上。 今年又是个丰年，州府的物资还算充盈。 码头上停泊着三艘战舰，如同巨兽一样吞没着大量物资贮备。它们正是这次出洋暂定的瑚州营，分别是二级舰瑚州号，三级舰乘风号和准三级舰银环号。 瑚州营，是今年刚刚通过考核的新人团队。 表面上，他们的任务和其他舰队一样，都是负责运送流民到瑚州岛上，算是大肃不是秘密的秘密。 而实际上，瑚州营这次的出海是探索远洋，寻找像瑚州岛这样可以利用的土地资源。 因此这样的远洋，跟试航，还有平时的航运是完全不一样的。瑚州营将要前往并不是已知世界，而是未知世界，只存在于模糊方向中的世界。 “报名的人准备齐全了吗？” 港口边，祁云伟问了一句身边的幕僚郎先生。 郎先生说道：“差不多了，他们应该正和家人道别。再给他们点时间吧？” 祁云伟也微微点了下头，因为这次出航完全是自愿报名。 从水手到杂役，从海员到船长，都是知道航行目的，但甘愿为了理想牺牲的勇士。这样的勇士从九十年前第一次出海就未曾中断。 第八十八章 哀之而不鉴 “好突然啊，小银就这么毕业了，小宁也嫁人了！以后我们这里就不热闹了……” 洋务学堂，女生寝室。女孩们正在同乔银和小宁道别。 看着已经梳成少妇发式的小宁，小姐姐们有的羡慕，有的难过，当然更多的还是不舍。 不过乔银却显得很乐观：“大家不要这样嘛！等你们也毕业了，咱们一起去航海。” 乔银的话非常有感染力，哪怕这些女孩未必想去航海，却也被他的情绪带动了。 “真的？” “开船真的好玩吗？” “你试航的时候一定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吧？……” 很快，小姐姐们都围住了乔银，就像他当初刚来寝室的时候，大家围住他那样。 乔银也和大家分享着开船的趣事。 小宁则坐在一边，依依不舍的望着乔银。因为她知道，乔银这一去，有可能再也回不来。 直到天色渐晚，乔银才捧起了自己床头上的那只战舰模型：他答应过要给丁知县的。 “我先走啦，过几天再来看大家！” 一个小姐姐说道：“小银，你的床位我们给你留下来！你什么时候有空，就回来聚聚。” “嗯，谢谢小珍姐姐！” 乔银也留下了一个阳光的笑脸，然后和小宁一同离开了宿舍，一路穿出了洋务学堂。 走到大街上，乔银回头又望了一眼学堂大门。 记得当年也是中秋之后，衙门口也和当年一样，几乎没什么变化。 不过衙门旁边的县衙，知县老爷已经变成了丁真，江老爷成了知府。 这证明世界是在变化的，而且越来越好。 乔银捧着船，和小宁走在人流熙攘的长街上，一时感慨万千。小宁姐姐真的成了自己的嫂子，这种感觉还有点不真实，好像做梦一样。 “那个……小宁姐姐？” 乔银突然开了口，不过很快把称呼改了过来，“大嫂？” 小宁却并不介意，只说道：“什么事？” 乔银一时不知该怎么表达：“那个……我马上要出海了，也不知回不回得来？好在如今有嫂子了。如果我死在海上，嫂子一定要帮我照顾我娘啊……” 啪！ 小宁听了，忍不住一巴掌糊在了他脸上！ 乔银捧着战舰模型，一时没反应过来；船一下摔在路上，碎成了几百片。 小宁也愣住了，街上不少人都望了过来。 “不！不是的……” 小宁一下惊醒了过来，双手捧住了乔银的脸。 “嫂子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是说你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不是有好望角吗？东南信风是有的，你一定能凯旋的，我和娘在家等你！” 说着，她一把将乔银抱在怀里，忍不住哭了起来。 乔银慢慢清醒了过来，反手也抱住了小宁，温暖的感觉涌遍了全身。 “嫂子，我娘要是问，你就说我在码头当差好吧？” “嗯！……” …… 时间一晃又是十来天。重阳过完，洋务衙门的远洋筹备也将近尾声。 首当其充的，自然是粮食，淡水和各种生活物资。加之今年又是个丰年，所以米粮还算充盈。 经衙门商定，这次出洋正式定为了瑚州营。 由于下南大洋是探海，不是打仗，为了保证航程距离，船上并没有安排现役水兵，只带水手。如此消耗减少一半，航程便能提高一倍。 至于改良火炮和弹药，现在还没有眉目。当然海上基本也用不上。 远洋在即。 大陆东岸的季风，一般从中秋初凉，重阳之后逐渐盛行。 乔银已经十三岁了。现在的他终于成为了洋务衙门的正式知舰，准备出海探索未来。 这次领队的，正是瑚州号的舰守宁远。瑚州号上有充当舰尹的卢源，以及幕僚胡三娘。 和他们一同出海的，还有驾驭乘风号的知舰方皓。 甚至祁云伟还把心腹幕僚郎先生派到了银环号上，让他们这支试航的队伍保持齐整。 一个月后。 还是在泯江马尾湾，去年出海之地。北风在江畔上刮得尤其猛烈，吹得众人衣衫猎猎作响。 源州府大小官员，上至巡府，下至知县，都在港口的趸船甲板上与众位将士们送行。 祁云伟望了一眼整装待发的三艘大舰，还有站在面前的年轻官长们，最终只说了一句话。 “我等你们好消息！” 宁远也拱手道：“大人放心，我们定然不辱使命！” 一边的丁知县也向乔银拱了拱手。 “乔大人，你送给我的船，我自己会慢慢拼出来的！等我拼好，你也该回来了。” 乔银笑了笑：“那丁大人得多努力了！不然等我回来您还没拼好，岂不是失了信义？” 丁知县正色道：“我丁某生平决不失信！在下拼完船后，诸位英雄一定大胜而还。” “请！” “请！” 道别之后，乔银他们后退数步，之后毅然转身穿过栈板，分别走进自己的舰船。 各舰的将士们，也都整齐的走上了各自的岗位。 不多时，起重机慢慢吊起了大舰四周的巨大铁锚，几面主帆也被水手们熟练的披挂。随着瑚州号上摇起令旗，终于传来了宁远的命令。 “起航！” “起——航——！——” 哗…… 大舰的风帆逐渐鼓起，舰身也从慢到快开始移动，最终开始驶离港口，向着远方而去。 祁云伟他们也一直站在趸船的甲板上，目送着这三艘远去的大舰，直到消失在马尾湾的尽头。 “一定要回来啊，一定能回来！……” …… “转帆，向南！” “转——帆——！——” 大舰驶出马尾湾，瑚州号上再次传出航行指令。乔银也指挥杨树，带领水手们轻车熟路的调整好风帆。 这次的三艘大舰，各舰只带了三棚水手。外加官吏，杂役，每船海员没超过二百人。 洋务衙门的水手，很多都是退役之后的水兵，本身也能打仗。而且他们年龄偏大，性格更加沉稳，只要安顿好家室，更适合远洋探索。 另外，船上还各带了五十户送往瑚州岛的贫民。 这些贫民，大多是无地少地，生活困苦的人。他们拖家带口，为的只是想吃口饱饭。 放在以往，各州府县只能尽力开设粥场，救济流民。如若赶上灾害，后果不堪设想。 而现在有了瑚州岛，就能极大的缓解流民问题。若是远洋开拓继续，缓解的余地也就更大。 “这远洋大舰，当真是壮观啊！其他的船不能比。” 此时和乔银一同站在甲板上的，却是周近。他看着波涛浪卷的大海，不由得感慨万千。 如今的瑚州海峡，已能看到不少商船和民船。有些平底的富商大船，未必比远洋大航小太多，同样能在近海将几百人送到瑚州岛上。 不过和真正的远洋大舰相比，任何船只都要逊色许多。 “大哥这次赴任瑚州，当地总算是有了父母官！要是好好发展起来，必然又是一个泯南。” 多年的努力终于成为了现实，乔银心中的期待当真难以形容。 瑚州岛收复的这一年，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已经有许多人渡海登岛了。但一直没有正式的行政主官，直到周近奉了皇命担任知县。 这个知县非他不可，因为开发瑚州和新政息息相关。 这次的新政，说复杂的确复杂，但说简单也简单。首先就是组织自耕农开始合作，建立农庄。 毕竟小农经济，人力过于分散。生产低下不说，抗灾抗害的风险也高，更容易孳生张三那样的刁民。 所以整顿自耕农，是当务之急。 第二，就是整顿地主。 新政规定，地主每户能自由种植、租赁的土地只保留六十六亩；余下的土地，必须以农场的形式包干。 也就是说，农场主保留土地所有权，能收租分红，但不再垄断生产经营，服从衙门调配。 农民承包土地的收成，将禀承交足国家，留够东家，剩余归已，公平公正分配。 新政伊始，以太平庄为模版，卢家村，胡家庄，丘家集这些江口县所辖的大村，周府上下，卢源家，胡三娘家等开明绅士都会支持。 江口县的政策推行必然事半功倍。 江沱升任湖阳知府后，有船场作为底牌，大小工场遍地都是。只要重农也重商，放宽农民进城务工的条件，就能极大缓解新政推行引发的阵痛。 如此，国家，农场主和农民的收成都能保底。后果是农民的收成保底后，农场主必然会节省人工，造成剩余的无地农民失去饭碗。 所以巡府要根据下辖州县的发展，合理向瑚州输送剩余劳力。周近也要结合瑚州的实际情况，接收安排这些流民，然后组织开发。 开发初期，内陆必须向瑚州提供救助。毕竟粮食不可能这么快就长出来，起码要一年半载的经营。 周近也要尽可能的组织这些流民，按照农庄的形式从无开始生产，建立一个完全没有地主，但又能合作生产经营的新起点。 这也是新政复杂的地方。周近开发瑚州，远不是缓解人地矛盾那么简单。 瑚州的优势，在于没有千百年形成的枷锁，却能带去千百年积累的生产生活经验；它能从无到有，诞生出摆脱小农经济的新循环，最终带上泯南最先走出历史泥潭。 如果不这样做，最多混个二百来年。等瑚州开发怠尽，最终还是会重堕轮回。 “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这是圣人的话，但清流士大夫没一个听。” “是啊！我们不是圣人，但我们一定能打破这个循环，使后人不再复哀我们这代人！” 乔银和周近慢慢聊着政务上的事，郎先生也在一边倾听学习。不知不觉一天就过去了。 晚上下锚休整，又是在银窗岛。 如今的银窗岛，比去年多了些生气。哪怕这里不能开发，却也能当作行船歇脚的地方，近海还有渔民搬来落户，岛边也泊起了一些趸船。 银环号停泊在银窗岛，也算是极其应景的事情了。 乔银照例在银窗岛上放放风，回想着去年出发剿灭海盗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 第八十九章 骨干部分 此次出航，没有紧急战事，加之又携有百姓，所以航速并不急。直到第三天下午才抵达瑚州。 靠岸之后，各船执事官吏放猪一样将流民赶上了港口。乔银他们也送周近和随时官吏一同登了岛，准备在这里休整最后一夜。 曾经的黑云寨，如今早就变了样子。除了已经修好的炮台依稀有当时的影子，原本黑沉凌乱的设施大多修缮一新，类似于内陆的小村镇了。 瑚州原本有一万多奴隶，开垦的田亩约百余顷。收复后一直由洋务衙门在代管。 如今仅过去一年，就有不少内陆人接二连三的逃到瑚州，人口已接近三万，几乎翻了一倍。 新开垦的土地也向内延伸了许多。 乔银在村寨外转了转，就找到了当时砍伐虹衫的遗迹，这里现在已然成了农田。 可以说周近这个知县，也算名副其实。三万人口，也当得起一个小县了。 周近一上岛，就带着随行官吏大致了解了一下当地情况。然后和洋务衙门的人做交接。 瑚州的设施自然及不上内陆，不过像样的宅子还有几间。以前大小头领的住所，也都翻修过。 比如公孙恩的潜邸“怀恩殿”，现在拆除了许多后宫隔墙，重新整改之后成了县衙。大门上挂起的“瑚中县衙”四个大字，也算气派。 周近带在身边的人很多。除去县丞，县教两位副手，还有内陆拨来的百十个衙吏。此外还有百十名由太平庄中拨来的农民。 这些农民，自然都是熟悉如何组织农庄生产的人。 按周近的经验，一个什长可以带十个人一同组织生产，能力强的可以带几十个。生产过程中，他们还能发现培养有能力的人也成为什长和伍长。 等新人成长起来，就能再培养更多的人。这其中有周近的功劳，也有“庶民蒙学”的功劳。 周近的新政能试行，和百姓们识字开蒙是分不开的。 这种有能力上传下达，组织生产的人，是政策推行之基石。他们未必是官员，但作用比官员更为重要，周近将他们比作队伍的“骨干部分”。 所以“干部”不是官，但在逢年过节，衙门也会适当给予补贴，改善他们的生活。 干部的待遇，会激发其他人的进取心。与其强迫百姓遵守新的生产方式，不如让他们自发的向新政靠拢，哪怕初衷是为了年节时领的那点酒肉钱粮。 加之瑚州离内陆并不太远。源州府的巡府，知府，知县，洋务衙门都会给周近鼎力支持。开发瑚州所需的粮食物资，也会尽可能的调配。 还有程松铭和林芝良两位武举人，李缘宏这位武进士也过来捧周近的场，暂时充当他的幕僚。 “李兄，程兄，林兄，我哥就拜托你们了。” 乔银对此也很是感激。有他们在，县衙的安全问题起码有了保证。 程松铭笑道：“乔大人说哪里话？这次来到泯南，让我们兄弟大开眼界，能跟着周大人这样的人物一起做点实事，才不枉我们求取了半世功名。” 自从来到泯南，看到了太平庄，这三位客人就被一点点折服了。他们来到瑚州，完全是心甘情愿，不存在乔银帮过谁，拉谁入伙这种事。 不光是他们，就是泸源，胡三娘这些有庄园的人，太平庄周边的诸多开明士绅们，丘掌柜这些在乡下有田产的商户，也都响应新政，效仿周府整改土地，请太平庄的干部过去指导生产。 若问为什么？ 恐怕他们自己也说不明白，就像乔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冒死出去航海一样。 将士们为什么要保家卫国，义士们为什么要舍已救人，弱者遇难我们为什么会同情……世上有很多为什么，但没有必要问那么清楚。 正如那些清流士大夫为什么禁海，为什么兼并土地，为什么鱼肉百姓。乔银也没有兴趣知道。 总之，这次的新政上始皇帝，下到乞丐。大家各自有不同的需求，但能够为了一个共同的理想形成一股力量，反而应验了圣人的那句话。 “君子和而不同。” 乔银带着几位客人在瑚州走了一小圈，不觉天色又晚。一行人才意犹未尽的回到县衙。 县衙大堂上，明亮的岩油灯照亮了桌案。 看着在案前认真整理材料的周近，乔银也没再打扰他。周近肩上的担子很重，要把瑚州构建成理想中的样子，需要一点一点抽丝剥茧的治理。 眼见夜色已深，乔银便先回了自己的船上。 …… “起航！” 次日放明，三艘远洋大舰终于再渡起航。这一回是真正要离开大肃的国土了。 风浪中，船行渐远。回头眺望瑚州港口，乔银还能看见周近他们送行的身影。 直到瑚州的港口消失在视野之外，剩下的便是尚未开发的荒凉滩涂，和岛屿深处大片的森林。 最后，滩涂和森林也终于到了尽头。乔银又看到了瑚州岛的东南山岭。 瑚州南岸，地处北回归线。超过千丈的高山之上，全是郁郁葱葱的森林，哪怕现在内陆的许多树叶都开始枯黄，这里依然是生机勃勃。 随着航程越来越远，瑚州岛的轮廓也逐渐变得模糊，直到模糊得难以分辨。 “我们，终于离开大肃的国土了。” 乔银一时又有些感慨。哪怕试航的时候也远离过陆地，但和现在的感受多少有些不同。 郎先生也站在甲板上，放眼眺望南方。那里只是无边无际的大海，更不知道会通向何处。 看着乔银巴巴的望着大肃，他忍不住打趣道：“怎么了小乔，这么快就开始想家了吗？” 乔银回过神，连忙说道：“怎么可能。” 郎先生笑道：“这次的航行，恐怕会很漫长啊？你打算怎么消磨时光，想学一下牌九吗？” 乔银也笑了笑：“这个就不必了。我早就做好了打算，远航如果无事可做，那就修炼！” “修炼？那可太好了。” 郎先生听了，便从怀中摸出一本小册子。“你看这是什么？” 乔银接过来翻看了一下，不由得惊道：“轮回经！” 郎先生笑道：“不错，正是轮回经！可惜不是正本，是廉州天龙观手抄的残本。我们一直指望有人能参悟一下，好给祁大人治好伤势。” “残本，也很不错了！” 乔银边翻看，边流露出惊喜，“有了经文，我能给祁大人治伤的把握也就更大了！” 郎先生说道：“我也相信你的能力，但万事不要勉强。这经文不是原本，没有确切的观想图像，所以也一直没人敢修炼。如果有阻碍，你千万不要冒险。” 乔银合上书，点头道：“放心，我会小心的。” 一部功法，无论是修武还是修道，文字和图像都是缺一不可的。只有文字没有图像，就无法直观的描述表达的内容，只有图像没有文字，也无法确切掌握细节。 特别是轮回经这种幻术秘典，就是拿到原本经文修炼都风险极高，更何况是抄本。 抄本的价值，肯定不及原本。 就像乔银当初得到的八部神王经，最具价值的观想图像就是那尊金蟾。他现在也能把经文写成抄本，甚至把悲母还魂经都写出来，别人也能拿来修炼。 但别人没见过乔氏，哪怕见过，也无法体会到这位母亲对子女的慈爱。练出的神通自然不可能有乔银这样神奇，只能凭个人感悟定论了。 好在乔银对轮回经的理解，在观想上并不缺失。他几次落入过幻空的幻术之中，又在察看祁云伟伤势时看到了六道的法阵，并且完全记忆在了念头里。 再加上他有幻灵佛珠这样的法宝，只要和郎先生慢慢参悟，得到的成果至少能有个七八成。 很快，乔银和郎先生一同回到了船舱，一起先讨论经文上的含义，为将来的修炼做好准备。 银环号也跟随瑚州号，乘风号向着南方大洋飞速航行，在广阔的大海上呈现出一种壮丽。 …… 西北季风的形成，是海洋与内陆的温差所致。所以离海岸线越远，海洋较内陆的积温越高，风力也就越足，风帆鼓起的幅度也就更大。 另外，从北向南的东瀛寒流也从瑚州海峡流向南大洋。这也是乔银当初追袭公孙恩顺行的寒流，它的流速达到每个小时辰五海里（远洋时将一个大时辰分成上下两个小时辰，方便计算航速）。 如今这三艘风帆大舰，平均航速在十到十二节之间。而在完全顺风顺水的情况下，航速已接近十六节，远超海船航速的危险指数十四节。 不过舰队的航线在洋流之上，因此听起来危险，实际上稳如泰山。 从早上天蒙蒙亮开始出航，到太阳西沉后天色变黑才停航，一天的航行时间整整六个时辰。 按每个小时辰航行十五海里保守测算，舰队一天总共航行超过一百八十海里，离瑚州岛的距离已有六七百里。 这样的航行，当真只有在天时，地利完全占尽的情况下才能出现，堪比朝庭六百里加急的快马。就是神魂高手夜游一千，日行八百，也不过稍胜一筹。 随着三艘大舰相继停船下锚，各自开伙造饭，就如同当初试航的时候一样，轻车熟路。 停舰之后，各舰之上的官长们首先要做的，就是记录航海日志。各知舰，舰丞，都统都要仔细审查日志内容，然后签名留证。 水手们也相继来到甲板上放风，排队打饭。 如今的舰队人数要少上一半，不用那么拥挤，活动空间也更大。 银环号上，照例是范大师傅负责掌勺，其乐融融。瑚州号也是当差休息两分开。 乘风号上的方皓，开航之初依然展露着旺盛的精力，在船上管天管地，声震四海。 “单论嗓门，老方简直要比得上武圣了。” 天黑下来后，乔银便坐在甲板上，望着深秋天空上稀疏的星辰，慢慢整理着自己的修为。 听着乘风号上的动静，乔银真庆幸自己没和方皓在一起航海。 旁边，郎先生正在岩油灯下翻阅着一些功法图文，口中只说道：“但愿他别搞出哗变。” 第九十章 王道圣土 苍茫的大海上，舰队顺着季风和寒流一路向南行驶，每天都是早起晚停，极有规律。比之试航，所有海员都多了一分壮烈感。 几天后，舰队离开瑚州就已超过两千里，广阔的南大洋上开始变得单调，孤独。海员们的壮烈感慢慢归于平静，乘风号上的方皓也逐渐安静了一点。 不过这样的航行，还远远没有达到试航的最初体验。舰队的情绪和平时几乎一样。 又是一个傍晚，舰队照例平安落锚停泊。水手们吃饭，休息，一如往常。 乔银还是像之前一样，每天晚上都坐在甲板上望着天空上的星辰，似乎在观想着什么东西。 这些日子，他把自己所学的武功，道法都疏理了一遍。 武功在卢源的帮助下，写成了一部“金蟾集”。道法则根据幻伤祁云伟拳意的阵法，在郎先生和胡三娘的帮助下整理出了“六道集”。 如果乔银把六道轮回的阵法弄清楚，就能帮祁云伟治疗伤势，还能进一步提升自己的修为。 “郎先生，帮我护法。” “好。” 时间慢慢过去，夜已经越来越深。各艘大舰之上，除了守夜的水手，其他人基本上都休息了。耳边除了北风卷着海浪的声音外，再无其他。 乔银盘膝坐在甲板之上，抬头又望了一眼天上星辰的位置，然后记忆在自己的念头里。 随后，那一百一十一枚幻灵佛珠也从他的眉心一一遁出，静静的飘浮在肉身上方。 它们飘浮的方位，正对应着天空主要星辰的位置。 “斗指戌，现在的节气是霜降！太阳黄经应该在二百一十度，就是说今夜可能会有潮汐……” 不过乔银看见星象位置，头一个反应却是气候和地标，倒是把参悟的经文给忘了。 郎先生一阵无语：“你现在修的是道术，不是洋务。” “哈哈，习惯了……” 很快，乔银闭上眼睛，开始慢慢进入观想。通过星辰的方位，观想星光闪烁，照在自己的身上。 乔银并不是擅长幻术的修士，原本这样的修炼还有困难。不过有了幻灵佛珠就很容易了。 观想修炼，是打开六道之门的一个途径。 虽然只是幻术，却能通过观想身临其境，最终引发神魂乃至肉身的种种反应。 像望梅止渴，就是最初级的一种观想。 而乔银的观想，是观想星辰闪烁之后，星光坠落在身上。时而清凉，时而炎热，时而身体沉重，时而轻薄飘摇……最终借此进入深层的观想意识。 因为中过幻空和尚的星空幻象，所以乔银观想起来记忆犹新，很快就进入到了深层的观想之中。 他顿时感觉，周围的情景骤然发生了改变！ 原本平静的海面，突然巨浪涛天，血浪翻滚！海中无数厉鬼一样的僵尸，都纷纷要爬到船上。 不过乔银知道这是在修炼，虽然心中不适，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抵制住了这股恐惧。 接下来，他又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破损，骨肉腐烂，遍体生蛆，惨不忍睹！ 乔银依然坚定心神，没有动摇。 不知道这煎熬了多久，场景又是为之一变：周围的血海厉鬼都消失于无形，取而代之的是许多面容美貌，身形婀娜的漂亮少女。 这些少女极尽风情，做出种种挑逗。不过乔银依然不为所惑，巍然不理。 直到这些少女消失，出现的又是一群形形色色的人。个个污言秽语，极尽戾气。 但乔银依然压抑了内心的戾气，丝毫不所为动…… 一道道场景更替，仿佛一个个人的记忆，在近乎真实的观想中流动。 直到最后，所有的观想都渐渐远去了，好像再也无法动摇乔银的意志一样。 乔银只感觉到一股温暖的光芒将自己笼罩，天空中梵音咏唱，无边的幸福感降临到了身边。 抬头看去，空中居然浮现出一片美丽的花园，无数的仙女，精灵在其间快乐的嘻戏；原来那里就是被上苍选中，脱离凡间苦海的王道圣土。 幸福的召唤，引导着乔银的意识，就要前往到乐土。 这种感觉，无比真实。就像经历了无数劫难的生灵，最终修成正果，举霞飞升。 轰隆…… 可就在这时，天空中闪现出一尊跛足黑脸的丑陋菩萨，拦住了天堂的去路。 “啊！” 乔银也一下被惊醒过来！ 观想消失，海上的厉鬼不见了，身边的仙女也消失了；依然是深秋南海的战舰之上，北风吹抚着海面，天空中只有光芒微弱，却无比真实的星辰。 “小乔，你还好吧？” 帮忙护法的郎先生，见乔银突然惊醒，冷汗直流，连忙关切的询问了一声。 “好厉害的六道轮回！” 乔银喘了口气，把刚才观想的过程说了一遍。直听得郎先生也心惊肉跳。 “幸亏是你在修炼这门功法，要是换成我，就死定了！经历了千难万险，最后超脱彼岸，这是多少人的梦想？这门功法居然会有如此之观想法门，本意上就是诱导修士去死，简直歹毒之极。” “是啊，我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乔银调整好情绪，想到刚才的修炼也不禁有些后怕。这样的观想诱惑，恐怕没有几个人抵挡得住。 他能及时清醒过来，多亏了母亲留给他的意志。 不过有了初次的经验，接下来的修炼就不用怕了。乔银很快就再次进入了观想状态。 饶是有了准备，但再次观想的场景相似，却又不是全然相同。无论是血海僵尸，还是肉身白骨，少女挑逗，人言可畏……所有的经历，仿佛都有头一次经历的新鲜感。 最后，乔银再次看到了天国的召唤，要接他去王道圣土永享幸福。 不过这次乔银丝毫不为所动。没有等悲母菩萨出现，就凭自己的意志抵住了诱惑。 同时，他也把观想出来的内容，感悟，和郎先生再次写下来，充实到了“六道集”里。 郎先生也借此，慢慢疏理出六道轮回修炼的途径。 “其实，这和道家神游修炼神魂，有很多相近的地方。比如白骨观，是通过锻炼，消除人的恐惧心理，玉女观，也是通过修持，消除人的财色之贪。最后的飞升观，就是消除人的妄想，让人脚踏实地，不要梦想白日飞升。” “嗯，我也有这种感觉！我修炼的玄冥功法，从夜游到附体，共有五俱魔神，用胎息镇魂压眼。而六道轮回的法阵，天道高居其上，镇压的也是五方世界。只不过轮回经的力量要强很多。” 乔银早就感觉，这篇佛门经典，和道家有很多类似的地方。当然他和郎先生都可以确定，编撰它们的和尚道士可能并没有什么交集。 “或许任何一门学问到了最高境界，都有相通的地方吧？卢员外也解释过‘惟精惟一，允执厥中’的含义。儒家指的‘其中’，似乎就相当于道家的阵眼，轮回的天道？但天道即是无，不能参详。” 郎先生听了乔银的感悟，也微微点头：“大约就是这个意思，表达不出来的意思。” 可以想象，如果乔银在修炼时抵挡不住诱惑，进入到“无”的境界！就成了一个没思想，没知觉，没意识的人，和天地自然一样。 这当然也就不会有烦恼了，的确很幸福。 整理完今天的修行资料，乔银和郎先生也很快各自休息。次日天色未亮，乔银就醒了过来。 悲母菩萨经，能让乔银随时进入深度睡眠。每天只睡一两个时辰就能安全恢复。 拿出了洗髓汤。他微微取了一滴用水化开，服用之后再次开始修炼武道。 这次修炼，乔银用的是卢源参悟出来的“金蟾弓”。领悟那种意守于中的意境，然后虚开“落星弓”震荡骨髓，从而消化澎湃的药力。 开弓时，再次爆发出伪数佰手。幻灵佛珠上的纯阳烙印也继续支撑他完成修炼。 最后，一百多枚烙印再次消耗干净。 但乔银虚开“落星弓”，也逐渐进入桩定，和卢源展现的开弓架势一模一样。 他的全部神魂，意念，都守住眉心正中的精元上胎。似乎慢慢体会到了“允执厥中”的意境。 直到太阳从东方的海面上升起，乔银也将弓慢慢收拢。身上的药力也完全没有泄露。 得到洗髓汤后，乔银的武功境界一直在稳步前进。同时和诸多高手交流，也慢慢把一些自己琢磨的，不准确的地方纠正过来，走入正途。 迎着太阳，乔银放缓了自己的心神。不觉天已微亮，又将迎来新一天的航程。 范师傅也开始生火造饭，大舰上开始热闹起来。 “嗯，杨树你好像修成武士了？” 打饭的时候，乔银惊讶的发现杨树筋肉有力，皮膜坚韧，竟然是武士大成。 杨树有些不好意思：“呵呵，是啊！多亏乔大人……” 其实杨树天资很不错，甚至是优秀。身为一介平民，从小混在衙门里帮差，自己锻炼考上了武童生。这样的身体和悟性，得到功法，一年修成武士算是迟的。 乔银自然不会浪费这个人才。吃完早饭，又悄悄的将一本“飞灵锻骨拳”交到了他手上。 “还是老规矩啊，不要对别人说。” “是，末将知道！” 杨树把册子塞进怀里，便回自己的舱室琢磨去了。他现在是都尉，自然有独立的小舱房。 很快，大舰拔锚，继续向南大洋开始航行。 乔银也和郎先生检查战舰状况，闲暇时聊天探讨。无论是新政举措，还是洋务衙门的发展，包括武功道法，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同行的瑚州号，依然是整齐肃穆。 乘风号上，方皓又开始四处检查，虽然吼人的音量降低，但官架子一点没少。 领袖在团队中的威信，要么用实力证明，比如立战功。要么用名分建立，比如考进士。这两样乔银都占全了，所以不需要端什么官架子。 实力一般，名分也一般的，就只能像方皓这样了。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方皓的精力连官架子也慢慢支撑不动了。 三艘战舰周围，剩下的只有海浪的声音…… 第九十一章 英雄的黎明 大舰在海上航行，时间终于熬到了一个月。总航行距离达到了惊人的两万里。 两万里什么概念？ 如果把试航的路线拉直，乔银他们相当于完成试航之后，再次出航到达了擎海关。 若是遭遇变故，还会遇上真火炎龙。 只是在茫茫大海，别说龙，鬼都没有一个。若要找活的东西，就只有鸥鸟和鱼了。 比起轰轰烈烈的试航，远洋探索完全是一种枯燥。当然这也利益于大肃的航海失了先手，不能沿蛮荒继续向南探索，要避开南安的航线。 如果沿岸探索，就能寻找合适的海岸开发成据点，建立瑚州那样的港口。发展个几年后，舰队就能再往前延伸，一步一步稳扎稳打，用不着冒险。 不过让乔银欣慰的是，一个月的航行过去，各舰上的水手情绪都还稳定。 加之这天午后，航路上竟然发现了一片不小的岛礁！于是舰队便在这里休整，让大家上岛礁沾沾地气，尽可能的舒缓一下远洋的压抑。 “从洋务衙门的航海日志上来看，这片岛礁在很久以前应该也被发现过。不过这里实在没有开发的价值，加上航务中断，于是也没人提及。” 上了岛礁后，郎先生望了一眼周围的情形，似乎想起了文献上的记载。 “哈哈！那就是说，咱们现在依然没有离开大肃的领土了？” 听到这个消息，乔银显得很有精神。 日月所照，皆为汉土，既然有了，就应该纳入版图。 “从航行距离来看，这里应该到擎海关了吧？不如就叫擎海群岛，听着多么亲切！” 郎先生笑道：“行，都依你。不过这种岛礁，能干什么用？连银窗岛都不如。” 说着，他又望了一眼在岛上放风的水手们。 这片岛礁，完全就是海底的岩石，还有少量的珊瑚遗迹堆起来的。除了海浪拍打的水星外，上面连根杂草都没有，连地都算不上。 乔银跺了跺脚下的礁石，说道：“现在是不能干什么，但它好歹有个底子嘛！要是有可能，把海里的沙土挖上来填，不就能填出一个海岛吗。” “你以为自己是精卫啊？” 郎先生哭笑不得，“当然，如果你修炼成了阳神，有移山填海的神通，或许真能把这片岛礁填成岛屿！不过阳神大多没有这份闲功夫。” “是啊，还是像南安那样沿海开发就好了。” 乔银当然只是开个玩笑，心里多少有些可惜。蛮荒开发虽然困难，好歹它能够开发。 郎先生却说道：“南安开发荒蛮，也并不轻松。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才走到好望角。” 乔银听了，也微微点头。 从地图和资料上显示，蛮荒虽然大，但异常贫瘠。 这片大陆地势过于平坦，几乎没有高山河流。加之地处亚热带和热带，除去一些零星的草原之外，剩下的要么是一望无际的沙漠，要么是根本无法开发的雨林。 南安也是费尽心力，才在几个勉强能开发的涂滩慢慢建立起了据点。前期投入，必然是难以想象的高，所以他们的成功绝对不是偶然。 “灵魂涡漩！” 想到这里，乔银遁出神魂，潜入岛礁旁边的潜海，卷起了海底的一堆泥砂。 哗！ 只见一道巨大的涡漩从海面升腾而起，好像破水而出的蛟龙！“蛟龙”飞到岛礁之上，“口中”吐出一串砂土，很快填出了数步见方的一片土地。 “好厉害。” 郎先生用袖子扇了扇飞溅的咸湿，忍不住惊叹了一句！乔银的神魂之力当真超出他的想象。 只见乔银上前，在这片砂土上来回踩动了一圈：原本坑坑洼洼的礁石上，顿时就出现了这么一小片平地，简直是夺天地之造化。 不过在这片不小的岛礁上，这片平地就像狗身上的虱子，基本上可以忽略。 “如果有上千个雷劫高手，大家一起努力填礁造岛，倒是有可能把它真正开发出来。” 乔银虽然露了一手，但当真感觉力不从心。而且这样的砂土就算填起来，最多能站人，不能种植，本质上和真正的补给据点还是差太多。 当然，在这么片小小的岛礁上放风，沾了一点地气，也算舒缓了旅途上的压力。乔银他们只是在岛上站了一小会儿，都感觉身心放松了许多。 “哟，你们居然填了片土出来了？让我也站站！” 这时，瑚州号上的宁远他们也逛到了乔银这边。乔银笑了笑，便把这一小片土让给了宁远。 “哈……” 站上土的宁远，舒服的喘了口气。之后抬头望了一眼天上的星辰，确定了一下季节和方位。 斗指亥，现在的节气大约是在小雪。 他说道：“从地图上看，我们应该航行到赤道附近了。再往南走，基本上就没有任何的文献记录。” “是啊……” 郎先生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还要继续向南走吗？” 宁远的回答很坚决：“当然，我就是特地过来告诉你们这个决定的。像计划的那样，我们要走到南回归线，等发现了新的陆地再返航。” “对。” 乔银同样很肯定，“这才走了预计的一半，还早得很呢！我们绝对不能无功而返。” 确定了航线，大家便没再说什么。放完风后，就各自回舰上歇息去了。 晚上，乔银照例揣摩修炼轮回经的意境，早上起来修炼武功，倒是过得很充实。 这次航海对他来说，权当在闭关了。无非是物质上匮乏一点，精神上倒还平常。 不过他不能确保所有的船员都能保持稳定的情绪。 …… 天已经蒙蒙亮了。乔银和郎先生站在甲板上，双眼随着天边的微光逐渐闪亮起来。 郎先生再次打开海图，对照蛮荒大陆的方位，确定着“擎海群岛”的具体位置。 抬头望了一眼日出的方位，又望了一眼风向标。 乔银对身边的杨树说道：“老杨，指挥水手挂帆的时候，注意观察一下他们的情绪。” 杨树也心领神会：“末将明白。” 水手们并不是傻子。 他们的航行之所以顺利，是因为大舰从出航到现在，都是乘北风往南，还有洋流加持。所以同样是航行一个月，真实的航距比试航时要远上许多。 但抵达赤道之后，季风影响开始偏弱了：同样是北风，风向开始由西北转为了东北。东瀛寒流也在赤道附近转流向西，成为了赤道暖流。 也就是说，乔银他们的舰队将要搭乘的变为了信风，而且不再有洋流护航。 在其他地区，信风即便能吹过赤道，也是非常微弱的。但神洲大陆体量巨大，深冬一直持续季风向南输送，能影响风向的流动将更加深入南方。 只是这个深入是有季节性的，相当于微弱版的台风。这个季节过去，赤道将会进入无风期。 对远洋的海员们来说，这无疑是一个恐怖的决定。自有文明开始，远海的赤道以南没有任何记录。 所以在调整风帆的时候，乔银也悄悄观察了一下水手们的情绪，的确有人在交头结耳。 好在对大肃海军，仅仅一个月的航程并不会压垮水手们的意志。哪怕有人对此产生了怀疑，但在大环境之下，也只能跟着团队一起行动了。 清晨，太阳照常升起。 “起航！” “起——航——！……” 随着瑚州号上再次传来了命令，三艘大舰也再度扬帆！ 这一次，是真正向着前人从来没有探索过的海域前进了，真正的未知世界。 乔银也终于不在舰长室中闭关了，重新走到了甲板上，和郎先生拿着海图对照日轨和风向。 太阳在天空中的方位，以舰队的观测点来说好像没有变化。这是因为舰队一直追着太阳的轨迹在走，所以就连体感季节都没有大的改变。 不过以六分仪观测，太阳黄经在二百四十度。立冬之后，北风追随日轨逐渐渗透到赤道以南。 正如乔银判断的那样，他们穿过了赤道！只要追着太阳继续走，就能继续前进。 理论上这是一个壮举，伴随有巨大的风险的壮举。 因为南大洋西面的蛮荒大陆，在赤道附近就开始突然变窄。南安人当初还以为到达了大陆南岸，他们也是在这个方位测算出经线距离的。 就是说，之前的航线还在有意躲避南安人的话，现在基本上没有这种顾虑了。哪怕他们在海上被困死了，想成为敌人的俘虏，也得先有敌人发现他们。 最令人不安的，是季风的影响越来越弱了。 而信风只存在于赤道以南的狭长一圈，随着太阳夹角变化。如果航线稍有偏离，舰队就有可能被抛弃到无风带，在海上等死。 所以就连一贯胸有成竹，面对真火炎龙都不失理智的郎先生，如今都用脚在甲板上敲起了点子。 如此继续向南航行了几天，整体上没有出现什么问题。但是海员的精神负担却在无形中积累了一层。 在已知世界航行，和在未知世界航行，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 特别是天黑以后，舰队为防止被信风甩掉，没有再选择直接下锚休整。而是把水手们分成了三班倒，继续保持舰队的航行。 这让一惯能平心静气闭关的乔银，到现在修炼起来都有些沉不下心了。曾经夸下的豪言壮语，也无法掩盖心猿意马，连道术观想都不能进入的事实。 好在乔银还能观想出悲母菩萨，能保证基本睡眠。 不过就是睡着后，乔银都有些不得安稳。或许是修炼轮回经过于投入，他依稀梦到舰队航行在了一个巨大的海洋瀑布，简直一眼望不到底，几乎就要掉下去！ 如果大地不是球，真的有尽头的话，舰队最可能的结局或许就是这样。 不光是乔银，不少人的心里都有这样的恐怖。真正的天涯海角，尽头或许就是瀑布深渊。 次日早上起来，乔银用手抹着脸，身上全是热汗。 出了舱门，他看到带着微微黑眼圈的郎先生，关切的问道：“郎先生，您睡得好吗？” 郎先生哈哈一笑，故作轻松的说道：“睡得好着呢！要不是想解手，差点没醒过来。” 说着，乔银又看见了指挥水手们换班的杨树。 “大人！” 杨树居然还是精神十足，向着乔银拱了下手！乔银感觉他的状态却不是装出来的。 这让乔银忍不住问道：“老杨，你后悔吗？” 毕竟开弓没有回头箭。搭上信风之后，他们连返航的机会都没有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杨树说道：“大人说哪里话？杨树跟了大人，才活出个人样子！便是死了，也不后悔。” 一句话，直让乔银热血奔涌！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心开始安定了，脑子里的思想开始集中了，一夜都难以定神的道术观想也恢复了。 或许乔银不曾想过，自己会因为一个小卒恢复信心。 “好，说得好！兄弟！” “谢大人！” 第九十二章 百寿草还丹 入冬之后，大肃的气候越来越冷。 漫天大雪，一夜之间悄然覆盖了大半国土。就是南方沿海，也能感受凛冽北风那彻骨的严寒。 江东省，历朝世族大家聚集之地，人杰地灵。寒冷的气候和漫天大雪，让饥民百姓难以煎熬，但对文人士大夫来说却是踏雪赏景的上好时节。 加之年关将至，各处庄园的供奉也开始接连不断的向州县的府?送入。 泸州，景国公府。 细雪飞扬的大宅院侧门，一位披着大氅的少年正在翻看着帐册。 宅院前的大道边，停满了各式马车和牛车；车上装满了大小麻袋，木笼中装着猪，羊，鹿，鸡等牲畜，口中和人一样喷着一股股白雾。 合上帐本，少年问了一句：“今年贵庄的供奉，怎么比往年要少了？” “少爷息怒！” 押送供奉的老汉身子一震，当下跪在了雪地中！ “回少爷话：只因朝庭推行什么新政，这些年流民都跑去泯南讨食。直到今年年中，去的人突然多了起来，庄子里都有佃户也往南边跑，余下的长工也说想加工钱！一来二去这么闹腾，结果就耽误了农时，不止我们棉柳庄一个。还请少爷明察！” “唉，起来。” 少年却并没有指责，反而上前搀起了老汉，“居然和新政有关系？没想到新政居然有这样大的利害。” 老汉连忙说道：“可不是？听说泯南开始整田改土，人心不古！少爷，老爷可是朝中的顶梁柱，得为咱们这些奴才做主啊！要再这么闹下去，日子可就过不成了……” 少年听着，把帐册卷在手中，来回踱了下步子。 最后说道：“哦，诸位都辛苦了，先把东西送交帐房入库。至于新政的事，我得亲自下泯南看一看！闹了这么多年，总归要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老汉应道：“少爷英明！” …… 泯南，源州府。 源州道府县下，江口县居然已经完成了土地整改，这让官府衙门都有些喜出望外。 毕竟除太平庄，卢家庄，胡家庄，丘家集等几处有开明绅士带头，湖阳和源州也就江，宁两位官长带头整地。总体来说名分足但分量还显不够。 不过经历了多年发展，泯南和传统内地相比，早就有了一丝松动。这里的地主大多数也像丘掌柜一样，主要经营城里的买卖，种地开始变成了副业。 就算是以种地为主业的地主，他们打收的粮食也会售卖相当一部分到城里赚钱，不会像老地主那样囤在仓库里烂着。所以思想也和老地主有差别。 早在新政筹备阶段，就有相当一部分地主愿意支持新政。这也是第一批开明绅士。 对开明绅士来说，新政白纸黑字明晰了产权，保障个人的人身财产。这其实是最划算的买卖。 而新政落实之后，衙门会派官员到农庄治理乡村，这些开明绅士也将保有话语权。 第二阶段，就是由丁知县带着开明绅士们下乡走访，不辞辛劳，实打实的阐述新政的用意。朝庭当真不是在搜刮民财，而是真心诚意的要先种树后乘凉。 如此一来，又有一部分地主慢慢变通，站在了新政这边，起码让他们保持中立。 知县走后，再来的就是知府大人，最后是巡府大人。几轮教育之后，剩下的就是土豪劣绅了。 官府将在今后的日子里，负责把坚决抵制新政的土豪劣绅慢慢改造成开明绅士。这将是一个刺激的过程，大家也能再欣赏一下巡抚大人的手段。 于是在入冬后的农闲时段，源州府基本上完成了对周边土地的整改，同时也将原本零散的自耕农整合成农庄，开始为明年的春耕做准备。 至于如何运营，太平庄就是表率。 而与泯南隔海相望的瑚州岛上，越来越多的流民也借助大船小舟来到了这里。 瑚州基本上没有地主，周近将农民按庄户组织起来，一同开荒整地，同样为来年春耕做准备。 周近有管理太平庄的经验，他自己就是表率。如今重新开荒整地，可谓轻车熟路。 虽然播种尚未开始，但源州和瑚州的农村已悄然发生着改变，并影响着周边。 时日飞渡，不觉已到了冬至…… …… 南大洋。 一望无迹的大海之上，大肃舰队继续在无边的海洋上航行。但他们的航速随着季节的更替，开始越来越慢，最后几乎处于了停滞的状态。 季风已经完全消失了，信风也完全被抛弃在了北方。 过于乐观的估算，让这一个月昼夜连番航行的距离，甚至还没有上个月的多，离南回归线尚有差距。 此时的太阳仍在南方，所处海域的季节也完全不同于内陆。哪怕很多海员知道家乡正准备过年，应该是冰雪封冻的严冬，这里似乎仍处于夏末。 南大洋依然温暖，且宁静。这片海域几乎连洋流都没有，海水静如湖面，清澈的水几乎能看见较浅的海底，鱼群游曵在珊瑚礁的周围，分外灵动。 甚至透过阳光，还能看见大舰舰底外壳上爬满的藤壶。 除此之外，就是偶尔从北方飘来的，若有若无的一丝丝暖风。如果不仔细感受，几乎会让人忽略，哪怕是最为敏税的风向标都停止了转动。 如果是在泯南，在瑚州，看见如此美丽的海景，那将是一件无比惬意的享受。 但在广阔无边的南大洋上，这样的寂静却蕴含着一种恐怖，比曾经突然现身的真火炎龙还要恐怖。 三艘大舰，现在都无比的沉寂。 就连官长们视察舰船，都缄默了许多，似乎都在刻意回避着可能会爆发的冲突。 甲板上，郎先生拿着望远镜观察着周围，试图寻找一些蛛丝马迹。但最终还是一无所获。如果是这样，他们这次的航海将会无功而返。 当然，前提是他们还返得了。 又是一天早晨。 “小乔，你觉得现在情况怎么样？” 看了一眼身边的乔银，郎先生轻声问了一句。他的声音显得有些干哑，好像有痰没有咳出来一样。 舰队现在所处的位置，约在赤道往南一万八千里，离南回归线两千来里，汪洋大海之中的无名之处，当真是中原诞生文明以来，真正到达的天涯海角。 乔银压低嗓子，清理了一下喉咙。然后也轻声道：“放心，好望角既然有风暴，东南信风就一定会出现！从冬至到小寒，无风期也不过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很恐怖了。” 郎先生望了一眼舰队上无精打睬的水手们，“之前起码还能走，现在船都不能动了。我怕……” 就算这里的官长们武功高强，还有道术高手压阵，但水手如果哗变，那也是相当可怕的。哪怕他们不哗变，或者哗变被震压了，大家也得死在一块儿。 “要相信他们。” 乔银想到了杨树，“我们大肃的水手，都是从良家子弟中挑选出来的，又经过了那么多次的试航。就当是停在港口上，休息一个月吧？”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郎先生咂了咂嘴，“不过遗憾啊，一路航行下来也没能找到可以落脚的点。看这里静得跟鬼一样，连海陆风都没有，周围也不可能有像样的陆地了。” 乔银点了点头：“是啊，但我们绝对不能无功而返！我在出航前就打算好了，如果发现不了像样的陆地，就遁出神魂在周围尽量寻找下去。” “这……” 郎先生喉咙响了一下，之后重新压低声音。 “这怎么可以？神魂出游，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只是个鬼仙，又不是阳神！要知道神魂离身体越远，力量就会越虚弱，你的身体也无法主持，说不定就死了。” 乔银笑道：“放心，我的肉身有无法无念的境界，普通生活可以自理。而且我的神魂有幻灵佛珠的保护，只要时间不是太久，是可以出游的！” 听了这话，郎也微微点了下头。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如果空手而回，谁也不会甘心。 “你打算去哪边寻找？” “东南。” 乔银用手指了一下，“南安在蛮荒转悠了这么多年，西面如果有什么陆地，早被他们发现了！如果还有剩菜，只能留在东南，要么就只会没有。” “好。” 郎先生见乔银早就做了打算，也就没再多劝。“既然是好事多磨，这个发现可能就真应在了你身上！” “哈哈……对！” 乔银笑了笑，之后和郎先生一同向着瑚州号挥了挥手。 过不多时，一艘牙舰也从瑚州号上放了下来。三艘大舰的总指挥宁远，带着胡三娘来到了银环号上。 这次出行，乔银和宁远是铁了心要探寻到底的。所以对乔银准备再做最后的努力，宁远无条件支持。 “小银，你放心去，船上有我们在！” “中！” 一行人商议已定，没说什么废话，回到舰长舱中。 乔银拿出搪瓷缸，倒了小半缸蒸溜水，又从怀中取出一颗蜡丸：正是当初从公孙恩那里缴获来的存货。 刮开蜡丸之后，顿时一阵异香翻涌而出。 “百寿草还丹。” 这是一种非常珍贵，也非常难以炼制的丹药。它不光能洗涤肉身污秽，清理肠胃，而且服用一颗，能保证七天人体所需要的养分。 “诸位，不吉利的话我就不说了！我绝对不是抱着再试一试的心态才去探海的，因为我是肯定能有发现才会去！你们等我的好消息就行。” 说着，乔银将这枚丹药放入口中，然后和水吞了下去。 接下来，他便回到自己的吊床上躺好。之后一枚一枚幻灵佛珠从眉心遁了出来，飘向了窗外。 宁远他们也目送着那些光珠越飞越远，很快就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以大肃现在的力量，他们的航行距离已经是极限中的极限了。所以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乔银身上。 就在宁远准备感慨一句的时候，守在吊床边的胡三娘却发话了：“你们，出去！” 宁远和郎先生互相望了一眼，又看见吊床上熟睡过去的乔银，也很识相的退出去了。 第九十三章 虎鲸和沉船 乔银的神魂凝聚成人形，飞梭在广阔的海面上。这时，鬼仙的霸道才真正展现出来。 若是肉身出行，哪怕能够飞翔，也没地方落脚。无论如何都不如神魂这样来去自由。 只是神魂和肉身一样，也会疲乏。 肉身可以通过吃饭恢复体力。神魂没有这样的能力，只能依托于肉身恢复。 所以神魂出游，一般不能飞太远。除非有幻灵佛珠这样的宝物，可以最大限度保护神魂。 但以乔银现在的力量，日游千里夜游八百，可能就是极限了。所以他的心中也非常不安。 因为茫茫大海之上，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现。除了海，依旧还是海，连岛礁都没有一个。 “怎么办？难道南大洋上，真的没有任何可以开发的土地吗？如果是这样，那就只能向南安开战了，抢夺几个据点过来！反正最开始探索的，就是我们大肃。” 向东南方向飞了大半天，距离恐怕已经超过千里。乔银感觉神魂力量开始感到虚弱，却没有任何发现，思想难免开始偏激。 远洋探索，一开始的确是大肃的双宝太监郑桐发起的。后来因为朋党问题耽误，才让南安人后人居上，这相当于是拣了个漏。 所以如今大肃要继续探索，拿回理应属于自己的补给据点，本质也在情理之中。 “南安以前是大肃属国，因为大肃南渡国力衰弱，所以脱离了出去，这是不忠不孝！十年前居然还兵犯孤英岭，妄图侵犯宗主国？就凭这点，老子要教训它也是师出有名……” 就在乔银胡思乱想，给南安人罗织罪名的时候。 一个焦急，悲切的声音突然传入到了他的意念之中：“救命！有谁来救我娘啊？……” “怎么回事，这里居然会有人？” 要知道南大洋的这片海域，连鬼都没有。突然传出这样的呼叫，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乔银猛然集中了精神，不多时又听到了这个声音！不过先传入他神魂意念的，是一声尖锐的鸣叫。 “叽——！——” 与此同时，那个悲切的声音也再次响了起来：“求求你们了，我娘快要淹死了！” “是幻灵佛珠！” 乔银这才意识到，这声音并不是人发出来的，应该是海鸟，海鱼的鸣叫声，被幻灵佛珠感应到的。 “幻灵佛珠，居然有这样的力量？能听懂动物的语言？不管怎么说，这里总算有个能搭上话的人了……估且算是人吧，先过去看看到底是谁。” 这让乔银本能的向声音传出的地方飞了过去。 “救命！” 声音传来的方向在更东方，好在并不算太远。乔银的神魂快如疾风，不多时就来到了声音的上方。 放眼望去，只见海上游荡着一枚黑色的鱼鳍。随着海浪翻滚，一头比牛还要大的海鱼浮出了水面，看见乔银之后发出了惊喜的长嘶！ “叽——！——” 乔银通过幻灵佛珠，也听懂了它的话：“哎呀，两脚兽！” 这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看见乔银的神魂，夹杂着惊讶，欢喜，还有无比的信任。 “虎鲸？” 看着这头黑白相间，憨态可鞠的巨大海鱼，乔银终于认出来这是一种什么生物。 不过现在，似乎来不及和对方搭话。 这头虎鲸再次叫了出来：“两脚兽，你能帮我救一下我娘吗？她快要被淹死了！” “你娘在哪儿？” 一听到娘，乔银想都没想，脱口就问了出来。幻灵佛珠似乎也让虎鲸听懂了他的话。 “在前面的海里，她的尾巴被船索缠住了！” “船？” 乔银微微一愣，但并没有多说废话，“快走，快救你娘！” “嗯，跟我来！” 很快，一人一鲸向着更远的东方开始疾驰！虎鲸游得非常之快，就如同一艘小小的战舰一样，将海面划出一道大大的“人”字。 不过乔银的速度也不慢。 尽管离肉身越来越遥远，神魂力量越来越虚弱，但因为有幻灵佛珠的保护，依然快如疾风。他很快就跟着小虎鲸来到了一片海域之上。 “就在这里！” 在小虎鲸的召唤下，乔银的神魂也一下沉入海中。 扑面的压力骤然而来，神魂入水，自然不如在空中那样轻松。而且越往下沉，乔银只感觉压力也越来越大，不过还好能承受下来。 他毕竟是鬼仙之身，又有幻灵佛珠护体，潜入数百丈深的水中都没有问题。加上神魂不像肉身需要呼吸，在黑暗中也能看清事物，所以潜海反而更方便。 而且这片海域并不太深，跟着虎鲸潜入了数十丈后，乔银果然看到了一艘船！ “真的有船？” 这让他几乎不能相信。 这同样是一艘远洋战舰，而且体型庞大，样式也并不老旧，和瑚州号的体量都差不多了。 它的旁边，还有一艘相似的远洋战舰，大概也是乘风号级别的。 也就是这艘战舰的桅杆之上，被索具缠住了一头巨大的虎鲸，正静静的飘浮在那里。 “娘，您别怕！我遇到一只两脚兽了！”小虎鲸带着乔银，激动的游了过去。 但那只大虎鲸只是微微摆了一下尾鳍。 乔银知道，这只大虎鲸并没有死，它只是在节省体力和空气。因为虎鲸和人一样，也是需要呼吸空气的，如果没有人救它，它将淹死在这里。 “快让开！” 也不知道这只虎鲸憋了多久，乔银当即没有耽误半点时间。神魂所化的法身一张嘴，一道绿光就向着桅杆上的索具射了出去！ 噗嗤！ 被海水浸泡过，无比结实的绳索，瞬间就被切断！ 大虎鲸也猛然行动起来，向着海面飞速游去！直到一下浮出海面，背上喷出一道巨大的水雾。 噗…… 乔银和小虎鲸也一同浮了上来。随着大虎鲸休整了片刻，终于恢复了一点体力，小虎鲸也开心的朝它扑了过去：“太好了，娘！” 乔银也大大的松了口气。虽然是神魂，却也非常舒适的呼吸了一下。 “谢谢你，两脚兽！” 小虎鲸开心的从海而上一跃而起，竟然蹦起一丈多高！哗啦一下又坠进海中。 大虎鲸则叫住了它：“什么两脚兽两脚兽的？别这么没礼貌，这是直立猿！” 说着，它对乔银说道：“谢谢您救了我，直立猿小姐！” 乔银一时有些尴尬。 “那个……不客气！但您还是叫我‘人’比较恰当，当然您也可以称呼我的名字……” “哦，敢问尊名？” “不敢，在下乔银。” 乔银拱了拱手。 大虎鲸也说道：“奴家叫漠，这是我的小女儿，叫尤！今天真是谢谢您，我感激不尽！如果不嫌弃，我请您吃顿魔鬼鱼怎么样？……” “那个……我不吃牛肉。” 乔银再次尴尬的笑了笑。 他随后终于问道：“漠夫人，是这样的。我是北方大肃来的远洋者，一直在寻找可以栖息的陆地。不知道这南方海域，有没有陆地？” “陆地啊？有！” 大虎鲸的话，顿时让乔银心中一炸，“从这里再往东两天的距离，就有两座岛！” 乔银惊道：“真的？您能带我去吗？” 大虎鲸笑道：“当然可以，不过您得先等一下。我的孩子们刚才出去求救，过会儿才能回来，等他们回来之后我们一起出发？” “好，麻烦您了。” 乔银的心情，当真一下就反转过来了！一时间，只觉得天也蓝了，海也阔了，原本没心情欣赏的南洋美景，现在也都觉得美不胜收。 哪怕是南安，都可以暂时划分为友好邻邦，没有必要大动干戈。 于是，在虎鲸等孩子们回来的时候，乔银有了心情重新潜到海底，看了一下那两艘沉船。 这的确是两艘远洋大舰，但不是大肃的。从船上的特征来看，十有八九来自东瀛。 也就是说，东瀛人也悄悄南下过。同样试图绕过南安人寻找新航线，但是没有成功。 从船帆的腐烂程度来分析，这两艘船的沉没时间可能并不长，也就是近几年的事。 “这两艘船还挺新，如果打捞上来说不定还能用！而且这些倭寇还遗留了不少东西，要是能一并打捞上来，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乔银大致察看了一下，就发现了不少能用的东西。 远洋大舰的龙骨和肋骨，一般都有金属外壳保护，长年侵在海水中也不会很快被侵蚀。而且船上同样有不少财物和武器，像金银，珠宝，火炮，刀剑，弓弩。 可惜乔银现在没有时间，也没有办法都带出来。 “乔银，我们要出发了？” 还没来得及看完，大虎鲸就在海面上催促了一声。 于是乔银便将一颗幻灵佛珠留在沉船附近的海底，作为路标。然后赶紧飞了上去，先要把正事办完。 海面上，已经聚集了七八头虎鲸。大的已经有虎鲸妈妈那么大了，那个叫尤的虎鲸是最小的一头。 看见乔银，它还招呼了一声：“骑到我背上来吧？” 乔银也没客气：“好呀！”说着就落到了小虎鲸的背上，扶住了它的鱼鳍。 他的神魂离肉身太远，力量虚弱。如今有了坐骑，当真能省不少力气。 这时，另一头大虎鲸叼着一只魔鬼鱼，向乔银打了个招呼：“两脚兽，你真不吃吗？” 乔银笑道：“谢谢，我现在是神魂出游，吃不了东西。” “神魂出游？你是鬼仙吗？难怪……”虎鲸妈妈似乎又吃了一惊。 乔银也感觉很诧异：“您居然也知道鬼仙？” “当然，我们虎鲸和你们直立猿……人类，在很久以前共同生活过。不过你们好像都给忘了。” “是吗？我们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啊，呵呵……” 驮着乔银的小虎鲸则说道：“好厉害！我也想学你们两脚兽，当鬼仙！” 乔银笑道：“没问题！我告诉你一个修炼的法门，能不能学会就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虎鲸家族载着乔银，边说边聊，向着东面的海域上继续前进。 他们背后，太阳也渐渐西沉，落到了海平面之下。 第九十四章 热带海洋 乔银的神魂骑在虎鲸背上，跟着它们又在大海上游了整整两天。 一路上，他也听到了许多其他鸥鸟，鱼类的叫声。不过幻灵佛珠并没有什么反应。似乎这些动物的灵智，还没有像虎鲸这样形成真正的语言。 而这两天两夜游下来，乔银的神魂距离肉身又远去了上千里。因此超过极限范围之后，他的神魂与肉身终于失去了最后的一丝感应，虚弱的感觉也越来越深。 乔银甚至感觉，自己的神魂都接近于当年尸解之前的状态了。若不是有幻灵佛珠的保护，恐怕都很难支撑下去，有种油尽灯枯的飘摇感。 好在幻灵佛珠不光能保护他的神魂，上面的纯阳烙印更是能融合出一定的力量。因此乔银的意识能一直保持清醒，把这最后的旅途走完。 “到了！” 直到第三天下午，虎鲸妈妈突然说了一声。 乔银也集中精神，向前看了一眼。但茫茫大海之上，却依然是空无一物。 “到了，在哪儿？” 虎鲸妈妈用嘴指向了前方：“就在前面，已经很近了！不过这座岛的周围有很大的蜃气，如果不穿过去基本看不见它，所以你们人类发现不了。” 说着，乔银似乎也感觉到自己的周围的确飘浮着一些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流光。 “蜃气？真是不得了，这是海市蜃楼吗？这座岛如此远离陆地，又处于无风带，还被蜃气掩盖，幸亏偶遇了这些虎鲸，不然就是死在海上也发现不了它。” 如此再次行了约十数里的距离，天已经微微黑了下来。乔银放眼望去，前方果然出现了一片陆地。 神魂视物，是没有距离感的。因此随着距离接近，这片陆地也在乔银的视线中不断的放大！ 就像当初看到郁郁葱葱的瑚州岛那样，但这片陆地却比瑚州岛还要大得多。 “岛？这真的是岛，怎么能这么大！” 乔银从虎鲸身上站了起来，忍不住惊呼，带着无法言喻的兴奋和喜悦！ 他甚至还有些不能相信，以为是在做梦？直到虎鲸把他送到了陆地边上，看到了真实的滩涂，以及远方那茂密的草地和森林，才真正相信看到的一切。 “哈哈，陆地，真的是陆地啊！” 喜悦感，让他的神魂都恢复了不少精力，飞腾到了滩涂之上，无比激动地打量着这片未知的土地。 这时，虎鲸妈妈说道：“好啦，我已经帮你找到这座岛了，算是报答了你救我的恩情。我也要带着孩子们继续旅行去了，你好好保重！” 听见它说话，乔银也终于回过神，连忙拱手道谢：“多谢漠夫人了，打扰这么多天，乔某千恩万谢，如今也只能说一句话表达。多谢您！” “好说好说。” 虎鲸妈妈又望了他一眼，“对了，你能认识回去的路吗？” 乔银说道：“请放心，我在沉船那里留了路标。” 他的神魂已经感应不到肉身的位置了，不过还能感应到留在沉船海域的幻灵佛珠。 虎鲸妈妈便说道：“那就好。哦，对了！如果你们在海上没有水喝，可以喝鲨鱼的血，它可以代替一定的淡水。还有鲨鱼的肝脏，能代替水果和蔬菜，我们虎鲸一直吃这个，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乔银恍然大悟：“原来还可以这样？我又要多谢您一次了，您救了我们的团队。” “别客气，我们走啦！再见！” “后会有期！” 乔银向它们挥了挥手，“小尤妹妹，回去好好修炼！你要是真成了鬼仙，我带你去大肃一起玩！” “嗯，再见！” 乔银站在岸边，目送这群虎鲸游远，这才慢慢收敛了心神，回头又望向了这片陆地。 “这真的是岛？” 神魂慢慢的飘荡起来，乔银逐渐升空。但一直升到千丈高远，竟然都没有看到它的尽头。 “或许，因为虎鲸比我们人类大太多，所以它们认为这是一座岛吧？可惜我现在神魂力量不足，无法窥探它的全貌，而且也不确定岛上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乔银现在的神魂，不能飞到更高的天空。因为每上升三百丈，温度就会下降六个点，如果飞得太高鬼仙也要灰飞烟灭，更何况乔银现在力量不足。 重新落回到地面上，这个位置已经靠近前面的森林了。乔银用脚踩了一下脚下的草地，虽然是神魂凝聚的形体，但也能体会到那种厚重感。 不过他暂时不会更加深入的去探索内陆的情况。 毕竟这次远洋，首要任务是发现。乔银不知道内陆是像瑚州那样的荒地，还是有可能已经被人开发，万一遇上什么高手，以他现在的状态是非常危险的。 就算没有人，他的神魂和肉身都无法维持更长时间的消耗。所以现在要做的，是把地标尽量准确的记下来，然后带上一点水土植被什么的，回到舰队里研究。 当然在这之前，乔银需要先休息一下。他的神魂已经三天没休息了，这也是一股精神力在支撑。如今梦想终于达成，无边的疲倦开始侵袭他的每一个念头。 于是，乔银张嘴一吐，一道绿光钻进了地面：正是裹挟在神魂中的元极箭。 之后，他的神魂重新散落成一串幻灵佛珠，钻进了地下的无极箭内。 “啊，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这一回，神魂得到了保护。无极箭是堪比血纹钢一般坚固的躯壳，能够最大限度的防护外界的侵袭。 长久以来的压力，在这一阵陡然卸去了。乔银的神魂甚至连胎息安魂法都没有观想，就熟睡过去。 …… 次日清晨，乔银先被一阵鸟雀的声音叫醒。 从元极箭中钻了出来，重新凝聚成人形。乔银照例伸了个懒腰，先在草地上走了几步。 “终于，找到陆地了。” 乔银的精神已然恢复了许多，于是边在沿海大致观察了一下，同时分出几枚幻灵佛珠感应自然状况。 神魂对于自然的感应，比肉身更为深入。厚重的意境再次传递到意识之中，也更加让乔银感到惊喜。 因为这座“岛”实在太大了，这种厚重感比中原的大省还要广阔，当真是在内陆一样。 海岛上草木丰盛，繁花似锦。 清澈的小溪从泉眼中冒出，形成道道流水。 一些不认识的奇鸟异兽成群的奔跑，飞翔，勾勒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让人心神舒畅。 “这座岛太漂亮了，当真是世外桃源！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居民，能不能开发出来？” 尽管海岛的美景令人沉醉，不过乔银到底是出海堪探的。他很快集中精神，重新飞上天空。 他需要把这座岛的大致状况记录下来，封存进念头里，然后交给海务衙门商定章程。 于是，乔银从空中沿海，至西向东观察着这座岛屿的情况：它的确没有居民，连土著都没发现。 这也难怪。 这座岛位置太过偏远，上万年估计都没有人发现过这里，更别说乔迁开发了。 它的地理位置在回归线偏北，但不像瑚州那样有大陆作为后盾，所以没有季风。 加之现在处于无风期，岛屿上非常宁静。 这里没有大型的动物，有的大多是如兔鼠一般的小兽，在山林泉水边玩耍。 不过这里的鸟却非常大。它们在天空飞速翱翔，羽毛必然是做箭失的绝好材料。 因为这座岛实在太大，乔银仅从西岸飞到东岸，也花费了大半天的功夫。 到了下午，他降落在了但该岛的东北部沿岸。这里的一大片森林，吸引了他的注意。 “奇怪！这里并不在赤道，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雨林？” 乔银站在森林边，望着眼前成片的参天大树。 这些树大都超过十丈高，两人都合抱不过来。而在它们中间，零星有一些比虹杉更加高大，笔直，宛如松树一样，超过二十丈高的奇异巨木。 飞到一棵树前，乔银试着捶了几下。意外的发现，这树异常结实。 这当真是打造大舰的绝好材料！ 但这些树是怎么生长出来的呢？ 这座岛座落在南回归线偏北，理应受副热带高压控制。这种气候沉闷但又晴空万里，滴雨不落才对。 像蛮荒大陆，包括诸多西域国家，回归线附近的文明都是以沙漠文化为主。 作为一个远洋海员，乔银对此产生了很大的疑问。于是他重新飞上天空。 念头一动，神魂中分散出数十枚幻灵佛珠，纷纷扬扬飘落在了雨林内外。 不多时，一些散乱的信息，逐渐传回意识之中。 乔银也结合所学的地理要义，总结了一些可能性推论。 幻灵佛珠不仅只是战斗的法宝。它最主要的力量，是施展幻术。 哪怕乔银并不擅长幻术，如今却开始参悟轮回经，又有了法宝作为媒介。于是通过这些收集到的许多有用信息碎片，整合之后加以分析，就能得出答案。 “原来如此……” 如此一直到了天黑，乔银终于慢慢理顺了一些思路…… 这座岛，处于中原从来没有见过的一种气候。 如果说它的形状像一只鞋子，东北端就正好踩在赤道以南的暖流线上。暖流被阻断南下后，受东南信风和地形抬升的影响，于是形成了大量降水。 只有持续大量的降水，足够的光照，才能滋养出如此又多又好的良材。 但和热带雨林的不同，是这座岛根据太阳的活动轨迹，岛屿从东至西，湿季也会由长变短。 东面的湿季大约能持续一个季度，所以只有东部沿海有参天大树生长。越往中间，植物逐渐演化成中等乔木，东部沿海则慢慢变成了灌木。 湿季过后，便进入半年的干季。顶峰时节对应在大肃的夏至。 乔银边分析，边在念头中勾勒出从大肃南海到南大洋，再到这座岛屿的大至气候版图。然后将风向，洋流，潮汐慢慢的填充进去，最后封存起来。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黑得很透了。 降落到一棵大树之上，乔银望着满天繁星，心中感到无比的快慰。 这座岛的气候，有些类似于南安的热带季风气候。但这里并不炎热，更适合生产生活。 “热带海洋气候。” 介于是第一个发现这种气候的人，乔银先取了一个比较直观的名字，避免遗忘。 眼看天色不早，这次的探索也终于有了重大成果。心神愉悦之下，乔银晚上睡得很香。 第九十五章 文明与荒芜 “金蟾王！” 又到了一天早上。 乔银分出一枚佛珠，在一条小溪上用溪水吸附出了一只寸余大小的金蟾，然后揣进神魂里。 他的神魂中，现在裹挟了不少东西：像拣到的大鸟羽毛，一些植物的树叶，种子，还有沿途采集的泥土，石头……每样都拿了一点。 当然最重要的，就是一捆用藤蔓绑起来的笔直的树杈：正是从那些最高大的树上砍下来的。 这些东西，自然要带回洋务衙门好好研究。以后怎么开发，怎么经营，需要做到合理规划。 尽管有些依依不舍，但乔银神魂出游已经过去了四天。他必须尽快赶回舰队中去。 临行时，他再次用无极箭在地上钻了个洞，然后把一枚幻灵佛珠放了进去，作为路标。 之后，感应了一下远方的海域。沉船那边也有乔银留下的一枚佛珠，现在还有一丝微弱的联系。 于是乔银拿好东西，向着佛珠的方向遁起飞去。花了大半天时间，才从海岛的东岸又回到了西岸。 不过乔银并不停留，继续向西飞行。很快又感受到了那片若有若无的蜃气。 待穿出来后，回头再看海岛，又只剩下了一片模模糊糊的轮廓，几乎分辨不出位置。 好在乔银留下的幻灵佛珠，仍有一丝联系。继续朝着沉船的方向飞行，这条路线大约就是虎鲸当时带他过来的航线，不过看起来几乎没有印象。 乔银飞行的速度比虎鲸要快，如此又只花了一天两夜，海岛上幻灵佛珠的感受越来越弱，沉船位置的感应也越来越强，直到重新飞到了沉船的上方。 这个时候，又是太阳刚刚升起的一天。 微微停留了一会儿，乔银还是放弃了再去察看沉船的心思。因为这个时候，他已经重新感应到了自己肉身的存在，似乎也和神魂一样开始虚弱了。 有了这份感应的乔银，便向着肉身的方向疾速飞行！ 随着留在岛屿上的佛珠与意识逐渐失去了联系，乔也感觉自己的神魂之力正在一点一滴的开始恢复，这是肉身越来越接近的信号。 如此，他飞行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自从尸解之后，乔银还没有如此之远，如此长时间的脱壳出游过。若是放在内陆文明之地，可能还没有这样强烈的感觉，没有对回归肉身的如此渴望。 失去肉身的神魂犹如孤魂，脱离了人类社会的鬼仙也不再是仙，而是单纯的鬼。 那种远离尘世，在海外逍遥的神仙和洞府是不存在的。事实证明，文明以外就是荒芜。 乔银似乎对轮回经的观想，有了更深的认识。 “如果说尘世像一片大海，肉身就是渡海的宝筏！哪怕成就了阳神，神魂能脱离肉身单独存在，那也只是身体上的。心灵上依然是肉身的延续。” 天黑之前，乔银的前方终于隐约能够看到三个黑点。随着黑点逐渐放大，正是那三艘远洋大舰！ 他一眼就看到了银环号。 “终于，终于回来了！” 乔银的心中顿时一阵轻松，因为这个距离，已经是平时正常出壳的范围之内了。他集中意识，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肉身正躺在吊床上，安然无恙。 神魂与肉身的联系，也随之完全恢复。尽管肉身现在的状态不佳，不过神魂的力量已然复元大半，这给了乔银无比安心的感觉。 但他的喜悦还没有持续多久，随着回到舰队旁边，却看见了令人惊骇的一幕： 乘风号上，大量散乱的人影正在毫无秩序的到处流窜！咒骂声，怒吼声，打砸声，让这艘远洋大舰完全失去了曾经的风采，仿佛变成了黑云寨。 舰艏之上，方皓正带领为数不多的官长，亲近水手们高声呵斥！另一边，瑚州号和银环号上的宁远，郎先生他们也正在组织各自舰船上的水手们集合。 “方皓，老子忍你很久了！” “每天骂来骂去，真拿我们不当人？” “就是他，把我们忽悠到这里回不去了！” “姓方的！你它粮的什么东西，给老子滚下来！……” 方皓则举着大刀，用他的大嗓门高声呼喝：“你们干什么，要造返吗？回到岗位上去！” 轰……轰…… 但现在，甚至有水手擅自点燃了火炮！ 两发炮弹在海面上炸起了两股巨大的水柱，其中一发险些打中了瑚州号，也淹没了方皓的声音。 而瑚州号上的宁远，还有银环号上的郎先生，此时却来不及去援助方皓。因为乘风号上的情绪，都有可能影响到他们自己战舰上的水手。 “哗变？” 刚刚竭力飞回到舰队的乔银，正好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而且在他的鬼仙神魂眼中，乘风号现在的情况简直和轮回经观想中的一模一样！ 无边的怒火，怨气，几乎让乘风号周边的海水变成了血池；一百多名水手的气焰凝聚成黑雾，竟也如狼烟一般的直冲云霄，让乔银都不能过于接近。 人的负面情绪，居然也能像武圣的气血一般强大。 乔银知道，这股情绪一定要趁早压制下去！若是感染到其他两艘战舰之上，他们这支远洋战队就全完了，下场就和那两艘东瀛沉船一样。 因此乔银猛然将最后的力量完全凝聚起来，提升到最高，尽全力飞到了那黑雾一般的狼烟之上！ “怎么，你们想造返！” 砰！ 一掌拍下，乔银以最大的神魂之力施展出了暗黑镇魂！尽管现在神魂力量不是全盛，但凭借幻灵佛珠上的纯阳烙印，也相当于半个雷劫高手。 因此这一掌，顿时将百余水手的怒火怨气全部压制，让他们一时头晕脑胀，昏昏欲睡。 同时，乔银身上的一百颗幻灵佛珠骤然飞散而出，分别镇压在了这些人的眉心之上。 “啊……” “哦……” “额……” 随着这些水手们一声声惨叫传来，他们也像割麦子一样噗通噗通倒了下去。 一股股充满血腥的怨气，被幻灵佛珠逐渐吸纳，帮助他们从狂爆中恢复清醒。 “小乔？” “小银回来了！” 郎先生和宁远先是一愣，之后抬头看见空中乔银的神魂法身，顿时惊喜交集！ 方皓更是激动万分，忍不住高声喝道：“乔知舰回来了，天下就太平了！” “噢！……” 瑚州号和银环号上，不少人也都欢呼起来！ 动乱的人被打倒，剩下的人也被斩断了这个苗头。形势在瞬间就被逆转。 乔银收回了幻灵佛珠，神魂重新落在了银环号的舰艏。郎先生也激动了迎了过来，无比激动的看着他。 “你可算回来了！” “哈哈！我发现了一座岛，还带了点标本回来。” 乔银首先将那捆树枝扔在了甲板上，之后从神魂中先取出了一尊小金蟾。 “郎先生，快！有空的水桶吗？” “哦，当然有！” 舰队一路消耗，空桶现在多的是。郎先生马上取来了几个，乔银也将小金蟾放在了空桶上面。 哗…… 随着他一阵泄力，这尊金蟾顿时重新化为了水，落到了空桶之中。仅是寸余大小的法身，竟然装满了大半桶，足够让郎先生研究水源了。 之后，乔银又把其他的东西分别装好。做完这一切后，心神才真正放松下来。 但这一放松，他猛然感受到一股股浓烈的情绪，好像幻境一样冲击着自己的思维意识。 这正是幻灵佛珠上，刚刚镇压住的哗变水手的意识！ 这些意识如同尸解记忆一般化为幻境，让乔银的神魂再度开始波动。 轰隆…… 甚至在他的意识中，那艘宛如尸山血海一般的“乘风号”上，竟然升腾起了一尊皮肤黑紫，手拿钢叉，青面獠牙的巨大魔神。 夜叉王！ “不好！这些水手的意识，不同于普通幻境，竟然无法直接消化，反而融合成了魔神！” 乔银以前镇压幻境，那的确只是幻境。但现在形成意识的，却是活生生的人。 因此这些意识通过幻灵佛珠，并没能消化，反而侵入乔银的神魂，最终形成了魔神。 面对这样的变故，乔银不敢再有丝毫懈怠。 神魂马上飞回到了舰长舱，看见了自己躺在吊床上的肉身，一下遁回了精元上胎！ 而意识中凝聚成的那尊夜叉王，自然也跟着乔银一同追到了他的肉身之中。 不过回归到肉身的乔银，神魂终于有了寄托。他马上观想悲母菩萨，一下遁入虚空。 刹时间，乔银的神魂大发光芒。 这尊夜叉王虽然追来，却发现自己根本靠近不了乔银，就像乔银无法接近武圣的气血一样。 “啊……” 最终，这尊夜叉终于被无边的光芒照射，重新融化成了大片尸山血海！隐隐望去，血海中还有许多饿鬼在挣扎，似乎正是六道中的一个场景。 “饿鬼道。” 终于镇压住了这尊夜叉王，乔银也意外的进入了六道轮回中一道完整的观想。 “原来如此，这才是完整的饿鬼道！饿鬼道真正观想大成，就会凝聚成这尊夜叉王，正如玄冥功大成之后，会观想出太阴魔一样。” 佛道两家的经典，果真是有相似之处。不过这夜叉王同样是夜游魔神，但力量比之太阴魔强上太多了，甚至比附体境界的玄阴魔都要强。 镇压住了这道心魔，乔银总算安定了下来。都来不及分享自己发现海岛的经历，就熟睡了过去。 直到次日早晨，这才重新睁开眼睛。坐在他身边的，正是一直帮忙照料自己的胡三娘。 “情况怎么样？” 乔银坐了起来，感觉肉身也是一阵虚弱。不过他最关心的，还是战舰哗变的事。 胡三娘说道：“放心，已经镇压下去了。乘风号上除了几个领头受了军法，和其他人都不相干。”她说着，扶乔银站了起来。 “这样最好。” 行军之时，赏与罚不在乎公平公正，而在于及不及时。哪怕赏罚再公平，但磨磨叽叽，让将士们心里总悬着个事，关键时刻又得闹出变故。 放眼望去，乘风号已基本恢复正常。船上的水手们正在整理东西，没有再出现那种负面情绪了。 当然，这也多亏了幻灵佛珠。如果这些情绪不被吸纳，镇压哗变不可能如此顺利。 胡三娘说道：“过这么多天，一定饿坏了吧？先吃点东西，有什么事慢慢说。” 乔银也点点头：“嗯！” 第九十六章 什么是惊喜 远洋大舰上，新鲜食材早已消耗怠尽。乔银现在能吃的主食，主要就是炒面了。 不过身为舰长，他还是有些优厚待遇的。大舰上养了几只母鸡，平时能下蛋，水手们管它们叫做“鸡屁股钱庄”。如今也杀了一只。 乔银用勺子吃着炒面，又喝一口鸡汤。饿了七八天的身体顿时感到一股热浪流入，滋润着干渴的气血。 百寿草还丹这种药品，只能维持人不死掉。真正要健康的活下去，还是得正常进食。 一连吃了两纸袋的炒面，一锅鸡连汤带骨头也都吃了个精光，乔银总算恢复了八九成的状态。 这个时候，郎先生才过来向他询问探海的情况。 除郎先生和留在这里的胡三娘，宁远自然也来到了银环号的舰长室。毕竟探海的结果相当重要，舰守要得到最准确的消息，从而安排今后的事宜。 “小银，你真的找到陆地了吗？这捆树枝，还有这些水，土，都是从陆地上带回来的？” 乔银休息的时候，郎先生自然也看过这些样本了。但还是要先确认一句。 乔银肯定地说道：“是真的，我的确找到了一片陆地，而且很大！只是我无法带更多的东西回来。” 说着，他把那片岛屿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大家听了，都不觉得入了神。特别是乔银因为救了一头虎鲸，这才意外的得到它们的指引，这种事情未免过于传奇，不太能让人信服。 但他带回来的东西不是假的。 郎先生拿过一根树枝，说道：“如果是真的，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 乔银说道：“本来就是真的！” “听我说完！” 郎先生一阵无语，然后又摆弄了一下这根齐眉高下，手腕粗细，笔直如棍的树枝。 重新酝酿好情绪，他方才说道：“这根树枝……我是说小乔看见的树，是蓝陀银松木。” “蓝陀银松？” 乔银他们都是一愣，之后忍不住惊喜，“真的吗，原来这就是蓝陀银松，传说中的仙木？” 修道界有两大仙木，一为蓝陀金木，一为蓝陀银木。但这两种树，在如今都被消耗得太狠，比铁木还要珍贵，甚至很多人都没听说过。 郎先生又看了一眼树干的横切面，肯定道：“我不可能看错，小宁的聚风扇就是我帮忙炼造的！你们看，这截树枝的经络，是蓝色的。” 说着，他把树枝的切面伸过来，指给大家看。 乔银砍回这些树枝的时候，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只感觉实在难砍下来。要不是有无极箭作为工具，怕是还真不好弄，当时他还以为是神魂力量不足造成的。 如今终于有空闲仔细观察，才发现树枝的横断面上，真的能看见细密如蓝丝般的纹路。 郎先生继续说道：“如果把它们荫放五十年以上，树的肉质会完全变成蓝色，木材也就可以用了！它的坚韧，堪比低碳玄钢，只是不能像蓝陀金木那样遁入神魂。” 说着，又望了想要发言的乔银一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可以现在就把它洗炼出来。” 乔银也笑了笑，马上遁出三缕神魂。 洗炼木材对他来说，早就轻车熟路。不消多少功夫，就将这根树枝洗炼完毕。 “真的啊！” 正如郎先生所说，洗炼之后的树枝，横断面已经全部变成了蓝色！而原本蓝色的细小经络，呈现出一丝丝银白，当真应验了它的名字。 乔银又拿出橘花纹血战刀，轻轻的削下一片表皮：里面的树肉果然都变成了蓝中透银的色泽。 “好神奇，这就是蓝陀银木！” 郎先生说道：“这一回，咱们可是发了！哪怕小银带回来的这七八根蓝陀银松，恐怕都值万两。这种松木品质极佳，一来可以做道术法器，比如聚风扇；二来，它还能用来打造战弓，比铁木还要好。” 乔银一听，忍不住就笑了出来：“哈哈，价值万两？这几根树枝拣回来，居然就值这么多钱？这回咱们出海的本钱都能赚回来了啊！” “就是！” 不单是乔银，宁远他们也同样兴奋！理想归理想，远洋最大的收获，当然还是能赚到钱。 郎先生也一同笑了笑，之后又拿出几个搪瓷碗放在了桌上。里面放的正是其他样本。 “其他的东西，也同样有用。比较这些土壤，有砖红土，山林土，山草土，山地黑土，腐殖盐土，黑栗色土和黄土，土质肥沃毒害少，可以发展农业，不过这些水却让我非常疑惑。” 郎先生说着，指了指那个盛水的搪瓷碗，“小乔你带回来的这些水，杂质非常少，几乎和我们密封的蒸馏水一样。但自然形成的海岛上，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蒸馏水？” 乔银他们也凑近了搪瓷碗，宁远还用手沾了一点尝了尝，“不可能吧？” “郎先生，您是不是把装水的桶搞混了？……” 郎先生却摆了摆手。可以看出，他虽然镇定，但情绪明显有些激动，似乎有什么重大发现。 “小乔，我有一个大胆的推测：八部神王经的金蟾法，本质上是用来炼水的。” “炼水？” 乔银顿时一愣。但结合着郎先生说的话，和一路探海发生的事，他很快明白了什么。 宁远他们也都望向了乔银。 乔银也马上反应过来，很快从眉心遁出一枚幻灵佛珠，飞出窗外。 哗…… 一片海水，马上被吸附在佛珠之上，凝聚成了一尊寸余大小的金蟾。 “快！” 同时，大家也马上走出舰长室，一同来到甲板上。准备好一只空木桶，乔银也将这尊小金蟾召了回来。 因为紧张，小金蟾甚至还在微微的颤抖。 之后它悬浮在木桶之上，哗啦一下散开，注满了大半桶。 拿过一只搪瓷碗，乔银迫不及待的舀上一碗，灌了一大口。 噗！…… 然后全部喷了出去：“还是海水！” 宁远他们一阵无语，回头望向了郎先生。 郎先生也是一阵无语：“听我说完！炼化可能要一段时间，或者你试试先发一道闪电？” 乔银喘了口气，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期待。再次将这枚幻灵佛珠重新飞到海面上。 哗啦一下，又是一尊小金蟾凝聚完成。 之后乔银向着远方施展道术，噼的一声，一道闪电划破了宁静的海面。 然后，他重新召回了小金蟾，悬浮在了木桶之上。郎先生又拦了一下：先掀起木桶，把那桶海水倒了出去，这才做了个“请”的手势。 乔银也再次嘘了口气，解除了道术。又是哗啦一声，大片的水再次注入了水桶之中。 然后，他也对着郎先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宁远他们也都望向了郎先生。 郎先生也挽起袖子，用搪瓷碗舀上了一点水。轻轻的喝了一口，却并没有吐出来。 乔银他们也都怀疑的望着郎先生，见他真的把这口水吞了下去，还露出了一个笑容。 宁远忍不住说道：“演的挺像，要不再来一碗？” 郎先生听了，却是哈哈一笑，果然又舀了满满一大碗，之后捧在手中大口喝了起来！ 喝完后，他亮起了空碗，给大家看了个清楚。 这一回，乔银他们当真震惊了。连碗都顾不上拿，纷纷把手伸进桶中，捧起水尝了一口。 淡水，真的是淡水！ 在远洋途中，喝水从来舍不得大口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因此淡水喝在口中，简直无法形容它的甘甜，根本就是天降神露。 “哈哈，水！真的是淡水啊！” 乔银连灌了几大口，直到忍不住打了个嗝，才停了下来。宁远他们更是忍不住欢呼出声！ “老郎，你这个家伙！明知道八部神王经有这种神通，为什么现在才说？” 郎先生也笑道：“我不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吗？” “哦，这它骂是惊喜啊！” “哈哈哈哈……” 欢快的笑声，从每一个人的口中迸了出来。 乔银忍不住又凝聚了一尊大金蟾，朝空中射出一道巨大的闪电，然后一下散开。 哗……！ 银环号上，仿佛下起了一阵大雨。 张开双臂，乔银仰着头淋着水，大声笑道：“男人，就要再水一方！” “噗哈哈哈……” 这让大家笑得更狠了。 一时间，大家只觉得远洋的压力又降低了，人都轻松了一大截。 乔银探海，最大的收获恐怕不是海岛，也不是蓝陀银木，而是发现了八部神王经的这个密辛。 “如果是这样，以后远航就不用再带淡水了啊，只带物资就足够了！这能多带多少东西啊，起码能多出两倍，能航行的限度就更大了！” 乔银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大舰的承载力，毕竟银环号的空间是最小的。 舰队每次出航，淡水所占的仓库永远是最大的。为了水，当真是远洋航行最大的难题。 而现在，这个难题终于被解决了。 以后航行，完全能把贮备淡水的空间用来贮备粮食和物资，船上再也不用这样紧巴巴的。这样航程不光能更长，海员的生活也能大大改善，简直难以想象！ 大家感慨了好半天，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好久没洗澡了……” 乔银把手伸进衣服后背，抓了两下。 “我想不光是咱们，上到官长下到水手，一定都很难受吧？今天咱们不干别的，就在这里好好炼水，让大家喝够，然后痛快洗个澡，怎么样？” 一听能洗澡，胡三娘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 船员哗变，除了环境压力之外，生活上的拮据也是一大诱因。能尽量恢复生活，让海员们过得舒适，就能在更大程度上维持团队稳定。 郎先生却又虚拦了一下：“先别急。” 见他说道：“凡事，不能一次搞得太过！现在离小寒尚有四五日，而且这里并不在回归线上，真要等信风过来，恐怕得等到大寒以后。” 说着，他又望了一眼舰队，“所以我们要把这事分期分批的安排，尽量排满一个月！让大家都有点盼头，从而分散注意力，把无风期渡过去。” 乔银听了，当真感觉自己还不够沉稳。毕竟他现在的心性，就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 就连宁远，都不由得赞叹道：“到底是当幕僚的，花花肠子贼多了……” “啧，怎么说话呢？……” 第九十七章 借东风 晚上。 乔银在舰长室内，泡在一个盛满净水的大木桶里，感到身心都是一阵惬意。 舰队解决了最重要的水源问题，这几乎是移走了压在海员心上的一座山。 而喝水洗澡这种平常事，对长久航行的海员无疑是最大的抚慰。乔银舒服的洗了个澡，换上了一身干爽的衣服，现在的状态自然非常之好。 再次体会了一下修炼轮回经的要义，现在终于能重新平心静气，平稳进入到观想状态了。 “夜叉王！” 因此进入观想后，乔银重入饿鬼道，不光能顺利压制神魂中的负面情绪，还能将饿鬼道重新观想成夜叉王！这证明轮回经的参悟，已经真正入门。 “夜叉王，为饿鬼道之镇道魔王！降伏其心，可为修士护法。” 夜叉王出现之后，再次向乔银扑杀而来。哪怕是在幻境中，都能闻到一股扑鼻的血腥之气。 但乔银的神魂再次遁入虚空，化为悲母菩萨高悬于上。金光照顾之下，让夜叉王不敢进前。 不过这一次，乔银刻意保留了一点余力，没有让夜叉王直接消融。而是一直这样威慑，最终让夜叉王认清了主次关系，再也没有反噬乔银的念头。 这就像当初观想太阴道袍一样：即不让它消失，又不观想过头，维持在了一个平衡点。 “儒家所说的允执厥中，应该就是这个道理！可见儒释道三家的本源都有相通之处，只是表达的理念不同。” 乔银一路修炼，有非常丰富的养魔经验。因此一步入门，自然得心应手。 “去！” 心念一动，乔银便指挥夜叉王重新飞回到了饿鬼道之上。夜叉王也开始听从于乔银的命令，让它往东就往东，让它去西就去西。 直到乔银退出观想，它才重新融回饿鬼道，和六道幻象一起消失。 “好，总算把这个夜叉王降伏了！六道中的一道，我已经基本掌握，可惜现在还远远不能运用。这门道术的门槛，比八部神王经还要高。” 乔银睁开眼睛，慢慢回复着自己的心神。 他现在只能在意念中观想，并不能真正把这门道术施展出来。这个夜叉王现在只存在于意念之中，还不能像金蟾那样真正凝聚成形体。 乔银能够体会到，六道中的天道高居其上，下方五道应该都有一尊护法魔神。它们与玄冥道五大魔神极其相应，又要强大太多。 如果能召唤出来，绞碎它们形成灵魂涡漩，那威力简直不能想象。 乔银不擅长幻术，他修炼轮回经一来是了解幻术，方便应对。二来就是想提升自己的道术威力。 修炼结束之后，乔银好好睡了一觉，舒缓了一下精神。醒来之后，再次来到了甲板之上。 此时又是一个清晨。 三艘大舰依然被困在海上，纹丝不动，但海员们的状态却已翻天覆地。 郎先生和胡三娘，正在修习用赤金币凝聚金蟾，从而炼化海水。 乔银得来的赤金币还剩下七八枚。如今被他炼上了纯阳烙印，使起来比公孙恩都要顺手许多。 而郎先生和胡三娘都是分神化念的道术高手，离鬼仙仅一步之遥的人物。哪怕修为上不及公孙恩，但乔银刻下的神魂烙印足以弥补这个差距了。 半个月下来，他们已经能够熟练凝聚出金蟾。能不能战斗倒是其次，起码炼化淡水不成问题。 因此这些天，船上所有人喝的淡水首先管够。 接下来，就是每天分期分批。先是军官，然后到水手，最后是杂役，每天都安排十到二十个人都舒服洗了个澡。多少天没换洗的脏衣服，也都洗得干干净净。 如此一来，海员们果然被分散了一点注意力。人舒服了，心情自然也好了，情绪也就稳定了。 郎先生甚至还在军中散步了谣言。 “如果大家想走，乔知舰很快就能借到东风！” “是啊！当初在兑马岛，她一个仙术就炸死了一条龙，还把船从兑马岛一路吹到了胶州！” “那她现在怎么不发功呢？” “嗨？听说这种仙术很贵，发一次功要上万两黄金！衙门不是说过吗，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如果等自然风吹过来，那就一分钱不用花！如果现在急着走，衙门说了，借东风的钱由说的人垫上。” “我去？那咱还是再等等吧……” 听着这些话，乔银自己都觉得脸热。 但不管怎么说，舰队的阵营总归是稳住了。 就在乔银在甲板上透气的时候，脸上突然就感觉到了一丝吹抚。 不光是他，但凡在甲板上的人，基本上都望向了南方。不多时，又是一丝吹抚扑到了人的脸上，而且比刚才更明显，也更持续。 抬头望了一眼，风向标竟然动了！长久耸拉的旗帜，也渐渐开始重新飘扬。 “风……” 乔银心里一跳，之后三艘大舰上，不少人都涌了出来，开始在甲板上欢快的呼喊起来！ “看？” “风？是风！” “哈哈，真的是东南风啊！” “我们死不了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看着招展的旗帜，还有兴奋的海员们，乔银再次喘出一口气；腿一软，胳膊挂在了甲板的围栏上。 身后的郎先生连忙一把扶住他：“唉，怎么了这是？” 乔银用手按着栏杆，好不容易才重新站直了身体。忍不住用手揉了揉眼睛：“起风了……” 郎先生笑了笑：“是啊，起风了。” 他当然知道，自出海以来，乔银的压力就一直没有卸下来。毕竟穿过赤道，是他极力促成的，如果真的回不去，将会害死几百官兵，那就是千古罪人。 朝庭里的那些清流士大夫，更会以这个由头弹劾洋务衙门，就连新政都会因此受到牵连。 而冬至过后，刮回南回归线的信风终于证实了乔银的价值：大地真是圆的，他推论出的洋流和风向也是正确的，今后的航行更是能够持续进行的。 “了不起啊，小乔！” 郎先生拍了拍他的胳膊，“没事了，咱们可以回家了！明年咱们再出发，一起看看你说的那个岛！” “嗯。” 乔银点点头，终于恢复了情绪。今年肯定是来不及了，不说海员们归乡心切，船上的粮食和物资也消耗大半，不能支持他们去岛上开发。 因此他喘了口气，很快恢复了状态：“杨树！” “末将在！” 杨树很快走了过来。他现在也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看起来很是精神。 “准备整帆！” “是！” 很快，三艘大舰重新调整了风帆，之后随着瑚州号上传来的命令，终于扬帆北归。 “起航！” “起——航——！——” 在无风带停滞一个多月的大肃远洋舰队，终于重新开始航行。哪怕现在的风力并不充足，但也压抑不住海员们激动的心。 哗…… 久违的浪涛，再次扑打在了舰舷之上。太阳已经逐渐北归，似乎要一路护送着战舰远行。 …… 银京皇宫，阅马场。 同样萧索的深冬，大年的喜庆也无法融化扑天盖地的大雪。扫出的一小片空地上，一名身着劲装的男子搭弓引箭，对准了前方贮立的箭靶。 箭靶不是牛皮制成的，而是扎得很平整的草垛，和男子的劲装一样半旧不新，处处露透着一股节俭的意味。 旁边的太监宫女们，也都紧张，也无奈的望着正在射艺的男子，似乎又在等待着一顿斥骂。 男子正是大肃当今的皇帝。 只见他拉开六十斤的蚕丝弓，搭上雕翎箭。一个轻松的满月开射，就将箭放了出去！ 笃！ 尽管北风凛冽，但箭却依然精准无误的射中了七十步开外的靶心！这让旁边的太监宫女们都瞪大了眼睛，好像看到了一辈子都没见过的奇观一样。 唰唰唰…… 就在他们惊骇的目光之下，皇帝一箭又一箭，连射九次！居然箭箭都命中靶心。 射完之后，皇帝似乎感觉到胳膊有些酸痛。略微活动了一下，走到靶前看了看，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来啊，把箭收起来放好！能重复利用，就重复利用，不能糟蹋一点东西。” 听见皇帝说话，太监们这才惊醒过来，连忙过去接过了弓，然后将靶上的箭拔下来。 “恭喜皇上！” 这时，一位身着长衫的大臣走了过来，微笑着向皇帝拱了拱手，正是大学士骆诚国。 “皇上如今力道饱满，似乎已经武生大成，开始迈向武徒层次了吧？” 皇帝也笑道：“是啊，多亏了乔爱卿帮朕练功，才让朕能真正踏入修炼的门槛啊！不过朕年岁已大，苦修半年，也才修成武生，难免遗憾。” 骆诚国说道：“皇上春秋鼎盛，如今一朝踏入修业，日后必然龙体康健！这真是我大肃之福。乔银这位进士果乃奇人，臣真要待皇上好好犒劳她。” “哈哈，咱们是得好好谢谢他才是……” 二人说着，便在阅马场慢慢的边走边聊。 “听说乔爱卿出海了，而且是准备去以前从来没有去过的海域，不知状况如何？” 骆诚国说道：“乔银这孩子，臣虽然没有见过，但她做事是很踏实的。臣觉得她既然敢去，肯定就能回得来，皇上但放宽心才是。” 皇帝听了，也是连连点头。抬头望了一眼天，说道：“这个季节，他们应该在哪儿？” 骆诚国想了想：“应该在赤道以南，而且太阳开始北归，他们或许已经开始返航了。” “嗯，朕也是这么想的……” 聊不多久，骆诚国突然想起了什么：“皇上，您可得知一个消息？东瀛想进驻掉渔岛。” “东瀛？” 皇帝听了，脚步也随之慢了一点，“怎么说这是？” 骆诚国拱手道：“据说是东瀛一个大名，叫东乡隆胜！他言说大肃即能收复瑚州，东瀛也能收复掉渔岛，他们已经派舰队进驻硫夏了。” “扯淡！” 皇帝一声冷笑，“瑚州即已光复，周边大小海岛就都是我大肃领土。岂是他想要就要？” 二人正说着，一名太监过来启奏了一下：“皇上，司马大人求见！” “嘶……” 听见这个名字，皇帝的脸忍不住皱成了一团，不知道的还以为被骆诚国踩到脚趾了。 “传。” “是！” 第九十八章 粗鄙之语 少时，一位锦衣华服，须眉如剑的男子远远走了过来，向着皇帝深施一礼。 “老臣参见皇上！” “爱卿免礼。” 皇帝连忙恢复了温和的笑脸，微微抬了一下手。还没等说话，司马匡就拱起了手。 “皇上！臣听说洋务衙门在新政实施之时，目无章法，触犯邻国东瀛，至使友邦惊诧，皇上可有耳闻？” “……” 听了这话，皇帝又看了一眼司马匡满脸正气的俊美面庞，开口说道：“朕略有耳闻……” “皇上！” 司马匡便上前了小半步，“东瀛正欲来使，商谈掉渔岛之事宜！臣以为此事需尽早禀报皇上，好让我大肃有所防备，避免与邻国交恶才是。” “什么邻国交恶，还友邦惊诧？” 骆诚国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 “瑚州自古以来就是天朝领土，瑚州周边海岛自然也归天朝所辖！掉渔岛就在瑚州北岸，离硫夏都远得很，怎么就和东瀛扯上关系了？” 司马匡看了骆诚国一眼，似乎不太想搭理他。 不过他还是说道：“瑚州上有了中原人，那是近些年才有的事。再说洋务衙门即已经得了瑚州，就该知足，何必又为一个小岛得罪东瀛呢？” 说到这里，他再次向皇帝拱了拱手。 “皇上，容臣说一句粗鄙之语：据说那掉渔岛连人都没有，就是一个鸟不拉屎的荒地！我大肃地大物博，根本不屑一顾，也就东瀛这种蕞尔小国当个宝罢了。” “嗯……” 皇帝听了，只是微笑了一下。 司马匡趁机说道：“东瀛即要，不防赏给他们！不然兴起战事，即便把岛拿下来，也是凭白耗费钱粮和将士性命，得不偿失！臣这也是为洋务着想啊……” “屁话！” 骆诚国却忍不住大喝了一声，将皇帝和司马匡都吓了一跳！ 还没等司马匡再开口，骆诚国就提高嗓门说道：“国家领土，岂能说送就送？还鸟不拉屎？我告诉你，那掉渔岛绝非鸟不拉屎，而是有很多海鸟都在上面拉屎！所以海边百姓也叫它鸟屎群岛！” 原来掉渔岛位于暖寒洋流交汇海域，渔业丰富。诸多海鸟都在此栖息，经年累月，岛上积累了几丈深的鸟屎。 但骆诚国的话，也让司马匡有些好笑：“那又如何？难道要为了一坨鸟屎去打仗吗？” 骆诚国却正色道：“当然！瑚州海峡有一种油鱼，人吃了会腹泻，但海鸟却可以消化！这些鸟屎是上好农肥，还能炼制出和岩油一样的灯油，这可是海民们赖以生存的资源！失了此岛，你让渔民怎么讨生活？” 说着，他又向皇帝拱了一下手：“皇上，那掉渔岛更是瑚州北大门！失了掉渔岛，瑚州岌岌可危，若失了瑚州，我大肃将海防不存！东瀛狼子野心，我们不可不防啊？” “危言耸听！” 司马匡讪笑道，“东瀛小邦，自古对中原俯首贴耳，而且并无造次。难道要为了芝麻大点的破岛……哦，还有那坨鸟屎？和一个友好邻邦开战！” “谁和倭寇友好邻邦？你吗？” 骆诚国大怒，“早在大康王朝，东瀛就兵犯句丽，北肃年间再次进犯，如今还和北方大戎有领土争端！就这还俯首贴耳，你眼瞎了吗？” “骆诚国！” 司马匡也怒了，“你一而再，再而三出言不逊，而且还当着皇上的面？你到底意欲何为？和你这种莽夫同朝为官，简直是在下的耻辱。” “好了好了……” 皇帝见二人越说火气越大，连忙分开了他们。 只说道：“骆爱卿，司马大人说得也有理！外交事宜，以和谈为主：我们只守疆，绝对不主动开战。” 骆诚国和司马匡互相望了一眼，方才一同向皇帝行礼。 “臣等领命！” 好不容易送走了司马匡。 皇帝和骆诚国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都喘了口气，白雾一样的热气从他们口中呼出来，然后很快就散去了。 骆诚国忍不住说道：“这司马大学士，乃是圣人之后，又是状元及第，这眼光怎么就这么短呢？” “他们哪，八成还是在膈应朕的新政。” 皇帝用鞋子扫了扫地上的积雪，“对了，南方的雪要化了吧？泯南今年要推行新政了，宁卫和周近前些天还给朕上了折子，说土地整改还算顺利。” 骆诚国也说道：“泯南一省，春耕比直隶要早上一个多月。大年过完不久，就要开始农忙了。臣以为，只要土地整改顺利，耕种就不存在阻碍。” 看得出来，皇帝对新政非常在意，也有些忐忑不安。 因为在中原，试图改革的明君贤臣历朝历代都不缺乏，但天时地利人和却很难凑到一块儿。 皇帝说道：“老骆，假如明年不幸是个灾年，收成税减，那些清流士大夫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弹劾新政。若是如此，以后的阻力必然会更大。” 骆诚国并没有否定：“皇上所虑极是！这些人不会客观分析问题，也不管收成减产是自然灾害带来的，还是其他因素导致的。总之一顶大帽子能全扣在新政头上。” 说着，他还憋住声音，装模作样向皇帝拱了一下手。 “臣启皇上！今年上天降下灾祸，民不聊生，皆是因为朝中奸臣煽动流言，推行恶政！如今举国上下朝局不稳，臣等恳请皇上以天下苍生为念，以大肃基业为念，下诏罪已，贬谪奸佞，以安人心。” “哎噎……” 皇帝看着骆诚国的模样，吓得缩了缩脖子，“你被圣贤附体了吗？” 骆诚国听了，更加用手指把自己的眉毛立了起来，笔直如剑：“皇上，兹事体大呀！” “行了行了，朕看见这个眉毛就恶心！” 皇帝烦燥的甩了几下胳膊，之后君臣二人对视了一下，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骆诚国说道：“皇上放心，明年定然也是个丰年！而且泯南地理位置极佳，就是有小的灾荒，也不会有大的影响，新政必然能顺利。即便真有差池，只要臣和十三爷还在当朝，就不会让太子的旧事重演。” 说这话时，骆诚国神色泰然，给人一种能为皇帝遮挡任何风雨的感觉。 “嗯。” 皇帝听了这话，才显得安心了一些。或者说，骆诚国说的话才能让他安下心来。 “老骆，你说泯南的新政如果推行成功，是否也能像以前一样，推行到全国？” “不能。” 骆诚国的回答却很直接。 “泯南是郑国公开海九十年，几代人才经营成如今的局面。那里重农重商，和内陆的重农仰商是不一样的！如果泯南新政推行成功，皇上要在其他地方实行，也只有廉州，胶州等地可以。但这些地方腹地不够，最多发展成更大的港口就到头了。” “唉，遗憾哪！” 皇帝苦笑了一下，“整改大肃的制度，使国富民强，北定中原，还于旧都！朕恐怕看不到了。” 骆诚国则是笑了笑：“前人种地后人收嘛，皇上如果都看不到，那臣更看不到了！不过皇上和臣的子孙，必然可以看到，家祭无忘告乃翁。” “哈哈哈哈……说得好。” 皇帝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骆，朕就是和你谈得来：你实在，不说那些虚头扒脑的东西。什么万岁，万岁，真能活一万岁？朕能再活几十年，把手头的事办好，就知足了！” …… 立春之后，泯南依然是大肃送走隆冬的第一省。 当然，如今把瑚州也算进来，开春最早的当属这里了。随着寒潮渐去，开垦出来的土地上也开始有了劳作的人影，又是新的一年到来。 不过今年，这里的耕耘和往年大不相同。大片的田地被整合了起来，将农民们分成了不同的队伍。 这些队伍，有的专门负责犁地，有的专门负责松土，也有的专门负责插秧。就好像洋务衙门的军队一样，所有的队伍相互配合，不再单行单干。 如果单干，一个农民只能照料半垧地。如今，十个人却能照料十垧地，劳动效率在无形中提高了一倍。 这对于亟需开垦的瑚州来说，无疑是一剂猛药。 最主要的是，这里的农民要么是被开释的奴隶，要么是渡海而来的流民。他们没有什么思想包袱，衙门怎么安排，他们就怎么做，井井有条。 而在源州，自耕农和地主也组成了类似的农庄和农场。负责管理和传授经验的，太多是来自太平庄的干部，他们也是在周近府上真正得到过好处的。 在巡抚，知府，知县，还有开明士绅，农庄干部的带领下，源州的农场和农庄很快也开始了耕种。 不愿意加入农场和农庄的，还有心中抵制新政的人，也在暗地里鼓着劲。虽然不敢明着干，但暗中都在等着，等着看皇帝和这些新政官员的笑话。 毕竟新政实施是否能够成功，这是不得而知的事情。就像洋务衙门出海的舰队是否能回来，现在依然没有消息。 轰隆！…… 一声巨雷，惊醒了冬去的大地；雨水之后，已至惊蜇，震天的雷霆从南到北，划亮了初春的长夜。 南方，南大洋…… …… 哗…… 风，雨，让原本平静的海面再次变得波涛汹涌。 三艘远洋大舰停靠在一片岛礁旁边，船身在风浪中随着海水上下起伏。 这片岛礁，正是被命名为“擎海群岛”的那片礁石。 东南信风还未开始盛行，因此大肃舰队航行的速度一直很慢，哪怕昼夜不间，也过了一个多月才重新回到赤道。 第九十九章 见证历史 “幸亏我们找回了这片岛礁，不然在海上航行遭遇暴风雨，那也是相当麻烦的事情。” 赤道已在季风的影响范围之内了。海员刚刚还在报怨风太小，老天爷就马上就送来了一记大补药。 银环号的舰长室内，乔银看着窗外的狂风大雨，心里都有些抱怨：这风带为什么分布得如此不均衡。 郎先生笑道：“不管怎么说，我们算是回到大肃的怀抱了！哪怕现在风向还没有转过来，我们乘北风也是能回到泯南的，无非要慢一点。” 他们去年从瑚州回泯南，就是乘的北风。这对于洋务衙门的海员来说属于基本操作。 “嗯，估计大家都等不及了！雨停了就出发。” 看了一眼桌上的粮食，乔银巴不得快点回泯南。 船上的粮食早就消耗得差不多了。就连剩下的炒面也都长出了面虫，简直惨不忍睹。 虎鲸介绍的鲨鱼肝，味道也是又腥又苦。加上柴炭早就用完，连栅板，甲板都被拆了烧掉，到现在只能吃生鱼生虾。所有人都在捏着鼻子吞，只求保证不饿死。 如果不是有了炼水的道术，乔银怀疑是不是又要搞一次哗变？或许根本不用怀疑。 好在乔银身为长官，特殊待遇还能支撑一下。桌上的搪瓷碟子里，还有半碟醋泡的芥末，吃生鱼生虾时蘸一下，能提升不少口味。 今后这样匮乏的航行不会再发生了，这是最后一次。 “既然把航道摸清，下次就能准备得更充分点。还是冬天的时候出发，然后在岛上开发土地，夏季再返航！这样顺风顺水，也不用提心吊胆。” “是这个道理。” 郎先生也颇为期待。 第一次探海，不知道底细，所以处处被动。如果再来一次就不一样了。 再次出航，不光轻车熟路，心情也会完全不同：有了航线，目标，本质上就和试航差不多。 受季风影响的春雨，不同于海洋气候那样绵绵不绝，来得快去得也快。 只一个晚上，雨云就完全散开了。 但北方早春的陆地尚未回温，海陆的温差导致大陆的空气不断流向赤道，雨散风不停。 这正是送乔银他们一路出行的西北风，海员们似乎也都闻到了一丝故乡的味道。 而经过擎海群岛的赤道暖流，已开始有一部分北上流往东瀛方向，正是黑潮。 季风和洋流，终于又回到了舰队的身边。 “整帆，出航！” “出——航——！——” 随着红日升起，远洋舰队向着大肃开始返航！ …… 清明时节，大肃岭南明显温暖了许多。甚至阳光充裕时，还会显现出一丝炎热。 不少外出踏青，扫墓的人，午后都会热得脱去外套。 陆地气温开始高于海洋，空气因上浮变得稀薄。海上大量暖湿气流开始朝内陆填充，从而形成东南季风。 不过在凌晨最冷的时候，大地温度回落，凛冽的北风依然会偶尔划过州府。 昼夜温差大，风向开始转变却未盛行，这正是季风气候春季的典型特征。而冷热和干湿的空气碰撞，也最容易形成降水，塑造出雨热同期的农业文明。 因此这种不恒定的风向，对于航海是非常麻烦的。大肃远洋返回的三艘大舰，现在改为了每天午后出发，子夜风向变了再休息，还得随时准备转帆。 如此出航只花了一个月的航程，回行时却用了四五十天。乔银他们从船头看见瑚州岛的影子时，已经快到四月份了，前后在海上过去了半年之久。 “看，是瑚州！” “哈哈，我认得！这是瑚州南边的森林！” 尽管离得还远，但船上的甲板上已经涌满了水手，向着瑚州的方向欢呼起来！ “我们回来了！” 所谓望山跑死马。从这里回到瑚州，恐怕还有大半天的航程，但不少人已经恨不得飞过去了。 去年，同样的季节，同样的地点，银环号还在试航，就曾经绕过瑚州岛这片海域。 这时，瞭望塔上的水手喊了一句：“看，船！” “船？” 乔银原本也在甲板上放风，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又警觉了许多，连忙拿起望远镜望了过去。 只见海平面上，隐约升起了两道桅杆。桅杆上飘扬的，是大肃军旗。 “不要慌，是洋务衙门的船！” 瑚州号上，宁远也发布了命令。虽然还没有靠岸，但这里可以说是大肃的势力范围了。 随着舰队继续航行，不少人也能看见对面的船了。乔银用望远镜更能分辨出，这正是当初一起攻打过黑云寨的镇远号，乘风级别的大舰。 它旁边还有一艘体量相当，但火炮较少的大舰。这是一艘运输船，有一定自保能力，属于武装商船。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两队船遇到了一起。镇远号的甲板上，一位官长向他们挥了挥手。 “宁舰守，你们可算回来了！让我们盼得好苦啊！” 这位四十出头，面如刀削的中年男子，正是镇远号舰守逍天尧。听他说话中气十足，明显也是老牌的宗师强者，洋务衙门的中流砥柱。 宁远也拱手道：“逍大人，怎么在这里相遇了？莫非是衙门特地为我们接风？” 逍天尧笑道：“正是如此！诸位在海上航行过久，颇为辛劳，早一日休整也是好的。” 说着，五艘大舰也开始就地落锚，停在了海上。 逍天尧乘小舰来到了瑚州号上，宁远笑迎道：“承蒙老兄想得周到！不过早知道逍大人来这么早，我就该让大家整装相迎，也免得让您看到这狼狈的模样。” 逍天尧则是说道：“宁世弟言重了，愚兄原以为你们远洋归来，必定是狼狈不堪！如今一看，不光军容齐整，而且将士个个精神，当真是意料之外啊。” 逍天尧倒也没说瞎话。一般出海航行几个月，官兵水手大多会凌乱不堪，上次试航回到廉州府就是如此。上岸前大家还特地整理了仪容。 但宁远他们回来的时候，不光军容整洁，就连水手的衣服都干干净净，看着很是清爽。 这自然要归功于金蟾功法的炼水神通了。 主将寒暄之时，另一艘大舰上的官长也早就指挥，往三艘大舰上开始搬运物资：一袋袋米面，肉蔬，柴炭终于重新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下午，各舰之上终于再次升起烟火之气。几个月没吃过像样粮食的将士们，一个个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下一过？号！……下一过？蒿！……” 银环号上，范师傅重新展露出大厨的手艺。而且今天不再吃乱炖，是扎扎实实的盖饭。 香喷的白饭，加上肉果蔬菜烩成的肴羹，汇成的美味简直就像上了天堂。 而各舰的主帅，也都被逍天尧请到了镇远号上。甲板上摆了大案，真正排上了酒菜，给众人接风。 洋务衙门摆酒的水平，当真也不输给乔银。各色美食美酒，香鲜四溢，这顿饭从黄昏一直吃到日落；饭吃完后，还在船上点起了岩油灯，大家一起煮茶聊天。 逍天尧和祁云伟，郎先生他们是一辈人，早年也下南洋探索过海域。不过最远也就在擎海群岛止步了。 倒不是他们怕死，而是当时的洋务衙门承担不起这样的损失，所以没机缘继续探索。 因此听到宁远他们谈起越过赤道，经历的种种事故之后，逍天尧都有些心惊胆战的感觉。 这次出海，并没有遇上什么敌人，也没有发生惊天动地的战事。但同样出过海的人才能理解，这样的危险才是最可怕的，几乎时刻都在生死边缘徘徊。 “真是江山倍有人才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啊！我真后悔，没像郎兄一样和你们出海，没能见证历史。” 他说着，向着乔银端起了茶：“小乔，你当真是洋务衙门的英雄！我这里先敬你一盏。有我们这些老兄弟在，你们年轻人放手去干，必然前途无量！” 乔银连忙站了起来，端起了茶：“多谢大人！晚辈定然不敢懈怠，再接再厉。” “好。” 郎先生高兴的拍了拍手，大家也一同喝了口茶。 不过，逍天尧却向大家又说了一件事：“不过在你们出海这半年里，北方东瀛却有些蠢蠢欲动了。他们已经派了使者到大肃，说要收复掉渔岛……” “有这种事？” 乔银他们听逍天尧说着一些朝中的消息，一时间自然感到意外，当然也觉得在情理之中。 “东瀛这个国家，知小礼而无大义，畏威而不怀德！千百年来，一直对中原虎视眈眈。如今大戎强大，他们必然想对大肃动手。” 郎先生哼了一声，不过还是先询问了一句：“皇上怎么说？” 逍天尧说道：“从宫里传来的话，皇上偏向于和谈。毕竟中原自古以来就是陆权国家，对那些文官清流来说，瑚州都可以不要，何况区区一个掉渔岛？皇上纵然支持洋务，也不能在明面把话说死。” 宁远则是问道：“东瀛海军如何？如若和东瀛开战，我们洋务衙门的胜算能有几成？” 逍天尧听了，脸色并不好看：“数十年来，东瀛以倾国之力打造海军，远洋战舰至少多出我们一倍！真打起来，我们洋务衙门怕是占不到便宜。” 大家听了，心里也都明白：东瀛是个小国，但他们办洋务是全国运转；大肃虽大，但办洋务的只是泯南这个偏远小省，海军力量并不对等。 宁远说道：“难道我们没有优势吗？” “优势？” 逍天尧想了想，对身边的幕僚说道：“对了老孙，祁大人不是让丹火房炼的那个什么……” “哦。” 这名幕僚也记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打开倒在手上，是几粒赤红色的豆粒。 “赤金？” 乔银一眼就认出了这个。 第一百章 专折奏事 逍天尧说道：“不错，听说这就是小乔找祁大人炼制的药金吧？如今已经烧制成功，不过剂量不及金币那样大，主要是炮弹承受不住。” 他说着，幕僚便把药金放了几粒在乔银他们的手上。乔银也小心的接过来。 这名幕僚说道：“爆炎神符，就是借神魂烙印把火药炼入药金之上，然后催动爆发！如今洋务衙门经过测验，可以在铁甲弹内填入铁砂，中心埋下这粒药金：如此炮弹发射之后，随着上面的神魂烙印被震碎，药金即能爆炸！不过它的威力，只有赤金币的几十分之一，这也是当下九寸巨炮所能承受的极限了。而且每发射一枚，也会因为爆裂烙印而让炼制者的神魂受损，这是很大的弊端。” “几十分之一？这威力也相当大了。” 乔银把玩着一颗小小的赤金豆，一时又惊又喜。 郎先生也流露出兴奋的笑容：“就是说，如果让神魂不惧受损的人来炼制，这个弊端就不存在了吧？” 幕僚笑道：“理论上是这样，不过哪里去找这样的道术高手？还是郎世兄您凭借三寸不烂之舌，给忽悠几个人来，让他们为国献身？” 郎先生神秘地说道：“山人自有妙计！既然军火上的优势有了，现在最主要的是拿到开战的主动权。我们得向朝庭说句话，要师出有名。” 逍天尧说道：“但是朝中，支持主战的只有骆大学士，凃大人和小王爷等寥寥数人。洋务衙门如今主事海军，但尚未主事兵部，直接上表也不为妥当……” “要不……” 乔银想了想，对郎先生说道，“要不让我哥上个折子？” “哦，尊兄是？” 逍天尧又望了乔银一眼。 郎先生说道：“小乔的兄长，就是新科进士，理郡王王府长史，现任瑚中知县的周近大人。” “原来如此，难怪！” 逍天尧这一下，看乔银的目光又不一样了，“不错，周大人是行政主官，而且主事瑚州！他若上个折子，分量可是极重的！如此就拜托小乔了。” 乔银连忙说道：“大人说哪里话，这是晚辈分内之事。” 这一回，掉渔岛的形势终于看到希望了。在军火上搬回了优势，如果能再压制朝堂上的言论，凭东瀛再打瑚州的主意，那就得掂量掂量。 众人在大舰上商谈，直到深夜方才散去，各自休息。 这次远洋可以说是功成圆满，不光所有人都平安归来，更是发现了一座世外宝岛。只要努力渡过眼前的难关，大肃的洋务必然能蒸蒸日上。 一天后，远洋舰队终于回到了瑚州。瑚州港口的百姓们也都围在岸边欢迎，看稀奇。 瑚州港口现在已经修缮得更大了，连绵的栈道足有三四里长，停泊的趸船就有八艘。除供洋务衙门的战舰停泊的军港外，其余的官港，商港，民港也开始规范管制，各式大小海船来往不断。 同样修缮整齐的，还有原黑云寨的遗址，朝庭已正式命名为瑚中县。 而今的瑚中县，方圆超过二十里。 从港口笔直的官道走到县城内，已经是一片片干净整洁的街市；原本破败的房屋很多都已经翻修，坑洼的道路也开始填平，甚至县城的主干道上也铺上了平整的碎石，路边还挖有排水沟。 街道两边，已经开张了很多店铺，还有摆地摊的小贩。各种卖小吃熟食的，卖针头线脑的，也出现在了曾经荒凉的瑚中小城。甚至在摊位上坐久了，都会忘了是在海岛上，还以为是在内陆的某个小村镇。 穿过县城，城西是一望无际的田野。 相较去年，瑚中县的人口几乎又翻了一番，达到五万人。其中有三万多农民是为了求得土地来到这里的，如今他们已在知县的带领下达成了夙愿。 从去年开垦，瑚中到现在已开发出农田四五千顷，而且春耕之后全部播种完毕。刚刚下过春雨的稻田，在阳光下泛着青绿的光，美不盛收。 “这就是大农庄啊，真是了不得。” 宁远他们在城外踏青休整，也不由得感慨周近的厉害。换了别人，要把荒地开垦出来几码要好几年，周近愣是半年就整出来了，绝对称得上奇迹。 单论办事效率，农庄也比小农单干强太多了。 “只要不出什么天灾人祸，等丰收时才更了不得。” 乔银带着宁远他们一同欣赏着农庄景致，就像周近带着巡府他们一样，边观赏边介绍，“我们太平庄自整改这几年，收成比原来多了两成，遇上丰年能多收三成！看今年风调雨顺，最好能来个开张大吉。” “这怎么说？” 宁远倒还有些不理解，“劳动效率高也就罢了，怎么农庄还能增产？” 乔银说道：“也算不上增产，不过是更好的利用土地罢了。自耕农单干，一个刁民就能毁了好几家的田土！若是佃农遇上个黑心地主，他种的粮食未必有自己的份，自然更不去上心了。只有像我哥打理太平庄，公正合理，按劳分配，大家干活才能上心。” 以后如果要开发海外土地，农庄的规划必然是所有官长都要了解的。乔银也不遗余力的向大家介绍，众人也都认真的观摩学习。 洋务衙门的官长，大多都是带兵打过仗的。在他们的眼里，农庄的组织有些类似于军队了，有章程有纪律，甚至有的地方比军队还要完善。 宁远一路走下来，不住的感慨道：“周兄当真是一代贤臣啊！我原本一直不服文官，直到遇上周兄，方才见识到了真正的名士风采……我妹子能嫁给周兄这样的人物，当真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哈哈！我哥能娶到嫂子这么好的老婆，也是他，更是我们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乔银现在感觉很幸福。正因为有小宁在家，他们才能放心的四海遨游。 在农田边转了一会儿，大家又逛到瑚州保留下来的药兽园。这里的不少人也都认识胡三娘。 “三娘！” “嗯，大家都还好吧？” 和卢源一样，胡三娘也是话不多的人。因为他们做事勤恳，做事多废话必然就少。 “……你们这样不行，给熊取胆的时候，得趁喂食的时候取。老虎的乳牙和指甲修剪下来，也是能入药的！现在衙门里并不富裕，大家一定要尽量俭省，不要把黑云寨的坏习惯带到衙门里来……” “是。” 这里的养兽师很听胡三娘的话，乔银也难得听她一次讲了这么多内容。 泸源也难得开了口：“可惜，瑚州还没来得及修建棱堡！不然东瀛战舰再多，我们也不用畏惧。” 泸源虽然会建棱堡，但被赚上黑云寨后死活没有动工，为的就是不想让洋务衙门收复瑚州遇上困难。可如今，想动工也来不及了。 宁远则是说道：“凡事不可能件件顺利，我最担心的不是东瀛真打过来，而是朝庭承认把掉渔岛割让给东瀛！要是这样，洋务衙门门口就得住下了一头狼，成天提心吊胆，还怎么安心发展？” 郎先生说道：“这八成，就是反对新政的人希望看到的吧？为了朋党之利，置国家安危而不顾，当年北肃就是被这些人搞垮的。是得请周大人给上道折子，不管怎么说，不能让北肃的悲剧重演。” “对！” 朋党的风格，是不论事情对错，只看阵营。如果是敌对阵营，哪怕他们正在浴血奋战，朋党也会毫无保留的配合敌国，在背后捅你一刀。 如果中原由陆权转向海权，瑚州海域就相当于燕门关。失去制海权，北肃就是前车之鉴。 在瑚中县休整了半日，乔银他们总算把航海的劳乏解除了下来，很快又回到了办差的状态。 乔银也把东瀛入侵掉渔岛的前因后果了解清楚，结合自己知道的内容，想清了奏折该怎么写。 …… 下午，瑚中县衙。 周近正坐在案前研墨。现在他虽然身着便服，不过隐约能看到一位官员的气质了。 毕竟在大肃，周近这样以举业出仕，然后担任行政主官的官员，名分上比洋务衙门的人正式太多。因此他一个知县的话，比祁云伟这位海军侍郎都有分量。 更何况，周近并不是普通知县。他的职级是正三品王府长史，皇帝还给了他专折奏事之权。 奏折，原是高宗南渡时为了维持散乱的官僚系统，临时分派给办事官员的，并无定制。直到前太子监国，因为洋务衙门的筹建才逐渐正规划。 直到当今皇帝登基之后，觉得奏折不错，于是定为了正式体制。 因此不同于奏章，奏章是公开文书，奏折是皇帝和大臣的私密通信。一个大臣给皇帝上了奏折，其他人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有极大的威慑力。 泯南没有总督，有权上折子的只有巡府宁卫。布政使和按察使要奏事，也得征求巡府的意见。 但周近也能专折奏事。就凭这一点，其地位已经不输于任何封疆大吏了。 不过今天这封折子，实际上是周近代乔银上达的。 乔银在书房里慢慢踱着步子，鲨鱼皮底子的箭靴磨得地板嚯嚯作响。确定思索无误，才对周近说道：“哥，你先在稿纸上记一下。” “好。” 周近也用笔醮好墨，望向了乔银。 第一百零一章 衣锦还乡 “臣奏书于上：夫国之土地，与君民血脉相连，为立国之根本。自古卖国者必先弃土，正如守土者耻于卖国。卖国与守土，乃黑白之对立，曲直之不同，未可因时事而变更，不能因朋党而论事。” “东瀛范我疆界，囤兵琉夏，东海诸国皆观望于大肃。若击之，则诸国臣服；若退之，则诸国皆叛；东瀛野心昭然，早有吞诸岛而进中原之意，若放任必养虎为患，扼豺狼于襁褓方为上选。” “而大名东乡者，崛起于东瀛强藩，原为新政发起者，然二次新政后失却相位，退据藩镇。故东乡与东瀛并无一心。东乡率军犯我疆土，东瀛放任之。若得，是东瀛之利，若不得，乃东乡之败。因此洋务海军击退东乡，断不涉大肃与东瀛之邦交。” “如上所言，此役必战，战则必胜。臣等已筹措海防，只望陛下宽心，只候军中捷报……” 乔银边说，周近边记。等他说完，周近便也记完，然后重新润色，写成骈散对仗的文言文；核对无误之后，再工整的抄写在了奏折之上。 “还是大哥文笔精妙。我刚才说的那些，只算把事说明白了，大哥这一润色，方才真拿得出手。” 看着周近写好的折子，乔银当真佩服他的文采。之前说的大白话变得文绉绉的，颇有士大夫的气质。 周近笑道：“我们文官，也就能做到这些了。真要打起来，还是得你们这些武将带兵杀敌！我可不想看到东瀛真杀到瑚州，让我的心血毁于一旦。” “放心吧，我们绝对不会让东瀛靠近瑚州一步。” 乔银仔细的将奏折卷进笺筒，然后糊上蜡纸封好。它将和巡府的奏折一同传到皇帝手上。 “小银？” 看见乔银准备妥当，周近又叫了一声。之后从怀里掏出一封家书。 “我外放做官，多亏你嫂子在家照顾！因为刚刚上任，我过年都没有回去，你到家后代我向婶子和你嫂子问安；今年若是顺利，我过年一定回家一趟。” “嗯。” 乔银点点头，将家书珍重的揣进怀里。“哥，你可要好好保重啊？” 周近笑道：“放心，我好着呢！自从跟你修炼，我如今好歹也是先天武师了，还有程兄他们帮忙照应，无非是政务上忙一点。倒是你……” “哈哈，我也好得很。” 乔银同样笑了笑，“我们这些人，就是坐着船在海上晃荡，比你们轻松多了！等这次把倭寇赶回去，少说能太平十年，日子就好过了。” 说完后，二人拱手道别。 出了衙门，乔银一路穿过瑚中县城，重新回到银环号上。宁远他们也早就返回了各自的岗位。 瑚州港口，现在除瑚州营的三艘大舰，还有镇远营的三艘大舰，以及各式补给海船十多艘。 所有船员照例在船上生活，随时可以出战。 随着瑚州逐步开发，洋务衙门的势力也必然会覆盖到更大的海域。东瀛海军虽然强势，但对大肃也不敢轻举妄动，不然早就打过来了。 次日天明，乔银他们也和逍天尧暂别，向泯南而去。此时风向开始转为东南盛行，穿过瑚州海峡更为顺利。 第三天下午，三艘大舰就重新驶入了马尾湾，真正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土。 早就得到消息的祁云伟，照例安排了不少百姓沿江欢迎，就和当初欢迎将士凯旋归来一样。 一路敲锣打鼓，张灯结彩。 直送到三艘大舰停在了源州府码头，趸船的甲板上站着祁云伟，巡府宁远，知府江沱，知县丁真，和去年送行的时候一模一样。 “大人！” 乔银他们下了大舰，上了趸船甲板，快步走到了祁云伟他们面前。 “欢迎你们，大肃的英雄们！” 众人一把扶住了乔银和宁远，祁云伟激动地说道：“我就说过，我就说过！你们一定能平安回来的！” 旁边，丁知县也让衙吏抬过来一块木板；掀开罩布，盛放的赫然就是重新拼好的乘风号模型！ 丁知县拱手道：“乔大人，吾失信否？” 乔银也欣喜的拱手道：“托大人之信，所以才有的信风！” 说着，大家都笑了起来。 祁云伟左右扶住乔银和宁远，说道：“来，我们先回衙门，给诸位庆功！” 很快，巡抚等文官坐上轿子，乔银他们也跟随祁云伟一同骑上骏马，向洋务衙门而回。 终于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了。 乔银骑在马上，马蹄踏着青石地板，发出有节奏的轻脆声响；看着人流涌动的街市，当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在荒芜人迹的大海上飘泊了半年，他当真体会到了人气的珍贵。 街边那一座座店铺，飘动的布帘招牌显得尤其动人，摆摊的小贩一声声吆喝，听在耳中也分外的亲切。 尤其是那个炸臭豆腐的胖子，挑的那副担子打造得特别抢眼，就好像两座小房子一样。招牌上还写着“正宗湘南油炸臭豆腐，闻起来臭吃起来香”。 乔银以前经常看到他，却没怎么关注，只觉得习以为常。如今竟也觉得别俱一格。 沿路走来，真是看不尽美妙的风景。好几层的临街楼房，跨过小河的拱桥，楼桥上来回涌动的人影，能从眼中一直看进心里。 所有的一切，原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场景，今天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就连天上洒下来的阳光，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暖。 “人气，这就是人气！我原本以为自己不怕寂寞，躲在海上权当闭关了，正好没人打扰。结果只修行了个把月，就根本沉不下心，当真是高看自己了。” 乔银真正体会到，人根本无法离开社会。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他存在于所属的社会之中。 源州府如今更热闹了，因为新政的推行，让更多无地少地的流民涌进了城市。 在新政真正落实之前，即便有人想进城务工，也要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放不开手脚。如今终于放开了管制，让人口能够自由流动。 充足的人口，自然让州府显得更加繁华。 这让一路招摇过市的乔银他们，也更加显得荣耀。哪怕很多人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跨马游街，但彼此之间却形成了一种欢庆的纽带。 …… 源州码头离洋务衙门不算太远，也就几十里的距离。不过走到衙门之后，天色也晚了下来。 好在衙门常年挂着明亮的岩油灯，光线明亮。一行人穿过大门，径入正堂，这里也早就开始排案摆宴，一片热闹欢腾的景象。 祁云伟只说道：“你们远洋回来，身心俱疲，我和诸位大人为你们接风，然后你们就回去好好休养。今天咱们就只吃吃喝喝，那些什么东瀛，南洋，乱七八糟的事不要多提，以后有的是时间说。” “多谢大人！” 乔银和宁远他们听了，心中又是一阵舒畅。祁云伟的安排简直太体贴，对远洋归来的人来说，他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养，从身体到心灵的全面舒缓。 “请！” “请！……” 巡府他们也果然没有过多谈论什么军国大事，而是和大家一起分案坐下。随着厨房开始上菜，一道道佳肴依次端上了案桌，乔银他们也吃得不亦乐乎。 席间，祁云伟和宁卫开口谈话，也无非是些家长里短，当然也偶尔提及一些关于新政的事情。对于洋务倒是没怎么再讲。 “什么，源州府的土地整改居然已经完成了？就是说，今年的春耕，源州也是像太平庄，还有瑚中县一样的组织生产，开始推行新政了？” 乔银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当真为之振奋。 江知府笑道：“要说土改真正完成，未免言过其实。真正完成的不过是一小部分，大半还是处于中立观望的态势，另外一小部分是铁了心的要作对。” 丁知县也笑道：“这些事情，就不用诸位多费心了，巡府大人自有打算。” 宁卫听了，只是流露着神秘的微笑。 “哈哈，也是。” 乔银他们自然没精力再关注这些事。自从回到衙门，脑袋就有些疲惫，发晕的感觉，加上又喝了酒，一个个困意上涌，眼皮都在打架。 就连一贯精力充沛的方皓，都伏在案上醉倒了。 祁云伟也没怪见，只让侍吏将他抬到后堂，直接放到一张床上继续睡去了。 酒过三旬，乔银他们也相继歪在椅子上睡过去了。可能是醉了，也可能是精神太过疲惫，祁云伟亦命人将他们一一抬到后堂，然后和巡府继续吃酒。 “外出远洋，当真是辛苦啊。” 巡府自然也没有怪见，反而有些心疼这些年轻人。“老祁，不是我有私心。这次如果真和东瀛有什么冲突，就别让这几个孩子再打仗了。” 祁云伟笑了笑：“放心，我自有安排，况且他们几个也不像您现在看到的这样脆弱。只要放回家休养几天，管保一个个生龙活虎！” …… 在衙门里庆贺了一夜后，大人们便非常体贴的让将士们放了假。从官长到水手，都各自回家与亲人团聚。 至于衙门里的事，自然有专门的人手负责安排善后。 先是周近的折子，就和巡府大人的折子一同上奏。 还有乔银带回的蓝陀银木，这是打造宝弓的上好材料。不过洋务衙门只能打造普通弓箭，这样的材料需要专门送到胶州制作，就像铁木乌骨弓一样。 洋务衙门擅长的，主要是火器，搪瓷，油灯，当然还有造船。所以衙门里也留下了蓝陀银木的样品钻研，看有没有打造出更大海船的可能。 至于制作爆炎神符，乔银完全可以带回家慢慢炼制。 领取了半年的俸禄，还有出差的赏金，足足有一千两银子，乔银真可谓是衣锦还乡。 一路回家，他并没有乘马坐轿，还是像当年从洋务学堂放假那样，乘舟慢慢而归。 第一百零二章 君子喻于义 从城中回到乡下，乔银沿路看到农田中的农民们果然在农庄干部的带领下井然有序的劳作，和原本的小农气象大有不同。 而变化最大的，还是太平庄。 周近当上官后，又和小宁大婚。周府如今也重新修缮，大门外砌上了石阶，原本的黑漆大门也换成了有门钉的朱漆大门，有扣环的那种。 “娘，我回来了！” 叫开门后，首先出来的是十个衣着鲜亮的丫环和豪奴，女的个个清秀漂亮，男的个个孔武有力。明显是小宁从娘家带进府来，看家护院的。 这些人整整齐齐的站好，齐声道：“恭迎小姐回府！” 乔银就见一个漂亮的小媳妇扶着一位身着官衣的老夫人，迎到了大门边。 周府一向治家节俭，不过朝庭的体统也是要维护的。要不是和巡府成了亲家，也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礼仪规范起来。 “娘！” 看见母亲，乔银一步就跪了下来，心里忍不住一阵阵发酸。因为半年不见，母亲的白发似乎又变多了。 “银儿，快！快起来！” 乔氏激动的抬起颤微微的手，把乔银扶了起来。 小宁也一把抱住了他：“小银，你可回来了！我和娘一直在家盼着你呢！” “我也想你们呢。” 乔银也感受着小宁的温暖，良久才和她分开。 之后，二人一同搀着老夫人，在丫环和奴仆的簇拥下穿过前院，回到堂屋。 周府内的房屋也画上了雕梁，奴仆和丫环们也都守在了各自的岗位上。小丫头在院子外面做事，大丫头在屋内伺候，房门边还留着随时准备听差的小厮。 等乔氏坐下后，一个大丫头也跪在软垫上给她捶腿。大家的情绪也慢慢恢复了过来。 这让小宁忍不住又退后几步，打量了乔银几下：“你踩着鸟屎啦，怎么长这么快？” 乔银也叉开了胳膊，袖子短了一大截：“是啊，我说衣服裤子怎么越来越小呢？可能是鱼肝吃多了。” 说着，他忍不住按了一下小宁的脑袋：“呵呵，嫂子真可爱……” “去！” 小宁一把拍开了他的手，“没大没小。” 给老夫人捶腿的丫头，也偷偷在一边笑。 周府家风严明，但不是那种死板的官家。小宁娘家更非士大夫出身，所以生活氛围很宽松。 “好了好了，先吃饭吧？” 乔氏看着孩子们打闹，眼中满是幸福。见丫环已经摆好了饭菜，乔银和小宁也过去扶她起来。 长大后的乔银，才更加感觉母亲又瘦又小。 记得小时候，她还是很显高大的。哪怕腿脚不方便，也能把乔银抱起来，蹭他的脸。 但现在，乔氏的背更弯了，走路也越发不方便。唯独跟着褪去的，就是她脸上的那一大块黑斑，颜色也和她的黑发一样，慢慢在脱落。 扶着母亲坐下来后，乔银突然心里一酸，眼泪差点就要掉下来。 不过在这团聚的日子，他很快就把眼泪吞了回去，和母亲嫂子一同坐了下来。 乔氏见他眼圈发红，关切的问道：“银儿，在衙门里当差很辛苦吧？” 乔银连忙笑了笑：“没有，就是在船上做事，从州府到京城到处跑。累是累点，不过和大家都处得不错，娘不必为孩儿挂心。” “那就好。” 乔氏欣慰的点点头，又摸了摸小宁的手，“你们哥儿姐儿在外面当差，家里多亏了你嫂子！你哥也忙，过年都没回来，可真委屈孩子了。” 小宁连忙说道：“没有的事。” 乔银这才想起来，连忙伸手在身上摸了摸，拿出了周近写来的家书：“娘，嫂子！这是我哥送来的信。” “唉，你这孩子……怎么才拿出来？” 乔氏连忙招呼了一下，小宁也把信接了过去。拆开后，乔氏便问道：“他说什么？” 小宁边看信，边说道：“大人说，向婶娘叩安，向少夫人问安！……他当差很顺，让我们不要记挂！……如若今年风调雨顺，瑚州收成好，不负君恩，年底就能回家一趟，和咱们团聚……” 乔氏听了，也放心的连连点头。 对小宁说道：“媛儿，你也记得写封信，让银儿带给他！告诉大人，凡事要以国为重，既做了官，那就是朝庭的人。若能回来看看咱们娘俩儿，固然最好；但政务果真繁忙，就不要勉强了，莫要辜负了皇上的厚恩……” 她边说，也边望一望乔银。乔银不住点头，仿佛这话也是对自己说的一样。 “嗯，我记下了。” 乔氏说完后，小宁很乖的答应了一声。之后把信重新放进信封，珍重的揣进怀中收好。 乔银边吃饭，看着她们婆媳如此融洽，心中的那点伤感也很快就被驱散了。有这样一个嫂子在，母亲的日子必然过得很舒心，还有什么可挂念的呢？ 吃完饭后，乔氏的精神就又有些不济了。小宁也带着丫环一起，送她先休息去了。 乔银的精神也有些困顿。眼看天色不早，于是也洗了个澡，回自己房间睡觉。 虽然半年没回家，但他的房间依旧干净整洁，没有一点灰尘。甚至枕头被褥上面，还有淡淡的香气，显然是小宁时常打理，等他回来。 这让乔银的觉睡得十分香甜，也无比温馨。 …… 落日东升，又是新一天的来临。 在房门前的小院子里，乔银照例起床晨练，修炼武功。 祁云伟送给他的洗髓汤，已经用去了一小半。乔银在行功过程中，消化药力也越来越快了。 “呼……” 一套站桩修行完毕，乔银吐气收功。在院子里稍微活动了一下，然后从房间内取出一个麻袋。 这个麻袋，很像海船上装炒面的那种，不过要小上很多。打开后是更小的布袋，布袋之中还有更加小巧的纸袋。 不过这些纸袋里，放的可不是炒面了，而是一粒粒大如黄豆的赤金。 在地上铺开一展帆布，乔银将一口纸袋撕开，然后将赤金豆倒在上面均好。 接下来，他盘膝落坐，一枚枚带着纯阳之气的幻灵佛珠从眉心遁了出来。之后这些幻灵佛珠纷纷找到一颗赤金，然后在上面刻下神魂烙印。 乔银做的，正是制造爆炎神符的一环。 洋务衙门做事，分工很明确：每个人只干自己最擅长的那个环节。乔银负责用烙印禁锢这些赤金，其他的工作再交给专门的人去完成。 这样的差事安排，在泯南越来越普及。上到洋务船场，下到纺纱织布，甚至普通百姓也学会了分工办事。 因为洋务差事复杂，逐渐形成了分工合作；也因为分工合作，让差事更加精细复杂。 约摸用了一刻钟，乔银终于给这些赤金豆都加锢了一重纯阳烙印。之后把它们重新拢到一起，放入一个新的纸袋中装好，用笔画个标记。 然后，他撕开了第二个纸袋。 “唉，金子可是不能再生的！这仗是有得打了，不过炮弹未免也太贵了点。” 一个上午，乔银就洗炼出了十个纸袋的赤金豆，装进一个小布包。自己都数不清到底有多少颗了。 中午时分，衙门里便有人过来取货。乔银还顺便留他们吃了顿饭。 今天的任务完成后，下午就在家里清闲了下来。 吃饭的时候，陪母亲聊聊天，和小宁说一下跑海的事。得了空闲，就到各处庄子里去散散心。 晚上回家，照例吃饭，然后修炼神魂，晚上睡觉。 乔银的小日子过得很是舒服，倒是符合三品大员家贵族小姐的生活。 太平庄的农村，早在往年就走上了正轨。周边的卢家庄，胡家庄等农村，如今也都成立了农庄和农场，开明绅士们配合衙门，管理耕作，兴修水利。 社会的发展，总是要有人推进的。 任何时代都有相对进步的地区，进步的地区就会孕育出进步的人。乔银他们也好，开明绅士也罢，包括那些成立农庄的自耕农，都在努力推进新政的落实。 若问原因，却没有原因。就像贪官永远不理解为何会有清官，士大夫也无法理解开明绅士为什么要整改土地。又捞不着什么好处。 “圣人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士大夫把义留给天下，我们把利让给了百姓，若因此就说我们是小人，那我无话可说。毕竟义填不饱老百姓的肚子，先解决民生问题再谈仁义道德吧……” 乔银在修炼轮回经，领悟了中庸之道后，感觉儒家经义或许是让清流士大夫们歪曲了。 言义是君子，言利是小人，那有没有即言利又言义的人，或者即无义也无利的人呢？ 答案肯定是有。 北肃有位首辅张据，推行一条鞭法治天下，政绩颇丰。但他本身却是个大贪官。后来扳倒张据的，是个穷到吃糠咽菜的大清官。 但张据倒台后，北肃财政崩溃，很快走上了下坡路。最后被大戎攻入京都，连皇帝都北狩去了。 “所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真正的原意必然不是现在这些人所理解的那样。君子也好，小人也罢，在人群中所占的分量都是少数，因为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一个人如果不言义，固然不是君子，但也不能因此诋毁他就是小人，只能说他是个普通人。这种非黑即白的言论，无非是清流朋党为了打击政敌，把儒家经义极端化了。” 回家休养之后，乔银感觉自己的思路都清晰了许多。心态平和下来，无比安然。 正如新政推行，一小部分人拥护，一小部分人反对。其他的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巡府对这些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举措，放任他们保持中立。 清流士大夫则是把原本中立的人，都推到了敌对面：你不是君子就是小人，你不是朋友就是敌人，你不反对新政那就是在支持新政。 什么，我支持新政？ 好好好，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就只好支持了。 结果一支持，发现还挺不错，于是就上了船。 回想着巡府那神秘的微笑，乔银发现这个并非举业出身的亲家公，居然比士大夫更懂儒家文化。 因为懂你，才能玩死你。 第一百零三章 丘布大神 在家休养了十多天，乔银已把衙门的差事全部办完。家里的事情基本不用他操心，过足了惬意的生活。 其间，小宁操持家务，还给家人发了一次月例。 老夫是二品诰命，每月有朝庭发放的俸禄白银七十五两。另按官制，家里还有月例二十两。 小宁同样是诰命，每月领俸禄四十四两，家中的月例是五两。 甚至乔银，每月在家中都有二两银子的月例。这半年来，小宁一直给他留着。 而家下的管家，豪奴，掌事婆子，屋里的大丫头和小厮，屋外的小丫头和杂役，还有练功场的奴仆，马夫，看家护院的守卫，农场和农庄里的长短工，城里工场的工人……也都发放了数两，一吊或半吊钱的月钱。 周府如今掌管的人口足有大几百，俨然像个衙门。 这还不算和当地官绅迎来送往的锁事，新政对州府和乡下的影响。如此乱七八糟家长里短，小宁居然都能打理得清清楚楚，条理分明。 甚至乔银回家不久，小宁就很体贴的准备料子，给他做了几套合身的新衣服。 看着她精明干练的样子，乔银真庆幸家里能有这么位嫂子。不光人漂亮，又能持家，还孝顺婆婆，周近能把她娶进门真是血赚。 直到四月，已经是立夏时节。 衙门里又要重新上差了。乔银也收拾齐整，拜别了母亲和嫂子，回到了源州府衙。 洋务衙门总署在源州府。不过在平时，各海营自然不会挤在一起。驻防海军一般以部曲为单位，也就是一个大营驻守一片营地。 一个大营有三艘战舰，下辖中小舰和运输舰不等，属于有独立建制的海军基本营盘。 一般小规模的海上冲突，缉捕海盗，这足够用了。 像镇远营现在就被调防到了瑚中县。其余如定远营，定海营等，靖海营等，大多在泯南沿海驻防。 宁远的瑚州营因为刚组建不久，所以尚未在海上驻营。营房暂设在马尾湾源州港，离州府很近。 宽阔的码头上，静静停泊着数艘大小不一的牙舰，包括从幻空手上夺过来的那艘五级舰。 三艘远洋大舰，如今正在维护；码头边的浅滩之上，银环号正斜靠在巨大的支架上，露出了船底。杂役们正在清洁吸附在船底的藤壶。 这是一种生长在海洋里的寄生动物，一般就靠吸附在大型海龟，海豚的身上生活。乔银救助的虎鲸也经常受到它们的困扰，清理起来特别麻烦。 不过对于物质匮乏的老百姓，这种藤壶打捞上来也能作为海鲜食用。杂役们边清洁，也边用大竹篓把它们装回去，算是赚了点外快。 港口的另一边，则飘浮着几艘崭新的远洋大舰，和银环号形成了鲜明对比。其中一艘，正是和乔银一同成长起来的破浪号，如今已正式定名为“伏浪”。 伏浪号从铺龙骨到现在下水，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年。 但它想要真正出海航行，仍要经过一到两年的维护。因为船浮在水面上，承重结构会有很大的变化，最少需要十个月以上的定型过程。 总之，远洋大舰从打造到维护，要经过极为繁琐的工序。也正因为如此，洋务衙门的舰船通常都能使用五十年以上，不像有的船不到十年就会散架。 码头上是一片和江口县衙差不多大的小衙门。衙门周围是用帐蓬搭起的军营，水兵和水手们平时住在船上，也可以进营地休整，只是不能随便远离。 这样的场面，和逍天尧他们那些老牌营地还有差距，不过宁远也算得上独挡一面的人物了。 乔银现在上差，和平素里的衙门官员没有太大差别。他在这里也有自己的房间，当然还没有独立的公堂，大小事务主要由宁远负责。 “大人，郎先生找您！” 乔银刚回衙门不久，还在熟悉各处的状况，杨树就过来找到了他。 “郎先生？” 出海的时候，郎先生算是过来帮忙。但回到衙门，他可是提督大人的幕僚，一般不会在瑚州营。 穿过衙门正堂，来到后堂。见这里果然有一位风浪倜傥的先生，正坐着喝茶。 乔银还没来得客气一下，郎先生却早就兴冲冲的站了起来，递过一个用布裹好的包袱：“小银，你可回来了！你看这是什么？” “弓？” 看到这个形状，乔银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上前接过包袱打开，果然是一口黑白相间的铁弓。 落星弓！ 它的外观和弓样子一样，但仔细辩认却更为精致。特别是用软玉弹钢打造的弓臂，洁白中带的一丝透明的色泽，好像真如玉石雕琢而成。 这让乔银当即就忍不住绞上弓弦，猛然拉了一膀！ 的确有八石重的弓力，好在乔银现在武功日益精进，不用爆发气血就能拉满了。 “哈哈，真厉害！落星弓，十大名弓啊。” 缓缓松开弓弦，乔银不由得心情大好。没想到刚回衙门，就收到这么件大礼。 郎先生说道：“这落星弓，是胶州总督亲自派人送过来的，所以正好把蓝陀银木也带去胶州军械局，少说又能打造好几口宝弓出来！只不过这东西暂时不方便暴露，所以没能大肆宣扬你的丰功伟绩。” “那个自然。” 乔银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宝岛虽然是他发现的，但现在没有开发经营，毫无根基。如果到处吹嘘，让其他国家的人知道，肯定会过去争夺，事情就糟了。 像瑚州岛，离大肃这么近。东瀛想侵犯，都能找到诸多借口制造舆论，何况是海外那么远的岛屿。 这时，郎先生却又笑了笑，扶着乔银的胳膊让他先坐了下来。 “小乔，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你能否通融一下？” 乔银似乎猜到了什么，也扶着郎先生一起坐了下来：“有什么事，郎先生吩咐就是！咱们就不必客气了。” “是这样的。” 郎先生坐在椅子上，喘了口气，“不知道你能不能先割爱，把落星弓暂时借给祁大人用用？” 没等乔银答应，郎先生就说道：“祁大人修炼了伪数佰手，暂时又恢复了一点武圣的境界！如若再有了这口宝弓，必然拳意通达，对他的修为恢复是有极大好处的。而且我们即将和东瀛开战……” 但他未说完，乔银就双手托弓递了过来。 没让郎先生再开口，乔银就说道：“洋务的综旨，就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这口弓在祁大人手上，才能发挥它最大的价值，不如就献给大人吧。” 郎先生看了乔银一眼，不由得后退一步，向他拱手躬身。乔银连忙将他扶了一下。 接过弓，郎先生笑道：“多谢你了，小乔！有你这样的接班人，洋务衙门日后必然兴旺。” “哈哈，好说！我能有今天，也多亏了祁大人和您的栽培。”乔银笑得很灿烂。 郎先生又说道：“衙门里有不少幕僚，都说要来瑚州营修炼，想沾一沾你的光呢。” 乔银自然表示欢迎：“瑚州营刚立起衙门，大家就肯来捧场子，那是我们的荣幸！” …… 营房之外，一片寂静的滩涂上。 这里零散的坐着一些修士，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正是洋务衙门里的幕僚们。 在些幕僚普遍修为不高，能做到驱物，显形的就能谋个职事。毕竟他们大多是小门小派，或是江湖散修投靠过来的，没什么惊天动地的人物。 不过也因为这小门派的加入，才有了洋务衙门如今的繁荣。毕竟小门派以养家糊口为主，所经营的行当更接近于生产生活，精通奇技吟巧。 如今这些人，每人得到了几颗乔银祭炼过的赤金豆，正在修炼金蟾法相。 哗啦……哗啦…… 一尊尊小巧的金蟾从江面上浮起。有的凝聚成功，有的破碎散落，此起彼伏。 衙门里也没指望这些幕僚能有多大成就，只要能掌握炼化水源的本领，那就能大有作为。 噼哩啪啦！ 突然，一尊小金蟾凝聚成功之后，竟然也成功吐出一道闪电！其威势堪比一杆抬枪。 这一下，也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尚未凝聚成形的法相纷纷散落，不少人哀声叹气。 “嗯？衙门里还是有高手的。” 乔银眼睛一亮：这是一位年轻女孩，而且不算陌生，正是曾经住同住寝室的小同窗。 她的名字，乔银也能叫出来，叫丘小珍。据说就是江口机户丘掌柜的女儿。 丘小珍比小宁还要大几岁。不过因为出身低微，平时寡言少语，留给人的印象并不深。 但今天看她在这里修炼道术，神魂竟是到了附体的境界！比小宁还要技高一筹，只不过还没能分神化念。 见丘小珍将小金蟾悬浮在身边的水桶上，收去道法，顿时哗的一下，散成大片清水流入桶中。 神魂归位后，她迫不及待的上前舀出水来尝了一口，之后流露出无比的成就感。 “师父？” 正要找人分享，回头便看见正好走过来的郎先生，于是高兴地跑了过来。 “师父，我终于做到了！” “嗯，我也看见了。干得好，小珍！” 郎先生显得无比欣慰，之后向乔银介绍了一下：“这位后生就是丘掌柜的女儿，丘小珍！也是贫道的弟子。” “哈哈，我们熟得很！是同窗呢。” 乔银笑了笑，丘小珍也腼腆的微微点头。 郎先生说道：“对了，你们是同窗啊？我都给忘了。” 看着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女孩，乔银忍不住问道：“小珍姐姐，你道术修这么厉害，怎么一直没表现过呢？” 丘小珍的头低了一点，只说道：“哪里话？和小银你们比起来，我这点本事根本不算什么。有什么好表现的。” “小珍这孩子，天赋是极好的，就是性子弱了点儿。” 郎先生忍不住一阵感慨，“你还不知道吧？丘掌柜能造出水车，也多亏他生了这个有本事的女儿！擒纵器就是小珍捣腾出来的。” “了不得！” 得知这个消息，乔银当真对这位女孩刮目相看了，“源州府都尊丘掌柜为‘丘布大神’，原来你才是隐藏在幕后的真大神！” 第一百零四章 赤金铁甲 风车，水车这些东西出现几千年了，如今才真正用于生产，就是因为改良了擒纵器。江口机户也一举成为洋务衙门的老客户，生产的帆布供不应求。 “哪有……” 丘小珍的脸却更红了。 “我从小跟着爹学织布，见水车转得时快时慢，就想把它调停好。擒纵器早在北肃年间就有了，我只不过把它改到了水车上……” 郎先生见她还是这么腼腆，于是岔开了话题：“对了，‘聚风扇’做得怎么样了？” 听见郎先生问，丘小珍也想了起来：“哦，您等一下！” 说着她转身走到滩涂边，从袋囊里取出一个长包裹。乔银和郎先生也跟着走了过去。 见丘小珍把包裹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把半人多高的折扇！ 郎先生惊喜的接了过来，一把展开，宛如孔雀开屏。 他不由得赞叹道：“真个是心灵手巧啊！咦，这扇子骨是怎么回事？” “哦，这个？我从嫂子那里见过！” 乔银当即认了出来，这正是小宁一直在用的法宝。不过小宁的扇子只有巴掌大而已。 而这把扇子打开后，大得几乎有半扇圆桌了！弥散出一股淡淡的香气。 这股木香，正是蓝陀银木。 扇子的扇面是天蓝色，仔细看时，上面隐约还有细微的银色经络。 几十封扇面都是薄如雪纸般的蓝陀银木制成，还雕有镂空的花雕，当真是精美绝伦。 不过它的扇子骨却是普通的木料制做，颜色白中透黄，所以郎先生有此一问。 丘小珍指了指说：“师父，是这样的。我研究过聚风扇的法阵，扇骨的作用并不大，只有一两成而已。所以我就把扇骨用栗木代替了，这样就能多造几把出来。” “哦，待为师试试？” 郎先生点点头，举起扇子挥了一下。顿时，滩涂边原本和煦的江风，骤然被卷动起来！ 呼…… 被卷起来的风，一下吹送到了江面，让几人的衣裤都是一阵啪啪作响！之后一道尺余高的水浪也随风追去，一直游出了几十丈开外。 “好厉害！果然扇子越大，风力越强啊！” 乔银忍不住惊叹起来，“去年出海如果有这么个宝贝，也不至于被困在海上那么久了！” 郎先生试了一下扇子，却笑了笑：“这种聚风扇，只能把更多的风聚拢起来，本身扇出的风和普通扇子一样！如果海上真的一丝风没有，它也没什么用。” “原来如此。” 乔银喘了口气，白高兴一场了。 郎先生也收起扇子：“而且这扇子聚集的风力，仍不足以支撑大舰。看来只能用蓝陀银松的主干，做成大的硬骨帆了，那样才能有一丝风就能航行。” “对了！” 乔银突然想了起来，伸手取过了扇子，“郎先生，这扇子能给我祭炼一下吗？我曾经祭炼过我嫂子的那把，能让它的威力提升很多！” 郎先生顿时明白了过来：“当然，快试试！” 很快，乔银淬炼出一缕缕纯阳神魂，开始祭炼这把扇子的法阵。只见扇面上那一丝丝隐约的银色经络，也随着乔银的祭炼变成了金色。 丘小珍也惊奇的在一边观察。 她虽然性格腼腆，但求知心很强，不会错过任何一个观摩学习的机会。 因为扇面如此之大，乔银足足祭炼了一刻钟才算完成。之后把它重新交给了郎先生。 这把聚风扇，已经变成了一面蓝中透金的色彩。 郎先生也运起神魂之力交融其上，顿时惊喝道：“真的，这就是纯阳之力？好强的力量！” 呼——！ 只见他一扇挥出，顿时在滩涂上扬起一片飞沙！ 剧烈的风从江边卷起，吹得人都要歪到一边；半丈高的浪在江面上翻滚，好像泯江变成了泯海。 “哇！……” 这让在江边静修的不少幕僚，都是一阵惊呼，“大家小心，可能要下暴雨了！……” 不过这阵风刮过去，并没有变天。众人都是一阵奇怪，于是重新又坐下来继续修炼。 “好厉害……” 乔银更是过了半天才回过神，“郎先生，这回聚起的风，能吹动大舰了吧？” 郎先生笑道：“当然，这是当然！有了它，我们的航行顺利十倍啊！哈哈哈哈！” 噼哩啪啦…… 就在这时，又是一道闪电从一尊小金蟾口中吐出！一个声音也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乔银他们下意识的望了过去，原来是一位须发都有些花白的老伯，正用沙哑的嗓子呼号！ “我居然突破到附体境界了？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孙某人也有今天啊！” “孙连诚，你给老子安静点！” 旁边有幕僚忍不住骂了一句，言语中夹杂着羡慕，嫉妒。当然更多还是被吵到了。 被人家这一骂，老伯也清醒了一点，连忙站起来四下里拱了拱手：“对不住！啊，对不住……” “原来要凝聚金蟾法相，至少要附体的境界吗？” 乔银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也对，如果只是借水显形，金蟾不足以真正凝聚。只有附体的境界，才能真正把水凝聚起来，炼化杂质。” 正想着，这个老头也看见了郎先生，过来拱手打了个招呼：“郎世兄？” 郎先生也收起扇子，笑着拱手还礼：“孙世兄。” 之后又向乔银介绍了一下：“还记得吧？这位孙长老就是在逍天尧船上，炼赤金豆的那个？” 乔银也和孙长老见了个礼：“幸会幸会，一回生二回熟，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 孙长老对乔银则非常恭敬：“上次不知乔大人乃是鬼仙真人，失礼之处，万望海涵！” 郎先生也笑着帮他们套近乎：“客气个啥？我告诉你们啊，老孙有个爱好，就是看星星。” 乔银听了，顿时想到了幻空：“看星星？原来孙前辈也是精修幻术的修士吗？” 孙长老连忙又还了个礼：“岂敢！老朽喜观星象，不过是观悟雷法的浅薄之举，和乔修士这样真正渡过雷劫的神仙不可同日而语。” 乔银这样的鬼仙，在修道界地位是很高的。孙长老现在知道了他的来头，所以姿态自然很低。 郎先生则依然在帮他找场子：“孙长老虽并不精通幻术，但他自来金石门，擅长炼制雷火！咱们正在试造的爆炎神符，就是他们门派完成的。” “哦，果然如此！” 乔银当真发现，洋务衙门的这些幕僚或许修为平凡，但个个都有拿得出手的绝活。 这些赤金豆，就是金石门负责炼制的。没有这个基础，乔银再大的神通也施展不出来。 这时，一名传令兵来到了滩涂：“大人！提督大人要试炮了，请诸位大人过去一同钻研。” “哦，知道了。” 郎先生回过神，“大家一起过去吧？正好参与的人都在，有什么问题当场解决。” “好！” 乔银他们也没耽误，和郎先生一同乘上牙舰，不多时就来到了马尾湾试靶场。 …… 轰隆！…… 下午。马尾湾江面上，洋务衙门正在试射新的炮弹。 一声巨响之中，江面上的炮靶顿时四分五裂！十丈高的火云随之升腾。 “好厉害！” 乔银等人站在甲板上，观望着数里外炸响的炮弹，都是一阵震撼，继尔是惊喜。 新制的九寸铁甲巨弹，外观和重量与原本的开花弹差不多。不过内部填塞的是细砂和铁丸，中心位置埋着用赤金豆制成的爆炎神符。 炮弹从炮管中发射后，火药的爆炸使得赤金上的禁锢烙印开始破碎，十息之后爆炎神符就会炸开。其威力虽然不足赤金币的半成，但也相当恐怖了。 而且和开花弹一样，炮弹爆炸之后铁丸会向四周散射，相当于千百杆火铳同时开火。就这一发炮弹，就能死伤半艘巨舰的人。 “小乔，你还好吧？” 站在乔银身边的祁云伟关切的问了一句。因为爆炎神符的禁锢烙印，正是乔银炼制的。 神魂烙印被破坏，对施术者的影响是极大的，尤其是被火药这种东西炸散。所以祁云伟原本并不热衷于这种炮弹，万不得已才拿出来试用。 不过乔银却面色如常，笑着说道：“大人不问，我都给忘了！这真是我参与制作的吗？” 乔银修炼大悲还魂经，神魂不怕任何损伤。况且他炼制烙印时，还借助了幻灵佛珠为媒介，因此这些炮弹爆炸，他连感觉都没有。 祁云伟也看了乔银一眼，发现他的确不是装出来的。于是说道：“那就再试几发吧？” “是！” 另一边的宁远马上得令，手中令旗一挥。试炮的水兵马上打开炮膛，填入了大炮杖一般，顶端嵌着铁甲弹头的新式炮弹，然后立正。 “放！” 随着一声令下，水兵点燃引线。只见炮口再次喷出一口火雾：轰——！ 乔银他们也集中目力，捕捉着空中飞速穿梭的铁甲弹，直到它远成一个黑点落在了炮靶之上。 隆……！ 又是一道冲天的火云升起，伴随而来的是雷鸣一般的炸响。冲起的波浪让趸船都是一阵起伏，不由得让乔银又回忆起大战真火炎龙的情景。 “好，好极了！” 祁云伟看着炮弹的威力，又看见乔银果真没有事情，这才流露出欣慰，取而代之的是惊喜。 “小乔，你真是洋务衙门的福将啊！有了它，咱们在兵力上的弱势就真给扳回来了。”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另一位功臣：“孙长老，这次衙门可得给你记上一功，好好嘉奖才是！” “大人言重了。” 孙长老却显得很冷静，“能为衙门添砖加瓦，是属下份内之事！只是这种炮弹出奇制胜，暴露之后他国必然也会仿制，慢慢就没有优势了。” “言之有理……” 祁云伟点点头，把兴奋压制了下去。他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新事物的发展是阻挡不住的。 想到这里，他便询问了一句：“老郎，东瀛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郎先生说道：“估计很快就会发生磨擦了！因为周大人的折子一递上去，就引起了很大轰动，朝庭和东瀛使团的谈判基本上宣告破裂。以东瀛人的尿性，谈判不成功，下一步就是掀桌子。” “我就知道。” 祁云伟一点都不意外，“东瀛人就是想要瑚州岛，而且是直接出兵武力侵夺，什么掉渔岛就是个幌子！他们派使臣来也不过走个过场，本质上早就做好打的准备了。我觉得必须先下手为强。” 郎先生说道：“不错，先发制人，后发则制于人！骆大人也是这么说的。如今衙门试炮顺利，已经没有了兵力劣势，正好一战！骆大人说，最好一战打残东瀛海军，争取换来二十年和平。” 祁云伟听了，忍不住笑道：“还是骆大人老诚谋国啊，有他在朝中顶着，我们才好放手去干！传我命令，所有驻营今晚集合，开始备战。” “是！” 第一百零五章 无敌舰队 哗…… 瑚州以北，辽阔的东海之上。 大肃洋务衙门整整二十艘远洋战舰，正排列着整齐的队型，乘着东南风疾速北上。 时间只是四月中旬。 乔银回到衙门才过了半个月，祁云伟就做好一切部署，力求御敌于国门之外。 这次出战，比上次剿灭黑云寨多出了一倍兵力。这也是洋务衙门能够发动的全部力量了。 马尾湾的军港内，只剩下了伏浪号等数艘尚未试航的战舰。剩下的也都是火力不足的商船，以及留守在内河的四级以下的中小战舰。 而且现在是青苗时节，官仓中的军粮并不充足。加之瑚州岛还需要内陆接济，所以各舰之上只携带了一个月左右的粮草，颇为吃紧。 朝中上下，也没有几个官员支持开战。大肃举倾国之力拖后腿，但祁云伟就是硬顶着干了。 行驶在当头的第一个部曲，正是瑚州营，镇远营，定远营；瑚州营当头的，是乔银指挥的银环号。 因为所有阵营之中，银环号的士气最为旺盛。 不为别的，当初乔银在兑马岛与真火炎龙的一战，给瑚州营的将士们留下了深刻的记忆！将士们都认为，乔知舰连龙都能打败，还怕区区倭寇？ 舰队行驶了一天一夜，已经到了泯北海域，东海南部。 倭寇也果然没有失信。谈判刚刚结束，他们的舰队就已经南下！如果不是祁云伟当机立断，只要晚个一两天，战火可能就会爆发在瑚州岛。 “来了。” 乔银站在舰艏之上，用望远镜看见十多里外那密密麻麻的风帆桅杆！就好像大海上鲨鱼的鳍。 原本以为已方出动的阵仗已经很大了，但倭寇的战舰足有大几十艘，至少要多出一倍。 正是东瀛的无敌舰队！ 要知道平常看到三两艘战舰出航，就已经非常震撼了。如今东瀛却有数十艘巨舰，密密麻麻，让不少人看得心都悬了起来。 祁云伟的源州号上，很快也摇起了令旗。大肃所有的战舰也都开始调整风帆，开始列阵。 大肃船少，排列的自然是一字阵。而且他们刚刚改良了炮弹，就是要趁着这个机会，极力的发挥出最大的火力优势，一举扳回局势。 大肃的阵势排好之后，东瀛的战舰也从海面上浮现了出来。他们排列的是人字型阵，“人头”好像尖刀般要插向大肃战列舰的中央。 这就是船多的优势。 如果大肃没能阻挡住对方的进攻，战列舰阵将会被东瀛的舰队拦腰冲断！而且那时，东瀛的战舰将会以左右侧舰位皆形成丁字优势，大肃将被分割围歼。 海军之战，没有三十六计七十二策。一炮定高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准备！” 随着祁云伟又一道命令传下来，所有战舰也都装填炮弹，对准了敌舰。 眼看对方的战舰已经到达十里之内，祁云伟的军旗也猛然划了下来：“放！” “开炮——！——” 轰！轰！轰轰轰轰轰…… 一排排的火舌，首先从各舰的上中层炮窗中吐出！这些射程较近的中小口径火炮，首先在敌舰数里之外坠下实心炮弹，炸起了一片片弹幕。 “放！” 轰！轰！轰轰轰轰轰…… 接下来，就是来自承重舱九寸巨炮，吐出的一坨坨黝黑的铁甲弹！这些铁甲弹的射程已经能够打到敌舰之上，而且撞击之后，还发生了巨大的爆炸！ 轰隆！ 第一枚打中倭舰的炮弹，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开花弹！它骤然爆炸间，火雾四散，升腾起近十丈高的火云。 一时间，这艘倭舰就被炸毁了一角，大小风帆几乎着了大半；而且火云中四溅而出的铁丸，好像火铳般将一片倭寇打成了筛子。 而且这只是一发铁甲弹！洋务衙门有二十艘战列舰，每侧的承重炮都有十门以上，总共有超过二百门的重炮，都在发射铁甲弹！ 轰隆！轰隆！轰隆！…… 二百枚巨弹，起码有数十枚打中了当先的几艘倭舰！巨大的爆炸，让大海之上如同炸响了雷霆一般，升腾的火云几乎将倭舰的阵型淹没。 轰！轰！轰！ 倭舰上，也发动了反击，不过明显很仓促。刚刚改良过的铁甲弹从来没有出现过，因为这东西只有乔银能批量制作，天上地下独此一家。 噗！……噗！……噗！…… 倭舰因为是正面迎敌，能用的只有舰艏上的中小口径火炮，数量也少。零星的炮弹落在洋务衙门的战列舰前，只砸出了一些水柱，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打！” 祁云伟也丝毫没有停留，一轮炮弹打完，马上二次装填！洋务衙门的炮弹都是定装，装填起来飞快，很快又是第二轮铁甲弹再次轰出。 轰隆！轰隆！轰隆！…… 又是一轮重炮压过，火云几乎印红了半边天。双方的舰队也随之拉近了距离。 当先的那艘倭舰终于冲出了火云，但已千疮百孔；终于被一枚铁甲弹正中船身。 喀嚓一下，断成了两截！ 一艘远洋大舰，居然被炮弹击沉了。 “好！” 这让洋务衙门的将士们，一阵振奋！ 大海之上两军对垒，直接炸毁了一艘大舰，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不过倭舰受此重创，并未停留，后面的舰队依旧队型不乱，人字型战阵从中线转帆分离。 一队战舰，以一字阵继续向着大肃战列舰队直冲而来，悍不畏死！ 海战格言：调整战术，不如将错误的战术进行到底。 而另一队战舰，同样以战列舰的阵营，转向了大肃舰队的西北方向。 双方交锋，大肃舰队凭借火力优势，打了东瀛一个措手不及。但倭寇不过损失了一艘战舰，仍有巨大的体量优势。 这一变阵，二队如果真走到了大肃战列舰侧位，大肃将要顶住对方腰斩的同时，还要面临对方二队战列舰的丁字优势，然后被反向蚕食。 “抛却所有压舱石！转帆，再打！” 祁云伟看到这个阵势，也是眉头猛跳！东瀛这已经不是在打仗了，纯粹是在赌国运。 因此他果断下令：所有压舱石全部扔掉，战舰调整风帆，以逆风方向往东南退后。 这当然不是在撤退，而是在保持战列的同时，尽可能和敌阵一队保持距离。如果能一直维持在十里，他们就能将倭舰一艘一艘的打沉。 同时，也能调整自己的侧向方位，把敌方的丁字位从西北转向西南。 这一调整，就是好几海里的距离，抢占这个位置至少要多花一刻钟。 一刻钟，足够打上万发炮弹了！ “打！” 一声令下，大肃的舰炮再次炸响！一团团火云也在倭寇的冲锋队上升腾。 东瀛当然也知道大肃舰队的打算。 但战列舰阵是横向，不可能比纵向的一字舰阵走得快！因此拼着再沉几艘战舰，只要能冲破战列，或者让二队走到丁字口上，东瀛就能扭转局势。 轰轰轰！…… 而且二队还没有走到优势炮位，就已经向着大肃舰队发动反击！这一回开炮的，同样是重舷炮，巨大的铁砣和开花弹，好几枚正打在舰身之上。 砰砰砰！…… 被打中的镇远号，顿时一阵摇晃！其中一枚炮弹更是落在了甲板舱内，骤然爆炸。 轰隆！虽然远没有大肃的铁甲弹威力凶猛，但也炸得几名水兵飞出丈余远，血肉横飞。 “我焯你骂！” 肖天尧见有人伤亡，忍不住破口怒喝！指挥炮口向着敌舰继续猛轰！ 喀嚓！密集的炮弹之下，冲锋阵上又是一艘倭舰被击沉！哪怕这回它没有散架，但也歪向了一边，然后向着海面浸没了下去。 同时，又是十多枚炮弹向着银环炮砸了过来！ “给我滚开！” 乔银目光一闪，数十枚幻灵佛珠一下飞起，好像数十枚火铳的弹丸一样轰在了这些炮弹之上。 轰轰轰…… 这些炮弹也一下被震歪了弹道，纷纷向着旁边坠进海中。乔银也被震得全身一抖。 拿神魂之力去挡炮弹，也只有乔银有这个力量了。还魂经运转之下，他的神魂很快恢复。 但这个时候，也终于显露出大肃舰队的第二个优势了，那就是全军不用保存淡水。 海军作战，哪怕是近海，大舰上必然也要准备充沛的淡水。这样的载量，也是舰队不可能抛弃的，起码是东瀛舰队不可能抛弃的。 可大肃舰队如今已经不需要存水！瑚州营有乔银，旗舰上有郎先生，另外胡三娘，丘小珍，孙连诚等骨干幕僚也分配到了各营之中，可以随时炼水。 因此大肃各舰之上，水手杂役们纷纷抛出了大量压舱石，大肃舰队也在战斗中越来越轻盈，航速至少比东瀛舰队要快出一两成。 这导致东瀛的战列，始终无法追上大肃舰队的阵位优势，一直处于被动。 现在的阵型，变成了大肃战列舰队向南偏西六十度角南撤，东瀛人字型左纵向南偏东三十度南下，右纵向南偏东六十度南下，企图转为横向战列。 只是大肃舰队的航速越来越快，东瀛人一直抢不到有利炮位！尤其是左纵，从双方交战开始，东瀛的炮位就打不到对手，但大肃的炮位就是打得到东瀛。 海上的炮火一直在持续。 大肃且退且击，一连击沉倭舰五艘，击瘫九艘；而已方战舰只有数艘受了轻伤。 但此时已经打了一刻多钟，连续的铁甲弹发射，让炮膛都被炸红了。倭舰纵队终于冲到大肃战舰的五里开外，战列舰也快绕到东南丁字口上。 整整击毁了东瀛十多艘战舰！ 如果双方力量对等，倭寇已经惨败了。但现在，被击毁十余艘的倭舰纵队，却还有十一艘大舰，战列舰阵更是还有恐怖的二十五艘。 “吗的，这仗打得窝囊！” 就是祁云伟，看到这样的情形也忍不住爆了粗口！如果朝庭的掣肘少一点，洋务衙门的力量再强一点，他们和东瀛打起来也不会如此被动。 因此到了现在，祁云伟已经没有选择了。 东瀛人开战后，就已经陷入了疯狂，洋务衙门即便想要拖住他们，必然也要付出代价。 第一百零六章 雷劫高手 “开阵！第一部曲，继续保持战列！第二部曲，迎战东瀛战列舰，一定要挡住他们！” 祁云伟只得弃车保帅，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毕竟敌方力量太强，如果不这样打，他们很快就会被对方吃掉。因此只能牺牲掉一个部曲，先顶住抢到丁字口的倭阵，同时集中火力打掉对方纵队。 但这样打下来，就是牺牲掉一半将士和军舰作为炮灰，这还是最乐观的估计。 “郎先生！请上报祁大人，先让我上！……” 但祁云伟的命令刚下达，尚未传出去时，乔银用道术迫音成线，向郎先生传达了自己的意向。 “准！” 祁云伟没有多想，下达了命令。 于是，大肃的两个部曲继续保持着战列舰阵；而银环号则整帆转向，向着敌方二十五艘战列大阵冲了过去。 银环号上的将士们，也同样悍不畏死！ 而且他们并非是像东瀛人那样狂热送死，他们想的是必胜！因为乔银的背影就在甲板之前。 “东瀛人，你们喜欢赌国运吗？老子赌给你看！” 大肃舰队的第三个优势，就是有银环号。 银环号的尾帆上，如今悬着一把大扇子。这把扇子随着风帆的鼓动一同飘舞。 正是聚风扇。 它能将更高的风力集中下来，最大限度的提升战舰的航行速度！而且还有一定的调整风向的能力。哪怕不可能把南风吹成北风，但调整在一定范围内不在话下。 不过原本蓝中透金的宝扇，已经在表面糊上了一层白纸，看起来并不惹眼。正如送往胶州的蓝陀银木用来打造宝弓，也偷偷摸摸的一样。 银环号这一出击，简直就像当年飞渡瑚州海峡一样，航速几乎达到二十节。 轰！轰！轰！ 东瀛的战列舰队自然也发现了这艘前来充当炮灰的大舰，这支纵队的角度和横队正好相反，处于大肃火力范围之外，却能打到大肃的位置。 大肃战列舰队，和东瀛纵队，东瀛战列舰队隐约围成了一个三角，而且正在慢慢靠拢。一旦合围成功，东瀛将能很快扭转战局。 这个时候，所有的战舰都是逆风行驶。 但在这个三角的东南方向，银环号却凭空出现，而且是顺风方向，速度极快！ 只是半刻钟，东瀛战列舰队只向合围方向行驶了一海里，银环号就驶出接近二海里，几乎要顶到他们的鼻子！一下打乱了对手的节奏。 “八嘎！” 轰轰轰轰轰…… 顶头的三艘战列舰上，几乎能听到倭寇的怒吼！同时一排排的火炮响了起来。 黑沉沉的铁弹，向着银环号呼哮而过！银环号身后的海面上，巨大的弹幕也升腾起来。 银环号因为船身过矮，近战无法精准轰击。 “给老子打！” 乔银一声令下，向着这一排黑沉沉的巨舰吐炮开火！十尊重舰火炮再次吐出火舌。 轰！轰！轰！ 十炮有三炮，打在了一艘倭舰之上！冲天的火云再次升起，虽然只打中三炮，但改良后的铁甲弹，当真是一炮顶几十炮，倭艘之上顿时乱成一片。 银环号却速度不减，已经完成二次装填，向着第二艘倭舰再次开火！ “打！” 轰轰轰轰！…… 这一轮炮弹轰击下来，竟然打中四炮！与此同时，也有上百发敌方的铁弹向着银环号扑了过来，其中至少有三四成已经无法完成躲闪。 “滚！” 隆隆隆隆…… 乔银的一百多枚幻灵佛珠也再次从眉心遁出，将几十发炮弹全部震偏！他整个人更是被震得一下摔飞在甲板上，眼睛和鼻子里都挂出了血线。 “知舰大人！” 身边的杨树吓了一跳，连忙扶乔银站了起来。乔银也抹了一把脸，说道：“我没事！” 即便乔银的神魂可以恢复，但受创的痛苦是不能避免的。就像一个人的伤口可以愈合，可愈合后再补一刀，循环往复，其痛苦不可能忽略掉。 好在人在不同的时候，状态完全不同。在战场上受创，很容易被兴奋掩盖。 眼看双方的距离再次拉近，到了重炮使力不上，但弓箭又够不着范围，乔银的幻灵佛珠也再次凝聚成了金蟾。 这是施展道术的最佳时机，也是乔银最大的杀手锏。哪怕威力不及改良过的火炮，但能在关键时刻再打瘫对手几艘大舰，就能再次拖延住战场上的局势。 噼！ 一道闪电，向着第三艘倭舰的桅杆就射了过去！ 喀嚓…… 但让乔银没想到的是，这艘倭舰在被道术攻击时，外层猛然闪起了一圈血气沉沉的光罩！乔银的闪电打在光罩之上，竟然全被挡住了。 “玄天血卦！” 原本已经抢到优势，结果却在关键时刻吃了个大瘪！这回被打乱节奏的换成了乔银。 玄天血卦，是以军队阳刚之气抵御邪术的阵法，也是大肃军队凌驾于周边蛮夷的秘典！ 洋务衙门的二十艘战列舰凝成一阵，数万大军的血气玄卦，足以抵挡十万斜教信徒凝聚出来的真火炎龙。 这原本是大肃最后的底气，但没想到东瀛居然也有。 “怎么可能？东瀛的海军怎么会有道术秘典，这又是哪位爱国人士献给他们的！” 就在乔银错愕的一瞬间，这艘倭舰之上也随之升腾起了一片红雾！ “只那人，你们找死！” 这片红雾，让乔银不自觉的想起了真火炎龙！虽然在气势上有所不如，但极其的相似。 只见红雾翻滚之间，一条十丈多长的巨大红蛟凝聚成形，比水缸还粗壮的脑袋对准了乔银所化的金蟾。 轰！ 没有多余的动作，这只巨蛟张开大口，向着金蟾就吐出一道红光！一时间，海上都被映出一片红霞，仿佛夕阳坠落时形成的自然景观。 一瞬间的变化，只打得乔银一愣！几乎还没反应过来，他所化身的金蟾就被红光冲击得支离破碎。 “这是道术高手，而且是渡过雷劫的高手，并不是忍者！怎么可能，东瀛之中竟然有这种人？” 普通鬼仙，哪怕是像公孙恩那样有许多法宝人物，也不可能在战场上拣便宜。数万大军的气血阳刚不亚于真火炎龙的威势，能直接把鬼仙冲得魂飞魄散。 但这个东瀛人，不光能神魂出壳，还凝聚法身施展道术！这是渡过雷劫，神魂拥有纯阳之性的高手才能做到的。 心中震惊，但乔银意念未停。被轰散成一百多枚幻灵佛珠后，猛然运起大悲还魂经，佛珠瞬间就聚拢回来，重新变成了金蟾。 “纳尼？” 红蛟一击打碎金蟾，就要出手灭掉银环号！ 银环号以身犯险，已经处在阵法之外，很难再抵挡道术高手了。眼看就要落得和文山一样的下场。 喀嚓喀嚓…… 随着红蛟像游鱼一样在空中翻腾，银环号也显现出一层若有若无的血红光罩！但被红蛟的气势压迫，有了要破碎的迹象。 嗡！ 不想乔银竟然瞬间复活，突然挡在了红蛟面前，同样也让它微微一愣！ 噼哩啪啦！ 又是一道闪电，向着这条红蛟轰了过去！乔银现在拥有幻灵佛珠，施展道术再也不需要凝炼纯阳之力。 对方的战舰竟然有法阵保护，道术攻击不了。但对方居然敢跑出来，乔银就有机会先除掉这个倭寇。 这样的道术修为，必然是倭寇中的重要人物。干掉他的价值，对战事绝对有重大影响。 轰！ 只是面对乔银的攻击，红蛟丝毫没有畏惧！同样又是一道红光吐出，竟将乔银的闪电一击冲化，而且余力不衰，打得金蟾又是一阵龟裂！ “好厉害的家伙！” 乔银心中又是一阵惊骇！ 他现在虽然拥有了幻灵佛珠，但真正和雷劫高手交锋之后，才认清力量上依然有不小的差距。 不过乔银运转功法，金蟾之上的龟裂再次复元！哪怕对方力量强大，但乔银凭借大悲还魂经，也能尽一切可能磨死这个家伙，这也是他压箱底的手段。 这个红蛟的确强大，但和真火炎龙比起来还是不够看。乔银自信能把它耗死。 他的肉身也在银环号上搭起了雷木乌骨弓，更有准备好的赤金箭和无极箭！哪怕对手占据上风，只要引到射程之内，一举绝杀也并非不可能。 “哼哼，你想耗死本大爷？” 可惜这个倭寇鬼仙并非真火炎龙。哪怕力量上有所不如，但思维却是人的思维。 因此红蛟并不和乔银消磨道术，而是直接飞腾扑来，仿佛遨游在天海之中的蛟龙一般。 轰！ 只一撞，就将金蟾再次撞碎！ 一时间，乔银的神魂重新散乱为四散纷飞的幻灵佛珠，他也真正领教到了雷劫高手的强大。 “好凶狠的家伙，上来就拼命？东瀛人不是应该边打边说垃圾话，高高在上的互相消磨吗？难道我今天遇上的是个假东瀛人？” 乔银想磨死对方的计划，一出手就被打断。 甚至他的神魂被撞散，还没有来得及再次恢复，对方所化的红蛟竟然也一下爆散开来，化为十数股炽热的暖风将这些佛珠隔离开来！ 滚烫的蛟龙之火，就要将乔银的神魂从佛珠中强行驱离，打回原型！ “哈哈，原来你不是真正的雷劫高手？不过是借用了这件法宝，才能和本大爷周旋一二！如今本大爷正好收了这件宝物，让你再也翻腾不起来！” 呼……呼……呼…… 幻灵佛珠上，一股股的阴风被强行挤飞出去，正是乔银的神魂！ 失去幻灵佛珠的他，重新褪化成了普通鬼仙。 但乔银并没有失落。 一个凝聚涡漩，重新凝聚出了纯阳之力：“是吗？就凭你，也敢碰幻灵佛珠？” “六道轮回，给我炼化！” “啊！……” 正当这个倭寇高手刚刚挤走乔银，并炼化了佛珠上的烙印，将之拒为已有之时！他还没来得及体验到这件法宝的神妙，就遭遇了灭顶之灾。 第一百零七章 胜天半子 幻灵佛珠这件法宝，不是谁都能驾驭的。 特别是它的幻术攻击，即便是灵肉合一的武圣，都会被震伤拳意。 所以这个倭寇哪怕是雷劫高手，出手果断，凶猛无匹，但神魂出壳毕竟不如武圣拳意之坚定。这一下就如同大力士陷入泥潭，瞬间无法自拔。 乔银的确不是他的对手，甚至被挤出幻灵佛珠也是无奈。此时却以法宝作为诱饵，一举扳回了局面。 “六道轮回！” 这个倭寇的神魂一侵入幻灵佛珠，乔银就果断祭炼出了六道幻境！强悍的幻术意境，顿时打得他神魂一阵痉挛，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惨叫。 嗖！ 与此同时，一道绿光也飞向了幻灵佛珠，正是乔银肉身射出的无极箭。 虽然距离太远，雷木弓也射不到这样的地步，但无极箭却是能被乔银控制的。一路继续飞行，最后祭出了一圈黑白交错的大阵。 “阴阳昆洞！” “啊！啊！……啊啊啊！……” 正在幻灵佛珠中苦苦与幻境挣扎的倭寇，顿时与佛珠一起被吸进进了无极箭中！箭身内正是毫无色彩的黑白世界，能够炼化掉修道人记忆的昆洞大阵。 “痛苦吗？我马上帮你解脱！” 大阵的阵眼，浮现出一尊丈余高的金蟾！乔银重新回到无极箭中，神魂与无极箭的烙印交融，再次凝聚出纯阳之力，猛然发动了大阵。 所谓趁他病要他命，这个倭寇出手果断，乔银自然也不会手软。抓到机会，就要一举炼化。 原本以乔银的力量，炼化普通鬼仙可以做到，但要炼化一个雷劫高手根本不可能。 而现在突然反水，打得对方一下措手不及！就像洋务衙门头一次亮出铁甲弹，把东瀛的无敌舰队打懵了一样。这是瞬息中找到的绝好机会。 先用六道轮回幻乱对方的神志，然后再用昆洞大阵炼化他的记忆！两重大阵一起运转，即便这个倭寇高手再厉害，现在也很难挣扎出来了。 “啊，昆洞大阵？无极箭，可恶啊……” 倭寇混乱的意志中，发出了一声愤怒，又无比凄厉的嚎叫！显然是遭到暗算之后的不甘。 “哼！你们东瀛侵犯我大肃海疆，如今我们兴师讨伐，你有此下场是罪有应得！你还在这里鬼哭狼嚎，以为喊，就能逃得出去？” 轰！ 金蟾张开嘴，朝着那片佛珠就是一道闪电轰击而去！顿时打得它们四散飞扬。 里面的神魂，更是被震得支离破碎；黑白两色的大阵也收拢起来，将它们狠狠的咬住。 “可恶！东瀛本部的舰队，竟然还没有一起过来围歼大肃？……团藏，你这个浑帐！为谋得首相之位，出卖本大爷……我与你势不两立！……” 倭寇发出了悲愤的怒吼，用最狂热的意志抵抗着轮回经的侵蚀！因为他的意志只要一被侵蚀，就会被昆洞大阵开始炼化，从而渐渐消失于世间。 乔银也是丝毫不敢放松！ 因为要炼化这个雷劫高手，比炼化幻空何止困难十倍？而且还是在战场之上，不比在试航时狭路相逢。 但就在乔银逐渐压制对手，已经占据上风时。战场之上，一道紫色的光向着无极箭飞速射来！ “嗯，这是什么？” 乔银此时的意志无比集中，因此注意到这个变故的时候根本来不及：因为这同样是一枝雕翎箭，但它的箭头却是紫色的金属，上面镌刻着隐约的符咒，竟然散发着和赤金相似的雷火之气。 “爆炎神符？” 轰隆！ 这枝爆炎神符瞬间射中无极箭，顿时在半空中炸起数十丈高的火云！其威力已经不弱于赤金火雷多少了。 “啊……” 无极箭无比坚韧，并没有被炸毁，但也被巨大的爆炸震得飞速旋转，不知道飞出了多远！箭身中的金蟾，大阵，也一下被震得支离破碎，几乎消散。 “不好！” 好在乔银瞬间观想悲母菩萨，回复极快！几乎是呼吸之间就重新凝聚神魂，并将大阵重新运转。 但那个倭寇的行动同样极快！ 一瞬间的爆炸，让所有的道术，幻觉都是一滞！他的神魂也趁此机会，从幻灵佛珠中脱离了出来。 这一脱离，倭寇也没敢在昆洞大阵中和乔银恋战。一股股阳和的风不要命的向着无极箭外遁了出去，而乔银的灵魂漩涡才刚刚成形。 “可恶，鬼子溜得好快！” 乔银的灵魂涡漩力量极大，特别是配合昆洞大阵，连真火炎龙都被钳制过一段时间。 但这个倭寇却是真正的人，有思维有战略！他的神魂飞散之时足有数百股，涡漩形成时还没找准方向，这些暖风就已经飞到了四面八方。 而乔银想要控制幻灵佛珠追出去时，却发现它们不听使唤了！原来这倭寇在抢夺法宝后，就已经在上面留下了神魂烙印，现在不再受乔银控制。 雷劫高手，哪一个不是惊天动地？即便偶然落了下风，也很难一举真正击杀。 不过这名倭寇高手所化的暖风，并没有继续战斗的意向，而是极快的遁回到了倭舰之上。 显然，他的神魂被六道幻境所伤。哪怕不知道伤势如何，想来也不会比祁云伟好到哪里去。 乔银也忍住了追出去的强烈冲动，控制着无极箭飞速返回到了银环号上。 失去幻灵佛珠，他的真实力量不过是一个普通鬼仙。如果对方还有保留实力，将万劫不复。 而且东瀛舰队也凝炼了阵法，道术无法攻破。乔银再攻击也没有任何意义。 “好厉害的家伙！要不是幻灵佛珠伤了他，今天的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神魂归位，乔银心中也是一阵余悸。东瀛有这样的高手，是无论如何都未曾想到的。 此时，银环号距离东瀛的战列舰队尚有数里。这场鬼仙之战，前后不过十数息功夫。 战场对神魂的压制太大了，因此双方都是一触即退。 尽管没能杀掉对手，但乔银也占了点便宜。 轰轰轰…… 银环号已经驶过东瀛舰队第四艘战舰。 而且银环号现在已经完成走位，同样是斜入敌舰战阵，敌舰的炮口角度无法捕捉银环号，因此中小口径火炮开始喷出火舌。 “灵魂漩涡！” 乔银也挥手祭出一道道阴风，将这些铁弹尽力的拔开。他现在无法再使用幻灵佛珠，只能凭自己凝聚神魂之力去阻挡，已然有些吃力。 轰！轰！…… 然后，银环号再次打出十枚铁甲弹，又有两枚打在了第四艘倭舰的侧舷，让它很快失去了平衡！ 尽管没有沉没，但战列舰的前四艘都破损严重，有的风帆失火，在海上摇摇晃晃，战力大损。 银环号竟以一已之力，搅黄了东瀛二十多艘战列大舰！而且它的尾帆鼓动间，快速灵活，前方的敌舰角度不够，错过的敌舰又一时失力，如入无人之境。 “好！” 远方的旗舰上，祁云伟忍不住放声长啸！乔银这一艘准三级小舰穿插敌阵，竟然搅得战列舰阵方寸大乱，简直可以称为奇迹。 祁云伟知道，今天这一战，银环号必然会写进历史，成为海军的科考之役。 轰！轰！轰！ 随着祁云伟令旗再展，又是一轮重炮轰出！一片片火云翻腾在了倭舰纵队之上，留下的是一艘艘或倾斜，或已经沉没到只剩下桅杆的战船。 因为银环号为主力战列争取到了有利时间，祁云伟指挥两个部曲，再次打灭了东瀛战舰十余艘！如今这支倭寇的纵队已经不能称为队了，只剩下两艘战舰。 而大肃舰队没有一艘被击沉！ 毕竟对方火力远不及铁甲弹迅猛，而且洋务衙门的战舰个个都是精心打造和维护，质量上乘。哪怕有几艘战舰已经千疮百孔，但依旧在顽强的前进。 直到此时，仅剩下两艘战舰的倭舰才终于完成了腰斩的过程，和定远号撞到了一起。 砰…… 但现在明显已经为时已晚。而且乔银的表现，更是激起了全军将士无穷的战意！ “倭寇，你们敢撞舰？老子让你来得回去不得！” 祁云伟一声怒吼，身上猛然气血爆涨！只见他搭起那口黑白相间，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的落星弓，呼吸之间就是九箭齐发！ 唰唰唰…… 这九枝雕翎箭，箭箭都带着光尾，如果九天坠落的流星一般！喀嚓一下，就射穿了比水缸还要粗的桅杆，只留下一个冒着青烟的大洞。 玄天血卦只能抵挡道术，但阻挡不了武圣！这枝桅杆骤然折断，猛然倒在了倭舰之上。 但祁云伟射出这九箭之后，丝毫没有停滞，竟然再次搭弓引箭，又是九箭齐出！ 而且这一次爆发，竟然比刚才更为恐怖！祁云伟身上的气血竟凝聚成一尊硕大的棋子形状，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万鬼不侵，邪魔不入。 噗噗噗…… 倭舰上的几名官长模样的高手，竟然都被一箭射穿！有的更是被射出数丈远，直接坠入了大海。 “啊，是祁云伟？” “他的武功恢复了！……” 最后面的那艘倭舰之上，也随之传来惊恐的呼喝！ 曾几何时，祁云伟意志消沉，甚至因为自己也姓祁，都羞于在洋务衙门挂上祁字大旗。 直到和乔银这一年的相处，他不光学得了伪数佰手，更是一步步将丢失的信心夺了回来。 虽然伤势仍在，但祁云伟的拳意却真正开始恢复了！ 那枚用气血凝聚而成的巨大棋子，正是他少年时战天斗地的武圣拳意！ 与天对弈，舍身化棋，以凡人之躯凌驾天地意志，胜天半子！ “不好，快跑！” “是祁家军！” 这个时候，倭寇终于感到恐怖了。哪怕在战场上排队送死都浑然不畏的东瀛人，在感受到祁家军的归来时，开始崩溃，从身体到心灵完全垮塌。 第一百零八章 国运之战 “转帆，准备回援银环号！” 终于解决掉了这一纵队的敌舰，祁云伟再次下达了将令。现在洋务衙门的海军官兵都已经很疲倦了，不过现在的士气却提升到了顶点。 士气，能够让战力出现额外的透支。额外的战力，往往能压倒战争的天平。 大肃海军很快跟随旗舰，开始向东偏转，而且阵型不乱。扔掉所有辎重，淡水的舰队，最大的优势就在于航速和灵活的走位。 不过这并不代表船上就缺少补给。 转航的时候，将士们纷纷掏出干粮塞进口中，杂役也将幕僚炼化的水挨个的送到了水兵的手上。倒下的死伤将士也被抬到了舷舱之内。 而且转向之后，舰队将以左舷开始追击东瀛纵队。这对几乎将右舷炮口打炸的大肃，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可以说完全是新一轮的决战。 东瀛的纵队不光被银环号拖住，还被打伤了五艘。 现在双方战力对等，而且祁云伟船快，同样占据了角度优势：倭舰纵队只能打到大肃舰队的前面，大肃的炮位又能打到倭舰的尾巴。 “打！” 轰轰轰…… 一直闲置的左舷重炮，也开始投入了战斗！水兵们将口中的干粮吞下喉咙，灌饱了水，就重新填弹开炮。一片片的火云再次在倭舰之上燃起。 直到这时，倭舰上才纷纷扔出了很多辎重，水桶，木箱……一堆堆东西不要钱的倒进大海。为的就是能追上大肃舰队转帆的速度，不能继续被动。 得到主力支援的银环号，也趁机拼命的向着舰队奔回。毕竟他们也早就撑到极限了。 此时，大肃战列舰阵和倭舰纵队全部都是逆风，唯独银环号是顺风，因此银环号走得极快！哪怕又有几轮炮弹追了过来，也被乔银用尽神魂力量挤到过一边。 噗……噗……噗…… 因此从外面看来，总有大量炮弹在银环号周围砸出水柱，但真正击伤它的只有那么几个。 “好！” 看见银环号顺利归队，祁云伟差点喜极而泣。手上紧紧的握着落星弓，继续下达追击的命令。 “打！狠狠的打！卡住炮位，它们怎么转，我们就一起转！” 轰…… 大肃舰队反向咬过对方战列舰阵的尾巴，一轮铁甲弹轰下来，又是一艘战舰被击沉。 但是倭舰之上的辎重，却迟迟没有扔完！ 抛弃辎重，和扔压舱石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大肃是有备而扔，倭寇是情急之下。小的舍不得，大的不好搬，甚至扔一些贵重物品时还会发生反对意见。 因此倭舰迟迟无法摆脱大肃的炮位角度，一轮火炮之后，尾巴上的又一艘巨舰歪在了海面上。 “快走！” 这个时候，倭舰只剩下了二十艘。双方力量完全对等，但东瀛已经真正落了下乘，根本无法扳回局势，再打下去恐怕真的要全军覆没。 因此中间的那艘旗舰上传出了指令，向着东方海域上开始转航，准备撤离。 “穷寇慎追。” 祁云伟正要下达转帆的命令，郎大先生在旁边说了一句。他那颗狂热的心也随之冷静下来。 “嗯，那就打完这轮再看。” 炮位优势，只能存在于双方死斗的情况下。 如果一方铁了心要走，转航了，炮位优势就不存在了。除非是多出对方几倍的舰队围堵，就像东瀛一开始围堵大肃舰队一样。 现在的情况，是东瀛舰队在前，航向转东。大肃追在其后，航向东偏南。 “打！” 不过祁云伟也抓住了最后一轮炮位优势，再次百炮齐鸣！总算把对方的尾巴又咬下一截。 火云散去，东瀛舰队已经驶出十里之外。而且航线也再次调头，改为了东偏北，再也咬不住了。 “我们赢了。” 银环号上，乔银已经疲倦得几乎站立不住。不过看见东瀛舰队逃走的背影，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很快，舰队上下涌起了雷鸣般的欢呼！ “看到了吧，东瀛鬼子？” “你爸爸我又把你揍了！” “让你知道祁家军的厉害！……“ “哈哈哈哈！……” 不少将士都狂热的欢呼起来，互相抱在了一起！哪怕有些受了伤，躺在病床上的战士，也忍着巨痛一起欢呼，庆贺着这场血战杀来的胜利。 祁云伟也是微微一歪，郎先生连忙将他扶住。他毕竟没有完全恢复，之前爆发，让他精力有些不济。 不过祁云伟还是说道：“传令全军，就地修整！战阵不乱，防止敌人有诈！放下牙舰，开始清理战场！向衙门传令回去，派武装商船过来驰援！” “是！” 一连串的命令分派下去后，很快，精力尚可的将士们跳上牙舰，开始穿梭在海域之上。 砰砰砰！…… “啊！……” “哦！……” “额！……” 有很多还在海上挣扎的倭寇，就直接搭箭，或用弓弩，火铳射死，永绝后患。 早先年间，大肃将士打败倭寇，还会宽待俘虏。 但事实证明，宽待倭寇并没有什么作用，很多倭寇在被放归后继续杀人放火。 所以祁即光后来下了道命令：如果要俘虏倭寇，需向皇上请示。 这就很扯淡了。 打扫战场的时候，会有可能去请示皇帝吗？所以都是直接清理了顺手。 最后的处理结果，往往是战事紧迫，不及请示圣训。然后就不了了之了。 嗖！嗖！嗖！……砰！砰！砰！…… 因此各艘牙舰放下来后，水兵们拿着弓箭火铳，对着海面挣扎的倭寇就当靶子打！一时间海面上惨叫连天，浮骸遍布，引来无数鸥鸟鱼虾。 清理战场，还有就是打捞敌舰留下的东西。特别是东瀛舰队扔下了很多金银辎重，可是不小的财富。 不过现在很难有精力去弄了，得等后勤的武装商船过来，慢慢组织打捞。 乔银神魂受损严重。哪怕还魂经能够治愈伤势，精神上的疲倦却是治不了的。此时也先回到舰舱之中休息，以防东瀛的舰队卷土重来。 好在东瀛的舰队并没有卷土重来。 倭寇这种东西，只要把它打疼了，它就会老实。 清理完倭寇之后，天也黑了下来，海面上开始变得死一样的沉寂。 乔银也从休眠中醒了过来，已经恢复了七八分的精力。舰队正在海上列阵休整，丝毫不乱。 “哼，看来真的不来了？果然跟祁老爷子说的那样，你对倭寇越好，他就越嚣张！你一打，他就乖了。” 直到第二天天明，倭寇也再没有出现。 直到第三天。东海的南面，泯南武装商船开始出发，向着战场上驰援…… …… “打！” 轰！……轰！……轰！…… 硫夏岛。 刚刚败退回硫夏国的东瀛舰队，尚未回港休整，就遭到了硫夏全体军民的奋勇抵抗！ 一发发炮弹，从岸炮上飞射而出，将原本就疲倦的东瀛舰队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八嘎！” 东瀛人终于愤怒了，也再次打开炮窗，向着硫夏发动攻击，一时港口滩途上再次燃起了战火。 东瀛身为海上强国，肆意欺凌弱小。为了侵犯大肃，拿硫夏当垫脚石，驻军这些时日在当地奸吟掳掠，无恶不作，诸多岛国都是敢怒不敢言。 但大肃的胜利，终于让硫夏逮到了反抗的机会，更是让他们有勇气把握住这个机会。 当然，硫夏的压力同样很大。和东瀛的翻脸，意味着他们只能打到最后，直到亡国。 但硫夏人没有一个人投降。 哪怕国弱民穷，国主也对东瀛人说：“即便我们吃光了所有的军粮，也能再吃掉自己的左手，留下右手赶走你们这些侵略者！” 硫夏人能有这样的勇气，正是大肃在东海之战中释放出来的信号…… …… “东海大捷，东海大捷！” “东瀛进范掉渔岛，被洋务海军击败！东海大捷！……” 银京，皇宫。 在侍卫和太监们兴奋的传唱声中，皇帝在上书房走来走去。骆诚国也笑吟吟的站在一边。 “哈哈，朕就知道！洋务衙门的将士，个个都是好样的！如此悬殊的兵力，也能打个大胜仗！” 停下脚步，皇帝用双手撑了一下桌沿，似乎在努力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 骆诚国也说道：“这都亏了皇上当机立断，把兵部改为陆海分治！祁云伟有了全权，才能抓住战机，御敌于国门之外；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皇帝听了，也是连连点头。 “是啊，洋务衙门只有二十艘能战之船，听说东瀛出动了五十艘！朕原本是想让胶州，津门，廉州的海防都去支援的，只可惜……” 大肃这三个港口，的确有少量海军。 不过能达到乘风级的战舰，每港通常只有三艘，本质上是维稳。除非能保证绝对安全，这些舰队也组成一个部曲，这仗定然不会打得如此艰苦。 当然这肯定不现实。 骆诚国感叹道：“这次没能彻底消灭东瀛的海上势力，当真怪不得洋务衙门！只希望新政走上正轨，让泯南有更多资源发展海防，东瀛才不敢再犯。” 这次东瀛被消灭了一半的海军，起码纸面上优势不在，或许能先消停几年。 但东瀛必然不会甘心，以后肯定还会再来。那个时候就不会再有好运了。 因此骆诚国拱了拱手：“据臣所知，洋务衙门的军舰并没有回港，而是向北又挺进了数百里，驻在了潜塘江外。为的就是防范东瀛海军再度进犯。” 很明显，东瀛还存在有生力量。一仗打完，不代表战事就结束了，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潜塘？那可不是啥好地方。” 皇帝冷哼了一声，“先拟旨，让洋务衙门的人再坚持下去！这次谈判，必须得硬到底，不然这仗就白打了。命各道府县火速调集物资，给他们驰援。” “是！” 骆诚国应了一声。 皇帝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上次不是说过，要让大肃和东海诸多岛国组成一个共同防御的态势吗？这次咱们打了胜仗，能否把事情谈下来？” 原来东海除了东瀛，还有许多小的岛国。如神风，出云，虾夷等等。 这次东瀛出兵，就在硫夏驻军。 这些岛国都很弱小。 像硫夏，只是几个比瑚州都要小的岛。最大的岛屿上也只有一府二县，整个国家还没有大肃的省份大。 东瀛和大肃比起来是小，但在这些小国面前是当之无愧的巨无霸，单人口就超过三千万。 加之东瀛的国策又是强者为尊。大肃衰落之后，东海和大陆的朝贡体系解体，诸多小国受尽了东瀛欺压，甚至有被吞并的风险。 因此在多年以前，就有使臣过来提议过，想借助大肃的力量组成一个共同防御的盟约。 骆诚国拱手道：“海外诸多岛国，也早有这个意愿。只是大肃原为天朝上国，与曾经的藩属结成同盟，平起平坐，朝中士大夫定然不服。” “不服憋着！” 皇帝挥了挥手，“你们只管去谈，大不了朕又多个有辱国格的骂名罢了！朕早就想通了，想干实事就别留美名，想留美名就干不了实事！” 第一百零九章 东海联盟 时间一晃就是大半个月，季节已经到了五月盛夏。 硫夏岛上，东瀛的攻坚之战仍在持续。让人惊骇的是，这场战争他们居然迟迟打不下来。 东瀛海军是很强大，但用战舰硬拼岸炮，无论多么强大的海军都是处于弱势的。 硫夏也的确是弱小，全国人口也就三百多万。但随着洋务发展，他们几个主岛上的州府也都修建了棱堡，这等军事要塞简直能抵抗十几倍的兵力。 所以东瀛即便能够登陆，也极难攻下城防。大片的东瀛士兵倒在了火铳和弓箭之下，后勤压力也让军队的进攻越发疲软，战争进入了消耗战。 而在硫夏以南数百里，东海的一片岛礁周围。 大肃海军正在此驻扎海防，总共有十余艘战舰，随着海浪轻微起伏。 他们驻扎的地点，已经从浅溏海域，又向北行进了数百里，快要接近直隶海域了。 这样的布防，越来越接近硫夏，自然也给了东瀛极大的政治压力。 这次大战，洋务衙门击沉敌舰十七艘，击垮十五艘，击毙倭寇两万余人。已方牺牲将士一百三十人，伤二百一十人，可以说是碾压性的胜利。 不过将士们只是欢庆胜利而已，不会滋生骄傲。祁家军出道以来，战损比就是以一杀百。 洋务衙门也没有马上退兵，因为战事未尽，必须要摆出大军压境的态势。只要接到命令，大肃马上就要出兵硫夏，而且说到做到。 说到做不到，这仗就白打了。 这些天，受损严重的战舰被送回了船场，余下的都尚可一战。军队的给养也先后到位，海员们更能适应长久的海上生活，呆上几个月都没事。 毕竟是在近海，没有远洋那样的心理压力。 而在后方的泯北海域，打捞工作也在顺利进行。洋务衙门经费一直紧张，不管是钱还是物品，能打捞的自然是尽量打捞，把损失降到最低。 被击沉击伤的倭舰，也都被拖了回去。经过测量修复，就算当不了战舰，也能当成运输舰用；哪怕修复不了，还能放在衙门里展览。 银环号上的乔银，也得到了一个令他意外的消息。 “什么？这次被我击伤的，是东乡隆胜？” 郎先生说道：“是的，我和祁大人都曾经见过一次他的道术！如今朝庭也收秘报，说东乡在大战中负伤，所以化身火蛟的那个人，应该是东乡隆胜没错！” “哈哈，没想到这次误打误撞，擒贼擒王了？” 乔银听了，当时忍不住大笑起来。 郎先生对此也颇为关切：“怎么，他伤得很重？” 乔银说道：“应该是伤得很重！我的幻术虽不及那个幻空，但能实展出纯阳之力。而且他又是鬼仙，不是武圣，估计现在的状态不会比祁大人强到哪里去！” “我说呢。” 郎先生也解开了疑惑，“这个东乡可是个狠角色，出手果断，决不拖泥带水！这次我们虽然占了上风，但以他的性格也不会撤军才是！原来如此……” 说着，他向乔银比了个大姆指：“小乔，这次一战，你是大肃当之无愧的英雄啊！” 乔银也再次笑了起来：“哈哈哈哈，运气好而已！这个东乡居然是鬼仙，还渡过雷劫，当真让人措手不及。只论海上力量，大肃只是个小国，东瀛才是大国。” “说得不错，大肃应该转变一下心态了。” 郎先生点了点头，“所以皇上已经派人联络东海各国使臣，准备一同促成联盟！为的就是抵抗东瀛，让大肃和诸多岛屿国家都能保障安全。” 乔银听了，也很是赞同：“真的？这样最好。” 东瀛的海军力量过于强大。这次虽然打了他们一闷棍，但逃走的战舰仍有二十艘，而且国内必然还有相当的防备力量，简直不敢想象。 而东海诸国大多孱弱，像硫夏就只相当于大肃的一府数县，乔银试航的时候还经过了一次。 他们的海军力量，也和胶州，廉州这样的港口差不多。其他的诸多小国也大多如此。 不过，其中也有稍微强一点的。比如神风国和出云国，体量相当于大肃的中等省份，海军力量也不会比泯南差太远，只是势单力薄。 如果大家能联合起来，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东瀛也得掂量掂量随便打人的后果了。 郎先生继续说道：“而且你也知道，如今在东瀛执掌相位的，是一个叫志村的人。东乡虽然是新政的发起者，但在第二次改新中失去了最高权力。” 乔银当然明白这个意思：“是啊！如果我是那个什么志村，东乡隆胜外出侵占土地，我必然是表示支持的；但如果让我帮他承担后果，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只有促成东海之盟，才能制约东瀛的扩张！不然我们任何一家，都是独木难支。” 郎先生喘了口气，“只是大肃如果放下身段，和这些岛屿小国结盟，朝中难听的话恐怕又要多起来！就怕皇上顶不住压力，那……” “放心吧，皇上不会妥协的。” 乔银却非常坚定的说了一句，“除非那些士大夫，敢像刺杀太子一样，再把皇上刺杀了！不然的话，只要他还是皇上，这事就一定能促成。” 这句话，让郎先生的心一下就安顿了下来：“你说得对！皇上如此支持我们，只要再守下去，促成东盟成立，就能看到东乡隆胜从硫夏滚回去。” 知道了事情的发展，乔银也涌起了再战的信念。 “我要把幻灵佛珠重新洗炼出来。只要恢复了实力，就算再攻入硫夏，我也能有把握了。” 郎先生说道：“你放心修炼，有我们在前面顶着，哪怕马上开战，你也不用分心！” “嗯，谢谢您！” 眼看天色不早，乔银也和郎先生道别，目送他乘小船回到了旗舰之上。 郎先生虽是祁云伟的幕僚，但更多时候已经留在银环号上了，交情越来越深。 吃过晚饭，乔银回到舰长舱，在地板上盘膝坐了下来。之后拿出了无极箭，神魂遁了进去…… …… 嗡嗡嗡…… 无极箭内，昆洞大阵依然在持续运行着。 被东乡隆胜染指过的幻灵佛珠，也随着大阵的运行不停的旋转。 东乡隆胜夺下幻灵佛珠，自然除掉了乔银的神魂烙印，同时在上面刻下了自己的烙印。 这些由雷劫鬼仙刻下的真正纯阳烙印，无比的坚韧，让乔银一度无法去除。 不过，烙印再强也只是烙印而已。 经过十多天的六道幻术煎熬，又加上阴阳昆洞大阵的消磨，这些烙印上的意识早已极为淡薄。就像衙门贴在墙上的告示一样，风一吹几乎就能剥离下来。 乔银也惊骇真正的雷劫高手，意识坚韧到过分了，几乎和自己的不灭之魂都有得一拼。 不过现在，也终于到了他取回幻灵佛珠，恢复实力的时候了。 进入无极箭之中的乔银，力量马上又融合出了纯阳之意！神魂凝聚成金蟾之后，坐上了昆洞大阵的阵眼，之后张嘴开始吸入大量的虚空之力。 呼…… 一枚闪烁的雷珠，再次凝聚在金蟾口中；而且这颗雷珠之内，还包裹着一枚黑中透金的小光珠。 正是一枚幻灵佛珠。 噼哩啪啦！ 一道雷光炸出，让昆洞大阵都是一滞！幻灵佛珠上的那枚烙印，也随着闪电一同飞溅而出。 这就像用金蟾法相炼水一样。无论佛珠内还有什么杂质，通通随着雷光一道被炸离。 简单又粗暴。 洗炼完一枚幻灵佛珠，乔银也没有停歇。 金蟾重新张嘴，再次吸纳虚空之力，又是一枚幻灵佛珠被包裹在了雷珠之中。 一道道雷光炸裂，幻灵佛珠也一枚枚被重新洗炼。 直到洗炼完最后一枚，乔银的神魂也恢复成了自己的模样：“收！” 一百多枚幻灵佛珠，再次围绕到了乔银身边！他的实力终于恢复了全盛。 失而复得的感受，让他更加珍爱这件法宝。 “幻灵佛珠啊幻灵佛珠，这次多亏了你，才重创了东乡隆胜！有你在身边，我才能安心。” “咦，那是什么？” 就在乔银回复实力，发出感慨的时候，他发现无极箭内似乎有一丝虚无缥缈的气息。 居然是从幻灵佛珠上剥离下来的神魂烙印！ “好坚韧的纯阳烙印，居然还没有消失？” 如果是在外界，它们可能早就飘散了。但是在无极箭内，这些烙印还能存在一段时间。 幻灵佛珠不同于其他法宝，每颗都要祭炼。因此这些烙印足有一百多枚。 乔银心念一动，于是伸手去抓！灵魂涡漩卷过，把这些如金砂一般飘荡的光点吸了进来。 原本若有若无的金砂，逐渐在凝聚中显得清晰了许多，最后汇成了一粒芝麻大的光点。 乔银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淘金者，在江滩的砂子里淘出了宝贝！ “这点神魂烙印，已经炼化纯净了，就像海水被蒸溜了一样！不知道能不能为我所用？” 乔银便用神魂卷起这点纯阳烙印，一下从无极箭中遁了出来。 之后，他抬起头望向了船舱的天花板。 就像第一次测量穴窍一样，乔银将神魂遁入眉心。 那一粒光点，也如同一米阳光般慢慢照入精元上胎，就好像当初测量这个穴窍一样。 这让乔银不自觉的又想起了百灵。 那滴温暖的雨水落在他的眉心时，似乎就是这样的感觉。乔银能够感觉这点温暖正在滋养着穴窍。 之后他维持着这种感觉，静静的打坐修炼，体会着真正纯阳神魂蕴含的力量。 如此整整过了一个晚上。 次日天色将明，乔银起身，走到了甲板上。 唰！ 一拳挥出，乔银再次开始晨练，正是斗拳十三势！他如今用精元上胎控制骨髓震荡，只感觉比以前更加自如。 如果说精元上胎的功夫，以前只能修炼到一两成，现在已经修炼到三四成了！ 还是从斗拳十三势起步，最后到金蟾射艺的弓势结束。乔银感觉自己的气血开始收拢，团团敛敛，所有的精气神都完全隐没在了骨髓之中。 他的武道境界，终于修炼到了大宗师中级。 随着太阳东升，乔银的心神随之放松。精元上胎内的神魂，也迎着红日循射而出。 “灵魂漩涡！” 一道暖风，从乔银的眉心中吹抚出来。 再次洗炼过的神魂，纯阳之力终于没有马上消失。它们沐浴在初升的阳光之下一直存在，直到小半个时辰之后才慢慢褪化为一缕缕阴风。 而这些阴风中，依然有一缕气息和暖的风。它无比坚韧，阳和之气盎然。 不用再借助任何法宝，融合了一丝雷劫神魂的乔银，终于可以长久维持纯阳之力了。 第一百一十章 脑神一窍 “夜叉王！” 乔银一个凝神，眉心正中顿时光芒微闪。甲板边开始从无到有，从虚到实，慢慢幻化出一尊法相。 它并不是金蟾，而是一个和真人般大小，手握钢叉，皮肤黑紫，青面獠牙的魔神！ 正是以前只能在脑海中观想出来，守护饿鬼道的护法神将：夜叉王。 这尊夜叉王并不是用神魂凝聚出来的，而是乔银从六道轮回中直接观想出来的。 唰！ 乔银心念一动，这尊夜叉王手执钢叉便施展出了一个武道功法，正是斗拳十三势！ 砰！ 厚重的甲板，被它的脚跺得一震。 这样的气势，已经相当于人类的武道大宗师了。而且是和乔银一样，跨入中级境界的宗师。 乔银能够明显感觉到，随着自己武功的提升，这尊夜叉王的力量同样也会提升！ 如果说金蟾法相是纯粹的道术，这尊夜叉王法相则是更近于武道，简直堪比乔银的一个化身。 “居然能观想出夜叉王，这才是真正的雷劫之力啊！就算再遇上东乡隆胜，我也能与之一战了！” 乔银一时大喜，感觉离雷劫又进了一步！对精元上胎，也有了更深一层的感知。 “脑神一窍。” 慢慢收起观想，夜叉王的形体也逐渐淡化，直到消失。乔银也把心神重新放回到了精元上胎。 以前修炼精元上胎，只能测量到三寸三分三厘的位置。精确，但离入微还有一定的差距。 而现在，乔银借助真正的纯阳之力，把这门穴窍测量到了三毫。这让他控制穴窍洗髓更加精准，控制观想也能够更加凝炼，最终武功，道法都大进。 乔银现在终于摸索出了精元上胎的真正穴窍，应该叫做“脑神一窍”，是联系肉身和神魂的穴窍。 “能观想出夜叉王，我应该能够帮祁大人治好拳意上的伤势了！若是以前可能还没有把握，如今祁大人自己也恢复了拳意，只要稍微助他一力，就能把事做成。” 实力提升之后，乔银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帮祁云伟治好拳意上的伤势。 吃过早饭，正好郎先生再次来访，于是乔银今天就跟着郎先生一同去了旗舰。 …… 洋务衙门如今在东海之上，布防了五个曲，一共十五艘战舰。旗舰离瑚州曲也不远，乘上牙舰很快就到了，乔银也是头一次上了旗舰。 旗舰和瑚州号一样，也是二级舰。这也是当今用于海战的最大战舰了。 更大的一级舰，大肃以前也有。不过造价昂贵，维护困难，主要作用也是用于天子阅兵，实用性并不强。后来就没有修造了。 据说东瀛现在还保留着两艘一级舰。一艘叫和风号，一艘叫阿部川丸号。 “我们这次俘获了不少倭舰，放回船场维修之后，至少有十多艘可以重新利用起来！其中二级舰就有三艘，算起来都值上千万两银子了。” 祁云伟现在和乔银丝毫不生分，边带他大致参观了一下自己的战舰，边说着打扫战场的收获。时而笑起来，好像年轻了很多岁。 旗舰的长度超过二十丈，宽度接近四丈。内部的布置其实和其他战舰相差不大，只是楼船高到四层，底层也是四层，艏楼和艉楼达到五层，空间更大。 祁云伟，郎先生，还有乔银，在大舰四处参观，倒是别有一番情趣。毕竟都是喜欢海船的人。 乔银听了祁云伟的消息，也是非常兴奋。 “十六艘战舰啊，而且还有三艘二级舰？这已经能装备出一个半部曲的海军了！神风，出云这样的中等岛国，海军都未必能这么多。” 去年试航归来，乔银就一直惦记着沉没在兑马海峡的那艘战舰。如今洋务衙门终于打捞了敌舰，而且这么多，算是让他的念头得到了舒畅。 祁云伟笑道：“而且消灭敌军一纵的时候，最后的两艘战舰没有经过炮战，保存完好！其中有一艘就是二级舰，衙门准备把它分派给你用。” “真的？” 乔银望了祁云伟一眼，眼珠都亮了起来。 祁云伟说道：“当然是真的，凭你现在的战功和威望，理应配上最大的战舰！不过那艘战舰还是得维护一下，起码要整得像咱们中原的战舰才行。” 乔银也咧着嘴笑了起来：“多谢大人！” “不过你要真正升为舰守，还是得经过督考。” 说这话时，祁云伟的脸色也严肃了一点，“你应该知道，这是衙门里的规矩。” 乔银也正起了颜色：“明白！” 在朝庭任职，尤其是武职，武功和战功只是门槛，却不是绝对。就像先天巅峰，宗师高手可以有舰守的职级待遇，但不可能直接担任舰守。 职级是职级，职位是职位。个人能力再强，不代表能当长官。 宁远从知舰升为舰守，就是作为督考完成了一次试航。乔银要任舰守必然也要经历这个过程。 带着乔银在旗舰上大致转了一圈，吃过中饭。最后祁云伟才带着他和郎先生回到自己的舰长舱。 祁云伟的舰长舱同样布置得简单。 除了最熟悉的吊床之外，比较大的摆设就是书桌和书柜了。这里放着很多各种各样的文件，书函，信扎，分门别类，井井有条。 祁云伟现在是泯南海军提督，还是海军署侍郎，又要管理洋务衙门，还得带兵打仗。从这些堆得像小山一样的文案，就能想象他的工作绝对不轻松。 “等大宁子，小乔他们成长起来，肖天尧也能往上顶一顶了。不然洋务衙门真做大，没人可用也是麻烦事。” 在地上铺上一层毯子，祁云伟似乎很欣慰。衙门从发展到现在，总算慢慢有新人能接班了。 “我们一定会好好努力，替大人分劳的。” 乔银和祁云伟一同盘膝坐下，郎先生也在一边坐好，向着他们二人点点头。 祁云伟便说了一句：“拜托你了，不过还是那句话：不要有压力！治得好就治，治不好无所谓。” 说着，他就闭上了眼睛。 “是。” 乔银也定住心神，之后并没有施展道术，而是从眉心中遁出一缕神魂，再次钻入了祁云伟的眉心之中。 “嗯？” 感觉到这股阳和的神魂，郎先生心中微微一动。不过乔银能够洗炼神魂，他也就没再多想。 但这一回，乔银再次寻找祁云伟的拳意就快得多了。 一来他曾经到过一次，轻车熟路；二来他现在的这股神魂中，散发着天然的纯阳之力，这和以前炼化出来再保持住有着天壤之别。 以前要压制住念头中的阴魔，就如同肩上背着东西一样，无论重与不重，也是路远无轻担。 最重要的，乔银上次进入祁云伟的位置是精元上胎，这次进入的则是脑神一窍。 所以他现在可以用全部的精神，意念去感受到祁云伟的拳意，并且一下就抵达在了它的位置。 “好厉害！” 和去年相比，祁云伟的拳意壮大了许多倍，在如泥沼一般的念头中光芒四射，如同一枚小太阳。 它的形状非常的质朴，就是一颗形如围棋，扁平的半圆；但散发出来的意志，却不弱于任何鬼仙，甚至堪比鬼仙之后的鬼仙。 嗡……嗡……嗡…… 就在这时，又是那片浓雾从拳意四周涌现出来！一道道幻境，开始入侵乔银的神魂。 乔银曾经看过祁云伟拳意损伤的事情，但他早用还魂经忘掉了，如今也不打算再去看。 他只记得，中伤祁云伟心灵的，是权势。 因此这些幻境根本无法伤害到乔银的神魂，很快就显露出了它们的真面目：六道轮回。 天道高居其上，视脚下的鬼，狱，畜，修，人皆为蝼蚁。乔银也是通过这个法阵，慢慢领悟了一点经义。 不过现在，他已经能够压制其中的一道了。 “夜叉王！” 很快，乔银也进入观想，将那尊夜叉王再次观想出来，而且是出现在了饿鬼道的幻境之内。 啊！ 这让整个饿鬼道，都是一个停顿！ 夜叉王，就是守护饿鬼道的护法魔神。它的出现，自然能够掌控整个饿鬼道。 “就是现在！” 饿鬼道停顿的一瞬间，乔银的意念也传达到了祁云伟的心中！祁云伟自然也感觉到了这个变化。 因为饿鬼道的停顿，导致整个六道轮回的运转都出现了一点偏差，原本稳定的结构出现了一丝裂痕。 “给我破！” 祁云伟的拳意猛然爆涨开来，宛如太阳耀出了光芒，瞬间将压制它的六道法阵一下冲散！ 乔银的神魂也在第一时间离开了祁云伟的身体。 郎先生关切的望向了祁云伟，见他重新睁开眼睛，仿佛在夜空中划亮了一道闪电。 祁云伟重新站了起来，整个人似乎都不一样了！ 如果说和倭寇战斗的时候，他是在极度亢奋中才涌现出那般骇人的气势，如今这份气势却已经平和的从他的身体中涌现出来。 祁云伟眉宇间微微锁起的阴郁也终于不在了，整个人似乎年轻了十几岁。那不光是面容，身体气血，更是一种精神上的，信念上的。 “大人！” 看着祁云伟这个气势，郎先生的声音都颤抖了，上前一步，激动的又叫了一声。 “祁老大……” “哈哈，好多年没听见你这么叫我了。” 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祁云伟亲切的拍了拍郎先生的胳膊，“谢谢你，大郎！” 郎先生也喘了口气，拍了拍祁云伟的这只手：“别谢我，应该谢谢小乔才是。” 乔银听了，连忙站了起来。还没开口，郎先生就虚拦了他一下。 见祁云伟说道：“小乔，这个谢，你一定要当得！” 说着，他侧过身，站在乔银的右首面，朝前方拱手躬身。 乔银也连忙侧过身，站在祁云伟左首面，同样朝前方拱手躬身。 长辈拜谢晚辈，上级拜谢下级，古礼上就是以拜谢天地以待之。受礼人也向天地还礼。 “小乔，祁某谢过了！” 乔银实话实说：“不敢。其实是大人自己冲破了禁锢，我不过是添了把火而已。” 祁云伟笑道：“也多亏你添的这把火，走！咱们一起吃晚饭，今天无论如何也得再摆桌菜！” 第一百一十一章 总理衙门 银京皇宫，朝会。 “皇上，臣有本启奏！” 朝会之上，皇帝高座于龙案之后，殿中大臣文武分立。朝臣居首的那位须眉如剑，面容俊美的大臣再次从绣椅上站了起来，踱到了大殿正中。 正是礼部尚书司马匡。 皇帝微笑道：“爱卿所奏何事？” 司马匡微微拱手：“皇上，臣要弹劾一人！” 不等皇帝再问，他就继续说道：“都察院有人上书，新科进士，瑚中知县周近，目无国法，诋毁先帝！他言说弃土即为卖国，明为激朝中将士与东瀛开战，实为诋毁高宗南渡之举，暗贬圣朝，包藏祸心，其心可诛！臣兼任都察院御史，不得不向皇上陈奏。” 他说完后，皇帝依旧只是微笑。 然后，坐在另一边的骆诚国随即站了起来，也向皇帝拱手行礼：“皇上，俱臣所闻，周近所言‘弃土’和高宗时之‘南渡’并非一举。大肃南渡时，中原只是‘失地’；而‘弃土’是未战即舍。一个非战之过，言之悲恸；一个未战先降，提之作呕！还请皇上明察。” 他说完后，司马匡的剑眉不由得颤了两下。 “那敢问骆大人：东海之战虽有小胜，然东瀛兵马未退，仍在硫夏！如若再战，却不得胜之，东瀛果真占得掉渔岛，却当如何？周近此言，是意欲掌掴已面，还是故意煽动朝纲，置高宗于不义？” 骆诚国便转过身，对司马匡拱了拱手。 “司马大人：当年高宗南渡，大肃国力衰微，屡战不利，故尔为之，以为失地。然未战先降，弃土求和之举，先帝未曾有过，当今也未曾有过！周近上书所言，乃继先帝之遗风，宁愿战至失地，也绝不苟和弃土！司马大人，御史言官风闻说事，确为他们所职，但您身为都察魁首，也应慎察之，多加规训才是。” “好了好了。” 皇帝也微微抬了一下手，“弃土是弃土，失地是失地，东瀛是东瀛，大戎是大戎。南渡是百余年前的旧事，当下要解决的是东海之患！” 司马匡启奏道：“皇上，臣所言之事，正是东海之患！” 不等皇帝再开口，他便继续说道：“臣听闻，骆大学士已派遣使臣，前往东海诸国游说，妄图建立一个军事同盟？然我大肃乃天朝上国，岂能与化外蛮夷同军同盟，惹人耻笑！还请皇上明察。” 骆诚国也启奏道：“皇上，圣人有言：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当年圣人周游列国，困于城菜，其弟子问曰：‘君子亦有穷乎？’圣人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不知司马大人是否能遵循圣人之言，行圣人之事？还是您认为，圣人说的话……不对？” “你！……” 司马匡的眉头再次颤动了一下，却只能哼了一声。 骆诚国便说道：“我大肃乃中原正统，礼仪之邦，君子之国。然君子亦有穷，穷时应固守内心之道，身外之事相机而断。今大肃与东海诸国结盟，正如圣人当初困于城菜，懂得审时度势！若圣人也和某些人一样，为了区区薄面而舍去有用之身，安能有天朝之正统？” “说得好！” 皇帝马上接过口，打断了司马匡的再想发言，“就是说，大肃如今懂得‘君子固穷’，是尊圣人之道啊！” 他这样一说，小王爷刘彧马上站了出来：“皇伯圣明！骆大人言之有理，儿臣附议！” 陆军署侍郎凃立琛也站了出来：“臣附议！” 随后又有几位大臣也跟了出来：“臣也附议……” 到了这时，司马匡只好拱手，退回去坐好。毕竟圣人之道都定下来了，再谈也没有意义。 “好！”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既是如此，这件事交由理藩院办理？还是……” 司马匡听了，便徐徐的又站了起来，拱手道：“老臣当得效劳。” 理藩院，属于礼部管辖。 就是说，结盟的事情和谁谈，怎么谈，谈得怎么样，完全由司马匡说了算。 这让司马匡的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慢！” 骆诚国突然喝了一声，震得大殿又安静下来！ 就连司马匡，似乎都因这一喝心神失守，脸色微变。 只见骆诚国上前一步，启奏道：“皇上，‘理藩院’原为中土朝见藩蛮使臣之所，如今用之，却尊各国使臣为盟，有辱圣贤之道！以臣愚见，不如先启用一个临时小衙门，一来恪守圣道不被玷辱，二来让海外诸国能知我大肃结盟之诚意，三来缓和与大戎的邦交关系！四来，我大肃不可能久困城菜，只等国势恢复，再重启理藩院不迟。” 说完之后，他又望了一眼司马匡：“大人以为如何？” 司马匡听了，一时竟也不好辩驳。 这一回，那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从皇帝的嘴角边翘起来了。他开口说道：“骆大学士所言，言之在理！司马大人乃国之亚圣，这种脏活累活，怎么能让礼部去做呢？骆大人，你说成立一个什么样的临时小衙门？” 骆诚国拱手道：“以臣浅见，不如临时启用一个‘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等日后北定中原，还于旧都，再重启理藩院，由礼部规训四海！不如皇上意下如何？” 说着，他从衣袖出掏出一封奏疏，似乎早有准备。 大太监许德全也赶紧过去接住，然后返回龙案呈给了皇帝；皇帝只是翻开看了几眼，就给出了答案。 “准奏！” 说着，他还冲司马匡笑了笑。 “司马大人，老骆这回可是帮了你啊！即要遵守圣贤之道，又要拉下面子去求人；这种吃力不好讨好的差事，他可是全帮你扛下来了。” “皇……皇上圣明！……” 司马匡望了皇帝一眼，又望了骆诚国一眼，只得拱手唱颂了一声。 他这一唱颂，骆诚国，刘彧，凃立琛，还有不少大臣也都附和了起来…… …… “小乔，好消息！‘东盟’已经结成了！” 时间一晃，又是大半个月，不觉已是五月下旬。 这天，乔银正在甲板上放风，郎先生就兴奋的来到了银环号上，告诉了他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真的？” 乔银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这么快？” 郎先生说道：“因为皇上绕过了礼部和理藩院，重新成立了一个新衙门，叫总理衙门！所有外交使臣，都是骆大学士安排的，不到十天就已经达成了同盟！东乡隆胜，已经从硫夏港口撤走了！” “什么，总理衙门？”乔银一时还没听太明白。 “总理各国事务衙门……” 郎先生便和乔银一同回了舰长舱，慢慢把知道的事和他说了，乔银也听得一脸兴奋。 “真是了不得！以我们海军的观点来看，这个总理衙门当真比理藩院要更合适……对了，东海军事同盟既然谈下来了，主要内容您听说了吗？” 郎先生便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条。 “当然听说了，主要是成立军事同盟。目前加入东盟的国家有八个：大肃，神风，出云，硫夏，虾夷，日目，白羽，石珠！条约规定，东盟任何一个国家如果受到东盟之外国家的军事入侵，即视同对整个东盟的军事入侵，所有成员国亦对其进行军事援助……” 边说着，乔银也接过纸条，仔细看了起来。 他发现，重新组成的总理衙门，与其他国家沟通起来比以前的理藩院顺利多了。签订出来的条款，基本上也对各国都有利，起码不会让谁太吃亏。 就拿这个军事成员国来说，目前海军实力最强的自然还是大肃，所以话语权依旧在大肃手上。 神风和出云各有一个部曲的海军，算是有一定实力，也有话语权。硫夏和虾夷只相当于大肃的胶州、廉州这样的港口，大舰小船两三只。 所以明面上，各成员国是平等关系，让人家受到了尊重。实际上宗主国的地位反而又回来了。 而军事同盟的加入，期限定为了九年。也就是九年后，理论上人家可以随时退出，这样反而让小国更愿意依附于大国，续约的可能性更强。 应该说，只要有东瀛在，东盟就能一直存在。 因此除了军事同盟之外，大肃与各国，各国与各国之间也在表面平等，表面互相尊重的基础上，签订了其他条约。如外交，贸易，关税，领海，互助……涉及到了很多之前想谈又不好谈，谈又谈不清楚的方方面面。 而且不同国家，不同事务，不同条约，时限也都不同。比如军事同盟是九年，粮食进出口关税只定了三年。毕竟世界在变化，随时都要做出符合实际的调整。总拿几千年前的规训说现在的事，那只能是扯淡。 “这个骆大学士，当真是不负太子所托！三十年的筹划啊，真让他给做成了。” 乔银看完了条约内容，又询问了一下总理衙门现在的情况，当真感觉这场仗没白打。 郎先生也说道：“如此一来，咱们的海防算是稳了，不过肩上的担子也更重了！以前只顾自己就行，如今小国要是真遇上威胁，咱们硬顶着也要上。” “那当然。” 乔银倒是希望大肃能支愣起来。 “条约都签了，起码得把样子摆出来。不然以后谁还跟咱们混？” 现在的总理衙门和以前的理藩院，说不上谁更好。就像现在签的东盟条约和以前的宗藩关系，也说不上谁更好。毕竟面子里子不在一个边，搁一边就成二皮脸了。 不过对洋务衙门来说，这样的结果无疑是最满意的。仗没有白打，将士的血也没有白流，在海上驻守了一个多月，顶不住压力的东瀛也终于无条件从硫夏开始撤军。 因为他们不撤军，东盟诸国将集中全部力量支援硫夏！而且师出有名，甚至一举打到东瀛本土。 什么是大国担当？这就是大国担当。 第一百一十二章 金石之力 年中，已是盛夏时节。 海军回到泯南之时，瑚州和源州也开始了第一季收获，新政终于初见成效。 南方地处温暖，早稻一般三到四个月就能成熟。加上土地和人力做了合理调整，瑚中县五千顷农田，收获谷米超过一百五十万石，绝对堪称为大丰收。 源州府经过整改的农场和农庄，粮田更是有二十万顷，收获稻子超过六百万石。消息传到京城，可以说是举朝震动，让不少反对新政的人再次闭上了嘴。 在往年，大肃的小麦亩产最多二百斤，水稻三百来斤，这还是连皮带杆一块儿算的。如果打成粮食，最多剩个六七成就很不错了。 但周近写在奏折的粮食产量，是按成品粮计算的。如果虚报，亩产恐怕能达到四百斤。 按每人每年五百斤口粮的标准，这一府一县半年所收的粮食，至少能养活一百五十万人。 而且源州府和瑚中县，如今更是在新政的推进下播种双季稻。夏收之后，晚稻已经开始插种，两岸百姓一片欢腾，干劲越来越足。 因为按新政的规定，这些农民至少能得到一半的收成。给自己干活，人自然有干劲。 瑚中县再也不需要依靠内地救济了。大片的荒地在等待开发，又有新政作为保障，无地少地的流民开始向着瑚州蜂拥而至，源州府的人口压力随之锐减。 廉价贫雇农的逃离，也让原本还在观望的旧地主和老自耕农们只能顺应大流。他们开始自己去找农场主和农庄，请教经验，准备来年也适应新政。 这也应验了圣贤的名言：君子言义，小人言利。 当君子们从新政中看到了好处，于是纷纷抛弃了仁义，争先恐后当小人去了。 此时，战事结束的乔银也重新回到了太平庄。 每次回家休息，和家人团聚，都能让人感到无比温馨。不光乔银如此，洋务衙门从提督到水手，绝大多数都是有家有口的人，都需要生活。 …… 盛夏时节，日头火辣辣的照耀着大地。太平庄的农田内，农民们正在辛苦的插秧。 一年两熟，听起来十分美好，但真正的辛苦也只有农人自己知道了。不过农场和农庄的农夫们依然在忘我劳作，只因为新政还给了他们一点劳动所得。 噼…… 牛轭湖边，一尊寸余高的小金蟾吐出一道闪电，好像威力迫人的抬枪。 之后，小金蟾悬浮在了一个木桶上面，散落成了大片的水。小宁睁开眼睛，上前舀出来水来尝了一口，随后流露出欣喜：“成功了！” “恭喜嫂子，你的道术也终于修炼到附体境界了。”站在一边的乔银也是非常高兴。 “这多亏了你，你让衙门里的幕僚都越来越有盼头了。” 终于完成了突破，小宁更是心情大好。收拾了一下，和乔银一同朝家里走去。 “对了嫂子，那是什么？” 这次回家，乔银发现后坡顶上多出了一个新建筑。 一个搭建很简陋的小亭子，它只挑选了几棵大树斩掉了树冠，然后架上草棚和瓦。 最高的几株树冠上，插着几根金属。看起来并不是用来游乐的，但也不是用来观赏的。 上次回来的时候，还没这个东西。 小宁也没卖关子，笑道：“这是准备造磁铁用的。” “造磁铁？” 乔银抬头看这片建筑，脑子里顿时想到了洋务衙门里学到的相关知识。 不过人造磁铁，他只见过铁匠们从炉火里淬炼出来，倒是没听说插在树上长出来的。 小宁解释道：“这是金石门秘法，用雷劫造磁铁！听衙门里的人说，孙长老正在做一种传信器，但一个人做不来。所以让我们都来研究一下，想集思广义。” “哦，原来是他！” 乔银马上记起了那位孙长老。 “我听大伯说，孙长老以前在汉东当过学究。” 小宁说道，“不过他这种小门派术士，人家都瞧不起他，特别是那个什么亰州知府。后来孙长老投靠了我大伯，才在洋务衙门谋到个差事。” “也只有我们泯南，能包容这些人了。” 乔银听了，倒是觉得幸运。上前拍了拍被削掉一截树冠的大树，意外的发现它们还有生命。 他在造船场洗炼过很多木材，所以对这种生命感非常熟悉。 “这东西怎么用？如果有可能，我也研究一下，没准能帮到孙长老呢？” 小宁便说道：“这几株大树都还活着，把熟铁棒的外层镀上黄铜，固定在树冠上。只等夏雷一响，就能够用金石之力引下雷霆！铁棒被雷霆洗礼之后，就能变成磁力很强的磁铁，而且是永久的。” 乔银听了，也重新退到了小亭之外。抬头再看，见每株树冠上果然立着一根根铁棒！ “熟铁和黄铜经过雷霆洗礼，就能磁化？这当真和雷劫差不多了！嫂子，打雷的时候我们再来看看？” 小宁吓了一跳：“这很危险的！雷霆打下来，凭谁都得死，除非你是人仙或者阳神。” 乔银也笑了笑，压制了内心的冲动。虽然很想欣赏一下雷霆的壮丽，但命还是首要的。 毕竟这种雷霆，和渡雷劫区别很大。 雷劫是自己去渡，还有个准备。这是直接引发天雷劈下来，说怎么死就怎么死。 不过小宁又补充道：“当然，远远看一下还是可以的。但千万别靠近啊！” “中！” 轰隆…… 七月，夏季最炎热的时节。泯南迎来了每年都要到来的雷雨。 乔银站在自家的院落中，抬头望着天空中翻滚的乌云，脸色泰然自若。 去年这个季节，他们在南海试航，就遭遇了一场风暴。当时的郎先生被天上的雷霆吓得钻到了床底下，可见夏雷对修道人的威慑之大。 不过乔银现在面对雷霆的余威，丝毫不受其影响。只是身体随着雷霆的响动，有些起伏不定。 因为他现在的这个身体并不是肉身，而是纯粹以神魂凝聚而成的。雷霆一闪，整个人就会像荡漾起来，但雷声过后就会恢复正常。 哗…… 不多时，大雨扑天盖地的开始洒落。 乔银的身体也随之一展，化为一股阳和的风飞腾而去，落在了庄园后坡的金石亭一里开外。 暖风抚下，重新凝聚成乔银的样子。他抬头望着山顶上的小亭子，任凭雨水打湿了全身。 由纯阳神魂凝聚出来的法身，几乎和真人没有区别了。雨水打湿了乔银的头发，一滴滴落下，几缕黑发还被风雨吹得贴在了脸颊上。 噼！…… 就在这时，天空中划过一道闪亮的电光！ 也几乎是在这道电光出现的同时，它就分化出无数道电弧。其中的一道电弧，正连在小坡顶的金石之上！ 几株树冠之上，都牵引出一道道扭曲的光。这些光电闪烁交错，如同一只闪着刺目光芒的蜘蛛在舞蹈。 乔银对这样的电弧并不陌生。当时看到的真火炎龙，身上也盘旋着类似的电弧。 轰隆……隆隆隆隆隆…… 这时，耳边也传来了一阵巨大的雷鸣。 乔银的神魂也再次随波荡漾，好像水面上的倒影。同时他感觉自己的纯阳之力，也跟随雷霆一同律动起来。 神魂跟着天雷一起律动，仿佛同那些闪烁的光影一般，随着雷霆舞蹈。 念头中的阴渣，也在这种律动中欢快的闪烁。似乎要排列成一种迎合纯阳之力的形态。 甚至随着电弧的舞蹈，乔银感受到了那些铁棒中的阴渣，也迎合着纯阳之力，重新排列！ 铁棒中的阴渣被雷劫洗礼，从散乱变得规律。于是它就拥有了磁性，与大地星空同向。 人的神魂，也是同样的道理。 “原来是这样！雷劫之力让神魂化阳，并不是把阴渣真正炼化干净，而是一种引导，让阴暗变为光明。” 人的那些阴暗念头，并非是生来阴暗的。 正如谎言，暴力是阴暗的。但在惩罚坏人，抵御外辱之时，谎言和暴力亦能成为手段。 赞美，爱慕本是光明的。但赞美的是苦难，爱慕的是虚荣，同样也能让光明沦为阴暗。 因为世界上并没有非黑即白。正如雷霆，它本身是死之力，也是生之力。 轰隆…… 随着天雷一阵阵爆响，乔银的神魂也一次次波动。但波动的幅度，却在逐渐变小，最后几乎看不出来。 如果说之前乔银的神魂好像水池中的倒影，那么现在水水池就像凝固起来的镜子，不再波动。 唰…… 眉心闪烁之间，乔银进入观想。一尊真人大小的魔神随之浮现出来，正是夜叉王！ 轰隆…… 又是一阵雷霆闪过，划亮了乔银和夜叉王的脸！但他们都没有丝毫波动，安定如肉身一般。 哗…… 随着天空越来越暗，扯天扯地的大雨也越来越强烈，滚滚的雷声更是连绵不绝。 乔银观想出来的夜叉王也在雷雨之中，开始挥动拳脚，仿佛一位武道高手在修炼武功！ 一道道雷鸣在空中响起，夜叉王的武功也越打越威猛，竟然有了一丝和天地争雄的气势。 “吼！” 只见这尊夜叉王的身上，猛然爆起了一层紫黑色的血雾！就如同武圣的气血阳刚一般。 魔神是乔银观想出来的化身，武功境界自然和他一样。夜叉王不光有无法无念的境界，甚至连伪数佰手都能施展出来，只是没有纯阳之力去支持。 所以这股堪比武圣的力量勃发之后，夜叉王很快就虚幻了下去，然后消失不见。 “我现在渡雷劫，没有任何困难了。” 乔银抬头又望向了暗黑的乌云。这尊夜叉王是他观想出来的，自然能够感悟到雷霆的意志。 可以说，他现在如果渡雷劫，是绝对可以成功的。只是暂时没有去渡而已。 这并不是因为曾经失败了而害怕，而是因为要避免渡雷劫之后的虚弱期。 古往今来，渡过雷劫的鬼仙也有不少。但很多在渡过雷劫之后的虚弱期被人暗算偷袭，落得悲惨的下场。百灵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乔银并非是对雷劫一无所知的鬼仙。 他从百灵身上得知：雷劫的奥秘就是吞噬天地意志，壮大自己鬼魂的过程。所以自身积累越深厚，力量越强，渡过雷劫后的虚弱就越少。 百灵的教训，一次就够了。乔银一定要积累到最大的界限，从而避免不必要的悲剧。 第一百一十三章 蓝银弓 雷雨过后，天色重新放晴。 火热的太阳重新炙烤着大地。充足的水源和热量，让刚刚插下不足一月的稻秧就长出老大一截。 泯江的水位更高了，牛轭湖的水更满了。 不过源州府周边的河流和小溪，早就筑起了大大小小的水坝，形成了许多池塘般的水库。 这么多的水库，以前即便能修筑起来的，也很难维护。只有推行新政之后，更多的劳力从土地中被解放出来，更有农场和农庄的安排，才能完成这样的政绩。 太平庄后坡，乔银跟着小宁一起穿着雨屐，踩着泥泞来到了小山坡上。 看见那几株已被雷打得有些焦糊的大树，乔银下意识的又上前摸了一把。 这几棵树居然没死。 唰…… 小宁则用手上的软鞭一卷，将铁棒一根根拔了下来。 铁棒很大，每根都有三尺长，杯口粗，拿在手中沉甸甸的。被雷霆洗礼之后，铜皮已经与熟铁融为了一体，闪烁着乌亮的光泽。 “看？” 小宁拿起两根铁棒，还没有靠拢，它们“喀嚓”一下就粘到了一起！ 乔银觉得很是好玩，将它们接了过来。使了老大的劲，才把它们扯开。 “好厉害，磁性比炉子里炼出来的强太多了！” 要知道他现在可是武道大宗师，六百斤的铜鼎能玩得滴溜转，掰开这个磁铁居然如此吃力。 小宁笑道：“普通的炉灶，又怎么比得上雷霆之威？这几根大磁铁送去衙门，又能造好多擒纵器出来了。” “是啊，我们马上又要远航了。造出来的擒纵器，自然是越精密越好。” 乔银把磁铁放在一起捆好，然后嘿咻一下扛在了肩上。 “怎么，你们又要跑海了？” 小宁在旁边帮他托着，些不舍的问了一句。要知道乔银今年都没在家过年。 乔银却得意地说道：“我出师了嘛，出师就得干活！祁大人说了，衙门里人手一直不够，又得防着海疆。要不然，也轮不上我出去打头阵，这种机会哪儿找去？” 说着，二人一道朝庄子回去。 小宁边走边嘀咕道：“我大伯就说过这个老祁，专门忽悠你这种人给衙门卖命。” 乔银呵呵的笑了一下：“主要还是咱家有了个好嫂子，不然哪能放心出远门呢？” 小宁也笑了笑：“真没见过你这么野的丫头，成天想着去跑海？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那可太好了，我就天天和嫂子住一起！”乔银也趁机占她便宜。 二人一路说说笑笑，一直回到家里。 小宁突然想起了什么，回房取出了一把扇子：“小银？拿着这个。” 乔银接过来，原来是聚风扇，似乎就是小宁用的那把。不过现在这把扇子也重新打造了扇骨，所以变得大了一些，和普通的折扇差不多。 见小宁说道：“这次你们要是再出海，把这扇子带上吧？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这怎么行？” 乔银心里微微发酸，“这可是嫂子防身的法宝，我拿走了，你万一遇上危险怎么办？” 小宁却拉过他的手，把扇子塞了上去：“嫂子成天在家，能遇上什么事？好钢要用在刃上，听话。” 乔银握着扇子，也不好再拒绝。于是心中一动，从袖子里取出了那枚血纹钢针。 “嫂子，这是我的一件兵器，现在也不常用了。你现在先拿着防身吧？” “血纹针！” 小宁也没拒绝，高兴的接了过去，“谢谢你了小银，嫂子就干脆和你换了！” 乔银也笑了笑，心里一阵欣慰。 这血纹针上有他的纯阳烙印。小宁祭炼之后，连武道宗师都能击杀，比聚风扇的威力要大得多。 …… 这次乔银回家的时间算是比较长了，足有一个多月。不过回到衙门，战后工作还没忙完。 因为这次的战利品实在太多了。洋务衙门的海军在海上驻防一个多月，一来是为了震慑东瀛，二来也是为了后方尽可能的完成打捞。 单是俘虏倭寇的战舰，就花了不少力气。然后还有沉到海中的金银，武器，物资，药品，遗骸……单是打捞工作，现在也才刚刚完成而已。 哪怕尚未清点出来，不过估算出来的现金财物恐怕就不少于数百万两之巨。 当然洋务衙门的支出也是很大的。乔银这次回家，连俸禄带赏银就又拿走一千多两。 普通将士未必能拿这么多，但即便是水兵水手也是要犒赏的。加上伤亡抚恤，战损维护，几万官兵吃下来最后也剩不下什么了。 所以海军署在战后，继续向朝庭催饷。 这不光是钱的事。 朝庭的军队必须要由朝庭养活。不然被御史参上一本，那就涉嫌藩镇割据，比钱的事严重得多。 好在乔银现在官微职轻，朝堂上扯皮的事不用他去操心。回到瑚州营盘，先和大家聚了一聚。 “小银，恭喜你又升官了！” 乔银一回到衙门，郎先生照例也在这里，“朝庭下了旨，这次有功将士官升一级！小银你又是连升三级，可喜可贺啊！” “哈哈，同喜同喜！” 乔银笑得很灿烂，“我这回赚得也不少呢。要不把卢员外他们也都叫来，我请大家吃一顿？” 郎先生说道：“这个先不急，我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咱们的蓝银弓打好了！” 说着，拿过了一个包袱皮。 “这么快？” 乔银打开包袱皮，见里面正是一把通体漆黑的宝弓，和铁木乌骨弓十分的相似。 郎先生解释道：“这弓臂打造出来，原本是蓝色的。漂亮是漂亮，不过太扎眼了点，所以胶州军械局就把它熏黑了！对外只说是铁木乌骨弓。” 乔银点头道：“应该的，免得招人耳目。” 郎先生又指了指弓臂：“而且弓拿回来之后，我还让小珍给篆上了风纹！这是铁木都没有的神通，只等小银你来祭炼一下了。” “哦，居然还能有这样的神通？” 乔银顿时想到了聚风扇，于是用手抚了一下弓臂，仔细观察了一下：弓臂虽然熏得很黑，但隐约还是能看到有银色的经络，正是蓝陀银木才有的光泽。 于是乔银遁出神魂，慢慢浸入到弓臂之中。果然找到了一圈圈类似于聚风扇的法阵。 这些法阵也在他的祭炼之下，逐渐变得清晰了许多。经络之上呈现出一种淡淡的金色。 乔银便绞上弓弦，试着拉了一膀：感觉弓力似乎比铁木乌骨弓都要强，几乎要赶上雷木弓了。 “好厉害，这弓至少也有六石力！” 郎先生说道：“不错，蓝银弓的弓力，和你的那把雷木乌骨弓都相差无几了！而且蓝陀银木还能祭炼法阵，凝聚风力，把雁翎箭射出雕翎箭的准头！” 乔银惊道：“雁翎箭能射出雕翎箭的准头？这岂不是成了逆天神器了！” 要知道，大肃用的箭基本上都是雁翎箭。雕翎箭只有大戎草原才能大规模量产。 这让乔银迫不及待的来到江滩上的靶场，郎先生也笑吟吟的跟在一边。 搭上箭，乔银测到离箭靶七百步距离，搭上了一枝雁翎箭，猛然开弓！ 只听弓弦崩的一响，箭失划出尖啸，在射离弓身之时，卷起了一道明显的气流。 这道气流不大，但能让雁翎箭射得更快更稳，不偏不移！ 原本应该在半途就有些偏离的箭轨，果真如雕翎箭一般的长驱直入。 笃！ 雁翎箭，精准的命中了七百步外的靶心。 “哈哈，哈哈哈哈！” 乔银这下可高兴坏了，“好弓，真是厉害啊！” 郎先生说道：“不错吧？这回咱们带的材料，总共打造了六把！你都祭炼一下，然后送回一把给胶东军械局，这次的工匠费就抵销了。” 乔银顿时也来了兴趣，用手抚着这展宝弓：“哦，这把弓值多少钱？” 郎先生笑着伸出一只手：“四千两。” 乔银点点头，感觉的确值这个价。要知道它的弓力足有六石，还能有准头，其价值的确比雷木弓更高。若是真能大量生产，当真是震国神器了。 “这次出海，我们一定要多带些蓝陀银木回来！一把弓四千两啊，这要是打造个万儿八千的，咱衙门岂不是发洋财了？哈哈哈哈……” 郎先生自然也很期待：“远洋发的财，的确是洋财！” “哦，对了！” 乔银记起了自己家炼出的那堆磁铁。 他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所以一直有些兴趣：“那位孙长老在吗？” 郎先生说道：“在！他一直在瑚州营盘这儿修炼呢，咱们过去瞧瞧就是了。” 绕到滩涂的另一头，见不少幕僚果然还在这里修炼。 其实乔银是鬼仙，也未必能帮到他们。过大家觉得在这里修炼更好，能起到一定的心理补偿作用。 “小银！” 看见乔银，丘小珍高兴的跑了过来。乔银也笑嘻嘻的拉住了她的手。 “小珍姐姐！” 孙长老也看见了乔银，连忙躬敬的过来拱手躬身：“晚辈参见乔真人！” 这让乔银有些尴尬：“您是前辈，还是和郎先生一样叫我小乔吧？” “岂敢。” 孙长老连忙推辞了一句。 之后他又和郎先生打了个招呼，便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翻出一样东西。 “晚辈的这件法器，也想请乔真人帮忙祭炼一下，不知能否成全？” “当然可以。” 乔银尴尬的笑了笑，伸手接了过来。 孙长老做的这个物件，很像一块马蹄铁，乔银知道这应该是块磁铁。 不过这块磁铁打磨得异常精美，上面也有类似于聚风扇一样的镂空法阵。于是乔银感受了一下，遁出神魂慢慢融入这些经络，祭炼出神魂烙印。 这一祭炼，原本拿在手中冰凉的磁铁顿时有了点暖意。于是将它递了回去。 “您看这样可以吗？” 孙长老恭敬的双手接过，仔细观察了一下，不由得喜上眉稍：“多谢乔真人！” 之后，他便又掏出一个线卷，抽出线来接在了磁铁上。 乔银再看时，这根线质地非常硬，原来是根铁丝；铁丝约有数丈长，尽头是一根可以活动的小针。 把这个磁铁在滩涂上摆弄好，只见孙长老蹲在磁铁的那一头，慢慢摆弄着铁丝；这一摆弄，乔银他们这一头的那根小针就微微颤动起来。 “磁化？” 大家倒是知道它的原理。 铁丝接触到磁铁会被磁化，尽头的小针就会被吸上去。而铁丝松开之后磁力消失，于是小针也就脱落了。很多小孩也都玩过吸铁石。 所以郎先生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几岁了？” 旁边的丘小珍看见，似乎明白了他的用意：“这是不是可以用来传递信息？” 第一百一十四章 银河号 “不错，孺子可教。” 孙长老非常欣慰的笑了起来，对着丘小珍竖起了大姆指：“不愧是改良擒纵器的人物。” 听了这话，乔银和郎先生才恍然大悟：专门的人做专门的事，他们的反应倒是没丘小珍快。 因为擒纵器，也是用磁铁做的。 不过郎先生说道：“用这传递讯号，也就几丈远吧，直接说话岂不是更方便？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的磁铁有法阵，磁力强！不过即便能连上更远，我们这边的人也只能看见针头动来动去，鬼知道你在说啥？” “你读过庶民蒙学吗？” 孙长老对郎先生可就随意多了，开口就讥讽，“我把声韵归类，只用针起针落，就能拼写出很多字！这可是太子爷广开民智的成果。” “原来如此！” 乔银也记了起来小宁和他说过，这位孙长老在研究什么传信器？他当时也没在意，没想到居然是真的，而且还用上了太子的成果。 这自然让乔银颇为得意：“太子的庶民蒙学，当真是了不起的政绩啊！” 大家也都点头称是。 这句话乔银老早就想说了。如今可算逮着了机会，不由得神魂一阵舒畅。 然后，大家又看了一下孙长老排出的字码表。 字码表要学起来，就比较复杂了。因为小针只有起和落两种状态，但常用注音就有二十一声十六韵。所以字码通常要好几个起落才能表示。 加上孙长老现在做的仪器还不是十分稳定，因此只要拉得更远一点，就搞不清楚内容了。 郎先生说道：“这字码表太麻烦了，看个东西还要查字典！不如我用道术飞一封信过去。” 孙长老也十分惋惜：“要是对面的人和我一样，也能看懂字码表就好了。” 乔银听了，倒是有了主意：“要不让洋务衙门再开几个学堂，专门教字码表？我们看这些东西头疼，没准真有和孙长老一样喜欢研究的呢？” 孙长老听了，顿时两眼放光：“如果新开了学堂，我一定过去教课！若能在有生之年把这个传信器做好，获得一个专举的名头，此生也无憾了。” 乔银看得出来，长孙老已经上年纪了，又不是鬼仙。如果再不能有所成就，那就什么都没了。 于是他说道：“道术进益就是一个悟。等孙长老的专举真的完成，您必然也一朝顿悟，成就鬼仙了！等您尸解重回衙门，我可就真成您长辈了。” 一句话，只说得孙长老心花怒放！ 他果然对着乔银又施了一个晚辈礼：“如此，小生谢乔真人吉言！” “哈哈哈哈……” 乔银和丘小珍也被逗得大笑起来。 原本还显得拘束的孙长老，如今也逐渐能放开了。而且今后就算再对乔银称晚辈，似乎也只当一种玩笑，不会再像从前那么生分。 看着乔银和幕僚们聊得火热，郎先生一时也无比感慨。 近几个月，随着丘小珍，孙长老这样突破修为的幕僚出现，洋务衙门的中坚力量正逐渐增强。 洋务衙门打破了门派之间的隔阂。如今为了航海事业，连八部神王经都开始传授，可以说逐渐形成了一种不同于往昔的新气象。 “三言两句，就能消除人的隔阂！哪怕是巡府，总督，都没有如此气度啊！” 收买人心，很多大人物都会做。但收买归收买，和真正的交心不在一个层次。 这样的气度，是郎先生跟随祁云伟上京面圣，从皇帝身上才感受过的。 帮孙长老祭炼好了磁铁，乔银也终于可以关心一下自己的事了。 “郎先生，银环号怎么样了？” “银环号还在维护呢。” 郎先生说着，便带着他们几个一同向船场逛去，“这次受了点轻伤，最多一年半载就能修好。不过你放心，祁大人说要补你一艘二级舰，你还记得吗？” “真的？” 乔银听了，不由得加快了一点脚步。 …… 下午，一行人来到湖阳造船场，见大量战舰黑压压地正堆在这里。 还能用的飘泊在港口上，开不动的被架在了岸边的船塔边，有些已经散了架的，更是堆得滩涂上到处都是。一向井井有条的洋务衙门，头一次拥挤得如此混乱。 “咱们的船场还是太小了啊，但要扩建起来也不容易。” 郎先生看着船场外乱七八糟的景象，忍不住直摇头。这次的战利品是多，但不能消化也是个问题。 乔银说道：“能不能让瑚州分担一点？那里也有个船场，虽然简陋了些，好歹有点底子。” 郎先生则是说道：“体量太小了，那边只能分担一点点。毕竟瑚州现在才五万多人。运作一个这样的船场，起码要多五到十倍的人口才够支撑下来。” “也对哦……” 乔银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几十万人未必都是船工，但船工的生活必须依靠这些人维持。 反过来，其他行业也同样需要足够的人口才能发展。你是船工，我是织匠，他是农民，可能我们一辈子都不会认识，但在整个社会生产中却谁也离不开谁。 不过郎先生又说道：“好在洋务衙门这次得到了一定的资金，就有把船场重新改建的机遇了。这个计划在很久之前就有，只是一直因为资金问题成效不大。” “改建？” 乔银似乎猜到了什么。 郎先生说道：“不错，就是改建，扩大生产，分工更加明细化！比如现在造一艘伏浪号，前后得五年，如果工场扩建，先花一年把龙骨造好，就能放到下一间场房造肋骨，第三年再放到后面的场房完成后续。而前两间场房能继续造龙骨，拼肋骨，一艘大舰造出来还是五年，但连续运作就能一年一艘！所谓后魂止而前魂又至。” 乔银听了，说道：“真能这样生产，那简直不要太好！但场房扩大几倍，投入的成本恐怕难以承受。” 郎先生叹了口气：“就是因为资金不足，所以我们的海军一直发展不起来！好在现在新政有了眉目，又凭白得了一笔钱财，祁大人和巡府正在加紧向朝庭催讨钱粮。只要有钱周转，正好借着修复这十几艘大舰的工程，把场房扩建出来，真正运营，那个时候也不用再惧怕东瀛了。” 乔银点点头：“这真是难得的机遇！而且瑚州胜产木料，我看到那里开荒之后，木料堆积成山，造船的材料倒是不缺！如果不利用起来，那也太可惜了。” 郎先生笑道：“是啊，自打洋务兴起，木料也是衙门头疼的问题。中原几千年下来，能砍的树差不多都给砍了，就连百姓的生活，都把柴米油盐酱醋茶中的‘柴’排在第一位！要不是收复瑚州，这个难题有钱都解决不了。” 乔银突然心中一动：“咱们的炼铁场，不是以烧煤为主吗？能不能下道令政，普及烧煤，让大家不要烧柴，把木料尽量节省下来？要知道瑚州木料虽多，但也是有限的，砍个几代人，可能又和内陆一样了。” 郎先生则是摆了摆手：“这种事情，衙门也考虑过，但推行起来实在困难。真要实施，也得新政推行顺利，百姓日子安定富足了，才能慢慢改良他们的习惯。如果强制推行，可能现在的局面都无法维持。” 乔银想想也是，有些政策可以推行，有些则不能。但这个问题必须要得到解决。 大家边走边聊，郎先生朝前面指了指：“看，到了！” 乔银也跟着抬头望了一眼，便看到了港口上停泊着的一艘巨大的战舰。 “这就是……” “银河号，你的船！” “银河号？” 乔银看着这艘堪比旗舰的大船，忍不住就又笑了出来，“怎么取了个这么嚣张的名字？” 郎先生笑道：“这次能一举击退倭寇，多亏了你和孙长老改良的铁甲弹嘛！你们都爱看星星，所以祁大人说那就嚣张点，叫银河，让你们看个够。” 说着，郎先生带着他们一同穿过趸船，来到了这艘“银河号”上。 这是一艘实打实的二级舰，长二十二丈，宽三丈半，主桅高二十丈；楼舱和底舱都是四层，舰艏舰艉五层，而且内部空间毫无压仰，又宽又敞。 它被俘获时，也没受到什么损害，各项设施都十分完好。所以船场只是做了日常维护，整改了和风建筑，就变成了大肃的战舰。 乔银用手摸了摸舱板：“这艘船比瑚州号还要新啊，好像刚出场才不久。” 郎先生也说道：“的确如此，不过它未必比瑚州号要好。东瀛打造战舰有些心急，它的木料没有荫放到最佳，所以使用寿命估计不会比瑚州号长久。” 乔银听了，未免觉得有些遗憾。 “那个东乡隆胜，不是雷劫高手吗？他怎么不事先把木料洗炼一下？” 郎先生有些好笑：“人家是大名，怎么可能干这种粗活？这都是下人才干的。” “有能力不用，活该打败仗。” 乔银也有些好笑，“既然如此，就只好由我来帮忙洗炼了！谁让我喜欢船呢？” 郎先生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哟了一声。 “这里还有十几艘倭舰，很多木料都存在这种问题。你既然这么喜欢船，不如顺便都洗炼一遍？” “……” 乔银也看了他一眼，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他发现自己好像是中圈套了。 这时，跟在旁边默不作声的丘小珍，却怯生生的说了一句：“师父，我能试试吗？” “你？” 众人都望了她一眼。 见丘小珍拿出了一把聚风扇：“是这样的……这把聚风扇被小银祭炼后，不光能让我分神化念，更能让我的念头融合出一丝纯阳之力！我想……”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 郎先生捶了一下自己的巴掌，“不过，这可是非常辛苦的差事，你可得做好准备！” 丘小珍点头道：“我不怕，只要能做点事，多学点东西，辛苦一点没什么。” “好！” 第一百一十五章 庶民体操 说干就干。 很快，郎先生就带着大家在大舰中逛了起来。首先来到了底舱，从龙骨和肋骨开始洗炼。 郎先生拿出测绘图，指导着丘小珍：“先洗炼这一对肋骨，防止船体变形而引发事故……” “是。” 丘小银也打开聚风扇，通过上面的法阵分化出一缕缕神魂，钻进了大舰的木头纹理之中。 正如郎先生所说，这艘大舰的木料并没有荫放好，做得比较急躁。木料中还残留着大量湿气，被纯阳烙印一洗炼，甚至冒起了热雾。 咯咯咯…… 被洗炼的船体，也发出了轻微的响动。这是木料微微变型产生挤压发出的声音。 “这个小珍姐姐，对神魂的控制相当不错啊。” 乔银看在眼中，也有些意外。按道理说，分神化念的境界也需要长时间的适应才能熟悉，但丘小珍一点都不生疏，显然应该没少练习。 “停，再跟我到这边来。” “是！” 在洗炼完这一对肋骨后，郎先生就带着大家走到了另一头，洗炼另一对肋骨。 因为洗炼好的肋骨，需要让它们继续承受船体的形状，真正固定，然后再测算出洗炼下一个部位。必要的话，还需要在特定部位放上压舱石。 不这么做，船体有可能因为木料变型而散架。哪怕可能性不大，也要预防发生意外。 所以这样洗炼船体相当辛苦，也非常麻烦。 但丘小珍跟着郎先生在开始洗炼这艘银河号后，就逐渐进入了状态。从一开始的枯燥，繁琐，到后来觉得还挺有意思，对这船的结构也越来越熟悉。 乔银自然也没闲着。有需要他的时候，都会在第一时间出手，防止任何意外发生。 如此从下午忙到晚上，直到天麻麻黑。几人终于洗炼完最后一道衍桅，这才有些虚脱的喘了口气。 “成了！” “总算搞完了！……” 郎先生也站直了身子，用手撑了一下腰。浑身上下的骨头发出了一阵啪啪啪的响动。 用脚跺了跺结实的甲板，乔银同样非常疲惫，不过心情也是出奇的好。 经过这次洗炼，这艘船似乎有了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从倭舰真正变成了大肃的战舰。 “对了老师……” 丘小珍说道，“这扇子一共有三把。外面还有很多船需要洗炼，是不是可以多些请人来一起帮忙？……” “三把！” 郎先生以为自己听错了，“哪儿来这么多？” 丘小珍被他吓了一跳：“我用栗木代替了扇骨，所以节省了不少蓝银木……” 郎先生喜道：“了不起啊小珍，我原以为只能做一把！不过今天太晚了，先休息；明天我也一起帮忙，尽快把这些战舰都洗炼出来！” 说着，他拍了拍孙长老的胳膊：“要不明天你也过来帮个忙呗？” 孙长老大方地说道：“行！” 乔银想了想，说道：“我那里还有一把！……是不是把胡三姐也请来一起帮忙？” 郎先生听了，却是有些为难：“这事得找大宁子和卢员外商量一下，毕竟人家也有自己的事。” 乔银点点头，觉得是有些唐突了。 之后郎先生又对乔银说道：“小乔！经过衙门里的研究，我们过完中秋就要出发去那个海岛了。” “真的？” 乔银顿时来了精神。 郎先生说道：“当然是真的！而且这次要准备带人过去搞开发，会很辛苦的，可能明年这个时候才会回来。你可得做好准备啊？” 乔银用手摸了摸新船的桅杆：“没问题，我早就盼着这一天呢！” …… 仲夏这段日子，洋务衙门当真忙得热火朝天。 夏收之后，大量的粮食开始封存入库。各种物资运到了瑚州号，银河号，伏波号三艘大舰之上。 这次出行不再是探海，而是开发，所以衙门特地出动了三艘二级舰。如今有了炼水之法，远航不用贮存淡水，粮食物资能多带上好几倍。 三千料排水量的远洋大舰，如果不用存贮淡水，至少可以放进一万石粮食。可以说，一艘船的存粮就足够两千人的队伍吃上一整年。 毕竟开发是不确定的事情。如果开发不成功，还要保证所有人能平安返回。 即便开发成功，粮食是否能收获，收获是否充足，都要放在考虑的因素之内。携带的物资必须足够下一次补给到达，最大可能的避免匮乏。 在祁云伟和宁卫的一再催促之下，朝庭的军费终于拨下来了一部分。所以衙门现在财大气粗，缺什么就直接买，不用再扣扣搜搜。 除了现钱，俘获的战利品也开始消化了。大量物资如果消化出来，价值比现钱还要多出十倍。 这些能利用起来的远洋大舰自不必说。 倭寇留下的军械，枪炮，物资，很多都是能重复利用的。很多武士刀也是打造精良的神兵利器。 打捞上来的遗骸同样能做到有效利用。特别是有一定武功修为的，内脏可以送去廉州炼制丹药，骨肉送到胶州打造兵器，都是巨大的财富。 甚至，衙门还得到了一些东瀛忍者修炼的功法。 虽然没有像伪数佰手这样的炼髓功法，但基础的修炼筋肉皮膜，练骨练脏的功法却是不少。衙门里也组织了人手翻译整理，必然要好好的加以利用。 这天中午，大家照例打好了饭，一堆一堆的围着吃。 郎先生边吃饭，边整理着各式各样的东瀛卷轴。乔银看在眼中，也由此想到了更多的事情。 这些卷轴，是打扫战场直接获得的，不会再像伪数佰手那样“砰”的消失掉。 “郎先生，我很早之前就有一个想法：您说，武功能像庶民蒙学一样推广吗？” “武功，也像庶民蒙学一样推广？” 郎先生吞了口饭，看了一眼手上的卷轴，又看了一眼乔银，顿时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哦……你的意思是，把武功像庶民蒙学一样？也刊印出来，开办学堂？” 乔银点点头，并没有否认。 太子当初刊印出了庶民蒙学，还让各州府县大力创办学堂，为的就是开启民智。 虽然想一举改变大肃的理想未能实现，但成效必然还是有的。特别是源州，廉州，胶州，京珒等港口及周边，百姓的识字率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源州能一举推行新政，和民智的开启关系重大。没有这个基础，新政根本无从谈起。 但民智开启了，百姓依然没有武力。乔银最大的愿望，就是让百姓有能力捍卫自己的权利。 郎先生看着手上的卷轴，边嚼着饭，边思索着这项举措的可行性：“这事恐怕不好办成。百姓如果有了武力，管控起来可是麻烦的事！” 乔银说道：“所以我的构想，是由朝庭出面官办一批学堂，所有十岁以下的孩子都要上学！学文习武，然后在十六岁成年，要为朝庭服兵役作为回报。” “哦……” 听着乔银的话，郎先生也用手摩梭着卷轴，感觉这的确是一个利国又利民的好办法。 “对呀，这的确是一个双赢的举措！百姓学到了本事，朝庭也能有稳定兵源，若是放在以前恐怕还有困难，现在正好有了这些东瀛功法……” 放在以前，学堂教授任何功法都不妥当。毕竟物以稀为贵，让普通平民都能修炼，必然会触碰那些有条件修炼人士的利益，根本无法推广。 像太子推广庶民蒙学，特别强调“庶民”两个字，就是在言论上把姿态放到最低的妥协。 而现在，衙门传授的是忍者功法，名义上就低人一等。而且忍者起源于中土，来源上也说得过去。最主要的，是这些忍者功法非常适合平民修炼。 中原的武功入门艰难，道术入门更难。修炼门槛太高，首先要学会养生。 一个天赋好的人，从小养生，长大后开始练武。半年成就武生，再过一年成就武徒，再过两三年才能修成武士。这还是有足够条件支持的前提下。 没有足够的养分摄入，练武不死也残。 忍者功法则不然。修炼门槛低，进展也缓慢，因为忍者都是底层出身，没有养身的条件。所以东瀛人才会演化出这种功法，更适合平民修行。 “不错，这个构想应该可行！我这就和衙门里把这事说说，起码可以先在军队里推广，如此一代人后，咱们大肃的军队必然能提升一个档次！” 乔银也兴奋地点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 哪怕以最保守的成就估算，军队普通的士兵都是武生，武徒，这就相当恐怖了。 不过这个构想要实施起来，需要考虑到诸多方面的因素。首先还是名分问题。 吃了口饭，乔银便说道：“既然学文叫‘庶民蒙学’，习武干脆就不叫习武，叫‘体操’如何？” 这个名字，正是在洋务学堂里跑操时学到的。 “体操……” 郎先生听了，感觉似乎可行？ 炼体之操，不过是是一种操演，和打斗扯不上关系。光听名字，纯粹就是为了强身健体。 “不错，体操！就叫体操，庶民体操！这样就能直接刊印出来，在衙门里，学堂里开课传授！让大肃人锻炼身体，驱病消灾，名正言顺！” 很快，乔银和郎先生吃完了饭，郎先生便去找祁云伟商议这方面的事情。 乔银则和大家一起，继续淬炼那些战舰。 不过庶民体操的概念，已经开始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乔银这个人无论是什么身份，心中首先想到的永远是庶民百姓。前一世教他们习文，这一世便想让他们练武，完成一直以来的宿愿。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二下南洋 盛夏之后，时节已到了下半年。有了资金周转，湖阳船场的各个场区开始投入扩建。 传统的衙门官坊，赚了钱大多会存起来，买田置地。只有洋务船场在得到资金后，投入到了扩大再生产，跳出了买田置地的历史怪圈。 有人盯着内陆，眼睛长在后面，有人望着海洋，眼睛长在前面。 扩建就意味着要招募更多人工，首先就是搭建场房的建筑工，泥瓦工。 等场房搭建好后，还需要更多的造船工匠，杂役。 乡下失地进城的农民也能从勤杂做起，慢慢转业成为工匠，或者从事其他行业。 如今船场也吸取了周近农庄的经验，培养了不少干部。因此船场的扩建并不仓促。随着大量流民从乡下涌进州府，新政的成效开始进一步显现出来。 这自然让朝庭里的弹劾更多了。听说他中了几百万，我在家急得团团转。 筹备的这段日子，乔银也没闲着。 他一面和郎先生带着丘小珍等幕僚洗炼倭舰。另一方面，就是和祁云伟他们商议整改学堂，真正把学文习武的事情落实下来。 对于兴办官学，洋务衙门是完全赞同，巡府衙门也表示鼎力支持。祁云伟也好，宁卫也罢，都是出身于社会底层的人，愿意促成官学的改制。 不过官学如何改制，办成什么样，尚需要时间准备。尤其是翻译出来的忍者功法，需要进行大量归整，就像太子召集天下鸿儒编撰“庶民蒙学”那样。 时间一天天过去，又是一丝凉风从北吹到了源州。 俘获的东瀛战舰被乔银他们一艘艘洗炼完毕。受伤较轻的，也开始修复投入使用了。 除银河号外，洋务衙门俘获的另外两艘二级舰中，一艘只是轻伤，一艘重伤。 重伤的，就是一开始被铁甲弹炸成两截沉没的那艘。如今虽然打捞出来，但想重新利用就得从头测绘，修复龙骨开始，那少说要好几年。 不过另外一艘轻伤的，只是损坏了桅杆和甲板，船舷，预计在出发前就能完成维护。衙门也给它命名为“伏波号”，暂由方皓负责带队。 伏波号上配备了二百名水手，都是响应衙门征召，带上妻儿一同去开发外海的。所以船上还有他们的老婆孩子，总共有六七百人。 瑚州号和银河号各配备水手二百五十名，另外每船又安排了一百户准备乔迁的百姓。这些百姓基本上也是两口子带一两个小孩，一船也有六七百人。 大肃流民很多，听说能分地，倒是不愁招不到人。 除了人，船上还尽可能的配置了一些牲口家禽。如牛马，猪羊，猫狗；还有刚孵出来的鸡鸭鹅，大概到了地方也就长大了，即节省了消耗，又能带去繁衍生息。 按二级舰的配置，这样的人员应该很吃紧。不过淡水问题一解决，所有问题就都不成问题了。 如此一忙就是一个多月。 等乔银他们把所有好的，坏的战舰全部洗炼完毕，伏波号也终于维护完成。 中秋过后，天气微微转凉；到了秋分，已经有了明显的北风。 三艘大舰也再次乘风出航，载着满满的人员和物资驶出马尾湾，然后向着南大洋而去。 …… 这次出行，所有人的心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上回是对未来一无所知，很多人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出发的。但这一回有了明确目标，人员物资又充足，感觉和当初试航的状态差不多。 舰队驶过瑚州海峡，便看到大小船只比以前更多。打跑了倭寇，又和东海诸国结成联盟，东海有了稳定的发展环境，来往于两岸也更加方便。 如果说开发远洋岛屿还需要组织流民的话，那瑚州就根本不用官府动员。只要放开管制，每天都有大量流民想放设法的往岛上跑。 人口就像季风，浓稠与稀薄会互相迁徙调配，这是自然规律，不可违背。 路过瑚中县，这里比以前更热闹了几分：晚稻已经抽出了一片青绿，更远的地方还有大批的劳工在伐木垦荒。新政已然打下根基，开始健康发展了。 送走瑚州岛后，乔银站在船头，瞭望远海，不由得心情舒畅。 不过现在站在他身边的幕僚，不再是郎先生了，而是郎先生的弟子丘小珍。 郎先生被祁云伟安排到了伏波号。不为别的，只是稍微管管方皓，别又闹出哗变。 最稳的依然是瑚州号。宁远，卢源，胡三娘在一起，仍旧是这次远航的主舰。 …… “小银，我好紧张！海外真的有岛吗？” 和乔银在一起，丘小珍倒没那么扭捏了。毕竟是在一个宿舍住了三年的同窗，私下里很放松。 “哈哈，你问了我好多遍了。” 乔银笑嘻嘻的望了丘小珍一眼，“你要是再问下去，我都会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看错了。” 丘小珍连忙说道：“不会的不会的，肯定有那个岛！不然蓝陀银木是从哪里来的呢？” 说着，她还往船尾上指了指。 三艘大舰的尾帆上，都挂着一展聚风扇。在擒纵器的摆动下，扇子摇得十分均匀，所以现在北风尚未盛行，但大舰依然行驶得飞快。 现在舰队的相对航速已经达到十四节，如果算上洋流的实际速度，恐怕接近二十节。 如此强力而又稳定的风，哪怕航行一百天都未必能坚持半天，但现在却能全程享受这样的待遇。 看到这展扇子，乔银也安下了心：“是啊，那座岛上可是长着蓝陀银木呢！……” “小银，祝你生日快乐。” 这时，丘小珍从怀里掏出一枚精致的箭头，送给了乔银。 乔银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啊？我生日？” 看着丘小珍笑吟吟的样子，他这才记了起来：“原来今天……是啊，好像是我的生日？” 丘小珍笑道：“小银也是大姑娘了啊，打算什么时候找个婆家？” “那个……” 在大肃，成年礼是男八女七。乔银已经十四岁，按道理来说他的确成年了。 不过对于找婆家的事，乔银真不好回答。于是看了一下手中的这枝箭头，顺势岔开了话题。 “真漂亮啊，这什么箭？” 丘小珍的回答，却把他吓了一跳：“爆炎神符箭……” “……！……” 看着乔银一脸无语的样子，丘小珍笑得更开心了：“孙师伯说，赤金这东西太精贵，如果用来打仗肯定耗不起。所以他从缴获来的战利品中，研制出了爆炎神符。” “了不起！” 乔银仔细的欣赏着这枚箭头。 它通体呈紫黑色，打造非常精致。上面还刻有弥漫着火药气味的符咒。 打造箭身的材料，他不久前刚炼制过，正是磁铁。 紫雷火药的威力他同样领教过，和赤金雷不相上下。在海上和东乡隆胜大战时，如果不是那枝爆炎神符箭，乔银没准就把这个大名拿下了。 如果是那样，祁云伟恐怕要封候。 两国交战，歼灭敌方过半军队，还斩杀主帅。这种功劳足够封候了，圣贤来了都拦不住。 “可惜！就是这个东西，让洋务衙门没能一步登天啊！不过算了，来日方长。” 乔银说着，遁出神魂祭炼了一下这枚箭头。 这种爆炎神符，成本未必比赤金便宜，甚至更贵。但赤金毕竟是货币，没它用着划算。 于是乔银问道：“对了，以后铁甲弹里就放这个充当药金吗？” 丘小珍点头道：“是的，当然不能做爆炎神符这么大！你看……” 说着，她又掏出一个小布口袋。打开后，在手上倒出来了几枚指甲盖大小的箭头。 这些小小的箭头，都牢牢的吸附在一起，很明显能看出来是磁铁打造的了。 “嗯，不错！” 乔银捏起了一枚，在手指间转了转，觉得比赤金做的金币倒要漂亮很多。 丘小珍说道：“但孙师伯说，现在能完成封印的只有小银你了。别的道术高手就算做成封印，爆炸时也会波及自身的神魂。” 乔银笑道：“这个没问题。我们衙门向来分工合作，各尽其力，这些事情就交给我了！” 最后，他差点把最重要的事忘了：“谢谢你，小珍姐姐！” 丘小珍也微微一笑：“不客气呢。” 乔银和丘小珍是第一次同船，不过相处也非常融洽。他们船上的水手和百姓也还不错。 而对面的伏波号上，郎先生的脸色就有些郁闷了。 方皓对他当真是客客气气，甚至可以说是低眉顺眼。但只要瞅着机会，就会找地位低的人交流。 “你，没事不要到处走动！” “把甲板上扫一下，别懒得没事做！” “动作快点儿，别像个老娘们儿！……” “哟，郎先生？有什么吩咐您这是？” “额……就是视察一下舰上的情况。” “您请，您请！……” 郎先生倒是想说几句，但方皓一看见他就点头哈腰。有道是巴掌难打笑脸人，郎先生拿他也没撤。 所以他干脆走到了甲板边上，无比羡慕的望着银河号这边，简直郁闷到了极点。 乔银他们自然也看见了郎先生，边朝他挥手，边忍不住直笑：“瞧他那样儿？……” 如此过了一天，晚上各舰之上开始生火造饭。丘小珍也开始履行幕僚的职责，炼化净水。 不过她要凝聚出金蟾法相，还是得借助赤金豆。爆炎神符没有这种功能。 哗……哗……哗…… 另外两艘大舰之上，郎先生和胡三娘也在炼化着净水。一尊尊小巧的金蟾散开，灌满了一个又一个空桶。 各房的大厨和杂役，也从满载的粮舱中拿出食材，给海员和百姓们做着饭。 最重要的淡水问题解决了。乔银曾不止一次想象过这次出海的情景，如今终于成为了现实。 这让他无比舒心，神魂念头也是一阵阵舒畅。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天赋和机缘 晚上，夜色宁静。三舰大艘静静的停泊在瑚州以南七八百里的海面上。 银河号舰长室，乔银坐在书桌前，在明亮的岩油灯下翻阅着一本本小册子。 册子上画的是一个个小人图形，演示着各式各样的肢体动作。这正是洋务衙门翻译的东瀛忍者的修行功法，都是最基础的练筋肉，骨膜的武功。 忍者起源于中原，后来传播到了东瀛。千百年后居然青出于蓝，演化成了一门相对独立的修行体系，如今又重新回流到了中原。 当然，这个青出于蓝单指忍术而已。 乔银翻阅的册子上，除了抄录下来的图像和文字，还有许多批注。这是洋务衙门，巡抚衙门诸多高手研习之后，写下的心得语录。 看完了一小篇功法之后，乔银眉心之中光芒微闪，一尊夜叉王便出现在了斗室之中。 心念一动，夜叉王便挥动拳脚，按照乔银刚才阅览的功法开始研修。乔银也仔细的观察着夜叉王的身躯力道，然后把自己的心得也写记录了下来。 “理论上人都是一样的，但实际上人与人又是不一样的。我一定要整理出一套适合中原人，让绝大多数人都能学，而且一学就会的修身法门来。” 乔银心中默运念头，把自己的武道经验也慢慢观想到了其中，渐渐进入无法无念的意境。 从最开始修行的斗拳十三势，太祖长拳，绝命爪势，小周天练力拳，飞灵锻骨拳，还有杨树修行的鹞子金刚拳，甚至在洋务学堂学过的世家练体术…… “吼！吼！吼！” 夜叉王也在他的观想之下，猛烈的挥动拳脚！之后却在某一个环节时，喀嚓一下，手臂出了问题。 嗡嗡嗡…… 随着乔银争开眼睛，夜叉王也逐渐淡去，消失了。乔银也随之摇了摇头，这次的尝试失败了。 但他自然不会灰心，继续翻阅着那些功法图册。不多时似乎又有了点灵感，重新观想出了夜叉王…… 归纳修炼法门是相当危险的，哪怕是大宗师，武圣，一个不慎都有可能损伤身体。没有真正的忍者教师，洋务衙门高手再多，对功法的钻研也只能停留在纸面上。 不过天地之间，总会存在异数。乔银就是这个异数。 他拥有无法无念的境界，法武双修不说，还能观想魔神。最厉害的，是大悲还魂经能随时修复这尊魔神，可以毫无底线的试错重来。 狭小的舱室里，夜叉王一次次的被损坏，乔银也一次次的记录下心得，然后重试。 直到夜色更深，他才觉得精神有些疲倦。于是慢慢把神魂松驰下来，躺上吊床睡过去了。 次日天明，又是一个大晴天。 乔银来到甲板上透了透气，之后舰队在宁远的指挥下继续前进，目标正是擎海群岛。 “练肉，练筋，练皮膜……” 瞭望着远海，乔银依然在琢磨着功法的梳理归纳。偶尔会从袖中掏出小册子，在上面写下些什么。 丘小珍走到他身边，看了一眼小册子，说道：“没想到，小银对归整功法这么上心啊？其实你已经是武道大宗师的修为了，对于鬼仙来说，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乔银把册子收进袖子里，笑了笑：“我是武道大宗师，但还有很多人不是呢！尽管让所有人都成为宗师不现实，可真正有才能的人也不应该被埋没。” 丘小珍听了，也赞许的点了点头：“嗯！” 丘家原本是普通平民，因为改良了织布机发迹。赶上洋务衙门改制，于是花钱捐了个监生，丘小珍才有机缘拜郎先生为师，真正改变了人生。 但大肃有多少像她一样，有天赋但没机缘，只能沉沦一生的人呢？ 乔银要做的，就是把机缘放下去，让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抓住它，而不是掌握在精英权贵的手中。 “只要把功法归整出来，我相信再过一代人，它也能像庶民蒙学一样开始普及。人人都识字，人人都习武，这才是天朝上国该有的气象！” 大肃如今有两亿人口，能读书的百不足一，能习武的千不足二；饶是如此，历次科举依然高手云集。如果把机缘放开，那将是怎样一种景象？ 这让乔银无比的期待。 随着红日高升，天色已然大明。很快，蓝天碧海之间，三艘大舰向着南方继续飞驰。乔银也为了梦想继续研修着武道。 这次出海，乔银终于可以完全静心闭关了。每天参悟忍者功法，慢慢疏理出适合百姓修炼的基础炼体法门，然后用夜叉王一步步实践矫正。 从理论上说，一个武道大宗师修炼低阶功法，纯粹就是浪费时间。 而实际上，乔银感觉自己无论是武功还是道术，都在每天的参悟中更加沉稳，扎实。 尤其是夜叉王，它作为道术观想出来的护法，原本只是一个形状而已。但在乔银慢慢的积累中，夜叉王似乎真的有了筋肉骨骼，不再只是空壳子。 这让他对轮回经的掌握，越发的得心应手。 随着时间的推移，北风越来越稳定，行船也更加顺利。 叽！叽！叽叽叽…… 这天傍晚，乔银照例在甲板上放放风，一只黄绒绒的小鸡娃居然跑到了他的脚边。 “咦，居然孵出小鸡来了？” 用手捧起这只小鸡娃，乔银见丘小珍笑吟吟的走了过来：“是啊，我们航行了二十多天呢！笼子里的母鸡不光下了蛋，还孵出了小鸡。” 说着，她开心的用手指摸了摸小鸡软软的绒毛。 “这可太好了。” 乔银珍重地捧着这只小鸡，小鸡也一脸好奇的望着他，时而还啄一下他的手掌。 他们这次出海，有几间船舱专门带了些牲畜家禽。猪马牛羊都有几对，鸡鸭鹅自然也不会少。 其中繁衍最快的，莫过于鸡了。这还没到目的地，居然就先孵出了一窝。 乔银真想快点看到，大肃国土上的生灵能够在新的土地上繁衍生息，兴旺起来。 这时，杨树过来拱了一下手：“大人，前面就是擎海群岛了！” “哦，这么快？” 乔银回过神，放开目力望了过去。 前方不远，果然能够看见一大片岛礁了。 充足的水手轮班，还有聚风扇为舰队保驾护航。大肃海军这次的航行顺利得难以形容，先前走了一个月才抵达的擎海群岛，如今二十多天就已经走到。 …… 这天晚上，大肃的三艘大舰就在擎海群岛边停泊下来，在此休整。 船上的海员水手们，还有百姓也被分批组织起来，来岛礁上放放风。 “还要走多久啊……” 很多百姓难得透透气，如今少说也有点抱怨了。 因为很多人以为是去瑚州岛，最多两三天就到。结果一走就是二十天，未免有些心里没底。 哪怕对海员来说，这样的航海简直是在天堂：绝对充足的淡水和粮食，每天都能洗澡，这在以前根本是无法想象的待遇。不过百姓终究不是海员。 “你们几个，不许发牢骚！” 这个时候，方皓就起到关键作用了。他在岛礁上四处寻查，发现有态度不好的就会怒吼。 老百姓对官兵都是很惧怕的，尤其是方皓这种官架子大的狠官，只要一吼统统闭嘴。 “唉，还有一半航程。但愿能顺利到达吧？” 郎先生逛到了乔银旁边，这么久了难得和他搭上句话。 乔银则是说道：“没那么远，上次走得慢主要是没风。如今有了聚风扇，北风和信风也都过了赤道，最多十天半月就能到达。” 说着，他抬头望了一眼星空。 航海的时候，乔银倒是一点都不寂寞。每天除了安排行船，空闲下来就和丘小珍交流一下感情，晚上修炼道术，早上巩固武功，日子过得很是充实。 今晚天上的星斗指戌，正是霜降，九月的最后一天。从明天开始就到冬季了。 随着太阳南移，季风和信风也会越过赤道，但并不多。上次因为风力不足，所以航行越来越艰难，如今有了聚风扇，这一切都不再是问题。 “可惜呀，现在还是没能力把这个岛礁填起来。” 用脚跺了跺硬梆梆的礁石，乔银站的位置正是去年踩过的一小块地。他原本还往上面填了一坯土，如今却几乎看不到痕迹了。 赤道地带降雨量极大。就算有足够的道术填土，如果不能种上植被，不多久也会被冲涮干净。 郎先生也望着星象，说道：“这种事，以后再说吧？先把这批人送上岛安顿下来，发展个几年。只要能扎下根，以后就能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不过要真正繁荣，我这代人是看不到了。” 乔银则是说道：“这代看不到，那就下代再看呗？等郎先生突破到鬼仙，以后咱们一起尸解，还一起跑海！到那个时候，我给您当幕僚。” “哈哈，哈哈哈哈……” 乔银的话，说得郎先生无比开心！哪怕他对修炼到鬼仙根本没抱多大指望。 像郎先生，胡三娘这样的道术高手，在洋务衙门里算得上是翘楚了。附体大成，分神化念的人物，无论战力还是才能，在任何一个团队都是绝对的中坚力量。 这份境界，距离鬼仙也仅有一步之遥。 但这一步，就有可能是天涯海角，九成九的修士一辈子都跨不过去。 正如海上的那座孤岛一样。需要无比坚定的信念，大无畏的勇气，还要天赐的机缘，才有可能抵达。 乔银当然知道这份艰难，也没有办法帮到他们。只能适时的鼓励一下，给他们增添信心。 不过郎先生现在关心的，还是学堂的事：“对了，庶民体操归整得怎么样？” 乔银说道：“进展不是很快，不过也还顺利。我争取今年先把练肉的功法整理出来。您应该理解，修炼用的功法绝不能出半点纰漏。” 郎先生也点点头：“我当然明白！” 放风之后，大家重新回到了各自的大舰上。 次日天明，又是一个大晴天。时间终于翻到了十月，北风盛行，但赤道上依旧阳光和暖；三艘大舰继续扬帆起航，向着海岛的方向前进。 第一百一十八章 赐名“蓝银”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 银河号的甲板上，也逐渐放松了一点管治，时常转悠着一群透风的老百姓。 其中两个男子竟在此不期而遇。 “哟，郭先生？您怎么也在这儿？” “哟，这不是于先生吗？” “怎么了这是，您气色好像不太好啊？” “嗨，别提了。” “出什么事儿了？” “欺侮人。” “谁欺侮您了？” “骑脖子拉屎啊……” “哦，这么欺侮人？” “拉干的我拨了去，拉稀的我忍了……” “真能忍！” “他骑着脖子拉痢疾！” “谁这么损哪？” “干我们这行本来就不容易。” “那是。” “苦熬苦业这么些年，到如今哪……” “嗯？” “我连一任皇上都没当过……” “这您可甭惦记！” “几儿能轮得上我呀？” “想瞎了您那双好眼睛吧。” “哈哈哈哈……” 周围一道放风的老百姓们，都被逗得大笑起来。甲板上充满着快活的空气。 介于上次出海闹出哗变，乔银这次特地在街上找了几个说段子的上来，隐藏在人群之中。 感觉气氛不好的时候，就让他们来上一段。 出乎意料，这个效果特别好！今天是他们第一次暴露身份，着实带给大家不小的惊喜。 不过这两个家伙说完一段儿，居然开启了老本行，向着周围的人开始拱手。 “辛苦辛苦辛苦辛苦……” 周围的人倒也配合。 哪怕都是些穷到几乎要讨饭的人，但凡有的，也会掏出几个钱打赏给他们。 不过船上的大小官长，却对他们说的段子有些担心。 “乔大人，以后是不是注意一点儿？万一让人知道，被御史言官参上一本，衙门可能又有麻烦了……” “管天管地，管不了拉屎放屁！老百姓说个段子，无非图一乐，御史言官哪儿来那么多破事？都去当圣贤，没人种地，言官早饿死了！” 乔银一通牢骚就发了出来，“少废话，开船！” “是！” 令人庆幸的，在这茫茫大海之上，乔银的言论自然传不到朝庭，远航照样顺利进行。 不过越过赤道之后，银河号开始处于了领航的位置。乔银也得亲自指挥大舰，时刻辩认着航线。 虽然有十足的把握，但越航行乔银心里越有些打鼓。总担心会找不到那个岛，或者它突然就没了，闹出个大乌龙？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一直就没停过。 这让他研修庶民体操的进度，也暂时延缓了下来。乔银发现，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心理素质。 驶过赤道之后，舰队越往南，风力也就越弱。 这个纬度，越来越接近南回归线，当然也越来越接近去年他们被困的无风带。 好在有聚风扇，依然能尽可能的汇聚着风力。哪怕到了现在，舰队航行的速度也保持在十节以上。 如此舰队越过赤道又航行了半个多月后，海水随着南下显得越来越清澈，越来越温暖。 这天，巴巴在甲板上瞭望的乔银，神魂中终于猛然有了一丝感应。 这是他留在海岛上，那枚幻灵佛珠上的烙印，与他的神魂发生了共鸣！ 这让乔银的心马上跳得重起来，就像当初在大海上飘荡，终于重新感应到自己的肉身一样。 “到了！就是这个方向没错！我们离它已经不足千里了！” 这个消息，很快从驾驭舱传到了整个银河号，然后又传到了瑚州号和伏波号。 三艘大舰之上，气氛顿时欢腾起来！ 乔银的心情已经迫不及待，不过望山跑死马。 加上现在风力已经越来越小，哪怕有聚风扇，舰队的航速也降到了十节以下。 如此又航行了三四天，所有人都望见了前方的朦胧。 那里正是一片若有若无，仿佛浓雾一般的海上蜃气。 乔银神魂感应到的位置，也越来越清晰。不光是前方的海岛，就是向东千里之外，也有了一丝感应。 那里正是两艘倭寇的沉船。 当时乔银没有时间，所以只能标记下来，如今也到了感应范围之内。 在这样的大雾之中，航行就有些艰难了。既要辩认方向，还要防止船底触上近海的礁石。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月牙海试航练就的功底了。无论是乔银还是宁远，都在幕僚的配合下顺利航行。 方皓船上的人就惨了，伏波号的船底没少触礁，震得船上的人东倒西歪。原本就不适应远航的百姓，很多都吐了，郎先生更是一脸郁闷。 “转舵，转舵！转——舵——！——” “哎哟，郎先生您别吼我呀？我这不在转吗？” 轰！ “我焯你骂！……” 大雾，暗礁，给航行增加了不少阻碍。 好在乔银对岛上幻灵佛珠的感应，让大的方向一直能保持正确，不至于偏航。 又经过了一天的艰难跋涉，舰队终于驶出了这片海上蜃气。 那座巨大的海岛也终于再次呈现在乔银的眼前。 “看？” “陆地，是陆地！” “哈哈，真的是！好大的陆地呀！……” 没等乔银先开口，三艘大舰上的所有人都兴奋的呼喊起来，热烈，沸腾！ 乔银也急匆匆的冲出驾驭舱，跑到了甲板上。 当他看清了这片熟悉其实很陌生的陆地后，感应着还有数百里距离的幻灵佛珠时，一时腿又有些发软。 此时，聚风扇能聚拢的风已经非常微弱了。舰队航行的速度降到了五节以下，还不如洋流。 好在乔银并没有再腿软到歪在地板上，而是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终于到了，我们终于到了！” “你太厉害了，小银！” 丘小珍更是激动得一把抱住了他，狠狠的亲了几口！给了乔银发现这片未知陆地的最大奖励。 这时，瑚州号上也传来了命令：“所有舰队，原地休整，明天出发登岛！” 这一刻，所有人的烦闷都消失了，所有的担忧也都不见了。剩下的只有兴奋，连觉都睡不着的兴奋。 终于挨到次日天明。 乔银拿出了小宁交给自己的最后一把聚风扇，神魂出壳遁上了高空。 呼……！ 在空中，他使出全力挥动了这把宝扇！强大的神魂力量聚拢了高空更多的信风，再次刮向了海面。 三艘大舰上的聚风扇，也将这股风力再次聚拢，船队终于得以继续正常航行。 乔银就这样在空中，一直扇到舰队找到合适的深水海岸，硬生生完成了这次航行。 “真亏了大嫂这把扇子！这次到了岛上，一定要多做出几把来，以后往什么地方航行都不怕了！” …… 岛屿北岸的涂滩之上。 一尊冉冉香案摆放在后。洋务幕僚郎先生，手捧一卷黄封册本，正在开卷颂读。 “上谕：自三皇奠基，五帝分伦，圣王治世，皆赖教化。君臣和则社稷安，黎庶和则天下定，戎夷和则八荒宁！大肃定鼎以来，法先王之治，蒙上天护佑；君臣其洽，百姓融融，天下安乐，河清海晏！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关和宁定，海内承平！今着洋务府衙，远渡南洋，光复宝岛，重驻疆域，特擢升此岛为大肃郡县，赐名蓝银！今逢盛世，普天同庆，天下安乃黎民之乐，天所愿之也！朕愿与众卿黎庶共享之，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他面前，宁远，乔银，方皓带着各舰之上的官员，水手，杂役，百姓，一同三拜九叩。 从今天起，这座岛被大肃朝庭光复，赐名“蓝银”。 上谕宣读完毕，郎先生上前搀起了宁远和乔银，说道：“成了，终于成了！” 随后，所有人一同欢呼起来：“万岁！大肃万岁，皇上万岁！……” 在热烈的欢呼声中，各舰官长指挥杂役和百姓们，一同将各种生产生活物资慢慢搬了出来。一座座帐蓬，也在岸上开始驻扎，场面热烈而又喜庆。 船上的猪马牛羊，也一同被赶到了陆地上。数量不多，每艘大舰上各只带了两三对，不过也让新的宝岛上有了牲畜，日后就能繁衍生息。 相比之下，鸡鸭鹅等家禽倒是不少。路过擎海群岛孵出来的小鸡小鸭，眼见的长大了许多，一群群的在滩涂上跑，啄着地上的石子和小虫。 随后，又是各种耕地用的农具，打粮用的风车，碾谷的砻磨，也一件一件的摆在了营地边。 不好直接装运的，都拆分放在帐蓬里，以后拿出来直接拼接好榫卯就能用。 省去了贮水的空间，远洋大舰能带的东西就太多了。一袋袋的粮食也被搬上岸后，还有许多大的瓷缸，瓷瓮也被抬到了帐蓬里。 米粮，面粉，副食，咸菜，还有油盐酱醋，可以说是应有尽有。他们带的口粮足够所有人在这里生活一年以上，这才是远洋开拓的真正底气。 乔银看着拼接农具的几个人，心中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不过一时又说不上来，不由得呆滞了一下。 郎先生则先把他叫醒了过来：“小乔？” “啊？” 乔银回过神，有些歉意的笑了笑，“啥事？” 郎先生将他带到一边，边望着周边从未见过的景致，边问道：“那个蓝陀银松在哪儿？” 乔银也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植被，说道：“我们现在应该是在海岛的北岸中部。蓝陀银松在东岸，离这里恐怕还有数百里的距离。” “这么远？” 郎先生也能体会到，这座所谓的“岛”比瑚州岛要大太多了，但也没想到能有这么大。 于是他说道：“现在是来不及了，反正总归在这座岛上。我们还是先看一看，怎么准备耕种的事吧？” “嗯。” 在大肃，蓝陀银木是价值千金的宝物。但在这座孤岛之上，最有价值的却是粮食。 于是二人一同向着北方的内陆林地走了进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拓土开疆 根据乔银观测得到的线索，这座“蓝银岛”东岸地带降水最多，形成了雨林；中部地带次之，所以生长的是类似于大肃南方的乔木森林。 西岸地带降水最少，形成的是草原和灌木植被。 如今郎先生走到森林边，微微抚了一下这里的树：“不错！这树能密集生长，水和积温是能够种植水稻的。只是要开发出农田，恐怕不容易啊！” 说着，他又蹲下来抓了一把土，放在鼻尖上嗅了嗅。然后抛在地上，拍了拍手。 乔银带回去的土质，衙门里早研究过了。如果不适合耕种，也不会搞出这么大阵仗。 乔银却说道：“如今这里只来了二百户人家，还有帮忙开荒的二百户水手，大半都是女人孩子，真正能干活的也就四百来人。按农庄组织起来，十个人照料十垧地，四百人最多也就种六千亩。我们几个会道术的先辛苦一下，尽量把地开出来。” 说着，他又伸出姆指和小指，对着太阳点了个赞，又点了个踩。 “太阳黄经在二百五十度，再过二十天就是南回归线无风期。冬至后再一个月，这里可能就会进入湿季，最好能抢在这之前先试种一批？” “说得对。” 郎先生自然不会反对。 还有不到两个月，湿季就会来临。五十天开垦出六千亩水田，也只有道术高手可能做到了。 原本在内陆，就算大家再勤快，也不好出手干农活。毕竟衙门里当差的都是体面人，所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人读书习武，为的就是一个体面。你勤快了，是不是别人也得一起跟着勤快？ 一来二去，这衙门怕是没人来效力了。 圣贤曾经骂弟子“樊旭小人哉”并非没有道理。 但在海外就不一样了。和当初开垦瑚州岛一样，找个合适的理由，就能把事情淌过去。 郎先生便说道：“那等探明了情况，我们就动手吧？万一有和蓝陀银木一样珍惜的植物，药材，不小心毁了，那也太可惜。” “嗯。” 说着，乔银就和郎先生一同初步察探森林边缘的情况。包括地貌，水源，以及各种自然条件。 宁远他们则是在涂滩上，惊喜的欣赏着岛上的风光。 涂滩上布满了大小石头和砂砾，连绵到了远方。一边是碧波宁静的大海，一边是茂密茐郁的森林；滩涂上有鸥鸟在嘻戏，森林间还有小兽在徘徊。 这里的天很蓝，水也很清。哪怕过了小寒，气候也依旧温暖，好像春末夏初般的季节。 而且这里除了他们之外，没有再看见别的人，仿佛一片安详的世外桃源。 “土地啊，土地！” 不少流民跑到了滩涂尽头，踏上了坚实的土地。兴奋的欢呼，从地上抓起泥土使劲的闻。 “了不得啊。” 宁远在滩涂上走出一段距离，努力的欣赏着这里的一切，感觉真像在做梦一样。 直到乔银和郎先生回到了滩涂边，他才迎了过去：“怎么样，能开垦吗？” 郎先生笑道：“当然能，土地很肥沃，森林里还有条河，溪水更有不少！就是开荒起来要费点劲，这个只能大家一起动手了。” 宁远点点头：“我自有道理。不过今天太晚了，大家也都累了一个多月，先好好休息！明天把队伍分好，学周兄那样安排妥当，办事效率才能高。” 乔银和郎先生都连连点头。 他们带来的人员，自然有农庄里挑选出来的干部。这些人未必会留下，但把生产队组织起来，教会这些人经营农庄，绝对不是什么问题。 一行人边聊，边在滩涂边慢慢散着步。 夕阳西下，蓝银岛蒙上了一片橙黄。这样明媚的夕阳，在内陆是很难见到的。 天边那一朵朵棉花般的云彩，好像离海面很近，也被阳光照射得分外迷人。 和暖的信风一丝丝，一缕缕，微弱的抚到海滩上，让人从身体到心灵都是一阵阵舒缓。 这座岛的气候当真是奇特，却绝对不严酷，反而非常养人，让人流连往返。 宁远感慨地说道：“小银，真是了不起啊！我有时候都不敢相信，洋务衙门探索了这么些年，最终还是靠你走出了如今的困局。” 乔银则是中肯地说道：“我不过是站在无数牺牲者的肩上，才完成这个使命的。” “说得好。” 对乔银的这番话，宁远他们都非常欣赏，“但不管怎么说，这片陆地到底是你发现的！这样好的氛围，作为开拓者，理当赋诗以歌之啊？” “哈哈，宁大哥居然还有如此雅兴？” 乔银也笑了起来，之后背着手在涂滩上踱了几步，望向了远方的大海和蓝天。 “杨树？” 乔银叫了一声，杨树马上跟了过来：“大人！” “笔墨伺候！” “是！” 很快，杨树让水手放稳了一张大案。 乔银铺纸研墨，写下一首“下南洋”：好风凭借力，送我下南洋。离时莺寄语，归却雁成行。一舟腾碧海，十载渡国殇。不入圣贤墓，还做陇余娘。 “好！” 宁远忍不住重重拍了一下手，“好啊，好！好诗，好字，好才情！好！” 郎先生也赞道：“到底是武进士，不像那些文绉绉的小农情调！有气魄，有血性，有风骨！好！一等的好！” 就连一贯自视甚高的卢源，看着那龙飞凤舞的大字，也不由得微微点头。 丘小珍站在一边，看着乔银满眼都是小星星。 乔银被大家一夸，不由得更加兴奋，忍不住转了个圈：“男人，就要拓土开疆！” “哈哈哈哈……” 这一回，真把大家笑岔气了。 欢乐的氛围每每显得时光短暂。中午上岛，才一晃就已经日落，天色很快暗了下来。 不过滩涂上已经清理出很大一片空地。许多帐蓬也被搭好，各种生活物资也都搬在了营地中。 天黑后，熊熊的篝火也在空地上升腾起来，印红了每一个人的脸。大家拿着热好的干粮，都吃得很开心。 “妈妈，我们家真的能分到地了吗？”一个系红头绳的小女孩问抱着她的母亲。 女人也靠在了男人的肩上：“是的，我们家也能分到地了！你爹再也不用给别人干活了……” “噢！……” 不少小孩都欢呼起来，稚嫩的童声让这片土地显现出了一种勃勃的生机。 安顿好百姓，海员们也都纷纷回到了船上休息。 夜色渐深，天空再次闪烁出点点星光。海风逐渐的远去，让黑暗中的大海平静得好像一望无际的湖水。 随着兴奋化为了疲倦，涂滩上的喧闹也沉寂下去。长久旅途的辛劳让人们很快进入了安眠，只剩下了未燃尽的篝火偶尔传出的木头炸裂的声音。 直到次日天明，滩涂的营地上才又开始热闹起来。 …… “都起来，起来！准备干活儿！” 方皓背着手，在各个帐蓬之间窜来窜去，吓得孩子们哇哇大哭。 “动作快点儿，别像个老娘们儿！……” 一堆堆的农具，各种铺路架桥的生产器具，早就分门别类，码放得整整齐齐。经过筹划，生产队的干部们首先把劳力都集合在了一起，站军容。 开荒不是打仗，但开荒等于打仗，所以军容是一定要站的。哪怕只是集合，报数，站上个小半刻钟，对今后的组织生产也能打好绝对的基础。 这是在实践中慢慢摸索出来的。 乔银，郎先生，丘小珍，胡三娘。四大道术高手也来到森林边，准备开荒造田。 这片森林，乔银他们昨天已经察探过，并没有什么天材地宝。当然树木都是极好的，砍伐下来无论是造船，还是拿来盖房，都能物尽其用。 宁远给出的理由，是船漏了，要大家砍树修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总归算个理由。 从最东面开荒的，正是丘小珍。只见她盘膝坐在地上，手拿巨大的聚风扇，神魂透过纯阳法阵遁出之后，分化成了十余股阳和的风。 这些暖风卷起一粒赤金豆，慢慢观想融合，最后形成了一尊尺余高下的金蟾。 这尊金蟾，已经和乔银当初在瑚州岛开荒时融出的金蟾差不多了。 原本以丘小珍的神魂力量，凝聚出寸余大小的相法就是极限了。但借助了聚风扇，念头中就有了纯阳之力，让她的力量增大了十倍百倍。 金蟾张开口，一道闪电劈了出去！ 轰！ 丘小珍对道术的掌控也极其精准，一棵大树从底部被直接击穿，最后吱吱嘎嘎的倒了下来。 叽叽叽…… 这让树上的鸟窝一下摔落。两只岛惊得飞上天空，窝里的鸟蛋也摔成了浆糊。 然后，只见金蟾法相一散，重新化为了十余道暖风。暖风一卷，各自卷起一把把斧，锯，刀，将树冠和大小树杈很快削了个干净。 最后，这些阳和之风便把原木从头到尾洗炼了一遍，变成了即砍即用的上好木料。 等在一边几十个劳工也都过了来，将那些树杈全部拖走；大树干也滚到旁边，作为盖房子的材料。 丘小珍则马上又凝聚出金蟾法相，开始砍筏第二棵大树，前后用了不过数十息而已。 随着砍筏的大树越来越多，原木也整齐的码放成了一堆一堆，投入生产。 这还只是丘小珍一个人的成果而已。另一边，乔银他们的进度则要更快，这座荒芜人烟的岛也真正爆发出了人气，向着文明迈进…… 第一百二十章 赵孟之所贵 森林边，一堆堆原木被生产队挑选出来。 劳力们五人一小伍，十人一小队，相互配合，将大小长短相当的直接拼在一起，然后用草绳扎成木筏。立起来就是一面墙。 有的筏故意留下几个缺口，就能作为门窗使用。 旁边，已经整平的地面上，三根高大的原木架成了一个三脚架。木架的顶端上是从银河号上拆卸下来的起重机，正将一根削尖的原木打进地面。 “一二嘿！……一二嘿！……” 随着十名劳力拉拽着绳索，架顶上操作起重机的三名水手也配合得恰到好处。两丈长的巨大原木，好像竹钉一般被揷进了土中，震得地面轰轰作响。 起重机原本是放锚用的，顶端是一对定滑轮，吊钩上还有两对动滑轮。它能让十个水手拉拽数万斤大铁锚的起落，也是泯南和瑚州现在盖房筑桥的重要工具。 事物的发展都是在探索中进行的。起重机原本是为了航海才慢慢改良完善，如今又重新用回了陆地作业。 轰……轰…… 生产干部指挥着劳工们操作起重机，很快就将六根原木打成了柱子。之后还是用起重机把四面墙立起来，房顶上再糊上泥和草，一幢简单的木屋就盖好了。 这种木屋盖起来仓促，却也整齐美观，也结实牢靠。前后不过花了半天时间而已。 对洋务衙门来说，这样的小工程简直太容易。如今三艘大舰各有五个锚，其中两个腰锚一般作为备用。它们的起重机就都取了下来，暂时给开荒用。 诸如此类的生产器具，军舰上还带了很多。加之有了大量材料，要盖房修路根本不成问题。 生产队的干部们也把人分成了不同的工作组。壮劳力专门负责扎木筏，女人和孩子帮忙搓草绳，衙门里的水手盖房，分工明确。 明确的分工，能让劳动效率提升很多倍。 女人和孩子们把草绳搓好后，一捆捆的放在壮年男子们的旁边。男人们把挑出来的原木铺好，就能直接扎成筏，然后送到工地把房子盖出来。 六架起重机，一个上午就盖出了六间屋子。说来简陋，但这小木屋看起来却也别俱一番风情。 木屋之间，还有工作队在负责修建道路。即便是开荒，衙门也做出了大致规划，不是没头脑的乱搭乱建。 盖房子的位置，选的都是坡面较高，地势平坦的地面。离正在开发的农田也不远，也方便作息。 工作队组织起人手，在画好的路标上铲出一丈宽的路基，然后把筛好的砂石均匀的填铺进去，形成中间略高，两侧略低的拱形路面。 路面两边，还挖好了排水沟。这样平时出门便利，下雨也不用担心淹了房子。 一天下来，小木屋盖好了十余间，一条道路也从房舍中间穿了出来。 排水沟一直连到正在开发的田梗旁，如果只看这一处，当真有了点烟火气了。 另一边，农业组的干部也早早为粮食生产开始做准备。 一口口的麻袋被取出来，里面放的是准备好的早稻种子，正浸在掘好的畦洼里发芽。发芽后再有一个月的出秧期，到时田地也就该整好了。 一天的忙碌终于结束，乔银他们回到营地，照例又点起篝火。一起烤干粮吃饭，其乐融融。 晚上，海员们依然回到船上休息。百姓们则睡在营地的帐蓬里，其中有十余户人家更是有了自己的房子。 “起来，准备干活！” “动作快点儿，别像个老娘们儿！……” 次日天刚亮，方皓就和鸡一起叫了起来。男女老少再次奔赴到工地，新一天的劳作又开始了。 随着森林逐渐的开垦，荒地上的房屋又多了几座，道路也延伸了许多。衣，食，住，行，慢慢从无到有，一点一滴的开始积累…… …… 时近年底，大肃北方已能感受到真切的寒意。不过在泯南和瑚州，这里才刚刚结束了第二季收获。 晚稻的产量，比早稻还要整整高出一成。加之新政让农民分得了不少所得，有了点余钱，所以不少人都开始采购年货，为商品经济又增添了一丝繁荣。 经过半年的建设，瑚中县也真正进入了发展的顺畅期。大量涌入的劳工，让县城几乎扩大了一倍，林立的起重机和竹架成为了城中最常见的风景。 城外的农田开垦，也扩大了五成。因为这里没有地主，农庄经营成为了根本的生产模式，随着流民的增加，就能顺利的继续扩展下去。 瑚州港的船场也同样扩建了许多。除了派军驻防的镇远营之外，衙门里的不少骨干也被均分到了此处，开始负责维护修理一些小型舰船。 农，工，商的持续发展，让整个瑚州的人口几乎又翻了一倍，接近十万人。但每天依然有数不清的人往这边跑，有的顺利抵达了，有的葬身鱼腹。 和瑚州相比，源州则是人口中转地。大量的人从周边涌入省城，然后又从省城流往瑚州。 泯南不比瑚州，有一定的历史包袱。 不过有当地巡府，布政使，按察使，还有知府，知县等诸多官员的坚持，以及开明绅士，新农民的努力，上半年在整改完成的土地上证明了新政的价值。 官府衙门用压力和引导双管齐下，终于迫使那些还在观望的中立人群逐渐加入到了新政之中。当地官府也对这些姗姗来迟的人表示热烈欢迎。 按原本的套路，一件事我是对的，你是错的，双方争执不下；最后事实教育了你，你就应该满面羞惭，负荆请罪，从此低我一等。 史书上，负荆请罪的故事多不胜数，也为清流士大夫们津津乐道。 但源州府上下的衙门丝毫没有这种兴趣。 对于迟来归附新政的人群，衙门只说是宣传力度还不到位。不光没有折辱，还积极派遣干部过去帮忙整改土地，组织生产，补种补收。 因此随着中立人群加入到了新政行列，源州的土地整改顺利完成大半。二季收获的粮食比往年多出好几成，从农场到农庄，都是一片祥和。 但就是如此成效，依然少不了抵制的声音。 对于继续顽抗的土豪劣绅，衙门自然不会再听之任之。不惹事便罢，惹事必被抓。 十一月底。 一场大雪从北方袭来。一夜之间，银京城就变成了一片银白，成了真正的银京。 “皇上，臣有本启奏！” 朝堂之上，大学士司马匡正起身鞠礼，向皇帝陈辞。 “俱南方士绅所言：泯南巡府宁卫借新政之机，大肆征敛民财，湖阳知府江沱，江口知县丁真与其沆瀣一气，巧取豪夺，将千顷粮田尽皆霸占！至使源州一府哀鸿遍野，泯南一省人心惶惶；长此以往，恐民风糜烂，动摇国本，恳请皇上明察。” “皇上，臣也有本启奏！” 司马匡刚一说完，坐在另一班的骆诚国也站了起来。 “新政伊始，有些风言碎语在所难免。当初朝庭推行摊丁入地，也遭遇过士绅抵制，可推行成功之后，国库每年的收入就增加了一半！羡耗归公，没有了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进项，但国库因此又多收入了两成；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虽然让有钱的富户多少受了点损失，可国家的财政因此又多入了四成！小民百姓也相应减轻了负担。先帝时，大肃的岁入不过三千余万两，如今已近六千万两，几乎可与北肃盛世年间持平！这都是真事，发生在眼前的真事，司马大人身为国之重臣，为何不谈及国强民富，而偏偏在意个别劣绅诋毁朝政？” “钱钱钱，你又谈钱？一天到晚都是钱！” 司马匡终于又露出了怒色，“钱再多，失去民心又有何用？” “民心？” 骆诚国冷冷一笑，“庶民之心，难道不是民心？” 司马匡也是冷冷一笑：“士农工商，士乃万民之首！得士民之心，方得民心，这是圣人说的话！” “赵孟之所贵，赵孟能贱之！又是谁的话？” 骆诚国也露出了怒色：“圣人所以言士，因士以身事国；士不以国本为先，乃自绝于圣贤，圣贤亦弃之也！” “好了好了……” 见二人又在朝堂上吵了起来，皇帝连忙开口调和了一下，“源州推行新政，本意是治国安民。如今有士绅被官府治罪，爱卿应先陈述案情，就事论事嘛。” “是……” 骆诚国和司马匡也停止争论，重新端正了仪态。 司马匡奏道：“源州有一举人，姓吴名英，乃当地士绅名流。但今年推行新政，吴英不过提了几点条陈，就被巡抚羁押！不光被革除功名，其名下田亩也被分给佃户流民，此等行为，和大戎圈地有何相异？” 皇帝听了，便望向了骆诚国：“可有此事？” “皇上！” 骆诚国也奏道，“因吴英是士绅，此案乃泯南学政所辖。据臣所知，吴英在源州抵制朝庭新政，散播流言，蛊惑民心，谤及先帝！后经巡府审讯，吴英俱已认罪，但本朝不以文字罪人，因此学道衙门只罚银数千，并未入狱，更未牵连家小！至于圈地一事，不过是将吴家田亩按新政改成了农场，其田产仍属吴家。今年秋收，吴家的收成倒比往年更多了，官民皆无怨言。” “哦。” 皇帝听了，也微微松了口气，“司马大人，事情并不严重。看来是坊间传闻，把事实夸大了。” 司马匡听了，终于也无话可说：“皇上圣明……” 两班大臣见了，也连忙都跟着唱颂起来：“皇上圣明！……” 第一百二十一章 兵过如篦 时节终于到了冬至。 南回归线附近，也真正到了无风季。 哪怕在蓝银岛，只有在午后因陆海温差，让海面荡起涟漪一般的波纹。 滩涂的空地上，原本荒芜的营盘内已盖起了一爿爿简易木屋。有点手艺的人，甚至还打造了一些桌椅家具，逐渐有了些生活气息。 一间间的小木屋，错落在原本荒芜的空地上。很多小屋的前后还扎起了篱笆，围成了一座座小院，院子里有晾晒的衣服，屋后的灶堂里冒着青烟。 木屋和篱笆之间，平坦的小路从中间穿过。猫狗在其间追逐嘻戏，偶尔还夹杂着孩子的笑声。 除鸡鸭鹅这些家禽之外，繁衍最快的当属猫狗了。刚刚出生不久的小奶猫，正好奇的打量着这个世界，在小屋的院子边玩耍。 小鸡娃则长得更大了。有的小雄鸡连鸡冠都没长齐，就企图和方皓一起叫人起床。 而在村落的尽头，原本植被茂盛的荒野丛林，如今已经开辟出了数十里的土地。 隐藏在森林内的小河，小溪，还有湖和池溏，也一个个被显露出来。村里的鸭鹅也很快发现了这些宝藏，一群群的跑过去游水觅食。 小的水坑中，泡着一头头的大水牛。猪则开心的在泥水里打着滚，拱着腥黄的泥土。 这样的风景，很容易让人产生错觉，仿佛来到了大肃某个非常偏远，但并不荒蛮的村落。 仿佛顺着这个村落走向内陆，那里就会有大的州县，国家，甚至王朝。 如此的变化，就是源于这段日子官民一体，每天就是干活，干活，干活！ 一向寡言少语的丘小珍，干起活来着实的投入。她每天挥用聚风扇和赤金豆凝聚金蟾法相，使用越来越熟练，伐木效率也越来越高。 离丘小珍一里之外，郎先生的道术境界就要高很多了。同样借助了聚风扇，他能凝聚出来的金蟾法相足有四个，效率自然要高出几倍。 而离郎先生数里开外，胡三娘手执聚风扇，能够凝聚的金蟾法相达到七个。 在如此的开荒效率下，普通人已经配合不了这种进度了。所以宁远和卢源也过来帮忙拖运木材。 宗师高手，玩转九石以上的石鼎不在话下。如果把力量施展到最大，宗师能举起几十石的重量。 而宁远和卢源，更能施展佰数伪手，勃发出武圣之力，力量足以在短时间内再提升十倍。 所以哪怕一根大的木料，最少都有数百石的重量。但他们两人一起抬，就像两个普通人抬桌子一样轻松。 真正的武圣，能把镇井龙的柱子像棍棒一样舞出花来，而且水泼不进。 在开荒队伍最西边的乔银，如今更是道术大进，又有了幻灵佛珠这样的法宝。只用一枚佛珠，就能凝聚出一尊尺余高下的金蟾。 因此他的金蟾法相一凝聚起来，足足有上百尊！这些法相分散开来，向着前方的树木进行着精准轰击。 轰轰轰！…… 一棵棵大树，被雷光尽数击倒，只是十多个呼吸的功夫，又一排大树就全部倒在地上。 然后乔银的这些金蟾全部散开，化为了百道光芒闪出，喀嚓喀嚓……那些大树上的枝干就全部被切掉。 最后，这百枚佛珠再次融合在一起，变成了一只丈余大小的巨手。 只一抓！ 一根比人还粗，数丈长的大树干就被抓了起来，放在一边！空地上已经有数千根原木，就这么被码放成一堆一堆，连起重机都不需要。 最后，乔银的神魂再次一变：一个涡漩祭起，将剩下的大树根一个一个拔了出来。 随着这片树林越来越稀薄，空地的尽头已经能看见一条孱孱的小河。 乔银他们开荒拓林，自然有郎先生和农业生产队的人做过堪察，结合实际情况还会调整。开发出来的田亩，会连接到河水，小溪，保证水源供应。 这片岛屿的环境相当好，哪怕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大江大河，但这片森林里，就有许多的小河小溪。而且水源清洁，非常适合发展农业。 在他们身后，数百个劳力正沿着开发好的空地修整。男人松土，平地，修田；女人和小孩负责清理，把一些石头树枝等杂碎从田土里挑出来。 最早开辟出来的空地，周围早已筑起了田梗，田梗外还有挖好的水塘和水渠。田梗尽头是搭建的茅厕，几千人积攒下来的肥料每天都往田土中堆积。 哗…… 一道渠门挖开后，松好的土地终于注进了水。 直到渠门重新封好，浸上水的田平静的如同镜子一样，印出了头顶上的蓝天。 男人们下得地去，扛起犁，很快又将平静的水面踩破。一道道碎泥在他们的身后被慢慢翻出水面。 衙门里带来的耕牛只有六对，畜力非常匮乏。好在如今有了生产队，十个男人一同拉犁，也能把地犁出来，这在以前是不可能发生的。 在小农经济里，自家人只管自家的事。除非某家有好多个儿子，才能避免畜力的缺乏影响耕作。 但现在不一样了，生产队把人组织成了整体。一个人干不了的事，可以几个一起干，每个人即在帮别人，也在被别人帮，所有人都是受益者。 挨着池塘的那方浅畦里，已经冒出了一片青绿。 只要是大肃人，都能一眼认出来：这是水田。浅畦的那片青绿，是开始发殃的稻种。 直等把大田沤好，秧苗也能发到三寸来长，就能正式开始插秧，然后长出水稻。 短短一个月，就开辟出了六千亩水田。乔银一个人就开发了一大半的荒地。 虽然只凭他们这些练武修道的，肯定不能把荒地真正变成田亩。不过他们身后还有数百名壮劳力，以及帮忙跟后的上千女人和小孩。 他们这支力量就像有组织的军队：将领开道，兵甲随后，把原本的荒山野岭硬生生梳理出了人文气息。 兵过如篦。 囤田政策，并非大肃首创。残暴的军队会毁灭家园，亲民的军队亦能创造家园。 周近推行的农庄新政，对于劳力的组织可谓空前。没有农庄，无论是瑚州，还是这座“蓝银岛”，开发起来也绝对没有这般顺利。 中原人种地的本事，可谓是一种民族天赋了。 “呼……终于忙完了！” 噗通一下挖出最后一个树根，乔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他的面前，终于到达那条小河的岸边了。小河并不深，也很清澈，能看见河床上凸凹不平的碎石。 哗哗流动的河水，目前尚不知道它发源于哪里，也不知道它流往何处。 不过乔银却知道，这条河将把这片荒地真正变成良田。 小河的对岸，依旧是似曾相识的森林。直等这里的人安扎下来之后，必然会继续往内陆开发，就像开发得如火如荼的瑚州岛一样。 回头看去，原本密集的森林早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明朗和开阔。 乔银近处的荒地刚刚被开发，挖去树根的大坑还一个一个的留在地上。不过更远的地方，树坑开始被填平，凸起的地面也被生产队修整平坦。 更远的荒地，更是已经筑成了田亩。那一方方，一片片的水田，还有卷起裤腿在其中忙碌的人影，真是像极了太平庄的景致。 另一边，郎先生他们开垦的进度也同样接近了尾声。放眼望去，也是一片清明。 “真棒啊……” 着自己的劳动成果，乔银的心中感到一种莫名的欣慰。 这种欣慰，甚至还要高过当时战胜东瀛无敌舰队的喜悦。 因为那个时候只是毁灭了一支侵略者，而现在则是创造了一片家园。 两世为人，乔银从来没有如此关切过农田。毕竟生活在文明之地，他无需担心粮食匮乏的问题，即便有，也和现在的心情是完全不一样的。 哪怕是当初开发瑚州，乔银都没有过于关注粮食的生产。毕竟瑚州离内地很近，只要想办法，就能调运粮食过去救急，这和蓝银岛完全不一样。 蓝银岛孤悬海外，即便有足够多的粮食，有天大的神通，也不可能救济到海外。 所以这里是否能真正开荒成功，是否能真正长出粮食，意义非同一般，关乎着洋务的成败。 “希望这次开荒，能一举成功，不要再闹出什么夭蛾子了！天时，地利，人和，我们这次可是一样都不缺，没有不成功的道理。” 天时，他们抵达蓝银岛的季节正是播种的时候。 地利，岛上除了他们，现在一片安宁，远离纷争。 人和，这个世界上最会种地的大肃人，组成了最行进的农庄生产队。 乔银想不出还有谁能比他们更顽强。 一时间，他感觉自己的神魂念头在舒畅后，有了一种更加凝炼的感觉。 甚至感到，自己如果现在去渡雷劫，没有一点压力！ “原来如此，这就是雷霆真正蕴含的意志，毁灭和创造的意志！人的意志要战胜天地，就是要领悟毁灭和创造，其他任何意志都无法凌驾于这个意志之上。” 雷霆的力量，除了毁灭，还有创造。 乔银如今的道术，除了毁灭，也能用于创造！ 他在无意中，竟然突破了最后一重屏障。这次远航结束之后，返回大肃，就能渡雷劫。 当然在这之前，还要把手头的事情做完。 乔银先要和郎先生一同去东面的雨林，好好察探一下当地的情况。等东南信风出现后，再把那两艘倭寇的沉船打捞上来，以充府库。 在这片物资匮乏的新土地，倭寇船上的东西不论多少好坏，都可以起到很大作用。 于是几天后，郎先生他们开荒的工作基本完成。大家好好休息了一天，便出发去找蓝陀银松。 第一百二十二章 蓝陀银松 时过冬至，南回归线附近基本上已经没有风了。 不过此时太阳就在南回归线上。如果有陆地接受到太阳的热量，与海面形成的温差依然能形成微量的离岸风，只是不可能吹得太远而已。 像神洲东岸那样的季风，必须有足够体量的大陆和广阔的海洋相交才可能形成。 好在蓝银岛的体量，比瑚州岛要大得多。因此在沿海地带，白天尚能形成微弱的风，从海洋抚入陆地，午后时分最为明显。 原本这样的微风不可能吹得动帆船，但有了聚风扇就不一样了。 乔银和郎先生带着一棚水手，驾驶了一艘牙舰，从陆地北岸中部驶向东北地区。 从中部往东沿岸行驶，越靠近东岸，就能看见内陆的森林越发繁茂，树木也越发高大。 海岸滩涂也从中部的大颗卵石，砂粒，逐渐演变成细腻的沙滩。到最后，沙滩开始变得温润，淤积起来，最终形成了褐色的泥滩。 世界上的海岸千奇百怪，有涂滩，有岩礁，有的平缓，有的陡峭……哪怕是相似的气候条件，也能形成完全不一样的沿海，宛如指纹一般不可琢磨。 不过从大的地理构造上，海滩依然是遵循大陆架，洋流，风向，还有陆海生物慢慢形成的。 所以乔银他们一路航行，也在一路观测地貌和海岸。毕竟以后要开发，必然要掌握这片土地上的一切自然条件，所有工作都要慢慢开展，仔细记录。 几天后，牙舰终于航行到东北角的位置，乔银又看见了那一大片雨林。 “哇，真是壮观哪！” 下了船，郎先生踏上泥滩，望向了十多里远的内陆：这里同样是一片森林，但无论是树木还是植被，都比中部地区要高大太多。 二人踩着淤泥上岸，留下了两串深浅一致的整齐脚印。直到走近了雨林边，仿佛来到了一个巨人国：这里随便一棵树，都比虹杉还要高大。 放眼再看，就连地面的植被也极其深邃，很多藤蔓更是直接绕到了树干上，一圈一圈的攀岩。因此二人行走起来也格外小心，以免被毒蛇毒虫袭击到。 走进森林不多远，光线就很快阴暗下来。巨大的树木仿佛一把把撑开的遮天巨伞，把天空的阳光挡住了大半，连温度都下降了很多。 “啊！” 突然，乔银只感觉脚下一软！ 之后他的身体突然失去了脚踏实地的感觉，开始不由自主的往下沉。 “大洇泡？” 心中一惊，乔银的神魂猛然遁了出来，抓住自己往上就拉。 结果一使劲，神魂竟然重新融入了肉身！ “不要乱动！” 郎先生很快发现了他的异样，猛然喝了一声。飞快地扯断了旁边树上的一根藤蔓。 “抓住这个！” “哦！” 乔银的腿已经沉下去了一截，好在手还在外面，一把就抓住了藤蔓。 郎先生猛然一使劲，硬生生把他从淤泥里拔了出来。 这一回，当真把乔银吓出了一身冷汗：“多谢您了郎先生，原来神魂竟然托不起肉身？” 郎先生也松了口气，将藤蔓卷成了一个圈。 “是啊。神魂一遇上肉身，只要发力就会遁进去；而且活人的气血对神魂磨损很大，就算是别人的神魂，也不能长时间把你带起来。” 说着，他把这圈藤蔓交给了乔银：“所以再有危险，你就用神魂把它放下来，这样就能拉起自己。” 乔银接过藤蔓，突然想到：“那我们用它编个筐，人坐筐里，不就能提着自己飞了？” 郎先生无语：“这太危险了，小心把肉身摔死！大的道门应该有专门祭炼飞行的法宝，看以后有没有机缘，我们也做几个试试。” “好吧。” 乔银把藤蔓先挂在了肩膀上，然后提了提湿渌渌的裤子，当真有些难受。 不过走进森林不算太远，他的心情就恢复过来了。因为前方感受到了那点神魂波动。 啵！ 念头一闪，一枚黑中透金的珠子从泥土里冒了出来，飞回到了乔银的手上。 正是他留在这里的幻灵佛珠。 在埋下这棵佛珠的正前方，众多植被中间，便耸立有一棵鹤立鸡群的大树。 “蓝陀银松木！” 二人抬起头，望见了这棵比桅杆还要粗一倍，高得好像耸入去霄般的巨树。 乔银上次是神魂外游，加之念头疲倦，远没有今天看得这么真切。 从表面看，它就是一棵放大了许多倍的松树，正如同盆景中的松树缩小了许多倍一样。 如果不是它如此高大正直，乔银或许就不会砍下它的树枝作为样本，当真是木秀于林。 郎先生遁出一缕神魂，渗进了树干中。也喜道：“是它，是它，就是它！蓝陀银松！” 乔银围着树绕看了好几圈，抚磨着它粗糙的树皮，这才问道：“先砍几棵回去？” 这样的大树，不光体量巨大，而且材质更是极佳。乔银想象不出，如果砍它十根八根拿来做船，那能打造出一艘怎样雄伟的巨舰啊？ 郎先生却拦道：“不要急！这么一棵大树长出来，恐怕得好几百年，砍一棵少一棵！以我们现在的造船技术，未必能好好利用，还是先研究一番再做理论。” “好吧。” 乔银感觉也对。 这树就是砍下来，现在也很难带回去。只能等以后发展好了，再合理利用。 于是二人先出了森林。回到牙舰上，乔银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 郎先生也从头开始，研究森林边缘的其他植被和土壤。 和中部森林差不多，这里除了蓝陀银松，暂时没有发现其他的珍惜物种。 这里的土地也不及中部肥沃，接近于岭南滩涂边的砖红壤。这是雨水过多，产生淋融现象所造成的。 众多植被之中，蓝陀银松零星的点缀在其中，大概十数平方里才会出现一棵。所以这片岛屿的东部地区，也不宜开发种植，就这样作为森林保留下来最好。 这是一种自然形成的生态，如果破坏绝对不是好的选择。在大致弄清楚这里的各种成因，时间也过了好几天，郎先生慢慢做好了打算。 “这蓝陀银松，应该可以培植。小乔，我先把需要砍筏的银松树枝标记下来，然后你按我说的折下树枝，先培植起来。培植存活的，就栽种，培植不存活的再作为木料。” “好。” 乔银对郎先生的安排自然赞同。 于是，郎先生便在森林边盘膝落坐，掏出聚风扇。他的神魂再次与聚风扇上的纯阳法阵相融，分化为十余道阳和的暖风飞出，最后凝聚成自己的样子。 郎先生现在凝聚出来的法身，无比真实。如果不是眼力高明的修士，几乎看不出这是神魂所化。 “这个聚风扇，作用远不止聚风那么简单！这次一定要让小珍多造几十把，给衙门里的幕僚一人配一把，这样大家就都能把实力提升到最高了。” 看着郎先生的神魂飞进森林，乔银心中也是一阵期待。 郎先生他们通过纯阳法印，能把力量提升几十倍。如果现在让他和鬼仙交手，一对一不用其他法宝，普通鬼仙未必就是郎先生的对手。 之前要研究土壤水文，两人只能肉身进入森林，凶险颇多。如今研究初见成效，郎先生神魂游历，效率自然极高，很快就在需要砍筏的蓝银树枝上系好了标绳。 等郎先生神魂归来，便对乔银说道：“好，现在该你上场了！” “好！” 乔银也遁出自己的神魂。百余枚黑中透金的佛珠融合成自己的样子，飞进了森林之中。 从森林边缘进入数里，首先看到的又是那棵蓝陀银松。它上面的小枝，上次就被乔银削回去了一捆。 不过那些一人来长，胳膊粗的小枝，不过是这种参天大树枝杈上的枝杈。 这株蓝陀银松比桅杆还要粗壮，二三十丈高。它真正的大枝杈，都比水桶还要粗，好几丈长，如果砍下来和普通的大树几乎没有分别。 乔银现在要砍下来的，就是郎先生标注好的这根大枝杈。 唰！ 取出血纹橘花战刀，乔银瞅准标注绳的部分，一个手起刀落！水桶粗的树杈顿时就砍进去一半。 “好坚韧！” 上次砍的树枝很小，所以还没有这种直观的感受。这蓝陀银木当真如玄钢一般的坚韧。 于是乔银将刀抽出来，将力量提升到最高！又是一刀下去，终于将这个切口直削到底。 虽然是第二刀，但落位无比准确。乔银现在的武功和道术不光强悍，控制更是精准。 然后，乔银的神魂一下变成一只大手，握住了这根极大的树杈，飞到了森林之外。 郎先生看见，从地上站了起来，把手一挥。杨树已经带着水手们跟到了一边。 乔银把树枝放下后，神魂归壳。 “快，放到这里来！” 郎先生马上过来，仔细的又分辨了一下这枝树枝和上面的十多枝小树枝，之后又做了一回标记。 最后，让乔银按他的要求，把小树枝再次全部削剪下来。一部分作为木料捆好，准备带走。 另外还有四根树枝，被水兵树在了挖好的土坑之中。再填上从涂滩筛选出来的砂砾，浇上水。 “扦插一开始不要填土，要用间隙大的砂石，砂石大小控制在枝杆的十分之一粗细。比如这根树枝和胳膊差不多，筛选的砂石有莲子大小就行了。” 郎先生带着乔银培植树杈，边讲解要注意的事项。 “树杈底部不要插太深，保证不倒就行。底部的水也不要浇太满，更不要挨到树杈，保持一定距离！等十到十五天它的底部冒出假根，就能移植到土地上存活了。” “如果没有长出假根呢？” 乔银种好树杈，问了一句。 郎先生笑道：“那自然是带回去给咱们造弓箭了。” “哈哈哈哈……” 乔银忍不住伸出大姆指点了个赞，“郎先生，您居然还会种树，真是厉害！” 郎先生笑道：“我这点小本事，不及胡三妹一个零头！真要植树栽花，喂畜养禽，她才是宗师水准。特别是培育药材，当真让人钦佩。” “洋务衙门人才多啊。” 乔银再次感慨了一句。大宗门擅长打架斗殴，小门派更重视生产生活。 很快，乔银再次遁出神魂，继续深入森林砍伐树枝。 第一百二十三章 农耕民族 正如郎先生所观测，蓝银岛盛产蓝陀银松，但分布也并不密集。即便是在这东岸的雨林之中，植被茂盛，不过每方圆十余里也不过一两棵而已。 如果像中原以前开荒那样，只砍不种，其结果必然是导致树种灭绝，更别说是放火烧山这种举动了。虽然开荒成效快，却也让子孙后代陷入匮乏。 洋务衙门就是在国力匮乏时才成立的，所以洋务的信念是循环生产，达成毁灭与创造的均衡。 用了一个时辰，乔银从郎先生找到的五株蓝陀银松上面砍回了十余根大的树杈。 然后郎先生又从它们上面挑选出了上百根小的枝杈，种在了森林边的滩涂上。 之后的半个月，郎先生便暂时留守在这里。每天给树杈浇浇水，观察它们的生长状态。 十多天过去后，只有两成树杈顺利冒出了假根，大多数树杈开始黑杆，失去了生命力。 存活下来的树杈，共有二十八根。不过郎先生并没有将它们种进森林，而是先种进了大木桶。 他们的牙舰上，带着三十个装水用的大木桶。木桶在那个大洇泡灌上了淤泥。 将这二十八棵成活的小树苗栽进木桶，郎先生说道：“把它们带回大肃，就种在瑚州岛南岸！只要能落地生根，以后就算发生变故，也能给中原留下点遗产。” “如此最好。” 乔银听了，也是非常期待。 瑚州岛东南部挨着北回归线。春夏因为季风和地形影响，同样降水丰厚，冬天也不太寒冷，和蓝银岛东岸有相似之处。这种树有很大希望栽种存活。 前后在这里忙活了二十来天，乔银和郎先生这才驾驶牙舰满载而归。 牙舰两侧，挂了两大捆用藤蔓缠好的大株蓝陀银木。船舱里更是放满了几十捆，小的有胳膊粗，齐人高；稍大的也有人腿粗，丈余长的木材。 甲板上则整齐码放了二十八个大木桶。每个木桶中都填入了大半桶的淤泥，里面种着蓝陀银松的幼苗。 回营路上，乔银也把蓝陀银木的木料仔细的洗炼了一遍。它们的截断面也开始呈现出和天海一样的蔚蓝，仔细看时还有隐约的银色经络。 “这回当真是发财了呀！” 载着大小上百捆蓝陀银木，乔银的心情当真好到了极点。而且他发现返营也比去时要顺利多了。 去的时候航速很慢，走了好几天。现在回行明显快了许多，两天一夜就看到了营地。 “起风了？” 下了牙舰，乔银和郎先生对望了一眼。之后又望向了太阳，黄经已走到了三百度。 “大寒？这是到年底了啊。” 乔银下意识的想呵一下手，又想到这座蓝银岛一点都不冷，倒是把人的习惯都影响了。 郎先生也感慨道：“是啊，起风了！记得去年咱们就是在海上等风，一直等到现在。” 太阳轨迹从最南端开始重新往北，也是去年这个时候，他们开始返程。 不过今年，他们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做完。 这些蓝陀银木，得带回大肃才有价值，这里需要的依然还是物资。 “郎先生，凭现在这三艘大舰，能打捞起二级舰吗？” 乔银感受着千里开外，有那微弱神魂波动的幻灵佛珠，询问了郎先生一句。 郎先生说：“只要不太远，应该是可以完成的。只要我们做好前期准备，只等信风过来，你再找到准确的位置，就能把船捞上来！” “好！” 乔银听了，也十分的期待。 “终于起风了啊……” 眼看天色已经晚了下来，乔银他们准备回大舰上休息。远方的农田里，也走来了从农庄中放工的人们。 信风的到来，也意味着雨季即将来临。营地终于赶在年前把事情都准备好了。 在乔银和郎先生忙碌的这段日子里，其他人自然也没闲着。开发出来的田地已经开始插秧，远远望去，真以为又回到了大肃。 营地上，一座座简易木屋也连成了一个小村庄。 有了现成的大量木料，还有起重机，加上衙门里水手的努力，才一个月就让所有人都安上家了。 等生活真正稳定下来，以后就能慢慢修整，盖像样的房子出来。当然现在还谈不上。 因为插秧还没有完成，雨季将要来临。 尽管带来的粮食有剩余，但田亩没有真正开发出来，就算不上开荒完成。 那种天降大任，一定要遭遇很多挫折，经历很多失败，最后才咸鱼翻身的套路，乔银非常之反感。搬来这里的可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实验品。 他就是要一次成功！ “说成功总在风雨后的人，自己肯定不干活。农田经历风雨，稻子就倒伏了，还成功个毛线？上古圣皇教化人民渔牧农桑，只求快点把粮食种出来，没听说有这样那样的屁话。” 因此乔银早就下定了决心。 “郎先生，我准备帮忙去种田！如果衙门要问，就说我正在学着植树扦插，为的是打造弓弩军备，需要在田地里找点经验。您觉得怎么样？” 郎先生听了，不禁笑道：“其实大家都有这个想法，就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植树扦插，打造军备，这个由头的确不错，明天咱们就全体上阵，一定要把秧插完！” “中！” …… 哗！……哗！……哗！…… 水田边。生产队的干部卷着裤腿，赤脚走在田梗之上，将一捆捆的秧苗扔到田里。 田梗上钉着整齐的木枝，枝头长长的梭线如同墨斗一般，将田面分隔出了整齐的条状。 水田里的农民将秧苗拾起挂在腰间，之后拿出一捆，用手一枝一枝的分离出来，顺着梭线的分隔将它们整齐的插入水田中。 第一次恳荒，从开田到种植还不足两个月。所以到了年底，插秧也只完成了一半。 眼看雨季将至，衙门里再也顾不得其他。从官长到水手，包括杂役厨子，全部被薅来种地。 不过没有人发出什么怨言，能够走出内陆来到这里的人，心中多少有点理想主义。无论这个理想是高是低，起码能把当前的事情做完。 一块水田中，乔银正在农庄干部的指导下，学着帮忙一起插秧。 “乔大人，您就像这样，用姆指把秧苗按在中指的第二关节，然后用中指带着秧苗一起揷进去……对，就是这样！然后脚退后一步！……” 乔银卷着裤腿踩在水田中，差点以为自己又踩上了大洇泡。在干部的指点下，他用中指带着秧苗稳稳的揷进了水面下的淤泥里，然后把手指垂直抽出来。 抽出手指的同时，抬脚往后退了一小步。 哗啦！…… 脚往上一提，就能明显感觉到脚印周围的稀泥涌向了这个坑里。这让秧苗周围的淤泥很快从稀疏变得浓稠，使秧苗站得更稳当了。 “好，就是这样！” 干部见乔银只插了几下就有模有样，忍不住点了个赞：“到底是咱农村考出来的，一看就干过活儿！” 乔银则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道：“实不相瞒，我真没种过稻子！我以前是种棉花的……” “哈哈……” 除了乔银，旁边的水田里分别还有宁远，卢源，郎先生他们，所有人都在虚心的学习着插秧。 另一块水田中，方皓的动静就更大了。 一把秧苗拿在手，好像拿着烙铁那么烫，分一枝出来要抽抽好几下不说，插秧更像盖官印。 唰！……唰！唰！…… 快！非常快！ 方皓盖印文书时也是这样，又快又急，好像随时会有上司来看他表演。 又快又急，实际效率却比别人都要慢。 “方大人，您这样不中。” 一位干部拦了他一下，然后把插得乱七八糟的秧苗抽出来一枝，用手指了指。 秧苗的根弯成了个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从农耕民族褪化成了渔猎民族。 “这种秧苗长不活，您得……” “唉，我是插下去了啊？” 方皓一听就火了，放开嗓门就吼了出来！ 明明表现得这么好，领导看见不表扬也就罢了，居然还说不中？ 扯淡！ “都不是把秧插在田里，他，他，还有她！一样都在插，凭什么我的就不中？……” “方！皓！” 隔壁田里的宁远再也忍不住，同样一声怒吼传来，吓得方皓一个哆嗦。 宁远此时同样卷着裤腿，认真的插着秧。 他指着方皓说道：“开船的时候你大，种地的时候干部大！你给我好好种！今天不插完，不许放工！” “是……” 看见宁远，方皓立马就萎了下来。 “方大人，您看？像我这样……” 干部也耐心的继续教方皓插秧，不过他明显学不会。 也不知道是听不懂，还是听不进去，或者干脆就没打算听。反正就是不会。 反观乔银就厉害多了，一亩秧苗插完，就把手艺学到了家。之后他眉心一闪，飞出一百多枚幻灵佛珠！这些佛珠光芒闪烁，竟然幻化为一只只手掌。 唰唰唰…… 这些手掌也分成左右，两两一对，分别拿起一捆捆秧苗就飞到了水田之上！只见这些“手”也和乔银的手一般灵巧，将秧苗整齐的揷进了田里。 乔银的神魂有纯阳之力，绝对不会伤害到秧苗。而且以他对神魂的控制，分出这么多道念头做相同的事，也不会因为过于杂乱出现差错。 “哎哟，真是了不得。” 郎先生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站直了身子，撑了一下发酸的腰。这个乔银当真让他无法形容，居然种地都如此厉害，简直不要太狠。 一垧大田，乔银到中午吃饭居然就全部种完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普通却自信 十二月的南洋温暖怡人。阳光明媚却不毒辣，将天海照耀得一片蔚蓝。 而且到了月底，原本蔚蓝的天空更被无形的光影分割成了两半：北方的天空万里无云，蓝得几乎透明，南方的天空却是蓝中透灰，云朵悬浮。 尤其到了傍晚时分，云朵被太阳镀出一层橙红的色彩，更加印衬得天空灰中透紫。而且一道笔直的线将南北的天空切割开来，彼此径渭分明。 一半清澈透明，一半浓墨重彩。这样奇异的景象，别说在中原，就是历朝文献上都没有记录过类似的风景，奇特，罕见，美不胜收。 蓝银岛上，自西向东，从森林密布到广阔的草原，葱郁上也被镀满了一层金红。 北岸中部，一片方圆十多里的营盘上，劳作的身影打破了这份千万年的沉寂。 “小银，你当真是道法玄通，一个人顶几百个壮劳力啊！要不是有你，插秧不可能这么快完成。” 一片水田边，宁远看着田里插得整整齐齐的稻秧，用手撑着自己的腰，忍不住连声赞叹。 乔银更是掩不住自己的得意：“是啊，我也想不到自己又学了门手艺！这回当真是饿不死了。” 除了乔银，郎先生他们同样是大有作为。如今这三位道术高手正坐在田梗上，手执聚风扇，同样用分神化念的手段驱物显形，快速的插着秧苗。 尽管他们分化的神念远没有乔银那样多，但也有数十股，就连丘小珍也能分化出十多股。乔银炼化过的聚风扇更能让他们的神魂化阳，不会伤害到农作。 “如果把更多的幕僚请来这里，每人一把聚风扇，那种起田来启不是飞快？” 乔银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甚至怀疑上古时代诞生道术，会不会就是为了种植。 宁远说道：“理论上是如此，但这种事也就存在于开荒的阶段做做了。偶尔种一次觉得有趣，真让你种一辈子地，你八成也不乐意。” “呵呵，别说得这么直白嘛。” 乔银尴尬的笑了笑，“看来武功和道术，真有可能是诞生于劳作，起码有一部分是。这些人积蓄了财富，渐渐就脱离生产了，这也是人之常情。” “放——工——了——！——”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晚。夕阳西下，让原本蒙在森林和农田上的金红色光芒渐渐淡下去了。 田梗上，来往的人们只剩下一个个剪影。天边悬浮的云朵的颜色也随之变得更深，仿佛爆炎神符箭爆炸的火云一般，最后渐渐褪散。 乔银他们也踩着田梗，一路走回营地。 十多里的路不算太远，但也绝对不近，回到营地时天也就黑透了。星辰再次闪烁在天空之上。 走出田野不多久，乔银脚下的泥土也逐渐硬朗起来，最后变成了用碎石拼起来的小路。如今的营地，俨然是一座小村庄了。 坚实的小路上，每隔一段距离，路边的树上就挂着一盏明亮的岩油灯。不少人也自觉的在路边把脚上的泥跺掉，边走，边有人转向了村子里。 道路两侧是整齐的木屋和篱笆，很多木屋的门上已经贴上了春联；小孩子们欢快的追逐打闹，猫狗在其间追逐，鸡群也回家上笼，显得非常有生气。 “噢，大风车吱呀吱悠悠的转……” 营盘的空地上，系红头绳的小女孩拿着一枝用扁叶编起的小风车，开心的和小伙伴们追逐着。 “今天，原来是除夕了啊？” 乔银抬头又望了一眼天空，才发现斗柄已经指向丑位，不知不觉居然到了新年。 宁远他们也同样有些感慨，长年的航海让大家对年节都不太记得了。倒是这些百姓，哪怕天遥地远，但也无法消除大肃人浓浓的乡情。 空地上，一簇簇篝火正雄雄的燃烧着。不少人也从家里出来，大家转坐在一块儿吃饭，谈笑风生。守岁的习俗，已经刻在了不少人的骨子里。 更让人开心的是，空地铺好的台子上，那位老郭和老于正给大家讲着段子，逗得大人小孩很是开心。 “恕某甲胃在身不得施以全礼！” “哈哈哈哈……” 除了老郭和老于，百姓中也有开朗大方的人，同样出来给大家表演节目。有唱山歌的，有唱戏的，还有说笑话的，总之怎么开心怎么来。 看着大家这么快乐，乔银他们打了饭也没急于回舱，同样在空地边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一起看。 边吃饭，边看着热闹过年的人们。乔银的心神也随之放松了下来，又回复了刚出航时的那种活泼。 “总算把种田的事忙完了！等把倭寇的沉船也打捞回来，就能一心一意参悟庶民体操。最好能在返航之前，让这里的百姓们先试练一下。” 自从把注意力放到开荒上，乔银就无法集中所有的念头研修功法了。毕竟功法这种东西，必须得全心全意投入，来不得半点马虎。 “小珍姐姐？” 就在乔银他们一起看着除夕晚会时，系红头绳的小女孩开心的跑到了丘小珍的身边，把一枝小风车举了起来，“送你一个小礼物！” “送我？” 丘小珍放下碗，握住了女孩稚嫩的小手，显得很是感动：“谢谢你！” 小女孩也笑了起来：“我爹娘说，要谢谢洋务衙门的叔叔婶婶，还有哥哥姐姐！” 说着，她努起嘴又吹了一下小风车。小风车也跟着转了起来，让丘小珍一阵迷离。 看着女孩欢快的背影，丘小珍突然问身边的乔银：“小银！你说是风车好用，还是风扇好用？” 乔银看着小风车，似乎也明白了什么：“这个真不好说，不过我觉得风车形状的风扇最好用！” “嗯！” 小珍兴奋的点点头，朝手上的小风车轻轻吹了一下，让它飞快的转了好多圈。 “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想改良一下这件法器了，但一直没有足够的材料。小银，蓝陀银木真的足够吗，能不能让我有更多试错的机会？” 乔银笑道：“放心吧，这里可是蓝陀银木的故乡！造船的树恐怕要长几百年，但这种树枝只要想要，我们随时可以去砍，现在已经很方便了。” 说着，他起身望向了遥远的东北沿岸。 逐渐浓郁的东南信风，已经很明显地吹抚在了人们的脸上，温暖中夹杂着几许温润。营地的一簇簇篝火也随着风向微微倾斜。 无风期终于过去了。 …… 深夜。 乔银回到了银河号的舰长舱内，重新打开明亮的岩油灯，在桌上摆好了册子和笔记本。 将出航时就开始参悟的功法和笔记认真回顾了一遍，乔银终于又找到了状态。在逐渐的参悟中，眉心间再次闪烁起光芒，观想出了夜叉王。 “吼！吼！吼！……” 在乔银的观想之中，夜叉王很快按他的修习，慢慢挥动起了四肢，将各种功法慢慢试练，筛选，融合，最后归整出最为适合的一招一式。 “对，就是这种感觉……” 乔银很快进入到了无法无念的状态，任凭夜叉王将武道尽情挥洒，自己则从中取得真谛。 其实，乔银如果想要偷懒，完全可以将这些功法直接发放到衙门里让人修炼。但他并不想这么做，因为这样做没有任何的意义。 乔银需要的，是像庶民蒙学一样的武道修炼功法。让天生悟性不高，条件普通，甚至是太子，皇帝这样的笨蛋也能看得懂，练得成的武功。 世间万物，众生平等。天才修天才的道，凡人修凡人的道，让所有人都有一个机会。 在逐渐找到感觉后，乔银拿起一枝硬笔，慢慢将夜叉王施展的身法一招一式的记录下来。有文字，也有图像，还用箭头标注说明，极为详细。 “庶民体操第一节，第一式，平步刺拳……起势，左拳拳心朝内，拳背朝外，拳与下巴同高……出势，拳心内转朝下，直出，肘朝下……初习者可靠墙站立，纠正出拳姿势，以防出拳时肘关节外摆……” 乔银用无法无念的状态，尽可能的将图文绘制得详细，详细到可以用一页纸画一只拳头，标注出拳头应该怎么握，哪里叫拳峰，哪里叫拳心。甚至每个汉字上面，还注上了音韵，怕有些生僻字普通人不会认。 这样的修行功法，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懂。哪怕他真是个傻子，有人教也能学一点。 让人看懂，就是乔银的最大心愿。 他总结出来的功法，讲求的就是一个入门简单，修炼容易。不追求最高的力量，争什么第一第二，更不追求一个武士有多强大，能够越级战胜武师。 只要能起到和庶民蒙学一样的效果，让庶民开智开武，那就足够了。修炼庶民体操的武师，的确打不过你世家子弟的武士，那又怎么样呢？ 按照这个思路，乔银的功法整理起来越发顺利。 “等新政推行成功，普通百姓也能吃饱穿暖了。这样的生活条件，离世家的养生之道还有差距，但修炼低端功法身体也顶得住，反而更为合适。” 慢慢的，庶民体操终于开始成型。 容易，好学，效果一般。入门条件低，养生条件更低，修行进度慢，以强身健身为主，武技搏杀为末。总之就是很普通，但却很自信。 直到后半夜，乔银才因为疲倦放下了笔。之后慢慢收敛了心神，躺下来睡觉了。 “喔喔喔！……” 次日天明，村子里的雄鸡开始打鸣了。又是新的一天到来，更是新的一年到来。 乔银起床后，看着东方明媚的朝阳，心中充满希望。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人间炼狱 大年过完，元月中旬已是立春。 随着太阳重新北移，东南信风也逐渐增强，并重新越过南回归线，向着赤道缓慢靠近。 因为太阳直射南回归线，形成了大量水气蒸发。这些水气被东南信风吹起，加上暖流的加持，到达蓝银岛时就因海陆热力的差异形成了大量降水。 蓝银岛从东岸伊始，几乎每天都会暴雨倾盆。海岛也由此进入了湿季。 因为湿季是由海岛东部起始，因此岛上的大半河流也都是发源于东部，向西流淌。湿季的到来也使得河流，湖水水位升高，最终影响到了大肃人新开发的农田。 刚种上不久的稻田，顿时迎来了甘霖。 而广阔的南大洋上，瑚州号，银河号，伏波号三艘远洋大舰也乘着信风，驶向了蓝银岛西面的海域，准备给这里的倭寇沉船拜个晚年。 回归的信风正是东南风，翻年之后日趋稳定。 哪怕风力还不到最大，但对于装配了聚风扇的大肃舰队来说绝对够用了。三艘巨舰在海洋上飞驰，上千里海域只用了一天半就到达了。 信风，让舰队重新恢复了海上的荣耀。 “到了，就是这里。” 银河号上，乔银感应到了海底的幻灵佛珠。这个坐标让他对位向有着十足的把握。 哗啦…… 念头一动，一枚黑中透金的珠子也从海面上飞了出来，落回了他的手上。 时隔一年，乔银终于回到了这片福海。只是当初的虎鲸却并没有再看到。 得到乔银的信息，三艘大舰也都抛锚，停泊了下来，相继撤下风帆。 此时只是出航第二天的午后。停航后，各舰上下照例生火做饭，一如往常。 天空的阳光依旧灿烂，海面同样清澈得几乎透明。看着船底那爬满的藤壶，不少去年出过航的水手都记忆犹新，这美丽却又恐怖的景象。 郎先生出了一会儿神，才对乔银说道：“你先弄清楚沉船的状况，然后我们再合力把它们拖回去。” “好。” 吃完饭，乔银便先回了船舱。 还是躺在了吊床上，之后神魂遁入幻灵佛珠，再次沉入了海底。 “真漂亮啊！” 去年出行，他同样神游过这片海底。 不过当时情势严峻，又要援救被困的虎鲸，根本没心情去看什么风景。 如今已然发现了海外陆地，还开始在上面开荒种植，更是得到了大量蓝陀银松，心情可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因此再次入海，顿觉风景动人。 海中宁静深远，扁平的彩色热带海鱼成群的游动。海草海带随着洋流飘舞，各种海龟，海螺，水母也偶尔从身边游过，简直就是一座天然的乐园。 海底的砂地上，乔银还看见一朵朵鲜花般盛开的海葵，有的随着水波飘荡，有的还会慢慢蠕动，一开一合。 有的章鱼背着房子一样的空贝壳，伸着触角像牛马一样奔跑，看着滑稽又可爱。 海底的礁石之上，更有色泽鲜艳，造型精美的珊瑚。这更是价值千金的奇珍。 特别是水波荡漾之时，海面的阳光偶尔会一缕缕的渗透进南洋清澈无比的海底，仿佛森林中透出的那一束束光影，更将珊瑚印射出一种朦胧的美。 “好！皱、漏、瘦、透！简直是海中太湖石，宫里的那尊珊瑚都没有这个漂亮！” 乔银想着，是不是把这座珊瑚也搬回去？ 不过他很快记起来，自己是来捞沉船的。在尚未开发的荒岛上，这些东西一文不值。 往旁边又游一会儿，便很快看到了那两艘沉船。虽然角度不一样，但和去年没什么分别。 一艘大舰的桅杆上，去年被割断的缆绳还在海流中轻微的摆动。 这让乔银又想起了海洋中的那群虎鲸。正是因为有它们的帮助，才能找到蓝银岛。 “先把船上能用的东西搬出来，然后再捞船吧。” 把神魂游到了一艘大舰的甲板上，之后从舷窗穿到了船舱之内。也就在这时，乔银的幻灵佛珠开始传递出了一种异样的波动。 “怎么回事？” 因为一进船舱，乔银就看见了船舱中的许多死人。 沉船中有死人，这再正常不过。但这些死人却非常特别，隐含着一片沉重的怨气。 他们在死前可能经历过哗变，因此诸多遗骸都十分的恐怖！尽管已经被海水和生物腐蚀，却也让他们狰狞的面孔显得更加骇人。 乔银可以相像出，舰队被困在无风带断水断粮，又看不到返航的希望，当时的处境有多么可怕。 就连洋务衙门的海军，都闹出过哗变，一度让乘风号沦落为饿鬼之道，更何况是倭寇。 因此透过幻灵佛珠，在这里感受到的气氛更为惨烈，简直堪比人间炼狱！ 刚刚从风景优美的海中乐园，突然来到这片肃杀的沉船中，带给乔银的反差是难以言喻的。 “地狱道。” 猛然间，乔银的神魂眉心闪烁，似乎这里郁积的血腥之气直冲入六道观想的意境，一尊魔神在这片惨烈的大舰中开始凝聚。 这半年以来，乔银一直在练武修道，参悟功法。因此积累之下，一朝突破，几乎毫无障碍。 一尊和真人般大小，满身青蓝，张着血盆大口，手执法剑的魔神，升腾在了这片惨烈的怨气之上。 “罗刹王！” 乔银知道，自己观想出来的这尊魔神，就是守护地狱道的罗刹王。 又是一尊护法魔神诞生了！ 它同样和乔银一样，拥有武道大宗师的力量。而且它就这样出现在海底，能自由活动，还不用呼吸，这一点比武道大宗师更要厉害得多。 “真没想到，这次打捞沉船，无意中道术竟然又进步了！” 乔银从观想中回过神，看见面前的罗刹王，一时又惊又喜。他感觉自己的道术又进了一步，神魂更加的坚韧，甚至渡过雷劫可能都不会有多虚弱了。 不过这尊罗刹王一出现，就发出了一声咆哮！看见乔银，竟然抄起长剑就冲了过来。 “怎么，想反水？” 乔银倒是没有意外，当初观想出夜叉王，它的第一反应也是想消灭乔银。这种魔神是由术士观想出来的，术士想让它成为护法，就得将其降伏。 唰…… 因此就在罗刹王扑向乔银的时候，乔银的神魂也猛然盘膝虚坐，随后光芒大放！ 金色的光芒，刺得罗刹王一连声的吼叫，但就是不能进前。毕竟乔银现在的状态不比当年，处于全盛时期，慑服自己观想出来的魔神不在话下。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罗刹王就认清了主次关系，臣服在了乔银的面前。 “好好好，你真是出现得太及时了。罗刹王，快帮忙搬东西！” 被乔银慑服之后，罗刹王一直举着剑四处张望，好像随时准备要砍人。 因此听见命令后，它不由得愣了一下。 乔银也重复了一遍：“搬东西！干活儿不会吗，难道你只知道杀人？” 罗刹王又愣了一会儿，这才不情不愿地把剑收入鞘中，开始和乔银一起搬着船舱里的桶和箱子。 “对了！” 乔银马上又想起了另一个魔神，于是再次观想。那个手拿钢叉的夜叉王果然也出现了。 “哈哈哈哈，这六道功法，果然方便！夜叉王，把你的叉子也放下，帮忙一起干活！” 从六道中观想出来的魔神，不用耗费念头，当真是免费劳力。有了它们，乔银负责指挥就行了。 “把东西打包捆好，钩到那根绳子上！动作快点儿，别像个老娘们儿！……” 很快，一箱箱的金银，武器，物资，书籍……依次被挂到了大舰垂下的吊钩之上。 大舰上的人也用起重机将这些物资一堆堆的吊了上去，打捞工作正式开始。 倭寇的这两艘船上，物资可算得上丰富。 钱自然不用说。 东瀛火山遍布，矿脉密集，盛产金银。大肃流通的白银大半产自于东瀛。 两艘大舰的艉舱内，就有好几口装满金银货币的箱子，就连那些死去的东瀛人身上，官长的舰舱里，不少人也揣着不少私房钱。 “这东瀛人的审美也当真是奇特，钱币铸得跟个小烧饼似的，有什么含义吗？” 乔银从一个倭寇官长身上找出钱袋，里面装了十多枚黄金钱币。这些钱币和大肃的赤金币差不多大，但形状椭圆，非常有岛国特色。 然后，他又将这个官长的佩刀解了下来。轻轻一抽，依然明晃的刀身就显露出来了一截。 “好刀，居然又是菊花纹钢？” 倭寇的武器中有不少上等货色，哪怕血纹钢没有，也有好几口橘花纹战刀。 大肃的钢场能大规模炼制钢铁，但也只限于普通熟铁。然后根据渗碳不同，得出一软一硬的精钢和玄钢，如今普通百姓都能拿来做农具。 但更进一步的螺纹钢，钢场尚不能大规模冶炼。至于三大花纹钢，依然需要工匠手打。 而这两艘倭舰之上，大小官长佩戴的菊花纹武士刀居然有五把，上等军士的螺纹钢战刀更是有百余把，单就这些武器都是一笔巨额财富。 高级长官除了佩刀，自然还有上等的弓箭。其中有四口居然都是雷木乌骨弓，另外还有普通长官使用的铁木乌骨弓，足足有二十多口！ 而且在那个明显是最高长官的人身上，乔银更是看见了一口有几分熟悉的宝弓。 同样是由软玉弹钢打造，而且比之“抱月”更要大上一号！弓柄的内侧，还刻着两个汉字。 “疾风？” “哈哈，这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没想到，这次打捞沉船竟有如此收获？” 拿过这口神弓，乔银当真是心情大好！ 第一百二十六章 铁杵磨成针 夜叉王和罗刹王精力充沛，几乎不知疲倦。两艘战舰的打捞十分繁琐，从下午一直打捞到了晚上，终于把战舰内外捞了个七七八八。 除去极有价值的战略物资，每艘倭艘上还有上百门火炮，都是玄钢打造。拿回去修理一下，或者重新冶炼，也是不小的收入。 至于倭寇的生活器具，如桌椅板凳，锅瓢碗盏，坛坛罐罐，在文明地区可能不值什么，不过在荒芜的营地都能派上大用场。 哗啦……哗啦…… 海面上，天早就黑透了。 三艘大舰的起重机上，一捆捆的物资被调配出来，然后分类晾在了甲板上。各舰的官长和幕僚也指挥着水手们忙碌，清点入帐。 银河号上，郎先生笑得合不拢嘴。 自打乔银出师，洋务衙门就开启了飞腾之路。各种兵器，钱粮，物资，功法，战舰，海外岛屿……连绵不断，走到哪儿有到哪儿。 乔银甚至还帮祁云伟治疗了拳意，挽救了衙门的危难，扶大厦之将倾。 郎先生一辈子经历的喜怒哀乐，都没有这几年多。 相比之下，宁远则显得淡定许多。 毕竟和乔银认识更早，经历奇遇自然也更优先。连八部神王经这样的功法都能获得，这些身外之物就显得不那么稀奇了。 就连水手都尉杨树，都在气定神闲的指挥搬运，似乎早就锻炼出来了。 乔银打捞物资，也是毫不浪费。不光锅瓢碗盏都打捞起来，最后连倭寇的遗骸都被一个个打包吊起，洒上石灰，用白布裹了放进底舱。 这些遗骸，回去交给药房炼制丹药，或者交给军械局打造武器，又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遗憾的是，这两艘船上没有文山那样武圣级别的忍者。不过几名主将都是宗师修为，足以打造出橘花血纹战刀这种级别的武器了。 另外，打捞的书柜中还有不少书籍，甚至是抄录功法的卷轴。这些可以给郎先生慢慢翻译，要么可以得到有用的情报，或者再发掘什么忍术。 如此直忙到后半夜，最后连倭舰上的桅杆，还有放锚的起重机都给拆了下来。 这两艘船终于完全成了空壳子。 乔银这才神魂归壳，大家也结束了忙碌，各自回舱好好休息了一夜。 次日天明，已被各种物资堆满的三艘大舰先行返航，回了蓝银岛。 将所有物资全部搬上岸，船舱清空。巨量的生活用品让贫瘠的村子瞬间沸腾，各种家什，锅碗，这些在内陆屡见不鲜的用品让人们喜气腾腾。 清空战舰之后，乔银他们用了小半船的石头压舱，又一次出发重新返回到沉船的位置。 乔银再度神魂入水，同时观想出两尊魔神，用三艘战舰的后锚分别钩在了一艘倭舰的头部和两腰。 三艘大舰上，水手们也开始抛出压舱的石头，舰身慢慢上浮。直到抛出了三分之二的压舱石，沉在海底的倭舰才终于被浮力慢慢牵引了起来。 最后，倭舰的舰艏哗啦一下，浮现了海面！ “好！” 乔银的神魂再次凝聚成一只巨手，使出全力慢慢将倭舰舰艉也顶向海面。 “嗷！……” 两尊魔神也使出全力，帮着乔银一起顶。 一艘巨舰能有多重？ 要知道一根大的木料都有一二百石，武圣才拿得动。如果是桅杆，武圣恐怕也只能忘而兴叹了。 而打造巨舰，光是龙骨都抵得上好几根桅杆了。如果不是三艘巨舰在水中，有浮力牵引，乔银的神魂爆炸了都搬不起这样的巨舰。 可饶是如此，巨舰依旧难以撼动。 “可恶啊，竟然这样重？可惜我们只来了三艘船，要是再多三艘就好了。” 乔银看着两尊神魔，心中猛然一动。两枚幻灵佛珠飞出，没入到了它们的眉心之中！ 幻灵佛珠早被乔银重新祭炼，有永不磨灭的纯阳烙印。因此两尊魔神也借助纯阳之力，勃发出了佰数伪手！ “嗷！……” 夜叉王和罗刹王的身上，蒙上了一层紫黑色的雾气，仿佛武圣的气血阳刚。 这让它们的力量陡然增加了十多倍，终于轰隆一下，让倭舰的尾部也慢慢抬了起来！ 哗…… 终于，倭艘的舰身慢慢斜出了海面！大量的海水，也从船舱中倾泄了出来。 乔银感觉到，船从海面冒头后明显更重了。好在他还能努力再坚持一下，让船舱中的水尽量流出来。 “快！” 几艘大舰上，郎先生，胡三娘，还有丘小珍也用聚风扇和赤金豆施展道术。 他们将大舰中的水吸附起来，不等凝聚成法相，就直接倾泄到大海之中。如此一来，倭舰中的水开始不停的开始往外抽，好像开了几个水龙头。 随着水抽出越来越多，倭艘浮出的部分也越来越多。 哗啦！…… 直到水排到某一个节点时，这艘大舰终于不用乔银再使劲，而是自己慢慢立直了起来！ “成了！” 乔银大松了一口气，神魂马上遁出海面，一个巨大的金蟾法相开始凝聚，将船内剩余的海水不停吸附出来，就好像一台巨大的抽水泵。 “好强。” 看着越浮越高的倭舰，郎先生也松了口气。乔银居然就这么把沉船捞上来了，太过简单粗爆。 直到把船上的水全部抽干，乔银才发现了船的问题。 “郎先生，它的底舱还在漏水！我继续抽水保持它不沉，先把它拖回去。” “好。” 于是大舰再次扬帆返回，花了好几天功夫，才终于把这艘倭舰给拖了回来。 当把第二艘倭舰也拖回蓝银岛后，原本还有些空荡的营地上早已堆满了各种物资。 …… “哇，好多东西啊！” “这什么桌子啊，这么矮？” “听说是东瀛人用的！东瀛人矮，所以桌子就矮！” “哦，原来如此！……” 营地上，正在生产队分配生活物资的百姓们，一个个又高兴又好奇，议论纷纷。 当然，大件的东西还是留在衙门或生产队了，最显眼的莫过于那几架起重机。 现在，四百户人口都已经搭起了自己的小屋。当然这只是应急，以后必然要继续建设发展。 两艘倭舰，起重机共有十架，而且都还能用。拿它们来发展建设，肯定能发挥不小的作用。 而打捞回来的两艘倭舰，除了漏水，本身也有什么太大问题。只是蓝银岛上没有船场修理而已。 这次打捞，在极大程度上缓解了蓝银岛上的匮乏。不光是物资上的，更有经济上的。 因为岛上生活贫痟，可人与人之间的交易依然是有的。那些金银货币留在岛上，建立一个小钱庄，对于日后的发展必然能起到大作用。 不过乔银最感兴趣的，还是得到的那些忍者修炼秘籍。自从参悟伪数佰手之后，他就改变了对东瀛人的看法，起码承认了这个民族的闪光点。 “郎先生，有没有和伪数佰手一样的练髓法门？” 郎先生有些失望地说道：“没有。和洋务衙门打捞上来的货色一样，这里只有普通的练筋肉，骨骼，脏腑的功法。更进一步的练髓法门，除非那几个宗师级的高手没有死，兴许我还能召唤出来。” “唉，看来运气不可能一直那么好。” 乔银对此倒并不至于太失望，毕竟他们现在需要的低阶功法已经足够用了。 忙完了所有的身外之事，他终于能一门心思把庶民体操研修出来，完成新政改革中最紧要的一环。 除乔银之外，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放松自己。丘小珍同样全身心投入到了蓝银风车的钻研，其他人也是修炼的修炼，思索的思索，慢慢积蓄着力量。 这次打捞沉船，前后用了半个月。时间一晃到了正月底，已是雨水交节。 …… 大肃。 从瑚州岛到源州府，新一年的春耕又开始了。瑚中县的耕地在继续稳步开垦，充实的粮食贮备让更多逃荒到岛上的流民得以安身立命。 洋务衙门也一直在鼎力配合向瑚州岛上运送流民，一边扩充岛上的垦殖，一边也能缓解源州实行新政之后产生的人口压力，配合得有条不紊。 而源州经过一年的努力，新政推行也初见成效。新年伊始，整座州府完成了大半土地整改，地主变成了农场主，自耕农也组织了农庄，春耕开始顺利进行。 洋务衙门的船场扩建同样有了进展。随着新的场房搭建完成，各类工程的分工也更加明细化，自伏浪号完工之后，如今又有一条龙骨已经铺建完成。 龙骨铺建之后，便流入肋骨铺造场房进行下一道工序。龙骨工场继续铺建下一条龙骨。 这样的变化，也自上而下影响到了下属的各间场房，甚至开始影响到了民间作坊。 巡府大人说：“农村可以建立农庄，有生产队，州府的作坊何不也组织个生产队呢？” 宁卫本身就是经营搪瓷作坊起家的，因此看见女婿的成就，很快学到了其中精髓。 比如一个制针的小作坊，以前大多是师傅带学徒，一个人要学会所有的工序才能出师。美其名曰“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可如今，坊间让第一个人裁好钢丝，第二个人打磨，第三个人切割，第四个人把顶端弄尖，第五个人在尾巴上钻洞，针就做好了。 用这种方法，五个人一天能造出五斤针，好几千根。而工匠独立工作时，师傅一天也不过做出几十根，学徒甚至一根都做不完。 作坊也和衙门一样，不再青睐那种什么都略懂的能人，而更倾向于在某一个环节更熟练，做事更高效的人。传统行会被慢慢淡化了。 表面上，坊间似乎没有大的变化，但其生产效率却是翻天覆地的提升。 而且工匠专注于某一个环节的重复劳动，又能更精确的改进手中的工具，从而把生产效率再次提高。各种专举权也接二连三的开始向衙门审请。 如果说洋务造船场生产的是大件，生产只提升了几倍，那么小作坊的效率则是百十倍的爆发。各种小商品小物件在市面上越来越多，价格反而更便宜了。 渡过了最初的困难时期，新政在源州府也蓬勃发展起来，粮食和物资都有了充盈的迹象。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学堂开始筹备修建，但教学上依然还停留在几十年前的庶民蒙学。庶民体操迟迟没能研修出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忍术的功能 二月中旬，惊蜇。 蓝银岛上，随着东南信风的北移，降水早已渗透进了岛屿的中部地区，湿季全面降临。 因为东岸容纳了大半水汽，所以海岛中部的降水远不如东岸那样粗暴，只在每天下午出现。 海岛西岸也出现了零星的降水，原本枯黄的灌木草原也开始变得葱郁起来。 这个季节，太阳照射于南回归线与赤道之间，每天都能给陆地带来巨大热量。午后未时，热空气上升与信风带来的暖湿气流相遇，从而在申时引发降水。 而降水结束时太阳尚未落山，再次配合信风滋润大地，酉时才会天黑。次日卯时，日头将从东方升起，重复这一过程。 不过对大肃人来说，白昼的太阳却是悬挂在北方。这恐怕是开天辟地以来都有过的景象。很多时候，人们都会在恍惚间搞错了方向。 充足的降水和光照，让农田里的水稻长势极好，开始临近分蘖的日子了。 为尽快解决粮食问题，衙门这次试种的是“百日稻”。照这个进度，恐怕不到百日就能收获。 “吼！吼！吼！……” “嗷！嗷！嗷！……” 又是一个午后，窗外正下着淋漓的大雨。 银河号舰长室内，乔银正观想着夜叉王和罗刹王，让它们一同研修功法要决。经过漫长的参悟，庶民体操的第一套功法终于接近尾声。 “有了两尊魔神，修炼起来当真事半功倍啊。” 这次打捞沉船，乔银最大的收获不是财宝物资，而是罗刹王这尊魔神。 能观想出第二尊魔神，并降伏其成为护法，不光让他的战力大幅提升，同时也让六道轮回的修炼更深入了一层。地狱道已慢慢被掌握。 如此一来，乔银研修庶民蒙学都顺利了许多。直到今天，终于把第一套体操，也就是练肉阶段的功法全部理顺，可以慢慢推广试行了。 这套体操共八节，每节四到八个动作，能修炼到全身每一块肌肉。普通人每天坚持修行，快则一两年，慢则两三年，就能修到武生的地步。 “唉……太子当初能有这套功法，那该有多好？” 终于结束了一个大阶段的工作，乔银收了观想，满足的合上了笔记本。 功法完成，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太子，那个胸怀大志，却一直没能获得力量的人。乔银也知道，世上还有很多像太子这样郁郁而终的志士。 打开窗户，午后的雨水早就散去了。夕阳照射着蓝银岛，在天边也挂上了一圈炫丽的彩虹。 温和的东南风透过窗户吹抚进来，让人原本有些疲乏的身心都是一阵舒缓。 用手抚磨着手中的册子，乔银感到无比的舒心，他相信这套功法的诞生一定能像庶民蒙学一样，让更多人得到改变命运的机会。 “小乔！” 就在这时，舰长室的门敲了敲，然后郎先生进了房来。乔银回头看时，见郎先生一脸兴奋。 “怎么了，有啥喜事？” 乔银有些不解。 郎先生则是拿着几个卷轴，兴奋地说道：“小乔，功法！这里有忍者的练髓功法！” 乔银一听，心中顿时也一动：“练髓功法？” 接过来看了一眼，见郎先生已经在笔记上翻译出来了。同样有观想，有行功的动作和诀窍，在某些地方的确和八部神王经有些类似。 郎先生说道：“可惜我是修炼道术的，只能帮忙参悟，自己不能实践一下。你拥有无法无念的境界，能不能帮我看看参悟得对不对？” “行！” 乔银对此也非常有兴趣，和郎先生一同出了舰长室。 此时正是傍晚，夕阳西下。海边的滩涂上，乔银和郎先生一同面对着波光粼粼的大海，慢慢推演着忍术功法中震荡骨髓的法门。 乔银的武功早就修炼到了炼髓境界，道术更是鬼仙，参悟忍者功法并不费力。更何况他这段日子一直在研修忍者功法，因此很快感知到了其中内涵。 “原来如此，忍术是没能在武道上灵肉合一，也没能在道术上神魂出壳，因此把神魂念头和炼髓法门慢慢修炼融合，从而走出来了一条新路子！除去不能尸解长生，对于天赋不高，机缘缺乏的普通平民，倒真不失为一种偿试。” 乔银正在参悟的是一门名叫“雷遁”的忍术。因为他修行八部神王经中的金蟾法相，就是雷霆道术，参悟起来更加容易一点。 把神魂收敛在脑神一窍，凝聚成金蟾法相。同时乔银的肉身也进入了无法无念之境界，在意念中观想出金蟾法相，与神魂法相慢慢重合。 结合着郎先生翻译的忍术经文，他似乎找到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好像神魂念头，的确有了一种与身体重合的意境！不是灵肉合一，而是重合。 因此，乔银试着抬起双手，结了几个忍者施术的专门手印：酉—巳—寅—巳—申—未。 手印谛结，能明显感觉到全身的骨髓和念头都在有节奏的韵律，让神魂与意念重合而成的那尊金蟾也一下张开嘴，有了一种破茧而出的力量感。 “雷遁，千鸟千本！” 这一刻，乔银猛然张开嘴，将这股力量一下喷涌而出！ 噼哩啪啦！ 只见一束雷光从他的口内爆射吐出：仿佛在这一刻，乔银自己化身为了金蟾法相一样，这道雷光也啪的一声，打出了一里多远。 噗！…… 远处的海面上，随之炸起了一朵水柱。 郎先生的眼睛一亮：因为这一击的威力，也相当于大口径的抬枪了。 “好厉害！这已经是附体高手的道术境界了，这东瀛忍术当真有一套。” 完成这一击后，乔银也散去了力量，同时感慨于东瀛忍者的神奇。 “这样的功法，是不是能给老方他们修炼一下？衙门里有很多老人，可能资质差点，迟迟不能灵肉合一，也不会出壳。这忍者功法说不定能让他们有新的发展！” 虽然只参悟出了一个忍术，但乔银能明显感觉到这忍术的确有炼髓功效。也就是说，它能像伪数佰手一样，让修行者跨入宗师，甚至成就武圣！ 哪怕这种武圣，和真正灵肉合一的武圣相比废了些，但却另辟蹊径，能施展忍术。就像鬼仙和武圣一样，谁强谁弱，也得打过才知道。 郎先生说道：“如果他们愿意，那当然是可以了！没想到起源于中原的忍术，竟然会让东瀛发扬光大。” 乔银则是说道：“国情不同么。中原历来都是大一统思想，长处是安定，但短板是缺乏求变求新的精神。东瀛正好相反。我并不想说孰优孰略，只是认为应该扩大交流，哪怕发生冲突也是交流的一种。别人或许打不过我们，但未必没有东西值得我们学习。” “是啊。” 郎先生无比赞同的连连点头。他就是来者不拒的理念，什么备长炭，军粮丸，只要好用都能接受。 “对了，庶民体操研修得怎么样了？” 听见郎先生发问，乔银顿时回过了神：“哎呀，我正好把第一套练肉的体操做完，准备去找您呢！结果您弄了个什么忍者功法，就给忘了。” 说着，他从怀里把一本小册子掏了出来。 “真的完成了？” 郎先生惊喜的接了过去，慢慢的翻阅了一下，连连赞叹：“好，好，这实在是太好了！有了它，咱们大肃崛起就有希望了啊！” 乔银也是颇为得意：“现在只是第一套而已。以后咱们还要继续研修出第二套，第三套，一直让所有人都能修炼，个个都是先天高手！”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思维再次打开。 “然后，根据个人的才能继续深造！领悟灵肉合一的修炼武道，领悟神魂出壳的修炼道术，普通人的也能修炼忍术，人人都能成材，您觉得怎么样？” 郎先生合上册子，也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那样一来，才是真正的盛世啊！” 二人边在滩涂上散着步，聊着天，边憧憬着大肃的未来。 郎先生踱着步子，不觉又来到了栽种那二十八棵蓝陀银松苗的木桶前。他照例洗炼出净水，仔细的浇灌着这些幼苗，好像一位打理园丁的匠人。 不知不觉间，夕阳便沉到了海面之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天的时间又过去了。 吃过晚饭，乔便开始绘制誊抄功法册子。 一部功法编撰起来非常不容易，自然要在第一时间做好万全的准备，尽可能的留下抄本。 乔银再次像插秧的时候那样，分化出数百道神魂变为左右手，一个人能顶几百个人。加上功法本就是他自己研修的，誊抄起来根本不费力。 只一个晚上，就把功法抄录出了好几十部。 不过郎先生并不满意。这种抄本和在营地里搭建简易房屋一样，只不过是应急手段罢了。 “等回了大肃，我们一定要把功法像庶民蒙学一样，刻出底版，大规模印刷，出版！然后在各个军队里，衙门里，学堂里都派讲师教学。” 乔银的想法倒是更进了一步：“不光是在学堂，其实在坊间，乡间也是有能推广的！新政推行之后，农村有了生产队，有了干部，平时有空是不是能把村民们召集一下？大家一起认字练武，总好过喝酒赌博。” “嗯……” 郎先生觉得，这个构想的确不错，“既然如此，那就别等着回大肃了！就在这儿，咱们准备准备，过两天就先把干部们先召集起来，试行一下如何？” “中！” 乔银感觉很是期待。毕竟一个新政策早些推行，就能早些看到效果，没必要等那么久。 庶民体操刚刚诞生，就要派上用场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术业有专攻 次日一早，天刚朦朦亮。营盘空地上，乔银和郎先生就把生产队的干部们都叫了起来。 “诸位！为了让农庄能够更好的发展，在这片新的土地上生产生活，衙门如今要传授给大家一套体操！你们这些干部学会之后，就带着大家一块儿练，务必让大家身体强健，有自保之力！听明白了吗？” “是！” 众人齐齐的回答了一声，朝阳也照亮了他们的脸。 衙门对功法的试行非常重视，这次远洋的总指挥宁远，各舰的官长们也都在这里。 除了生产队干部，还有船上管理水手的都尉，伙夫长，杂役长同样都到齐了。干部足有大几十人，小头目们也有几十个，站得整整齐齐。 分队伍，站军容，成效在这个时候就显示出来了。这些干部组织性非常强，不然教授体操还得一对一手把手，那样传播起来就太慢了。 在宁远的示意下，方皓也终于发挥出了又一个作用，放开嗓门就吼了起来！ “第一套庶民体操，现在开始！……原地踏步，走！一二一，一二一！……第一节，伸展运动！预备，起！……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今天的方皓非常亢奋。 因为他得到了一部郎先生翻译整理的忍者功法，正是乔银试练过的雷遁法决。 他边吼，乔银边在队伍前面演示。前后花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把八节体操全部做完。 从伸展运动，到起立运动，又从转体运动，再到跳跃运动……乔银演示完后，这些从普通百姓中选拔出来的干部自然记不太明白。 不过宁远他们这些修为深厚的人，却都看得清楚，暗暗感慨这套功法的厉害。 宁远便说道：“好，接下来，就让乔大人慢慢教大家学会！方皓？” “是！” 方皓终于能发挥特长了，兴奋得不得了，再次吼了出来：“第一节，伸展运动，预备，起！……” “一！……” 乔银拉开一个动作，干部们也学着拉开一个动作；然后方皓喊“二”，乔银动作一变，干部们也学着动作一变……如此，体操就慢慢教出来了。 宁远他们也在一边督学，有哪些人动作不对，就过去指点一下。曾经高高在上的士人武学，终于也和庶民蒙学一样，开始流向底层。 如此过了一个时辰，天色已然大亮。头一次训练的人大多耗费了不少体力。 好在庶民体操的运动量比武道功法要小一些，今天又只是开始学习，不是正式修炼。因此稍适休息，大多数人就恢复了一些体力，并没有累瘫。 乔银对教学的成果也非常满意，只是一个时辰就把第一节教得差不多了。当然这也得益于庶民体操动作相对简单，炼体为主，并不注重打斗。 “好，今天大家学习得不错！下午放工回来，重新集合一次，把学到的内容复习一遍！我知道这很辛苦，但你们是干部，干部就要起到模范带头作用！” 最后，乔银发布了解散的命令。 众人也齐齐的应了一声：“是！”然后无比兴奋的散开，各自去吃饭，然后返回到工作岗位。 有的人悟性高，学得很快。有的人学得还不太明白，边走边请教旁边的人，互相交流探讨。这一切都让乔银看在眼里，心中很是满足。 和干部比起来，水手就没有繁重的生产任务了。那些都尉，基层官长们更是有时间练习，琢磨，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兴致极高。 功法这种东西，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它的价值。但凡有一点进取心的人，都会认真去学，且不论能取得什么成就，能变强一点总归是好事。 吃过早饭，乔银照例和郎先生在滩涂边散着步。手上拿着忍者功法，慢慢讨论参悟第二套练筋的法门。 “你看能不能这样？既然空手练筋，很多发力不能到位，那就找些寻常百姓能用得上的东西，比如用器械做成简单的弹簧，起到开弓的作用……” 郎先生边慢慢踱着步子，边望着营地上的场景。那里正摆着些家具什么的，于是灵光一动。 最后，他还看见吊在树杈上玩耍的小朋友，说道：“你看！小朋友的这个垂吊动作，正好能够锻炼到手臂和背部的大筋，只要一个树杈就能办到！”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 乔银听了，马上从怀里掏出笔记本，然后用硬笔醮上墨水，把这些灵感都记下来。 郎先生笑道：“所以功法修炼，集思广义！你看，我今天想到个点子，明天他想到个点子，日积月累，这功法就慢慢梳理出来了。” 乔银记好笔记，也显得很是开心。郎先生的这个点子的确有用，第一套体操刚刚做完，第二套就已经有了眉目，这简直不要太好。 不过要真正把功法参悟出来，他还是得调整好状态，然后观想出魔神来试验。 时间一晃就到了中午。 乔银和郎先生正准备回去吃饭，却看见两个拿扇子的人影正在滩涂边炼淬那两艘打捞回来的倭舰。看她们婀娜的身影明显是两个女子。 “小珍，一起去吃饭吧！” 乔银挥着手叫了一声。两个人影听见，也放下手上的活计，走到了乔银他们身边。 “小银，你可算出来了？我一直在等你呢。” 这两个女子，正是丘小珍和胡三娘。 看见乔银，丘小珍就激动的拉住了他的手，这让乔银都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这段日子闭关，倒是冷落了这位小姐姐。 “对不起小珍姐姐，我这些天一直在修研功法，好在现在已经完成了。” “真的，恭喜你！” 丘小珍高兴的和乔银贴贴了一下，之后从腰带上拿出了一展小风车：“我这些天也没闲着呢，和三姐一起维护战舰，还把风车做出来了！一直等你出关，好帮我祭炼一下。” “哎呀，你早说嘛。” 乔银连忙接过了这枚小风车。 小风车整体是一个圆，有些像车轮，以扇叶为辐。 扇叶正是蓝陀银木制成，蔚蓝中透着丝丝的银色经络。每片扇叶都如同一张张的小风帆一样，薄而轻巧，而且保留着聚风扇面的镂空花纹，看着异常漂亮。 整圈扇叶，以一种倾斜的角度围成一圈，形成了一座复杂的法阵。 乔银无比怜爱的把玩着这架小风车，然后祭出纯阳神魂，慢慢的祭炼着法阵。 丘小珍显得有些激动，也很期待。郎先生和胡三娘也静静的在一边看着，同样很是期待。 “好厉害，小珍姐姐根据扇叶的变化，居然把法阵都修改过了！这个成就可不简单，简直不亚于我修研出来的庶民体操，果然是术业有专攻。” 乔银祭炼法阵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风车和聚风扇上的法阵有很大不同。 因此祭炼结束之后，他再次体会到了术业有专攻的道理。专门的事必然得交给专门的人。 将小风车重新交给了丘小珍，丘小珍也有些紧张的接在手上，对着东南方慢慢举了起来。 东南信风吹过，便让小风车飞快的旋转起来！ 呼……！…… 乔银只感觉，飞速旋转的小风车好像成了一个涡漩，将它上空的风大片吸入其中，然后猛烈的吹出来，让大家的头发和衣服乱飞！ 这威力，当真比聚风扇要强出好多倍了。 “好家伙！” 郎先生不由得一声大喝，“你怎么想到的？” “我……” 丘小珍也没料到，这个聚风车竟能有如此大的威力！一时间自己也被震惊住了。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神魂猛然从眉心之中遁了出来，轰隆一下，分化为了十多缕念头漫空飞舞！ “这是……突破了？” 郎先生再次惊讶。 因为丘小珍的神魂竟然从附体的境界，突破到了附体大成，能分神化念了。 这种境界，距离鬼仙仅一步之遥，和郎先生，胡三娘一样的境界。 “哈哈，太好了！恭喜你小珍姐姐！” 乔银兴奋的扑了过去，一把贴住了丘小珍。郎先生也从震撼中回过神，流露出欣慰。 就连胡三娘，也微微喘了口气，微笑着点点头。 丘小珍的神魂盘旋了数圈之后，也重新归壳。看着大家高兴的样子，一时又有些不好意思。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破了？” “这是你辛勤修炼，钻研技艺的必然成果。” 乔银倒是一点都不意外。丘小珍本来就是附体境界的高手了，这大半年一直跟着大家忙前忙后，做的更是境界不低的事情。 这让她神魂得到了锻炼，最后改良聚风扇洗涮了念头，如今突破是水道渠成的事情。 人的追求不一样，道心自然也不一样。 乔银相信，丘小珍如果继续在自己的技艺上钻研，有朝一日成就鬼仙并非不可能。 “哈哈，小珍姐姐也是附体大成的高手了！要是她先突破到鬼仙，郎先生您可不要哭哦？” 丘小珍听了，顿时急道：“不要瞎说，我怎么可能超过师父……” 郎先生则是摆了摆手：“不要说这种话，万一因为这个心障让你有了顾忌，不能突破到鬼仙，那我这个做师父的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说着，他上前扶了一下丘小珍的肩膀：“你放心修炼，能突破就一口气冲过去！你如果能修成鬼仙，师父才能更有信心，才有机会再搏一把知道吗？” 他说着，一向寡言少语的胡三娘也开了口。 “小珍，你师父说得对！千万不要有任何顾虑，你如果能修成鬼仙，将是我们这些小门小派最大的骄傲，会给我们增添无穷信心的！” 胡三娘话不多，因此她的话在丘小珍心目中极有分量。 听了这些话，丘小珍看了师父和胡三娘一眼，又看了一眼满眼鼓励的乔银，不由得重重点头。 一时间，她的神魂微微波动，似乎意志更加坚定，修为又有了巩固的意境。 看到这个场景，乔银也感慨的喘了口气。 “小门派的门风，未必就比大门派差，只是底蕴浅薄些而已。以后洋务继续发展，汇聚起来的人才更多，相互交流进步，未必不能像大宗门那样出好多个鬼仙！” 第一百二十九章 各有所长 吃完中饭，就到了蓝银岛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无论军民百姓，大家都习惯性的午睡了一会儿。 不过总的来说，蓝银岛再热，也没有岭南那样热。如果把无风期比作这里的夏季，湿季就是到了夏末秋初，气温开始慢慢转凉。 洋务衙门以纯水为基准，结冰计为零点，开水计为百点，蓝银岛最热的时候也才三十多点，比中原的夏天低了十点。而且昼夜温差大，晚上还需要盖被子。 因此只要避过了午后最热的时间，无论是生产还是生活，都是比较舒适的。 哗…… 下午申时左右，淋漓的雨水再次降临。 雨下得半大不大，雨云也并不厚重。甚至很多时候连阳光都没有被遮住，就这么边出太阳边下雨。 在大肃，老百姓管这叫“出太阳，下白雨，下去下来没得雨”。所以这场雨持续得并不长，未时一过就结束了，天边再次挂上了一圈炫丽的彩虹。 惊蜇之后，蓝银岛上的湿季也进入了顶峰。东岸地带每天大雨倾盆，中部地区降水变化不大，而一直干燥的西岸地带一直是零星降水，雨量偏少。 银河号的舰长舱内，吊床上的乔银也从午睡中醒来，长长的伸了个懒腰。 活动了一下筋骨，他便坐到书桌前，打开各类整理好的功法和笔记。 慢慢参悟之后，取出了刚刚打捞得来的疾风神弓，举在手中虚开。 唰！ 乔银使出全力，一把将弓拉成满月。 武道十大名弓：环宇，震天，撼地，射日，抱月，落星，贯虹，疾风，惊雷，逐浪。 疾风排名第八，因为它是和弓，名分上不能抢夺天朝的尊荣。实际上，疾风也是十石神弓，惊雷和逐浪也是九石和八石的强弓。 如今的乔银，不用勃发伪数佰手，也能勉强拉开这展神弓了。哪怕不能用来实战，但拿来参悟功法修炼，却是恰到好处。 将十石重的疾风弓一把拉开，乔银明显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的大筋，小筋都在发力。因为弓力太强，仿佛让他又回到了最初练筋的时候。 把弓换到右手，又从左面开弓虚射！乔银现在的武功能左右开弓，毫无阻滞。 “练筋的功法，单单徒手的确是难以练出效果。但如果让百姓们也买弓练力，又过于招摇……回大肃后，一定要打造一种专门的器械才好。” 感觉筋肉开始酸麻，乔银也将弓慢慢松开，边散步舒缓气血，边结合着现在的感觉思索。 之后，他把目光放在了房间的几道横梁：“郎先生说，可以借助树枝锻炼，但树枝太不稳固，不如先在屋里搭条杠子来得方便！” 有了主意，乔银马上找来了两根胳膊粗，非常结实的木棍，牢牢的卡在横梁之上。 再次观想出了夜叉王和罗刹王。这两尊魔神如今控制起来已然得心应手，在乔银的意念之下，他们一下跳起抓住木杠，开始拉伸身体做起了动作。 “果然有用……” 乔银边观想，边翻阅着忍者的炼体功法。能够感受到借助器械让身体悬空，达到了空手不能修炼到的效果，需要的力量当真不比开弓要小。 砰！ 就在这时，夜叉王似乎因为动作出了问题，整个人微微一颤抖，然后就慢慢消失了。 乔银也继续观想罗刹王，将动作调整了一下，继续让它挂在杠子上慢慢钻研。 少时，他重新把夜叉王观想出来，做出和罗刹王一样双手垂住木杠，双腿崩直向前，拉伸身体筋肉的动作。 砰！ 这一回，出问题的变成了罗刹王。它同样一阵颤抖，然后慢慢淡去，夜叉王也在乔银的观想下马上调整了姿势，不使筋肉再出问题。 少时，乔银把罗刹王也重新观想出来，继续随着夜叉王的动作连续研修。 有了两尊魔神，研修起来当真是方便太多了。 直到最后，两尊魔神同时出了问题，双双消失。乔银也没有再继续观想，而是看着自己用无法无念记录下来的手稿和草图。 “还是有很多不尽人意的地方，毕竟这只是刚开始。而且这第二套功法，即便是借助常见器械，把动作放简单，也不是随便就能修炼的。” 修行练筋法门的门槛，必须是练肉大成的武生才行。不然力量无法支撑起动作，不光练不到筋肉的位置，反而会让自己受伤，损坏身体。 哪怕乔银研修出来的功法，尽量把风险降到了最低，但这个规律不可能避免。修炼武功只能一步一步的来，这点一定要和基层干部说清楚。 窗外，持续了一个时辰的雨水终于停了下来，时间不觉到了下午。 眼看太阳开始偏西，农田中的人们也终于放工，一个个扛着锄头，镐头等农具信步回家。 村子里，各个小屋的女人们也早就升起了炊烟，做好了热腾腾，简单却又能管饱的饭菜。有的人家在屋子里，有的人家在小院里，也有的喜欢走街窜巷，端着碗边和人聊天边吃饭。 经过一段时间的生活，村中原本相似的房子如今也渐渐有了区别。有的收拾得很整齐，有的乱七八糟，有的院子里堆满了柴头，有的晾着衣服床单……总之，住在村子里的，一眼就能认出这是谁家。 吃完饭后，不少人更是坐在一起继续聊天吹牛。女人趁着太阳还没落山，借着光坐在院子里缝缝补补，孩子们也在一起追逐打闹，一片其乐融融。 不过，村子里干部们却没有这样悠闲，而是和衙门里的官长们又在海滩上集合。 队列排好，夕阳照射在他们的脸上，镀上了一层金红。 “诸位，早上学的庶民体操，大家还记得吗？” 乔银站在大家面前，问了一句。 “记得……” 不过，这些人的回答并不整齐，也不响亮。自信的声音就那么几个，大多数可能真不记得。 乔银自然不会责怪，只说道：“没关系，大家跟我一起复习！刚才回答记得的，请出列，和我一起领操！学得不熟的，跟着我们一起复习！” “是！” 很快，几个自信的人影走了出来。乔银也退了几步，给他们腾开了位置。 这时，方皓也重新站了出来，放声吼道：“第一套庶民体操，现在开始！……原地踏步，走！一二一，一二一！……第一节，伸展运动！预备，起！……” 很快，乔银再次带着大家做起了体操。 复习起来总归比头一次教要快上许多，很多人并不是不会，而是记不起来。如今一有人领操，马上就会“哦”的一下想起什么，印象更深。 因此只是做了两三回，大部分人基本上就学了个八九不离十。接下来乔银就退到了一边，让那几位学得最好的干部继续领操，让他们自己练习。 “八，二，三，四！五，六，七，停！……” 又是几轮的体操练完，太阳也完全沉到了海面之下。残余的光亮让营地上的人只剩下了剪影，乔银这才下达了解散的命令。 “大家回去，好好复习，互相交流！明天早上，还是一样，到营地集合！听明白了吗？” “是！” “解散！” …… 营地上的干部们解散之后，乔银也喘了口气，在滩涂上继续溜跶了一会儿。 “小银，你真棒啊！” 跟在一边的丘小珍，对乔银很是仰慕。 同样是女孩，乔银能带兵操练，还会打仗，这是她不敢想象的。 乔银笑道：“小珍姐姐要是觉得很棒，要不明天你来带大家操练如何？” 丘小珍听了，不由得缩了下脖子：“算了吧，我只是幕僚，还是把后勤做好吧。” 乔银自然不会勉强别人，只说道：“就是嘛，军队里每个人都重要，你也很棒！真的。” “嗯，谢谢你……” 丘小珍看着乔银，很开心的点了点头。天边微弱的光，将她的眼珠照得很明亮。 乔银也牵过丘小珍的手，一同回银河号上去了。 随着丘小珍的突破，瑚州大营的幕僚已经有了一个鬼仙，三个能分神化念的高手。 郎先生，丘小珍和胡三娘的境界，就相当于武道中的巅峰大宗师。可以说如今的洋务衙门，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成长，发展壮大了。 但是这样的壮大，远远达不到乔银的期待。 次日，又是天刚朦朦亮。各舰的基层官长，各生产队的干部们，再次被集合在了营地之上。 “昨天晚上复习之后，大家学得怎么样了？” 看着面前的基层官长和生产队干部们，乔银再次问了这个问题。这一回，大家的回答就响亮很多了，不少人都自信的喊了出来： “学会了！” “好！老温，还是你们几人出来领操，把昨天学过的内容再巩固一遍！只要学会了，咱们今天就开始学第二套，出列！” “是！” 老温等几名干部也小跑了出来，昂然站在了队伍前面。 方皓也再次嚷开了他的大嗓门：“第一套庶民体操，现在开始！……原地踏步，走！一二一，一二一！……第一节，伸展运动！预备，起！……” 开始起操，乔银他们也在一边观看。 这几个干部果然学得不错，做得也很认真，哪怕个别动作还有点问题。乔银自然不会当面指出来，而是私下找机会再纠正，以免破坏他们的信心和形象。 “唉，你！出列……” 一套体操做完，乔银把一个不认真学，嘻皮笑脸的家伙叫了出来，批评了他某个动作的不对。 老温看在眼中，顿时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他不光认知到了自己的错误，更对乔银投来了感激，还有崇敬的目光。 带兵是有很多讲究的，其中关节必须长年在军营中才能琢磨出来，操演也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 一连十多天。 乔银每天都在认真的传授庶民体操，早晚不停。生产队的干部们也都在认真学习。 这套体操学起来的确不难。毕竟是以炼体为主，抛弃了许多高难度动作，一般人稍微辛苦点都能完成，动作也连贯方便记忆。 难点的章节，可能要两三天巩固，简单的一两天就能学会。而且这么多人里自然有天赋高的。下课后帮天赋差的补习一下，也就补上来了。 如此只用了半个月，这套庶民体操居然就教成了。 第一百三十章 明心见性 二月底，已是春分交节。 春分，太阳黄经为零度，开始直射于赤道。信风也追逐阳光走到了南回归线以北，蓝银岛的湿季开始渐渐离去。降水最先消失的，就是西部沿岸地区。 与此同时，中部和东岸的降水也在逐渐减少。不过对于已经抽穗，即将收获的稻田来说，这样的气候反而更为适宜，丰收已即在眼前。 又是一天清晨。 营地上，干部中学得最扎实的老温等人，正代替乔银领操，带着几十个人一同修炼。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领操的干部也是杨树那样的人，出身平民但积极上进，同时心地也正直。老温体魄强健，领操时手上还拿着两个石锁，舞得虎虎生风。 这也是乔银修研功法的厉害之处。 无论是武功还是道术，修炼起来都有一个观想的过程，也就是明心见性。庶民体操给心地正直的人修炼事半功倍，对张三那样的刁民则非常不友好。 而且天生体魄强健的人，还能根据自身情况用石担，石锁等器械辅助，从而提升修炼进度。 这位带头领操的老温，就是典型的正面案例。 也就是说，这套庶民体操发挥到极限，也能让杰出的平民子弟在一年半载修成武生，并非真的弱于世家功法。 如果没有这样的效果，乔银也不用费心折腾这么久了。 “……八，二，三，四！五，六，七，停！……” 一刻钟的时间过去，一套庶民体操再次完成了一遍。几十个人中，有的人空手修炼依然气喘吁吁，有的人拿着器械却精力充沛，毕竟人与人的条件天生不一样。 乔银看着这些边领操，还能边喊节奏的干部，不由得心中又是一动。 “对啊！吐气开声，也是修炼功法的一种！等把练筋，练膜，练骨的功法都参悟顺利，后面就到练脏了。到时候一定要编撰一个好听的口诀。” 想到这个点子，乔银马上掏出笔记本记了下来，免得以后突然忘了。 这时，完成早操的干部们也稍适休整了一下，然后重新列好队。 对这样的修行成果，乔银感觉非常满意。 “很好！大家学得都不错，以后就可以自行修炼了！你们这些干部，也能开始组织村民们一起修炼，争取在几年之内，把所有人的身体素质都提起来。” “是，多谢乔大人！” 众干部和乔银互相拱了拱手，之后解散各自休息。 这时，领操的老温也重新走到乔银身边，说道：“大人，稻子已经抽穗了，这几天恐怕又会忙起来！带村民一起修炼的事，恐怕得缓一缓。” 乔银笑道：“哈哈，我不过那样一说而已。对了，稻子抽穗要忙些什么？” 老温说道：“除了日常追肥，除虫锄草，还得下田抽查，把稗子挖出来。当然，如今的情况并不急，不用诸位大人再来帮忙了。” “哦，原来如此。” 乔银倒是听说过，稻子和麦子的祖先都是稗子。作物在驯化后大量种植，但总会有一部分发生返祖，于是抽穗时要把这些坏种挖出来，免得浪费养分。 总之，种地绝对是一件辛苦费神的事情。即便收获到了农闲，农民们依旧要翻整土地，为下一轮耕作做准备，没有真正的清闲。 乔银感慨，哪怕他归整出了庶民体操，百姓们也未必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修炼。最多在农闲的时候比划几下，能修行多少就算多少了。 交节之后，终于到了三月，稻子抽穗之后越长越好。 干部们也带着农民们在田间劳作，施肥，锄草，驱虫，同时认真分辨稻谷的生长状况。有发生瘪谷，败谷的，必须连根挖掉，避免浪费肥料。 这些长坏的稻子，也未必全然没用。稗子可以拿来当饲料，喂养牲畜家禽，也算是废物利用。 至于长得最好的稻子，也要在根部扎上红绸作为标记。收获的时候会把它们留下，等下一季时可以作为种子粮，继续轮作。 蓝银岛中部的降水，也在每日逐量的减少。从之前的午后下一个时辰的大雨，到半个时辰的中雨，最后只剩下一刻钟左右的小雨。 不过稻田边，生产队早在在河边用石头，草包，泥土筑起了坚实的堤坝，还挖通了不少蓄水的池塘。湿季时能防止河道涨水，干季时也能有水可用。 随着中部地区的雨水消失，蓝银岛如今又只剩下了东部沿岸还有降水了。这也证明乔银的气候判断是正确的，也解释了为什么东部会有雨林形成。 等湿季过后，稻田抽出的穗也眼见的变成了金黄色，微风吹抚之下，宛如浪涛一般起伏，终于变成了熟悉的景象。这也是大家期盼已久的丰收的景象。 …… 清明时节，是大肃传统拜祭先祖的时节。只是在蓝银岛没有先祖可拜，大家又是军民男女老少齐上阵，抓紧收割着成熟的稻田。 这次播种的“百日稻”不到四个月就成熟了。粮食收获，这里的营盘终于稳下来了。 “乔大人，您用镰刀对着根这么一搂，一株稻子就割下来了！您只要往旁边一摆，让它们都倒向一边就行，后面的事情由宁大人完成！” “中！” “宁大人，您跟在乔大人后面，把割下来的稻子用草绳捆起来，摆好就行！后面的事情由卢大人完成！” “明白！” “卢大人，您把捆好的稻子打包好，一起放到摔稻场就可以了……” “好！……” 丰收之时，乔银他们再次自觉自愿的加入了生产队，争取快点把粮食收获完成。 衙门里这些不会种地的官老爷，头一次真正关心农田。不少人真正看清了稻子是怎么育种，发芽，插秧，然后一点点长成现在的稻穗。 除了稻子，田地旁边还种了一些菜。没有开成田亩的土地上，甚至还种上了竹子。 竹子这东西长得贼快。一个湿季过去，很多就比房子还要高了，当真不可思议。 对中原人来说，竹子是不可或缺的资源。只要竹子能长大成熟，将能极大的丰富生产生活。 而衙门带来的猪马牛羊，繁衍起来就没这么快了。直到现在，只有三对牛生下了小牛犊子，想要真正发展起来，依然得靠内陆往这边运输。 相比之下，猪生崽就快得多了，一下就是一大窝。如今生产队里已经爬满了小猪。 鸡鸭鹅这些家禽就更厉害了，在船上还只会叽叽叫的小家伙们，现在一只只都长得老大。曾经被小朋友拿在手上玩的小黄鹅，如今咬得小朋友到处跑。 然后，这只大鹅就被小朋友的爸爸抓住，拿铁锅炖了。晚上又是一道菜。 除了家禽，百姓中也有会捕鱼的，认出了不少能吃的海鲜。凭着大肃人的勤劳，绝对不会在这里饿死。 更何况田里的稻子终于成熟。金黄的稻穗随风舞动，好像一片片金色的海浪。 稻浪之中，乔银的脑袋上披了块湿毛巾，毛巾上面还戴了顶草帽，正卖力的用镰刀收割着稻子。他武功高强，割起稻穗根本不在话下。 按老温教的那样，割下稻子后直接让它们头朝一边躺着，其他事情不用再操心。这让人能一心一意重复手上的动作，一路割得又快又齐整。 跟在乔银身后的宁远也是一样，将乔银割下的稻穗用草绳捆起来，一捆一捆的码好。后面的卢源便将它们扛到旁边的摔稻仓放好。 这就是分工合作的效率了。如果是单干，一个人忙来忙去，会浪费很多力气做无用功；农庄里的人分组配合，劳动起来效率就能快上许多倍。 加之乔银道术高深，等学顺手了，再次分神化念。数百缕纯阳念头再次化为了手，拿着军队里的刀剑，开始刷刷的将稻子一片片的割了下来。 “我的吗呀！” 这让后面负责打捆的宁远他们，都是一阵苦笑。乔银一个人，就把大片的稻田平推了过去，照这么个搞法，十个生产队也不够配合他的工作了。 就在乔银得意的时候，同样披着毛巾戴着草帽的丘小珍也找到了他。 “小银，你能帮我祭炼一下这个吗？” “这是什么？” 乔银从丘小珍手里接过一样事物，原来是一串手环。不过这枚手环并不是金银打造的，而是一种蓝中透银的木头，正是蓝陀银木。 虽是木质，但手环造型也相当精美。串珠有莲子大小，和幻灵佛珠有些相似，戴上手上很是美观。 丘小珍说道：“聚风车现在的确打造好了，但这种风车只剩下了聚风的功能，不能再辅助修士分化神魂。于是我专门把法阵镌刻成了手环，想试试能不能用？” “原来如此！” 乔银这才注意到，串珠上镌刻成了一枚枚指甲大小的图案，就好像缩小了许多倍的聚风扇！而且这些扇面上，镂空了细小的法阵，简直巧夺天工。 这根本就是件艺术品。 “太厉害了，小珍姐姐你怎么完成的！我都不敢太用力，怕把它弄坏了……” 乔银边感慨，边从眉心中遁出了一缕比发丝还要细，比羽绒还要轻柔的阳和之气。慢慢接触到法阵之中，一丝一毫的开始炼化，唯恐把手环弄坏了。 丘小珍只是笑道：“不用这样小心呢，蓝陀银木的坚韧不亚于玄钢，只要不故意损坏它就没有事情。” 听她这么一说，丘银的胆子也大了一点，微微放松了一点。如此一来，祭炼反而更加顺利，不出几个呼吸的功夫，整个手环就变成了蓝中透着微微金芒。 丘小珍也接了过来，把它戴在了手腕之上。先用神魂祭炼了一下纯阳法阵，然后神魂和法阵逐渐融合，最后轰隆一下，分化开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年两熟 轰隆…… 和聚风扇一样，丘小珍的神魂被纯阳法阵融合后，果然也能凝聚出一丝纯阳之力！而且原本只能分化十余道的神念，如今更是多出了几十道。 这让乔银都感觉惊骇：这件法宝当真是比聚风扇更为方便，或者说聚风扇由此分成了两件法宝，每一件都把其中的一项功能发挥到了极致。 “哇，谢谢你小银！” 丘小珍微微挥了一下手，慢慢适应控制如此之多，而且强大的神魂念头，笑得很是开心！又一件法宝的提升，似乎让她的修为更加凝炼，离打破鬼仙屏障也更近了。 乔银也感觉无比开心，只说道：“既然如此，小珍姐姐也加入我们的生产队吧？帮忙在后面打捆，宁大哥他们是修武道的，没咱们干活方便。” “嗯！” 很快，丘小珍加入到了乔银他们的生产队，让打捆的效率也极大的提升起来。 而且乔银和丘小珍自己不用辛苦，只要专心控制神魂念头就行。道术高手的优势，在此时展现得淋漓尽致，乔银也更加相信道术是为了劳作而催生的。 一天下来，乔银他们就收割了整整一顷稻田，让大家乐得合不拢嘴。 放工时，他忍不住说道：“小珍姐姐，这个手环能多做几个吗？不光给郎先生，胡三姐他们，也让衙门里的幕僚都有，那以后开荒简直不要太快！” 丘小珍自然没有拒绝：“这很容易！第一个成功做出来，以后照着做就可以了！” 乔银当然知道她没有吹牛。这就像自己研修庶民体操，功法钻研出来，抄写就只是花点精力而已了。 果然，丘小珍当天晚上就做出了第二枚手环，又过了一天之后，做出了第三枚。 这让郎先生和胡三娘也能方便的加入生产队劳动，一同施展道术大面积收获，一个人顶上百个壮劳力。 不出数日，六千亩稻田就全部收割完毕！大量稻穗堆成了一座座小山，看起来非常喜人。 而接下来，还有许多工序要做。乔银也没有临阵脱逃，而是继续留在了生产队。 …… “摔稻并不难，就是很累！把稻穗对着这个大桶使劲的磕，利用惯性把谷子都摔下来……” 摔稻场上，老温继续不遗余力的教乔银他们打谷子，就像乔银教他们学习功法一样。 乔银他们也非常认真的学。 摔稻场很大，是营地中扫出来的一片好几顷的空地。空地上铺着草席，场边架着一根根木杠，所有人都攥着一把稻子，然后狠狠的朝木杠上摔。 每摔一次，稻穗上的谷子就会被磕下来，哗啦啦的洒落在铺好的席子上。一直把手上这把稻子摔干净，谷子不剩了，就把空稻杆扔到一边。 空稻杆还有很大的用处。可以用来盖屋顶，可以拿来铺稻草铺，也能用来编织生活用品，还能打碎了当牲口饲料。如果实在怕麻烦，就直接当柴火烧，最后把草木灰还田，当作下一季耕作的肥料。 在大家干得热火朝天时，老温也忍不住稍微指导一下方皓的摔法。 “方大人，您这样一把摔下来，得把脖子磕在杠子上，这样穗头才能更受力，谷子掉得多！您拿穗头朝杠上碰，这样又慢又费力，不中！……” “哎呀，都不是这样在摔？……咳咳……” 方皓大怒！ 他不明白这么卖力，挨批评的却总是他？加上摔得乌烟瘴气，被谷灰渣滓呛得眼睛都睁不开，稻穗没拿反就不错了，哪还分得清脑袋还是脖子。 对于方皓的表现，宁远强忍着没翻白眼。他们这个生产队都没干过农活，但没一个像方皓这么笨。 好在乔银他们熟悉之后，就能用道术摔稻了。神魂化成的手一把一把的抓起稻子，摔起来又快又方便，郎先生他们也干得有滋有味。 重复的简单动作，只要熟悉起来，神魂控制就很方便。 一片场子打完，就有女人和小孩组成的生产队，拿耙子将席子上的谷粒铺匀，晾晒干燥。 如今雨季已到尾声，整座蓝银岛上除了东岸，其他地方基本上是全天候无雨。因此晒谷这道工序完成得很顺利，基本上是摔一场晒一场，当天晚上就能收仓。 晒好的谷子，也被倒进一口口砻磨里碾下谷壳。 因为远洋大舰容量有限，因此很多砻磨就是生产队用泥做成的。加之畜力不足，又没有条件造出好用的水车，所以推磨依然是由人工来完成。 “唉，要是有什么办法能让磨自己转就好了。” 这种想法不止乔银有，估计所有人的心里都想过。但也只是想而已，因为这根本不现实。 谷被砻过之后，谷粒就好像被嗑过的瓜子一样咧开了嘴。接下来又要将它们倒进一架架谷风车将谷壳吹离出来，得到的就是糙米。 分离出来的谷壳和杂碎，又可以拿来喂鸡鸭。人消化不了谷壳，但家禽可以。 等到糙米打出来，最后的工序就到了舂米。 糙米被倒进准备好的硬石坑里，一槌一槌的打，直到慢慢抛光变成精粮。 舂出来的米会有很多碎米头子。百姓们会把打出来的精粮再筛一遍，碎米可以拿来酿酒，或者磨成米线，米粑粑，米豆腐，米糕。 品相完整的精米，就是拿来吃的粮食。 从耕地到播种，从收获到打粮，农民的辛勤可想而知。就是这些人一代代劳作，养活了那些高高在上的清流士大夫们，然后还要受他们的剥削和嘲讽。 因此朝庭现在推行新政，开办农场和农庄，最支持的就是底层百姓。 “交足国家，留够集体，剩余归已”。这个政策即便来到海外拓荒的岛屿之上，也不会改变；哪怕乔银他们也一同参加过生产劳动，也不会改变。 皇帝的圣旨不是假的，还利于民，说到就要做到。 …… “大人，我们真的能留六成的粮食吗？” 收获纳粮的时候，不少人都不太能相信衙门的政策。因为不是洋务衙门带他们出海，帮他们开荒垦地，他们之中很多人恐怕已经饿死了。 简陋的官衙前，宁远非常肯定地宣布：“圣旨上的新政条律写得明明白白，你们不要多想。该纳的税一分都不能少，不该纳的一分都不用多。” “谢大人！” “多谢皇上……” “真是好官啊……” 不少百姓喜极而涕，都跪下了，弄得场面一度混乱。好在方皓及时出面制止了混乱。 “嚎什么嚎？排好队，早点完纳粮，滚回去睡觉！” “你，动作快点儿！别像个老娘们儿……” 这段时间，方皓的武功也精进了，中气更足，嗓门自然更大！尽管还不能像乔银那样口绽雷光，但吐纳开声已经有了点打雷的气势，吼得百姓们直缩脖子。 雷遁忍法，当真像为他量身定做的。 如今有了生产队的干部分组管理，又有方皓压阵，纳粮的工作很快就完成了。 六千亩水田，全部丰收，亩产超过三百斤！粮食总产量达到二百万斤。 二百万斤什么概念？ 就是说，哪怕把所有的女人和小孩都算成壮劳力，这些收成也足够大家吃饱两年。 加之粮田旁边还种了些菜，海边还有鱼场和盐场。现在唯一缺乏的，就是人太少。 营地的西南角，如今已搭起了几座圆型的屋子，这些屋子很大，地板悬空，正是用来贮存米粮的仓库。每个生产队都有粮仓，当地的衙门管理最大的粮仓。 看着囤起来的丰足米谷，乔银憧憬道：“等下半年来，咱们就在船上多带上一些牲畜家禽，菜品种子也多带，这里就能真正开发出来了。” 郎先生点头道：“不错，总之把能带的东西全带来！就像咱们把蓝陀银松种回去一样。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多带些人过来，人永远是最重要的。” 这次的农庄丰收，按照“交足国家，留够集体”来分配。其中“国家”留两成，农庄留两成，剩下的六成全部是农民自己的。 即便如此，这里尚有八十万斤公粮可以挪用。如果再带新的移民，短期内的粮食完全可以解决。 “等到立秋前后，信风会跟随太阳重新回南，蓝银岛将再次进入一次湿季！那时，还能再种一季稻子，如果顺利，又能出产二百万斤的粮食。” 乔银用幻灵佛珠感受着信风，再次确定了一下这里的气候条件。 不过信风南下，力度不如北上。 因为夏至日照在北方，南回归线积温不足。下半年的湿季降水主要来自于南洋暖流，雨量会偏小。 好在他们开垦的农田也兴修了水利设施，蓄水足够，再种一季稻子问题不大。 这就是热带海洋气候，全年无冬。冬至和夏至是两个干季，春分是大湿季，秋分是小湿季。只要掌握好季节变化，同样能做到一年两熟。 郎先生说道：“这样最好，中原人种地的水平不是假的。如今打下了基础，我们就抓紧时间往这边填人，只看衙门里把船修好了几艘吧。” 乔银听了，当真有些迫不及待了。 衙门要维护海防，一般要留下两个部曲的战舰，手头一直很紧。如今发了洋财，俘获了大批倭舰修理改造，能调动的资源必然能宽裕许多。 这次如果不是有了银河号和伏波号，开荒哪有这么顺利？今后有了更多的海船，能够带来的人口和物资更多，发展起来必然更快更好。 随着湿季结束，信风随之接近尾声。乔银他们也要赶在立夏之前出发，返回大肃。 第一百三十二章 龙法虾道 丰收之后，时节临近立夏，海岛的湿季完全结束。 天空中，再次呈现出那种被分割成两半的奇异景观。只是这一回，透蓝的天空变成了南边，一朵朵高悬的云彩挂到了北方。 清晨，太阳照常升起。在这个季节，太阳已经明显走在了蓝银岛的北面。 因此早上起床，大肃人都难免会有些方向错乱的感觉。 营房空地上，百姓们被各自生产队干部组织到了一起，排好队，开始学习庶民体操。 “每天学一节操，每天认一个字。” 这是生活安定之后，衙门给当地下达的任务。尤其是小孩，必须读书习武，不愿意也得愿意。 早操结束，不少人来到了滩涂边。 大肃舰队早已重新挂上了风帆，准备返航，留在岛上的军民百姓也都过来送行。 奉命留在岛上管理的正是伏波号。队舰长方皓外，舰队上的全体官长和水手们都留了下来。 这二百名水手原本就是响应衙门征召，带着妻儿过来定居的。随着以后继续开发，这样退役之后有所作为的人必然也会越来越多。 “老刘，老邓，好好打理这片基业！我们回去准备一下，下半年就会回来。” 临行时，宁远拍了拍两名官员肩膀。 官员也拱手道：“大人放心，我们一定好好治理，让蓝银岛兴旺发达！” 说这话时，方皓的眼中流露出无比的失望。 原本衙门的安排，是让伏波号留下来治理一方。可宁远偏偏把方皓拧了出来，让他一块儿返航。 因为大家太了解方皓了。倒不是担心他造返，而是这家伙没人管着，很容易弄出事端，尤其是蓝银岛这种根基不深，生态脆弱的社会环境。 “起航！” “起——航——！——” 很快，宁远他们重新登上大舰。风帆扬起，在滩涂边军民百姓的目送之下，向北而去。 如今返航的大舰只有两艘，瑚州号和银河号。 伏波号自然是留在了蓝银岛。一来可以应急突发事件，二来可以稳定当地的人心。 不多时，两艘大舰就穿过了朦胧的蜃气，回到了广阔的南大洋之上。 “真快啊！” 返航之后，乔银站在甲板上瞭望着逐渐远去的蓝银岛，不禁发出一阵感慨。 这次返航，正是南回归线以北信风最为盛行的季节。 弄清了南大洋的气候变化，舰队一扫去年返航的窘迫。所有海员都是面貌清爽，精气十足，算是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这自然让乔银心神舒畅。 除了盛行的东南风，大舰舰艉更是竖立着一座丈余高下，好像车轮一样的大风车。 这自然是丘小珍制作出来的新式聚风车。车辐由蓝陀银木打造而成，镌刻了法阵，还经过乔银的专门祭炼，比以前的聚风扇威力大上几倍。 加之车轮上还装有擒纵器，所以尽管风力十足，转速却极为均匀。所有的风帆都被吹得鼓胀鼓胀，大舰航行快且平稳，当真是远洋神器。 “郎先生，您说我们下半年再来，看能不能把船场工人也带上一批？” 想着那两条只是漏水的倭舰，乔银就觉得可惜。蓝银岛有巨大的开发价值，现在需要的是航运能力，哪怕能多一艘船都是好的。 郎先生说道：“你应该知道，光带工人没用，工人没有工场也干不了什么。船舱漏水，放在源州只是小毛病，但在海外却是难以修复的大问题。” 乔银叹了口气：“是啊，只能慢慢发展了。” 蓝银岛不像瑚州岛。这里往返一次就得大半年，还要认准风向洋流。 “对了！我们大肃难道就没有什么乾坤袋，江山壶这样的法宝吗？” 乔银见郎先生又在翻看一卷忍术卷轴，突然想到了当时谈论过这个问题。 “如果有乾坤袋，我们直接用它装十万百姓过来，顺便把能带上的物资全带上！这里几年就能发展成一座府县，甚至成为一个省。” 听了这话，郎先生不禁又笑了起来：“这种法宝，不能说没有，只是我也不曾看到过。就算有，也只会掌握在那种绝顶大宗门，大世家的手上。” 乔银听了，只得又叹了口气：“这样的法宝放在他们手上，造孽！” 虽然很想弄到一个，但乔银也知道这不现实。 真火炎龙让他记忆犹新，那些大宗门大世家能屹立不倒，必然有实力不低于真火炎龙的高手。 “唉，龙有龙法，虾有虾道！我还是脚踏实地，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吧。” 返航后，很快就是一天过去。两艘大舰在大洋上落锚停舰，大厨们又开始生火做饭。 上次返航，乔银他们穷得只剩下了长虫的炒面。而这一次却吃出了出航以来最丰盛的饭菜。 香喷的新米，新鲜的蔬果，还有鲜美的带鱼，海虾，海蟹，加上从大肃带来的米酒，无不衬托出开荒成功之后丰收的喜悦。 而且大舰上现在海员稀少，每艘船上只有一百五十名水手，加上官长杂役不超过二百人。所以物资充足得不像话，比当初试航的时候都要滋润。 充裕的存贮空间，自然要好好加以利用。蓝陀银松扦插存活，乔银和郎先生也放心的开采了更多木料，如今底舱内堆满了一捆捆原木，正好压舱。 吃完饭后，天色再次黑了下来。乔银回到自己的舰长舱内，稍适休息，然后继续修研功法。 蓝银岛的顺利开发，让他能心无旁骛的投入修行之中。功法的修研自然更加通畅。 立夏时节，正是东南信风游走赤道的时候，舰队航速一直保持在十五节以上。 如此只过了大半个月，就重新回到了擎海群岛。在岛上休整了一日，已是小满交节。 此时东南季风早已开始盛行。 舰队顺利搭上了季风时，黑潮也回归航线之内，开始以二十节的航速朝大肃返航。 摸清了风向和航道，第二次航行当真是无比顺利。如此又过了一个月，此时刚到五月下旬，乔银他们就依稀看到了前方的瑚州岛。 …… “噢，我们又回来了！” 看见大肃国土，海员们再次兴奋的欢呼起来！ 他们的对面，也出现了几艘风帆战舰前来迎接，和去年一样。 于是瑚州号和银河号也向着继续航行，准备和前来迎接的队伍汇合。 “不对！” 不过，宁远很快就发现了不对：“不好，转帆！全员进入作战室，准备应战！” 此时，所有人都沉浸在远洋胜利归来的喜悦之中，精神也并不集中。 但宁远这个老大哥，随时都能进入警觉状态。 因为来迎接大家的战舰，必然是直行的。这三艘帆船，则是排成了战列阵型。 不管情况如何，这种事情不得不防。 舰队上的水手们听见命令，也很快集中精神，进入了各自的作战岗位。 大肃水手很多都是从水兵退役的，打仗那是老本行。 只是半刻钟的功夫，所有的栅板就已经打开，舰炮就位！对面的三艘战舰也离他们越来越近。 双方已经能够看见对方的军旗。乔银也认了出来，这是南安的舰队。 “上旗语，问他们拦在这里干什么？” “是！” 宁远一声令下，旗兵很快站在了桅楼，举起双旗摇动起来！毕竟这里离大肃很近了，又没有战事，摆成战列阵航行简直就是挑衅。 结果旗兵刚挥完旗，对方的回答却是一声炮响！ 轰！ 轰轰轰轰轰…… 然后，所有战舰的舰炮都一顺边的轰了起来！这三艘远洋大舰，其中一艘是二级舰，两艘三级舰，一百多门火炮吐出了一片黑红色的烟雾！ “不好！” 乔银目光一闪，神魂寄宿在幻灵佛珠之内，猛烈遁出！向着二十多枚飞向大舰的炮弹猛然撞去。 突……突……突…… 这样一撞，这二十多枚炮弹也和其他数十枚炮弹一样，纷纷偏在了战舰之外，激起了一朵朵水柱。 不过旗兵被颠簸的船身一震，差点从桅楼上摔下来。 “找死，给我打！” 宁远顿时大怒，一声令下，两艘大舰开始吐炮还击！一枚枚铁甲弹向着这三艘大舰就砸了过去。 轰！……轰！……轰！…… 这种铁甲弹是去年才刚刚完成的，其他国家似乎还没有学到手。对方的军舰被铁甲弹打中，顿时炸起了好几片火云，瞬间就被打懵。 不过他们依然发射炮弹，企图还击！但有乔银在，能够打中舰身的炮弹再次被拦截。 同时，大肃舰队持续还击，又是一轮铁甲弹砸了过去，炸起的火云又多出了好几片！ 双方都在有效角度，原本应该是舰船更多的占绝对优势。但大肃舰队这边有个乔银，神魂不灭，可以无限拦截炮弹，加之他们的铁甲弹又占有巨大的便宜。 因此两轮炮战下来，大肃的两艘战舰毫发无损，安南的三艘战舰，已经受伤不轻。 一艘三级舰的风帆已经着了火，甲板上被炸成狼籍一片；那艘二级舰更是被炸开了一侧的船舷，残不忍睹，另一艘三级舰同样千舱百孔。 这时双方的距离又拉近了些，已经能看见安南人在火中挣扎哭嚎的样子了。 发现情况不对的安南舰队，似乎想要走人。哪怕风帆已经稀巴烂，也尽一切可能要向东面而去。 不过大肃舰队明显不会放过他们。 大家远洋归来，原本高高兴兴，结果在家门口突然就被打了一闷棍？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不会舒服，全军上下都是杀气腾腾。 而且大肃的舰船航行太快了，根本甩不掉！船艉的风车不光能聚拢风力，还能调转方向，只要不是逆风航行，现在没有哪一艘船能比他们更快。 更何况，银河号上还有乔银。 “想跑？” 一座丈余高的金蟾法相在大海之上融合而成，一道雷光就吐了出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安南国师 轰！ 这一道雷光，又准又狠，直接就打断了那艘二级舰上的主桅杆！顿时着了火的风帆一下盖在甲板上，让许多来不及逃命的士兵都变成了火人。 这样小规模的舰队，很难形成玄天血卦。因此乔银一施展道术，那根本就是碾压。 “啊，雷劫真人？” 这艘主力舰上，一个年轻修士大惊失色。 他正在凝聚神魂之力，从海上抽水起来救火。而且他神魂坚韧，念头强大，竟然是一个鬼仙！ 但一个普通鬼仙，在如今的乔银面前根本翻不起什么浪。他挥起巴掌，就像当初扇公孙恩一样，青色雾气冲击之下直接将这个年轻人拍飞。 “真阴魔！” “啊！” 这个年轻修士被一下拍飞，比当年的公孙恩伤得还要重！肉身和神魂都只剩下了一口气。 轰轰轰…… 同时，第三轮火炮也再次轰到了安南的舰队之上！一艘二级舰经受不住创伤，已经开始倾斜，要歪到海里去了。 嗖！ 就在这时，一枝飞箭骤然向着金蟾飞了过来！ “嗯，武圣？” 乔银微微一惊：因为这枝飞箭竟然射出千步开外，而且箭势奇高，如同流星一般。 而且它的箭头竟然是白玉制成，上面火气萦绕，也是爆炎神符的一种！ 轰！…… 乔银的神魂，骤然在一片巨大的火云中被炸成了渣！ 这让一直在密切关注战场的丘小珍忍不住尖叫起来。 “小银！” 不过宁远他们却丝毫不以为意：“不用慌！” 果然，烟雾散尽之后，百余枚幻灵佛珠一下闪烁出现，唰的一下又凝聚成了乔银的神魂！ “好，居然有一个武圣？安南到底是一个国家，这点实力还是有的！可惜你们今天找错了对手！” 乔银哼哼一笑，眉心闪烁之间，两尊似人似鬼的壮汉一下浮现在了这艘大舰之上。 正是夜叉王和罗刹王！ “啊，六道轮回经？这是我们天龙寺的秘典，你怎么能够使用？” 一个面目端正的中年僧人，忍不住惊喝起来，“还有幻灵佛珠，难道是你杀了幻空师兄？” “放屁！” 乔银一口骂了回去，“我中原乃道术起源之地，你们安南的道术全是中原流传过去的！你们有的我们都有，你们没有的我们也有！” “给我上！” 夜叉王和罗刹王听见命令，顿时一个收了宝剑，一个扔了叉，开始搬运船上的物品。 这让中年僧人又是一连九箭，向着乔银射了过来！ “果然是强盗！” 噗噗噗…… 这两个魔神的举动，让乔银一时都失了神；神魂闪避不及，一下被射得乱七八糟！ 撕心裂肺的痛楚，顿时传递到了乔银的灵魂深处。 “好厉害，这就是武圣的气血！爆炎神符虽然威力强大，都还没有这种撼动灵魂的力量。” 乔银被这九箭一射，顿时收敛了所有的精神。 一尊半边黑脸的菩萨骤然一闪，他很快就收拢神魂，重新复元！ 但两尊魔神也被这个中年僧人抄起禅杖，一杖一个斩翻在地。 “嗷……” “嗷……” 两尊魔神被斩翻后，流出了大量紫黑色的血。被斩开的身体内还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看起来无比真实。 不过，它们很快就慢慢淡去，消失了。 中年僧人再次搭起了箭，向着乔银喝道：“妖人，你敢偷袭我安南舰队，还谋害我们的国师！今天本座就是重伤，也要将你斩杀！” “好不要脸！” 乔银原本还有些不占理，所以念头集中不凝炼。如今听了这话，火气顿时就冒了上来！ 两枚幻灵佛珠飞出，再次凝聚出了夜叉王和罗刹王！而且这两尊魔神身上更是冒起了紫黑色的雾气。 这样的力量和气势，已经是武圣级别了。 “啊，怎么可能？” “你们两个蠢材，给我拿下他！” 乔银也怒吼了一声，两尊魔神也终于明懂了话，手执剑叉向着武圣僧人就扑了过去。 当！ 但夜叉王的叉，被武圣僧人用铲一挡，立时就被震开一个缺口！原来这个僧人便用的禅杖，竟然也是血花纹钢，和乔银的橘花血纹战刀一样的神兵利器。 不过他挡开夜叉王后，罗刹王马上也执剑杀了过来！ 僧人只得一个闪身，避开十丈来远，生生错过了罗刹王这一剑，只看得乔银眼睛一花。 “好厉害的武道，这才是真的武圣！” 这两尊魔神虽然也能爆发出武圣之力，但本质上和乔银一样，都只是大宗师的武道境界，真正的武圣打斗起来就显露出了很大的差距。 喀嚓！ 武圣僧人又是一杖，就再次闪开了夜叉王一叉，同时一杖将罗刹王的腿生生铲断。 “起来！” 不过乔银眉心一闪，断了腿的罗刹王竟然很快复元！ 乔银是不灭神魂，他幻化出来的魔神自然也是不死不灭。 这一下的变化，让武圣僧人的眉头猛跳！他也知道要杀死这两个魔神，必须要先杀死乔银。 “吼！” 猛然间，僧人的身上爆起了一层血雾！这片血雾隐隐约约融合成了一尊金钵的形状。 “拳意！” 乔银的神魂只感觉一阵剧烈的气血阳刚扑散开来，哪怕他拥有纯阳之力，都有些滚烫的难受。 乔银在为祁云伟治伤时，祁云伟也和他交流了一些武圣的境界。 武圣之所以称圣，就是因为凝炼出了拳意！一种是功法拳意，另一种是武道拳意。 像文山施展的龟蛇拳意，还有乔银凝聚出来的金蟾拳意，都是从功法中获得的。 而祁云伟的胜天半子，则是他自己修炼出来的，属于他独有的武道拳意。 这样的武圣，相当于又一次踏入先天，能收拾好几个文山那样的初级武圣。 先天武圣再进一步，拳意开始领悟天地意志，精气就会如狼烟般直冲云霄，成为大将军王那样的巅峰武圣。 大将军王，乔银没有见过他的雄风，但祁云伟当初震慑倭寇，他是亲眼目睹的。 但没想到，这次偶然遭遇的安南僧人，居然是和祁云伟一个级别的高手，先天武圣！ 这名僧人的拳意一爆发出来，瞬间就将夜叉王和罗刹王震得骨断筋折！ 之后他猛然朝着天空中的乔银虚空一拳，身上的气血骤然勃发起来，口中随之传出一声巨吼： “破！” 轰隆！ 一股拳意形成的意志，好像无形的炮弹一样，重重砸在了乔银的神魂之上！ 乔银的神魂法身，竟然像瓷器一样开始龟裂，发出了喀嚓喀嚓的声响，念头运转都不灵了。 砰…… 同时，他在银河号上的肉身也一下跌坐在甲板上，一口鲜血从嘴里涌了出来。 “大人！” 杨树慌忙将他一把扶住。 郎先生和丘小珍更是被这一吼，震得直接摔倒。好在他们的神魂没有出壳，受伤并不严重。 这让郎先生忍不住惊呼起来：“先停止开火，这可能是安南的二国师，法空禅师！” “原来是他！” 宁远也是大吃一惊！ 这个人竟然就是当年和祁云伟血战孤英岭，让祁云伟身负三处重创的安南国师。 不过乔银的肉身无法无念，他们说的话全听在了心里，此时更是被打出了火气！ “停什么火？人家都打上门来了，索性把他做掉，也算帮咱祁老大出口恶气！” 乔银倒是知道，祁云伟就是被这个家伙缠住，又被那个幻空在一边偷袭，结果伤了拳意，修为退化，陨落了多年，简直就是杀人诛心。 天空中虚影一闪，乔银龟裂的神魂也再次复元！ 神魂复元后，夜叉王和罗刹王也一同复活，向着这个僧人再次扑了过去。 而乔银自身更是重新凝聚出金蟾法相，一口闪电向着这个法空僧人也射了出去！ “那个法空既然死了，就让你也一起去！你们两个正好凑一对，免得寂寞！” 宁远也马上恢复了狠劲：“对，打！狠狠的打，继续开炮，打完再说！” “嗨！” 这个法空僧人陡然遭到三面夹击，竟然还是不乱！手中禅杖一隔一挥，就将夜叉王再次铲断，之后对着这道闪电又是一声巨喝： “破！” 喀嚓…… 这道闪电顿时一滞，竟在空中重新褪化成了海水，软绵绵地坠落了下去。 同时，僧人身影一纵，再次错过了罗刹王的夹击，跃到了数丈高的衍杆之上。 轰轰轰…… 但就在这时，大肃舰队上又是一轮火炮响起，剧烈的火云炸得安南大舰一阵乱晃。 受伤最重的那艘三级舰，终于支撑不住，向着海面倾斜了下去，砸起一片水浪。 哗…… 这一次交锋，因为金蟾吐出的闪电挡住了僧人的正面攻击，乔银的本身没有再受到任何伤害。 轰…… 这回又是一道闪电回击，将僧人所站的桅杆一下打断！僧人的人影也再次一纵，落到了舰艏。 而复元的夜叉王和罗刹王也嚎叫着继续扑了过去。 “走！” 眼看道术伤不到这个僧人，乔银一道绿光吐出，向着他的秃头上就刺了过去！ 正是无极箭。 无极箭的昆洞大阵，对灵肉合一的武圣没有作用，但它本身却是能洞穿金石的利器！ 法空僧人此时刚砍倒了罗刹王，眼见夜叉王再次袭来，又是一个闪身闪到了十丈之外。 这时，无极箭正朝他飞了过来！ 叮！ 但僧人好像脑后长了眼，一杖就将无极箭弹飞！ “好厉害的家伙！” 乔银也集中了所有的精神，因为今天在海上撞上这个家伙，是施展道术绝佳的机会！如今下次在陆地上开战，死的绝对是乔银。 法空僧人刚刚又落到舰艉之上，夜叉王和罗刹王就紧随其后，像疯狗一样的步步跟咬。 乔银的神魂也全部遁入了元极箭中，施展全力合围这个法空僧人！ 一时间，无极箭的力量增加了百十倍！挥洒开来，仿佛交织成漫天绿网，简直密不透风。 夜叉王和罗刹王，更是两只砍不死，炸不烂的疯狗，终于围得这个法空渐渐进入了防守之中。 第一百三十四章 精气狼烟 两尊魔神再加上一枚无极箭，这已经相当于三名武圣高手的力量了。 哪怕乔银的武道境界不足，但无极箭能飞天遁地，加上武圣在船上腾挪空间有限，足以弥补差距。 不过这个法空僧人，却一直面不改色！ 仿佛破烂的战舰，不利的形势都不存在，随时都能反败为胜一样镇定。 “好厉害的家伙，这就是先天武圣！安南竟然有这样厉害的人，难怪可以从大肃脱离出去。” 乔银这回当真领教到了厉害。 这种修炼出武道拳意的武圣，心灵当真进入了一种极其稳固的境界。 对自己来说是大安定，对敌人来说就是大恐怖。 轰！……轰！……轰！…… 可就在此时，安南舰队的北面，又来了一队战舰！二话不说，对着他们开炮就轰。 隆隆隆隆隆…… 一枚枚炮弹砸在了安南舰队身上，巨大的火云冲天而起，居然也是铁甲弹。 “是大肃的援军？不对，这军旗？居然是出云国的海军，这是东海联盟的人！” 看到这个情景，不光是乔银还是宁远他们，所有的大肃海员都是军心大震。 东海联盟，这个合约果然不是白签的。 大肃力战东瀛，树立了国威，让诸多小国重新团结在了大肃的麾下！ 这一轮夹击，让安南的受创又重了一层，另一艘三级舰也终于经受不住打击，开始倾斜沉没。 同样的季节，相似的场景，不禁让乔银心中的战意越发旺盛，神魂也是又一阵舒畅。 激烈的战场，猛烈的炮火，凶狠的厮杀，逐渐在他的意念中形成了一股冲天画卷！ “修罗道，修罗王！” 乔银的六道观想，竟然再度突破！在他的脑海之中，第三尊魔神也开始浮现出来。 正是一尊周身黑红，手执铁弓，双目中冒着血色，守护修罗道的护法魔神。 修罗王！ 只是这尊修罗王，乔银还无法将它凝聚出实体，只能存在于观想之中。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观想出修罗王后，银河号上乔银的肉身猛然鼓起双眼，死死的盯向了法空的身影！ 轰轰轰……轰轰轰…… 与此同时，大肃和出云的舰队也将这最后一艘安南战舰狠狠的包围在正中，炮弹再次覆盖而来！ “不好。” 面对这样的情景，哪怕是法空这样的僧人，心灵上也未免出现了一丝缝隙。 因为以他的力量，同时对抗三名武圣级别的高手，就已经有些勉强了。 但现在，法空陡然间闻到了一股血腥的气味扑鼻而来，居然又多出了第四个！ 乔银用观想出来的修罗王，施展了迷惑之术，就像当初用梦魇迷惑张三一样。 法空这样灵肉合一的武圣，自然不怕任何邪术迷惑，但乔却抓住了他心灵上的一丝空隙。 因为出云国的炮声，代表东海这些海外岛国，当真和大肃达成了攻守同盟！ 东盟之中的任何成员如果受到军事入侵，将被视为对所有成员国的入侵。这在很多人看来，原本是一厢情愿，但如今真的成为了现实。 促成这个现实的，恰恰是东瀛，安南这些喜欢挑衅他国边界，入侵他国领土的国家。 所以出云的舰队哪怕只是经过南海，看见大肃的海军在和东盟以外的海军交战，第一反应就是过来夹击。 这一夹击，不光真正扭转了战局，更让法空这个武圣产生了心灵波动，所以让乔银一下得逞！ “好机会！” 就在这一个刹那，乔银感觉法空僧人的拳意波动了一下！就好像鬼仙的神魂在雷劫之中，被震荡出水波一般，不再那样固如泰山。 刚刚观想出来的修罗王终于逮到机会，遁入一枚幻灵佛珠，宛如一枚火铳的弹丸般射在了法空如血雾的拳意上。 轰！ “啊！” 这一回，幻灵佛珠上的六道之力，终于让他的拳意受到了创伤！ 唰唰唰！ 罗刹王，夜叉王，也在瞬间重新化为幻灵佛珠，轰轰两声，再次撞上了法空的拳意！ 法空整个人猛然剧烈颤抖起来！三尊魔神的攻击终于开始侵蚀他的拳意。 眼看对手一下被击溃，中门大开，乔银抄起无极箭就势射了出去。 噗嗤！ 这一箭，终于射进了法空的颈部，鲜红的血一下飞溅出来，正浇在三枚幻灵佛珠之上。 “嗷……” 三枚佛珠发出了惨叫，就好像无数冤魂在哭嚎，呐喊一般！最后跌落在地板上，瞬间失去了光泽。 乔银也感觉到自己的神魂一阵剧痛！仿佛被钢刀扎穿一样，连无极箭都猛然颤动起来。 唰…… 因此他在第一时间，就赶紧拔出箭头，退到了数十步开外！那三颗幻灵佛珠，居然也和乔银失去了联系，上面的神魂烙印都被冲掉了。 “武圣之血，竟然这样厉害？” 乔银当真庆幸自己的神魂有无极箭保护，没让鲜血直接沾到，不然肯定要受到严重的伤害。 不过他很快重新祭出三枚幻灵佛珠，夜叉王和罗刹王再次出现！ 第三枚佛珠内，也隐隐闪烁着一尊修罗王。 法空此时也极力的一咬牙，用手指把颈上的箭伤一按！鲜血也即刻止住了。 不过他受了很重的伤，这艘船也马上要沉。大肃和出云的舰队合击，已经取得了绝对胜利。 “小银，先不要杀他！” 这时，郎先生的声音传了过来，“把他带回去，交给祁大人处置！” …… 大战结束，大肃和出云两国的舰队开始打扫战场。 不过和打扫东瀛战场不一样，尚未死去的安南海员都被尽力救了上来。因为洋务衙门的那倒命令只针对东瀛，对其他国家还是要讲外交政策的。 法空僧人和那名年轻的鬼仙修士，也被带到了银河号战舰之上。 不过法空现在只是闭目盘膝坐在甲板之上，并没有什么异样的举动。 他的拳意被乔银的六道意念冲击，受了不轻的伤。 即便乔银的六道轮回尚未大成，至少也能打得他几个月凝聚不出拳意。 如果是幻空那样的高手，就能真正让法空的拳意蒙尘，像祁云伟一样修为衰退。 也就是说，当初若是幻空和东乡隆胜交手，东乡隆胜固然可以杀掉幻空，但幻空也能重创他的灵魂，甚至把他的修为打到鬼仙之下。 幻空是个非常恐怖的鬼仙，特别是拥有幻灵佛珠的情况下。乔银能战胜他，是因为道术上的克制，换了其他任何人都要吃个大亏。 天下修士就是如此，相生相克。不是谁打赢了谁，谁就是天下第一了。 更何况，法空现在还是败兵之将。身为一国国师，这个时候还敢闹事，让大肃和出云两国传出去，安南也不用再混下去了。 不过乔银还是让夜叉王和罗刹王围在他身后，蕴含修罗王身影的一枚幻灵佛珠更是悬在他的头顶，狠狠的看管起来，以防不测。 至于其他人，就不需要太在意了。即便是那个鬼仙，现在都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没有想到，大肃竟有你这样的人物？这回本座倒真是失算了。” 法空望了乔银一眼，突然说了一句话。 乔银则是朝他拱手，微微作了个躬。 “国师，战场上我们倾力交手；战场之下您是国师，我只是员小将，军阶并不对等，不方便沟通。我现在的任务是按军法送您去外交谈判，当然还要确保您的安全；您有什么话，等我们的提督大人来了再谈不迟。” 安南并不是东瀛，两国有战有和，一切按章程办事。况且大肃也并不惧怕安南。 因为安南和大肃接壤。即便大肃现在海军力量薄弱，但陆军是绝对不虚的。 一次会试聚集的英俊人士，就是宗师满地走，先天多如狗。即便不能再收复安南成为领土，但像祁云伟当年把他们吊起来打绝对不是问题。 单是廉州总督郑元通，就能让安南服服帖帖。 随着舰队继续向北返航，郎先生也和乔银一同走到甲板边，还看了眼甲板上的法空。 乔银微微一笑：“放心，他现在翻不起什么浪来。” 这里已经离瑚州很近了。舰队一直航行到下午，就看到了瑚州岛南岸。 “嗯，前面好像有舰队来了！” 就在舰队抵达瑚州时，前方又来了一队战舰。 乔银他们站在甲板边上，放眼望去：这回当真是大肃的舰队了。其中一艘乔银很熟悉，正是去年在这里迎接他们的镇远号，逍天尧的营队。 但今天的主角并不是逍天尧，而是中间那艘旗舰：源州号。 “这是……祁大人？” 看见这艘战舰，乔银他们都是一惊：并不光是大肃海军的旗舰亲自出马了，因为这艘大舰之上，还隐约有一道冲天而起的精气。 这是当初试航时，在擎海关才看到过的天地异象！巅峰武圣才能达到的拳意气势。 不光是他们，就连一直坐在甲板上，面无表情的法空僧人，都忍不住蹬地站了起来！ “不可能……” 法空整个人都呆滞了，高僧的气质荡然无存。 少时，旗舰上的精气狼烟逐渐消散，乔银也从中感受到了什么。 “原来是这样？祁大人把佰数伪手参悟通透，居然能利用这门功法，将自己的境界再提升一个台阶，当真是厉害！而且外人不知道其中的关节。” 祁云伟能勃发出巅峰武圣的拳意，必然不能持续很久。但表面上看，他却是有意收敛了自己的气势，以和平的态度接待安南的人。 这一下，起到的效果就太可观了。 要知道，在十多年前祁云伟和法空就是对手，而且互为劲敌。甚至在相当一段时间内，祁云伟都因为他和幻空的暗算陨落，半生尽毁。 结果现在，祁云伟不但恢复了昔日荣光，而且更上一层楼，真正将法空踩在了脚下。 一位巅峰武圣，拿捏法空这样的先天武圣，可以收拾好几个！境界高一线，就高到没有边。 甚至不用祁云伟自己动手，洋务衙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就将安南的舰队歼灭，国师都被生擒。 法空这个不可一世的安南高僧，现在终于完全萎靡，一点精神都没有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一去二三里 此时，已经到了傍晚时节，夕阳西下。 大肃的瑚州营两艘大舰，出云国的三艘大舰也和大肃旗舰源州号，镇远营汇合。 旗舰之上，一位头戴乌金纱冠，身着二品朝服，肩上披着大红披风的男子缓步走出了舰舱。 这个人，正是祁云伟。 和去年相比，他的面目年轻了很多，气色也旺盛了很多。背着手望向了银河号甲板上的法空。 “原来是法空国师？可巧本督正在瑚州巡察，听闻国师无故犯我海疆，袭我舰队，不知为了何故？” 祁云伟语气很平和，但相距甚远，却让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种感觉，让大肃和出云的海员感到大安定，却让安南的人感到大恐怖。 现在的情况，已经完全反过来了。 原本出云国这次出手，还是有些犹豫的。但他们看见现在的祁云伟，就知道这仗打对了。 “巅峰武圣啊，真正的国之圣贤！大肃竟然有两位，一位陆军大将军王，一位海军提督！这就是天朝上国，大肃到底还是有底蕴的！” 景难之耻的大肃，国运几乎跌到谷底。以至于周边小国都纷纷脱离，背离了这个宗主国。 其中第一个背离的就是安南。 法空国师愣了好半天，终于垂下了他高傲的头，双手合十：“原来是大肃提督，祁大人！小僧这次路过贵国，恐有误会，还请提督见谅。” “哼！” 祁云伟冷哼了一声，几乎让所有安南人都打了个哆嗦。 “误会？既然如此，国师请到我这里来，我们最好把误会一次解决！签定条约，立下规矩，今后再出事，就能分清楚到底是不是误会。” “……” 法空国师此时，也没有办法再反驳。 毕竟冲突是安南先挑起来的，大肃属于自卫反击。而且最后打输了不说，连国师都被生擒，当真是道理上说不过，武力上也打不过。 因此法空只得说道：“小僧亦有此意，多谢提督成全！” 说着，乔银他们也放开搭板，将法空国师送到了祁云伟的旗舰之上。 看见国师如此低眉顺眼，那些幸存的安南战俘，也一个个垂头丧气。 据安南俘虏交代，好像是境内发现了大肃细作，潜伏多年盗走了航海图。 结果这次出航，正好就撞见了大肃的远洋队伍。于是安南就想拿下这支大肃舰队，审问事情真相。 但没想到，大肃不是好惹的，东海之盟也不是白签的。安南人为自己的手欠付出了代价。 看到这样的景象，乔银也重重的松了口气。观想出来的魔神也很快消失了。 和法空的一战，实在是消耗了他太多的心力，一直有些强撑着。 如今终于来了援兵，乔银总算可以松懈下来。 天很快就黑了。不过各大舰队之上都挂起了岩油灯，将甲板和船舱照得灯火通明。 安南的国师和官员们，正和祁云伟展开谈判。 乔银倒是知道，祁云伟虽和法空有仇，但也不至于在这里折辱对方，而是先要促成两国对话。 大肃现在的形势并不乐观，洋务衙门还需要发展，安南也不是东瀛。所以这次冲突的处理结果，即不能太过，也不能太软，要留下缓和的余地。 不过乔银现在没有精力操心国家大事。和法空一战，当真打了他一个冷不防，不光神魂疲惫，甚至肉身也受到了牵连，需要好好恢复。 同时，他也检查了一下同样受到重创的三枚幻灵佛珠。 这三枚佛珠，先是用来攻击法空的拳意，后来又被他的的鲜血所伤，不光失去了神魂烙印，甚至连上面的六道幻境都消失了。 不过乔银也没有太在意，反正佛珠还有一百多枚。 “这个佛珠原本只有我能使用，别人沾染的话，很可能被上面的幻境反噬；如今上面的幻境居然被洗炼了，是不是可以给郎先生他们用？” 乔银观察了一下这三枚佛珠，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不过这个想法是否能够实践，还拿不定主意。本来是一片好心，想提升团队实力，可万一弄巧成拙，伤了他们的神魂，那可是很不妙的事情。 毕竟丘小珍现在制作出来了蓝银手环，没有必要冒这种风险。 于是乔银现在先收敛了心神，进入修炼境界。 一夜的调养之后，精力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 次日天明，又是一个大晴天。 眼见大肃和安南的谈判还没有结果，乔银便想着先把这次远洋的收尾工作完成。 找到郎先生，乔银便问他道：“郎先生，我们要把蓝陀银松移栽到哪个地方？” 郎先生说道：“这个肯定要实地考察之后，再找合适的地方种下去。起码种植密度要保持和蓝银岛相当，否则肯定无法存活。” 乔银对此很是期待：“但凡是能存活几棵，我们大肃就有树种留下来了！郎先生，要不我们抽点时间，过去把树先种上？免得以后又跑一趟。” 郎先生也有这个意思：“不错，我原本就是打算一回瑚州，就把树种下的。既然如此，咱们准备一下，这就上岛，此处交给衙门照应就足够了。” 很快，二人放下一艘牙舰，又让杨树点了一棚水手，先往瑚州岛上去了。 瑚州东南部是千丈高的山脉，原本荒无人烟。 但现在看时，山脉西麓居然已有了人在这里生活，同样也开辟了一些农田，和从前大不一样。 不过山脉南面依然是大片的原始森林。因受季风影响，这里的植被同样高大，虹杉那样品级的树木比瑚中地区要多得多，已经有点雨林的氛围了。 中午时分。 瑚下村瑚州山脉南端，牙舰停泊在了滩涂边。 然后两个似人似鬼的大汉，将一口口大木桶从甲板上搬了下来。 “还别说！这瑚州岛南岸，倒真和蓝银岛有些渊源。” 登上这片滩涂，乔银抬头望了一眼那漫山遍野的参天大树，一时以为自己又回到了蓝银岛。 郎先生说道：“气候虽有不同，但有很大的相似性。我们把这些树栽下来，今年的任务就真正完成了。” 乔银也看了一眼这些大木桶：“嗯，希望能栽种顺利。” 一共二十八个大木桶，每桶都栽着棵一人来高的小树苗，正是蓝陀银松木。 它们被从蓝银岛带来了这里。一路之上郎先生都在细心照料，比养孩子还要上心。 很快，郎先生神魂出窍，飞向了这片瑚畔森林。 这片瑚畔森林也是极其广大。尽管从地图上看，瑚州岛比泯南还要小上一圈，泯南也是大肃的中小省份，但真正走到山脚下依然是一望无际。 对大自然而言，人其实非常渺小。 飞了一圈之后，郎先生神魂归壳，说道：“找到一处地方，不过路不太好走。” 乔银笑道：“这个不成问题，您直接带我过去就行了。” 说着，他向夜叉王使了个眼色。 夜叉王也心领神会，走到郎先生和乔银身后，一左一右抱住了他们的腰。 罗刹王则抱起了一口大木桶。 唰…… 就如此，两尊魔神竟然抱着两人一桶，猛然一跃，飞腾了起来！ “这倒是方便！” 郎先生一时大为惊叹，“你怎么想到的，而且这魔神竟然能带动你自己的肉身飞行？” “和那个安南国师战斗时，突然就想到的。” 乔银笑道：“人的神魂不能带动自己的肉身，但这魔神是由功法观想出来。它们介乎于真实和虚幻之间，倒是和肉身不相冲突。只不过它们不能持续飞行，大概一去二三里，离地四五丈的程度。” 飞不多久，魔神果然就落了下去，来到森林边缘；然后重新一跃，才再次飞腾起来。 魔神飞行的速度很快，就像风一样。登高疾掠，让乔银和郎先生的头发乱飘。 郎先生感慨道：“道经有云，一去二三里，离地四五丈，这已经是爬云的神通了！有朝一日，未必不能真的腾云驾雾，遨游大千世界。” “哈哈，谢郎先生吉言！” 乔银也很是向往。 他现在能观想出实体的，依然只有这两尊魔神。不过已经足够用了。 乔银相信自己渡过雷劫，修罗王应该也能观想出来。而且魔神的飞腾能力也将更强大。 不过郎先生终究还是有些紧张。毕竟不是自己控制魔神，一个不甚就可能摔得粉身碎骨。 乔银让郎先生指挥着方向，飞腾进入森林，约摸过了十多里，便在其中看到了一株大虹松。 “对，就是这里。” 郎先生招呼了一声，乔银便指挥魔神一同落了下去。 “这里会不会太近了？” 乔银看了周围一眼。虽然也是森林，但只有十多里的深入，很容易被人找到。 郎先生说道：“瑚州南岸能形成雨林级别的降水，主要是依仗山脉地形造成的抬升雨。如果再往山上走，随着地形拔高，雨量会减少，温度也会越来越低！夏天倒没什么，但这里毕竟受季风影响，冬季比蓝银岛要冷得多，所以热带树种移栽太高，可能会因为季节变化而死亡。” “原来如此。” 乔银倒是只想到了人为因素，没来得及考虑自然因素。 郎先生指了指：“把这棵虹松拔出来，然后把这棵蓝陀银松种下去。会不会很麻烦？” 乔银笑了笑：“我现在有两个免费劳力，还用自己动手吗？” 说着把手一指：“去，把这棵树拔出来！” 现在的魔神，已经能听懂乔银的命令了。夜叉王，罗刹王纷纷一声怒吼，暴发出武圣之力，飞跃起来抱住了粗壮的树杆。 “嗷！” 两魔同时发力，只一旋，竟然真就把这株桅杆大小的虹松巨木给拔了出来！ “好强。” 郎先生看着这两尊魔神，也是眉头猛抖！要知道乔银可是凭借它们，战胜了一位武圣。 第一百三十六章 前人栽树 虹松拔出来后，被两尊魔神抬到了一边。 地面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坑，然后两魔又在乔银的指挥下，掘土填坑。 等把地填平后，便将这棵松苗种进坑里。这就得乔银和郎先生亲自动手了。 毕竟这棵树苗很珍贵，魔神粗手笨脚，怕给弄坏了。 自然形成的森林，树林大小的排列都有自己的规律。如果要种大品种的树，就得找到种大树的位置。 终于种好了树，乔银把填埋的土地又踩硬了些。为防止出现倒伏，还用木棍给松苗做了个支架。 “行了。” 郎先生也在土上跺了跺，“只要没人盗砍，它存活下来问题不大。不过要长成蓝银岛上的参天大树，不知道要等几百年以后了。” 乔银倒是不心急：“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嘛！至于盗砍，我让我哥发个县律就是。” 郎先生点点头。 随着新政继续推行，衙门里必然要确立很多的新律法。这些就得按实际情况慢慢完善了。 种好了这棵树，魔神又抱着乔银和郎先生飞出森林，然后重新带上一桶树，朝下一个目的地飞去。 第二次飞起，郎先生也放心了许多。边指挥方向，边和乔银聊起了天。 “下半年，你可能就不再和我们一起去蓝银岛了。” 乔银一愣：“为什么？” 他这一愣，夜叉王和罗刹也是一愣！ 身体一抖，乔银，郎先生，还有栽着蓝陀银松树苗的木桶差点要掉下去。 “稳着点儿！” 郎先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你不要误会，听我说完！因为你马上要升迁，今年年底是乡试，明年又是大比，也是洋务衙门考核的时候，你好歹得做一回督考才能服众。” “原来如此。” 听到升迁，乔银原本是很高兴的。但如果不去蓝银岛，他多少有些不放心。 “如果我不去，遇上问题了怎么办？” 郎先生笑道：“那地方天涯海角的，我们去开发，又不是去打仗！再者说了，洋务衙门又不止你一个鬼仙，只因为他一直在安南卧底，直到现在才回来。” “真的？” 乔银一时很意外，“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郎先生说道：“卧底这种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别说是你，就是老祁都不知道他这些年是什么身份，不然也弄不到安南的航海图。” 乔银边听，边回忆着衙门里见过的人。 这次能发现蓝银岛，此人当真是幕后英雄。安南的航海图有多重要自不必说，如果没有海图作比对，乔银也不可能推演出信风的距离，更别说下南洋。 “就是说，他现在回衙门了？” 郎先生说道：“是啊，不过为了避人耳目，应该是以幕僚的身份招募进来！这件事你知道就行，对谁都不要说，以免惹来麻烦。” 乔银说道：“我当然知道轻重，其实郎先生本来也不必告诉我的。都怪我太自以为是，觉得没有我就办不成事，这个毛病得好好改一改。” 郎先生笑道：“你主要是责任心太重了，有时候放开一点更好！同时，也要相信你身边的人，多给大家一点锻炼的机会，而不是什么事都大包大揽。” 说着，他又拍了拍乔银的胳膊：“况且你离家这么久，好歹回家陪陪老人！” 乔银点点头：“我明白了。” “唉！到了，就是这儿！” 十多里的距离，对魔神来一点都不远。很快郎先生就指到了第二株大虹杉。 乔银照例命令两魔降落，拔树，然后种松苗。种好之后，再前往下一个地方。 两人边干活边聊天，花了一下午时间，走遍了数百里的山岭，终于把松木树苗全部栽完。 休整了一夜之后，便回到了银环号和大家汇合。 …… 几天后，时节已到了六月。大肃和安南的会谈终于等到了一个结果。 安南的战俘被他们自己接了回去，当然这样的让步并非没有条件。祁云伟也早早返回了洋门，向朝庭汇报这次的谈判条款。 一，安南向大肃道歉。二，安南向大肃赔偿战争损失二千万两白银。三，双方划定陆海边界，再有冲突，先开火的一方负全责。 这个条约是为了保障南海安全，所以叫“南海条约”。 两次冲突皆以大肃胜利告终，不光树立了威信，也更加团结了东海诸国。一些还没有加入东盟的海上小国，也纷纷以观察员的身份靠近了东盟。 今后一段时间或许可以先消停下来，安心发展。 远洋归来的瑚州营将士们，才真正轻松了下来，先在瑚州岛上休息了两天。 如今来到瑚中县，最惹人注目的莫过于港口边的船场。这座去年只能维护舰队的船场，如今有了点湖阳造船场的规模，唯一的差距是棱堡才刚刚开工。 一座棱堡的修建，起码也要好多年，不亚于造一艘远洋战舰的时间。 不过瑚中如今也能独立制造牙舰了。再发展下去，等棱堡造好，船场也发展成可以制造远洋大舰的程度，洋务衙门才算真正做大做强。 如今的瑚中港口，除了停泊的镇远营三艘大舰之外，还有三艘同样大小，只是炮口较少的武装商船。另外还有十数艘五级和六级规模的牙舰。 打捞回来的倭舰，轻伤舰差不多全都修理维护完成。除去能继续作战的银河号和伏波号，其余的基本上都改造成了武装商船，也算废物利用。 时至年中，也是瑚中县早稻收获的季节。如今这里的田亩比去年开发又多了一倍，收成自然又翻了一番。 而且瑚中现在的农作，已然发展稳定。内地有的东西，这里能种植的基本上也都种植，原本贫瘠的生活正在逐渐远去，有了点繁荣的意向。 瑚中县人口已经超过十万。因此在周近的安排下，很多新来的人被安排往北岸和南岸开发。 北岸的瑚上村，因为有掉渔岛资源，发展较快，已经有了千余户百姓。而南岸的瑚下村没什么优势资源，因此发展较慢，仅有数百户人口，和蓝银岛差不多。 当然，瑚州岛紧挨着大陆，人口发展起来飞快。这是远在海外的蓝银岛望尘莫及的。 乔银在瑚中住了两天，和周近又聚了一聚。看到这里发展良好，是即高兴又羡慕。 两天后，瑚州营的人再次启航，跨过瑚州海峡，终于回到了泯南老家。 回到源州港口，祁云伟照例带着大小官员，一同在这里迎接大家的归来。 …… “唉，这次我一直等在瑚州，想为你们接风洗尘的！结果好端端的安排，被安南人给搅了，真是晦气！等明年再回，一定把欢迎仪式好好的操办起来。” 祁云伟拉着宁远和乔银，高兴得合不拢嘴。毕竟远洋开发顺利，他们再次立下了大功。 “多亏了大人过来，把那群安南人都吓傻了！您来得真是太及时，不然我们还真震不住场子。” 看着祁云伟现在的气色，乔银心中也是着实欣慰。这次生擒安南法空国师，算是彻底打通了他的心结。 “哈哈哈哈，好说好说！走，回去吃酒！” 祁云伟哈哈大家，带着大家一同朝衙门而去，照例跨马游街，招摇过市。 又是大半年不见，乔银感觉源州更繁华了。 街上的铺面更多，摊贩也更拥挤。特别是路过坊市的时候，感觉这里即忙碌又热闹，不论什么大小商品都比以前要多，市场十分丰富。 不光是乔银，就是宁远他们都有同样的感觉。这是每天都生活在州府中的人并没有注意到的。 一行人回到衙门后，祁云伟照例设宴，为大家接风洗尘。同时也很快把各项事宜安排下去。 比如挑选合适的蓝陀银松木送去胶东军械局。 这次带回的材料，足够打造出相当数量的蓝银弓了。大肃的军备当真要提升一个档次。 然后就是丘小珍新钻研出来的蓝银风车，在航海的时候没有条件大量制作。如今回了衙门，祁云伟自然特别重视，提供了最好的条件让她去生产。 当然，无论是蓝银弓还是蓝银风车，这些法器最后还是得乔银进行祭炼。 就连孙长老新研制出来的爆炎神符，因为没有祭炼过，现在还没有大规模投入使用。这次乔银回来，自然要接手这庞大的工作量，他也义不容辞。 剩下的还有维护战舰，准备下半年出海的物资，等等琐碎的事情也都要一一安排。 而最重要，也最让祁云伟高兴的，莫过于乔银带回来的庶民体操了。 “好，没想到真被你钻研出来了！” 祁云伟翻阅着一本册子，其激动不言而喻。“有了它，咱们的学堂就能正式开课了啊！” 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句：“后边呢？” 乔银保证道：“大人放心，后边的我正在参悟。相信再过不久，第二套庶民体操也能完成了。” 祁云伟对乔银的话，自然无比信任：“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当下，洋务衙门就和巡府衙门一起召集工匠雕版，要把这套庶民体操和庶民蒙学一样推广出去。 需要重复印刷，保留底版的书籍，雕版永远比活版要适宜。哪怕以后乔银他们不在了，新政失败了，只要底版还在，就能让火种延续。 正如种在瑚州的蓝陀银松一样，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等忙完这些事，又是十来天过去。众人远洋归来，祁云伟也没多留，早早的放了假。 乔银也领到了这半年的俸禄，连带赏银足有二千多两。 只是他观察多日，也没有发现幕僚中有什么奇人。又不好多问，于是先回家去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渡雷劫 时节已经是六月中旬，乔银归心似箭。 这次因为开发多花了些时间，所以回来晚了几个月。因此一放假，他就匆匆的赶回了家里。 “娘，我回来啦！” 家里自然早接到了消息。乔银一叫门，大小豪奴，小厮，丫环都排了出来。 最后，小宁搀着乔氏也迎了出来。 “小银，你回来啦？” “娘！” 乔银照例跪下，先给老娘磕了个头，之后又给小宁见了个礼：“大嫂！” “快起来，先进屋！” 很快，乔银和小宁一左一右搀着乔氏回到了屋里。 搀着老娘，乔银感觉她似乎更老态，也更瘦小了。突然觉得，今年暂时不出远门也是对的。 进屋后，二人扶老夫人坐下。 小宁便忍不住对乔银说了一句：“小银，求求你别长个儿了行吗？” 一句话，顿时让乔银心情好了许多：“呵呵，可能是海鲜吃多了！以后稍微注意点。” 是啊，老娘才五十多岁。她可能没那么老态，只是因为自己长大了。 乔氏则是笑道：“小银可能随她爹了，她爹就长得高。” 看着乔银如此健康，人又漂亮，乔氏怎么也看不够，脸上写满了骄傲。 家里很快就摆上了饭菜，大家陪乔银一起吃起饭来。乔银也吃得很香，添了一碗又一碗。 哪怕乔银不怎么挑食，但米的好坏还是能吃出来的。 在蓝银岛上开荒，种的是快熟的灿米，饭粒长而硬，口感并不好。而周府是官家老爷，家中吃的是粳米，饭粒圆糯，自然越吃越香。 席间，他又说了一些当差时的趣事，包括请的老郭和老于，逗得母亲和大嫂直笑。 至于那些在海上遇到危险，还有和安南人打仗的事情，自然没让母亲知道。 吃完饭后，乔银洗澡更衣，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才觉得无边的倦意涌了出来。 几乎是一闭上眼，人就睡着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他才醒了过来。这对平时只睡一两个时辰的作息是很难得的。 起床后，乔银放松心情，开始晨练。回归平静后，他感觉自己的武道境界似乎又有了提升。 和法空僧人的对战，无论是武功还是心灵，都给了乔银一次极大的波动。哪怕魔神并不是乔银本人，但也是他观想所化，有着相当的感应。 因此再次修炼武功，乔银的脑海中竟隐隐浮现了一个光点，似乎有一点模糊的东西在慢慢成形。 这并不是道术，也不是观想，而是修炼武功气血凝聚，自然而然要形成的一种意境。 “拳意？” 乔银最后收功，又站立成了金蟾射艺的姿势。似乎感觉这点模糊的意境居然与这个姿势相互吻合！ 这让他开始有了一点明悟：这就是金蟾法相炼髓之后，逐步形成的拳意！ “难道我的武功，已经向着巅峰宗师迈进了？” 武功修炼到巅峰宗师，就会凝聚出功法拳意！ 拳意大成之后，就是筏毛洗髓，脱胎浣血！完成这个褪变，就能为就武圣。 “真是功夫不付有心人！一直修炼，如今终于开始凝聚拳意了！如此一来，我的肉身更加稳固，神魂也更加坚韧，渡过雷劫更有把握了。” 乔银慢慢收力，放松心神，一阵喜悦涌满了全身。 他感觉自己的神魂收敛入脑神一壳，似乎更加荣养，有了一种锦上添花的意境。 在外奔波大半年，如今回家休养，调理好身体和精神，所有的积蓄自然就慢慢浮现了。 不过乔银并没有消耗兴奋的精力，而是重新收敛下来，打开了一个布袋。 布袋中依然是纸袋，纸袋内是一把把指甲大的小箭头，正是孙长老制造的铁甲弹的爆芯。 乔银照例遁出幻灵佛珠，慢慢祭炼这些爆炎神符箭。 到了晚上，他也再次拿出郎先生翻译的忍者功法，一点一滴的研修着基层武学。 乔银不是那种有了好处我独吞的性格，他最大的愿望是惠及身边的人，然后是天下所有人都能得到好处。这样的世界，才是他理想中的世界。 …… 在家好好休养了几天后，乔银的精神和体力才算完全恢复到了全盛。 这个时候，源州府的早稻也同样喜获丰收。 新政推行第二年，整个源州的土地已整改大半，接下来将开始向周边府县慢慢试行。 乔银每天在家陪母亲和小宁说笑聊天，又过回了大小姐的生活，日子很是惬意。 轰隆…… 如此半个月后，时节已是七月。 这天，一声巨大的雷声响彻了天空，让大地都为之颤抖。 乔银也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安详的倾听着天雷的响动。 小宁布置好金石亭，回家后来到了乔银的房间。之后有些紧张的掩上了房门。 “小银，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啊，我准备渡雷劫！请嫂子过来护法呢。” 乔银正盘膝坐在床上，冲着她直笑。等小宁坐到了自己对面，乔银还又靠近了一点。 轰隆…… 此时已至傍晚，天色渐渐暗了起来。天空中的响雷，让小宁微微的缩起了脖子。 “小银，雷劫可不是开玩笑的！没有十全的把握，可不要随便逞能啊。” 乔银笑道：“嫂子放心，我必然是有十全把握，才会去渡。对了，你的道术修炼得怎么样了？” “道术修行艰难。我去年才突破到了附体境界，到现在还没能领悟到分神化念。” 提到修为，小宁多少有些遗憾。 “没有关系，你很快就能突破了。” 乔银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眉心，“我待会儿渡雷劫的时候，你就把神魂寄宿到我的穴窍里！只要你能看懂雷劫的意境，修为必然能更进一步。” 小宁看着他的眼睛，最后使劲点头：“嗯！” 随后，二人闭目静默，调息状态。 乔银并没有夸大其辞。 如果真要渡雷劫，他早在领悟出悲母还魂经的时候，就足以去拼一把了。 只是这样的冒险毫无意义。有百灵的前车之鉴，乔银必然不能步其后尘。 历代修道，渡过雷劫的鬼仙不少，但被趁火打劫也屡见不鲜。雷劫过后，神魂虚弱得如风中烛火，如果被人偷袭，便被禁锢得永世不得超生。 所以乔银一直默默隐忍，积蓄力量。直到确定自己的积累足够避免虚弱，才会出手。 大约一刻钟后，乔银的神魂慢慢从眉心之处遁出。 他如今的神魂，阳和之气盎然，而且不再是那种无形无质的阴风；而是一颗颗，一枚枚，宛如莲子般大小，闪烁着萤火光芒的念头。 这些念头，共有一千一百一十二枚，已经和百灵当初的念头相差无几了。 轰隆…… 又是一片闪电，将漆黑的卧室照亮了一瞬。之后轰鸣的雷声再次震荡着夜空。 乔银的神魂，如水波般荡漾了一下。 这一千多枚大如莲子的念头，丝毫不惧天地之威。它们义无反顾的飞出窗口，向着天空而去！ 小宁的神魂也寄宿在了乔银的脑神一窍，清晰的看到了这一幕，心中陡然升腾起一股壮烈。 哗…… 雨，在响雷之后下了起来。 这次的雨云，云底距离地面只有二三百丈。远处的山顶都被云层遮盖住了。 乔银的神魂迎着雨云升腾而上。才至半空，就迎来了一次天雷的余震。 轰隆…… 但天雷的震荡，只是让他的飞腾微微迟缓了一下。千余枚念头很快又向上冲去。 乔银的速度，何其之快！天雷闪过之后，声音刚传到四野，他就已经穿进了云层。 上一次，乔银的神魂就是被雨云所阻，差点丧命。 但这一回，他的神魂宛如一片飞射而出的弹丸，直接捅过了雨云的阻隔！ 乔银的神魂，终于真正到达了雷劫的地带。 啪！…… 这里的雷霆，就不再是传到外围的余威了，而是真正炸响，炸裂，似乎要粉碎一切。 乔银的一千多枚念头，竟然瞬间就被电光淹没！电光消失之后，他的念头也随之一同消失。 “哈哈，死得好快，居然没有一点痛苦？可惜我现在不想躺平，还是恢复意识比较好。” 心中一动，乔银的神魂猛然恢复过来。刹时间，他的念头重新在雷劫之中浮现。 这一浮现，便体会到了凌迟一般的苦痛。 这种苦痛，当真如千刀万剜，而且直击灵魂！躲不开，逃不掉，死不了。 甚至让人感觉，不如来个痛快的。 人如果遭受腰斩，人彘，凌迟这样的刑罚，最大的愿望就是求个速死。 因此恢复意志的瞬间，乔银自然而然的就产生了这样的意念，以逃避心灵上的痛楚。 末日到来，活着的人只会羡慕死去的人。 “来吧，乔银……” “加入到我们的行列中吧……” “让我们一起笑傲天地，看凡夫俗子的挣扎……” 天地意志之中，似乎还有许多声音在召唤。这些都是渡劫失败，被天地意志吞噬的残念。 乔银现在的神魂并不虚弱，但痛苦超出了承受的极限！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做成人彘的囚犯，与其继续残喘，不如早求解脱。 为了渡过雷劫，乔银经过了深厚的积累。但这个时候，积累越深厚，受到的痛苦反而越强。 “早知如此，不如刚才就死掉算了！灵魂被天地吞噬，自己就是天地自然的一部分，和大家一同用上天视角观看人间百态，何尝不是一种境界呢？” 人在痛苦之中，就会孳生软弱，软弱的念头一生现，神魂就势衰弱下去。 天地意志开始侵蚀乔银的每一个念头。 “不好。” 乔银顿时惊觉，神魂也再次转醒。 一时间，无数的过往从他的意识中划过。 原本的乔银，对自己的评价偏向负面。因为他一直是个无用的人。 但在雷劫中，乔银体会到了作为一个普通人的价值。 他九死一生，开拓外海，和百姓一同劳作，开荒垦地，发展生产。 乔银不再是那个被人供养，寄生于人民的人了，而是千千万万，普通劳动者中的一员。 正是他们这些普通人，一直在负重前行。 人之道，损不足而补有余。那是以前的乔银。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才是现在的乔银。 看穿人道的不足，才能领悟天道的真谛！ “天变不足畏！” “死有什么可怕？英雄速死，是懦夫行为！敢于活下去，才是真的勇士！” “灵魂涡漩！” 轰隆…… 乔银的神魂猛然爆发，顿时卷起了一大片漩涡。天地意志无法再侵蚀他，反而被他所侵蚀。 无数的雷光，闪电，在这片涡漩之中被绞碎。开始融入乔银的念头，被他吞噬。 雷劫就是如此。 要么被天地吞噬，要么吞噬天地意志壮大自己。没有第三种可能。 喀嚓喀嚓…… 渐渐的。 乔银的念头吞噬了绞碎的天地意志后，开始变得饱满，壮大！甚至有些壮大到极限的念头，一下分裂成两个，就如同当初的百灵一样。 …… “啊！……” 寄宿在乔银眉心的小宁，一直在亲历雷劫的情景。 终于在乔银神魂壮大，分裂的时候。她的神魂也受到了意志冲击，骤然裂开！ 这让小宁一下遁回到自己的眉心。之后意守神魂，一心一意继续修炼。 第一百三十八章 雷有九重 雷劫中，涡漩的旋转终于慢了下来。 乔银的神魂，在吞噬天地意志的过程中越来越壮大。 壮大到极限的念头，都裂变出了新的念头。一些较弱小的没有裂变。 最终，他的神魂念头变成了一千六百八十八个。颗颗念头都大如雀卵，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吞噬在念头中的天地意志，散发着剧烈的纯阳之性。 这些力量冷血无情，就如天地无情一样，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消化。 这个过程会让修士处于慢长的虚弱状态。 “悲母菩萨，大悲还魂。” 但乔银有着修道界绝无仅有的底牌。 悲母菩萨闪烁之间，他的神魂很快开始恢复，状态一下就治愈了大半。 “居然这么顺利就渡过雷劫了？” 这让乔银自己都有些意外！一路积累下来，居然强到了这般地步。 从鬼仙到雷劫的差距之大，他是非常清楚的。 所以作为一个弱者，突然得知自己很强这个事实，一时半会还没有适应过来。 “唉，先不管这些。上面又是什么地方？” 乔银的神魂凝聚成自己的样子，原本的那些雷电已远远的避让到了一边，不能再伤害到他。 但乔银却看见，雷劫的上方又有一个圈子。 看着这个圈子，感觉时间好像回到了刚才！回到刚从家里出来，仰望天空准备渡雷劫的时候。 这是一种非常玄妙的感觉。 明明已经渡过了雷劫。但看到这个圈子，却感觉并没有渡过，还要再去渡一次一样。 “怎么回事，难道时空错乱了？” 乔银正疑惑间，神魂飞到了这个圈子的正下方。顿时，他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这个圈子的最深处，竟然还有一个圈子，而后面这个圈子的最深处，同样还有圈子。 这种情景，就像拿两个镜子对照一样，镜中的世界一重又一重，深处又深处。 乔银看到的这些圈子，一共还有八重。 “难道，雷劫还有八重？” 乔银顿时感觉到了什么。 原来雷劫，并不是渡过就结束了，雷劫一共有九重！再深入下去，神魂就能吞噬更多的天地意志，念头更加纯阳，修为更加强大。 一直到渡过第九重雷劫，神魂强大到极限，最后就成为了阳神。 成就阳神，神魂真正脱离肉身的束缚，拥有和天地自然一样强大，生灭万物的力量。 “原来是这样，要不要进去看看呢？” 因积累足够，加上有道术底牌，乔银渡过雷劫只是有些疲惫，并不太虚弱。 他现在的状态，就像武者活动了身体，出了些汗。这种疲惫，自然不会影响战力，反而风头更盛。 因此乔银很想上去看看，第二重雷劫是什么样子？ 不过想到当初冒险，差点死掉的经历，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算了，修炼这种事还得一步一步来。特别是雷劫，人不可能每次都有好运气。” 乔银有了少年心气，作死一次也就够了。他没打算次次作死，在死亡的边缘疯狂试探。 于是整顿了一下状态，准备回家。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轰隆…… 就在乔银刚准备落下云端时，第二重雷劫的圈子里突然传出一阵嗡鸣。 “嗯，居然有人也在渡雷劫？” 乔银被异变惊到，刚要去看，就见一大片晶莹的念头朝着自己冲来。 这明显也是渡过雷劫的强者。 不过这些念头在渡劫后非常虚弱，似乎是想吞噬乔银的神魂滋补自己，渡过虚弱期！ “百灵说，雷劫有凶险，有人会打劫？真就遇上了？” 轰…… 这人的行动非常之快，几乎和闪电都差不多。 因此乔银突然被偷袭，一时竟没来得及防备！顿时被撞得形体爆裂，念头四散。 这人的念头也随之蜂拥而上，开始啃噬他的念头。 “百灵就是渡过雷劫，却遭人背刺！虽然逃出生天，但只剩下一丝残魂。” 乔银的神魂被一撞飞散，变成了漫天念头，之后就被偷袭者开始吞噬！ 他也终于见识到雷劫真正的凶险。 凶险并不在于天地意志，而在人心。 但偷袭和背刺到底是不一样的。况且乔银在渡过雷劫之后不仅没有虚弱，反而力量大涨。 回过神来，念头顿时光芒闪烁。 观想悲母还魂经，伤势瞬间就恢复如初。 唰…… 一瞬间，他的每一个念头，都化为一条小蟾蜍。 对方的念头一凑近，小蟾蜍就两腿一蹬，穿梭之间让来者根本捕捉不到。 “本座要吞噬你，你敢反抗？” 这人大吼一声，念头汇聚在一处，融合成一个身着浴衣，勾冠，木屐，如同东瀛贵族一般的男子。 “你找死！” 乔银变化的蟾蜍也汇聚到了一起，瞬间融合成一尊丈余的大金蟾，往下一坐！ 轰……！ 只一坐，就将这个男子的神魂坐散，念头四散乱飞！ 渡过雷劫之后，八部神王经已不可同日而语。 拥有了纯阳之力的金蟾，蜕变得无比真实，巨大的身体上闪烁着一颗颗如宝石般的光珠。 蟾蜍原本的外观并不好看，甚至是丑陋。但在道术的印衬下，却呈现出一种壮丽的美感。 这一聚拢，正是草鱼化龙，最为凌厉的一瞬。 “原来是你！” 男子的每一个念头，都发出怒吼。似乎认识乔银一般，飞散的念头开始四面游离。 念头虽然散开，却并没有破裂，反而极有规律的飞梭。明显要重新凝聚成形。 “难道是他？” 只见这些念头，每一个都化为了一条赤红色的小蛇。其身法之诡异，更在乔银之上。 眼见这些小蛇要汇聚成形，乔银肯定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金蟾张嘴凝聚，光华在巨口中吞吐，仿佛雷劫中的闪电都被凝聚到了一起。 噼哩啪啦！ 只见金蟾张口一吐，一道蜿蜒的闪电喷射而出！一串刚要聚集起来的小蛇就被轰得乱七八糟。 云层之中，也传出了刺目的闪电和雷鸣。 但这一回，并不是天地意志产生的雷霆了。而是乔银施展的道术。 渡过雷劫之后，乔银再施展道术不仅能随性而发，而且吞噬了雷劫的意志，金蟾吐出的电光几乎和真正的雷霆一般无二。 轰…… 那些小蛇刚要凝聚成形，就被金蟾一道闪电轰飞。 “这个家伙，神魂居然如此坚韧？” 被乔银轰散的念头漫天飞舞，显得尤其狼狈。但念头本身，却并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 乔银也惊骇于对方的念头，居然雷打不动！要知道他现在的力量，比雷劫之前强过好多倍。 而这个男子的念头之坚韧，和领悟大悲还魂经的乔银都差不多了。 更何况他还是在虚弱期。 轰…… 眼看又有一团小蛇在凝聚中。乔银赶忙又吐出一道闪电，将它们轰散。 表面上看，乔银似乎打得对方无法成形。 而实际上，他只能以攻代守，却没有办法脱身离开。 “这个家伙，境界比我要高。” 乔银越打越心惊。 毕竟自己全力出击，却无法给对手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这种压迫感是可想而知的。 天下高手，何其之多？ 刚刚渡过雷劫的乔银，还没体会到傲视天地的快意，就被迎头泼了一盆冰水。 他化身的金蟾，尽全力的发动着攻击，却依然阻止不了对方重新凝聚神魂的进程。 沙沙沙…… 只见这一团团小蛇，硬顶着金蟾的攻击越聚越多，最后凝聚出半条赤龙。 这半条赤龙，刚汇集出了大半颗头颅，小半截胸颈。 但它的体型，却已经比得上金蟾的一半大小了。 只见龙头之上，怒目而威，口鼻之边，长须飘扬。胸颈之上的鳞片，更是呈现出一种剔透的光感。 甚至仔细去看，还能透过龙头脸颊上的皮毛，看见细微的血管！简直乎和真龙一模一样。 乔银所化身的金蟾，虽然精致，但一眼就能看出是假的。 而男子所化身的这条龙，却好像真实存在的神兽！二者一相比较，高下立判。 “死吧。” 只是瞬息之间，赤龙张开嘴，口中闪烁出一团光亮。 这是一枚火丹，和金蟾凝聚雷法完全不同。巨龙还没有真正成形，道术却已经发动了！ 乔银现在施展八部神王经得心应手，但还是需要凝聚天地之力，才能融合成雷光。 而男子的这枚火丹，竟可以直接施展神通，不需要融合任何力量。 因此火龙还没凝聚出一半，就能张嘴先施展道术。 “豪龙火！” 轰…… 闪亮的火舌，从火龙口中喷射而出！瞬间在天空划成了一道∽形。 这是速度太快，力量太强，造成的空间扭曲。 一瞬间，连雷劫圈子里的爆雷似乎都停滞了一下。 “老子和你拼了！” 乔银也凝聚了全力，大量的天地之力凝聚在了金蟾口中。而这一回，竟然直接凝聚出两团光球。 噼哩啪啦。 乔银全力吐出闪电迎战。但闪电和对方的火舌一相撞，竟然很快就被冲散！ 好在冲散闪电后的火舌，也像融化了一般越来越细。 轰…… 但它将闪电全部冲散后，余下的力量也冲击到金蟾身上，让金蟾的光芒都淡了几分。 金蟾一下被火焰的余波震得通红，乔银的神魂也感觉到一股如灼烧般的疼痛。 这让金蟾的外壳都出现了裂痕，道术观想似乎都难以持续，形体就要爆裂。 “悲母菩萨！” 好在千均一发之际，乔银运转还魂经。金蟾的光芒又强盛起来。 “嗯，又是这个法术？” 此时，神秘男子所化的火龙已凝聚出一半，颈胸下浮出现了两只巨大的龙爪。 但他明显也低估了对手的实力。 因为乔银并没有因为他的攻击一败涂地，甚至神魂受到的创伤也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好，本座看你能撑到几时？” 嗡嗡嗡…… 这让火龙口内的火丹上，竟然闪烁起了一层毫芒！随后又是一道火舌吐出。 噼…… 金蟾也吐出了第二道闪电，却再次被火舌冲散！本体被火舌的余波又一次波及。 而火龙口中的火丹上，依然毫芒闪烁。 又是第三道火舌吐出！ “怎么可能？” 乔银刚刚用还魂经恢复神魂，金蟾还在吞吐天地之力，雷光尚未形成。 这一下，不再是措手不及，而是无能为力。 轰隆…… 金蟾被火舌全力击中，顿时被冲击得四分五裂。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人言不足恤 男子的反击，只发生在刹那之间。 连续三次攻击，赤龙火丹上的毫芒也暗淡了几分。男子再次显露出虚弱的疲态。 他也惊异的发现，乔银的化身虽被打碎，但爆开的念头同样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她修炼的，到底是什么道术？” 男子的攻击，明显也是尽全力了。但他居然无法彻底干掉面前这个对手。 这就如同两个人比武。其中一个人武功较低，但砍一刀马上就能复元，永远不会死。 如果是这样，强大的一方反而有可能被“磨”死。 “好，本座倒要看看你有多能扛！” 大吼一声，男子所有的念头终于全部聚集完毕。 他的神魂化为了一条整龙，足有二十余丈长。四条龙爪一伸，就势袭卷住乔银散碎的念头。 他卷着乔银，竟然飞向了更高的云层！ 但乔银的念头同样坚韧无比，形散而神聚。电光火石之间，他也猜到了对方要干什么。 “这个家伙，应该是刚渡过了二次雷劫？他这是要把我扔进二次雷劫的圈子里，趁我在天地意志中挣扎的时候，再吞噬我？” 男子现在念头虚弱。但因为已经渡过二次雷劫，所以有了一定的免疫。 所以他的举动很直接：用雷劫杀死乔银。 嗡嗡嗡…… 在明白对方的举动后，乔银便感觉到周围已是一片电芒闪烁。 刺目的光芒，让人什么都看不见；刺耳的声响，让人什么都听不见。 乔银再次感受到了那种千刀万剐的意境！要么奋力挣扎，要么被周围的天地意志所吞噬。 他知道，自己恐怕已经在第二重雷劫的边缘了。 乔银原本有很大的余力，也打算试探一下第二重雷劫。但他当时也猜测到，第二重雷劫，恐怕比鬼仙到雷劫之间的差距还要大！ 在这里，只感觉整个人都被封禁住了一般。就如当初被雨云束缚一样。 但是，如果是被天地意志吞噬，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 而被别人吞噬，这是如何也不甘心的。 “可恨！这个家伙如此轻车熟路，趁火打劫，必然是个惯犯！残害百灵的凶手恐怕就是他！” 生死关头，乔银猛然爆发出无名怒火。 “灵魂涡漩！” 他所有的念头，竟然并不去凝聚成形，而是猛然搅动起来，最后形成了一个巨大漩涡。 男子所化的赤龙，一时竟拿捏不住。 “什么……” 而再次施展出灵魂涡漩的乔银，突然也有了一种异样的体会。 他原本以为，自己渡过雷劫之后，灵魂漩涡就成了鸡肋技能，没有继续施展。 因为念头中，已经拥有了足够的纯阳之力，再施展灵魂涡漩，只不过是普通的攻击法门而已。 而再次施展这门道术的刹那，乔银却感觉到自己念头中，又有什么东西被绞碎，慑服！ “雷劫之后，居然还有心魔作崇？” 这让他感到无比震惊。 因为渡过雷劫，念头纯阳，阴魔应该全部被慑服了才对。 但乔银现在才感受到，纯阳的念头之中居然还有未被慑服的恶念，执念！ 这就好比一个男人看见一个女人，上前就说：张妈，我要跟你困觉。 这就是阴魔。 因此一个成熟的男人，会写首诗送给女人：我想和你一起起床，一起看清晨的第一缕太阳。 这就是恶念。 人的阴暗面并不会消失，而是被伪装起来了。 越成熟的人，心机越重。 越是道德楷模，思想越肮脏。 因此鬼仙渡过雷劫，力量更强，心魔反而更大！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人言不足恤。” 在生死关头，乔银又一次明悟：天地之凶，雷劫之险，不在天道，仍在人心！ 祖宗不足法，天变不足畏，人言不足恤！ 因此这一记灵魂涡漩爆发，不光挣脱了男子的束缚；乔银的神魂更是重新聚集，慑服恶念，力量竟然再渡爆涨。 观想大悲还魂经，修复神魂。乔银的念头又一次融合成了金蟾，向着男子张开了嘴！ 这一刹那，变化极快。 金蟾只凝聚出了一小半，甚至连头颅都没有观想完整。但它的口中已经吐出一枚光球。 光球上，还闪烁的丝丝毫芒。 金蟾雷丹！ 这和男子的赤龙火丹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怎么可能？……” 噼哩啪啦！ 一道比之前更强，更快，更耀眼的闪电，顿时击穿了火龙！ 男子当真是被打得一愣，火龙瞬间爆散。 “原来你也是二次雷劫？” 男子的神魂被打散之后，化为了漫天飞舞的念头。 无数的天地意志如同苍蝇见了血一般，向着这些念头就涌了过去。 这些天地意志，仿佛一个个手执刀剑的小人，夜叉王，罗刹王，就要将男子碎尸万段。 原来，这里果真到达二次雷劫的圈子里了。 这个男子刚渡过了二次雷劫，但渡过很勉强。假如他凝聚成法身，还可以抵御天地意志。 而他的神魂本就虚弱，又被乔银轰得七零八落。天地意志必然要过来吞噬他。 乔银的金蟾也在这时终于凝聚成形。 他这一回凝聚出的金蟾，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 这尊金蟾高大威猛，足有两丈来高，双目神光烁烁，甚至还在微微转动！它的皮肤显得柔软而光滑，好像沐浴在风雨中一样，就连身上闪烁的光点，都如宝石一般璀璨。 这种感觉，就如同远古巨兽活过来了一般：这只金蟾并不是假的，而是活的。 如此在这一瞬间，天地意志反而没有关注到乔银。 因为乔银的神魂并不虚弱，而且法身完整。金蟾口中的更是凝聚成雷丹，晶莹中透出毫芒。 这样的状态，居然暂时蒙骗了天地意志。 轰…… 因此在这绝佳的时机内，乔银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瞬间。雷丹闪烁，一道闪电就轰击而出！ 这道闪电，同样扭曲出∽形，而且比男子施展的火舌更为粗壮，天地雷劫都为之一滞。 隆！ 只一击，就将一串念头轰得炸开裂痕。 “啊……” 男子的念头上，也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和之前无法伤害到对方不同。乔银现在吐出的闪电，已经能伤害到男子的念头了！ 这让男子的念头越发虚弱。 他一受伤，天地意志更如食腐之鹰，不要命的围了上去。开始狠咬吞噬这些受伤的念头。 乔银也毫不客气，一道道闪电吐出，对着男子的念头开始乱轰乱炸。 轰，轰，轰…… 凝聚出雷丹，乔银施展技能完全不需要凝聚任何力量了！念头一动，就能攻击。 但连续吐出十七八道雷光之后，他感觉雷丹上的毫芒开始衰弱了下去。 原来被慑服的恶念又重新萌生出来，力量开始退化。 “不好，灵魂涡漩！” 眼看天地意志开始怀疑到自己，乔银赶紧施展出灵魂涡漩！同时迅速下沉，遁出到二次雷劫的圈子外。 灵魂涡漩施展之时，神魂中的杂念也再次被绞碎，慑服。念头上重新闪烁出了毫芒。 乔银凝聚成形，在圈外再次化身为金蟾。 “哼，你还想下来？” 眼见男子的念头也想遁出第二重雷劫的圈子，或者凝聚成法身。乔银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轰……轰……轰！…… 对着二次雷劫中挣扎的男子再次连吐闪电，一串串念头接连被炸开裂痕。 咔嚓咔嚓！…… 男子并没有乔银这样的快速恢复念头的道术。他的许多念头被击伤后无法伤愈，最终被天地意志围攻，啃碎，最后吞噬掉。 “啊……啊……可恨哪！……” 一声声惨叫，从雷劫中传了出来。男子想要施展道术，乔银却根本不会给他机会。 在雷光的轰击下，他的念头始终散乱，无法聚集。 想要退出二次雷劫的圈子，乔银又彻底堵住了他的退路。只能一步一步走向灭亡。 这下，成了乔银配合天地意志，帮忙吞噬一个鬼仙！ “灵魂涡漩！” 眼看雷丹的毫芒再次衰退，乔银也丝毫没有懈怠。灵魂涡漩再次祭出，让念头毫芒重现。 在二次雷劫圈子之外，他不用担心自身被吞噬。就像一个站在干岸上的人，痛打落水狗。 在雷劫中结仇，那是不死不休。 乔银是个老实人，所以不会对想吞噬自己的人手软！今天一定要把这个家伙杀得干干净净。 雷丹上的毫芒一次次暗淡，乔银便一次次用灵魂涡漩炼化重生。 毫芒消失的间隔越来越短，道术越来越纯熟。 这也让乔银也一次次明悟。 渡过雷劫，念头纯阳，并不代表高枕无忧。二次雷劫的毫芒，就是为炼化纯阳念头中的杂念而诞生的。 神魂中没有杂念，才能心随所想，炼术成丹。 这样施展道术，就不再需要观想，也不需凝神准备。威力也更强悍。 呼，呼，呼…… 这时，二次雷劫的圈子里，居然飘出一股阳和的风。吹到了乔银身边。 这是被打成齑粉的男子的神魂。 不知是因为帮忙打人，还是突然领悟了二次雷劫的奥妙？天地意志竟然要分他一杯羹。 “居然有这种好事？” “但这次诸杀恶人，天地意志主战，我不过是个打下手而已。不要贪心这些才好。” 乔银不好意思的拒绝了。 “你敢不识抬举？” 轰隆…… 刹那间！ 一道雷鸣从二次雷劫的深处轰击下来，直接将乔银的金蟾打得粉碎！ 男子剩下的那些苟延残喘的念头，因为挡在乔银的正上方，更是直接被轰成了渣。 “啊……” 乔银被吓了一跳。 这道雷霆的威力，远远超出他能承受的极限！ 要不是离得远，前面还有那个男子扛雷，他的下场恐怕也和对方一样了。 赶紧运转大悲还魂经，念头重新凝聚。 乔银这回凝聚成自己的模样，恢复意识后只感觉到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巨痛和疲倦。 那道雷鸣也形成了一个光影。 这个光影也是一条巨龙，却比那个男子所化的火龙要大几十倍！ 它伸入二次雷劫的龙爪，就有半亩地大小，不仅毫芒闪烁，还缠绕着丝丝电弧。 乔银勉强凝聚成人形，感觉许多念头都破裂了。这一下受伤，大悲还魂经都没能完全恢复。 这条巨龙，给人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威压！它似乎就是乔银曾经见过的汝真帝国的神兽。 “这是……真火炎龙？” 第一百四十章 天授不取 真火炎龙，它不是只能存在于信仰之地吗？这里可是大肃疆域，它为什么可以过来？” 乔银一时又有些傻眼。就如同当初看见这头巨龙的时候一样，茫然不知所措。 因为和刚才偷袭他的男子不一样。 虽然一个东瀛人，居然会跑到大肃来渡雷劫，只是行为上没有道德，但毕竟是合乎情理的。 而真火炎龙不一样，它不可能跑到这里远的地方，要不然天下就乱套了。 因为乔银渡过雷劫，对这头神兽依然只能仰视。就像一只小蚂蚁，变成了一只大一点的蚂蚁。 真火炎龙刚才展现出来的力量，依然不是他所能抗衡的。 于是乔银现在唯一的反应，就是快点跑！ 但还没来得及，就见龙爪微微一闪，竟然拦在了他的面前！ 那个苍老，威严，带着隆隆回音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天授不取，反降其祸！你敢不识抬举，本座就诸灭了你。” 乔银连忙说道：“我不知道这个规矩，下次一定注意。” 对方却冷哼了一声：“没有下次了。” 唰！ “完蛋……” 就在龙爪抓拢，准备消灭乔银，乔银抱着脑袋也跑不掉的时候！ 雷霆居然消失了。 原来云开雨收，雷霆已去。 乔银放开手，重新探出脑袋。只见真火炎龙的身影，慢慢升高飘远，缓缓离去。 不过空中，留下了隆隆回音：“你运气好！下次再遇见你，本座不会手下留情的……” 乔银这才醒过神。 “这个真火炎龙，原来是第三重雷劫？” 如果说二重雷劫，是修道者心中的杂念。那么第三重雷劫，就是修道者最大的心障，执念，宿敌。 原来乔银当初，果真被真火炎龙吓破了胆。内心深处，一直对它的强大怀有深深的畏惧！ 最令他受到打击的，莫过于对方捏碎了一艘远洋大舰，这是乔银心中最神圣的信仰。 而乔银刚才的举动，居然触发了天威，引得三重雷劫穿过了第二重圈子，要来诸灭他。 乔银面对的三重雷劫，就是真火炎龙。 好在命大，没被劈死。 但那个男子就倒霉了。原本多少还有机会逃走，这回直接成了灰烟。 此时，云散雨收，天空清明。 乔银长长吐了口气。虽然是神魂，但似乎这样的举动才能让自己念头舒缓。 正准备走，却看见天空中还有一片阳和的雾气。 这明显是雷劫之后，天地意志赠送给乔银，被打成灰烟的男子的神魂。 “居然还是留给我一杯羹？” 这股神魂，比银乔之前炼化的纯阳烙印还要纯净。只有天地之威，才能把人的神魂炼得如此纯净。 “既然天授不取，反降其祸。我这回可不能再不识抬举了。” 于是乔银这回没敢客气。 神魂一散，变成了一千六百八十八条小蟾蜍，上前就吞噬那片云雾。 这让他的念头一下得到了大补，就地恢复了伤势。 “难怪那个家伙，想吞噬我恢复力量？神魂之力，果然是滋养神魂的最佳灵药，就跟噶腰子一样！” 吞噬了这些神魂之力，乔银不光恢复了状态，而且念头再次膨胀，壮大。 喀嚓喀嚓…… 最终，他的念头衍生成了二千二百二十二个。 数量增加得不多。 但每个念头又胀大了一圈，颗颗大如鹅卵！而且闪烁的晶莹之中，逐渐衍生出了毫芒。 这正是二次雷劫之后才有的力量。 乔银吞噬了二次雷劫的纯净意念，于是真正拥有了这样的力量，不需要再绞碎恶念了！ 最后这些小蟾蜍猛然合拢，又化身为了金蟾。 这只大金蟾足有两丈多高，而且晶莹剔透，身上的宝石毫芒闪烁，显得异常尊贵。 “真是因祸得福。” 乔银竟然连渡了两重雷劫。 不过他现在的感觉，念头有些发胀得疼痛。 这不是受伤的问题，而是一个人吃得太多，消化不良。 毕竟离二次雷劫还有差距。哪怕强行去渡，胜负也只是五五之间，即便渡过了也会极其虚弱。 如今强行吞噬的这些力量，恐怕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消化。 于是他赶紧纵身飞下，到家中回归肉身。闭目冥想，恢复状态。 另一边，小宁也在床头盘膝修炼。 和当初的乔银一样。小宁只看到了念头分裂的一幕，其他的事情并不知情。 现在正值天黑，二人都在一心一意巩固修为。 …… “不行，这力量实在太强，需要想个办法才行。” 乔银修炼之时，念头之中的天地意志虽然消化了一部分，但始终难以消化干净。 于是强忍胀痛，神魂遁出，飞入了无极箭内。 “灵魂涡漩！” 无极箭内，是一片巨大而虚无的空间。现在，乔银的灵魂涡漩又发挥出其神妙之处，它首先将自己的神魂绞得出现破碎。 喀嚓喀嚓……喀嚓喀嚓…… 一枚枚念头开裂，缝隙中泄露出一雾雾精纯的雾气。这是让念头中难以消化的天地意志重新飘散出来。 一时间，这些念头开始逐渐缩小，毫芒似乎都微弱了下去。乔银也逐渐轻松，神魂不再胀痛了。 “悲母菩萨！” 就在到达饱而不胀的地步时，乔银猛然施展出大悲还魂经，念头上的裂口很快愈合。 这一下，精纯雾气不再外泄，开始被念头本身的力量剧烈消化，吞噬！萎靡的念头也一个个再次壮大起来，重新闪烁出细密的毫芒。 甚至这些毫芒在闪烁之间，越来越亮，越来越耀眼；最后竟然开始扭曲，炸裂，仿佛电弧一般，发出“嗞嗞，嗞嗞”的响声，亮得几乎能刺出人的眼泪！ 直到数息之后，这些电弧才渐渐恢复平静，重新变成了晶莹闪烁的毫芒。 这一下，所有天地意志终于全被炼化干净。乔银的神魂这才回到自己的脑神一窍之中。 长夜漫漫，一夜无事。 天亮之后，小宁从修炼中醒了过来。短暂的茫然之后，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惊喜。 她原本已经修炼到附体，但迟迟领悟不到分神化念的意境。而这次体验，让她的神魂可以自如分化了！ 这种感觉，让小宁喜不自禁。 随着乔银也从修炼中醒来，小宁兴奋的过去将她一把抱住，狠狠的亲了一口。 “谢谢你，小银！” “呵呵，没什么。” 乔银老脸一红，当然还是有些享受。 随后他感应了一下无极箭，其中有不少自己没有消化的纯阳之力；于是用手指轻轻一引，凝聚出一枚拳头大小的光球，打入了小宁的眉心。 他不敢拿出太多。毕竟小宁修为不够，力量太强可能会被撑爆神魂。 “啊……” 小宁也微微怔了一下，只感觉到一股热浪涌进了自己的眉心之中。 她的神魂沐浴在这股热浪中，再次壮大，成长，膨胀！脸上都呈现出痛苦的表情。 乔银也密切关注着小宁的状态。 不过他相信小宁能消化这一点力量，因为他刚才不仅是将纯阳之力灌输给了小宁，更是借助这这股力量帮她打通了精元上胎。 轰隆…… 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后，小宁的神魂一下遁出眉心！竟然分化成上百个晶莹念头，四散飞舞。 这些念头之上热气蒸腾，颗颗都膨胀到莲子大小，而且也萌发出了一层细微的毫芒。 “天哪……” 这让小宁连惊喜都忘了。 她只感觉好像在做梦！乔银在一夜之间，就让她的实力提升到了雷劫高手的层次。 “小银，这是？……” “嫂子，这是我送你的小礼物！你把家打理得这么好，这样的回报是应得的。” 乔银长长的吁了口气，脸上也流露出欣慰，“怎么样，你突破到鬼仙了吗？” 小宁的神魂逐渐收敛，重新融入回了眉心。她感受了一下，却笑着摇了摇头。 “没有，我并没有打破生死屏障。不过我现在的力量太强了，哪怕是鬼仙，甚至有什么厉害法宝，可能都不是我的对手了！” 小宁在震惊之后，现在的情绪多少有点兴奋。 “是吗？看来突破鬼仙，不是力量强大就能做到的。” 乔银听了，多少有些遗憾。小宁虽然力量大增，但还是没能突破到鬼仙。 可见突破鬼仙有多么艰难。 道术的修炼就是如此。如果卡在一个境界不能突破，拥有再强大的神魂也没有用。 乔银如果不是有机缘，现在恐怕还在老院子里耗着。多半已经老死了。 “放心吧小银，我现在虽然没有突破，但已经无限接近鬼仙的境界了！随时突破并非不可能。” 小宁终于回过神，慢慢把自己的兴奋平息了下去，拉过了乔银的手。 “既然是一家人，我就不再言谢了！小银你放心，你和老爷放心在外面办差，家里有我足够了。” 说着，她拿出那枚血纹针，重新放在了乔银的手上。 乔银也开心的点了点头：“这样最好。” 说着，将血纹针重新收进了袖子里。 他出门在外，最不放心的就是家里的安全。即便泯南相对太平，但总归会有意外。 东瀛人居然会潜伏在这里渡雷劫，这就是意外中的意外！乔银已经开始琢磨，怎么调察这些事情，毕竟卧塌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东瀛人当真胆大包天，虽然源州贸易发达，有外国商旅也并非不可以。但这人明显不是普通人，居然在我渡雷劫的时候过来打秋风，简直找死！” 幸运的是，这个雷劫高手已经死了。 不过乔银不确定还有没有其他人，潜伏在这里干什么？ 既然大肃有细作潜伏进安南，东瀛人潜伏进大肃并非不可能。这些事必然要告知衙门，将隐患彻底扫除。 第一百四十一章 身边的人 顺利渡过雷劫，乔银休养数日之后，便又开始投入到了新一阶段的修行之中。 他现在神魂强大，又领悟了脑神一窍。在修炼武功时，能感觉到拳意越来越清晰。 乔银现在的拳意，就是金蟾法相。领悟到拳意，就真正开始迈向巅峰宗师的境界。 他现在不用再借助任何力量，就能勃发出伪数佰手，和当年的文山意境相当了。 当然，修炼功法拳意就算继续突破，那也只是普通武圣。和凝炼出自身武道拳意的先天武圣，甚至巅峰武圣还有很大差距。 普通武圣和先天武圣，就像鬼仙和雷劫高手的差距。 一轮修炼结束之后，乔银渡劫之后的神魂也与肉身越来越契合，存想穴窍，感觉无论武功还是道术都走上了新一轮飞速成长的大道。 站在院中，乔银平复心神气血，再次进入观想。 一片光影浮动，之前只能存在于虚幻之中的，那尊皮肤黑红，手执铁弓的魔神，也逐渐凝聚成形。 正是修罗王。 “原来如此！当初就感觉，单单一个夜叉王，就比冥玄道五大魔神加起来都要强！观想五大魔神，只要附体境界就可以，但要凝炼夜叉王，至少要达到鬼仙修为。” 乔银的六道轮回，来源于幻灵佛珠上的诸天幻象，然后就是祁云伟心灵深处的六道法阵，以及一些手抄残本。他修炼这门经典，相当于先过河再修桥。 因此渡过雷劫，乔银对六道轮回的理解更明晰了一层。鬼仙修为只能凝炼出夜叉王，要凝炼出罗刹王，就得渡过一重雷劫，神魂之中拥有纯阳之力。 夜叉王是饿鬼道的守护魔神，是人内心深处阴暗贪婪的念头，相当于玄冥道五大魔神之和；罗刹王是守护地狱道的魔神，是更进一层的阴魔恐惧的念头。 而修罗王，则是代表人心的恶念。 恶念纷繁诡诈，杂乱无章，还能伪装成好的念头潜伏在心灵深处。要炼化这些恶念，只有渡过二次雷劫，念生毫芒的境界才能做到。 到达这个境界后，乔银终于凝聚出了修罗王。 “人的恶念，当真难以明辨！特别是那些妙语回春，舌绽莲花的说辞，很容易影响到人的价值判断。只有靠雷劫洗涮人的心灵，才能让念头不再蒙尘。” 抬头望向天空，乔银微微出了一口长气。 如今，他的小院中已经搭起了不少简易木架。除了一架单木杠，如今又有了双木杠，都是普通百姓在家中也能自己搭建的器械。 夜叉王吊上了单杠，慢慢支撑身体活动。罗刹王则在双杠上活动肢体。 刚刚凝聚出实体的修罗王，放下了自己手上的铁弓，拿过了一柄玄钢打造的弹簧夹子。 这个架子自然是乔银让衙门打造的。 用有弹性的玄钢做成的这个弹簧架子，上面有木制把手。握住把手使出开弓的动作，就能把它拉满，以此修炼出射艺的功夫。 虽然是以炼体为主，但乔银还是希望百姓能够学会骑射，因此做出了这个弹簧夹。 而且乔银现在拥有了三尊魔神，加之凝炼出了拳意，对武道的理解更加深刻，第二套庶民体操的收尾工作很快就完成了。 将这套功法汇总成册，然后又花了一天时间抄录誊写。乔银现在的神魂力量，当真是一个人顶上千人的劳力，一抄录就有数百本。 而雷劫之后，无极箭中还残留了不少纯阳之力。小宁只吸收了一点而已，剩下的被封锁在了阴阳昆洞大阵的最深处，自然留有大用。 洋务衙门不是只有乔银一个人。这些力量还能分给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们，运气好的话让郎先生他们提升到鬼仙境界也未可知。 一连过了十来天，乔银终于把雷劫后的状态巩固了下来。此时已到了七月下旬。 源州的夏种也早就开始了。 今年因为完成了土地整改，收获的粮食比往年要多出两三成，而且这还只是一季而已。 随着晚稻开始插殃，困扰了神洲数千年的粮食问题，终于从源州和瑚州最先开始解决。 安顿好家事，乔银也重新返回省城。 哪怕后半年没有安排他继续出航，衙门里能帮忙的也能搭把手。 比如祭炼各种法器，都是份内的事。 而且在雷劫中遭遇的意外，也一直让乔银心生警觉。这次回到衙门，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这件事。 …… “咦，怎么回事？” 回到省城，乔银就看到港口处停泊着一艘倭式战舰！当然，战舰上挂着访旗。 由于各国交往日益频繁，一般出海的船都要悬挂国旗表明身份。其他的旗帜，如访旗代表的是使节团，商旗代表的是商会，避免发生误会。 这艘倭舰上挂着访旗，表明这是东瀛来的外交使节。 但让乔银惊骇的是，这艘战舰居然在原有的构造之外，增加了一层铁甲外壳！想来东海一战，大肃的火炮让东瀛人吃了大亏，因此他们也有了应对方案。 “东瀛使节，居然来到了源州？我在雷劫中遇到的人，会不会是他们？既然是出使，怎么会在这里渡雷劫，还企图吞噬我？东瀛人这么嚣张的吗？” 乔银走在港口边的大道上，和许多路过的百姓一样望着那艘东瀛战舰，心中也涌起了一连串的疑惑。 不管在雷劫中遇上的那个人是谁，总之他已经死了。而且身为鬼仙，在东瀛使节团中的地位必然不会低，突然死在源州，怕是不好善后。 尽管乔银现在只是一个底层官员，没资格过问国家大事，只在心中保有警觉的本能。 因此他并没有动什么声色，而是一路穿过港口，先回到了瑚州营驻防的小衙门。 “小银，你回来了！” 一回到瑚州营，就见宁远，郎先生和丘小珍都在这里。 郎先生几乎已经成为瑚州营的人了。 “大家好！咦，宁大哥武功又进益了？” 乔银一看见宁远，就感觉到他也开始凝炼拳意了。这对洋务衙门来说当真是大喜讯。 郎先生看见乔银的状态，似乎有些怀疑，之后试探性的问道：“小乔，难道你……” 乔银倒没想到，郎先生的眼光竟然这样高。于是默认的点了点头。 没等郎先生发表感叹，他就说道：“郎先生，其他人都在吗？我有点小礼物要送给大家，先把这件事办完再谈别的，免得夜长梦多。” “小礼物？” 郎先生下意识的朝门外望了一眼，见挑夫果真挑了两个箱子放在那儿。 于是他走到箱子旁边，拿扇子敲了敲：“是吃的还是用的？” 乔银一阵无语：“这个是我抄好的庶民体操，那个是祭炼过的爆炎神符！拜托您别打岔，我得到了不少纯阳之力，看能不能帮大家提升修为。” 郎先生和宁远对望了一眼，似乎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也不太能相信。 好在丘小珍对乔银无条件信任，只说道：“师父，宁大哥，小银肯定不会害我们的。就照她说的做吧？” “是啊。” 二人想想也是。乔银这个人做事还算靠谱，于是几人便先原地打坐，调整状态。 乔银也关上房门，防止有人来打搅。 等他们的状态调整到了最佳，乔银便从袖口的无极箭中微微一引：只见两团光芒飞了出来，没入了郎先生和丘小珍的眉心之中！ 另外，乔银又弹出一枚鹅卵大，闪着毫芒的雷劫念头，飞入到了宁远的眉心。 “啊……” 所有人都是一愣！ 只见宁远在发愣之后，整个人似乎一下失了神，陷入到了迷茫状态。 乔银用这枚念头，帮他开发出了精元上胎，然后舒缓的进入到意识深处，洗涮杂念。 宁远是灵肉合一的武道大宗师，神魂已经和肉身凝聚成一体，和祁云伟的心灵有些类似。乔银有帮祁云伟治伤的经验，因此施展起来轻车熟路。 在宁远朦胧的意识中，乔银看到了他那若有若无，正在缓慢形成的功法拳意。 拳意还很微弱，而且周围同样有一些不知名的杂念环绕涌动，心灵蒙尘。 “宁大哥的意识还是很坚定的，不过世上花言巧语甚多，难免心灵蒙尘！人的心灵就像镜子一样，得时常擦试，不然过得太久就很难洗涮干净了。” 唰…… 陡然之间，乔银的这枚念头毫芒大放！好像一枚小太阳般，照得周围那些杂念纷纷消融。 宁远原本微弱的功法拳意，也沐浴在这片阳光下，一下成长，茁壮了许多！ 没有了杂念的影响，所有的意识都专注起来。 然后，乔银的这枚念头一下退出了他的眉心。 原本晶莹如钻的念头，如今沾满了各种黑的，灰的，黄的杂念，好像掉进过垃圾堆一般。 不过这枚念头轻轻一抖，毫芒闪烁，这些杂念很快就炼化了，重新恢复了晶莹。 宁远的气势也陡然精猛了一下！之后慢慢平缓，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乔银。 “宁大哥，感觉怎么样？” 乔银关切的问了一句。他如今神通大成，首先帮到的自然是宁远这对兄妹。 宁远回过神，起身说道：“感觉太好了，我的心灵就像当初远航的时候，很久没有洗澡！后来突然能炼化出淡水，痛快的洗干净了一样。真舒服啊。” 乔银笑道：“人的身心都要时常清洗，抛却杂念，修为自然更快。” 宁远也点点头：“是啊！衙门里的杂事太多，加上我爹操持新政，难免让人心烦意乱。小银，如果有机会，你是不是也帮我爹洗涮一下心灵？” 乔银说道：“只要巡府大人愿意，随时叫我去都可以。” 宁远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谢字我就不多说了，今天晚上我请客，把大家都叫上。” “中！” 第一百四十二章 杂念如藤 二人正说着，郎先生和丘小珍已也修炼了好一会儿。 他们也被乔银强行打开了精元上胎，在吸收纯阳之力的过程中神魂急速的成长，壮大，最后砰的一下！分化出了上百枚晶莹的念头漫空飞舞。 “这……这是雷劫高手的纯阳之力啊！” 郎先生忍不住惊呼起来，“小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即便渡了雷劫，也不该把力量分给我们！贸然得此富贵，恐怕要遭到天罚的！” 乔银却是笑道：“这些纯阳之力，是我意外获得的。既然拿了，您坦然接受就好。” 最后，他还说了一句刚学不久的话：“天授不取，反降其祸。” “天授不取，反降其祸？” 听了这话，郎先生的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好，说得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顺其自然。” 说着，他和丘小珍从地上站了起来。 乔银也点点头，然后关心地问道：“对了，你们突破到鬼仙没有？” 郎先生收回神魂，苦笑了一下：“修为精进了许多，力量更是增强了百倍，但离突破鬼仙屏障依然尚差一线。真是遗憾……” 丘小珍看着乔银，也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 宁远也说道：“我似乎已经能够感受拳意巩固了，修炼到大宗师巅峰不成问题！不过今后是否能修成武圣，恐怕还是得看机缘。” 乔银说道：“这个不急，消化战果总归要点时间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破了呢？” 然后，他很自然的岔开了话题。 “对了，卢员外他们在哪儿？我这里还有点存货，早些分给大家，然后还要办差呢。” 郎先生说道：“正巧！卢员外两口子，正帮孙长老捣鼓他的小玩意儿呢，我们一起去找他。” 之后他对丘小珍说道：“这回，你终于可以独立做东西了，好好干！” 丘小珍也兴奋的点点头：“嗯！” 乔银他们便转出后堂，穿过几道房舍，来到另一片宅院，便是孙长老的屋子。 孙长老果然在这里，还有卢源和胡三娘也都在。 “唉，大家先停一下！” 郎先生便招呼了一声，之后望向了乔银。 乔银便先和大家见了个礼，之后说道：“我渡雷劫时，机缘巧合得到了一点纯阳法力！如今带了来，分给大家，看能不能对大家的修为有帮助。” “什么？” “你渡了雷劫！……” 听到乔银这话，卢源和胡三娘都吃了一惊，同样有些不太相信。 不过孙长老对乔银，却是无条件信任，只说道：“卢员外，胡三姐，我看乔真人不会拿这事开玩笑的。我们就按她说的做吧？” 卢源他们听了，也记起乔银不会在这种事上唬人。于是他们同样盘膝坐下，调整自己的状态，同时也想看看乔银到底带来了什么。 郎先生也过去关好院门，防止有人过来打搅。 乔银不再废话，只将手轻轻一翻：两团光球就打入到了胡三娘和孙连诚的眉心。 另外又是一枚二劫神念，飞向了卢源。 “这是……” 这一回，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卢源，他甚至还有一个措手不及的反应！ 这让乔银都有些意外。 卢源虽然有些惊愕，但心中也知道乔银断然不会害谁，刚才那只是本能反应罢了。 于是乔银的神魂也顺利进入到了卢源的意识深处。 卢源的意识，就比宁远要强大多了，整个意识好像一团沼泽一样，竟然和祁云伟有些相似。 这团沼泽中，同样鼓动着各种泡沫般的念头，而且这些念头也非常强大。 好在乔银的神魂念头更加强大，不会受到沾染。最后在卢源意识的深处，他看到了一尊闪闪发光的事物。 像是一条锦鲤，极其华贵。 虽然卢源也和大家一同修炼八部神王经，但他凝聚出来并不是金蟾这样的功法拳意，而是自己领悟出来的武道拳意，一条即将跃过门锦鲤！ “怎么可能，卢员外早就是巅峰大宗师了？而且他凝聚的是自己的武道拳意，这样的境界！怪我以前眼光不够，竟然没能看出来。” 乔银当真震撼了。 因为卢源竟然修炼出了自己的武道拳意，而且已经非常强大，强大得几乎超出了宗师的极限！ 但这枚锦鲤的周围，却环绕着各种各样的杂念，很多杂念甚至沾染到它身上。 锦鲤也在努力的驱逐这些杂念，但怎么也驱逐不干净。有的杂念甚至开始变成寄生虫，就像海洋里的藤壶，吸它的肉，喝它的血！ “卢员外以前肯定遭遇了太多事情，所以有放不下的心结！他的拳意都已经受伤了，好在这个伤势，没有祁大人严重，治起来并不困难。” 以乔银现在的力量，就算是祁云伟那样的伤势，他也能轻易治好了。 “修罗王！” 乔银的这枚念头，很快观想出一尊魔神，修罗王！只见修罗王搭起手中铁弓，向着一枚杂念就放出一箭。 啵！ 这枚杂念，好像鸡蛋一样就碎掉了，然后被箭头上的毫芒炼化，消失于无形！ 唰唰唰…… 修罗王再次搭弓，飞箭连射！正是仙猿九箭的功法。 作为乔银观想出来的护法神，他的武功自然和乔银一模一样。而且修罗王更是二次雷劫，专门清除杂念的魔神，如今这一施展，顿时杀得那些杂念无处逃生！ 喀嚓！……喀嚓！…… 最后，连锦鲤之上寄生的杂念也被清除！这尊锦鲤陡然一个舒展，光芒一下就强盛起来。 这一下，诸多细小的杂念就被它自己的光芒照耀，逐渐融化。乔银也收回了修罗王，这枚念头一下遁出了卢源的眉心，退回自己身边。 “这……这是？……” 卢源则是呆呆的站在原地，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在思索的过程中，他的眉宇也逐渐舒展开来，整个人的气色都明亮了起来。 一口气轻轻的喘出，卢源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 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匆匆向乔银拱了一下手，就快步走进旁边的小屋内关上了门。 “这是……突破了？” 同为修炼武道的宁远，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而另一边，胡三娘和孙连诚在短暂的修炼之后，眉心间也遁射出一枚枚充满阳和之气的神魂念头。 乔银给胡三娘的纯阳之力，和其他人差不多；但胡三娘自身的修为更高，因此融合出来的神魂也更强，念头足有二百多枚。 至于孙长老，乔银只给了他一小团纯阳之力。 因为孙长老本身还在附体境界，力量太大反而可能把他撑死。孙长老融合了这些力量，也突破到了附体大成，神魂分化成了数十粒赤金豆般的小念头。 最后这些念头继续膨胀，好像泡肿了的黄豆一般，也颗颗晶莹，闪烁出微弱的毫芒。 “哈哈哈哈！想不到我孙某人，也有今天哪！” 孙长老一时间，忍不住放声长啸！ 这让正在领悟道术境界的胡三娘一下皱起了眉头。 郎先生说道：“你安静点行不行？” 宁远也说道：“好端端一个鬼仙，让你吓回去了！” 孙长老一愣，赶紧捂上了嘴巴。 “别怪孙长老。” 胡三娘则是笑了笑，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还扶着孙长老也站起身。 “鬼仙业位，哪有那么容易达成的？突破生死屏障，只能自己成全自己。” “说得好。” 乔银非常认可的点了个赞，“单凭这句话，三姐日后必然能够成功！” 做好这些事，他也没继续显摆什么，只问道：“孙长老，您的仪器做得怎样了？” 孙长老收回心思，看了一眼桌上的那些器物。 他说道：“惭愧！虽然现在的传信仪可以用，但终归传不到太远，距离超过百丈，铁丝的磁性就微弱了。” 郎先生问道：“是不是法阵的问题？” 孙长老摇了摇头：“还是祭炼上的问题，只是我不太好意思说！免得……” 乔银当即明白，只说道：“有什么困难，您直接说出来就是！如果是因为我修为不足，无法将法阵祭炼完整，我也有动力继续提高自己。” 听了这话，孙长老才拿过一口马蹄型的磁铁，双手呈到了乔银手上。 乔银也双手接过，然后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块磁铁。 如今他渡过雷劫，洞察更加入微。神念扫过，只感觉这块磁铁上刻满了法阵，居然不是十分规则的纹路，而是类似于一种扭曲状，好像电弧。 这让他心中一动：因为看到过的真火炎龙，身上就有这种电弧。自己在雷劫之后修炼，短时间内也施展灵魂涡漩凝聚出过电弧。 不过之后再修炼，却没有出现这种状态了。因为他不能确定二次雷劫之上的境界到底是什么。 “难道这种电弧，是更高层次的雷劫？这位孙长老虽然没有渡过雷劫，但在钻研天地自然法则的时候，却能找到相通的地方，当真是了不起！” 在渡过雷劫之前，乔银就知道雷劫之力能让鬼仙的神魂化阳。因此他用灵魂涡漩绞灭阴魔，就能在短时间内呈现出雷劫之后的状态。 在渡过雷劫之后，他更是了解到二次雷劫能让鬼仙的念头生出毫芒！不仅力量更加强大，念头上的毫芒更能洗涮杂念，保持心灵纯净。 乔银和宁远就是用它洗涮心灵上的蒙尘，一举领悟到拳意的境界。卢源更是有了更大的突破。 如果乔银用灵魂涡漩继续绞碎执念，压服心魔，在理论上是能够再往上探索的。但前提是要知道方向，不然再怎么努力也只是使蛮力。 孙长老的这个钻研，可以说帮乔银指对了方向。 看着乔银观察磁铁，陷入沉思，孙长老大气都不敢喘。似乎是性格使然，他顾虑的事情更多。 不过乔银的话，终于让他松了口气。 “孙长老，今天天色不早，我需要把这块磁铁借来好好钻研一下！时间可能会久一点。如果我修为不够，无法完成祭炼，您可不要怪我。” 孙长老听了，连忙行了一个晚辈礼：“小生岂敢怪罪真人？” 不过因为乔银之前的玩笑话，没人把这个辈分当真。大家都看着孙长老笑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大陆均势 大家又等了一会儿，卢源房间的门终于打开了。 只见他慢慢走了出来，整个人的气质已经完全不一样，也让乔银他们心中一喜。 曾经的卢源，也是少年中举，意气风发。 后来遭遇变数，尽管能守住做人的底线，但逐渐也失去了往昔的那份意气。 直到现在，他才把曾经丢掉的东西又拾了起来。就好像一个中年书生，为了自己的理想一路走来，成长了，成熟了，却一直未否定曾经的自己。 向着乔银拱了拱手，卢源说道：“小乔，大恩不言谢！我终于冲破了最重要的这道关卡，只能等浣血成功，就能踏入武道圣境。” “终于，终于成了一个！” 这次出关，乔银颇为希望成就一批鬼仙和武圣出来。毕竟洋务衙门的势力还是太单薄。 不过希望终究是希望，尽管做了最大的努力，却也没有诞生一个鬼仙。 因此听到卢源说要浣血，他自然颇为关切：“卢员外，浣血困难吗？” 卢源说道：“浣血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无非是把旧血随汗液屎溺一起，慢慢排出体外；短则周年半载，长的话，可能要持续好些年。我年岁已大，过程会缓慢一些，但并不会影响健康。” “要好几年？原来修成武圣这么艰难。” 大家原本以为卢源已经突破了，出来就是武圣。没想到还要等几年才能完成。 武论是鬼仙还是武圣，都是一个巨大的槛。 但卢源一旦突破，那就是一步登天！以自身的武道拳意成就武圣，并不是初级武圣，而是先天武圣，和法空国师，祁云伟一样的大境界。 郎先生便说道：“上次我们得到了文山的遗骸，让廉州府炼制了两枚地元灵丹，不知道成了没有？如果成功，直接给卢员外服用就好了。” 卢源笑道：“如今我已经突破，就不必再浪费灵丹妙药了。在浣血成功之前，我还能施展伪数佰手，现在和真正的武圣也没多大差别。” 乔银也说道：“是啊，好的丹药应该用在刀刃上！先不说这个了，宁大哥不是说要请咱们吃饭吗，要不大家回城里逛一逛？” “行啊。” 宁远大方的应了一声。 于是大家收拾一下，出了衙门，沿着滩涂朝省城逛去。 一路上，乔银才在不经意间提了一句：“对了，我回城时，看见港口上停着一艘倭船……” “哦，这些东瀛人是前天来到源州的，头目正是那个东乡隆胜！因为来得突然，衙门里迎接也有些仓促，不过也没有失了礼仪。” 郎先生作为祁云伟的幕僚，知道的最为清楚。闲谈之间，就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东乡隆胜！” 乔银心中一阵狂跳，不过表面上并没有表露出什么。虽然有一肚子疑惑，但并没有乍乍呼呼到处乱讲，直到现在才自然而然的聊着闲话。 “您是说，他们是前天才到咱源州？干嘛不提派人来打个招呼呢，弄得手忙脚乱的……” 郎先生笑道：“咱们和东瀛并没有确立外交关系，城中对海外商旅盘查也是很严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之前还打了一仗么。” 乔银沉吟了一下，感觉事情有什么地方不对？要知道他渡雷劫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了。 “他们来干什么？” 郎先生想了想，说道：“谈判的结果还没有出来，不过听说东瀛是想缓和关系，也想加入东海同盟！当然这种提案当个笑话就好了。” “东瀛，也想加入东海同盟？” 乔银的确觉得有些好笑，“他们难道不知道，东盟就是为了对付他们才成立的吗？” “外交策略，以退为进嘛。” 旁边，卢源用手捏着下巴上的短须，似乎洗炼过拳意之后，思维也灵活了许多。 “东瀛孤悬海外，地缘政治极佳。如果我是那个东乡隆胜，应该是以威胁句丽向大戎施压，同时拉拢安南向大肃施压，最后借助大戎的力量打压大肃。至于东海形成同盟，当属意料之外的变故。” 郎先生点了点头：“不错！这就是岛国的优势，东乡隆胜管这叫做大陆均势政策，让互相接壤的国家受地缘制约。结果被东海同盟破坏了……” “东乡隆胜么……” 乔银念唠着这个名字，脑海中一直浮现着雷劫中的那个男子。他不能确定死在雷劫中的到底是不是这个人，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是啊？” 大家也望向了乔银，郎先生说道：“现在终于确定，上次东海之战和你交手的，正是东乡隆胜！不过他现在的伤势未愈，不然不会这么老实。” “那就好。” 乔银也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以免让其他人的思维和自己一样混乱。 …… 一行人边走边聊，不多时已来到营房外的滩涂上。在此修炼的幕僚比去年更多了，足有上百人。 随着洋务衙门的兴旺，全国各地的小门小派，散修们也都闻风来到了源州。 看见乔银他们，很多人都站了起来，向这些官长们拱手行礼：“参见大人！……” “诸位免礼！” 郎先生笑了笑，微微抬手虚按了一下。在洋务衙门，幕僚基本上都是由他在安排管理。 见郎先生说道：“欢迎大家来到泯南，来到源州，来到洋务衙门！如今衙门正在扩建，需要大量人手投入生产建设，投入到航海事业。所以我希望诸位能够改变自己的思想，先放下矜持，在生产中修炼，在修炼中生产，让我们和一同发展壮大！” 他说着，丘小珍便从身边取下一个包袱。 包袱打开，里面是她打造好的蓝银手串，给这些幕僚每人分发了一串。 这些幕僚将手串戴上，祭炼了纯阳法阵，不光能分化神魂，而且还融合出了一丝纯阳之力！ “啊，这是什么法宝？” “我居然能分神化念了，我连显形都没修到啊？” “纯阳之力！我的神魂竟然化阳，力量增强了几十倍啊……” 一声声惊喜，大喜，狂喜，从涂滩上传了出来。 这让郎先生他们看向乔银的时候，脸上也呈现出一丝无奈。因为这些法器最终还是乔银祭炼的。 丘小珍现在能祭炼风车，但她祭炼的法阵别人不能融合，因为法阵上有她自己的意志。 只有乔银修炼悲母还魂经，能遗忘烙印上的所有意志，甚至连幻灵佛珠上的幻术都能遗忘掉。 如此的神通，才能造就如此的逆天法器。 郎先生再次抬起手虚按了一下，让这些幕僚安静了下来。方才说道：“这些手串，是衙门里给大家配发的宝具，就和将士的铠甲刀剑一样：所有权归衙门，使用权归个人！只要大家还在衙门当差，这东西就由自己保管！” 听了这话，不少人都极为亢奋，纷纷拱手道：“谢大人！……” 郎先生笑了笑，趁势说道：“下面，就请大家分成两组！修为达到驱物的，继续在这里修炼神王经；尚未修成阴神的，先去木材场帮忙……” 这些幕僚中，但凡能驱物，练成阴神的，都能借助手串提升神魂之力；再用赤金豆凝聚金蟾法相，只要能炼水，就能跟随航海的队伍发挥作用。 即便是只能出窍，不能驱物的平凡修士，也能借助纯阳之力保护神魂出游，免受伤害。哪怕还不能施展道术，起码可以帮忙淬炼木材。 淬炼木材是相当重要，但又繁琐的重复劳动。如果让乔银他们把精力放在这上面，实在是得不偿失。如今有了这些幕僚当真是人尽其用。 他们可以慢慢修炼，提升实力，同时也能为衙门创造生产价值。这是双赢的事情。 …… “看，这就是伏浪号！它如今终于可以出航了。” 安排好一大半人到了船场，乔银他们的工作终于有人接替了，人人都感觉轻松了一大截。 而船场内，去年那种拥挤的景象也终于不见。 湖阳造船场新搭盖的场区足有十多个。所有的场房都分门别类，分工更加精细，效率自然也大幅提升。仅仅一年，就把战利品全部消化。 一艘艘大舰整齐的停泊在港口边，有正在维护的瑚州号，银河号，还有已经修理结束的银环号，以及由倭艘重新改造好的十多艘武装商船。 其中最吸引乔银注意力的，还是那艘伏浪号。 这是一艘三级舰，也是他当年进入洋务学堂学习，一起从无到有，共同成长起来的战舰。 它不及银环号服役早，也没有银河号那样雄伟，属于乘风级战列舰。但乔银对它的感情无疑是最深的，甚至还自己打造过一艘战舰模型。 “它终于可以出航了啊！就是说我将驾驶它作为督考，参加毕业会典吗？” 郎先生说道：“是啊，只要你通过这次督考，就是舰守了。今后就是真正独挡一面的大船长，这也是大家非常期待的结果，所以你一定要平安完成。” 乔银笑道：“您是怕我又把船开到兑马海峡去了吧？放心，我不会作死的。” 郎先生也笑道：“那就好。不过这次督考之前，你还得先督考一次乡试。” “乡试？” 乔银愣了一下，这才记起来，今年居然又到了乡试。 宁远说道：“是啊，我和卢员外也应衙门的要求，一起参加督考！当然就是走个过场，毕竟咱们几个是洋务衙门的第一批进士，应当撑撑场面的。” “是啊，我已经是进士了。” 乔银看了大家一眼，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的感觉。 当年，他还是参加乡试，求取举人功名的考生。如今却成了堂堂进士，成为了督考。 人生的际遇，当真是无法形容。 第一百四十四章 何以震奸邪 安排好船场的事务，乔银一行人穿过滩涂，前面的营地同样有不少人。 此时已经到了下午，那些放工的船工们正在干部的带领下，排着整齐的队列修炼庶民体操。 乔银闭关的这段日子，洋务衙门和巡府衙门自然也没闲着。庶民体操的第一套已经完成了雕版，开始大行刊印，颇有当初庶民蒙学的阵势。 负责授传庶民体操的，首先是军队，然后是各大小衙门，接下来就是学堂，最后还有各生产队，工场。可以说渗透进了社会各个层面。 庶民体操简单易学，门槛低，对养生的要求也不高。只要能吃饱饭，基本上都能修炼。 如今的晋升通道，终于向底层打开了一道缝隙，让所有人都有了盼头。 而瑚州营的骨干们，更是随着乔银的这次回归，实力有了质的提升。哪怕乔银不在衙门的时候，郎先生他们也算得上准一流的团队了。 所以洋务衙门，当真有了兴旺的气象。大家看在眼中，心意都是一阵阵舒畅。 “什么时候，咱们督考时能真正有庶民晋升，那才是真正体现了庶民体操的价值。” “是啊……” 众人边聊，边一路穿过船场外的滩涂。渐渐的，这边的人影就多了起来。 各种船泊，车辆来来往往，将需要远航的物资都送到了港口仓库，一片繁忙。 滩涂上，还有不少自己扛着扁担，挂着麻绳的人。他们都是从乡下过来，在城里找活儿的。 衙门里也开始招募安排一些穷苦流民，所有繁琐的事务都在一一开展落实。 直到日头偏西，乔银他们也逛到了源州城内。宁远说要请客，自然不会食言。 时近仲秋，州府街道上热闹非常。不过街边的两排兵丁早将看热闹的百姓拦在两侧，因为长街中间铺着鲜红的地毯，这是迎送外国使节的礼仪。 外国使节，自然是突然来到源州的东瀛使节。 不论两国之间关系如何，大肃在礼仪上都不会疏忽。这也是文明国家和化外蛮夷的区别。 街上的百姓一边勾着脑袋看，一边议论纷纷。 “这是哪个国家的人啊，搞这么排场？” “听说是东瀛！” “怎么回事，东瀛人跑到咱们这儿干什么？” “不知道，难道是来宣战的？” “宣战？他们敢打，就让他知道厉害……”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只见红毯尽头的巡府衙门打开；巡府宁卫，提督祁云伟和一众官员，还有另一众穿着锦衣断袍，戴着高高勾冠的东瀛官员，一同走了出来。 看这个样子，东瀛使节这次来得的确仓促，所以洋务衙门也没来得及做好待客上的准备。好在基本的送迎还是有的，仪仗什么也都不缺。 长街上的百姓也都掂起了脚。哪怕有官兵封路，也要挤在街边勾着脖子看。 乔银他们也没有造次，和百姓们一同先让到了路边。等这些人走近了，看见祁云伟和宁卫的脸上都挂着笑容，东瀛使者们的脸上也挂着笑容。 尽管笑得未免有些假，不过在看热闹的百姓眼里，好像两国关系真有了缓和。 “怎么可能！” 乔银怀着满肚子的疑惑，直到看见为首的那个东瀛使者时，不由得浑身一颤。 “真是他？怎么可能，这个人不是在雷劫中死去了吗？怎么还会活生生的出现在这里！” 东瀛使者的那名头目，不是别人，正是东乡隆胜！在雷劫中企图吞噬乔银，最后身死道消的东瀛大名。 乔银一时呆住了，无数念头划过他的脑海。 这一刹那，他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原来，雷劫中遇到的那个人不是他，只是隐藏在残魂中的念头？吞噬别人的神魂原来这么危险，幸亏我渡雷劫的时候意识坚定，不然就死定了！” 解开疑惑的同时，乔银不禁心中一阵后怕，全身上下都涌出了冷汗！ 当初他吞噬了一点东乡隆胜的神魂烙印，原以为炼化得纯净了，也一直没发生过什么意外。但没想到，这些残魂中竟然还存在没有炼化掉的记忆。 因此在渡雷劫时，这些记忆突然苏醒过来，企图在关键时刻搅乱乔银的心智，将之灭杀！ 也就是说，真实的乔银就是凭借着雄厚的积累，一举渡过两次雷劫。那些幻觉，都是念头中衍生出来，被天地意志创造出来的。 甚至在最后，天地意志还幻化出了真火炎龙，这都是神魂不纯引发的后果。 东乡隆胜在路过乔银的时候，的确没有注意到他。因为他根本没见过乔银的真身。 “送给郎先生他们的纯阳之力，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应该不会，这些力量都是雷劫后提炼出来的，和炼化别人的神魂不一样。” 乔银看了身边的朋友们一眼，轻轻的吁了一口长气。 送给郎先生他们的纯阳之力是最为纯净不过的，因为诸般幻象已经在雷劫中被炼化了。 就如此，宁卫和祁云伟他们一直送东瀛使者们走过了长街。红毯尽头，也早就清水洒地，黄砂铺路，所有的待客礼仪都极尽周全。 一直将这些东瀛使者送到港口，再送他们登舰离开，街上的官兵这才散去。 …… 银京，皇城，上书房。 上书房议事并不是朝会，皇帝现在斜靠在一张软榻之上，房间内坐着的也是身份尊崇的内阁大臣。 三年一届的乡试即将开始，明年又是会试。朝庭再次开始了清查户口，整顿学馆，一片繁忙。 只是最近这些天，银京的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因为大戎皇帝突然驾崩了，原本大肃也派遣使臣过去吊唁，相安无事。结果刑部尚书侯浪平的儿子写了一篇文章，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篇文章，叫做《国与民》。 大致内容，是说大戎灭亡北肃，两国是世仇。身为大肃子民，理应积极投军，收复中原。所谓“国之与民休戚与共，民之与国血脉相连”。 传到坊间，更是有了“投军即爱国”的言论。一时间弄得人心惶惶，城乡不宁。 老百姓以为又要征丁，一个个吓得不敢出门。 大戎更是新皇登基，以为大肃要借机北伐，同样朝野震动。两国的君臣百姓就因为侯公子一篇文章，弄得剑拔弩张，寝食难安。 皇帝看着手中的奏章，说道：“侯爱卿啊，令郎这篇文章写得当真好！如今我大肃枕戈待旦，军民一体，收复中原指日可待啊！” 坐在龙榻斜对面的一位中年大臣，也笑吟吟的拱起手。 “承蒙皇上夸奖！臣虽主管刑部，然心中一刻未忘军国大事！不想犬子偶然作一文章，竟能掀起如此波澜，方知我大肃国运当前，民气可用！此乃皇上洪福。” 这位年纪不过四十出头，面貌端正，身居六部主事之一的高官，正是当今刑部尚书侯浪平。 皇帝听了这话，忍不住抬起眼皮望了望他，不过目光很快划到了别处。 “好！……不过即是要开战，总得师出有名吧？” 坐在龙榻左边的司马匡，连忙拱手道：“皇上！大戎入主中原已一百余年，与我大肃有血海深仇！镇守擎海关的大将军王，还有洋务衙门的海军，如今都是兵精粮足。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既然我大肃与东海诸国已成同盟，此番必然要率领群英，攻破大戎！若能一战成功，一可收复中原，还于旧都，遂数朝先帝之愿；二能巩固东海诸国之盟约，三来正好让洋务之兵有用武之地！与其让他们闲暇生事，不如大大方方给他们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还望皇上谏讷之！” 皇帝听了，咳嗽了一下，发出声音：“嗯……” 坐在另一边的骆诚国马上打断了他：“皇上，东海之盟，叫做东海共同防御条约，不是东海共同侵略条约！大戎与我大肃接壤，不同于东瀛，若要开战必然是以陆战为主，和东海盟约关系不大，这是其一！其二，大戎皇帝虽然驾崩，然新皇盛年继位，朝局安稳，并无破绽。若贸然发兵攻打，战不能胜之，空耗国力！此时言战，不合时宜，断不可行！” 侯浪平听了，忍不住说道：“骆大人，朝庭花了那么多银子筹备洋务衙门，建立海军，如今却又怯战？那养他们这些人何用？” “放肆！” 骆诚国和他说话，就不怎么客气了，一声大喝，震得整个上书房都是一晃！ 除了皇帝和司马匡，所有内阁大臣全都站了起来。 见骆诚国厉正言辞地训斥道：“国有战事，自有兵部裁定！战若有和，有总理衙门谈判！你掌管刑部而论军政，你越权！刑部尚书不禁流言，督民不利！你失职！” 侯浪平垂着脑袋，脸唰的一下涨得通红。 司马匡忍不住说道：“骆大人，您好大的官威啊？” 骆诚国哼哼一声冷笑：“君无威，不足驭群臣；官无威，何以震奸邪？” 回头拱手说道：“皇上！此番浮言，皆由坊间所起，刑部虽然有过，但只是督察不利。臣以为应当再宽限些时日，让刑部督民从善，且看成效！” “准奏。” 皇帝一言就把这件事做出总结。 “那就今年年底吧？到了年底若还有浮言，叫嚣打仗的，朕就罚侯尚书的俸禄。” 侯浪平听了，脸上的肉抽动了两下。 “嗯？” 骆诚国望了他一眼，眉毛皱了皱。 侯浪平连忙应道：“臣尊旨，谢皇上隆恩……” “皇上圣明！” 骆诚国拱手道。 “如今乡试大比在即，臣以为这才是国家正事，不应在旁门左道上耽误功夫。” 说着，他才摆了摆手，让各部主事大臣重新坐了下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三大魔神 司马匡说道：“皇上，礼部已经选定派往各省的主考官员名单，还请皇上过目。” 他说着，呈上了一封奏章。 皇帝让许德全接了过来，没看。只笑道：“司马大人办事，朕是最放心不过的。准奏！” 司马匡原本面色有些不悦。不过皇帝这样一说，他的脸色也好了许多。 因此拱手道：“谢皇上！不过臣听闻许多落第秀才，为了争取一个举人名额，纷纷移居到了外省赴考，其中以泯南为最！只因泯南开设洋务，朝庭每年都会新增举人名额，导致这些不学无术之辈投机取巧，还请皇上明察！” 皇帝听罢，“哦”了一下：“有这等事？” 骆诚国则是说道：“皇上，乡试不比县府院试。不光是每年有大量秀才涌向泯南，甚至湘南一省，秀才都是到鄂北省去应试的。” 皇帝听了，又“哦”了一下：“原来如此。” 司马匡面色再次有些不悦：“骆大人，科举移民和跨省乡试，是一回事吗？” 骆诚国有些好笑：“怎么，有的坐船，有的走路？” “你……” 骆诚国便拱手道：“皇上，既然跨省乡试极为繁复，臣以为是否能再增设几个考场？湘南省地域广大，人口稠密，早不似初年那样萧条，臣以为其乡试可就在省城举行！还有，像胶东府，廉州府，已经是省级地域，皇上亲自委派总督治理。如若当地没有乡试考场，于国法上也说不过去。” “对呀！” 皇帝恍然大悟，“与其让考生跨省跋涉，不如就让他们进省城乡试更为妥当！传朕旨意，今年湘南一省之乡试，就定为省城开考！然后，胶东府和廉州府也增设乡试试场，各分配四十个名额！” “这……” 司马匡刚要说话，骆诚国就打断了他：“皇上圣明！” 司马匡忍不住也提高了声音：“皇上！如此增设考场，扩充名额，徒然增加举人录取数量，怕是会引发事端啊！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帝不解：“朕体恤学子，让他们就近赴考，这有什么不可以吗？” 说着一脸疑惑的望向了骆诚国。 骆诚国也说道：“是啊？如今士绅也要当差纳粮，官民一体，有什么问题吗？再说举人又不是进士，又不入仕，多录取几个能引发什么事端？” 说着一脸疑惑的望向了司马匡。 君臣二人连环发问，倒真把司马匡问住了。 等他刚想到怎么应答时，骆诚国却早就开了口：“不过臣以为，司马大人所虑也有道理。如泯南乡试，还有新增设的胶州，廉州两府的乡试考场，皇上不得不查！因此湘南一省考官，全仗司马大人所定。另三处乡试考官，还请皇上亲自指派，以免科场事故。” “好！” 皇帝连连点头，“就依二位爱卿所言！其余省份考官，都按司马大人所提名选遣派；泯南，廉州，胶州的考官，朕就亲自委派，做到万无一失。” 他说着，弯腰上前，一左一右握住了骆诚国和司马匡的手：“国有二位栋梁，是朕的洪福啊！” “岂敢。” 被皇帝这一握，骆诚国和司马匡连忙站了起来。骆诚国笑得很开心，司马匡则笑得有些勉强。 …… 泯南，马尾湾。 瑚州大营边的滩涂上。 一名面孔略微削瘦，身着浅色绸缎衣服的中年男子，正笑吟吟的负手而立。 离他前方左右两侧十数步开外，则是站着三名似人似鬼，筋肉爆裂的巨灵神将。 这名男子，正是洋务衙门提督，如今的海军署侍郎祁云伟。而三名巨灵神将，自然是乔银观想出来的三大魔神：夜叉王，罗刹王和修罗王。 “好！郎先生说你渡过雷劫，神通大进，我还有些不信！如今看来，你能杀败法空当真不是运气。” 对于乔银现在的成就，还有瑚州营现在的实力，祁云伟当真是赞赏有佳。 乔银远远的站在一边，也拱手道：“大人真要试手，万一属下失了手可怎么办？” 原来祁云伟今天来到瑚州营，就是一时兴起，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少实力。 祁云伟笑道：“失了手，就怪我没本事！不过我可告诉你，我可不是那个法空，你可要仔细点。” “好！” 乔银便应了一声。 涂滩的另一边，郎先生，宁远，卢源他们也远远的站在一边看，脸上都呈现出一股兴奋。 自从乔银来到洋务衙门，就给这里带来了一股活力，所有人的心态都好像越活越年轻。到如今，就连位高权重的祁云伟居然也想活动活动筋骨了。 “大人，当心了！” 很快，乔银叫了一声，三尊魔神猛然向着祁云伟扑了过去！ 祁云伟叫声好，一个闪身掠起，整个人好像一阵风，在滩涂上刮出了十个脚印！三尊魔神还没有出手，他的人就闪在了十丈开外。 “厉害！” 乔银感觉，祁云伟无论是武功还是心灵，都比法空高上了一个层次。 如果这是在战斗，祁云伟这一闪可以直接扑杀乔银的肉身！不过因为是切磋，所以他没必要下杀手，更没用武器，乔银观想出来的魔神也是空手。 “嗷！” 三尊魔神纷纷一声大吼，身上爆发出了黑紫色的雾气！而且雾气凝聚，隐隐好像金蟾的形态。这让它们的力量提升到了武圣的地步。 只见夜叉王飞向祁云伟，扑拳就打！ 祁云伟侧身一拿，就势拿住了夜叉王的手腕，同时这一侧身更躲过了罗刹王的后续方位，最后回身一腿摆在了修罗王的身上。 “翔龙摆尾！” 砰！ 修罗王一下被踢飞，胸口都瘪了一大块！不过乔银一个观想，它马上就恢复了原状。 但修罗王刚刚扑上前去，祁云伟已经拽着夜叉王的手腕，一把将它抡飞！夜叉王的这条胳膊也一下拧成了麻花，重重掉进了江里。 “百转千回！” 不过在乔银的观想下，夜叉王同样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再次扑向祁云伟。 而祁云伟在抡飞夜叉王的同时，人突然就消失了！ 就在三尊魔神发愣的当口，祁云伟猛然从江中一跃而出，飞掠之间就将修罗王的脑袋一脚砸扁。 “好一招盾里藏身！他刚才抡飞夜叉王时，竟然将自己蜷在夜叉王的身体后面，一起飞出去了！这祁老大的武功，当真比法空要厉害太多！” 乔银这时的震惊，当真是无以复加。 要知道他对付法空的时候，只能观想两尊魔神，现在则是三个！ 即便当时使用了无极箭，但乔银的现在的武功已经凝聚出了拳意，不再是以前只有武圣力量的空壳子了。 “嗷……” 不过受到创伤的修罗王，也在乔银的观想下再次复元。三尊魔神继续向着祁云伟围攻！ 祁云伟这次，也当真领教到了乔银的厉害。他虽然武功高强，但乔银观想出来的魔神几乎不死不灭，怎么打都能够复活过来。 如果一直这样，即便是武圣也会被磨死。 “哈哈，好厉害的丫头！当时法空就是这样被打的吧，打得好，过瘾！” 祁云伟越战越酣，忍不住放声长啸。 突然间，他的气势在这声长啸之中猛然勃发，身上的气血阳刚凝聚，如同一枚硕大的棋子一般！而且这枚棋子之上，冒起如血般的红雾，直上云霄。 这一刻，天似乎都输了半筹！ 砰！ 一拳，再次打在夜叉王身上！夜叉王连惨叫都没有发出来，竟然一下就爆碎，变成了一堆碎肉和白骨落在地上，然后渐渐融化消失了。 “啊……” 乔银脸色一白，额头上渗出了一片冷汗！ 祁云伟的这一击，不光直接打爆了一头魔神，更是让乔银本身都受到了牵连。 这让另外两尊罗刹王和修罗王，也慢慢瘫软在地，融化成了一片黑紫色的水，也消失不见。 祁云伟一举勃发，精气如狼烟，似乎是兴致所至。待醒悟过来，便有些后悔了。 “小乔？” 身形一掠，他便来到了乔银的身边，“你没事吧？刚才我太兴奋了，有些失手……” 乔银自然不会有事，观想大悲还魂经后，神魂上的伤势很快复元。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便站了起来。 “祁大人当真厉害！要不是亲自试了一下，简直不能想象，这就是巅峰武圣的力量？” 祁云伟见他没事，也放心地笑了出来：“没事就好！你感觉得不错，我现在的确能勃发出巅峰武圣的力量，不过只能持续十息而已。和大将军王远不可比。” 乔银说道：“祁大人还能继续精进嘛，说不定再过个一两年，您的修为就稳定下来了呢？” 祁云伟笑道：“你这孩子，说话总是能这么好听！好，以后只要有空，咱们就切磋一下，武功的进步在于实战，这对咱们都有益处。” “嗯，大人一定常来瑚州大营视察！”乔银也非常欣喜的点点头。 祁云伟领悟了伪数佰手的要义，而且同样领悟到了脑神一窍的神髓，修为日益提升。他自然要找实力相当的人巩固自己的境界。 这对乔银的武功和道术，无疑也有着巨大的好处。毕竟雷劫之后提升了力量，但如何巩固，如何驾驭这份力量，也是要慢慢摸索的。 不光是乔银。 就是宁远他们，也在观看乔银和祁云伟的交流中领悟到了不小的收获，精进着自己的修为。 洋务衙门终于走出了青黄不接的艰难岁月。即有了撑门面的绝顶高手，中坚力量也日渐雄厚，底层官兵和幕僚们更有了向上攀登的希望。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人情和本分 砰砰！…… 又是一个午后。 江滩边，乔银照例控制三大魔神和祁云伟切磋。 祁云伟也谨守武德，没有再勃发伪数佰手。因此在较量多日之后，乔银的魔神们竟然占据了一点上风。 眼看祁云伟一下被震退数步，微微摆了一下手：“哎，今天状态不佳！到此为止吧。” 乔银也收了魔神，上前虚扶了一下祁云伟：“怎么了大人，是不是衙门出了什么事？” 按道理说，哪怕祁云伟让了一手，也不至于让乔银钻到空子。乔银也感觉他今天有些反常，似乎有些精神不能集中，表现打了折扣。 看着乔银关切的样子，祁云伟便笑道：“的确是有些事，不光是衙门里的事。那个……小乔，你能陪我转一转吗？我想散散心。” “当然。” 尽管不知道是什么事，不过乔银现在是最能和祁云伟说上话的人。于是和远处的宁远他们微微点头，便跟着祁云伟一同在滩涂上逛了起来。 时节还在夏末，江面上暖风怡人。二人走了好一会儿，来到一片人烟罕至的空地上。 乔银也没有多问，只等祁云伟调整好了心绪，才听他慢慢开口道：“大戎的皇帝驾崩了……” “什么，原来是真的？” 乔银微微一惊，随后便猜到了什么：“是不是朝中有人说，要趁此机会北伐？” 祁云伟笑道：“你总是一猜就中！知道吗，东瀛人这次来找洋务衙门谈判，想加入东盟。说是想集中力量，驱逐鞑虏，克复中原。” “这算盘珠子打的，我在太平庄都听见响了。” 乔银嘿嘿笑了一下，“大戎和大肃都是中原王朝，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南北朝是咱们的家务事，什么时候轮上他东瀛人插嘴了？” “不错，小乔你倒是比侯浪平那些人要清醒。” 祁云伟喘了口气，“所以这事，已经被皇上压下来了，朝局并没有大的变故。只是，大戎新皇登基之后，我夫人的娘家出事了。” 说到这里，祁云伟的笑容变成了苦笑。 乔银听了，倒一时没整明白：“那个……冒昧的问一下，大人的夫人是？” 给祁云伟治伤时，乔银在六道轮回里经历过很多记忆。不过他早就用大悲还魂经把这些记忆炼化掉了，整个灵魂中依然只保留着自己的意识。 所以对祁云伟的家事，他当真是一概不知。 祁云伟也背起了手，似乎在回忆很久之前的事。之后慢慢向乔银娓娓道出自己的过往…… “……事情就是如此。我夫人的娘家是大戎赤炎候，一直是支持三阿哥的！如今登基的，却是宝亲王，听说她的娘家已经被抄了……” “这位大戎皇帝，当真是杀伐果断！收兵权，治权臣，这才登基不久，就打得人措手不及；幸好大肃没有开战，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得知了祁云伟的家事，乔银也听得心有余悸。 祁云伟的夫人，是大戎赤炎候的莨露郡主，下嫁他这位大肃进士。也因为这段婚姻，折腾得祁云伟宦海沉浮，因此夫妻感情并不和睦。 原本祁云伟一门心思都在洋务上，和夫人相敬如宾也就罢了。可偏偏这个时候夫人娘家出了事，这多少让他这个做丈夫的有些为难。 放任不管吧，毕竟夫妻一场。 祁云伟能够发迹，有他自己的努力，但这位夫人的帮衬也是不容否定的。 但夫人的娘家远在大戎。且不说他管不管得了，就是谈这件事，都可能引起夫妻间的误会。 “我不是那种马前泼水的小男人，因为以前受过老婆的气，如今发迹了，就要在她面前显摆回来。总之这些琐事，颇让人头疼。” 说着，他望了乔银一眼，自嘲的笑了笑。 “嗨，和你说这些干什么？你一个小丫头，又不懂咱们大人的事……” 正是因为乔银是小孩，祁云伟才愿意和他倾诉。说完之后，神色都舒坦了不少。 “大人此言差矣。” 乔银却说道，“大人是个坦荡的人，处处为别人着想。但有时候过于礼敬，反而让人见外！你们毕竟是两口子，又不是衙门里的同僚。” “……” 祁云伟听了，倒不知如何反驳。 乔银便提议道：“既然如此，要不我和大人一起去拜会一下夫人如何？” “嗯？” 祁云伟望向了乔银，见他说道：“正好我是晚辈，想来有些话更好开口？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如今赤炎候被抄了家，大人是必定要表示关心的。” 说着，他也望向了祁云伟。 “以前夫人荣光，大人倒是可以相敬如宾。而今夫人娘家倒台了，大人还是相敬如宾，她会怎么想？难道娘家没有了势力，夫人就没有价值了吗？即便夫人知道您的为人，朝中的清流士大夫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到时候让夫人何以自处？人最大的冤屈，莫过于自己做都没做，却让人污蔑他的人格！人言不足恤啊。” 祁云伟微微一怔，又发现乔银真不像小孩子。所谓当局者迷，这一点他都没有想到。 “对……对，对！” 人言不足恤，并非是对流言蜚语不闻不问，假清高；而是告诫君子不要因恶言乱了阵脚，保持头脑清醒，以免让坏人有可乘之机。 祁云伟也听说了，朝中的司马匡，侯浪平等人散播流言，企图引起两国不和。结果就是被骆诚国狠狠的抨击，这才稳定住了局面。 “你倒是了解那些清流士大夫。” 乔银呵呵一笑：“从飘来的臭味中闻到的！他们一撅尾巴，我就知道要拉什么屎。” “哈哈哈哈……” 听到乔银三言两语，就把问题的根源找到，祁云伟的心头也舒坦了许多。 “那小乔你的打算是……” 乔银说道：“我和大人一同去拜见夫人！这种事您不能自己开口，必须得第三个人才能撮合；可能的话，尽力帮衬一下她娘家，帮得了是人情，帮不了也是本分。” “好！” …… 祁云伟离开后，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瑚州营的众人也都习惯的在涂滩边慢慢散步，修炼的修炼，思索的思索。 乔银回味着和祁云伟的切磋，感慨着武圣力量的强大，亦对自己的成长感到欣慰。 作为观想出来的魔神，夜叉王，罗刹王，修罗王的战斗，都能返还到乔银的念头中，体验非常深刻。所以夜叉王被击毁时，乔银自己也会受伤。 这让他在思索中，不自觉的又活动起了身体。一套套拳法武功，慢慢的施展出来。 天色越来越黑，乔银的热情却没有退去；直到身上再次涌起了一片红雾，如同金蟾法相。 和魔神一样，他没有再借助神魂的力量，直接就能勃发出伪数佰手，自然而然。 滩涂的另外两处地方，宁远和卢源同样在慢慢思索，修行。郎先生，胡三娘，丘小珍，孙连诚他们也盘膝冥想，道术日益精进。 最后，乔银收功而立，静静的望着已经降临的夜色。直到身上的气血重新收敛。 气血收敛之后，他所有的精，气，神，全部都凝聚回脑神一窍，又看见了那尊闪烁的金蟾。 这也是乔银的功法拳意。 魔神在他的观想下再次慢慢浮现。它手执钢叉，青面獠牙，正是守护饿鬼道的夜叉王。 吼！吼！吼！…… 夜叉王出现之后，很快挥舞起拳脚，动摇四肢。施展的又是郎先生整理出来的忍者功法。 庶民体操的第二套如今已然研修完成，乔银要开始钻研第三套了。筋肉大成之后，就要将皮膜修炼结实，成就武士，这也是成为士人的真正门槛。 庶民体操如果完成第三套，那将拥有巨大的意义，意味着所有人都能成为士人。 “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 圣贤的话并非没有道理，这句话完全可以理解为“刑不上周近，礼不下张三”。 乔银的理想，是让所有人都成为周近，都不要做张三。尽管过于理想，但理想总归是要有的。 要完成这个理想，就要先完成庶民体操。 不过修炼皮膜的功法，就远不如练肉，练筋那样容易了。即便找器械辅助，乔银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点子，因此只能尽可能的将魔神观想得更协调。 “太阴魔！” 因此在另一边，他又观想出了一件黑色道袍：正是玄冥功法中的太阴道袍。 太阴道袍上散发着浓浓的黑雾，慢慢的飘向了夜叉王。之后乔银让夜叉王和太阴道袍都处于自己的旁光两侧，进入无法无念的状态。 他一直想将轮回经和玄冥道经融合出来，但迟迟没有成功。如今终于渡过雷劫，已经有足够的力量来压制阴魔，于是开始慢慢尝试。 夜叉王在观想中，修炼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最后站立不动。 太阴道袍上的黑雾也越来越浓，直到包裹住了整个夜叉王，道袍更是有了一种要穿在它身上的迹象。 嗡嗡嗡……嗡嗡嗡…… 但在乔银的意念之中，夜叉王和太阴道袍就好像磁铁的同极一样，无论如何都融合不到一处。 唰…… 直到魔神和道袍一下消散，乔银的脸上也流出了一片冷汗，神魂也显得非常疲倦。 好在他观想了大悲还魂经，伤势很快就治愈了。不过心中多少有些遗憾。 “看来佛道两家的经典虽然有相通的地方，但理念上不相通的地方其实更多。因为有一点相似，就认为它们能够融合，有些一厢情愿了。” 长长的喘了口气，乔银抬头望向了天空中的明月。月亮越来越圆，已经临近中秋。 入夜后的江畔上，也隐隐刮过一丝微凉的风。 第一百四十七章 从相敬如宾 今年的中秋，源州府比往年都要热闹。 新政的推行，加之风调雨顺，让粮食喜获丰收。州府坊市的改制，也让生产蓬勃发展。不知不觉间，物质上的生活比往年都要充盈了几分。 随着大量农民进城务工，源州三城的街道边，商铺和摊贩又多出了不少。街上的人流更稠密了，卖吃食的，卖家用物什的也更多了。 加之新政让百姓有了点余钱，生产效率的提高也让一些针头线脑的售价低了不少。商品买卖越发频繁，各道府码头进出打货的商旅也越发活跃。 到了晚上，州府长街之上更是挂满了明亮的岩油灯。一串串的灯笼交织在道路上空，将原本漆黑的夜照得一片通明，来往拥挤的人流比白天更为熙攘。 特别是那些三四层，甚至如宝塔般的高大酒楼，雕梁上悬挂的彩灯更是烘托出节日的氛围。 明灯招展的游船，从同样挂满灯烛的拱桥之下穿过。人群的欢笑声，嘻闹声，也充斥着州府的大街小巷。各种蒸煮，烧烤，酒香也弥散着中秋之夜。 自开海近九十年，源州的夜市就一直是全国之最，哪怕是银京也没有这般宣嚣的市井之气。 不因别的，只为源州船场带动了巨量的新兴作坊，匠人和工人占据了州府人口的绝大多数。这些人白天做工，到了晚上才能放松一下；加之不同于自给自足的农民，赚的都是现钱，于是自然而然形成了各种集市。 尤其是在年节，甚至会出现“夜市直至三更尽，才过五更复开张”的奇观。夜市连着早市，当真是热闹到连睡觉都顾不上了。 不过在这个人声鼎沸的中秋之夜，源州府外的马尾镇就显得冷清了许多。 马尾镇是祁云伟的老家，和太平庄一样，并不在州府城内。祁云伟平时大多在衙门当差，逢年节的时候才会回家团聚一下，见见夫人。 “到了。” 骑在马上，一路穿出州府。乔银跟着祁云伟一路走到天黑，终于来到了马尾镇。 中秋的月亮升起得晚，却也分外明亮。 放眼望去，土路尽头是一座高大，符合规制，却并不奢华的高墙大院。 门楣上，“祁提督府”的匾额被悬在两侧的岩油灯照得十分明亮。 乔银便和祁云伟一同下了马来。不多时，提督府大门打开，同样是一群精壮的豪奴和伶俐的丫环提着灯笼迎了出来，向着祁云伟行礼。 “参见老爷！” 少时，一位身着朝服的命妇从大门内迎了出来。看见祁云伟，眼神中激动了一下，不过情绪很快又低落了下去，向前走到了他面前。 “老爷……” 祁云伟喘了口气：“夫人，我都知道了。今天过节，衙门里来了客人，正好陪你解解烦闷。” 说着，象征性的往旁边让了一让。 夫人其实早就看见了乔银，但并没有在意。如今听祁云伟这么说，这才把目光重新放了过来，一时有些疑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位是……” 乔银也拱手行了个礼：“参见夫人！晚辈乔银，是洋务衙门的知舰，也是祁大人的忘年之交。实不相瞒，大人的伤势能恢复，在下尽了点绵薄之力。” “哦，原来你就是乔银！” 得到这个消息，夫人的脸色好看了许多。因说道：“既然是贵客，命妇当得招待！请。” “多谢夫人！” 乔银又还了一个礼，之后跟随祁云伟和夫人一同进了大门。 穿过前院，来到了大厅之上，夫人请乔银坐了客位，自己和祁云伟一同坐下相陪。 大厅房顶上吊着许多岩油灯，光线很亮堂。乔银也看清了夫人的样子，倒是面貌端正，而且显得很年轻，乍一看好像才三十多岁的样子。 她就是大戎帝国赤炎候的郡主，慕容莨露。 这位大戎郡主，提督夫人的武功修为很深厚，肉身已经伐毛洗髓，进入了武圣境界。不过她这位武圣并没有那种拳意威势，明显是修炼道术的。 乔银打量祁夫人的时候，对方同样在打量他。因为乔银有无法无念的境界，所以看起来就是一个武道修为深厚的大宗师，当然这在年轻人中也是颇为罕见的了。 “老爷前两日就差人回来，告诉我今日有贵客。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雄！不过说你治好了拙夫的伤势，实在是有些言过其实。” 乔银要来拜访，祁云伟肯定会让府中先行安排。不然唐突相见，难保不会惹出误会。 祁夫人看见乔银，并非感到失望。不过她认为祁云伟是为了增加客人的好感，把乔银的神通夸大其辞，毕竟一个武道大宗师不可能有镇压轮回经的力量。 乔银自然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只说道：“晚辈冒昧来访，还请夫人不要见怪！实不相瞒，我是一个鬼仙，只是因为朝庭礼制不方便暴露而已。” “哦，你也是鬼仙？” 祁夫人又打量了他几眼，老大不信，“你的武道修为已经有了拳意，这是灵肉合一的高手才有的气度。既然如此，让命妇看看乔大人的神通如何？” 说着，她伸手朝乔银微微一指。 刹时间，乔银只感觉一股火热的气味扑到了自己面前！口鼻之中，似乎都闻到了硫磺，岩浆般的味道。 “好厉害，这是什么道术？” 这位祁夫人是鬼仙，乔银早就猜到了。虽然她和祁云伟的婚姻有政治因素，但毕竟是道侣，没可能一位武圣的夫人是个凡人。 祁夫人的鬼仙念头非常强大，且坚韧，比乔银见过的公孙恩，幻空等人都要强；这股火热的气流一扑到面前，就有一种要让人燃烧，窒息的意境。 不过乔银也感受出来，对方只是礼节性的试探一下，并没有真正发力。 唰…… 因此乔银也从眉心遁出一枚晶莹的念头，一下震在了这股如硫璜般的热风之上！ “啊……” 强悍的力量阻挡，让祁夫人的手微微一颤，就好像被针扎到一样。 “雷劫高手，念生毫芒。” 一下收回自己的神魂，祁夫人终于震惊了！她当然也能感受到，乔银同样也只是礼节性的阻挡了一下，不然她很难保持仪态。 这一碰，乔银便知道这位祁夫人的神魂极其强大，虽然尚未渡过雷劫，但念头并不像寻常鬼仙那样阴森森，而是如硫璜岩浆。 这明显是祭炼过某种秘法，几乎能与雷劫高手抗衡。 但看到乔银真正的实力，这位大戎郡主也被惊得花容失色，几乎难以相信！她甚至怀疑乔银身上附着了一个雷劫真人，故意来找碴。 “你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渡过了二次雷劫？就是在大戎天机营，这样的人物也是凤毛麟角啊！” “哦！大戎果然高手如云，原来也不乏雷劫高手？” 乔银笑了笑，“夫人不要见怪，我就是祁大人麾下一员小将而已。这次拜见夫人，本意是受祁大人相邀，有事想请夫人帮忙。” “迟了。” 祁夫人看了他一眼，又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流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不知道老爷和你说过没有？大戎新皇登基，我的娘家已经被抄了。继承赤炎候爵位的慕容阳，也就是我兄弟，获罪入狱！如今的我如同失了根的花草，流落在这大肃，自身都难保了，还能帮什么忙？” 说这话时，她的声音难免有些哽咽。 乔银便说道：“我是衙门里的人，当然是求夫人帮新政上的忙了！您久居大肃，在泯南也置办了不少产业吧？比如这马尾镇，就是您座下的庄园。” 祁夫人听罢，却是明白了什么：“你是想说服我，和你们一同推行新政？” 乔银点头道：“正是。泯南如今正在推行新政，把旧式庄园整改成农场。如今源州大半土地都已整改，夫人的庄园却尚未响应，所以……” 慢慢的，他便把新政如何整改土地，如何分配收成，和工场，经济发展有什么关联，大致说了一下。 说这事时，祁云伟也显得有些不安，不时的抿一口茶。 要知道，祁夫人娘家失势，她在泯南的庄园就是唯一安身立命的产业了。乔银偏在这个时候请她响应新政，难免有趁人之危的嫌疑。 不过乔银却并不这么认为。 因为祁夫人是外嫁的郡主，总归和大肃人隔着一层。如果今天她能响应新政，就代表加入了大肃维新派的阵营，反而是帮了她。 “新政，真的很重要吗？” 祁夫人听完后，忍不住又望向了祁云伟。 祁云伟终于没再隐瞒：“小乔说得没错，如今源州过半土地都已完成了整改，新政成效初显！但尚有顽固派依然在坚持，其中一个理由就是祁家的地没有……” 说这话时，祁云伟多少有些无奈。 因为一向鼓吹新政的洋务衙门，自己居然没有以身作则，那些土豪劣绅当然有足够的理由对抗了。 祁夫人微微闭了一会儿眼睛，长出了一口气。 她并不是傻子。乔银说是找她帮忙，实际上却是在帮她，给她留足了体面。 因此，祁夫人只问自己的丈夫：“你也知道，我平时不怎么出门，更不过问衙门的事。但有些话你也该告诉我，不能什么都不让我知道吧？” 祁云伟解释道：“夫人休怪，这些事不好说！毕竟关系到整改田土，万一让你误会，我……” 祁夫人听了，扭过头望向了别处。 “这么些年，你对我总是这样不冷不热的。有话不说，有事也哄着我，知道的，我是你祁云伟的老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走亲戚的。” 说着，她眼睛开始发红。 祁云伟连忙站了起来，走到夫人旁边，连连作揖：“夫人，有话好说，干嘛又呕气呢？” 祁夫人被他这一劝，反而更伤心了，身子又扭到另一边，眼泪都流了出来。 祁云伟也连忙绕到另一边，赔着笑脸再次作揖。 夫人却越哭越伤心，好像要把十多年的委屈都哭出来一样，弄得祁云伟手忙脚乱。 乔银倒没想到会闹出这种场面，有些尴尬的侧过了身，装作喝茶的样子。 站在门边的小厮丫环们却见怪不怪，一个个神游天外。 好容易哄好了夫人，祁云伟这才松了口气，坐回了自己的位子：“嗨，要亲命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到家长里短 祁夫人终于平复下来后，用手绢擦了擦眼睛。 她只问乔银道：“就是说，新政只是要整改庄园的土地，不是要圈走了？早把事情说清楚，我们府上照办就是了，何必弄得这么麻烦。” 乔银听了，顿时大喜过望，也过来朝她作了个揖：“夫人当真是深明大义，晚辈这里谢过了！夫人放心，新政首先就是保护私有财产，绝对没有圈咱家地的道理。” “谁和你咱家……” 看着他的模样，祁夫人倒是笑了一下。 不得不说，家里有个孩子，倒真能成为夫妻感情的粘合剂。尽管乔银不是他们的孩子。 祁云伟也松了口气，只说道：“夫人即肯成全，下官这里也谢过了！为了答报夫人，我和小乔也会尽力想办法，帮衬一下你娘家的。” “帮衬？” 祁夫人望了乔银一眼，却再次摇了摇头。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帮衬大可不必。大戎当今的皇上，也是为了整顿官制才查抄了赤炎候府。不怕乔大人笑话，慕容家十个子弟九个纨绔，被抄家一点都不冤枉！你真去帮忙，只会沦为笑柄。” “夫人倒是实在。” 乔银没想到，这位祁夫人其实是非常讲道理的人，和他想象中的相去甚远。 祁夫人微微一笑：“我若是非不明，当初也不会看上这个死鬼了。” 说着又瞪了祁云伟一眼，哼了一声。祁云伟也呵呵了一下，弄得乔银又有些尴尬。 但有一点，乔银始终没弄明白。 “赤炎候的后代虽不及先祖，但也没做过对不起大戎朝庭的事吧？怎么突然就被抄家了呢？” 祁夫人想了想：“恐怕大戎皇上查抄赤炎候府，还有别的目的？我小时候听阿玛他们聊天，说是慕容家在关外有一个宝藏！皇上抄了候府，很可能是为了得到这个宝藏。” “宝藏？” 乔银和祁云伟顿时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祁夫人便笑道：“乔大人来府中作客，结果到现在也才吃了一杯茶。如若不弃，一起吃顿便饭吧？宝藏的事，我也只是听老人们喝酒吹牛的闲谈，不如我们在院子里摆上点酒菜，边吃边聊？” 一听到吃，乔银顿时就乐开了花：“多谢夫人款待，我其实老早就想说饿了。还有……夫人也不必对我见外，就叫我小乔，小银都行。” “好啊。” 祁夫人难得这么高兴。两口子带着个孩子，倒真有了点中秋佳节的氛围了。 祁云伟也难得有了兴致：“来人，摆饭！” 很快，祁府在花厅摆下了酒席，夫妻二人就请乔银一同饮酒赏月，气氛很是和睦。 在乔银的撮合下，祁云伟和夫人也不再像儒家圣贤推崇的那样相敬如宾了。 两人说着话，时而发笑，时而拌嘴，说的也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事。 乔银看在眼里，心中也是一阵欣慰。所谓家和万事兴，圣贤也好，小民也罢，总归都是人。 席间，祁夫人也把她小时候听到的事慢慢聊了出来。 …… 原来慕容家并不是汝真人，而是索仑人。早年从龙大戎太祖皇帝，统一了白山黑水，族长被封为多罗贝勒，是为十固山执政王中的一位。 世祖皇帝入关后，慕容家负责留守关外。 索仑人英勇善战，却也不是没有头脑。慕容家先祖为了留条后路，早年间秘密积攒下了不少财宝，藏在了关外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据说这个秘密，只有家中的族长知道。祁夫人也是听大人酒后失言，无意中得知的。 “我想，当今大戎皇上八成是知道这个秘密的。据说赤炎候百余年的积累，都被江山壶一股脑儿装了！如果大戎朝庭得到这份遗产，至少相当于国库半年的收入。” 说到赤炎候如今的结局，祁夫人多少有些伤感。 祁云伟听了，更是感慨道：“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赤炎候先祖从龙有功，无非想让子孙富贵平安，如今却落得这个下场？难免让人唏嘘。” “江山壶……” 乔银原本只负责喝酒听故事，可听到“江山壶”三个字，精神陡然就集中起来。 “夫人，您刚才说……赤炎候家的财宝，都装在江山壶里藏起来了？” 祁夫人有些不解：“是啊，怎么了？” 乔银望了祁云伟一眼，对祁夫人说道：“我见过时空间的法术，也听说过乾坤袋，江山壶这样的法宝！据说这种法宝里面自成天地，可以容纳很多东西，是逆天神器！如果赤炎候的宝藏真实存在，金银财宝都是其次，真正的宝贝就是那个江山壶！” 乔银显得很激动！ 因为发现了蓝银岛后，如何开发一直是个难题。蓝银岛距离大陆太远，往返一趟就要大半年，而且需要动员大量的人力物力。 如果真有江山壶这样的法宝，拿来开发海外简直无法想象，能有多么便捷？ 祁夫人见他激动的样子，忍不住笑道：“这不过是个传说罢了，莫非你想要这个江山壶？” 乔银倒没否认，一个劲的点头。 祁云伟也笑了出来：“到底是孩子，我年轻时也有这种梦想：航海的时候，身边有一个乾坤袋，要带多少人马，辎重，都用乾坤袋一股脑儿装了，什么时候要用就直接取出来，那才叫方便。” 乔银连忙说道：“是啊是啊！” 祁夫人说道：“谁知道真的假的？我也不过是听闻而已，从来没见过这东西。就算真有，也早就被大戎朝庭盯上了，断不会留给别人。” 乔银望着她，眼睛里闪烁着星星一样的光芒：“夫人，我又有件事想求您帮忙……” 祁夫人有些好笑：“怎么，你想去抢夺江山壶？” 乔银龇着牙笑了起来：“嘻嘻，怎么能说抢夺呢？夫人也是赤炎候的后人，对慕容家的财产有继承权！我是想让夫人授权给我，如果得到宝藏，钱财全部还给夫人，只把江山壶借我用用就行。” 祁夫人和丈夫对望了一眼，感觉乔银笑得灿烂，却又不像开玩笑。 “小乔，这种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你道术的确厉害，不过大戎帝国未必没有比你更出色的人物！单说守护关外的真火炎龙，就不是我们能应付得了的。” 祁云伟倒是比乔银谨慎许多。 “真火炎龙……” 听到这个名号，乔银顿时老实了下来。 祁夫人也有些意外：“怎么，你们也知道真火炎龙？” 乔银有些不好意思：“岂止知道，我还见过呢！要不是运气好，早就死在兑马岛了。” “你……见过真火炎龙，还没有死？” 祁夫人忍不住又打量了他几眼，“没可能啊？你虽然渡过了二次雷劫，但真火炎龙可是相当于三次雷劫的强者，而且力量比鬼仙大十倍百倍！你……” 乔银也是吓了一跳：“三次雷劫？难怪那样厉害，爆炎神符都炸不动它。” 说着，他把遇到真火炎龙的经过略略提了一下。 祁夫人也听得心惊肉跳，最后长吁了口气：“你当真是运气好！当时大戎正在整改关外萨蛮教的法坛，真火炎龙的力量衰弱到了极点！如果是全盛状态，你就真的死了。” “萨蛮教？” 得知这个消息，乔银不由得清醒了许多，也把一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压了下去。 祁夫人说道：“创立萨蛮教的鄂仑人，和我们索仑人一样，也是一个部族。因为关外苦寒，古代的渔民和猎人创立了萨蛮教，一代代祭炼法坛，创造出了真火炎龙。它能给当地部落带来温暖，渡过严冬，还能保护人民的安全。真火炎龙其实是守护白山黑水的瑞兽。” “不能够吧？” 乔银不怎么相信，“我见到的真火炎龙，杀气十足，没有半点瑞兽的样子。” 祁夫人说道：“这并不奇怪，因为大戎在吞并鄂仑部落之后，法坛里的祭祠被撤换了好几代人。谁掌握了法坛，谁就能控制真火炎龙！据说这次大戎皇上突然驾崩，也和鄂仑部族有很大关系。” “夫人，就是说……” 乔银用手比划了一下，“真火炎龙的力量如果恢复了全盛，比我上次见到它的时候还要厉害？” 祁夫人笑道：“是啊！所以这次闹出如此之大的变故，大戎朝庭就是为了完全控制关外，真火炎龙必然重新得到了凝炼。我也想奉劝你一下，你的确很优秀，所以更要好好珍惜自己，不要冒险。” 祁云伟也拍了拍他的胳膊：“况且乾坤袋，江山壶这样的宝物，我也听前辈说过：里面的确自成世界，但这个所谓的小千世界，无非相当于一座大屋子，能容纳的东西有限！小规模的军队补给勉强够用，但用来开发外海，无非等于多条战舰，作用并不大。” 听见他们两口子都没这个意愿，乔银拿了块月饼啃了一口，有些失望的闭了嘴。 “好吧，我就随口一说罢了。” 祁云伟和夫人对望了一眼，也都笑了起来。他们好像变成了哄孩子的家长。 这顿晚宴，直吃得月上中天。提督府也难得在年节之时有了年节的氛围。 眼看天色太晚，祁夫人干脆安排了客房，把乔银留下来过夜。 乔银自然没有拒绝。作为海员，他不挑房也不挑床，在什么地方都能住得舒服。 “江山壶啊？……” 不过晚上睡觉，他依然没放下这个念头，“稳步发展是不错，但有些事也该争取一下！如果不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蓝银岛也不会这么快就发现……” 闭上眼睛，乔银想着怎么能说动祁云伟夫妇？毕竟洋务衙门有实力出手的，目前就他们几个。 第一百四十九章 济养院 天朦朦亮，又是一天清晨。 乔银从客房中出来，长长伸了个懒腰。慢慢走了几圈，然后开始活动身体。 自从和祁云伟交流切磋，他对武道上的修炼就更加得心应手。魔神的观想返回到自己的念头之上，相当于和武圣较量得到的经验。 原本下位者是很难得到这样的经验，可以说乔银能观想出的魔神，当真是可遇而不可求。 一套拳法打下来，他只感觉骨髓中都暖融融的，武道意念中的那尊金蟾也更加壮大。 晨练之后，便在院子里慢慢散着步。 提督府的客房很宽大，院子也没有刻意修缮，有一种自然的风味，乔银在这里住得很习惯。 “小乔，起这么早啊？” 就在他活动身体的时候，一个声音从月门边传来。只见祁夫人款款走到客房的院子里，笑着打了个招呼。 祁夫人的气色显得不错，和乔银说话的时候很自然，丝毫没有掩饰对他的喜欢。 “夫人！” 乔银也礼貌的拱手躬身，“承蒙夫人款待，晚辈不胜荣幸！” 祁夫人微笑道：“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 乔银只说道：“单是我自己，倒是没把自己当客人。不过夫人支持新政，整改田土，我至少要代泯南的乡亲父老，再拜谢您一次。” 说着，又长身作了一个揖。 祁夫人只说道：“快别如此。若不是那个死鬼瞒着我，也不至于弄得现在才开始整改。” “这么说，倒是下官的不是了？” 说着，又一个人影逛出了月门，正是祁云伟。 夫人见了他，也是哼了一声，不过脸上却掩饰不住浓浓的笑意。 乔银顿时感觉一阵发齁，只得装成什么都没看见。 “好肉麻的两公婆，幸亏不是我父母……” 不过祁云伟却正了正颜色：“小乔，这次多谢你来府上作客，让家有了家的样子。不过咱们在家说的话，还希望你不要传扬出去才好。” “啊？……哦！” 乔银略一愣神，随后很快点头。 祁云伟和夫人对视了一眼，又说道：“我当然知道你们这些孩子在想什么。什么乾坤袋，江山壶，的确是很珍贵的法宝，我也不否认，凭洋务衙门的势力好好筹划，的确有几分希望去夺宝。但江山壶到底不是海外探索，它会影响到国家的邦交问题。” 夫人也说道：“大肃和大戎，能维持现在的安定非常不容易。你也不希望边境连年战事，耽误你的航海事业吧？朝中有不少人都盯着你们呢，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要挑起边衅！到时候你们流血，老百姓出命，士大夫们加官晋爵，他们可不在乎改朝换代。” 乔银倒没想到，这位深居简出的夫人其实看得很通透。不过想到她的婚姻，也就释然了。 “大人和夫人放心，我一定把江山壶的事吞进肚子里，想都不会想。我更不会让别人知道，以免影响洋务衙门的军心，耽误正事。” “这就对了。” 祁云伟也欣慰的点点头。 这时，一个小丫鬟过来说了一声：“老爷，夫人，早膳备好了！……” 祁夫人说道：“摆到这来，我们陪客人一起吃。” “是！” …… 很快，客房里摆好了饭菜。乔银也不客套，跟着祁云伟夫妇一起大吃二喝。 这夫妻两个也当真喜欢和乔银一起吃饭。倒不是他人品有多好，只是坐在两口子身边显得很协调。 “当年要是能生个孩子，现在也该有这么大了吧？” 祁云伟和夫人，心里都有这么个感觉。乔银在很大程度上填补了他们这个家的缺失。 “小乔，你的庶民体操研修得怎么样了？” 边吃饭，祁云伟边不经意的问了一句，就像家长询问子女的学业一样。 乔银说道：“第三套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不过要完成恐怕还要点时间。” 祁云伟想了想：“这事也不必着急。毕竟前两套要学完，也需要时间的。” “大人，其实我还有个想法……” 乔银说着，望了在门边伺候的小丫鬟一眼。 这个小丫鬟明显是祁夫人的心腹，乔银之前也一直没有在意：她其实是个盲人。 她的眼睛似乎是天生的残疾，眼珠只有一层浅浅颜色，看着让人心里发酸。 不过这小丫鬟却能很干练的打理家事，因为她是一位分神化念飞的道术高手！ 祁夫人似乎猜到了什么：“什么想法，你说说看？” 乔银说道：“在北肃年间，朝庭修建了不少济养院，让老弱病残有所依靠。不过在南渡之后，济养院日益衰败，现在几乎没人再提。” 济养院制度，是大肃早年的一项善举。由朝庭出资修建衙门，收容一些孤儿，老人，还有残障人士，尽可能的让他们维持生活。 不过这项制度，随着人口膨胀和吏治腐败，逐渐名存实亡。乔银一直觉遗憾。 “但是，现在的财政状况，实在是支撑不起。” 夫人只是笑了笑，“大戎入关后，也试图接管济养院。不过很多事情不是光有善心就能做好的。” “我知道，但我现在找到方法了。” 乔银又望了小丫鬟一眼，“残障人群不光可以救助，还可以帮扶！或许可以传授他们一点谋生的本领，让他们能够自己养活自己……” 听了这话，两口子不由得又对望了一眼：乔银是什么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这……不太好吧？” 祁云伟略略想了一下，“庶民蒙学，庶民体操倒也罢了，糊弄一下也能说得过去。但道术这东西……历朝历代都是朝堂大忌，不可能公开传授的！” 夫人也说道：“是啊，大戎世祖皇帝，可是带领汝真入关的一代枭雄！但因为他是鬼仙，最后也只得在大觉寺出家，把皇位传给了圣祖。” 这些事情，乔银当然知道。朝庭对于道术历来是非常抵触的，尤其是鬼仙。 哪怕是汝真人，入主中原也迅速接受了这种思想。毕竟一个鬼仙当皇帝，大家不能确定你到底是谁，万一是个倭寇呢？岂不是奇耻大辱。 所以大戎这样强势的皇帝，也不能修炼道术。如果修炼道术，就意味着失去皇位。 乔银说道：“我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所以才趁这个机会，私下里和大人商量。我也不是打算培养出什么高手，只是让残障人群有一些生活自理能力，能自食其利，这样朝庭的负担也能减轻一点……” 这个想法，其实在丘小珍改良出蓝银戒指时就产生了。如今看到这位小丫鬟，便说了出来。 毕竟航海和建设，如果有大量会道术的修行者参与，那将是能提高生产的巨大动力。 但在学堂说文传武还算正当，在学堂里传播道术就不一样了。除了佛寺和道观，任何地方传道都会被视为斜教，不光朝庭这么认为，普通百姓也这么认为。 所以乔银的想法，是重新办理济养院。传道的理由是让残障人群有生活自理能力，能自食其力，非残障人士不得传授，有衙门的严格管理。 “……我的想法大概就是这样。济养院设立之后，身体健全的人和在学堂一样读书习武，只有真正的残障之人可以学习道术！不需要修炼多么精深，哪怕只能出壳，就能去木材场上差……” 乔银慢慢讲解着自己的构想。祁云伟和夫人也慢慢听着，感觉他并不是在想当然。 良久，祁云伟才说道：“你的这个提议，似乎可行？如果能实现，让残障人群能自食其力，也算变废为宝！不过真正要办起来，还是要把准备做充足才行。” 说着，他用手点了点桌子：“首先，你传授的功法叫什么？比如‘庶民蒙学’，这个名字就非常不错，到底是太子有远见，法理上占了道德至高点……” 乔银听了，忍不住又是一阵得意。 他说道：“这个问题我老早就想过，准备把功法叫做‘助民蒙学’。” “哦！” 祁云伟和夫人又是对望了一眼，发现这个乔银一点不差，同样会占据道德至高点。 乔银说道：“我借用轮回经，看能不能像庶民体操一样，整理出几套适合残障人士修炼的道术入门？当然名字都叫‘助民蒙学’，先让那些士大夫闭嘴。” “这个想法，倒是不错。” 祁云伟用手按了一下桌子，“其实当年，很多济养院也是在寺庙和道观修建的，所以我的意思：干脆直接修建一批寺庙和道观，总之做个壳子。” “对呀……” 乔银发现，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祁云伟笑道：“不过小乔，事情是你提出来的，你就得负责到底！功法可一定要整理出来。” 对于乔银的心思，祁云伟其实是最明白的。 不为别的，因为他也是出身于底层。一个人有机遇改变了命运，但还有千千万万的底层人民并不能改变命运，这也是祁云伟和乔银谈得来的根本原因。 “一定！” 乔银一听，当真是高兴坏了！ 虽然他知道祁云伟必然会答应，但没想到能答应得这么痛快，只说道：“大人放心，我一定努力研修，保证能把功法完成！” 说着，一顿早饭也开心的吃完。 小丫鬟也过来收拾桌子，还给大家倒了茶。 祁夫人便说道：“小乔，既然你要研修道术，不如我们一起交流如何？小怜这孩子是天生的盲人，但跟我学道术进展极快！想来身体有残障的人，意志更比常人坚韧，有他们自己的生命之花。” 乔银望了小丫鬟一眼，非常期待的点头：“嗯！” 第一百五十章 五行相生 用完早饭，祁夫人便带着乔银在提督府的花园里散步聊天，那位小丫鬟也跟着伺候。 一路上，乔银也询问了一下小丫鬟的修炼心得。 “……我是夫人拣进府来的，生下来眼睛就看不见。多亏夫人不嫌弃，不光养着我，还传我无上道法！……如今能觉着东西，就能帮忙做事，只是打雷下雨的时候就没法干活儿了……” 这个小怜丫头，生下来就被父母遗弃了。万幸被祁夫人拣到，一直养在身边。 听着她的陈述，乔银也不住点头。 残障人修行道术，的确比健全人要快多了，毕竟对生活的渴求不在一个层次。小怜和乔银差不多大，但修炼到附体大成已经好多年了，当真是天才中的天才。 “小怜，如果济养院真的办成，让你作为幕僚教那些残障人修道，你能帮这个忙吗？” 乔银饶有兴趣的问了一句。 小怜听了，顿时无地自容：“大人说笑呢？小怜是丫鬟，又是个女孩……” 祁夫人便冲乔银摇了摇头，乔银也有些无奈。要让这样一个小丫鬟鼓起勇气，当真不容易。 不过乔银能感觉到，小怜在心底里其实是想去的。 “唉，如果她是位老管家，或许能有这份勇气！可惜，无论是大肃还是大戎，像我这样肆无忌惮的‘女人’，恐怕只有我吧？” 乔银的心里只觉得可惜。不光为小怜可惜，包括身边的祁夫人，家里的嫂子，还有成千上万待在家里相夫教子的女人，感到可惜。 大肃两亿人口，只有一亿能创造价值。 不过他相信时间能改变一切。 一行人边走边聊，不觉就来到了练武场。 提督府的练武场，就比周府要大得多了，方圆足有数里。场地上绿草荫荫，不少孔武有力的家丁在此舞拳弄棒，骑马射靶，如同衙门里的讲武堂。 “小姐！” 进了练武场后，便有两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过来向祁夫人行礼。乔银看见这两个家丁，心中也是微微震撼：因为他们都是武道巅峰的大宗师。 而且听他们的称呼，就能猜到这是夫人娘家的老人。 祁夫人说道：“今天我要陪客人说话，你们不用伺候了。自己去安排吧？” “是！” 两名男子看了乔银一眼，也恭敬的拱手。之后退回到了校场之中，继续带领家丁们练武。 穿过校场，祁夫人带着乔银来到了泯江江畔。 提督府位于马尾镇，这里的江滩倒和衙门有些相似，不过因为地貌不能作为港口而已。 所谓依山傍水，也就是这样的到景了。 府上人气兴旺，田中稻花飘香，庄外江水奔流，当真有一派田园牧歌的诗意。 “小乔，让我再看看你的道术神通如何？” 祁夫人望了乔银一眼，颇为期待的问了一句。 “好啊。” 乔银自然没有拒绝，伸手微微一指： 只见“哗啦”一下，大片的江水被吸附而起，凝聚成了一尊尺余大小的金蟾。 如今，乔银的一个念头就能有如此威力了。 “好厉害，看招！” 祁夫人咯咯一笑，同样用手一抓！ 只见江滩上大片的碎石砂砾被吸附起来，凝聚成了一尊数尺长的黄龙。 一股浓烈的土腥气息，扑到了乔银的口鼻之上。 “这……？” 趁着乔银发愣的当口，这条黄龙一下缠绕上了金蟾，猛然一卷！ 噗嗤…… 金蟾一下被卷得四分五裂，重新变成了水落入了江中。祁夫人也开心的笑了起来。 “哈哈，我赢了！” 乔银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这夫人怎么跟小孩一样？ 不过他刚才的确精神不集中，让对方钻了空子：因为昨天晚上遇到祁夫人，她显露出来的分明是火系道术，而且神魂炽热，霸道无匹。 但今天再施展道术，祁夫人的神魂也和普通鬼仙一样，阴气森森，施展的又是土系道术。 这让乔银差点以为，她是不是被夺舍了？ “夫人，您耍赖。” “小乔，你不要误会！我不过就是想赢你一回罢了。” 祁夫人微微一笑，之后张嘴一吐：只见一枚鹅卵大的光球从她的口中冒了出来。 乔银顿时恍然大悟！ 这枚光球火红火红，发着透亮的光，光芒闪烁之间，形成了如针一般的毫芒。它出现之后，瞬间与祁夫人的神魂交融起来，再次散发出那种炽热的气息。 “火丹？” “不错，这是萨蛮教的离火丹。” 说着，祁夫人将这枚火丹祭了出去，用它再次吸附起一片碎石砂砾。 “萨蛮教的道统，来源于中原五行道！我们慕容家族是应龙堂，修行土系道术，但我出嫁那年，先帝赐给了我这枚离火丹作为嫁妆。” 在乔银惊讶的目光下，被这枚火丹卷起来的砂石，明显比刚才要多了很多倍！而且凝聚起来的不再是那条黄龙，而是一只赤色的火鸟。 随着聚集砂石越来越多，火鸟也越来越大，最后竟然长到十余丈长！ “离火煞，朱雀！” 火鸟在江面上游曵，蒸腾得江水雾气环绕；那枚毫芒闪烁的火丹在鸟嘴内若离若现，让乔银感觉到一股股的热浪，不自觉的又想到了东乡隆胜。 “夫人真是好神通！我见过的鬼仙高手之中，您应该是最强的。” 乔银由衷的说了一句。 祁夫人笑了笑：“因为这枚外丹，相当于二次雷劫高手的一个身外化身！凭借它的力量，我可以凝聚出朱雀法相，勉强和雷劫强者相抗衡。” 说着，她召回了自己的火丹。 “不过对你这样真正二次雷劫，传说中的人物，那就没有任何办法了。” 说着，那只火鸟也一下溃散开来，哗啦哗啦……化为大片泥土落入江心。 “嗯？” 乔银见此情景，不由得心中一动！ 一枚晶莹的念头从眉心遁出，化为一股和暖的风，卷起了一坯泥土飞了回来。 “怎么了？” 祁夫人正和他交流道术，一时有些不解。 乔银则是收回念头，将这坯泥土接在了手掌之上：刚刚被火龙烧过的土，还明显留着滚烫的热气，就好像夏天被日头晒烫的大地般的气息。 “夫人……您的这枚火丹，还有刚刚化身的朱雀法相，竟然能够炼化出泥土？” “是啊。” 祁夫人倒没有卖关子，“天下五行，相生相克：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将砂石炼化成岩浆，最后便能生成火山灰，这也是土的一种。” “火山灰？” 出身于洋务衙门的乔银，自然知道这种土质。虽然不是最佳，却是能够作为农耕的沃土！ “夫人，以您的道术能炼化出更多的土吗？甚至把很多质地不好的砂，石头，都能炼化？” 祁夫人笑了笑：“理论上可以，只不过我现在的力量还不够。除非五行丹煞完整，这样彼此循环，生生不息，才能大规模炼化。” “五行丹煞？” 乔银倒是听说过这个道术。 祁夫人说道：“我现在的这枚外丹，是离火煞。另外还有精金煞，天木煞，癸水煞，我如果渡过雷劫，短时间内也只能再祭炼出觳土煞。” 说着，她拿出了一枚赤金豆。 “这就是衙门的航海神器吧？老爷对我提及过一点。其实这种炼水的道术，五行道的精金煞也可以！所谓金生水，纯净的金才能炼化出纯净的水。” “原来如此……” 乔银将土抛到地上，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他一直用八部神王经炼化净水，却到今天才明白，为什么只有赤金能够将水炼化，其他的法器却不行。 “就是说，八部神王经的金蟾法相，是属金的？我还一直以为是属水呢。” 祁夫人笑道：“金石之力才能牵引雷霆，水不过是金石衍生出来的附属品而已。” 乔银听了，不由得点点头。 弄明白这个道理，他顿时觉得神魂又通畅了许多，修为似乎又有进益。 “既然八部神王经和五行道术有相通之处，我的金蟾法相是否能充当精金煞呢？” 祁夫人想了想，说道：“理论上说，只要把道术参透融合，这是可以实现的。可即便如此，天木煞和癸水煞还是欠缺，除非……” “除非什么？” 祁夫人笑了笑：“除非我们进宫，去找当今大肃皇帝的皇贵妃，也就是大戎的固伦纯芳公主。” “什么，当今的皇贵妃，原来也是大戎公主？这个老四，居然没和我说过……” 得知这个消息，乔银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她是我表姐，同样是五行道统的传人，更是上一任青龙堂副堂主！听说她已经渡过雷劫，祭炼出天木煞外丹；而且她出嫁时，大戎先帝也赐了一枚癸水煞外丹。如果她愿意帮忙，我们倒真有可能把五行丹煞凑齐！当然，前提是我能够渡过雷劫，只可惜……” 说到这里，祁夫人不禁又苦笑了一下。 “据说当今的大肃皇帝，十分衷爱骆皇后，她薨逝之后就没再立后。不过这位纯芳皇贵妃虽然不是皇后，皇帝却赏赐了金册，摄六宫事，也相当于皇后的地位了。毕竟皇贵妃早年帮他立威，办成了不少事，还诞下了皇子，皇帝对她也是十分依仗的。” “真了不起，居然能借助大戎的势力平衡朝局？太子就没这份博爱。” 乔银多少有些佩服老四了。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还生儿育女，这得多么糟心。 但这总归是个好消息。 如果能得到这位皇贵妃的支持，把外丹借来，乔银他们可就发达了。 当然，前提是祁夫人也能顺利渡过雷劫，祭炼出外丹。不然一切都无从谈起。 “夫人，很荣幸能和您交流道术！请恕晚辈冒昧，您现在如果渡雷劫，能有几成把握？” 第一百五十一章 小小任性 看见祁夫人炼化泥土的神通，乔银自然不淡定了。这可是远洋开拓的命脉。 谈到雷劫的事，祁夫人的脸重新笼上了一层阴霾，似乎长久以来的心结并没有完全打开。 过了许久，她才说道：“五五而开吧？其实我在很多年以前，就有渡雷劫的打算了，只可惜……” 说着，缓缓的叹了口气。 乔银或许知道她在叹息什么，只说道：“晚辈如今有求于夫人，所以想助夫人一臂之力。” 说着，他袖口微微一动：一团闪烁的光芒就凝聚在了手掌之上。 “助我一臂之力？” 祁夫人一时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乔银便轻轻将这团光球抛到了她的面前。 祁夫人的道术极其强悍，仅以鬼仙之身就有抗衡雷劫高手的力量。可以说她只需要一点助力，就能一举渡过雷劫，修炼圆满。 这点助力，乔银正好能够完成。 “纯阳之力！” 看清这团光球，祁夫人顿时大吃一惊！ 以她的眼光，自然能感受到这团光球是什么；而且凭她现在的修为，只要融合了这股纯阳之力，就能立即去渡雷劫，成为天地间有数的修道高人。 但祁夫人并没有去接，而是望向了乔银。 “你怎么能这样慷慨？就算我们一见如故，但如此馈赠未免太过头了一点。” “这只不过，是小小的任性而已。” 乔银十分坦然的望向了祁夫人。 “当我听说您和祁大人的事情时，也对您产生过误会。但静下心来想一想，您当初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追慕自己心仪的男子，也并不算有什么过错。只是那些清流士大夫，假借大义打压良才，把好端端的一桩姻缘折腾得千疮百孔，我咽不下这口气。” 乔银望着祁夫人，句句话都说进了她的心坎里。 “况且您深明大义，不消多言就愿意推行新政，整改田土。于公于私，我都要答谢于您！再说晚辈冒昧造访，两手空空，也实在不合规矩。夫人收下这点薄礼，待渡过雷劫之后，我们一起辅助大人把洋务办好，让那些士大夫看看我们到底是什么人。” “小小的任性么？……” 祁夫人深深的吸了口气，眉宇间微微颤抖，闪烁出难以掩饰的恨意。 此时，又到了夕阳西下。祁云伟也来到了江畔边，似乎是来叫他们回去吃饭的。 但他看见夫人和乔银对视而立，还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光球时，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祁夫人也回头，望见了自己的丈夫，吐纳之间，渐渐把情绪平息了下去。 并不是那种咬牙切齿，无奈的平息。而是一种面对小人的阴谋陷害，能够冷静克制，以防被挑拨，让人有可乘之机的警觉。 “人言不足恤！” 一时间，祁云伟从夫人身上也感受到了那种意境：似乎乔银的小小任性，疏通了这位莨露郡主多年的心结，让她的神魂一阵阵的洗涤。 乔银说得不错。 莨露当初不过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女，祁云伟也不过是一个书生意气的少年。既便两人的姻缘会有波折，那也该是他们自己的事。 但在朝庭某些人的阴谋下，硬生生把祁云伟塑造成了一个谋求官位，巴结权贵的小人；莨露也成了一个依杖权势，打压丈夫的毒妇。 不过乔银却对他们表达了信任。不说别的，愿意整改自己庄园的田土，推行新政，这样的气度就不是清流士大夫所持有的，更不是他们可以仰望的。 “多谢你了，小乔。” 良久，太阳已经沉到了地平线之下。 远远望去，江畔上只剩下了乔银，祁夫人，祁云伟三人的剪影。 这让那团光球显得分外明亮，就好像一盏岩油灯，照亮了三人的脸。 只见祁夫人微微挥了一下手，却将光球送还到了乔银的面前：“你打开了我多年以来的心结，我现在终于从泥潭中跳出来了。” 说着，她冲着乔银笑了笑。 这一笑，显得非常的开朗；祁云伟在朦胧中，仿佛看到了莨露郡主的少女时代。 见祁夫人说道：“等我修炼一段时间，巩固道法！不用借助任何外力，就能渡过雷劫。” “那我就静候夫人的佳音了。” 乔银也笑了笑，将光球重新收进了袖子里。 祁云伟也走到了他们中间，说道：“你们交流道术，可是整整一天啊，先回去吃饭吧？若是还没有谈够，小乔不如就多住几天，咱们家也热闹热闹。” 乔银自然不会拒绝：“中！” 说着，三人沿着江畔向府第而回。看起来当真像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 中秋过后，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今年又是乡试，各州府县的秀才们也汇聚在了省城，朝庭也给了源州府更多的举子名额，一派人声鼎沸。 除源州府外，廉州和胶州这两个港口，在今年同样有了承办乡试的资格。港口也因为人口的流动越发繁华，人口也因为港口的繁华愈发聚集。 而且随着瑚州岛的开发，与源州府的互补优势也日益增显。瑚州大量的森林得到开垦，提供了巨量的木材，源州也将过量的人口不断向瑚州输送。 一直困扰源州的问题，人口和物资，终于开始平衡。扩建的船场日益兴旺，坊市的工场也越来越多，能容纳进城务工糊口的差事也在增加。 中秋之后，已是八月下旬。 这些天，乔银一直住在提督府，和祁云伟夫妇切磋武功，交流道术，过得十分惬意。 直到天气渐凉，风向改变。 他才随祁云伟返回了源州港口，和洋务衙门的诸多官员一起，为远行的将士们送别。 这一回，乔银站在了送行的队伍中。港口上，转凉的北风吹得众人的衣服呼呼作响。 经过这段日子的筹备，大肃的舰队又将去往蓝银岛，进行新一轮的开发了。 不过大肃发现蓝银岛的事情，处理一直很低调。这次准备出发的队伍，也将分为三次出航。 今天出航的正是第一批，经远营。 领航的大舰经远号是准二级舰，下辖两艘武装商船。商船属于三级舰，炮位少，贮存物资多。这一个营所带的人和物资，基本和上次差不多。 同样是二百户准备退役，带着妻儿的水手们。另外两艘船各带了一百户流民。 送往海外的人，必然是以户为单位。因为那里太远，需要确保百姓们能在当地繁衍生息，单身劳力大多会留在本地消化，做到人尽其用。 经远营舰守，是洋务衙门的老牌宗师岳断衡。 衙门改制之后，大多数官长都得到了适宜的功法，实力大幅提升。岳断衡，逍天尧这些人自然也学会了伪数佰手，战力不在卢源之下。 如今的铁甲弹也由赤金改良成了磁铁剑，成本低廉，可以打到炸膛。 所以武装商船，现在的作用倒是越来越大了。毕竟随着铁甲弹的问世，小口径火炮已经开始被淘汰，武装商船也能作为战列舰凑数。 加上蓝银手环，赤金豆这些法器的完善，能派上用场的幕僚也越来越多。这次一同出海的幕僚就有好几个，无论是炼水还是垦殖，都是足够用的。 不过经远营以前没有去过蓝银岛。 就在乔银担心领航问题时，祁云伟终于为大家介绍了一下他的新幕僚。 “诸位，给大家打个招呼！这位是老郭，还有他的搭档老于，是我新招募的幕僚。” 说着，官长旁边走出两个说书的艺人。一瘦长，一矮胖，正是老于和老郭。 祁云伟笑着拍了拍这二人的肩膀：“上次出海，是小乔把他们招揽来的，无非是给大家解个闷儿！不过也算是给远航增添了小小的功劳啊。” 说着，老郭他们也笑着和大家拱手打着招呼：“辛苦辛苦辛苦辛苦辛苦……” “怎么可能？” 到了这时，乔银方才记起郎先生说过的话，一时心中狂震！ 悄悄望了旁边的郎先生一眼，见他也是一脸懵。 “原来是他？这个老郭，居然隐藏得如此之深！我都没有看出来，他竟然是鬼仙！” 老郭和老于，身上的确有点小功夫。这对街头卖艺的人来说也算平常，当真蒙骗了所有人。 不过心中震惊，乔银表面上却没有任何流露，只是和大家一同拱手还礼。 毕竟盗海图非常危险，也并不体面。这种事情只当从来没有发生过就好。 如此，祁云伟又说道：“其实也没别的意思。人家虽然是说书的，但也自食其力，特别是在出海的时候！我不想老郭是艺人就怠慢了他，以后大家也尊重一点，台上是台上，台下归台下。” 说着，他拿出了两副准备好的蓝银手串，还有赤金豆放在了郭于二人手上。 “多谢大人！” 老郭和老于也向祁云伟拱手拜谢。表面上看，他们就是刚刚招募到的，待遇不错的幕僚。 岳断衡也拱手道：“大人放心，听说上次出海，大家都和郭先生处得不错！洋务衙门的人都来自三教九流，只要自食其力，都是兄弟姐妹。” 说着，大家也都点了点头。 乔银也对岳断衡拱手道：“岳大人，您是前辈，垦殖的事我肯定不用担心。不过庶民体操一定要记得在当地传授，希望您能放在心上。” 岳断衡笑道：“乔大人放心，忘什么都不能忘了这事！印出来的课本，都在船上放着呢。” 乔银看了他和那些干部一眼，也会心的点点头。 “好。那么诸位，一路顺风！” 最后，祁云伟和大家又拱了拱手，岳断衡他们也拱手拜别。 辞别之后，海员们很快上了各自的大舰。随着风帆渐渐升起，大舰尾帆上的风车也纷纷旋转起来，将所有的风帆吹得鼓胀。 “起航！” “起——航——！——” 三艘大舰，乘风驶向了马尾湾的尽头。因为航速极快，不多时候就已看不见。 乔银看着远处消失的舰队，目光久久不愿收回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光暗结合 回到瑚州营，这里依然在为出海做着准备。 大量的粮食物资正有条不紊的清点入库，远洋大舰也在诸多幕僚的淬炼下焕然一新。 淬炼大舰的幕僚们，大多是只能出窍，最多夜游日游的道术入门者。他们的神魂在蓝银戒指的庇护下，能不受外界伤害，还能发展生产，做出贡献。 这也更加坚定了乔银研修功法的决心。 “祁大人和巡府已经整改了州府的学堂，庶民体操能像庶民蒙学一样普及推广了。唯独道术，一定要传播到民间，而且要名正言顺。” 乔银慢步在涂滩之上，看着洋务的兴旺，心中欣慰的同时，也在琢磨着将之继续发展壮大的途径。 提督府的那个小怜丫鬟，留给了乔银很深的印象，也给了他很大的信心。只是要把这事办好，需要相当的准备，以免弄巧成拙。 在思考中，乔银偶尔会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马蹄型的磁铁观察揣摩，整理功法上的思路。 这块磁铁，正是孙连诚托付钻研的法器。 随着雷劫后的修为巩固，加上和祁夫人的交流，乔银对这个法器的认知也找到了门路，隐约感觉到它是完善自身功法，并且完成庶民武道的一条路径。 如今要做的，只差把庶民体操真正完成。 乔银在涂滩上一路思考，琢磨武道功法，不觉就过了一下午。 看着秋后的夕阳，他对未来充满着期望。 “听说侯浪平的儿子写了一篇‘国与民’，煽动朝纲，结果被皇上臭骂一顿？或许他们这些士大夫，并不理解‘国’与‘民’到底是什么关系吧……” 唰……唰……唰…… 夕阳之下，乔银身形闪烁，一招一式演练着修炼皮膜的忍者功法，品味着其中的意境。 最后，他收势而立，闭上眼睛。眉心间隐隐闪烁，精神集中之下，再次进入轮回经的观想。 少时，一尊夜叉王凝聚了出来；而另一边，则凝聚出了一展黑色道袍，正是太阴魔。 乔银的神魂，则在脑神一窍中形成了悲母菩萨。 这尊菩萨浑身金光大盛，慑服着夜叉王的一举一动；而菩萨脸上的那片黑斑则控制着太阴道袍，散发出一片黑雾，将夜叉王包裹在了其中。 乔银在这个时候，感受到了一种非常通畅的意境。这是在劝合了祁云伟和夫人之后，领悟到了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的，悲母菩萨所具备的强大意念。 “光暗结合。” 乔银一直试图把六道轮回和玄冥功法融合起来，但却一直无法找到观想的意境。 因为要将两种不同的功法融为一炉，实在是有些刻意。 特别是这两门功法：一佛一道，一光一暗，通俗来讲，就像男女结合，举案齐眉，虽然能在表面上客客气气，但怎么也过不成一家人。 祁云伟和他夫人就是如此。客客气气十余年，不如吵吵闹闹过几天。 因此乔银观想出来的悲母菩萨，在意境上又递进了一层：菩萨脸上的那片黑斑，显得不那么刻意了，更像是在夕阳的照耀下印射出来的阴影。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大悲还魂经，既能掌控光明，也能掌控黑暗。 “东瀛人说，有光的地方就有阴影，道理上是对的，但意境上未免悲观了一点。我倒是愿意说，既然出现了阴影，形成它的必然是光明。” 乔银钻研庶民体操，对东瀛的功法和著作自然也阅读了不少，吸收了许多不一样的文化。 他不是那种天朝为尊的小农思维。任何国家和民族，但凡有学术上的成就，都能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为我所用。要不然也创造不出庶民体操。 不过比起东瀛人的悲观，乔银却是很开朗。同样一句话，他表达出来的意境完全不一样。 体会这一种自然的意境，乔银没有再刻意去融合两种不同的功法，而是让太阴魔的黑雾慢慢涌到地上，就好像夜叉王被阳光照出来的影子。 一时间，反而有了一种自然感。 “就是这种感觉！只要慢慢揣摩下去，这两部经文就能真正交融起来了。” 不过乔银精神微微一集中，夜叉王和太阴魔反而散去了。因为自然的感觉被破坏。 “记得当初修炼太阴魔，也是偶然间将这件道袍穿上身的，体会到的就是这种自然。不过今天观想的是两门道术，要想自然，当真是太不容易。” 乔银慢慢在滩涂上踱着步子，望着渐落的夕阳，舒缓着观想后有些疲倦的精神。 以他现在的修为，诸如左手画圆，右手画方，很容易就能办到。但这依然是一种刻意，并不自然，不能像吃饭喝水那样浑然天成。 不过乔银肯定不会气馁。 休息少许，天已经全黑了。他重新观想出夜叉王，让它在一边用庶民体操修炼武功。 进入修炼状态后，夜叉王完全不用乔银操心了。因为乔银有无法无念的境界，魔神自然也有。 因此他再次观想太阴道袍，看着天上的明月，隐约回想起了初次夜游的情景。 太阴道袍也在眼角的旁光中若隐若现，但乔银的思绪却并不在它的身上。 “百灵……” 在见识到真火炎龙之后，乔银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尽量没有再想念她。 不过在偶然的某个刹那，思慕的念头依然会出现，仿佛流星般的一闪而过。 也就是在这一个刹那。 乔银回头再看向夜叉王时，那件太阳道袍居然穿在了它的身上，自然而然。 “咦，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功法有了融合的迹象？” 看着这尊穿上太阴道袍的夜叉王，乔银心中微微一动：因为现在关注到了夜叉王，但它没有再消失，而是和太阴道袍非常契合。 夜叉王在用无法无念修炼武道的过程中，外形也在悄然发生着改变。 它头上的角，手指上的指甲渐渐变短了，原本青色的狰狞皮肤也慢慢褪去。就连那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也逐渐变得整齐起来。 当最后一套功法收势之后，月色下的夜叉王已经变成了一个身材高大，身着黑色道袍，好像一个武道高手般的虬髯巨汉。 “这是……终于成了？” 乔银把意念投射到夜叉王的身上，果然感觉到了一种契合，非常融洽的感觉。 于是他的心神微微一动，收去观想。夜叉王再次慢慢消散。 然后重新进入观想，再次体会着刚才那突如其来的灵感，夜叉王果然再次出现了！ 依旧是那个身着黑色道袍的巨汉，不再是那样血腥的魔神，显得正气十足。 唰！唰！唰！ 变成人类外形的夜叉王，施展出功法研修，看起来无比潇洒，丝毫没有魔神的那种凶残气氛了。 “起！” 乔银心中一动，猛然运起一个念头。 唰…… 只见这尊“夜叉王”双足一点，一下腾身跃起，竟然腾出数十丈高！ 要知道以前的魔神，只能一去二三里，离地四五丈。如今“夜叉王”的飞腾能力，足足提升了十倍！ 雷劫之后的质变，终于作用在了魔神身上。 “好好好！终于把魔神的力量完全稳固，有了它，把庶民体操真正圆满就没有任何阻碍了。” 终于突破了这个关卡，乔银感觉无比的愉悦。 无论是练武还是修道，修行者突破一个关口，力量大幅提升，都会有一种热血和冲动。那就是迫不及待的想找人较量一番，显示一下自己的身手。 乔银当时听到江山壶，就打起了主意，潜意识中也有这样的心理在作怪。 不过身为衙门里的官长，凡事不能凭自己的喜好决定。况且乔银的追求绝对不是打打杀杀。 “接下来，先试着祭炼一下孙长老给我的马蹄磁铁！答应过人家的事情，一定要尽力去做。” 乔银要提升的能力不仅是自身的战力，还有庶民百姓，以及生产生活。 ……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万物寂静。 乔银盘膝坐在自己房间的床头，他的面前依然放着那块马蹄形的磁铁。 这段日子，乔银只要有空就会把玩这块马蹄铁。直到现在突然开窍，终于找到了祭炼这道法阵的关键，那就是自己内心的执念。 这种执念，不光是来自真火炎龙，而是一切弱者面对霸凌的恐惧，无奈，怯懦，还有愤怒。第三次雷劫，就是要压服掉人心中的这份执念。 如果放在以前，乔银是不可能压服这份执念的。因为自身的力量过于弱小，那只能存在于空想。 不过他现在渡过了雷劫，力量有了前所未有的提升。而且身边还有一起同舟共济的战友，这些人更是乔银心灵上最大的后盾。 “如果只有我自己，绝对不可能有远渡重洋的勇气；但有了志同道合的战友，我们就能做成任何事情！” 因此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之后，乔银的神魂一下遁入到了无极箭中，又一次绞碎了自己的念头。 “灵魂涡漩！” 喀嚓喀嚓……喀嚓喀嚓…… 二千四百枚鹅卵大小的念头，再次在旋涡中炸出了裂痕！每次施展这个道术，最先损伤的都是施术者自己，而且修为越高，伤害越大。 即便是乔银现在施展，都感觉念头破碎之后，那种深入灵魂的痛楚。 因为只有绞碎到最深处的执念，才能在当下的境界中再次探寻之后的道路。 而且这种执念，是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愿意看到的，甚至是不想去回忆的。那就像潜伏在人心底深处的伤疤，只要一绞破，就会流出浓血。 乔银现在，却强迫自己观想出了当年面对真火炎龙时，那种恐惧，懦弱，无能为力的情景！ 宽阔的大海上，一群凡夫俗子在失控的战舰上哭嚎。 而风帆战舰，这个作为远航者心中最神圣的信仰，被真火炎龙一把折断，就好像扔掉一件垃圾。 这是乔银最不愿意看到的场景，一时间，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深处传来的颤栗。 灵魂涡漩已将他的念头全部绞碎，却始终无法绞碎这个执念！乔银几次想要停止观想，放弃这次尝试，但一直咬牙坚持着，没有退出来。 因为他知道，面对这种让人懦弱的执念，自己每后退一步，恐惧就会加深一层。这次观想失败，下次观想会失败得更快，直到想都不敢再想。 “果然如此，这就是三次雷劫的境界？连观想都如此恐怖，更别说是去渡过了！可惜我已经不是以前的乔银，我获得力量并不只为了自己！” 轰隆…… 乔银观想的这片天地，在他的坚持之下越来越真实，就好像身临其境了一般。 真火炎龙打灭了倭寇的风帆战舰，回头也发现了他，伸出半亩大小的巨爪就抓了下来！ “死！” “大胆孽畜，你想做什么？” 就在这时，天空上竟然闪烁出一片光明！ 只见一尊手执圆盾，浑身青绿，犬牙上翻的魔神，降临在了这片天地。 竟然威慑得真火炎龙身形一滞！ 这尊魔神，正是轮回经中的第四尊护法：金刚王。 第一百五十三章 念生电弧 “就是现在，灵魂涡漩！” 喀嚓喀嚓！……喀嚓喀嚓！…… 乔银终于在长久的坚持之下，在一瞬之间，用顽强的毅力抵消了恐惧带来的懦弱。 这份勇气，不光来源于他自己，更来源于宁远，郎先生他们这些一起同过船，一起远渡重阳的人！他们并不仅是朋友，更是战友，一种血浓于水的亲情。 人在懦弱，绝望的时候，只要想到知心的战友，就能有无限的勇气和信仰！ “真火炎龙，你不要得意！你毁灭了我最崇高的信仰，我会让你付出代价！今天先破了心中之贼，明天我就会真正渡过三次雷劫，破真正的贼！就是你背后的大戎，也要滚出关外！” “牲畜道，金刚王！震压！” 原来乔银观想出的这方天地，正是六道轮回之中的牲畜道！而降临在这方天地中的魔神，就是守护牲畜道的护法魔神：金刚王。 龙虽然至高无上，但也是牲畜，也在轮回之中。 “嗯，六道轮回？小小的金刚王，也想震压本座？” 真火炎龙看见金刚王，却丝毫不惧，反而回爪向着金刚王抓了过去！ 尽管金刚王的出现让真火炎龙动作迟滞，但它竟然没有完全被震压，只是动作慢了一些而已。 但这已经完全够了。 因为乔银施展的灵魂涡旋，终于触及到了念头最深处的执念，一下绞入其中！ 砰！砰！砰砰砰…… 一个个念头中的执念，被一下绞得粉碎！观想出来的这片牲畜道，也迎来了灭顶之灾。 整个世界，出现了一片又一片的裂痕，最后开始垮塌，好像玻璃一样破碎了。 “不！……” 真火炎龙，也在这方世界中开始破碎！ 在这一刻，它也流露出了不安，同样也产生了惊恐，所有的念头，情绪，都传递到了乔银的心中。 喀嚓！ 最后一块碎片破裂之后，被金刚王一脚踏成了渣！真火炎龙那悲怆的咆哮，还在其中回荡。 “嗷……” 这让乔银的神魂，感到一阵又一阵的愉悦！ 曾经把自己踩在脚下，不可一世的恶人，居然也会流露出弱者的情绪，反被自己踩在脚下！ 这就好比小时候上学堂，被某个很恶毒的同窗欺侮了很多年，在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创痛。终于长大之后，高中进士，回乡后将这个同窗踩得永不翻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火炎龙，我还以为你不会害怕呢，原来也不过如此？今天先破了心中之贼，以后再见了面，这就是你的下场！” “悲母菩萨！” 绞碎执念之后，乔银马上开始修复自己的神魂。大悲还魂经运转之下，他的念头瞬间愈合！ 这一愈合，所有念头都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念头之上毫芒闪烁，而且越来越强烈，最后再一次凝聚成了一道道曲线，发出磁磁的电弧！ “这就是三次雷劫的境界么？” 乔银上次因为修炼，没有关注到这个状态。如今真切体会到了这份力量，才知道有多么恐怖。 三次雷劫，念生电弧！力量之强，单凭一个念头就可以击溃任何普通的鬼仙。 乔银的神魂在无极箭的虚空之中，震得如同血纹钢一样坚韧的箭身都咯咯作响，仿佛要炸裂！ 幻灵佛珠都在微微颤抖，似乎一沾上乔银的念头，就可能被损坏一样。 上次真火炎龙遁入元极箭时，就发生过这样的迹象。 若不是阴阳昆洞大阵压制住了它大半的力量，无极箭这口法宝恐怕当时就毁掉了。 因此这两件法宝，已经不能再往上祭炼了，它们根本承受不住三次雷劫的烙印。 如此强大！ 体会着这份力量，乔银的心中升腾起无穷的自信和勇气！那是一种雄霸天下的心态。 “真火炎龙就是这样的境界吧？虽然它不是鬼仙，但也是念生电弧！况且它比人类要巨大得多，力量自然更强，的确有嚣张的本钱。” 这个时候，乔银居然不怎么怨恨真火炎龙了。 一个念头就比普通鬼仙都要强。拥有这样的力量，乔银的心态都有些膨胀了，更何况是条龙？ 况且从祁夫人的口中得知，真火炎龙原本并不是妖兽，而是瑞兽，是守护白山黑水人民而存在的。这样的本源，倒是和乔银的道心有几分契合。 人的恐惧，来源于憎恨。 消除恐惧的办法，就是化解憎恨，这也是许多弱者会爱上强者的原因。 虽然乔银不可能真正和大戎帝国，和真火炎龙达成和解，但随着憎恨的衰弱，他对真火炎龙的恐惧也随之衰弱，灵魂信念达到了一种空前的强大！ 不过数息之后，乔银念头上的电弧就慢慢褪化下去，重新变成了毫芒。 他感觉自己的力量，也很快随之衰退，好像从一只老虎变成了山猫。 这样的感觉，虽然在老鼠和蝼蚁面前依然强大，但在老虎狮子面前却很弱小。 被绞碎的执念也重新开始隐现出来，那种懦弱，恐惧的心态又在乔银的心里存在了。 “这就是人的执念，修道路上果然千险万难！好在我现在有六道轮回，而且还观想出了金刚王，掌握了这份力量，再绞碎执念就容易多了。” 乔银也发现，懦弱和恐惧的执念虽然存在，但不再像之前那样强烈了。 这说明，他的修为又稳固了一小步。 不过这份力量，一来难以持续。二来，乔银现在也没有能够用来祭炼的法宝。 于是他的神魂重新遁了出来，返回了自己的身体。膝盖上，还放着孙连诚制作的那块马蹄磁铁。 这个时候，乔银终于可以试着祭炼出这块磁铁上的法阵了，于是再次遁出了一枚念头。 有了刚才的经验，也就有了洗炼神魂的路径。 这一次，他先在这枚念头中观想出了金刚王，让它成形稳定之后，再观想出六道界中的牲畜界。 “灵魂涡漩！” 念头中出现的真火炎龙，就直接被金刚王的力量所压制，顺利让乔银抓捕到执念并且绞碎。 喀嚓喀嚓…… 这枚念头一下破碎，其中的执念也被绞灭。乔银马上施展出大悲还魂经，让念头愈合复元。 磁磁……磁磁…… 这枚念头上，也再次爆起了弧光，照得整个房间一片通明，比岩油灯还要亮几倍。 然后，这枚念头慢慢祭出一丝纯阳之力，感受到了马蹄铁上那一道道弧形雕花般的法阵。 乔银顿时，再次感到了一种契合！ 就好像当年在学堂学习榫卯一样，是一种从形到神，从身到心的契合。 没有这份契合，哪怕以纯阳之力祭炼了法阵，也只是画出电弧的样子而已，境界上无法匹配。 而现在，这枚念头上的纯阳之力，与法阵真正融为一体，就好像给马蹄磁铁注入了灵魂。 “百灵曾钻研过，用电弧淬炼谷神一窍的方法，但她说做不到！看来百灵当年也没有渡过三次雷劫。如今我能不能淬炼谷神一窍呢？” 在祭炼马蹄铁的时候，乔银突然想到一件事。 不过数息之后，念头上的电弧就消失了。房间重新暗淡下来，磁铁上的法阵也只祭炼出了一个角落。 乔银也感觉到身心都是一阵疲惫。长时间观想道术，耗费了他不少的力量。 “算了，我现在连这块马蹄磁铁上的法阵都祭炼不全，更别说祭炼穴窍了！穴窍可不比法器，法器毁了可以重做，穴窍破裂人就完了。” 想到了当年谷道破裂的那个道士，乔银暂时抛却了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先安心睡了过去。 …… 次日醒来，又是一个晴天。 乔银晨练之后，精神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随着营地的号角吹起，瑚州营的水兵和水手们也都赶往滩涂边的空地集合，开始做操，锻炼身体。 如今，州府县所辖内的官办，民办学堂全部开始统一教学。习字用庶民蒙学，习武教庶民体操，还教导算学，学制暂定为五年。 除此之外，各工场，生产队也在开展“每天认一字，每天学一操”的运动。 不出差错，数年后的源州就能诞生一大批识文断字，而且身体强健，堪比武士的庶民百姓。 这批人将作为洋务衙门的兵源，被招募到海军中服役。如果表现好，他们将获得进入“讲武堂”深造的机会，学习更高深的功法。 时至今日，庶民终于有了晋升的机会，洋务衙门也能借此培养更多的人才。 吃过早饭，乔银在营地逛了一圈，欣欣向荣的气氛让他更加干劲十足。 回到自己的小院中，稍适调整，再次观想夜叉王。 如今的夜叉王已经定型成为了人类模样：一袭黑色道袍，身材高大，看起来就像一个武功高强的巨汉。 夜叉王做出一个半蹲的姿势，挥脚，出拳。身体一颤一颤，好像骑在马上一样。 这正是乔银浏览了诸多功法，开始研修的庶民功法第三套，也叫“骑马操”。 只有骑射，才能将力量练满全身皮膜，也只有骑射能真正让人掌握战场上的力量。只要这套功法完成，庶民体操就能小圆满。 化身了人形的夜叉王，对完成庶民体操有了更大的帮助。毕竟越接近人类，功法就越完美。 特别是以后，如果要研修练骨，练脏，练髓的法门，是一定需要人形神魔的。 因此乔银的另一边，再次观想出了一尊青面獠牙，身着兽皮的魔神怪物。 正是罗刹王。 夜叉王已经修成了人形，但其他魔神依然还是魔神。不过乔银要将它们一一炼化成人形，现在只是时间问题。 第一百五十四章 即时传信（上） “少阴魔！” 乔银沐浴在晨光之中，又观想出了一展白色道袍。这也是他在修炼初期，仰仗过的日游少阴魔。 白色道袍出现之后，弥散出一股股白色的浓雾。 这些浓雾仿佛真是秋后的晨曦一般，让初升的太阳都变得朦胧了几分。 而在乔银的观想下，这些浓雾慢慢覆盖在了罗刹王的身体之上，最后变成了白色道袍。 以乔银现在的修为，只要打通了一个关节，剩下的修炼都是水到渠成。罗刹王和少阴魔的融合，就这样顺利完成了，并没有再费什么周章。 呼……呼……呼…… 穿上白色道袍的罗刹王，也跟着夜叉王一样，开始慢慢研修骑马拳。 在施展拳脚的过程中，它的外形也逐渐发生改变，变成了一个身材中等，面目清秀的白衫少年。 “嗯？看不出来，罗刹王倒比夜叉王耐看多了。” 看到这个变化，乔银多少有些意外：魔神化为了人形，竟然还有容貌不错的。 砰……砰…… 就在这时，夜叉王和罗刹王的身体上都发出一阵败革之声，显然是功法的参悟出了岔子。 随着它们的身体模糊消失，乔银的脑子里也回收了些许信息。拿出纸笔，将信息记录在了小册子上，庶民体操的第三套开始成形。 晨练结束，终于把罗刹王也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打通这个关口，今后的修炼开始一马平川。 吃过午饭，乔银稍适修整，便在小院子里继续祭炼孙长老的马蹄磁铁。 他现在的状态正是全盛时期。而且大白天，在光天化日之下，能清楚的知道是在海军大营。这样热烈的氛围对压制执念是更有心理优势的。 于是乔银慢慢又找到了曾经的感觉，分出三枚念头依次观想，绞碎，然后祭炼。 “后魂止而前魂又至。” 马蹄铁上那复杂的法阵，也慢慢镀上了一层若隐若现的金色。如果仔细去感受，这些极细密的金色纹路似乎还在闪烁，扭曲，如同电弧一般。 当然，这块磁铁并不是宝物，没有任何力量。它不过是孙连诚制作的一个传讯器而已。 一直快到下午，乔银才终于把这块磁铁祭炼完毕。 站起身来，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干完一件事，心中也升腾起了一股成就感。 因此去食堂吃饭，他就在半路找上了孙连诚：“孙长老，您看这样可以吗？” 乔银在闭关的时候，瑚州营的人都没去打扰他。此时见他开口，宁远，郎先生等人也都围了过来，一同望向了他手上的马蹄磁铁。 孙连诚一愣，似乎不太相信乔银竟然完成了这个工程，把磁铁接了过去。 看了一眼，他又是一愣！ 之后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放大镜，把马蹄铁凑近了仔细的看，手都有些发起抖来。 “前辈真是神仙啊，居然真的祭炼成功了？” 原本漆黑乌亮的磁铁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在阳光的反射之下，闪烁迷离，分外好看。 乔银笑道：“看来是可以了！孙长老，先吃饭吧，吃完饭再看看您的这个东西可用不可用？” “好！” 孙连诚现在非常兴奋，连和乔银客气都忘了。打了饭，和他坐在了一起吃。 匆匆吃完了饭，孙连诚就迫不及待地把乔银带到了滩涂上。郎先生他们好奇，自然也跟过来一起看。 只见孙连把这枚金光闪烁的马蹄磁铁插在了一个小仪器上面。小仪器尾端连着一根极细，却又极长的铁丝，铁丝的尽头是一面小鼓。 乔银看了看这面小鼓，只有杯盖大小，就像外面小孩子玩的波浪鼓，只是没有小绳锤。 郎先生忍不住又打趣了一句：“你几岁了？” 不过孙连诚此时非常专注，没搭理谁。 把仪器连接好后，他把小鼓贴上自己的耳朵，然后按了按仪器上的一个弹片。 这让孙连诚的脸色一下变得惊喜起来，拿着小鼓跑了出去！小鼓上连着的铁丝也一下扯开，连出老长，一直跑到了涂滩的尽头。 好在孙连诚现在也能分神化念，一枚黄豆大小的念头留在了这里：“帮忙再按几下！” 乔银当然明白，于是帮忙按了几下那个弹片。 远处，孙连诚兴奋的又跑了回来，再次喊出了那句话！ “成了，成了！” “想不到啊想不到，我孙某人也有今天哪！” 乔银只是有些不解：“这到底能听到什么？”说着一把拿过那面小鼓，也贴在了耳朵上。 按了按弹片，只听见小鼓里震出的“轰隆轰隆”，仿佛打雷一样的声音。 这个声音，是随着那个弹片出现的。弹片按下去，就会轰隆轰隆的响，松开就停。 其他人也分别试着听了一下，但都是一脸的不解。郎先生忍不住问道：“这有个蛋用？” 孙连诚此时早已不介意郎先生的冷嘲热讽了，只兴奋的又拿出了那本声韵表。 “是这样的！经过我反复研究，终于把这套字码整理出来了：以后发送讯息，就以声音为准，发送一个长音‘轰——’代表一个码，发送一个短音‘隆’又代表一个码！如此慢慢组合，就能清楚无误的把文字传递到另一端了。” 乔银听着，似乎明白了一点，但还是不太相信。可说不相信吧，又像是切实可行的？ “真的吗？这就是说……” 郎先生比划了一下，“只要这根铁丝连得足够远，我们这里发个讯息，连银京都能收到？” 孙连诚却非常肯定：“理论上是这样，因为我的法阵让它的磁力收敛到了最小，也能传递到最远！而且这个传递速度，可比声音还要快，和闪电是一样的，当然前提是银京那边得有人听懂我发的字码。” 乔银听了，忍不住又把小鼓贴在了耳朵上：果然，雷声的长短是受弹片控制的，非常精准！ “我感觉，是真的！那现在能试试吗，可惜我们这里除了您，没人懂这个码。” 现在不不光是孙连诚，其他人也激动起来，甚至可以说是兴奋！ 因为这个传讯器如果成功，其意义当真是非比寻常。 就是最强的道术高手，甚至是阳神，恐怕都没有这样的力量！哪怕他自己拥有这样的力量，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能够传递讯息。 而孙连诚制作的，却只是一台仪器，连法器都称不上！就算是普通人，都能操作。 这就是说，这台仪器如果真的能够使用，大肃的讯息将能变得畅通无阻，天涯海角都不再能阻隔人与人之间的距离，随时可以对话！ 孙连诚说道：“这个容易，我在学堂培养了一些学生，今年我们一直在研究字码！唯一的缺陷大家也知道，就是法阵没有完成，传递距离不远；如今乔真人终于把法阵祭炼完整，这一切都不成问题了。” 说着，他又讨好的冲乔银笑了一下：“不过要完成讯息传递，您还帮忙得多祭炼一些这样的马蹄磁铁才行！单有一个，恐怕不够用。” 乔银笑道：“这个没问题！能做好这个工程，累点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 郎先生也按了按孙连诚的肩膀：“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咱们人多，一定要把事情办成。” 平时玩笑归玩笑，办正事的时候，洋务衙门的人是很齐心的。 “哟，要办成什么事呢？” 这时，一名穿着锦衣的中年男子笑吟吟的走了过来。众人看了一眼，也都迎了过去。 “祁大人！” 祁云伟偶尔都会过瑚州营来逛逛。和乔银切磋武功，似乎已经成了习惯。 不过今天，乔银并没有急于切磋，而是赶紧向他汇报了孙连诚做的传讯仪。 “大人，是这样的……” 祁云伟听着介绍，一开始还挺淡然。毕竟洋务衙门经常能捣鼓些新鲜玩意，早已见怪不怪。 但真正看孙连诚演示之后，他终于不淡定了，流露出了无比的震撼。 “快，准备审报专举！越快越好！” “是！” …… 第三天的午后，巡府衙门的仪仗就来到了瑚州大营。 宁远也带着衙门里的官员，一同换上了齐整的官袍，在衙门口外迎接。 “恭迎巡府大人！” 衙吏把轿门揭开，一位五十来岁，身着红袍，乌金纱冠，留着短须的官员从中踱了出来。 这位官员众人很熟，正是宁远的父亲，周近的岳父，小宁的伯父，同时也是掌管泯南一省军政大权的巡府。而且泯南未设总督，这位巡府称得起真正的封疆大吏。 众人也都极为恭敬，拱手躬身，腰都弯到了地上。 “诸位免礼。” 宁卫看了大家一眼，微微一笑。 之后众人分开，由宁远将他请进衙门口，大家才尾随着进了大堂。 完成这套官礼之后，宁卫也轻松地坐了下来：“怎么说，你们衙门里居然弄了一个能传话的玩艺儿，是道术吗？如果是，拿来审报专举，怕是会有麻烦。” 宁远拱手道：“回巡府大人，东西的确是用道术做成的，但这仪器本身并不是法器，普通人也都能用！只是洋务衙门还没能培养出太多会它的普通人。” 说着，他望了一眼旁边的几名年轻人。 一名年轻人连忙拱手道：“巡府大人，学生是洋务衙门的生员，只学过庶民蒙学和浅薄的武功，在今年跟随孙长老学过字码，保证绝对不会用道术。” 宁卫点点头，说道：“那另一头呢？衙门总署能保证不会用道术作弊吗？” 年轻人又拱手道：“祁大人在那边只作监督，使用仪器的人也是和学生一样，仅能识字而已。” “嗯。” 宁卫再次点头，便说道：“那你们这些人，都退到屋外伺候！本府要亲自开始察验。” “是！” 宁远听了，拱了拱手，和众人一起倒退至门边，这才一个个转身出了大堂，候在屋外等候。 第一百五十五章 即时传信（下） 宁卫撩袍坐在桌边，年轻人则侍立在了桌前。桌子上摆放着那台插着马蹄磁铁的仪器。 仪器的尾端，连出一条发丝般的铁线，一直连出老远。另一头直达洋务衙门总署。 而洋务衙门总署那头，同样是一根铁丝连接过来，尾端上是一枚小鼓，挂在一个架子上。 宁卫用手敲了敲桌子，问道：“可以测试了吗？” 年轻人拱手道：“请大人把要说的话，告诉学生！学生发过去就可以了。” “哦……” 宁卫点点头，想了想，突然笑道：“这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年轻人便应道：“学生明白了。” 说着，他坐在了桌子的另一边，将这台仪器上的小鼓贴在耳朵上，然后用手有节奏的按起了弹片。 宁卫似乎能听到，小鼓中震起了轰隆轰隆，有节奏的雷声一般。 按完之后，年轻人将这枚小鼓挂好，又拿过了洋务衙门的那枚小鼓贴在耳朵上，另一只手拿起了笔。 少时，年轻人耳朵上的小鼓，也再次震起了类似的，微弱的雷声。他听着这些雷声，右手执笔飞快的在纸上记录下了一些什么。 宁远看时，便是庶民蒙学上的声，韵，音调，还有一些看不太明白，但很简短的标记。 直到小鼓中的雷声消失，年轻人也重新站了起来，拿起了那张纸。 “禀巡府大人！洋务衙门总署祁云伟大人回讯：大人如若不知说什么好，可以和衙门商讨新政事宜。” “哦？” 宁卫一时有些意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待想清楚之后，不由得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这，这还真是祁老大说话的风格？好，那你就告诉他：新政在源州推行顺利，不过失地失业的流民越来越多，需要衙门尽快组织船队，送往瑚州安置！如果衙门忙不过来，是否可以请示皇上，让周边沿海各道府县的商贾行船，帮忙一同载运？价钱嘛，好商量……” 说到这里，他才意识到祁云伟并不在旁边，还颇为关心的问了一句：“本府会不会说太快了？” 年轻人却已经记录了下来，说道：“学生还能应付，请大人稍待……” 说着重新坐了下来，把小鼓贴在了耳朵上，再次有节奏的按起了弹片。 这一回，可能是传讯内容太多。年轻人把内容发过去后，就取下洋务衙门总署的那面小鼓贴在了耳朵上，然后拿起笔耐心的等待。 但过了好一会儿，对方迟迟没有动静。 大堂外，乔银他们便有些焦急起来，唯恐出了什么意外？好在又过了一会儿，年轻人手中的笔终于动了起来，众人才重重的松了口气。 这一回，年轻人记录的时间更长了。 直到写完后，才终于站了起来：“报巡府大人，洋务衙门总署发来回讯：洋务衙门现有战舰二十二艘，然秋后即将出海，恐不够驱使。另有武装商装船十八艘，可解燃眉之急。从外省调船，只可由廉州，胶州二省调渡船大船；其余省分相助，也需经过洋务衙门审批，以免发生海难。若乘小舟出海，只可从浅塘以北沿海渡海至瑚上掉渔岛，方可避过瑚州海峡之风暴……” 年轻人边念，宁卫边点头。长年在泯南理政，他谈不上精通洋务，但绝对不是门外汉。 “浅塘以北出海？那得风向转北才行吧……而且从浅塘出海，恐怕会引起江东士绅的不满，这件事情恐怕得好好筹划一下……” 宁卫边嘀咕了几句，年轻人也马上继续记录。 不过宁卫很快反应过来，抬了抬手：“这些事情，就暂时不要发了。你只向祁大人回讯，说余下事宜，等会面之后再详谈不迟！” 年轻人马上应了一声，便把这段简短的内容发了过去。不一会儿，就收到了回讯。 “报巡府大人，洋务衙门总署发来回讯：恭迎巡府卫大人前来商谈余下事宜！” “好！” 宁卫便站了起来，连连点了几下头。 “好，这东西实在太好了！来人！先让衙门把专举权批下来，我要上折子给皇上！” 一位同样候在堂外的官员，马上应了一声：“是！” 就急匆匆的离开了，显示出了雷厉风行的办事效率。 随着宁卫招了招手，乔银他们也满心欢喜的进了大堂。宁远也喜道：“爹，这传信器……” 宁卫眉头一皱：“什么场合？称官讳！” 宁远连忙收敛了一点，拱手道：“回巡府大人，这传信器还有什么不足之处，请大人示下！” 宁卫想了想：“非常好用，简直让人惊叹！若要说不足之处，就是没个提醒……我是说，你们能不能在上面安个……比方说安个铃儿？要传信的时候响几声？” 说着，他又望了望年轻人：“刚才这位后生候着传信仪的时候，可是一直巴巴的等着！万一等太久，一个失神，话没听齐全，那不就坏事了吗？” 乔银他们对望了一眼，这个只有孙连诚能回答了。只得拱手道：“卑职们尽力就是……” 年轻人也连忙拱手道：“回巡府大人，学生并不觉得劳累，多谢大人挂念。” “哈哈哈哈……” 宁卫也笑了起来：“我就那么一说罢了！总之啊，这东西非常好，我很喜欢！先让孙连诚做几个，让我的巡府衙门就这样，和洋务衙门总署连起来，然后把源州府，湖阳府，江口县也都连起来！以后慢慢的，让泯南其他府县也和我的巡府衙门搭上话，这对新政可是一剂猛药啊！” 原本宁卫对推行新政还有些头疼。毕竟巡府权力虽大，但也无法深入到整个泯南。 而整改土地，必须要做到深入。这和以前的新政有很大的不同，整改源州三城已经快到极限了。 朝庭很多政策难以推行，一方面是政局上的原因，另一方面就是讯息传递的困难。 可如今有了这个传讯器，那就发生了绝对的变化！ 只要能培养更多会使用它的人，被宁卫安排到各个府县衙门，那他就能随时掌握调配一省的资源，把新政真正推行到底。 最后，宁卫怀着满意，还有对新政的无尽期待，和瑚州营小衙门道别，乘轿回了省城。 “成了！” 宁卫走后，乔银他们也随之欢呼起来！就如同当初发现了新宝岛一样兴奋！ “了不起啊，这个孙长老！” 乔银现在，简直都无法形容这种感觉。不管怎么说，他也参与了这台仪器的祭炼，有一小份功劳。 这让他的神魂念头，都是一阵舒畅！就如同当初帮忙开荒垦地，造出大片粮田一样。 …… 这几天，源州府突然有了点大兴土木的意思。不过这次大兴土木，衙门即不盖楼也没修园，而是在路边立起了一个个木头桩子。 “让一让啊，让一让……” 巡府衙门，知府衙门，县衙门，洋务衙门可谓是全体上阵。各级官员带着匠人，工人，劳力走在街上，后面的马车拉着一根根几丈的木头杆子。 找到合适的地方就挖坑立起来。立好后，还有人爬到杆子顶上，在架子上固定好长长的铁丝。 一时间，让街上的行人又是议论纷纷。 “这是干什么，种树吗？” “种树应该种活的才对吧，这都是木头杆子。” “哦，我认知，这是桅杆！洋务衙门的船上都有桅杆！” “可这不是船上啊？……” 与此同时，巡府衙门和洋务衙门又开办了一个新堂，名字叫做“话务堂”。 话务堂一挂牌就招人，而且门槛非常低。只要念过庶民蒙学，懂声韵，能识字，基本都能考上。 这对如今的大肃，特别是源州府来说，实在太容易了。挂牌第一天，就挑选出一大批年轻人。 不过有在衙门里当差的知情人却是知道，这些铁丝是用来发送讯息用的。 源州府很大，三座城挨在一块儿，中间又隔着大江大湖。所以这个工程做起来也相当不容易。 特别是要过水的铁线。 陆地上稍微麻烦点，架好木杆就能完成，过湖和过江的铁线就需要用到道术了。 洋务衙门的道术高手不少，但在白天肯定不能明目张胆的乱搞。只有到了夜里，才能悄摸摸的神魂入水，把铁线埋在河床低下，再从对岸牵上来。 如此八月底忙活到九月初，各大小衙门之间全部立起了木杆，通上铁丝。 因为乡试武科在即，这才消停了下来。 又是一天上午。 乔银他们围坐在瑚州衙门大堂的公案前，兴奋的盯着大案上的那台传信仪。 少时，传信仪上的小铃铛“呤呤”的震了起来，清脆的响声让所有人都是一阵愉悦。 随着孙连诚扭动了一下铃铛，铃铛也停止了震动。 提醒的事情就如此解决了。 发送信号之前，只要扭动铃铛，对方的铃铛就会震动。对方听到后，同样扭动铃铛，这边也会震动，证明双方都有人，传信就可以顺利开始。 瑚州营也是除四大官衙之外，唯一优先配备了传信仪的小衙门。 孙连诚将小鼓贴在耳朵上，边听，边把内容记了下来。然后，他又回复了什么内容。 “说啥？” 乔银他们知道，现在是测试。 不过测试这样的传信对话，总归让人感到新鲜，哪怕是没话也要找话。 孙连诚说道：“这是祁大人来的讯息：说朝庭的武科考官已经到了巡府衙门，让宁远，卢源，乔银三位进士一同去拜见，乡试时督考。” “哦，这倒是正事！” 乔银他们这才记起，现在还在乡试，“你怎么回复的？” 孙连诚说道：“我回复说，领命！” “嗨！……” 宁远一阵无语。 “难得通一回话，你多说几个字不行吗？得得得，换好官服，准备去吧！” “真方便啊……” 看见传信如此顺利，乔银简直无法形容现在的感觉。 第一百五十六章 江东考生 乔银三人换好官服，骑上马朝省城而去。一路上，还没有从传信器中回过神来。 “如果这东西大量制作，我想能不能往太平庄也连上一台？这样我想娘和嫂子时，就能随时传个话儿给她们，给家里报个平安。” 瑚州营离省城不远。沿途上，能看到路边新竖立起的一根根讯杆，上面牵着铁丝。 这让乔银不禁突发奇想，如果除衙门之外的普通家庭也能使用，那该有多方便？ 宁远笑道：“这东西造出来，肯定要先给衙门配备。不过你家离这儿不远，要牵条线也不难。” 卢源则是说道：“关键得还有人，现在只有孙长老几个人听得懂字码！就算衙门办了话务堂，要真正把人教会恐怕也要不短的时间。” 宁远倒是非常乐观：“不要着急，凡事都要有个过程！没有一步登天的道理。” 乔银也点头道：“是啊，整个源州三城，现在超过五十万人了吧？而且年轻人基本上都读过庶民蒙学，所谓行行出状元，我不信就出不了一批懂字码的人？” 卢源也点点头：“真想尽早看到那一天啊！” 不多时，三人已经策马回了省城。 省城的大道边，同样立起了许多的讯杆。连绵的铁丝线让州府呈现出了一点不同于往昔的气质。 乡试期间，城中显得繁华而井然。路过一些地段，还能听见学堂里传来的一阵阵整齐的读书声。 源州三城，是庶民蒙学最早普及的地带。原本的大小官办，私塾加在一起足有数十所。如今全部由衙门整合起来，统一开课授学。 现在的这些学堂，十岁以下的小孩都能就近读书习武。另外还有供大人学习的地方，一来用于扫盲，二来传授一些工作技能。 离洋务衙门不远的那处讯语堂，就是刚刚开办的。现在有不少人正在报名。 “学堂的事情终于落实了。等运营稳当，就要着手办济养院，这可是个麻烦的工程！而且研修残障人士的道术，还是得请小怜帮忙比较好。” 众人下得马来，牵了缰绳一路走着。看着学堂办理得如此兴旺，乔银不由得又想到了济养堂。 不过万事不能急，要办这么大的工程，从资金到功法，从朝政到民生，各方面都要考虑周详。实在不行，甚至可以从蓝银岛开始办。 乔银他们一路边走边聊，不觉已到了巡府衙门。 把马交给前来迎接的护卫，三人整齐了一下衣官，进衙去拜见了前来主持武科乡试的钦差主考。 作为洋务衙门唯三的进士，他们必然是要一同参加督考的。当过督考的进士，就相当于又镀了一层金，其身份和其他进士又多了一重尊贵。 一天后，乡试武科正式开考。 …… 三年前，乔银只是武试校场上的监生。 但如今，他却受巡府衙门的邀请，和诸多考官，巡府等老爷们一同坐在了观礼台上。 和乔银坐同一张大案的，正是宁远和卢源。 虽不是考官，但几人坐在干岸上看着那些武秀才奋力的展现武功，当真有种舒爽的感觉。 “嗨！嗨！嗨！……” 校场上，一名年轻人正在举鼎。四石重的石鼎被他举起来，又落下，完成得相当不错。 不过因为之前展现得太狠，最后射艺时已经使不足力气，脱靶了好几箭。 “耐力不足，这是武师修为，还没有到达先天境界。” 考官看了，微微摇头，然后在录考册子上记了一笔。大家就知道，这个年轻人没戏了。 如今的大肃，基本上要武师才能考上秀才了，想中武举必然得到先天。 因此武试和文试不一样。 考官们都相对轻松，就一起看着考生的表演。先天高手就留下，达不到的就划掉。 “真是了不起，短短一年就修成武师了！” 乔银看着这名考生，却是非常之欣赏。因为这名考生和他关系不浅，正是杨树。 杨树去年得到了飞灵锻骨拳，乔银还赏赐了他诸多灵药。一年苦修，已经稳稳踏入了武师境界，这样的进步当真是神速了，说是天才绝不为过。 所以杨树离场时，也并不显得多么失落。他还不到三十岁，有大把的时间进步。 这时，考官又翻了一下名册：“洋务署监生，方皓？” “学生在！” 一个年纪稍长的中年考生听见召唤，从行列中出伍。乔银他们也都关注了许多。 因为这个身材高长，声音洪亮的人，正是乔银他们一同出海的老战友方皓。 方皓这个人，脾气有些浮燥，资质也一般。他多年以前就踏入了先天境界，便一直难以寸进，属于那种高不成低不就的基层官长。 但在蓝银岛受到乔银他们的指点，得到忍者的雷遁功法之后，方皓似乎突然开了窍。 “嗨！” 只见他施展身法，伸手就将六石重的石鼎玩得团团转；之后又稳稳当当的完成了六石铁弓的射艺，骑射，显露了扎实的先天武师的实力。 唰！ 最后，方皓搭弓一箭，射中了悬挂在校场之上的灯笼！只见他整个人从马上凌空跃起，竟然腾起一丈多高，伸手就将这个灯笼摘了下来！ “好，好一招空擒飞鸟！” “这位方生员，居然是先天巅峰？” 几位考官都有些惊讶了，因为方皓竟然不是普通的先天武师，而是先天巅峰的高手！ 如果说先天境界是武道的一个分水岭，这道分水岭的顶端就是先天巅峰。 普通的先天武师，不过是力量强大，体力悠长，但施展武技依然摆脱不了肉体凡胎的束缚。可以说强壮的普通人，也能模仿个一二。 只有先天巅峰的强者，灵肉合一，能飞房上树，空手擒鸟！真正让普通人望尘莫及。 这样的境界，是道术高手羡慕不来的。因为道术高手灵肉分离，哪怕是修炼到武圣，肉身也缺乏这份神行机圆的境界，除非是乔银这样的异类。 不过，大肃如今又出了一个异类，那就是忍者功法。 忍者不能灵肉合一，但肉身比鬼仙强，比武圣弱，介乎于两者之间。所以忍者的先天巅峰和武道相当，直到宗师境界才发生分歧，诞生了忍术。 方皓现在还没有修炼到宗师境界，自然也不会忍术，因此在科举中倒是正好适用。 摘下灯笼后，他在空中一个翻滚，重新落在了马背上，稳稳当当；直到策马回到行辕案前，方才下马献上铁弓，还有插着箭的灯笼。 “大人！” “好！” 主考官满意的点点头，还望了乔银他们一眼。乔银他们也是一脸得意，冲着考官直笑。 “洋务衙门，果然人才汲汲啊？先天巅峰的高手，就是去考会试也不虚了。” 宁远连忙拱手道：“这是托大人之福！前番乡试，洋务衙门还没有这般兴旺。” “哈哈哈哈！” 考官笑了几声，在考录簿上重重记了一笔，“方皓？好好修行，争取再进一步！将来进士得中，才不负皇上对洋务的如此栽培！” 方皓连忙拱手喝道：“谢大人！”声如巨雷，颇有气势，更让考官感到满意。 来到泯南的考官，都是皇帝亲自委派的。哪怕不怎么照应洋务衙门，起码不会太刁难。 乔银他们知道，这次衙门里的几位监生，必然已经稳了。考上举人，名分也就正了起来。 至于考进士，大家就没指望了。 进士要考经义，方皓能开战舰，这是他擅长的。可让他写文章，那简直要了他的命。 …… “嗯，这个年轻人？” 随着太阳从三竿走到午后。眼看着考生们如过江之鲫，来了一个又走一个；就在这时，一直神游天外的卢源突然眼神亮了一下。 卢源的异样，也让乔银和宁远集中了精神。因为校场上又走出一个年轻人，给人的感觉非常特殊。 “武道大宗师？” 乔银和宁远对望了一眼，均发现对方眼中的意外。 泯南一地，地处偏远。无论是文治还是武功，都和那些大省分有不少差距，乔银他们的武功境界算得上是省中翘楚了。 但这个少年人，竟然是武道大宗师，而且是那种开始领悟武道拳意的宗师！ 和卢源相当的人物。 这种人如果突破到圣境，那就直接是先天武圣，跨过了初级这一关卡，一步登天！ 如果不是见识过卢源，祁云伟，法空这些高手，普通人的眼力当真体会不到这种气质。 “好厉害，这是谁？” 卢源连忙拿过考录册翻看了一下，“肃慈，原籍江东省泸州府？来到源州已满一年，所以办理了临时户籍，得以参加今年乡试！” “江东省？” 乔银更加觉得意外。 “江东不是圣贤扎堆的地方吗？随便一个子弟都有恩荫，干嘛跑泯南来占名额？” 宁远也摇了摇头，一同望向了校场。 但出乎意料的，这个少年却并没有什么出色表现。 他只拿了一口四石的石鼎，非常扎实，但毫无亮点的完成了一项演武；直到最后射艺，居然还脱靶了一箭，没有拿到满堂红。 少年的气息一直很收敛，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先天武师。这应该是能中举，但排名一般的那种。 但考官看着他，眼神却有细微的变化。当然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依然小小的记了一笔。 直到今天的演武结束，校场散场。 考官抬手叫了一下：“三位大人，请留步！” 乔银他们自然明白，和考官一同走到了校场一角，拱了拱手。 宁远问道：“大人，是不是那个考生有什么问题？” 考官说道：“我一时也拿不准，这人有可能是大学士司马匡府上的十四公子！我想他化名来泯南参加乡试，莫非有什么缘故？” “有这种事？” 宁远微微一惊，“大人放心，下官可让巡府衙门查一下此人的户籍，确定其身份！若胆敢冒名顶替，干涉国家大典，即刻擒拿。” 考官则是说道：“司马大人位高权重，此事不能鲁莽！我只想让大家知道，可能会有一些人想混进洋务衙门，对泯南的新政和洋务不利。” “原来如此。” 在太子当政时期，就有一些反对洋务的人混进了衙门，弄出过不少乱子。 这也是洋务衙门人才稀少的原因之一。作为新政，启用的只能是从小培养，知根知底的人，这样才能杜绝再被人安插探子进来的可能。 宁远拱手道：“多谢大人提点！有我们在，不会让一些不知根底的人混进衙门的。” 考官点头道：“如此甚好！保住新政和洋务，本院才能安心回朝复命！” 第一百五十七章 长线大鱼 时至重阳，天气转凉。原本还有些不稳定的西北风，也逐渐到了盛行阶段。 源州港口，正是今年第二行舰队出海的日子。 “大宁子，郎先生！你们出行，衙门里是最放心不过的。等诸位平安归来，我们再摆洒庆功！” 栈桥之上，祁云伟带着乔银等官长，再次送别着即将远航的英雄们。这次出行的人正是宁远的瑚州营，可以说是最让人放心的舰队了。 “大人和列位宽心就是！航路我们再熟悉不过，便是定远营在半途出了意外，我们也正好能援助。” 宁远他们向着众人拱了拱手，显露出无比的自信和朝气。 如今出航的正是维护一新的瑚州号，正宗的二级舰。另有两艘武装商船，也是准二级舰。 因为乔银今年并不出航，这两艘船的舰长分别定为了方皓和卢源。胡三娘和丘小珍也作为幕僚一同出行，人员配备也算完整。 “宁大哥，你可要照顾小珍姐姐啊！” 乔银非常关切的叮嘱了一句。卢源和胡三娘肯定是不会分开的，郎先生自然还是分配到了方皓的船上，丘小珍自然是作为宁远的幕僚出行。 宁远笑道：“放心吧，咱瑚州营还需要特地交待吗？” 说着，又朝着乔银，祁云伟他们又拱了拱手：“诸位，我们去了！来年再会！” “请！” 乔银他们也拱手送别，望着宁远他们带着队伍，整齐的走进了各自的大舰。 很快，大舰艉端的巨大风车转动了起来。 三艘大舰的风帆也随之鼓起，向着马尾湾的尽头出发，不多时便消失在了水天一色的尽头。 遥望着泯江的出海口，乔银微微叹息了一声。疾劲的北风吹得他的纶巾波浪般飘扬。 “可惜啊，传信仪连不到蓝银岛那么远，也没办法和航行的舰队联系。要是能有办法，做到不用线路也能传递讯信该有多好？……” 祁云伟看了他一眼，忍不住说道：“怎么了小乔？才刚刚分开这么会儿，就舍不得了？” 乔银也没否认：“是啊！我突然想到，如果传信仪能随时和舰队联系该有多好？” 祁云伟笑道：“这就难了。传信仪得有铁丝传递磁力，总不能让舰队拖着条线路到处跑吧？除非能更进一步，不用铁丝也能传信。” “可能吗？” 乔银望向了祁云伟，“祁大人，您觉得更高深的雷劫，有没有穿梭虚空的能力？” 祁云伟愣了一下，因为他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 “这谁知道？或许修炼到阳神，真有那种能力吧？但这毕竟太遥远了。如今孙长老做出的这个传信仪，已经够用，先做好手头的事吧。” 乔银也收回了心思，自己的确是有点好高骛远了。 “那祁大人，我们能不能给衙门里的工匠，包括工场，也配备一些血花纹钢这些用具呢？” “血花纹钢的用具？” 祁云伟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这次孙连诚制作的传信器，给了他太大的震撼，由不得不重视起来。 “血纹钢这种东西，其珍贵之处就在于遗骸！打造道术所用飞针，飞剑，能遁入神魂的，必须是武圣遗骸才行。不过打造血花纹钢，宗师遗骸就足够了。” “真的？” 乔银一时喜出望外，“那我们在满足军需之后，就能给这些幕僚也配备一些了吗？” 祁云伟笑道：“当然可以，安南的赔款正好付了一期，足有五百万两！人工费够用了，然后在材料上，用量和军需调剂好，好钢用在刃上就行。” “好钢用在刃上……” 听了这话，乔银似乎想到了什么。 “用在刃上！……对了祁大人，既然工匠用具本身不是为了战斗，那刀身就打造成冰裂纹，只把开刃的口子淬炼成血花纹钢不是也能用吗？” “嗯？” 祁云伟一愣，“对呀，或许可行？若真能如此，其实战刀也能够这样打造才对！……不过是否能实现，还是得专门打造血纹钢的造办局才能清楚。” 乔银笑了笑：“我不过瞎想而已，毕竟我只会使刀，自己也不会打造。” 祁云伟则是说道：“有想法总归是好的，任何进步都得先有个想法！造办局没有想法，是因为他们只考虑军械，这个事得想办法和皇上说说。” 说着，他又望了一眼波浪滚滚的江水。 “天不早了，大家先回衙门办差吧！等明年，我们一起来迎接他们！” “是！” 众人都应了一声，慢慢离开了码头。 回到源州府内，今天倒是非常热闹。不光因为过节，乡试结束，也到了放榜的日子。 衙门外张贴的榜文前，围满了许多应试的秀才们。 这些人有的欢天喜地，有的哀声叹气，有的满不在乎。人生百态，尽显其中。 逛在源州长街上，身着便装的乔银和祁云伟也在一同看榜。因为今年，洋务衙门有很多也参加了乡试。 “好，中了！” 乔银第一眼就看到了方皓的名字。 祁云伟也欣慰的连连点头：“好！不光是方皓，老魏，老吴他们也中了！好！即便他们去不了会试，但以后在衙门里当差，总归名正言顺了。” 人有了功名，当差就正了名分。 在大肃朝，举人也算举业出身。当朝的工部尚书就是举人出身，照样做到了六部主事。 就在乔银为同僚们中举感到欣慰时，祁云伟突然用逼音成线的声音对他说了话。 “小乔？有可能的话，注意一下那个年轻人！主考大人说，他背后能钓到大鱼。” “嗯？” 听了祁云伟的话，乔银微微集中了一点精神。 不过他并没有特意去看，只是用眼睛的旁光向着人群的另一边瞟了过去。 只见一名眉目清秀的少年挤在人群之外，他的目光聚焦在榜文上“一百二十九名，肃慈”的字样上。 长长吁了口气，少年的脸上流露出欣慰的笑容。 乔银也向着祁云伟点了点头：“原来是他！” …… 几日后，少年回到客栈收拾好东西，结完了房饭钱。 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功名薄，深深的揣进怀中，这才背好包袱行囊，骑马出了省城。 和少年一同出行的，还有一名随从打扮的中年人。 中年人武功粗浅，因此骑马赶路并不快，两天下来才跑出上千里路。 直到第三天傍晚，二人才到了泯南边缘。此地无处投店，只得在郊外歇脚。 但就在这一老一少正准备露营歇息时，突然有几骑马从官道上追来，拦在了他们面前！ “嗯？” 少年脸色一变。 为首一匹高头大马，骑马的是一个二十出头，一脸嚣张冷笑的青年人。 “哈哈哈哈，十四公子？你离家日久，居然是跑到这里来了，让司马大人好找！” “侯皓然，你来干什么？” 少年唰的一下，挡在了身边那个中年人的前面。 他打量着另外几匹马上的人，最后重新盯上了这个青年，悄悄挤了身后一下。 “老蔡，你快走！” “走？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青年冷冷一笑，身边的几匹马已策步上前，隐隐将他们二人围在了当中。 “十四公子，司马大人让你安份守已，你居然趁着打理庄园，偷偷跑到泯南来参加乡试？” 说着，青年又用马鞭指了一下那个中年人：“还有你，蔡功成！你一个下等奴才，居然也敢混出省去，捐监生，考举人！你莫非想造返吗？” “我不是奴才！” 中年人一下就怒了！ “我和你爹是发小，同一科的乡试举子！我的功名薄被程文成截走，才害我失了功名！” “什么？哈哈，哈哈哈哈！……呸！” 青年骑在马上，当时忍不住大笑起来！随后恶狠狠的碎了一口，引得旁边的随从们也都哈哈直笑。 “姓蔡的，你在我侯府听过差，一日为奴，终身是奴！不光你是我侯府的奴才，你蔡家子子孙孙，也是我侯府的奴才！奴才敢逃出府门，主子就能以家法治你！来人，把这个刁奴给我拿下！” “侯皓然，你不要欺人太甚！” 少年张开双臂，将中年人死死的挡在身后，左右环视着周围这些人。 “侯皓然，你难道不知道，这位蔡先生乃是二十年前的江东举子程春修！他家境贫寒，苦读经义，结果中举那年，功名簿被程衙内顶替！如今朝堂上的不是真正的程春修，你身为刑部尚书的公子，如何是非分不明？” “大胆！” 听了这话，青年脸色一寒，“当今工部尚书程大人，乃是正经举业出身，何来顶替功名一说？倒是你们，逃脱户籍，造谣生事，诽谤朝庭，罪不容赦！今日将你们拿下，定让你们再无翻身之日！” “你！……” 中年人听了这话，不禁气得手脚发抖，冷汗直流。 少年怒道：“姓侯的，你若再苦苦相逼，休怪我肃某人不留情面！” “我劝你不要提情面！” 青年再次用马鞭一指，“老十四，你应该知道，田长老和赵长老都是武道大宗师，万长老更是鬼仙真人！司马大人有话，你敢反抗，就废去武功，打死勿论！” “给我拿下！” 青年一声令下，一片巨大的阴风就卷起来！同时，另外两个精壮的身影也猛然扑向了面前的二人。 那一大片阴风，有质无形，散发着森森寒意：正是鬼仙分神化念，摄拿生人的手段！ 而另外两个身影，从马上飞跃而下，腾挪之间就是数丈距离！其中一人伸手一掌，直指少年眉心，另一人更是直接伸手擒向了中年人的脖子。 少年此时再也顾不得其他，手腕晃动之间，隔住了直向自己的这只手掌。 喀嚓…… 两人手臂一碰，顿时炸出一阵树木破裂般的声音。 “不好！” 这两个随从的武道境界，果真是武道大宗师修为！而且不是普通宗师，而是已经凝聚出功法拳意，向着武圣境界迈进的巅峰大宗师。 若是一对一，少年恐怕还能一拼。但对手是两个人，还有一名鬼仙高手，那是毫无胜算。 眼见一人已经缠住了少年，另一人更是出手抓向了那个姓蔡的中年人！中年人根本没能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的抱住脑袋。 与此同时，那片阴风也向着二人环绕而去，如蛇似蟒，誓要在一个照面之下就将二人擒拿！ 两名巅峰宗师，一名鬼仙，面对这样的力量，少年眼神中已经闪烁出绝望。 轰！…… 但就在这群人猛然发威时，一道如雷击般的光影却骤然爆裂，震得所有人都是一滞！ “谁敢在泯南放肆？” 第一百五十八章 血花纹飞剑 “什……么？” 青年原本骑在马上，发号施令，威风凛凛。但这如雷击般的异样，瞬间震得他一下愣住了，风度全无！就在他发愣的当口，一个景象很快又使他惊醒。 只见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凭白无故，就在所有人面前浮现了出来！ 那是一名手握钢叉的黑袍巨汉，还有一名手执长剑的白袍少年，好像是方外游侠，又像道观门口摆放的护法神灵，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两个人影出现的位置，正好挡住了少年和中年人被攻击的方向，顿时让他们解围。 “妖术！” 青年大吼了一声，连忙策马疾退！同时，那个原本扑向少年的宗师高手也挡在了黑袍巨汉前方。 “破！” 这名宗师一声大吼，一把抽出腰间钢刀，斩向了黑袍巨汉！钢刀震动之间，周围的空气都是一阵尖啸。 他原本与少年对敌，是赤手空拳。如今面对这个明显是来解围的妖人，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全身杀气尽显，手执利刃，破坏力瞬间增加十倍！ “嗷！” 但这个黑袍巨汉同样一声大吼，抄起钢叉就向刺向了对手！同时，他的身上浮现出紫黑色的光，宛如一尊巨蟾，气息骤然爆涨。 黑袍巨汉这一爆发，竟然隐隐约约显露出了武圣的力量！ 轰轰！ 两人刀叉一碰，顿时发出一声爆鸣！ 那个宗师瞬间就被撞飞出数丈远，扑倒在地一动不动，好像变成了一个烂肉口袋。 “怎么可能？” 另一个宗师发出一声惊叫，还没反应过来，那名白衣少年也一剑指向了他！ “不好！” 这名宗师一下跃起，腾空近两丈来高，四五丈远，一下避其锋芒，显露出巅峰宗师的绝顶身法。 但那个白袍少年同样腾身而起，竟直接飞跃到了这名宗师的头顶之上，让他无处可避！简直有一种逃到天涯角，也无法超脱轮回的恐怖。 “找死！” 施展阴风的那个鬼仙，也终于放弃了擒拿少年和中年人的举动，改变了攻击方向。 阴风凝聚之间，瞬间化为了一只巨大的毛笔，刺向了执剑的那个白衣少年。 “圣贤之笔，降魔阵！” “就凭你也敢自称圣贤？灵魂涡漩，给我收！” 就在这只笔化形成功时，天顶上突然响起了一个怪异的声音，随后一个漩涡降临在了这个鬼仙的头上！ “啊，这是？……雷劫高手！” 唰唰唰…… 他幻化的这只毛笔，刹时间就被巨大的吸力绞得支离破碎！一道道阴风更是被从身上扯了出来，好像破布一样被撕到了漩涡之中。 “暗黑镇魂，给我躺下！” 随着这个涡漩一散，凝聚成一片黑雾！ 轰…… 只一压，仿佛有千万斤重量一般，压得这个道人连马一起，瞬间就伏在了地上。 “老万！” 那个宗师忍不住怒吼一声，但他随后就被白衣少年一剑斩飞，再也起不来！ “嗷！” 解决掉了这三个人，这黑白二煞重新飞腾了起来，追向了骑马逃跑的青年！ “啊，你们！找死！” 青年虽然表情凶恶，但早已掩饰不住内心的恐慌。 大吼之间，他背上的一口青囊内，“唰”的飞出一道红影！这道红影在夕阳之下血光闪烁，竟是一把血花冰裂纹钢的极品长剑。 但这口长剑，却和绝大多数的剑不一样。 因为这口剑，居然没有剑柄！它只有一道三尺来长的剑身，青年也没有出手接触，长剑竟自己飞出青囊，向着追到马后的黑袍巨汉就刺了出去。 “壮士小心！” 远处，刚刚被解困的少年也跟着大喊了出来！ “这个侯皓然有飞剑！并不是道术驱物，而是武道高手操纵的法宝，不惧任何气血阳刚和道术阴神的阻拦，千万不要着了他的道！” “啊？……” 但青年的飞剑，实在太快！ 这一下的变故，黑袍巨汉竟然没有预料到，顿时被突然晃出的红影怔了一下。 噗嗤！ 就在黑袍巨汉措手不及之时，这柄飞剑一下钻入了空隙，抹开了他的脖子！ “壮士！” 在少年的惨叫声中，黑袍巨汉的脑袋已经滚到了地上！之后整个身体也化为了一滩紫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青年一记飞剑偷袭，竟然打了对手一个冷不防，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无比嚣张！ “怎么，看见我暂避锋芒，就真以为我没有实力？我这口‘凝风’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你是雷劫高手又怎么样，我能一剑斩得你神形俱灭！” 唰！ 在他狂傲的笑声中，飞剑向着那个白衣少年再次杀出！一时间，剑影飞梭，漫天都是血红色的光影，仿佛交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罗网！ 当！ 不过白衣少年这次有了防备！ 只见他身上紫雾弥漫，同样仗起宝剑，一下抵挡住了飞剑的穿刺。 但这一挡，少年手上的剑就被削断！ “哈哈哈哈，知道本公子的厉害了吧？” “哈你个毛！” 就在这时，又是一片黑雾向着青年罩了下来，那个怪异的声音再次响起！ “凭一口飞剑，就想战胜本真人？看来你的脑子锈了，我马上帮你治！” 轰隆…… 黑雾笼罩之下，青年顿时连马一起歪在了地上，神志逐渐迷糊。 那口飞剑也随之摇摇晃晃，最后“噗嗤”一声坠在地上，竟没入地面一尺来深。 …… “二位，没有事吧？” 那名白衣少年收起被斩断的长剑，走到了被解困的二人面前，微笑着拱了拱手。 二人还有些惊魂未定。 面对救命恩人，这才一下惊醒过来，连忙拱手相谢：“多谢义士救命之恩！” “区区小事，何以言谢。” 白衣少年摆了一下手，之后回头望了被黑雾镇压的那些人一眼，“这些是什么人，居然敢在官道上截杀朝庭举子？简直无法无天。” 肃姓少年喘了口气，说道：“不敢相瞒义士。在下肃慈，原姓司马，是当朝大学士府上第十四个儿子。这位是蔡功成，蔡先生，原名程春修。” 不等对方再问，肃慈就说道：“我的母亲鄂伦郡主，是嫁入司马家的番妾，因此父亲并不喜欢我们母子。母亲去世，我在府中无立足之地，于是改名换姓来到泯南，想博得一个功名，有处安身。” 蔡功成也说道：“在下原名程春修，本是二十年前江东省乡试举人。不想衙门报录的时候，功名薄被他们暗中截取，名份被人顶掉了。蔡某家贫，又无谋生的手艺，为供养老母，不得已去了侯浪平府上听差。” 白衣少年听着，也点了点头。 肃慈说道：“我二人算是忘年之交，这次泯南开科，我们便悄悄南下，在这里考取功名。在下为了不引人注目，考中的是武科一百二十九名，不过蔡先生依旧是响当当的文科举子，不减当年！” 白衣少年说道：“榜文我也看见了，蔡先生中的是第七名！如此人物能在泯南乡试，当真是我地方父老的荣耀，二位请受某一礼！” “岂敢！” 三人当即一同转身避礼，向着天地拜了三拜。 白衣少年便问道：“如此说来，你们乃是受难之人，那位公子如何又要追杀？” 说起这事，二人顿时又露出了怒容。 肃慈说道：“若说来，只怕义士不信！这个……这位侯皓然侯公子，是当今刑部尚书侯浪平大人的儿子，与大学士司马匡府上颇有交往。如果我说，他们单纯的想欺压我和蔡先生，就是想把我们踩在脚下，让我们没有出头之日，当一辈子的奴才……义士恐怕不会相信。” 说着，他不由得望了蔡功成一眼。 蔡功成听了，也是一脸苦笑：“是啊，毕竟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别人既然欺压我，我必然得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因此个中缘由，实在无法向义士交待，惭愧，惭愧。” 二人说着，向着白衣少年拱手躬身。 “我信。” 白衣少年却伸手虚扶了二人一把，让他们微微一怔，之后流露出激动的神色。 “到底是义士，和凡夫就是不一样！” “哈哈哈哈……” 白衣少年哈哈一笑，“我等皆凡夫，只是其他的凡夫被圣贤蒙敝了而已！司马匡，侯浪平，他们喜欢欺压别人，霸凌别人，别人不信，我是绝对相信的。” 说着，他回头望向了那个昏倒在地的侯皓然。 那把长剑，还插在地上。 “对了……” 看见那把剑，肃慈这才想起了什么，“咱们在这里款款而谈，那另一位义士……怎么样了？” “哈哈，放心！他也就我，你们看到的这个我，也是一个身外化身。” 白衣少年的一句话，让肃慈和蔡功成彻底放下了心。尽管他们早就猜到这名白衣少年是道术显形，不过总归需要得知对方平安无事才好。 三人一同走到侯皓然的身边，白衣少年用脚轻轻踩了一下他的脑袋，之后蹲了下来。 此时天色已晚，明月初升。 插在地上的那口飞剑，在月光的照射下更显得锋锐逼人。 看着这口剑，白衣少年问道：“肃兄！你知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剑？” 他踩侯皓然脑袋的那一脚，明显是感应对方的念头波动。因为这个侯皓然并不会道术，却能使用飞剑，简直是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这是方升道的法宝，血花纹飞剑！” 肃慈看着这口剑，瞳孔也微微收缩了一下。 “它的剑身是用武道大宗师，甚至是武圣的骸骨祭炉，打造出来的血花纹钢！坚韧无比，切金断玉。而且方升道是外丹大派，最擅长炼制法宝，这口剑内有高手打造的法阵，只要是灵肉合一的武道高手，滴血祭炼，就能操纵它飞梭杀敌，斩人于百步之外！” “什么？外丹，飞剑？专门给灵肉合一，武道高手使用的飞剑！” 得知这口剑的来历，白衣少年顿时震撼！ 第一百五十九章 落地为兄弟 方升道是修道界中隐世不出，却最赋名望的大派，和太一道并尊为道家正统传承。 这两个道派本是一家，后来因为理念上的分歧分化为了南北两派。 在法理上，方升道主张尊儒崇圣，君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因此天下儒者多亲近方升，士大夫都向道门学习修身之法，延年益寿。 太一道则因为尊奉皇权，为士大夫所不耻。当年大戎入关，跪得最快的就是太一道。如今很多道士都入朝为官，总坛终兰山更被大戎皇帝册封为圣地。 方升道总坛则在西川卧梅山，因此躲过一劫。方升道也得以继续尊奉大肃正统，取得了道义上的至高点，和江东的儒门世家休戚与共。 “难怪那些士大夫势力广大，原来背后居然有道统支持？他们在朝堂上帮道士说话，道士在朝堂下帮他们搞事，当真是王巴看绿豆。” 听了肃慈的话，白衣少年冷笑连连，望了一眼那个昏迷过去的鬼仙道士。 这个道士，十有八九就是方升道的人了。 “是啊！方升道或许算不上圣地，但千百年来积累雄厚，高手甚众；据说数十年前，道门和士大夫勾结，几乎把控朝政，连太子都被废掉了……若不是大将军王突然崛起，当今皇上怕是也坐不稳龙椅。” 肃慈虽是大学士府最不受待见的庶子，但知道的东西却比很多达官显贵都要多。 “君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么……” 白衣少年背着手，微微踱了几下步子，品味之间，却有些鄙夷的摇了摇头。 “像太一道那样尊奉皇权，固然不对，但方升道更为可恶！他们的道统，无非是架空皇帝，自己说了算！话都让士大夫说了，老百姓算什么？” 听了这话，肃慈和蔡功成微微一愣，随后也默默点头。 皇权独揽也好，士大夫共治天下也罢，都没有老百姓说话的权力。人民依然被奴役。 “敢问二位，意欲何往？” 白衣少年转过身，向肃慈和蔡功成询问了一句。 肃慈说道：“我二人准备回转京师，参加明春会试！博得功名，真正为国家和百姓们做点事情。” “路上安全吗？” 少年关切的追问了一句，“如若不能确保安全，二位可先回泯南，我托朋友关照，明年送二位上京。” 肃慈拱手道：“多谢义士挂念，不过这次出了泯南，他们再想找到我们就不能了！只要义士想办法，将这侯皓然拖上一段时日……” “哈哈，这个容易！” 少年望了一圈地上躺着的人和马，笑了一下。 “二位也知道，我是道术显化，并没有暴露身份！咱这一走，这姓侯的就是死在这儿，那也是无头公案！当然，我不会给二位添麻烦的……” “如此，多谢义士！” 肃慈和蔡功成向少年拱了拱手，“我二人若能得中进士，日后必然回泯南拜谢！若事有凶险，义士不便暴露身份，我们也要虚拜一礼。” 少年也拱手笑道：“好说，好说！四海之内皆兄弟，我不过是泯南众乡亲中的一员，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二位腾举之日，便是你我兄弟相会之时。” “好，请！” “请！” 三人互相拱手拜别，居然有些依依不舍。 虽然从相识到交心还不到一个时辰，肃慈和蔡功成甚至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但心灵上的交流却远胜过皮囊上的吸引。 很快，肃、蔡二人收拾好东西，骑上自己的马，再次向白衣少年打了一拱。之后一策马缰，向着官道旁边的小路飞蹄而去。 随着马蹄声逐渐消失，白衣少年也微微一闪，整个人在月光下如虚烟一般的淡去了。 同时，天太一道阳和的风卷了过来。 这些人，马匹，兵器行李什么的都被暖风一同卷起，飞回了源州…… …… 夜半。 开始偏西的月秋洒在瑚州大营上。 盘膝闭目坐在床头的乔银，慢慢张开了眼睛。 “方升道！” “原来这些士大夫的后面，有一个道统的支持？我说他们哪里来的那么大势力！不是说方升道不问世事，隐居化外么？果然是大隐隐于朝……” 从床上站了起来，乔银在房中走了两步，当真是得知了许多以前不知道的消息。 他以前只知道，士大夫豢养死士，府中还有幕僚，武功和道术高手众多。但这总归是不合常理的事情，毕竟高手不是白菜豆腐，怎可能层出不穷？ 一个世家，想培养和皇宫相当的高手，根本不可能。 但有了道统，那就不一样了。特别是方升道这种底蕴雄厚的道统，许多小门派和散修都会依附，几乎囊括了天下近半的修士。 尤其是道术高手。乔银丝毫不会怀疑，士大夫们掌握的道术力量，比皇帝还要多。 毕竟皇权和鬼仙是对立的，这已经成为了公论。就是大戎皇帝都得妥协，朝堂不近鬼仙。 如此一来，鬼仙必然要投靠地方道门。 “如果是这样也还罢了。怎么方升道还能炼制武道高手用的飞剑？想来这种法宝不会太多，要不然其他人也不用混了，皇帝都得被乖乖架空。” 喘了口气，乔银上前打开了房门。 或许是心情感到了压抑，深夜的冷风破门而入，竟他让全身上下都是微微一紧。 蚌！蚌蚌蚌蚌…… 这个时候，传来了营房外打更的声音。此时正值四更，一天中最冷的时候。 偏西的月亮，呈现为半圆的上弦月，洒下一片清冷的光。这是日月近于直角，往往夕阳未落月亮就已升起，因此月落时分离天亮尚有一段距离。 重阳过后，夜航能以月亮作为路引。 “哎，这个时候还观测什么天象？真是难改职业病，我是来看那口飞剑的！” 摇了摇脑袋，乔银很快醒过神来。 不大的院子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四人四马。另外还有一些行李包袱，都堆放在墙角。 乔银走到那个侯皓然旁边，用钳子从他背上的青囊里摄住了那口剑，缓缓的抽出来。 如此小心翼翼，当然不是怕惊醒了他们。以乔银现在的道术，就是武圣都能震压，法空也要饮恨当场，何况这些人中没一个武圣。 之所以小心，是怕割断了自己的手指。 这口剑不能用神魂摄拿，上面刻有非常剧烈的阳刚法阵。乔银观想的魔神都被一剑斩杀，要是普通鬼仙被它斩中，绝对是十死无生。 乔银能将这口剑带回来，就是将它放回侯皓然的青囊中装好，然后一道卷了回来。 他如今的道术力量，远超夜行千里，日行八百的普通鬼仙。上千里的路，半个晚上就回来了。 摄出这口剑，乔银小心的捏住钳子，回到房间，然后点上了明亮的岩油灯。 灯光下，他终于仔细看清了这口飞剑的样子。 除了没有剑柄之外，这口剑和冰裂纹钢打造的宝剑并没有什么差别。只是普通的冰裂纹钢，开片是青色或者黑色，这口宝剑则是血红色的开片。 这种血花纹，在乔银眼中也并不稀奇。他现在就有好几口血花纹钢的刀剑。 但那些血花纹钢，只是拥有和血纹钢一样的质地，并不能作为飞剑使用。因为血花纹钢的经络炼制不纯，属于武道刀剑，不能像血纹钢一样遁入神魂。 而方升道炼制的这口剑，却会飞。 并不是用神魂遁入剑身，以道术驭剑，而是灵肉合一的武道高手滴血祭炼，以武道控制的飞剑！ “真是太厉害了！这到底是怎么炼制的，能不能拿来为我所用，甚至大量仿造？在这种法宝面前，鬼仙的优势当真是毫无价值了。” 乔银把剑放在桌上，试着遁出神魂感知了一下。 但这口剑上蕴含的巨烈阳刚之力，让他的神魂一靠近就感到不舒服。这还是在没有催动的情况下，不然一剑下来，乔银的神魂又要受一次伤害。 要知道，他可是渡过两次雷劫的鬼仙。要是换了别人，念头都无法靠近。 于是，乔银微微扎破了自己的手指，试着用血祭炼了一下：但血一滴到上面，他明显感觉自己脑海中的武道金蟾微微波动，祭炼也被拒绝了。 “原来如此！那个肃慈好像说过，这种法宝是先到先得，理论上只能一个人祭炼！它现在是侯皓然的，别人自然无法再次祭炼，除非……” 在道术祭炼中，只要宿主死了，宝物就成了无主之物。乔银不确定武道法宝是不是也一样？ “要不把那个侯皓然嘎了，再试试看？……好像不妥。他毕竟是当朝刑部尚书的公子，就算要嘎，也得跟祁老大和亲家公商量一下，免得惹出麻烦。” 乔银并不是魔头，杀人夺宝这种事毕竟不太光彩。所以夺宝和杀人最好分开来做。 唰…… 光芒一闪，一枚亮晶晶的珠子从眉心遁了出来：正是幻灵佛珠。 “这口宝剑上的阳刚气血虽然厉害，但也没超过那个法空和尚，更何况祭炼它的是侯皓然？我连法空的拳意都能破去，还对付不了你！” 乔银冷冷一笑，幻灵佛珠一下变得更加明亮，其中隐约闪烁出一尊手执铁弓的魔神。 正是修罗王！ 随着修罗王铁弓一弹，这枚佛珠好像火铳的弹丸一般，重重地撞击在剑身之上。 当——！—— 这口血花纹长剑，顿时被撞出一声清脆的长吟！颤动之间，连桌子都跟着嘎吱嘎吱响了起来。 乔银只感觉，自己的意识好像被针扎了一下，猛然剧痛！就好像当初被法空的鲜血沾染一样。 骨碌碌…… 那枚幻灵佛珠，随之与乔银失去了联系，一下落在了桌上，继尔滚到了地下。 它上面的六道幻境，和之前那三枚幻灵佛珠一样，被强大的武道拳意洗炼掉了。 乔银恢复了一下神魂，再次望向了这口飞剑。 第一百六十章 丰盛的收获 随着震动慢慢平复，飞剑也随之安静了下来。 不光是长吟消失的安静，更是一种沉静，那是祭炼它的血之意志被破除后的空灵状态。 于是乔银再次从手指上扎出鲜血，滴到了剑身之上。 这一回，鲜血落在剑身上果然没有了刚才那种阻碍！ 剑身上细密的血纹，如同经络血管一般，贪婪地吸收着乔银的鲜血；乔银意念中的武道金蟾也随着血祭，印射在了这口宝剑之中，仿佛身外之身。 “起！” 于是乔银意念一动，这口宝剑果真在他的驱使下缓缓悬浮了起来，熠熠生辉！ 并不是以神魂念头驱动，而是单纯以武道意志，用肉身的感应，控制着这口飞剑！ 唰！唰！唰唰唰…… 慢慢熟悉着这种感觉，乔银很快就找到了状态！用飞剑施展出飞灵锻骨拳中的一套剑法，顿时满屋都是闪烁的红光，势不可当。 “哈哈，哈哈哈哈！好宝贝，真是神器啊！” 乔银一时心花怒放！ 同时，他在驱剑的过程中，感觉自己的血肉，武道意志和这口飞剑越来越契合。就好像这口飞剑长在了自己身上，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 这样的感应，也让他对这种飞剑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就是武道飞剑，只有修炼武道的人能用的飞剑，道术高手反而无法驾驭。” 这种飞剑，必需是灵肉合一的武道高手，也就是先天巅峰以上的境界才能祭炼。 因为灵肉合一，血肉中才有了自己的武道意志，能和飞剑中的法阵产生共鸣。 而道术高手，忍者，哪怕肉身修炼到了先天巅峰，甚至宗师，武圣，都无法驱动这种飞剑。 只有乔银这种鬼仙，具备无法无念的境界，肉身修炼出武道拳意，所有能使用武道飞剑。 这让他一时兴起，再次走到了屋外。 站在不大的院落中，乔银控制着飞剑漫天飞舞，在月色下划出一道道血红的光芒！ 喀嚓…… 最后，乔银控制着飞剑一下远遁，将滩涂边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头一斩而断！ “这种法宝，简直太厉害了，可以说是逆天！要知道鬼仙的优势就是能飞腾变化，而这种飞剑能让武道高手操纵，法阵上的气血阳刚更是鬼仙的克星；倘若交手，哪怕是明斗，鬼仙也十有八九难逃厄运！” 斩断顽石之后，飞剑化为一道红光飞了回来，精准的收入乔银手中的青囊内。 这一试手，他当真感受到了这口飞剑的厉害。 侯皓然的武道境界不怎么样，就是先天巅峰，八成还是靠灵药堆起来的。但他施展这口飞剑，也能百步伤人，斩杀了乔银的一尊魔神。 乔银使用，能飞遁数百步。 倘若换了真正的高手，那就不一样了。武圣施展这口飞剑，能伤敌千步之外！而且速度，力量，招式，何止强出十倍。 这当真是鬼仙的噩梦。 一个武圣会飞的时候，就是鬼仙的末日到了。 最厉害的是，这口飞剑不光能用于高手对决，更是能在战场上使用！要知道鬼仙是上不了战场的，万人以上的气血凝聚，足以把普通鬼仙冲击得魂飞魄散。 而这口武道飞剑，本身就是靠气血阳刚形成的法阵，乃是军中的无价至宝。 “这种宝剑，如果能大规模炼制，配发在军队之中，那我大肃的军队当真是天下无敌了！不知道这个壮举能不能实现？” 手上拿着青囊，乔银首先想到的就是用它来装备军队。 虽然灵肉合一，在武道中也是稀少的人才，但大乾人口基数摆在这里。每次会试，能上榜的武进士也有一二百个，至少都是先天巅峰的高手。 如果一人配发一口飞剑，组成军队，那能强到什么地步？ 不过这个想法，现在也只能想想而已。 一来，乔银根本不会打造飞剑。二来，即便会打造，也没那么多的材料。 从郎先生和祁云伟那里得知，一名宗师高手的骸骨，相当于一条武圣的胳膊。一条武圣的胳膊，只能打造一把道术血纹钢针，或者这柄武道飞剑。 武道高手并没有那么多，骸骨自然不够用。上次剿灭东瀛一两万人，宗师骸骨也就几十具，武圣一个没有。 方升道的剑阵，最多也就是七杀剑阵。这已经很恐怖了，也只有这种大派有如此之多的资源。 “算了，以后慢慢想办法！除了这口飞剑，看看他们有没有别的东西，为我所用？” 收回心神，乔银开始检查别的战利品。要知道侯皓然可是当朝刑部尚书的公子，有权又任性的人，身上值钱的东西绝对不止一口飞剑。 乔银微微施展道术，先让那四匹大马清醒了过来。 侯皓然乘骑的那匹马一站起，竟然比乔银还要高出老大一截，微微打了个响鼻，无比威风。 “好，这三匹马当真不错！中间这匹好像是西域才有的，叫什么……赤血宝马？” 四匹马，一匹是西域的赤血宝马，真正价值万金的宝马；另外三匹也是一等的乌血马，同样价值千金，比南方绝大多数的马匹品质都要好。 这四匹马都是真正的千里马，产自西域，在大戎帝国都属于稀罕物。竟然被侯皓然这种货色骑在身下，招摇过市，简直是暴殄天物。 “这几匹马好是好，不过留在营地未免太扎眼了一点。正好今年还有一次出行的舰队，不如直接送去蓝银岛，反正那里有大片的森林草场。” 得到这样几匹宝马，乔银想到的是自然是送去养马之地，让它们繁衍后代，造福后人。 把马牵到马槽边拴好，又搜了一下这些人，首先还是从侯皓然身上找出了一大叠银票。 都是太昌，大成钱庄的，见票即兑的那种。 五百两的大额票据，足足有二十多张！万余两巨款，就这样带在身上。 要知道乔银累死累活，厉兵秣马这么些年，连俸禄带赏钱也才攒了五千多两。 “哼哼，我的！” 所以他自然不会客气，把银票叠好，塞进了衣服里。 当然，值钱的并不止银票而已。 除去侯皓然的那口飞剑之外，另外三人身上也各配备了一口冰裂纹宝刀，更有三口六石弓力的雷木乌骨弓！ 而且这些人还都穿着血鲨甲，一共四套。单是他们身上的装备，马匹，都值几万两的银子。 乔银当真没想到，原本只是关注了一下那个肃慈，结果发现他并不是坏人，反而是个受害者。于是出手帮了一把，结果就得了这么多的战利品。 “这还不算啊！两个武道大宗师的遗骸，可惜这侯皓然只是个先天武师……” 宗师高手的遗骸才能打造兵器。 至于那个鬼仙，因为灵肉分离，遗骸没什么价值。不过乔银也在他身上搜出找出一个鲨鱼皮袋。 “咦？这个不是郎先生在胶东军械局找人定做的，血花纹钢刀具吗？原来别人也有！” 打开皮袋一看，里面都是小巧玲珑，一件件非常精致的小工具。 小刀，小锥，小斧，小凿，小锯，小剪刀…… 这些刀具做工精美，看着十分惹人喜爱。哪怕本身不是工匠的人，都想拿起来把玩。 而且乔银拿起一把小刀仔细看时，见上面同样有一层蛛网般的血纹！明显也是拿圣血祭过炉，顶级的血花纹钢，专门用来打造法器用的。 “果然是方升道的人，以打造外丹而闻名！这套宝具就送给孙长老，以后篆刻法阵，必然更加的得心应手，传信器的制作也方便！” 乔银一时心花怒放。 这样的匠人刀具，郎先生也才打造了一套，还是在他得到文山遗骸以后，在胶州军械局完成的。代价至少花费了多一倍的材料。 那套刀具，郎先生和丘小珍都要用。孙连诚偶尔能借一下，但自己有一套终究更方便。 把东西收拾好后，乔银就将侯皓然这几个人塞在了营地外的柴房里，再次施展道术震压了一次。 “侯皓然不方便直接做掉，就交给巡府大人，说他昏迷在路边，被救回来的！两个武道大宗师拿来炼制法宝，至于那个鬼仙……” 乔银便思索着怎么处理这些人。 那个道士身上有匠人宝具，定然是炼制外丹的高手。说不定他知道怎么打造飞剑。 不过他知道，不等于会告诉乔银，乔银也没有把握能得到这些秘典。他能擒拿这些人，杀鸡一样的捏死他们，但毕竟不能掌控别人。 “唉，天色不早，还是先休息吧？这些事以后慢慢处理，能捞多少就捞多少。” 眼看夜色已深，乔银也就回屋睡下了。 随着修为日益深厚，乔银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醒了过来。此时天色未明，他已早早起床在院子里晨练，直到太阳升起才收功而立。 重阳之后，乔银就已经满十五岁了。 短短数年，他已然从洋务学堂的生员，成长为了洋务衙门的中坚力量。 “天真的开始凉了啊。” 如今的瑚州营房，宁远他们全都不在了。官兵只有乔银他们的伏浪营，衙门外的海船也只剩下了银河号，伏浪号和银环号，以及几艘牙舰。 秋风吹抚，让空荡的营房显得有几分萧索。 不过随着太阳升高，营地的号角也吹响起来。一营的水兵水手们纷纷起床，到滩涂边的空地上集合，练操，很快显露出一股阳刚热血的氛围。 从蓝银岛到泯南省，瑚州营的官兵是最早修炼庶民体操的。半年下来，已经有不少人修炼到了武生境界，开始学习修炼第二套功法了。 这样的气氛，也让乔银的心神感到安定。 第一百六十一章 匠人宝具 “修罗王，元阴魔！” 在乔银的观想下，那尊夜叉王所化的黑袍大汉，还有罗刹王所化的白衣少年再次出现，开始研修功法。 他的魔神不死不灭，精力恢复之后自然能够复元。 而这两尊魔神的另一边，一尊皮肤黑红，身着兽皮的修罗王也同样被观想出来。 一同被观想出来的，还有一件青色道袍。正是玄冥道的第三魔元阴魔。 “融合！” 在乔银的观想下，青色道袍披在了修罗王的身体上。起先它似乎还有些抵触，不过很快就慢慢适应，跟着另外两尊魔神一同舒展肢体，研修起功法来。 这让修罗王的外貌也同样慢慢改变，身体逐渐缩小，凝炼！最后竟变成了一个身着青衣，身材玲珑的少女模样，让乔银大为意外。 “不是吧！这修罗王如此凶恶，化为人形居然这么漂亮？简直是岂有此理。” 不过意外归意外，乔银终于又多出了一头能完全控制的魔神，功法的研修更进了一步。 特别是这尊修罗王，手上拿的本命武器就是弓箭！它如今跨出骑马操，意境上比前两尊魔神更加契合，对于筋肉皮膜的淬炼也更为融洽。 乔银也再次拿出小册子，将研修出来的功法心得记录下来，庶民体操的第三套向着完成迈进。 直到天色大明，营地中的操演结束。军士们也相继解散，各自回去食堂吃饭。 “乔真人，晚辈正找您呢！” 乔银刚在食堂打了饭，就有人叫了他一声。不用看，他就知道是孙连诚这家伙。 “孙长老，气色不错呀？” 孙连诚气色的确不错，端着搪瓷大碗，笑吟吟的。传信仪钻研成功，可谓是了却了他毕生宿愿，无论是外在还是内在，都是脱胎换骨。 “哈哈，都是沾了前辈的光。” 他和乔银说话时，都显得随意了许多，尽管还是敬语连连。 “不过，晚辈还是得麻烦乔真人，毕竟以我的修为，很多事做不来。” 说着，他指了指放在墙角的两个筐子，里放的正是马蹄磁铁。 不用问，这都是要道术祭炼的。 乔银笑道：“这是我份内的事，何劳孙长老吩咐？其实我也正要找您呢。我刚刚得到一件法器，但弄不懂其中阵法，想请您能帮忙看看。” 孙连诚说道：“晚辈对阵法略有钻研，若能为乔真人尽得绵薄之力，也算不虚所学。” 乔银便说：“既然如此，我们互帮互助，也算是至交了！要不这样：等您成就了鬼仙，咱们就都是真人，以平辈相称，怎么样？” 孙连诚看着他真诚的目光，终于点头道：“好，借前辈吉言，孙某或许真能修成鬼仙！” “哈哈，这不就结了？” 对于孙连诚能成就鬼仙，乔银非常有信心，甚至根本没有怀疑，只是需要点时间而已。 二人说着，一同找了张桌子坐下吃饭。吃完早饭，便挑了筐子回到瑚州营正堂。 乔银平时都住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营中事务都由宁远负责。不过现在宁远出海去了，整个瑚州营便暂由他这位准舰守代为管理了。 山中无老虎，乔银称大王。 请孙连诚在宽敞的大堂坐好，让杂役上了茶。之后乔银微微挥手，军士便退出房掩上门，一系列操作，倒真有点行政主官的派头了。 这让孙连诚更加被乔银的“官威”所慑，坐得都有些拘束了一些，茶也没喝。 “乔大人，您说的那个什么法器……” 乔银笑道：“孙长老，您怎么又客气起来了？”说着，伸手虚虚一招。 唰…… 不多时，一卷青囊就从后院的窗户飞了进来，落在了两人之间的茶几上；随后乔银又是用手虚虚一挥，青囊之中就飞出了一口血光闪耀的长剑。 “这是……” 孙连诚的心思原本并不集中。 不过当乔银招来这口没有剑柄，通身血纹的宝剑后，他的注意力很快就专注了起来。 “飞剑外丹，这难道是方升道的法宝？” “孙长老，竟然认知这个？” 乔银当真感到意外，因为这种法宝几乎不出世，他自己也是第一次看到而已。 即便有眼力高明的人认出这是飞剑，大多也会误以为是道术飞剑，断然想不到它是武道之剑。 唰…… 很快，这口飞剑重新遁入青囊，回到了茶几。 孙长老则是微微出了一会儿神，之后才开口说道：“见过一回，在下的传信仪，正是受方升道启发才萌生灵感的！我在很多年前有过一眼之缘。” “果然如此么？” 乔银也早就有这种猜测。他虽然不懂炼丹，但这段日子一直在祭炼法阵，眼光也不差。 尤其是这口飞剑，上面的血纹和马蹄磁铁有相似之处！也就是说它飞行的动力，来源于磁场，只是它的磁力外放，马蹄磁铁的磁力内敛。 天地间是有磁场的，要不然指南针也不会动。 孙长老用手轻抚了一下青囊：“乔真人把它拿出来，是想要在下破解？不过这很难。因为这口剑有很强的阳刚之力，我无法深入其法阵探索。” “这的确是个问题。” 肉眼是无法观测剑内法阵的，但神魂又遁不进去！可以说方升道的外丹没有破解图径。 于是，乔银拿出了一口小巧的鲨鱼皮套：“孙长老，您看这些东西能帮到您吗？” “这是……” 见乔银把鲨鱼皮套也放在桌上，孙连诚打开袋子一看，手都有些发抖了，“冰裂血花纹钢啊，您哪里得来这样绝世的宝具？” 血花纹钢，尽管不能像血纹针一样遁入神魂，但质地是相当的。这是无数匠人梦寐以求的宝具，可以用来打造真正的法器！ 正如这口血花纹飞剑，本身材质坚韧，切金断玉。因此要在其中镌刻法阵，就不像制作马蹄磁铁那样轻松了，普通的刻刀根本雕不动。 而反过来，有了这套刀具，孙连诚就能想办法破开飞剑的外层，真正看到法阵的秘密。 “这套刀具，是和这口飞剑一起得到的。总归是群冤大头，您拿去用就好。” 乔银嘿嘿笑了一下，把鲨鱼皮套往孙连诚那边推了一下，明显是赠给他了。 “这……” 孙连诚一下醒过神来，本能的想要推让。不过眼睛盯着这些血光闪烁的器具却又移不开。 因此他说道：“乔真人如此厚赐，晚辈本不该推辞。只是方升道的法阵精妙复杂，万一晚辈打开这口飞剑，又没能参悟其中奥妙，怕是得不偿失。” 乔银当然理解他的心情，只说道：“一口飞剑而已，能钻研就钻研，钻研不出来也就算了！这些宝具在您手上，总比放在我这里吃灰要强。” 说着，他将鲨鱼皮套重新装好，直接放到了孙连诚的手上。 孙连诚接过鲨鱼皮套，努力平复着急促的呼吸，过了好半天才缓了下来。 将这些刀具收进袋中装好，他拱手道：“前辈，如此孙某就先将之借用了！只是晚辈尚有一个提议，还请乔真人听了不要误会才是。” 乔银笑了笑：“但说无妨。” 孙连诚便说道：“这口飞剑若是破开，必然就废了！晚辈的意思，乔真人何不先给祁大人看看？据说他夫人法力高强，见多识广，或许有办法祭炼！只有诸法无用，破宝才是最后的办法。” “嗯，你说得对。我正要去找祁大人。” 乔银其实正有这个打算，毕竟这样一口飞剑，毁坏了也太为可惜。 “既然如此，孙长老能不能给祁大人发个信息？既然要拜访，也好早作准备。” 孙连诚说道：“这个当然！” 于是走到了正案前坐好，桌上正摆着那架传信仪。 很快，孙连诚扭动铃铛，然后朝洋务衙门总署发了一条信息，告知乔银要拜访提督府的打算。 乔银心中也颇为欣慰，因为这传信仪实在太好用了。 要知道以前，有事要和其他衙门联络，就得派人到处跑。像瑚州营和洋务总署离得近，乔银还能用道术弥补一下。要是太远，事情没准就耽误了。 发完信息后，孙连诚又坐了回来，边和乔银讨论祭炼飞剑的事，边等那边的回信。 “对了孙长老，我还有事情要请您帮忙。” 乔银突然想起了什么。手一翻，一枚幻灵佛珠就出现在了掌心之上。 “这是一枚幻灵佛珠！我想您能不能帮忙试试，在它的上面刻上和马蹄磁铁相似的法阵？” “这个……” 孙连诚轻轻摄过这枚珠子，仔细的观察了一下。然后摸出一枚小刻刀，又轻轻试了试。 这枚幻灵佛珠，正是被法空的武圣拳意洗去幻境的其中一枚，所以乔银才敢拿出来。要是另外的那些，恐怕会伤害到孙连诚的神魂。 “可以！” 孙连诚很快作出了回应，而且很自信。 “它的质地，和血纹钢一样坚韧，若是放在以前我没有办法镌刻，划条印子都不行。但如今有了这些宝具，我一定能把法阵雕刻到最好！” “哈哈，我就知道能行！” 乔银一听，当真是高兴坏了。 “孙长老也放心，我也一定能把这两担子马蹄磁铁的法阵全部祭炼完成！” 正说着，大案上的传信仪也震起了铃铛：呤……！呤……！呤……！ 孙连诚连忙过去扭了一下铃铛，然后坐在了案边，在耳边上戴上了小鼓。 同时，他用笔在纸上写下了不少字码。 最后，孙连诚搁下笔，对乔银说道：“乔大人，祁大人发来回信：说已经和府中打过招呼，你这几天可以随时去拜访祁夫人！” “哈哈，那我下午就动身！” 乔银高兴的走了过来，用手抚了抚桌上的仪器，“这传信仪，可真太方便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天机至阳丹 “夫人，晚辈又来打扰您了！” 当日傍晚，乔银就跟着祁云伟再次策马出城，来到了马尾镇。 祁夫人带着丫鬟豪奴们出来迎接，忍不住笑道：“你这丫头，当真一点都不认生。” 说着，乔银和祁云伟也下了马来。 “咦，这马……” 祁夫人正分派小厮把马牵去马厩，突然看着这两匹马极不寻常，“这是赤血宝马？” 乔银拍了拍马脖子，笑道：“夫人当真是见多识广，赤血宝马都能一眼认出来！我和祁大人从衙门一路过来，也才跑了一个多时辰。” 祁云伟则是说道：“凡事还是低调一点，虽然是自己家里。传扬出去总归不好。” 祁夫人便叫道：“阿蒙阿铁，把这两匹马带到练武场，好好照料。” “是！” 两名铁塔一样的壮汉听见，过来牵了马。 乔银对这两名壮汉有印象，是祁夫人娘家的护卫，都是巅峰大宗师的修为，并不是普通的奴仆。 众人一同走进了提督府大门，祁夫人边说道：“赤血宝马难得，而且豢养起来也颇为昂贵！除了普通马匹吃的草料，它们还要吃鸡蛋，蔬果，喝的是豆奶，不然身体很快会垮掉。一般的人家就算有这种马也养不起，十天半月就能把一个小地主家吃穷。” “原来还有这些讲究？” 乔银倒是知道，这些马在瑚州大营呆了一天，就只吃了些草料，喝了些水，很是挑食。如果真这么讲究，放去尚未开发的蓝银岛恐怕养不活。 进了正厅，祁云伟夫妇照顾请乔银在客位上坐了，二人一同坐下相陪。 丫鬟小怜也过来倒了茶。 乔银对这个小姑娘印象很深，因为她那双眼睛，让人看起来很是心痛。 不过祁夫人的声音很快唤回了他的心神：“小乔，听说你这次来是有事的？” “是。” 乔银便从腰间解下青囊，小怜过来接过，上前放在了祁夫人旁边的茶几上。 乔银说道：“夫人，晚辈无意间得了一口飞剑，并不是道术飞剑，而是武道飞剑！因为想破解其中奥妙，所以特地拿来让夫人过目。” “武道飞剑？” 祁夫人微微一惊。 见祁云伟拿出一把摄子，从青囊里慢慢将飞剑抽出一尺来，说道：“真是武道飞剑！小乔给我看的时候，我也非常吃惊，还以为她在用道术骗我。” 说着，祁夫人拿起青囊，另一只手小心的抚摸了一下血红的剑身，脸上流露出惊骇。 “真是武道飞剑，八成是方升道的宝物！天下能炼制外丹的道门虽多，但懂得炼制武道飞剑的只有太一道和方升道！你……你从哪里得来的？” 乔银嘿嘿一笑：“说起这把剑的主人，倒和夫人大有缘分！就是那侯浪平的公子侯皓然，居然带人跑到泯南来搞事情，于是被我拿下了。” “侯浪平！” 听到这个名字，祁夫人眼中一闪，隐隐浮现出杀意。不过很快就平息下去了。 而且听到乔银居然拿下了侯皓然，她的眉宇间显露出一股快意，好像念头得到了极大的舒缓。 乔银也能感觉到，这位祁夫人的神魂修为又有了进益。她的状态和去年的自己极为相似，可以随时去渡雷劫，只是时机未到。 轻轻将剑囊放在茶几上，祁夫人并没有多问侯皓然的事，只说道：“很遗憾，我们慕容家虽然有点浅识，但方升道这种大派的机密还是无法全知。你要问铸剑的材料我还能想想，但要问法阵我当真爱莫能助。” “材料？” 乔银倒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打造血纹钢的材料，不都是宗师和武圣的遗骸吗？” “你说得不错，但这把剑不是。” 祁夫人再次伸出手指，抚了抚剑身，似乎确定了什么。 “宗师和武圣的遗骸，的确是打造血纹钢的材料，但毕竟太难得，也不人道！太一道早年立业，干尽偷坟掘棺的勾当，为天下不耻，直到大康年间，第十七代掌教炼成了人元六阳丹，后来就不再用人的遗骸了。” “人元六阳丹？” 乔银心中一动，他曾经听百灵提及过，只是百灵也不太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祁夫人说道：“就是挑选午时出生的五彩雄鸡，用它们的阳刚之气代替人之精气。据说凑足九十九只鸡子，就能炼制人元六阳丹，让顶尖武师固本培元，成就先天！同时，拿六阳丹来淬炼盔甲，就能让人‘爬云’。再到后来，方升道又炼出了地元九阳丹，这种丹药能让巅峰武道大宗师脱胎浣血，成就武圣！因此用地元九阳丹也能取代武圣遗骸，打造出血纹钢。” “居然有这种外丹？” 乔银听了，上前重新拿起了青囊，仔细用手摸了一下剑身。似乎经祁夫人这一说，才感觉到它的血纹和阳刚之气，的确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这方升道，当真是了不得！如果是真的，以后我们能打造出多少神兵利器啊？” 哪怕没有法阵，就是普通的血花纹钢，那也是切金断玉的宝贝。 祁夫人笑道：“这怎么可能？方升道的势力遍布川蜀，打造一件六阳法衣都不容易！不说需要很多材料，就是成百上千的雄鸡，也太难找。” “我们的农庄可以！” 乔银却并不觉得这有多难，起码现在不会了。 “大肃以前一直是小农经济，养鸡更是在农村，挨家挨户去找当然很难了。但我们源州不一样，我们的农村整改了土地，有专门的养鸡场，里面的鸡成千上万！这样收集材料，不比方升道厉害几百倍？” 乔银的话，让祁夫人微微震惊了一下。因为这段日子，她响应衙门的号召整改田土，也和那些干部们打过交道，知道新政的确不是在骗人。 “真的可能吗？如果是这样……” 祁夫人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如果是这样，我们岂不是有希望炼制天机至阳丹了？” “天机至阳丹？” 乔银和祁云伟对望了一眼，祁云伟也惊骇于自己的这位夫人居然知道这么多东西！毕竟十多年相敬如宾，把老婆当客人，自然谈不出什么知心话。 听见他们问，祁夫人点头道：“这都是我儿时在大戎皇宫的时候，听老人说过的。纯阳丹药有三种：一是人元六阳丹，用雄鸡炼制，第二种就是地元九阳丹，要用九百九十九枚胎衣炼制。” “据说太一道还有一种极珍贵的灵药，叫做天机至阳丹！这种丹药可以让人的肉身突破武圣极限，成就人仙！只可惜，没人知道它的药引，这是太一道最高的机密，但无论如何都和至阳精气有关。” “什么？” 听见这话，祁云伟都不淡定了，几乎从椅子上蹦起来！“可以让人修成人仙？” 乔银也有些傻眼，也不太相信。 人元大丹，地元灵丹他倒是能相信。毕竟只是给普通修士提升境界，固本培元，不至于让他有太大的震撼。 但人仙就不一样了，那是超越武圣的存在，五百年一出的真神！ 大肃立国四百多年了，也没出过一个人仙。 乔银没有见过，更想象不出来人仙是什么样的，有什么样的神通？ 他只知道，祁云伟偶然勃发出巅峰武圣的力量，自己的所有道术就都被破去了。这只是巅峰武圣而已，况且祁云伟的境界还不圆满。 法空这样的武圣，一声怒吼，就能震破乔银的道术。 乔银怀疑，如果是人仙一声怒吼，鬼仙是不是就被当场震碎了？ 摸了摸手上的血花纹剑，乔银咳嗽了一声，说道：“夫人，如果真有天机至阳丹，大戎应该有人仙高手了吧？但我并没有听说过。” 祁夫人看见他们震惊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瞧把你们吓得，就算太一道炼出天机至阳丹，也造就不出人仙！人仙可是武道的极致，传说中的盖世至尊，哪怕是神威王那样的人物，得到天机至阳丹也只有五成把握练成，我家这位吧……恐怕只有两三成。” “嗨，扯上我干嘛？” 祁云伟呵呵笑了一下，拍了拍老婆放在茶几上的手。 乔银听了，也终于把心神放了下来：“是啊，丹药虽好，也得有底子才能服用。” 因为这个秘闻太震撼，乍听之下，难免让人乱了方寸。 乔银当然知道，服用丹药也是要看资质的。比如能成就武圣的地元灵丹，卢源这种人就能服用，换了其他人，像宁远，乔银自己，会有一定危险。 修为不够的人，吃上品丹药的下场就是爆体而亡。 祁夫人说道：“太一和方升，这两大道门因为擅长炼丹，无论练武还是修道都占了很大便宜，因此本命修为并不高！据说现在太一掌教叶长风勉强渡过一次雷劫，方升道的掌教也只是先天武圣，除去人数优势，水平上和南安的天龙寺差不多。” 对于这些，乔银倒也不奇怪：“手上有这么好的法宝，自然没有动力提升本命修为了。” 祁夫人却又说道：“不过他们的法宝的确不容小视，因为天机至阳丹同样能打造成飞剑！据说太一道总坛就供奉着一口神剑，能匹敌人仙的三成力量，叫做‘五霞丹云剑’，是震派至宝。” “还有这种宝物？” 乔银摸了摸手上的飞剑，心口再次悬了一下。 侯皓然的这口飞剑，施展起来几乎就是武圣的三成力量。但武圣不会飞，因此飞剑有绝对的优势。 如果真有“五霞丹云剑”，拥有人仙的三成力量，那能强到什么地步？恐怕洋务衙门的高手，从老到小一起上，都要被屠得七七八八。 而拥有如此实力的两大道派，也不敢招惹北方的大戎帝国，大戎隐藏的力量又有多强？ “可惜，我们整改农村后，材料倒是有办法收集，但破解不了法阵。不然的话，‘天机至阳丹’虽然炼制不出来，但武圣的飞剑还是可以的。” 放下手中的飞剑，乔银多少觉得可惜。 这时，一直站在祁夫人旁边的丫鬟小怜，终于怯生生的开口说了一句话。 “乔大人，能把剑给我看看吗？……” 第一百六十三章 螺旋剑阵 “哦，小怜姑娘？” 乔银对这个小丫鬟，印象一直不错。毕竟他本能的同情小怜的身世。 把手上的青囊递到了小怜手上，小怜也小心的接了过去。虽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乔银多少还是存了点希望，因此他一直觉得这个小怜不简单。 不过，就连祁云伟和祁夫人也不知道小怜要干什么，只希望这个丫鬟不要失了体统才好。 小怜用手握着青囊，同样伸出手指摸了摸血红的剑身。之后闭上本来就看不见的眼睛，慢慢把耳朵凑了上去，然后用指甲轻轻敲了敲。 叮—— 这一敲，血花纹剑顿时发出了细微的响声，清脆长吟，好像乐队里的扬琴。 在乔银他们疑惑的目光下，小怜突然说道：“夫人，能赐我纸笔吗？” “哦……来人，拿笔墨纸砚来！” 祁夫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乔银和祁云伟也都站在了桌边，乔银甚至亲自动手帮忙研墨。 不多时，小怜上前拿起笔，在铺好的纸上慢慢勾画了起来，乔银他们也把目光放在了纸上。 小怜画出的，是一个圆，让乔银想到了灵魂涡漩，阴阳昆洞大阵。当然让他印象最深的，还是郎先生曾经画过的东瀛忍者法阵。 乔银会施展很多道术，但让他画出来却有力未逮。 小怜则不同，似乎能将心中的感悟完全画到纸上。随着她笔尖划过，白纸上留下了一座从外到内，由许多长短粗细不一，彼此并不相连，却又环环相扣的螺旋。 画完之后，小怜显得有些疲倦，微微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这是……” 乔银他们互相望了一眼，又望了望小怜。似乎有些不能相信，却又能感觉到这不像是假的。 因为这种阵图，哪怕有一处错误，普通人都能感觉出不协调。但小怜画出的阵图却丝毫没有不协调的感觉，反而有一种灵动，即将飞腾的意境。 小怜说道：“这是剑身内部的一座法阵，当然它本身非常小，我怕大家看不清楚，所以才画这么大。不过法阵的构造相当繁复，我现在只能画出骨架。” 乔银拿起纸来，仔细又看了一下，差点要喊出来！ 祁夫人也惊骇地说道：“小怜你……你居然有这种本领，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小怜将青囊放在了桌子上，说道：“夫人，我天生看不见，所以对声音很敏感。加之您传授了道术，我能听见的东西就更多了。我刚才把它拿给您的时候，就想试试，但又怕打扰大人。” “呵呵……” 乔银此时，也终于把要喊出来的声音憋了回去，变成了不大不小的笑声。 “夫人，我就知道您一定有办法的。” 祁夫人也摸了摸小怜的头，说道：“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小怜有这样的本领。” 她这一摸，让小怜无比的受用。 祁云伟轻轻的吁了口气，目光炯炯。 其实看见这口飞剑的时候，他就十分的心热，毕竟这种宝物谁都想要。只是已经从乔银那里得了一把神弓，如果再要这口宝剑，他当真没有这样的脸皮。 而小怜的存在，却让衙门仿制这口飞剑有了希望。换了谁在这里都会激动。 “小怜，你能把这口剑里的法阵完全参悟出来吗？” 乔银握起了小怜的手，小怜也冲他点了点头：“嗯！” 乔银便说道：“那就不急！这把剑就放在提督府。你什么有状态，就什么时候参悟一下。” “对，不要急。” 祁夫人当然知道，小怜要参悟这样复杂的阵法，肯定不容易。他们自然要爱惜这个女孩。 于是，大家便不提飞剑和天机至阳丹的事了。眼见天色不早，祁夫人便吩咐摆饭招待乔银。 依旧是在院子里排上酒菜，祁云伟和夫人一同陪乔银吃饭，小怜也在一边伺候。 席间，乔银说道：“大人，夫人，我每次一有困难，找到提督府总能解决！我觉得我们太有缘分了，于是想了又想，陡胆想攀攀贵府的高枝。” “哦，怎么个说法？”祁夫人笑了笑。 乔银也笑道：“我想拜祁大人为叔父，拜您为婶娘，然后嘛……” 说着，拉了一下站在旁边的小怜的手。 “认她当干妹妹。” “好你个小乔！” 祁云伟佯怒道，“看到我府上出了能人，就想着拐走是吧？可惜衙门里当差要避亲，这认干亲朝庭是明令禁止的，所以小怜只能是我府上的人。” 虽然他嘴上这样说，但眼中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还有感激。 说着，祁夫人便对小怜说道：“小怜，你就拜大人和我为叔叔婶婶如何？” 小怜吓了一跳：“夫人，您别折煞我了！我只是个丫头啊……” 祁云伟笑道：“你这些年和我们在一起，我和你婶子早就把你当闺女看待了！都是自家人，别说什么见外的话，先一起吃饭吧。” 说着，祁夫人已经拉着小怜的手，坐在了自己的旁边。小怜虽然有些拘束，但欣喜也掩饰不住。 乔银也马上端起酒杯，说道：“乔某恭贺大人和夫人一家团圆，在此先敬小姐一杯！” 说着一仰脖就干了下去。 小怜也连忙端起一杯酒，轻轻抿了一口，忍不住呛了一下，让祁云伟夫妇直笑。 在乔银的促成下，祁云伟夫妇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小怜也真正有了自己的家。 看着坐在祁夫人身边一起吃饭的小怜，乔银打心眼里感到高兴，神魂一阵阵舒畅。 “哎，那个……” 席间，祁云伟突然想到了什么，“乡试结束，明天钦差主考们就要返京去了！对于那个侯皓然，我准备和巡府衙门商议一下，咱们……” “哦……” 听了祁云伟的打算，乔银顿时赞同。 这个侯皓然毕竟身份不一般，杀了不是，不杀也不是，能打发走是最好的。 “好，一切都听大人安排！” …… 乡试之后，钦差主考们也离开了源州，回京复命。 一路上，巡府大人代诸多官员送行，极尽地主之宜。 终于在这天黄昏，官队行至泯南边境时，开道的衙吏突然跑回轿子边禀报：“巡府大人，前面有几个晕倒的路人，不知道出了何事！” “什么？” 巡府一惊，几位钦差也掀开了轿帘。放眼望去，只见路边上果真躺着两个昏迷不醒的人。 “快，过去看看？” “是！” 很快，衙吏们上前去，将这两个人架了起来：原来是一个年轻人，还有一个中年道士；当看到那个年轻人时，几个钦差都惊骇起来。 “侯公子？” 巡府大人更是一下从轿里钻了出来，仔细又看了青年几眼，确定没有看错。 “可恶，何方歹人，如此大胆？” 几位钦差也都下了轿，上前指挥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救人？” “是！” 衙吏们上前，用清水洒在了青年脸上。不多时，青年动了动，慢慢转醒过来。 “啊，妖人！” 这一醒来，他放声就喊，明显是遭遇过什么可怕的事。 “公子！侯公子，不要怕！” “是啊，我们是钦差，不是坏人！” “侯公子，你还好吧？……” 几名钦差和巡府衙门的人走上前去，安慰了好半天，终于让青年清醒了过来。 “啊，妖人！快，有妖人，别让他跑了！” 钦差说道：“宁大人，您可是泯南巡府，如今出了这事，怎么向朝庭解释？” 宁卫连忙说道：“回钦差大人，泯南治安良好，您主考多日，想必是看到的！这些强盗妖人，绝对不是我泯南人，还请大人明鉴。” 钦差也点点头，于是望了青年一眼。 “侯公子，你怎么跑到泯南来了？是被坏人绑架来的吗，和咱们说说，我们一定如实禀报皇上。” “额……” 青年还没有完全回过神，而且也好回答什么。 “让我……让我缓缓……我得缓一缓！对了，我为什么会来泯南呢？……” 看见青年的样子，宁卫的嘴角微微翘了一下。 侯皓然来泯南的目的，肯定是不能明说的。毕竟袭杀乡试举人，和科场作弊一样严重，谁也护不住。 而且对侯皓然来说，他的记忆只存在于昏倒，然后被钦差和巡府发现，救醒。 因为这个地方，就是他当时晕倒的地方。如今醒来，自然还以为是当时的情况。 这让侯皓然很难在短时间内圆出像样的谎。 当然，给他更多的时间，他也圆不出什么谎。发现他的毕竟是朝庭钦差，不是路人。 因此侯皓然只是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生怕被钦差和巡府看穿了什么一样。 然后，他发现自己的马匹行李都不在了，两名护卫也不在了，就连自己的飞剑“凝风”也不在了！ 同时，强烈的饥饿，疲倦，让刚刚醒来的侯皓然再也支撑不住，一时双腿发软，头晕眼花。 “我的马……我的剑，我的飞剑呢？” “……哈哈……妖人，我爹不会放过你的呀！……” “呵呵嗝……” 侯皓然好像喝醉了酒一样，哭着笑着，摇摇晃晃的转了好几个圈！ 最后一屁股箕坐在地，放声大嚎，然后被口水呛得咳嗽起来，豪门公子的风度全失。 这让围观的衙吏们都忍不住指指点点。 好在一位副主考说道：“哎，先别问了！找个客栈，让皓然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对对对，快，扶公子上轿，快投栈！” 衙吏们七手八脚，抬起侯皓然和那个中年道人放进一顶轿子。之后匆匆赶路，向着周边的城镇而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 先发后发 九月底，霜降。盛行的北风笼罩着银京，让皇城内的君臣都换上了大袍朝服。 望海小筑内。 皇帝坐在暖榻上，正听着泯南回来的几位主考奏报，微微点头。 “就是说，泯南真的做出一种不用道术，普通人也能传递信件的用具？”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手上的奏折。 主考拱手道：“皇上，臣在泯南亲眼得见，绝对错不了！不过因为怕惹麻烦，也因为传信器尚在试用阶段，所以宁大人和祁大人暂时没有明报。” 皇帝点点头：“对，这样最好不过。朝庭里有些人就喜欢没事找事，这样的东西冷处理最好！不高调也不低调，顺其自然。” 武科主考又说道：“皇上，司马大人府上的十四公子司马慈，化名为肃慈，在泯南参加了武科乡试，还中了举！但此人并未有何异举，您看……” “有这事？” 皇帝微微一愣，“司马大学士的十四公子……好像是他的番妾迎春郡主所出吧？” 主考拱手道：“正是。” 于是皇帝思索了一下：“司马大学士乃圣人之后，府中规戒甚严。当年大戎郡主下嫁于大学士府，想来司马大人未必情愿？如今郡主身去，这孩子或许在府中并不得志，所以才会科考出来……也属难得。” 文科主考想了想，也拱手道：“皇上，和这个肃慈一起的，还有一位名叫蔡功成的监生，今年也参加了泯南文科乡试，中举！但据微臣所闻，这位蔡功名乃是二十年前的程春修，曾在汉东省乡试中过一次举。” “什么，程春修？” 皇帝一下坐直了身子，“朕的工部尚书，程春修？” 二位主考对望了一眼，之后拱手道：“或许只是重名。” 皇帝也站了起来，背着手来回走了几步，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问题。 “科举作弊，冒顶功名……” 并没有让主考多说什么，皇帝似乎就猜测到了其中的关节，重新坐了下来。 他突然说道：“这件事情，对谁都不要再提！只等明春会试，切莫误了他人前程。” 几位主考都拱手道：“臣等明白！” 皇帝便说道：“天不早了，你们也早些去休息吧！马上又到会试了，还有很多事要筹备呢。” 众人便都慢慢退了下去：“臣等告退！” 主考们都离开后，皇帝身边只剩下了许德全。他静静的坐在软塌上，出了一会儿神。 许德全侍候在一边，满脸发呆的模样，似乎什么都没听到，也没有兴趣去听。 少时，皇帝站起身来，走到了小筑之外。许德全也跟着皇帝，一路走到了院落中。 皇帝回过头，望向了门楣上的牌匾。 “望海……” 一阵寒风吹过，让他的龙袍微微飘抚。 秋风已有些许的凉意，许德全也早已将取来的斗篷给皇帝披上。 “皇上，当心龙体啊！” 这位太监大总管永远是一副神游物外的模样，但该他做的事却一件不落，自然而然。 皇帝笑着紧了一下斗篷领子：“真是强劲的北风啊！洋务衙门的人，又到了出海的日子了。” …… 霜降之后，时节已是十月。这意味着秋季终于过去，隆冬已经来临。 不过和北方相比，岭南一带尚有余温。除了北风更加盛行，却不显得严寒。 这从乡间那一片片开始抽穗的稻田就能看出来。完成土改后的源州府，二季粮也要丰收了。 源流府港口。 北风呼哮，让宽阔的泯江之上翻滚着层层波浪。站在江边栈桥上的官员们，衣襟和斗篷随风飘舞，彰显着一股大国官将的威仪。 “起航！” “起——航——！——” 哗…… 港口边，又是三艘大舰鼓起风帆，向着马尾湾东面的外海驶去。飞速旋转的蓝银风车让大舰的航速到达了极致，不出多久就消失在了天水尽头。 这是今年第三批出航的舰队了，也是最后一批。 之所以分批出航，主要是为了避人耳目，不要太大张旗鼓。加之出航的目的是开荒垦殖，要调备大量人员物资，准备起来同样需要周转。 哪怕洋务衙门从安南那里得到了赔款，但银子也不可能直接变成物资，都需要运营。 “这个时候，第一批出海的舰队已经抵达擎海群岛了吧？宁大哥他们应该也在南大洋，今年的出海同样顺利，但愿垦殖也能顺利完成。” 乔银目送着舰队远行，眼神中满是羡慕。 祁云伟笑道：“不要急，等明年你完成督考，就是真正的大船长了！凡事要有个过程，能力，名分，资历，都是慢慢积累出来的。” 乔银也点了点头，自然不会急于求成。 祁云伟又说道：“况且，衙门里现在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帮忙！比如辅设传信线路，这可是关乎到新政成败的关键，咱们一定要尽全力完成。” “明白！” 乔银很快收了心，重新专注到衙门的事情上来。 很快，祁云伟带着诸多官员离开了港口，一路朝衙门总署而回…… …… 大肃与安南在南海发生的冲突，迫使安南交付战争赔款两千万两之巨。这样的数额，安南却不到半年就已悉数付清，显露出丰厚的财政收入。 这些赔款在皇帝的安排下，大部分又调拨回了泯南，为本地的发展补上了一记猛药。 两千万的资金，而且还是现银，这在哪朝哪代都是惊天巨款。要知道大肃一年的岁入也不过六千万两，这笔财富已经是赋税的三分之一了。 这笔钱如果让那些士大夫们得到，无非又会拿来吃山珍品海味，喝花洒赏伎女，挥霍一空。 但泯南不一样。 源州府在整改完田土之后，正好迎来了一个高速发展期。无论是官办的船场，还是官督商办的坊市，包括民间的作坊，都大大缓解了资金方面的困难。 加之源州还要兴办更多的学堂，济养院，都是投入周期长，见效慢的工程。未来数年内，都要大量的银钱周转，这样算下来钱再多也不够填。 乔银和衙门里的官员们一路回到省城时，连马都不方便骑。因为各街各道的竹架比以前更多了。 “州府的大小有限，衙门也不希望城区的扩建过于占用郊外的土地。所以新规划的官衙，坊市，居所，准备建成塔楼，以节省用地面积。” 回城之后，官员们都下了马来，走在街上。宁卫也向祁云伟他们讲解了一下城区的规划。 “不错！塔楼这东西倒是能掩盖很多说辞，特别是济养堂。起码表面上说，多少和出家修行能扯上一点关系，倒是能省去不少麻烦。” 祁云伟沿路走着，不时的看一眼宁卫手中的规划图本，也满意的捋了捋胡须。 济养堂这个想法，是乔银提出来的。如今州府衙门也收容了不少老弱病残，大多安置在寺庙或道观附近，以后肯定需要搭建房舍。 巡府衙门规划的房舍，就是塔楼。 塔楼是佛道世俗化的一种建筑，占地更大，房舍高，早先是有钱有权的人用于娱乐的场所。 像银京最大的“摘星楼”，底基占地超过一亩，高十一层，是士大夫们游览的圣地。 源州也有一幢高九层的“望月塔”。年节之时，彩灯悬挂，大家也都目睹过它的风姿。 如今，宁卫的打算是把这种塔楼普及下来。 “您看，这是衙门里正在规划中的新塔楼！不用太高，五到七层就足够了，底层占地更大，塔型也更接近于房舍，建成之后无论是办工，还是住人，都能胜任。” 在一片挖开丈余深的地基前，宁卫对照着图纸正和大家讲解，祁云伟他们也连连称赞。 轰……轰……轰…… 地基已经挖出了一个巨大的六边形坑，坑内的几架起重机正猛烈的打着桩！巨大的石桩被牢牢钉入地面，震得所有人都脚底发麻。 洋务运动之前，修建一座塔楼要花费许多年，如今却时过境迁，完全不用担心工期问题。 工地旁边，搅泥车吐出了一堆堆磨碎的泥灰。这是用贝壳，砂石，草木，黏土等发酵制成的建筑材料，因为是洋务衙门创造的，所以叫“洋灰”。 工人们将洋灰堆起来后，又加入石灰发酵，就能用来盖砖砌瓦，风干之后无比结实。那大石桩就是洋灰加上玄钢骨架风干制成的。 金石混合搭成的骨架，然后再添砖瓦木料修成房屋，这样的塔楼自然坚固耐用。 棱堡和塔楼，算是洋务的标志建筑了。 乔银看着面前的地基，不由得又想起了蓝银岛。蓝银岛要想这样建设，不知道还要多少年以后？ “不过蓝银岛后起勃发，在技术上是有优势的，瑚州岛也是一样。这两年先从瑚州岛的发展总结经验，然后再用于蓝银岛，避免又走弯路。” 源州开海九十年才发展到这一步，当然不等于蓝银岛也要发展九十年。先发有先发的劣势，后发有后发的优势，瑚州岛就是榜样。 瑚州岛汲取一遍先发优势，必然会走弯路。这种弯路就要总结下来，避免以后发展蓝银岛的时候再走，做到“后人哀之而鉴”。 不光是乔银有这种见解，宁远，祁云伟他们同样如此。这也是洋务派的思维习惯。 察验完工地，大家便来到了器造场。 这里的各式作坊连成一片，形成了大规模的坊市，并不比湖阳船场逊色多少。 而且带动工场设备的水车，如今也得到改良。原本老式的明轮，也像聚风扇一样改成了螺旋轮，这让水车的功效提升了好几倍。 唰…… 铁场内，水车带动着转床上的钳锅飞速旋转。铁匠将烧红的铁水倒入锅中，铁水便从锅底的针眼内飞溅甩出，凝结成均匀的铁丝。 “小乔，这铺设传信线路的工作，还得你多多上心啊！” 看着那一堆堆的铁丝，祁云伟和宁卫他们都期待地望着乔银。 乔银自然不会推脱：“大人们放心，包在我的身上！” 第一百六十五章 划时代的神通 “这次水车的改良，当真让源州的工场翻天覆地啊。” 祁云伟和宁卫参观着工场，当真被瑚州营的这次专举惊艳到了，并不止是传信仪而已。 工场原本的水车，尽管也做了诸多改良，本质上依然是水车而已。水流的利用有限，一架大的水车也就相当于数十牛马的效率。 直到丘小珍这次改良了聚风扇，进而将水车改进为水轮。 先在河渠中用堤坝蓄水，然后在堤坝内修出水道，再将水轮修入水道内部。不光季节性的水流问题得到缓解，水轮的效率更是超过数百牛马。 而且堤坝蓄水，也和新政整改田土相得宜彰。蓄水池因工场修筑，又能反哺农田。 如果说聚风车的改良仅能利于航海，水轮车的改良则是真正造福于民生了。 要知道源州的工场从去年起，就开始了大规模的生产改良，成立生产队，技术日益革新。在这种局面下，最缺少的就是动力，带动场房设备的力量。 水轮车的改良，简直就像一口甘霖。 “小珍姐姐的才华，远不止如此！光凭水车和风车，她就足够积累成鬼仙了。” 乔银对丘小珍的欣赏，绝对不是来源于力量上的强弱。在他的心目中，生产生活永远高于战争。 “哦，小珍居然有这种本事？你是说……” 祁云伟也欣赏着河道上的水轮车，感觉乔银话里有话。因为凭丘小珍现在的成就，想一举跨过鬼仙屏障多少还有些勉强，祁云伟的眼光也并不差。 乔银却对此充满信心。 “水轮车并没有真正完成，因为它还没有镌刻法阵！小珍现在只精通风阵，并不熟悉水阵，等她完成水轮车的法阵之日，就是一举突破鬼仙之时。” “原来如此！” 祁云伟微微一震，“就是说，这水轮车的功效还能继续提升？成为法器？” 乔银笑道：“那个自然，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推崇小珍姐姐了！不过要修造这些法器，得消耗很多蓝陀银木，就是怕材料不够用。” “多多种植就是了！” 得知这个消息，祁云伟当真心中发热！ 如果水轮车的功效真能再次提升，那生产效率简直能高到无法想象。 于是乔银说道：“祁大人，如果这次的事情能办成，晚辈想请您再帮个忙行吗？” 祁云伟望了他一眼，说道：“我就知道，你一直惦记着小怜那孩子吧？放心，我和你婶子不会把她栓家里的，等济养院修好，就让她跟你办差。” “哈哈，多谢大人！” 乔银一听，顿时眉开眼笑。 小怜这个女孩，也是难得一见的奇人。她道术精湛，居然能感应出法阵，这简直逆天！有她在，以后得到什么法宝，丹药，功法，都能推演出来。 当然这都是以后的事了。 现在首当其冲的，是要把传信线路铺设出去，为新政打好坚实的根基。 …… 几天后，原本只在省城搭起的传信线路，渐渐开始向周边府县蔓延了。 这将是一个巨大的工程，因此只是筹备阶段，就开启了很大的阵仗。 大量木料木杆从瑚州运输到了内陆，更多进城务工的农民也找到了活计。炼铁场热火朝天的运作着，大量磁铁，铁丝，从铁场送到了工场。 泯南虽是小省，但方圆也逾千里，下辖几十座府县。每座府县之间，路程短则数十里，远的恐怕有上百，光是准备材料，筹划线路都是相当繁琐的事。 尤其是大的河道，海道，要铺设线路必然得有道术高手支持，不然光凭人力得花很多年。 入冬后，佛罗州南岸的海浪翻滚不息。盛行的北风成为从内陆渡往瑚州的最好助力。 瑚州海峡上，繁忙的各式海船川流不息。其间，也少有在海峡上抛锚停泊的大舰，这正是洋务衙门负责辅设海底线缆的作业船。 “乔大人，拜托您了！” 银河号上，孙连城颇为期待的向乔银拱手。 乔银也笑道：“放心吧，这样的小海峡，对我来说不在话下。” 说着，他在船长室内卧定，照例遁出神魂，带上准备好的大量器材，沉入海底。 神魂入海，对乔银来说早已轻车熟路。 瑚州海峡并不深，大多数地带都只有二十到三十丈之间，只是洋流较为湍急。不过乔银现在神魂力量强大，五节的洋流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和南洋相比，瑚州海峡就显得荒凉了许多，除了大规模的季节性海鱼之外，并没有更多的奇珍异宝。 海底偶尔也能看见沉船，还有铁球一样的炮弹。大多是百十年来渡海，战争遗留下来的残骸，也算是航海时代开启之后的见证了。 入海不久，乔银很快观想出了三尊魔神。 依然是那个黑衣巨汉，白衣少年，如今又多了一个灰衣少女。三魔都扛着一大圈线缆，还有镐，锄等工具，在乔银的指挥下挖渠掩埋。 陆地上的铁丝架在讯杆上，可以裸线作业，海底自然不行。海底的铁丝套上了好几层的外衣，最里面是一层鸡肠，然后是羊肠，最外面刷上桐油。 羊肠是一种韧性很强的材料，用碱泡过之后能耐腐蚀，一直是做琴弦，弓弦的上好材料。最重要的是它成本低廉，很容易就能征收到。 不然的话，从佛罗州到瑚州岛，成本太高根本铺不起。 三魔作为免费劳力，工作效率当真不是盖的。三尺深的海底沟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挖出来，简直就跟犁地一样，然后将绞好的线缆埋了进去。 每完成一段辅设，乔银就要将线缆连上传信仪，测一下传信质量，然后再继续铺设。如果传信不通畅，就回银河号上找孙连城帮忙。 同样，每段线路的连接处，都要埋进一个中转仪，保证磁力的强度。这意味着线缆辅设之后，维护也将是一件相当烦锁的事情。 “唉，等济养院真正落实之后，多培养些道术高手出来！现在的生产效率还是太低下了。” 乔银边干活，边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道术原本是参与生产的优质劳动力，但现在修道的大多数人都是脱产者，这点乔银也没有办法。 所以他想到成立济养院，把病残培养成道术高手，这样即能解决他们的生活，同时也能解决社会的生产，还让朝庭士大夫们无话可说。 哗啦…… 日落时分，乔银的神魂一下遁出海面，拽上来小指头粗的线缆。从早上忙到下午，他一天就辅设了数十里的距离，相当于普通人行路的效率了。 这根羊肠线内，是两根绞在一起的鸡肠线，一去一回。孙连诚也赶紧将线缆连上了传信仪，和数十里外的佛罗角上发信通话，确认没有故障。 “真是厉害啊，一天就铺了这么远！照这个进度，不到十天就能铺到银窗岛了。” 乔银笑道：“这算慢的，毕竟刚开始弄，业务不熟。从明天起，我的效率还会成倍提高的！” 乔银当真没有吹牛。 第二天再下海埋线，他的效率至少提高了五成，之后又过了三天就把线缆连到了银窗岛的位置；然后又用了半个月，线缆就成功连上了瑚州岛。 乔银在海底埋线的同时，泯南和瑚州也同样在赶工架线。祁云伟说：“人家在海底铺线，你们在路上架线，要是比输了，看还拿什么脸混？” 于是，从源州连通佛罗角的主线，还有从瑚州连通瑚上和瑚下的主线，也和乔银的工程一同完工。剩下的枝叶，就等以后慢慢开花。 海底线缆从辅设到连通，前后用了一个月。时节不觉已到十月底，瑚州和泯南也先后收获了晚稻。 今年又是风调雨顺。晚稻的收成比早稻又要多出半成，两岸州府一片喜气洋洋。 瑚中现在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县城了，而瑚上，瑚下两个新开辟的乡村也同样打下了根基。只等接纳的人口越来越多，也能像瑚中县一样蓬勃发展起来。 乔银来到瑚州岛后，照例在瑚中县小住了数日。同时也终于有空，游览了一下岛上风景，顺便去瑚下察看了一下栽种不久的蓝陀银松树苗。 这二十八株树苗，如今都十分的不起眼，可幸的是都存活了下来；或许过个二百年，它们就能像蓝银岛上的蓝陀银松一样，长成参天大树。 不过瑚州现在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官道边架设的一根根讯线杆了。 从瑚上到瑚中县，再往南到瑚下，沿官道连上了长长的几条铁丝线；瑚中县和源州巡府衙门，还有镇远营和洋务衙门的海底讯线全部连通成功。 “大人，巡府衙门发来讯示：又有一批流民要送往瑚州岛安置，共有三艘船，八百户。” 瑚中县衙，一名年轻人收完传信，正拿着记录向知县周近汇报。 周近想了想：“既然是八百户，必然是拖家带口。如今瑚下村人最少，请洋务衙门的船直接送到瑚下安置。另外再给巡府衙门发一封回讯：瑚上和瑚下来年必然要加紧开发，需要委派行政主官前来管理了。最后给瑚下的县丞发封示讯：让他们准备接收流民。” “是！” 年轻人应了一声，马上坐回桌前扭动了铃铛。随着铃铛回响数声，他便开始发送信文。 尽管这年轻人明显是赶鸭子上架，还不甚熟练。发信之前，还得先拿着字码表查上老半天。 不过周近一点也不着急。因为查字码再慢，也比渡海送个信要快上太多。 瑚州终于不再是一座孤岛，而是和内陆真正紧密相连。无论是人口的安排还是物资调配，以前要走上好多天的海路才能带句话，如今一个传信就能随时安排。 洋务衙门现在能用的大型商船尚有十余艘，对渡海的流民每安排一批就能送走一批。上岛后即刻就能开荒垦地，为来年的春耕做准备。 回行时货船还能带回岛上的大量木材土产，真正做到港不置闲，船不走空，人尽其流，货尽其用。 第一百六十六章 神讯伯 时近年底，泯南一省的所有衙门都飞速运转起来。 传信器让巡府衙门的政令能即时下达到直属州府，就像管理身边的湖阳府和江口县一样方便；宁卫也能随时回收相应情况，合理安排事务。 像临城府，当地知府推行新政顺利，开明士绅也多，就不用浪费太多资源。 而吕州府，知府办事拖拖拉拉，不太牢靠。当地劣绅，刁民闹事的也多，宁卫就能把官员幕僚兵丁集中派过去，作为重点栽培对象。 正如孙连诚所说，“仰望星空之后，方知宇宙之浩渺，时空之无限。” 传信器拉近了时空间的距离，让朝庭的政令头一次能推行得如此之迅猛，当真让某些人措手不及。 加之数十年的整顿，泯南一省官员基本上全是新政派。因此直到年底，临城一府三县，吕州一府两县，基本上达到了当初源州三城推行新政的效果。 树立了一批开明绅士和新农民，中立了一批普通士绅和自耕农，孤立打击土豪劣绅和刁民。 刁民是一定要打击的。有一天巡府衙门突然讯信不通，原来是有刁民剪断了铁丝线。 巡府衙门当即派兵捉拿，将闹事的刁民全都抓了起来，送到瑚州岛嘎腰子。 如此狠辣的手段，终于震慑得没人再敢闹事。 土地整改之后，无地失地的人要么进城务工，要么就被一船一船的送去瑚州。这也是洋务衙门这段日子如此忙碌的原因，这在以前是不曾发生过的。 有了这个经验，剩下的九府二十二县也自然能够慢慢消化，只看时间的长短罢了。 银京，大肃皇宫，阅马场。 接到宁卫，祁云伟，周近三人的折子后，皇帝高兴得不得了。 “老骆啊，这宁卫他们办事真是太可以了！政令上传下达，安排得井井有条，从古到今有过这样的政绩吗？有过这样的能臣吗？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皇帝兴奋得在雪地上走来走去，骆诚国也笑吟吟的站在一边。 “是啊，短短数月，就将政令下达，土地整改，流民安置！这的确是亘古未有之事！只是臣担心，朝中有人会拿传信器的事弹劾他们。” 皇帝则是说道：“所以朕的意思，传信器的事就不要张扬了，这和衣被苍生不一样。奇技吟巧嘛，司马老贼不是说过吗？那个……” 骆诚国听了，马上做了个严肃的表情，憋住声音说道：“我大肃自有国情在此！” “哈哈哈哈！没错儿，你学得还真像……” 皇帝和骆诚国对视了一会儿，之后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骆诚国又说道：“只是委屈这个叫孙连诚的人了，他应该风风光光的才对。” 皇帝听了，走到案台边拿起一把拓木白牛弓，搭上雕翎，对准百步开外的靶子就是一箭！ “朕不会亏待任何有功之臣！” 笃！ 一箭，正中靶心！ “好！皇上的武功，已经修炼到武徒境界了！若是再进一步，气壮皮膜，就是十人敌的武士。” 皇帝听了，也是非常得意：“朕可是很用功的！这阅马场，开年又要热闹起来了，大比如果没人罢考，各路高手都会汇聚于此啊。” “是啊……” 骆诚国也感慨了一下，“那皇上，您打算怎样封赏那个孙连诚？” 皇帝把弓背在身后，说道：“先封他二等伯！大将军王手下不是有个神行候吗，送信很快的那个？朕就封孙连诚为神讯伯，以为嘉奖！” “皇上圣明！” 骆诚国连忙拱了一下手。 皇帝笑道：“这又不是上朝，咱就别圣明了。不过让传旨的人说一声，让这个孙连诚低调点！朕并非不让他名扬天下，只是他要理解朕的苦衷。” 骆诚国点点头：“臣全明白。” 之后又说道：“对了皇上，东瀛大名东乡隆胜造访银京，说是有国事和大肃商谈。” “东乡隆胜？” 皇帝微微一怔，“哦，就是前两年和咱们在东海打了一仗，最后被东海同盟惊退的那个？” “正是。” “这个事么……” 皇帝略略沉吟了一下，“既是外国来使，那就按老规矩，先让礼部接待！也免得司马老贼他们又添乱。不过朕猜想，这个东瀛大名或许是有图而来，理藩院未必能把事情办妥，所以到了最后，咱们就能让总理衙门名正言顺的接下这个外交事宜，也让那些人无话可说。” “如果理藩院把事情办妥了呢？” 骆国诚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皇帝笑道：“理藩院能办妥的事，能叫事吗？” 骆国诚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皇上果然圣明，微臣心悦诚服。” “你少来这套！” 皇帝一阵无语，“总理衙门就是你在负责，如今让朕推给理藩院！得了便宜还卖乖……” “微臣不敢。” 骆国诚连忙正起颜色，一副道貌岸然。 就在这时，许德全从场边走了过来，说道：“皇上，刑部尚书侯浪平求见。” “嘶……” 皇帝的脸顿时一阵扭曲，好像要拉肚子一样。许德全着急地扶了他一把：“皇上，保重龙体啊！” 皇帝一把扔下弓：“这大过年的，他不在家陪老婆孩子，跑宫里来干什么？” “他说他儿子去泯南公干，遭强人洗劫！想请皇上为他作主……” “他是刑部尚书，自己不去抓贼，让朕作主？他要是开窖子，老子还替他看场吗？滚！……” …… “娘，我回来啦！” 年底，天气转寒。一向和暖的岭南也在呼哮的北风中，迎来了一年短暂的隆冬。 源州效外的太平庄，乔银和周近一同回到了老家。这在近几年可是难得的大团圆。 周府大门外，庄子里的家丁丫头排出门口，小宁搀着乔氏迎到了前面。 乔银和周近当即跪下，先给乔氏磕头。 “娘！” “婶子！” “唉，快起来！” 乔氏连忙虚搀了一下，二人又和小宁见礼。 “老爷！” “夫人！” “大嫂！” 一家人团圆之后，这才进了大门。乔银照例和小宁一起搀着老娘，扶她回堂屋坐下。 看着孩子们气色不错，乔氏也很是欣慰。不过她还是问道：“差事当得怎么样？” 周近说道：“一切安好，婶子不用挂心。” 乔氏点点头，又问乔银：“今年怎么有空回来过年了，不会耽误衙门里的事吗？” 乔银说道：“娘放心，衙门里的差事都是轮职，今年我能回来，明年就该换别人吃团年饭了。” 乔氏感慨道：“只要常年能回家住住，也就可以了！万事以国为重，以民为先。” 二人连忙应道：“孩儿知道了。” 一家人难得团聚，很快就说道起各自的见闻。眼看天色不早，小宁早让丫环们摆上饭菜，开始吃团年饭。 团年饭不光是家里的老夫人，老爷，夫人，小姐，府上的管家，管事婆子，丫环小厮们同样也摆了酒席。 而且周府不光有月例，年底还有年例。府下人等都领了赏钱，还有新衣新鞋，上等家人都赏了一口猪，两腔羊；普通家人也赏了半口猪，一腔羊，个个喜气洋洋。 席间，周近和乔银又说了些衙门的事。当然还是拣好听的说，让老夫人担心的就不说。 饭没吃到一半，乔氏就有些撑不住，小宁便照顾她先休息了一会儿。不过到半夜，乔氏还是强打精神起了来，陪着孩子们一起守岁。 如今的周府是真正的高墙大院了。高悬的灯笼内，更是点的岩油灯，红红绿绿一片通明。 府外的太平庄，如今繁荣得像个小镇。原本荒芜的黄土路边多了许多小摊小铺，孩子们在街上放着炮竹烟花，传出一片片欢声笑语。 “唉，你们两个辛苦一年，就先去休息吧？守岁的事不必强撑着了。” 老太太带着媳妇，和丫头婆子一起守岁，也非常照顾的劝乔银和周近先去休息。 乔银哪里忍心，只说道：“娘，能陪您一起过年，孩儿怎么会觉得累？” 老太太只得说了实话：“既然如此，你就到外面去转转吧？你身上官威太重，杵在这儿，丫头婆子都不敢说笑了，这还过个什么年？” 乔银和周近对望了一眼，都有些尴尬，只得先告退了。 “过年啰！……” “老太太，您吃这个？……” 乔银他们一走，丫头婆子果真活跃起来，围着老太太说说笑笑，很是开心。 新政之后，百姓的日子眼见的有起色了。 原本要冻饿而死的，如今活下来了；原本破衣褴衫吃糠咽菜的，过年的时候也能添件新衣，吃顿像样的米饭了。人们脸上的笑容不会是假的。 “过年了啊……” 看着闪烁着烟火，乔银不自觉的又想起了蓝银岛。现在的蓝银岛，应该也在过年了。 他还记得那个扎红头绳的小女孩。 就是这个小女孩，让丘小珍有了改造风车的灵感，让这次去的人更多，带的物资也更充足。 所以乔银相信大家肯定能顺利开荒，让大肃人在当地真正扎根下来，开发出一片乐土。 直到过了夜半子时，真正守到了新年后，意犹未尽的人们才逐渐散去。 回到自己房里，乔银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新政继续推行下去，大家的日子必然越来越好。 又是新的一年了，今年要作为督考，带上新人完成试航。如果有机会，还要进宫再见见皇帝，也不知道皇帝现在过得怎么样？ 第一百六十七章 土煞外丹 大年期间，乔银在家里舒服的休息，娱乐，身心也重新调整到了最佳状态。 直到十五，又是元宵节。乡村逐渐安宁了下来，源州府却依旧热闹，甚至更胜于除夕。 因为航海带来的贸易繁荣，逐渐改变了数千年以来的小农生活，源州及周边乡镇诞生了一批新兴群体，当地人自嘲为市民阶层。 市地的兴盛，让许多无地无产的人聚居在了州府之中。这些人并不讲求团圆，只图一个热闹。 远远望去，源州府闪烁的烟花更让方圆数十里的乡镇都是一阵阵明亮。广阔的牛轭湖上，也印出缤纷炫丽的倒影，美轮美奂。 如此漂亮的烟花，也是以往任何一个朝代都不曾看到的，即便是现在的银京都没有。 洋务衙门改良的爆炎神符，不光打赢了和东瀛的战争，如今也开始丰富人民的生活。无论是物质上的，还是精神上的，都能看见一点点的进步。 直到正月下旬，年节才真正远去。一场雷雨如期而至，惊醒了早春的大地。 轰隆…… 听着天上轰鸣的雷声，乔银盘膝坐在床头，心中一片宁静。泯南入春早，春雨过后即将开始耕种，这让他不自觉的回忆去年在蓝银岛上开荒的情景。 “祁夫人应该能趁此渡过雷劫吧？如果她能顺利渡过，就能炼制五行丹煞，这对以后开拓海外可是有大用的。希望她能一举成功……” 乔银调整好身心，从一个锦囊里拿出四颗黑色的木疙瘩，还有一支墨绿色的剑头。正是幻灵佛珠和无极箭，如今它们身上都篆刻上了和磁铁一样的法阵。 用手指仔细触摸着那细密的法阵，乔银心中一阵阵感慨。这些法宝，真让孙连诚做成了。 “这位孙长老，实在是能夺天地造化之人！真是要感谢那个什么汉东巡府，把他送来了泯南。要不然，他这一生都会被埋没了。” 少时，乔银施展出灵魂涡漩，洗炼出一枚电弧闪烁的念头；然后用这枚念头的力量，慢慢祭炼着一颗幻灵佛珠，就像之前祭炼马蹄磁铁一样。 幻灵佛珠上的许多细密，弯曲的法阵，正是孙连诚按照马蹄磁铁，结合佛珠本身的意境参悟出来的。有了祭炼无数马蹄铁的经验，乔银现在施展道术早就轻车熟路。 最后，这枚念头小心的遁入了幻灵佛珠，撑得佛珠发出了轻微的喀嚓声。 但这一回，幻灵佛珠没有再颤抖，更没有被撑破。哪怕它一下被胀得很大，壮如鹅卵，却非常稳固的“穿”在了这枚念头的外面，好像一层铠甲！ 磁磁……磁磁…… 这枚念头上的电弧，也与幻灵佛珠上的法阵相融合，一直持续，并不再萎靡下去了。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 乔银体验了一会儿，调整到念头和幻灵佛珠上的法阵完美契合。他的念头和幻灵佛珠相互成就，达到了一种一加一大于二的境界。 这枚念头的状态稳定下来，就一直持续在了三次雷劫的境界！有了它，以后无论是祭炼法器，还是和人战斗，都有了一个无比坚强的后盾。 很快，乔银又将另外三枚佛珠，还有无极箭也祭炼好。原本使用到极限的法宝，被强行提升了一个等级。 将这四枚强大的念头收回眉心，乔银坐在床上盘膝吐纳，与天上的雷霆交相辉印。再次运转脑神一壳，感觉对穴窍的把握更加精准。 直到雷声渐去，云开雨收。 天色放明，不觉又是一个早晨。 信步走到小院，乔银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土腥味的空气，挥动拳脚，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晨练。 虽然院中的土地泥水未干，但乔银现在踩在上面，却光洁如新。因为步伐踩踏之下，劲风抚过，让鞋子和裤腿好像荷叶一般，泥泞不染。 一套功法修行完毕，乔银只感觉金蟾武道拳意更加清晰，更加壮大。 甚至他再次进入观想，院中也出现了一点模糊的，金刚王的形体，而且在晨光下有了淡淡的影子。 不过金刚王依然只能观想于意念之中。想要真正凝聚成实体，恐怕还是得三次雷劫之后。 “果然，凭借法宝强行提升起来的力量，终究是不纯粹的。现在虽然有了电弧的力量，不过想利用它来淬炼穴窍恐怕还有风险。” 乔银这些时日，一直在琢磨谷神一窍的淬炼方法。 他的修为能如此精进，很重要的一门功法就是谷神一窍。只是这个穴窍目前只修炼到了一成。 要持续开发这个穴窍，要么修炼到武圣巅峰，甚至人仙。如果是鬼仙，就得利用一丝雷霆电弧，慢慢刺激开发。只要成功，就能将穴窍修炼开发到三成，甚至五成。 乔银的念头现在能够勃发出电弧，但毕竟不是自己的本命修为。用它来祭炼法器，战斗，这都可以将就，唯独淬炼穴窍这种事情万万做不得。 观想一散，模糊不定的金刚王就消失了。于是乔银重新观想出了夜叉王，罗刹王和修罗王，在院子里修炼庶民体操，继续完善第三套骑马拳。 “实在不行，就先抓几个死囚实验一下吧？现在要的是做好万全准备，先把这次试航顺利完成，修炼的事情水到渠成就行。” 发现修炼遇到了瓶颈，乔银也就收了心，一门心思先回到洋务上来了。 在洋务衙门，品级是品级，职务是职务。升任舰守这一关尤为重要。只要能当上舰守，以后再往上升，品级足够就能直接提拔。 如果不过这关，就算是一品，也只能做小船长。 乔银本身并没有官瘾，曾经差一步就要君临天下，也没觉得有什么激情。职务只是实现抱负的平台，因此他不热衷功名，却很认真的追求功名。 几天后，已经到了二月。 乔银和周近在堂屋和家人辞行，乔氏和小宁也带着丫头小厮们一同送了出来。 “好好当差，别记挂家里。” “是！” 乔氏照常叮嘱了一声，乔银和周近也和家人拜别。 门外，早有准备好的轿子候着周近。轿子边还有两位客人，正是程松铭和林芝良。 见了二人，周近笑道：“今昔又是大比之年，周某祝二位金榜题名！若有缘分，还请再来瑚州看看才是。” 程松铭亦拱手道：“只要皇上能够成全，我二人愿像李兄一样，继续留任瑚州。” 这两年，程林二人的武功终于突破，到达了先天巅峰，灵肉合一。如今正是要去往银京会试，争取得中进士，了却一生的宿愿。 而李缘洪更是修炼到了宗师境界，正式担任了瑚上县兵马指挥使，留在了瑚州。 众人相互道别之后，周近便乘上了轿子。程松铭和林芝良也骑上马，和乔银道别。 “乔大人，我二人若中了进士，便一同回来！请！” “请！” 送走故旧，乔银也来到了牛轭湖渡口，乘船而去。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回衙门，而是顺着叉道一路去了马尾镇，先拜访祁云伟一家。 …… “夫人，我又来找您玩了！”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乔银这次来到提督府，没有提前送拜贴，就好像亲戚朋友串门一样。 小厮开门后，乔银就一路逛过前院，先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喝了几口茶。 少时，祁夫人才从内宅出来，身边带着小怜丫头，现在应该说是小怜小姐了。 “小乔姐姐，你的剑！” 小怜如今身份变了，人也显得大方许多。穿着一身素雅的长裙，手上捧着一卷青囊。 正是乔银留在这里的飞剑“凝风”。 “哎呀，谢谢小怜妹妹！” 乔银接过青囊，放在了旁边的茶几上。青囊内还夹着一张图纸，明显是小怜参悟出的法阵，只要有材料和工匠，洋务衙门也能打造武道飞剑了。 这自然让乔银心满意足。 “恭喜夫人，夫人气色不错！” 看见祁夫人，发现她精神充沛，双目有神，就知道她已经顺利渡过雷劫。而且因为积累深厚，雷劫之后并不虚弱，神采奕奕。 “这都是托小乔你的福。” 祁夫人实话实说，拉着小怜一同坐了下来。“如今我渡过雷劫，终于祭炼出土煞外丹了。若是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一定尽力！” 说着，她张嘴微微一吐。 只见两枚毫芒闪烁的珠子飞了出来：一枚赤色，正是乔银之前看到过的火煞外丹；另一枚则是黄色，弥漫着一股土腥气味。 这股味道，乔银在开荒时异常熟悉，的确是土煞外丹！ 而且祁夫人的神魂念头，也变得阳和之气十足。这是渡过雷劫的高手才有的力量。 “太好了！祁夫人，有了土煞外丹，您就能将那种废弃的荒漠变成沃土了吧？” 乔银看着这一红一黄两枚外丹，眼中满是期待。 祁夫人微微一吸，将外丹吞了回去：“如果让你施展道术，将大海全部炼化成淡水，你能做到吗？” 乔银干笑了一声：“夫人太看得起我了。” 夫人也笑道：“那你凭什么认为我能炼化荒漠呢？如今多出一枚外丹，只能说将炼化的层次提升了一点，最多给贫瘠的土地增加点肥力罢了。” “这就很厉害了。” 乔银当然不会异想天开，只要能将擎海群岛变成宜居之地，那就是天大的功绩。 祁夫人则是说道：“火生土，土生金！除非你也能炼制一枚外丹出来，到时候再把皇贵妃的外丹借到，五行齐备，或许可以造化一方土地……” “外丹？” 听了这话，乔银顿时想了起来。 伸手一引，一枚闪烁着电弧的幻灵佛珠就飞了出来：“夫人，您看这个可以用吗？” 祁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阵刺亮！ 待看清后，不禁惊道：“三次雷劫，念生电弧！你……你竟然渡过了三次雷劫？” “当然不是。” 乔银将这枚幻灵佛珠落在了她的面前。 “这是一枚篆刻过法阵的宝物，机缘巧合之下淬炼出了三次雷劫的力量而已。不过我修炼的八部神王经五行属金，不知道能不能充当您的外丹？” 第一百六十八章 督考 “应该可以。” 祁夫人在震惊之后，仔细的感悟着乔银的这枚幻灵佛珠。这枚闪烁着电弧，光亮刺目的光球中，隐约闪烁着一尊金蟾，正是八部神王经的意境。 虽然功法不同，但道术的意境是相通的。因此祁夫人很快就得出了可行的结论。 “真的？既然如此，这枚幻灵佛珠就送给夫人了。” 乔银得到这个答案，当即伸手一挥，就把幻灵佛珠的记忆抹除掉了。其中的念头也遁了出来，只留下淬炼过纯阳烙印的一枚黑色灵珠。 祁夫人也没有多问，只将自己的一缕念头遁了出来，慢慢融入了这枚幻灵佛珠。很快，这枚幻灵佛珠在她的祭炼之下又壮大了起来，同样闪烁出电弧！ 乔银祭炼过的法器，如果只留下纯粹的神魂烙印，就能让使用它的人提升到极高的境界。 “好厉害，这可是三次雷劫的力量啊！” 祁夫人祭炼了这枚幻灵佛珠，忍不住一阵阵感慨。乔银的境界当真让人望尘莫及。 于是她又吐出另外两枚外丹，与这枚外丹排在了一起。彼此之间，果真产生了一点相生相灭的意境。 乔银也感觉到，被祁夫人祭炼过的幻灵佛珠，力量更加充实了。 幻灵佛珠在他的手上，只相当于一枚三次雷劫的念头，被祁夫人用五行道术祭炼之后，则相当于一个三次雷劫高手的身外化身！ 不同的道术，对法器的发挥是不一样的。 这样的力量，让整个厅堂都充满了雷霆的气息，更让另两枚火煞，土煞的外丹黯然失色。 “可惜，我这两枚外丹和它相比，力量就弱了，倒是不好维持平衡。” 回过心神，祁夫人好半天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小乔，你能帮我把这两枚外丹也祭炼一下，提升到和你相当的境界吗？不然力量不对等，怕是很难做到真正的五行循环。” 五行道术的外丹非常神奇，能生生超出道术高手本身一个大境界，和灵魂涡漩有异曲同工之妙。 乔银说道：“当然可以，不过有些麻烦。因为上面的法阵是孙长老篆刻的，我并不会。除非夫人能放心，把外丹交给他刻下法阵。” “我当然放心，和你交好的人定然也是正派人。” 祁夫人长长喘了口气，眉宇间显露出几许兴奋，还有期待，将那两枚外丹都交给了乔银。 乔银将这一赤一黄两枚珠子拿在手中，同样好奇的感受了一下，似乎和幻灵佛珠差不多？ “夫人，冒昧的问了一下：这外丹是什么材料做的？” 祁夫人也不隐瞒：“是武圣的骸骨做的，和你的幻灵佛珠一样。这些外丹，飞剑，都需要武圣遗骸，除非能炼制出天机九阳丹来取代。” “原来如此么？” 乔银沉吟了一下，决定请孙连诚把幻灵佛珠多篆刻几枚出来。毕竟武圣遗骸和天机九阳丹都太难得，法阵能把法宝发挥出更大的价值。 “既然如此，我们就多祭炼几枚外丹出来！找到皇贵妃之后，直接和她交换岂不是更好？”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 祁夫人一愣，“皇贵妃的两枚外丹，正好是金煞和木煞！而且她同样只渡过一次雷劫，即便是我们有求于她，那她也是占便宜的，定然能答应。” 说到这里，祁夫人不由得有些激动：“五行丹煞，单独一枚只是一个身外化身；如果五行齐备，生生不息，就能真正匹敌于一个分身的力量了！” “居然这么厉害？” 乔银也颇为震撼。 “就是说，如果我们找到皇贵妃，换来她的两枚外丹，您就能拥有三次雷劫高手的力量？” 祁夫人笑着点头：“理论上是这样！但我毕竟没有那份境界，最多是力量上达到而已。” “这就已经足够了。” 乔银站了起来，忍不住搓了搓手，“夫人，不如您和我一起督考如何？所谓好事多磨。我们一起去找皇贵妃，争取把事情一次办成！” 祁夫人听了，略微想了一下：“这太招摇了！不如我悄悄上京，在那里等你更好。” 乔银也点点头：“中！” …… 二月下旬，廉州府。 两年过去，廉州同样繁华了许多。港口上停泊的商船更密集了，集市上也更加热闹了。 廉州的繁荣，得益于朝庭的扶持发展，另外还有安南开海之后带来的贸易增长。 大肃与安南谈不上友好，偶尔还会发生摩擦，但经济活动又是不可回避的话题。 安南继承航线后，数十年坚持不懈，不光在蛮荒大陆开辟了诸多据点，得到了大量金银矿产，更是一举穿越西大洋，带回了梦寐以求的香料。 这让大肃及周边诸国，开始摆脱了对丝绸之路的贸易垄断。小到吃饭看病，大到宗庙祭祀，佛道炼丹，各种珍贵药材都能在市场上购得。原本和黄金一样贵重的金鸡纳，价格早已跌了五成。 因此安南也不能失去大肃这个广阔的市场。加之西南半岛除了安南，同样有大礼，千佛，万象，仙罗等诸多小国，形势复杂。所以安南在摩擦中吃了点亏，表面上也并没有什么异动。 廉州港口上，今天又是旌旗招展，官员林立。 廉州总督郑元通，洋务提督祁云伟，带着州府大小官员，正在举办今年的督考试航。 这次军港上停泊的九艘大舰，分别是伏浪营，扬威营和超勇营。 伏浪营三艘大舰，主舰是银河号，副舰伏浪号和银环号。为确保督考顺利，二级舰银河号依然由乔银驾驶，乔银也没计较什么新船旧船。 “小乔，好好完成试航！” 港口的栈桥上，祁云伟看着长大长高了许多的乔银，眼中满是期待。 乔银也拱手道：“大人放心，我去去便回！” 对于出海多次的乔银，这样的试航已然难不倒他。他要做的，就是帮新出海的两名知舰树立起信心，以后再继续培养新人，让洋务衙门越来越兴旺。 “登舰！” 与祁云伟等官长作别后，乔银一声令下，三个阵营的将士开始整齐有序的进入了各自的大舰之中。 如今的银河号上，乔银已经成为了舰守，老魏也升为了舰尹，老吴升为了统领，杨树升为了都统。另外，孙连诚也被作为幕僚派到了乔银身边。 在大海上，伏浪营的所有军政命令都将由这里下达。 伏浪号和银环号上，各知舰，舰丞，都统也都准备就绪。各舰上同样有衙门委派的幕僚，因为道术高手在航海时已不可或缺，尤其是解决淡水问题。 淡水的解决，连带解决的就是粮食和物资存贮的空间。如今的一艘大舰，容纳一营水兵加一棚水手的满编制，基本上能在大海上航行半年。 不过乔银他们还是仔细检查了各个仓库的贮备，完全的做到了万无一失。 “起航！” “起——航——！——” 这次，发布航行指令的终于变成了乔银。 在银河号的领航之下，三艘大舰扬帆离开廉州港口，还是像上次一样，先向着东南方向使去。 这次乔银是第一批试航，现在风向还没有大的变化。南海之上依旧是刮的西北风。 加之如今有了蓝银风车，充足的风力吹得风帆鼓胀鼓胀，大舰航行得又快又稳。 可以说，从本届开始试航的知舰们，算是从新台阶向上攀登的。不用担心风力问题，也不用担心淡水问题，这在以前是不能想象的。 “现在的年轻人，真幸运哪。” 站在甲板边上，老魏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他和老吴在船上干了半辈子，可惜没赶上好时候。 老魏和老吴，如今也和方皓一样，考取了举人功名。出身于小门小派，文采武功都普通的他们，借助乔银研修的忍者功法，算是走到了人生顶点。 但现在，一同航行的普通水兵和水手，大都是武生级别的高手了。 从乔银研修出庶民体操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这一年中，但凡有点天赋和资质的人，都能借此修炼到武生的层次，厉害的甚至能修成武徒。 在军营里，有底子的人才一抓一大把。杨树当初一年就修成了武士，这样的人自然还会有。 因此乔银也会适时开导一下他们的思想。 “就是这样才对嘛，毕竟时代一直在进步。什么时候现在的条件习以为常，他们带新人，能再感慨新人的幸运，那才是真的好！” 老魏琢磨了一下这话，觉得也颇有道理：“不错！” 在封建小农思想下，上一辈吃过的苦，尤其希望下一辈也吃上。不然他们的心里会不平衡。 但走出内陆，遨游过星辰大海的人，心态会慢慢转变。我们吃过的苦，绝不让后代再吃一遍。 乔银的思路也非常清晰：普及教育，全民受益，这样国家的力量才会强大。 两亿人口的大肃，如果人人都修炼，能诞生出的人才会有多少？简直无法想象。 尽管要完成这个壮举，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做到的。不过在源州，泯南，已经开始看到了开端。 乔银说道：“听说二位的儿子都在洋务学堂读书吧？等他们出道，一船的战士都是先天高手，带队的是武圣！这才是我大肃海军的气象。” “哈哈，如此多谢舰守大人吉言了！” 听说自己的儿子能成武圣，老魏和老吴自然很是受用。不管怎么说总是有希望的。 大舰在海洋上乘风破浪，乔银看着如今的舰队气象，当真是意气风发。 第一百六十九章 华夷之辩 因为航速太快，一直在十四节。因此才是第一天，舰队就驶离陆地数百里。 “下锚！” “下——锚——！——” 日落时分，乔银传下了命令。三艘大舰在广阔的南海上停了下来，开始休息整顿。 这个距离，已经离陆地很远了。头一次远航的官长和水手们，开始觉得新奇，紧张。 各舰之上，厨子和杂役们开始生火做饭。幕僚们也凝聚金蟾法相，炼化淡水。 如今这些幕僚，都有蓝银戒指和赤金豆，用金蟾法相炼化淡水，已经有模有样。 这让各舰队上吃饭的时候，气氛都显得很热烈。 “下一过？蒿！……下一过？号！……” “哟，汤师傅？您是泯南人吧，怎么口音也和范师傅一样，变成泯北人了？” 银河号上，一个打饭的水兵忍不住笑问道。 打饭师傅说道：“这是舰守大人建议的，说吃饭的时候快活点儿，身体能更好！” “哈哈哈哈，确实好玩儿！” “蒿！” 吃完饭后，天色就慢慢暗了下来。随着夜色越来越深，各舰之上也逐渐安静，开始休息。 新出道的知舰，倒是没方皓那样大的脾气。无论是伏浪号还是银环号，气氛都挺和谐。 乔银也站在甲板边上，遥望着大海的南方。 “前辈，又在想郎世兄他们呢？” 孙连诚此时也在甲板上散步，不过他遥望更多的还是星空。这两个人一星辰一大海，倒真是凑成了一对儿，不然也造不出传信仪。 乔银说道：“是啊，今天是惊蜇，正是蓝银岛的雨季。也不知那里的农田开发得怎么样了，庄稼长得好不好？希望不要出什么纰漏。” 孙连诚说道：“这个就不必挂心了。郎世兄他们都不是第一次去，事情肯定办得妥妥当当。等我们把传信仪做得更好，说不定以后就能联系到了？” “真的吗？” 乔银回过头，“孙长老，您是不是又领悟到了什么？” 孙连诚哈哈一笑：“暂时还没有。不过依据我仰望星空的感觉，这种可能并非没有！” 乔银也抬头望向了星空：“您的感觉，不会有错的。我非常的相信您的感觉。” 孙连诚看着乔银，忍不住说道：“谢谢您，乔大人！我现在当真很庆幸，庆幸自己被汉东的巡府衙门撵出来了。不然我也不会来泯南，不会遇见您。” 乔银笑道：“是啊，可惜我不会真的感谢他们。” 孙连诚听了，也洒然的笑了起来。 “对了孙长老，您能帮我再篆刻几枚法器吗？” “哈哈，当然……” 二人在甲板上聊了小半个时辰。眼看夜色已深，便都回了各自舱内休息。 乔银也趁着航海的空闲时间，继续研修庶民体操。 在三尊魔神的配合下，庶民体操三套开始进入了完善期，再过不久就能真正圆满。 “等庶民体操完成，蒙学的底子就真正打下来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道术研修出来，这个就一定要小怜帮忙才行了。” 道术入门比武功困难很多，尤其是对缺少文化，身体有残障的人。因此乔银一直打算把这件事交给小怜来做，他也相信小怜一定能够做成。 做完功课，乔银很快便休息过去了；直到天明，大舰扬帆再次出航。 离开近海之后，航线开始从东南转为向东，和上次试航的航线一样。 作为大肃海军，所有海员首要熟悉的就是国家的海域，这样的试航是每位海员都要经历的。 惊蜇过后，南北风向开始发生季节性转换。不定向的热冷空气交汇，使雷雨天气频繁。 不过这样的雷雨，对航行影响并不大。再加上有了聚风车，南海航行一直比较顺趟，上次试航用了十天的路程，这次只用八天就看到佛罗州了。 一路下来，乔银也想着能不能把传信仪先把泯南和廉州府连接起来？ 不过这个工程量实在太大。从廉州府，到粤西省，再过广南省，粤东省，最后连到泯南，哪怕埋海底讯线，也要走几千里远，根本负担不起。 好在岭南诸省，受中原影响最为薄弱。只要慢慢耗下去，走陆线还是有希望的。 “看，是佛罗州！” “哈哈，我们又绕回来了！……” 抵达佛罗半岛南端，头一次远航这么多天的海员们，也都兴奋的呼喊起来。 几天后，舰队南下绕过瑚州岛，由外海转入东海北上。 …… 银京，因为又一轮会试的开始变得鼎沸起来。 和上次生员罢考，酿成了不大不小的风波相比，这次参加会试的举子多了将近五成。诸如川蜀，江东等精英集萃之地，学子们也都重新参加。 朝庭正式颁布旨意，皇帝做出了退让。以后洋务衙门的举子虽能参加会试，但功名只能考中三甲，算是留给了圣贤子弟天大的面子。 如此，数千文武举子从全国各地汇聚在此，颇有了几分盛世风采。 文试结束后，皇宫照例举办了琼林宴，大宴新科进士和群臣，彰显了天朝上国威仪。 “皇上，今次大考，为国录用良才数百，实为我大肃之幸事！不过据臣所闻，新科二甲第二十名进士，身份非比寻常，我大肃朝庭不可怠慢。” 金殿之上，这次先奏本的，却是骆诚国。 皇帝问道：“哦，此进士姓甚名谁，来自何方？身份有何不同寻常之处，爱卿说来听听？” 骆诚国奏道：“回皇上！此人姓肃名慈，其生母乃下嫁至我大肃官员为平妻的咏春郡主！此子原可因其出身恩荫，然志向颇大，悄然应试竟金榜题名！足见我大肃圣贤教化，不分番蛮。” 皇帝听了，顿时大为惊喜：“爱卿所言甚是！此子朕必然要册封爵位，亦彰显我天朝仁义，亦能与大戎示好，宣扬文教，方不失圣德法统。” 这时，坐在金墩之上的司马匡再也坐不住，终于还是站了起来，拱了一下手。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 皇帝又“哦”了一声，不解道：“司马大人，认为此事有何不妥，可当殿奏来？” 司马匡正色道：“番妾所生逆子，必然冥顽不化！当初大戎在关外不过一零散部落，受我天朝教化而开民智，结果却坐地壮大，反噬其主！皇上圣德只可泽披天朝子民，切不可再养虎为患！” 骆诚国说道：“皇上，肃慈生在大肃，长在大肃，如今又中了我大肃进士，便是我天朝子民！况且在前朝，亦有北番奴隶在中原养马，后来被提拔为大将军，建功立业，传为美谈。难道司马大人认为我大肃不及前朝？” “你……” 司马匡的剑眉跳了一下。 “汉贼不两立，古有明训；华夷须严辨，春秋存义！这可是圣人的话。” 骆诚国则是向他拱了拱手：“诸侯用夷礼则夷之，进于中国则中国之，又是谁的话？” 这一下，当真把司马匡问住了。 见骆诚国说道：“华夷之辩，在教化而非血统。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这也是圣人的话！如今肃慈乃汉官所生，即中会试之榜，为有礼仪；又着大肃之服，为有华美。此乃圣贤之道，望皇上恪守之。” “说得好！” 皇帝听了，很是高兴，“朕乃天朝之君，自然要尊圣贤之礼！如若让他国知晓，我大肃进士受到冷遇，岂不是有伤上国之威，损圣人之名？传旨，朕册封肃慈生母为容安君，为其香火立祠，以彰天朝之德。” “皇上圣明！” 骆诚国马上唱颂，旁边也有几个大臣一同唱颂起来：“皇上圣明！……” “……！” 司马匡听了，如箭的胡须微微抖了几下。 这时，骆诚国还向他拱手道：“如今册封咏春郡主，荫泽子孙，必然让我大肃与大戎更加交好，休养生息。此等大事，司马大人有明辩华夷之功，功不可没啊！” 司马匡也拱手哼了一下，回绣墩上坐着去了。 这时，陆军署侍郎凃立琛出了朝班，启奏道：“皇上，臣掌握陆军署已有两年，深感才能不济，怕是不能担此重任！还请皇上责罚。” 说着，他撩袍跪了下来。 皇帝说道：“爱卿言重了！督办兵马，本非一朝一夕所能之事。之前只因陆海军马混杂，难以调度，如今分治已见成效，爱卿亦有苦劳。” “谢皇上！” 凃立琛便撩袍复又站起，回到了朝班。 骆诚国便说道：“皇上，如今陆海分立，已然严谨。臣以为原兵部可以裁撤。” “嗯？” 司马匡听了，忍不住又站了起来，“皇上，兵部乃祖宗之基业，岂可裁撤？” 骆诚国则是说道：“如今陆军已有陆军署管理，海军亦有海军署管理！彼此权责分立，清晰明朗，还留这冗杂兵部凭白耗费钱粮，岂不可惜？” 司马匡刚要反驳，不想皇帝突然开口说话！ “言之有理！从今日起，陆军署升为陆军部，海军署升为海军部！陆军部尚书依然由大将军王担任，祁云伟升任海军部尚书！兵部改为军机处，再行组建即可。” “皇上圣明！” 骆诚国，凃立琛，刘彧等人马上唱颂起来，司马匡和一干大臣则是愣住了。 这时，又一员大臣站了出来，启奏道：“皇上，东瀛使臣入朝求见，敢问皇上如何安置？” 皇帝说道：“东瀛与我大肃在前年有过交兵，就让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办理吧。” “皇上！” 司马匡再也忍不住了，重新起身上奏。 “总理衙门，只是管理东海盟约诸国之用；而像东瀛，安南，句丽，大戎等使节，臣以为还应由礼部办理，交由理藩院接待才是！”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皇帝也微微笑了一下。 “是朕过于操切了，爱卿言之有理！传旨，就先让理藩院接待，若东瀛不服王化，再由总理衙门协理不迟。爱卿以为如何？” 司马匡看了皇帝一眼，气总算顺了一些：“谢皇上……” 第一百七十章 天威难测 扬春三月，严冬尽去。在这和暖的季节，大肃北域也开始了春耕。 银京郊外，皇家稻田像往年一样精耕细作。从外城路过的农民，偶尔驻足瞻望，心驰神往。 会试文科顺利结束，之后就是武科。全国各地的武举纷至踏来，力图求取功名；其中便有经过多年争取，从泯南试航到京师的洋务衙门。 停靠在珒门码头的试航队伍共有两支，一支是到达擎海关后返航到直隶的伏浪营；另一支是后出发，先抵达京师的超勇营。 和当初艰苦的试航相比，如今的督考当真是一帆风顺。 乔银不光率队走完了既定航线，一路上还参悟功法，将庶民体操第三套功成圆满。路过胶州的时候，顺便帮衙门取回了一大批打造好的蓝银宝弓。 重新南下抵达珒门港口，时间才到三月底。 眼看武科在即，舰队中自然有很多参加会试的生员。乔银对同僚的前程很关切，也没忘了和祁夫人在京师有个约会，所以像上回一样在珒门港口停了下来。 “敢问，大人可否是洋务衙门的舰守，乔银？” 登岸不久，码头上就有一位中年男子上前找到了他。 乔银望了对方一眼，倒是认识：正是乡试时救下的举子蔡功成。 “正是下官，敢问尊驾是……” 很明显，蔡功成如今中了进士，开始办差了。不过对方并不认识他，乔银也没说破。 见蔡功成说道：“我家主公，命我在此等候乔大人！只等乔大人一到，就接您回府。” 说着，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小纸条。 乔银看了一眼，见上面写道“速来，甚是想念！四”，不禁感慨主公如此猴急，便说道：“事不宜迟，等我安顿了事宜，马上出发！” “是！” 很快，乔银把舰队暂时交接给了孙连诚，然后坐上蔡功成备好的轿子，一路朝皇城而去。 …… 坐在轿中，乔银心里也颇有些激动。 上次一别，他的心中一直挂念着皇帝，也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经过整整一天的颠簸，轿子终于在入夜时分再次走进了皇宫西直门。 因为有特旨，乔银进宫不用搜身，也不用更衣。这次进宫就尤其顺畅了，只换了几茬轿夫，大轿就一路抬到了一座宅院前，正是曾经住过的望海小筑。 轿子停稳后，帘子被人掀开。 乔银下得轿来，一眼就看见在夜色中，站在院门之外的那名男子。 他笑吟吟的望着乔银，眼中满是兴奋，正是大肃当今的皇帝，太子的知己。 “臣乔银，参见皇上！” 乔银连忙上前一步，下拜面君。 皇帝也将他扶了起来，打量了好几遍：“哎呀，两年不见，都快长得和朕一般高了？” 乔银连忙把腰弯了一点：“皇上见笑了！臣在海外可能海鲜吃太多，但怎么也高不过皇上。” “你这个家伙，来！” 皇帝笑吟吟地携过他的手，一同走进了望海小筑。乔银也顺手扶住了皇帝跨过门槛。 和上次见面不同，这次两人的心情虽然也激动，但终究没失去体统。 来到望海小筑的正厅，皇帝赐下了座位。然后照例吩咐许德全去传些小菜，招待乔银。 “皇上武功修炼得怎么样了？” 乔银看皇帝气色饱满，筋骨扎实。两年不见，却并不显老，反而更年轻了，心中很是欣慰。 皇帝也颇为自豪：“朕这两年，真可谓是勤修苦练，又用了不少灵药，武功已修到武徒，朝着武士迈进了！可惜年岁已大，始终不能把气血运满皮膜。” 乔银点点头。 他自然也看得出来，皇帝武功精进，但离武士的圆满境界尚差一层。 “皇上年岁已大，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心有杂念，操劳过重。” 皇帝对此也没否认：“这没办法。朕每天要做的事情太多，哪怕有老骆辅佐，也很难在练武的时候抛开所有杂念，一心沉迷进去。” “那臣帮皇上洗涮一次杂念可好？” 乔银便征求了一下意见。他帮宁远，卢源洗涮过杂念，效果都还不错。 皇帝对他自然是绝对信任：“这是最好。” 乔银也没磨蹭，直接遁出一枚鹅毫芒闪烁的念头，没入皇帝的精元上胎，帮他洗涤心灵。 之前，他虽然也用附体的道术帮皇帝练功，但并没有深入过对方的意识。 因此念头一遁入，就感觉到对方的杂念十分繁复，比宁远他们要多千百倍！ 哪怕是祁云伟拳意受损，意识如沼泽一般难以深入，但本身还是坚定的。 而皇帝的意识，简直就是一个大粪坑，各种阴谋诡计，肮脏的念头层出不穷。 乔银的念头在这片粪海之中徘徊，周围鼓动着各种气流，如同潜伏在深海中的恶龙一般。哪怕是他现在的修为，都感觉到一种未知的恐惧。 “天威难测。” 皇帝并没有什么力量，但他的意识却能带给乔银，包括诸多文武大臣们一种未知的恐惧。 任何人，即便是渡过九次雷劫的高手，阳神，可以刺杀，反叛，但也无法影响皇帝的意志。 不过乔银却在意识的深处，依然感觉到了一股正直。这是诸多杂乱念头中唯数不多的，能让他不感到恐惧，甚至亲切的念头。 “皇上的心灵，根本不能洗涤！这些杂乱的念头对普通人固然有害，但这股亲切感却也不是假的。如若真把念头都洗涤纯净，他也就不是皇帝了。” 于是，乔银的念头从皇帝的精元上胎中遁了出来。 只问道：“皇上，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并没有帮皇帝洗涤心灵，但神魂感应到了对方意识中的那种亲切。皇帝的内心深处是正直的，那些杂乱的念头，不过是实现抱负的手段。 果然，皇帝似乎也体会到了这种感觉。即便乔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举动，但他的心灵得到了极大的安慰，整个人都舒畅了老大一截。 这就像一个人本来病危，但郎中说：“你没有病，调养几天就好了。” 于是这个人，过几天真的就有了好转。 皇帝深深的吸了口气，又吐出来：“好，真是舒服！朕现在感觉心灵通透多了，多谢你了乔爱卿。” 乔银微微一笑：“这是为臣本份，敢劳皇上金口一赞？” 说着，他从身边摸出一本小册子，呈给了皇帝：“皇上，这是臣刚刚研修完成的一部功法，专门修炼皮膜的！皇上年岁已大，修炼它应该更为适宜。” “哦，莫非这就是庶民体操？” 皇帝将一盏岩油灯拉近了些，翻开册子看了看，顿时就赞不绝口：“好，真是好功法！由简入繁，化繁为简，当初咱们有这功法那该有多好？” 皇帝现在的眼光也高明了许多，一眼就看出这套功法的价值。 乔银倒是有些意外：“皇上居然也知道庶民体操？” 皇帝笑道：“朕当然知道，包括你们正在兴建的传信器，其实大家都知道！只是这些东西暂时不能放到明面上讲，表面上还是维持着体面。” 说着，他用手慢慢摩梭着册子。 “从古到今，文武之事都被士大夫把持，书写要用文言，搞得晦涩难懂；习武也把门槛尽量抬高，让普通人难以入门。这样做，无非就是为了垄断知识，使得皇权不得不依靠他们才能治理国家。也只有太子心怀天下，编撰出庶民蒙学，如今又有你乔银，研修出了庶民体操……” 听着皇帝的话，乔银也忍不住说出了肺腑之言：“太子也好，臣也好，想的无非是让国家富强起来。泯南一省推行新政，已经颇有成效，若是能整改全国的学堂和私塾，普及教育，国力必然蒸蒸日上！只是教化之权，历朝都由礼部把持，想要推行实为不易。” “是啊……” 说到这里，皇帝也微微沉吟了一下，将册子放在桌上。 “朕如今整改兵部，让老十三和祁云伟分别担任了陆海军的尚书。朕从祁云伟的奏折里知道，你们海军征兵正在改制，能不能把兵役的章呈先和朕说说？如若可行，从这方面入手也是不错的。” “是这样的……” 乔银便把征兵改制的预期，还有个中原由大致说了一下。 “……历朝历代，朝庭的兵要么是佣兵，要么是府兵，时日一长都会臃肿僵化。洋务征兵，之前也是招募，从祁即光时演变成了兵役，但体制上并没有完备。所以这次的征兵改制，就是准备把这个体制完备下来：大致章呈是国民幼年时由朝庭负责抚养教育，国民成年之后以三到五年的兵役作为回报。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是兵源能有持续的新鲜血液，二是士兵和国家真正休戚与共，国家养育人民，人民回报国家，倒是符合士大夫们的说辞……” 乔银边说，皇帝边慢慢站起来，背着手踱了几下步子。 “不错，这的确是改革军制的上好图径！朝庭兴办教育，让孩子们读书习武，他们长成之后参军卫国，这才是真正的家国天下嘛！既如此，朕大可以绕开礼部，就以改革兵治兴修学堂，先在胶州，廉州，还有老十三的汉冲府试行，最后推广到全国！反正这些学堂教的是庶民蒙学，庶民体操，也不能参加科举，礼部想管也没理由。” “皇上圣明！” 乔银原本就是这个打算，连忙拍了一下马屁。 正说着，小筑的院门笃笃的敲了两下。只见许德全带着两个小太监，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皇帝笑道：“来，咱们君臣先用膳吧？先吃饱饭，好好休息一下。” “是。” 饭菜摆好后，乔银便陪着皇帝一起吃饭。 皇帝现在的胃口非常好，大碗饭大块肉，盛了一碗又一碗。乔银看在眼中，一直高兴到心里。 第一百七十一章 皇贵妃 望海小筑里，乔银和皇帝一起吃饭，倒也其乐融融。 吃饭的时候，说的就是家常里短了。皇帝讲了一些朝堂趣事，乔银也分享了一些民间的经历。 “对了，祁云伟的老婆刚好进宫来了。” 边吃边聊，皇帝也想起了什么，“她正在中宫，和皇贵妃叙旧呢！纯芳和朕说过，你进宫后要来见见你，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这……” 乔银倒没想到，祁夫人居然安排在宫里见面，还和皇贵妃一起？“皇上，即便是皇贵妃召见，臣见君妻理为不当。臣以为……” “咱俩谁跟谁？穿堂过户，妻子不避嘛。” 皇帝吞着饭，颇为好笑的打量了他一眼，“再说你现在也干不了什么。” 乔银无语。 吃完了饭，夜色已经很深了。 这时，许德全也凑了过来，轻声道：“皇上，时候不早了，您要不要歇下来？” 皇帝便说道：“是啊，时间过得好快，朕还有折子没批完呢。今天只能先聊到这儿了。” 说着，他拿起那本“庶民体操”，拍了拍乔银的肩膀：“你好好在这儿休息，把精神养足！明天朕就安排皇贵妃过来，有重要的事情和你商量。” 看着皇帝要走，乔银差点没反应过来：“皇上？……” 见皇帝回头笑了笑，他方才拱手躬身：“臣恭送皇上，皇上多保重！” 皇帝也说道：“朕身子好着呢，你才应该多多休息。” 说着，他就带着许德全不快不慢的离了望海小筑，乔银也直到皇帝走远之后，才住了礼。 皇帝走后，乔银也出了小筑，在院中微微踱了一会儿。对于这间小筑，他也不算陌生，住下来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心中也还安定。 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斗柄指辰，时节正是谷雨。以航海的标准，过了夜半子时，三月的最后一天就已经结束，现在应该是四月第一日的凌晨。 “马上就到立夏了啊，宁大哥他们应该开始动身返航了。也不知道这次的开发成果如何，开拓了多少田土，安顿了多少人？” 去年今日，正是蓝银岛水稻丰收的日子。乔银能够想象出，今年那里又开垦了更多的田地，住下了更多的人，比之前更加有生气。 只等督考顺利完成，乔银也就是大船长了。等下半年他就能再去蓝银岛。 “真是可惜，船再多，运人送物也得经年累月的积攒！要是那个江山壶真能得到就好了。” 每当规划航海的事宜，乔银都会不自觉的想到这种传说中的宝物。一个自成天地的法宝，装上十万百姓和物资过去，那该有多么惬意？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眼看时间不早，于是先回房休息去了。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乔银就从睡眠中醒了过来，恢复到了全盛。 重新来到院子里，天还远没有亮。他拉开架势，照例开始了每天的晨练，经年累月从不懈怠。一身的武功也在天长日久的积累下一点点的成长。 乔银如今练武，开始以庶民体操为起始，从练肉，练筋，一直练到皮膜，然后自然而然的转化到了飞灵锻骨拳，最后练脏练髓，一气呵成。 “呼……” 一口浊气吐出，全身气血收敛，骨髓温润，乔银感觉武功从突破拳意到现在，又迈进了一大步！这一大步，是每天一小步一小步慢慢走出来的。 闭上眼睛，他感觉脑海中的那尊武道金蟾越来越壮大，好像要凝聚成实质一般。 乔银知道，自己的武功很快就能修炼到巅峰大宗师了。走到这一步，以后就是浣血，成就武圣，这对一个鬼仙来说绝对是亘古少有的成就。 所以他并没有打破这份灵感，就这样静静的站在院中，品味着拳意的光芒。 直到太阳升起，外界的光芒照射在了眼皮上，乔银才从入神中醒了过来。 这时，小院的门嘎的一下推开，进来了一个小太监：“乔大人，许总管派奴才进膳来了！总管说，大人请先用膳，皇贵妃娘娘用了早膳之后就会过来。” “什么？” 乔银醒过神，依然觉得有些不妥。 “既是娘娘召见，理应我去中宫才对，怎能让娘娘下驾到这里来？” 小太监拱手道：“大人放心，许总管说，娘娘就是这样吩咐的，奴才只是传话而已。” 说着，他把门推得更开了一点，便进来两名宫女，提着食盒进了小筑。 “娘娘如此吩咐，我也就尊旨吧。” 乔银想着皇贵妃是祁夫人的表姐，自己是祁小怜的结拜姊妹，算起来也是远房亲戚了。既然不以君臣朝见，当成亲戚串门，也能说得过去。 于是他安心吃了早饭，然后等待皇贵妃到来。 …… “皇贵妃到！” 早膳过后，天已大亮。 果然过不了多长时间，就有太监过来传唱，乔银连忙迎到了小筑院中。 只见小筑之外，一队仪仗缓缓而来。依仗有太监十六人，宫女十六人，侍卫十六人，另有抬轿太监二十四人，浩浩荡荡来到院墙之外。 巨大的轿辇之上，坐着两位妇人。其中一位乔银很熟，正是祁夫人，大戎的慕容莨露郡主；她来宫中走亲，只要娘娘愿意，是能同辇而坐的。 而坐在祁夫人身边的，是一位身着黄袍，头戴凤钗的端丽妇人。这就是大戎固伦公主，当今大肃皇贵妃，被皇上赐下金册，如今的后宫第一人。 这样的礼仪行辕，是皇后才能用的。孝贤皇后薨逝之后，皇帝没有再立后，因此这位皇贵妃就是实际上的皇后，拥有后宫的一切实权。 “臣乔银，参见皇贵妃娘娘，千岁千千岁！” 依仗停在望海小筑门口，乔银首先行下君臣大礼。一边的祁夫人也早就离了轿辇，亲自将他搀扶起来。 同时，太监也扶着皇贵妃下了轿辇，虚搀了乔银一下，用清澈的声音缓缓开口。 “爱卿免礼。” 礼仪行完，她抬了一下手，对身边的人道：“你们都下去，在院外候着。” “是！” 听见她的吩咐，所有的太监宫女，都很麻利的站在了小筑外的墙根底下。侍卫们则退到了更远一点的小路和巷道，握着刀缓缓走动。 这一下，整个望海小筑就全部被封锁起来。 乔银能看出来，这些太监宫女都是身手不低的人。那些侍卫更是皇宫中最顶级的龙乾卫，个个都是巅峰大宗师，甚至武圣级别的高手。 “真是好阵仗，只可惜那些侍卫的武器只是普通的血花冰裂纹宝刀，并不是飞剑！如今飞剑阵法已经破解，要是能积攒足够的天机九阳丹，让宫里的侍卫都配上飞剑，那才是真正的固若金汤。” 有祁夫人在，乔银当然不用担心皇贵妃摆的这个阵势是要对付自己。相反，他只觉得这个阵势不够强，以乔银现在的神通，这些人还不能拿他怎么样。 如果有飞剑就不一样了，哪怕是候皓然那种货色，突然发难也能伤害到武圣，具备威胁乔银的资格。所以乔银非常希望大肃的法器能够更强一些。 就在乔银念头转动的时候，祁夫人已经虚搀着皇贵妃走进了小筑，在乔银早就准备好的上位分别坐下了。 乔银也非常自然的跟了进去，再次向皇贵妃拱手行了一下礼。皇贵妃这才收起了威仪，向乔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乔大人，请坐！” “谢娘娘！” 乔银也不拘束，大方的在下位坐了下来。 大家都是鬼仙，道友谈玄，乔银自然不用拘束什么。之前有些紧张，只因为她是老四的老婆。 因此看见这位皇贵妃，乔银由衷的赞叹了一句：“娘娘真漂亮！” 皇贵妃是祁夫人的表姐，年龄应该比她稍长。但她却是驻颜有术，看着不过三十许人，美貌绝伦。 皇贵妃也笑了笑：“是啊，皇上也这么说呢。” 祁夫人咳嗽了一声：“那个，姐姐？先谈正事吧？……” 皇贵妃白了她一眼，之后望了望乔银：“乔爱卿，莨露的丹煞，是你帮忙祭炼的？” 乔银点头道：“正是。” “真的？我确是不信。” 皇贵妃嫣然一笑，随后张嘴一吐：只见五枚闪亮的光球浮现出来。 “五行丹煞，居然真的淬炼完成了？” 乔银定睛一看，这五枚光球果然就是五行外丹：其中的三枚，正是他帮祁夫人祭炼过的火煞，土煞和金煞；另外两枚则是水煞和木煞。 五枚丹煞，颗颗都如鹅卵大小，闪烁着剧烈的电弧。青，赤，黄，白，黑五色闪烁，交相辉印，彼此相生相克，生生不息，融合成了一道完整的五行力量！ 新祭炼的两枚丹煞，本源同样是幻灵佛珠。因为上面有孙连诚篆刻的法阵，加上乔银留下的雷劫烙印，所以它们的境界也是三次雷劫。 一时间，望海小筑被五色光芒照耀，显得光彩迷离。 皇贵妃说道：“如果这丹煞果真是乔大人帮忙祭炼，本宫倒是有一桩富贵赐予你！不知道乔大人有没有本事，能接得下这桩富贵？” 她说着，这五枚丹煞隐隐组合，微微对乔银施加了一点威压！ “当然可以，想不到娘娘的道术如此高深！若是再开开恩，帮微臣也祭炼一套丹煞如何？” 面对威压，乔银却是面不改色。 用手一引：只见他眉心之中飞出一连串的念头，向着五行丹煞就遁了出去。 这串念头大约有十多枚，同样颗颗饱满，闪烁着刺目的电弧。一下轰击在了五行丹煞结成的法阵之上，震得整个望月小筑都是一晃！ 轰！ 外面的侍卫，太监，宫女都吓了一跳！以为望月小筑被雷击中了，脚底都被地面震得发麻。 但皇贵妃没有传谕，他们也不敢擅自闯进来。 “好，你果真能对抗三次雷劫的高手！看来这富贵，你是接得住的。” 皇贵妃微微一笑，伸手一指！ 五枚丹煞骤然围成了一个圆，就将乔银的十枚幻灵佛珠困在了当中。 这十枚堪比三次雷劫的念头，居然被禁锢得不能动弹了，哪怕数量比对方多出一倍。 第一百七十二章 买椟还珠 “娘娘好手段。” 乔银感觉这十枚幻灵佛珠与自己失去了联系，心中也是微微惊骇。 这皇贵妃果然也是渡过一次雷劫的鬼仙，而且修为比祁夫人要精深太多。 祁夫人虽然也渡了雷劫，神魂如阳和之风，但皇贵妃的念头已经凝聚得颗颗精纯，化念成形。 这十枚幻灵佛珠，都被孙连诚篆刻上了法阵。乔银祭炼后，相当于三次雷劫的念头。 在祁夫人手上，它们是三次雷劫的身外化身。 而皇贵妃居然修炼到五行齐备，借助五行丹煞，提升到了真正三次雷劫的力量！ 也就是说，这五枚丹煞组成了完成的大阵，就相当于一位三次雷劫高手的鬼仙。 乔银能明显感觉到，这五行丹煞的境界力量，隐隐接近当初遇到的真火炎龙的气势了。 当然乔银也没有继续爆发，而是微微一挥手，切断了与幻灵佛珠的联系。于是这十枚佛珠被五行丹煞一卷，落到了皇贵妃的手上。 “没有问题。” 得到这十枚幻灵佛珠，皇贵妃一时喜出望外！有了它们，她就能再为自己祭炼一套丹煞了。 她的举动，明显也是答应了乔银，帮他也祭炼一套。所以乔银没有再较量，到此为止。 皇贵妃笑吟吟的用手抚磨着幻灵佛珠，只说道：“不过，祭炼一套丹煞恐怕要花点功夫，还得莨露帮忙才行！等雷劫到了，才能成功。” 祁夫人听了，也会心的点点头：“我肯定会帮忙，而且有了这五枚丹煞作为底子，再衍生出新的丹煞就不会像之前那样辛苦了。” “这个自然不急。” 乔银当然知道，祭炼这样的丹煞肯定不容易，而且和雷劫关系很大。至于如何祭炼，别人不说，他也不会去打听，毕竟这是五行道的秘密。 皇贵妃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大方地说道：“乔大人道术高深，以后帮忙祭炼法宝，或许也是要你帮忙的。丹煞力量的来源，就是雷霆分解出来的；反过来，金木水火土融合到了极致，也就还原成了雷霆。在我的坤元宫，就有一座五行天雷台，什么时候有空乔大人可以去看看？” “多谢娘娘，臣敢不从命。” 乔银微微拱手，随后便岔开了话题，“对了，您说要赐臣一套富贵，不知是多少金银？” “金银？乔大人倒是直爽。” 皇贵妃微微一笑：“不过本宫说的，不止是金银。你听说过买椟还珠的故事吧？” “买椟还珠？” 乔银一怔，不知道她在打什么哑谜，“那不过是古代的一个笑话而已……” 不过说了一句，他似乎就明白了什么！ 皇贵妃说道：“看来，你已经想到了，那个楚人为什么买了匣子，却看不上里面的珠宝？因为那口匣子是一件法宝，它是专门装金银珠宝的……” “江山壶！” 乔银猛然望向了皇贵妃！ 皇贵妃也望向了乔银：“不错，你想不想要江山壶？” 乔银没想到，这位皇贵妃今天来找自己，居然会谈起这件事！ 江山壶！ 哪怕皇帝昨天说，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商议，乔银也想过诸多事宜，诸如兴办学堂，修济养院，包括铺设传信线路，开办新政…… 即便是道友谈玄，祭炼五行丹煞，虽然带给了乔银不小的意外，但也在预料之中。 无论怎么想，都没有想到这件事上来。 于是，皇贵妃再次一笑，重新问了一句：“我是说，当年大戎的十固山执政王，如今赤炎候府的镇族之宝，造化葫芦！你想不想取过来？” “造化葫芦？” 乔银也终于回过神，心中一下变得滚热：“不是说江山壶吗，怎么是葫芦？娘娘的意思是，赤炎候的镇族之宝，是造化葫芦？而且您知道它的下落？” 皇贵妃说道：“不错，赤炎候的镇族之宝，就是造化葫芦，一件自成空间的法宝！因为知道的人不多，以言传言，于是就叫成了江山壶。如今这件法宝流落在了句丽国，据说大戎朝庭已经命太一道的高手前往收取了，而东瀛人也潜入句丽想要得到它！我思前想后，这件法宝与其让他人夺走荼毒生灵，不如交到洋务衙门更有价值。”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抬手，从袖子里取出一只小葫芦，飘到了乔银的面前。 乔银伸手一接，就把这小葫芦抓在手中，盈盈一握：这只葫芦和装洗髓汤的那只差不多，不过颜色是黄中透红，多出了几分鲜艳。 皇贵妃说道：“那只造化葫芦，和这只药葫芦一模一样！而且真正的造化葫芦，散发着纯阳之气，你记着它的样子，就能一眼辩认出来。” 乔银听了，微微点了下头。 祁夫人也说道：“所以你如今想要，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了。娘娘是大戎公主，五行道的传人，我更是赤炎候的后裔！只要娘娘开了金口，天经地义。” “好。” 听了这话，乔银顿时念头舒畅，起身拱手拜谢。 “娘娘既然传谕，将法宝赐给洋务衙门，臣先在此先谢娘娘隆恩了！” 皇贵妃点头道：“你的实力强大，想来是能把事办成的，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让你以身犯险。不过从大肃到句丽，要经过很多势力范围，我希望你能放下身段，先去总理衙门见一个人，跟他合作一下。” “您是说……” 乔银脑子一转，顿时就想到一个名字，“东乡隆胜？” “不错，你这个人思路真是清晰！” 皇贵妃也有点意外，“东乡隆胜找大肃会谈，起先是想把造化葫芦的秘密交给礼部的！可惜礼部的官员太不争气，这才找到了总理衙门。” “倒不是我思路清晰，因为我和东乡隆胜打过交道。” 乔银嘿嘿一笑，“他这次来找大肃谈条件，十有八九是想治伤吧？要不然造化葫芦这么大的价值，也只有他自己的命能拿来权衡了。” 这一回，他终于把雷劫之后的事情弄清楚了。 东乡隆胜被幻灵佛珠所伤，伤势并未痊愈。哪怕表面上影响不大，可一旦渡雷劫，或者尸解，那就是灭顶之灾！可以说他被乔银拿捏住了。 要知道东乡是大名，不是忍者，他是能尸解长生的。他的命可比法宝金贵多了。 “也就是说，我如果帮东乡隆胜治好伤，他就能与我们合作，帮我们取到造化葫芦？” 乔银微微揣测了一下，就把事情分析了个大概。 “这样也好！东瀛如今也有内部争斗，跟他合作，即便把造化葫芦拿到手，也会让大家以为是落在了东乡隆胜的手上，可以免去许多麻烦。” “皇上和骆大人，也是这个意思。” 皇贵妃看着乔银，终于明白皇帝为什么这样器重他了。和乔银商量事情，根本不用劳神。 “这种事，皇上是不便开口的，只能让我私下安排。想不到，大肃有你这样的人物横空出世！有你替皇上办差，我也能放心了。” 乔银也笑了笑：“娘娘谬赞了，皇上乃是天子，手上不能沾脏东西。咱们做臣下的，就是他老人家的手套，他想拿什么，血沾我们身上就是了。” 一席话，说得皇贵妃和祁夫人都笑了起来。 皇贵妃便说道：“我是皇上的老婆，亦算你的君上，你也能当我的手套吗？” 乔银拱手道：“娘娘传谕，买椟还珠！造化葫芦如果真能拿回来，珠自然要还给娘娘了。” 皇贵妃顿时大喜，笑着对祁夫人说道：“妹妹，你瞧这孩子多可人疼？又灵光又听话。” 祁夫人也连连点头：“我早就说过了嘛。” 于是皇贵妃叫了一声：“乔银？” “臣在！” 乔银连忙又站了起来。 皇贵妃说道：“你是进士出身，办差勤勉，武功精湛，屡立功劳。本宫作主，升你为一等龙乾卫候补，以后多为皇上分忧，方为国家之幸！” “臣谢皇上恩典，谢娘娘恩典！” 乔银马上跪倒谢恩，祁夫人也上前将他搀扶起来。乔银顿时一跃成了从三品大员。 当然，以他现在的武功，已经迈向巅峰宗师，又有伪数佰手这样的神通，当得起一等侍卫。 皇贵妃说道：“如今你以一等侍卫的身份外放到总理衙门，与使臣交往，身份上也说得过去了。希望你能降得住那东乡隆胜，别丢了大肃国体。” 乔银正色道：“娘娘放心，败军之将，在臣的面前威风不起来。” 皇贵妃又将那闪烁的五行丹煞拿出来，交给了祁夫人。 “造化葫芦是五行道至宝，必须用五行道的神通才能掩盖它的气息！你帮乔大人把东西取回来，皇上和提督大人的事业才能事半功倍。” “姐姐放心，我一定办好！” 祁夫人也正起颜色，收好了五行丹煞。 这两个女人，丈夫都在为国家劳心。作为妻子，她们必然要支持男人的事业。 乔银看着这对姐妹，心中也十分动容。家有贤妻，家道才会兴旺，国有贤后，国运才能昌隆。 几天后。 一队远航大舰驶离了珒门港口，向着东海而去。 这队大舰明显不是大肃舰队，而是外层镶嵌了铁甲，风帆上飘扬着族徽的东瀛战舰。 “哦，东乡阁下的战舰，挺气派的。” 舰艉的一间特等舱内，一名少女和一位美妇正坐于案前，慢慢品着清酒。面对，是一名穿着浴衣的东瀛贵族男子，招待着这两位客人。 “乔大人，祁夫人，欢迎来到在下这里作客！只要乔大人能帮在下治好伤势，一切都好说。” 这两个穿着和服，打扮好像东瀛女子的客人，正是乔银和祁夫人。 乔银喝着清酒，吃着生鱼片，不紧不慢地说道：“东乡阁下放心！只要您真心合作，哪怕没能取到东西，也是我自己失手，我同样会帮您调理贵恙的。” “中原之人，一诺千金，在下是信得过的。” 这名东瀛男子，正是东乡隆胜，如今他正和总理衙门达成了短暂同盟，一同去夺取宝物：“即便大人不幸失手，在下也有补偿奉上，定不叫大人空手而归。” “好说！” 第一百七十三章 潜入成功 四月，是东南季风开始盛行的时节。 舰队驶过东海十分的顺利，短短十多天就到达了列岛西南的最大港口常崎。 常崎作为东瀛新政发源地之一，聚集了相当的繁华。这座效仿中原古都修建的城市，塔楼连绵，花草烂漫，倒比泯南更多出几分前朝风情。 和东乡隆胜一同去往港口官驿的路上，乔银多少对这个邻国有些好奇。 比如他现在坐的轿子，小得刚刚蹲下一个人，棺材一样吊在杠子下面，让人很不习惯。 相比之下，街上跑动的人力车看起来倒更为舒服，很想坐上去试试看。 “这种人力车，大概也是洋务开展之后发明出来的，以前的东瀛并没有这种东西！这次前来夺宝，也不能弃其他而不顾，这种车好歹买几辆回去研究。” 东瀛的洋务开展得比安南还要早，只比大肃的双宝航海晚上十来年。后来太子邀请了诸国使臣共同交流，当时的东瀛还没能做出这种人力车。 以乔银的眼力，一眼就看出了这种人力车的价值。 车夫拉车，跑得轻便快捷，这证明东瀛冶铁技术又有了提高，而且改进了轴承。车轮也做了变革，外面包裹着一圈胶质，大大提升了车的性能。 最主要的，这种车操作方便，不比牛车马车，特别适合在城市运营。如果能引进，首先又能创造一大批就业岗位，简直不要太好。 乔银看一个地区的发展，往往能很快找到一个切入点，继尔推断出当地的经济状况。 他从沿途上的风景人文能看出来，常崎作为开港多年的州府，繁荣至少不下于源州。 “到了，请二位贵客下轿。” 从港口一路来到官驿，东乡隆胜先下了轿，然后亲自将乔银和祁夫人从轿中迎了出来。 “哎哟，憋死我了。” 乔银当真坐不惯东瀛这么小的轿子，何况他长得高，简直就是受罪。 不过作为天朝使臣，他还是努力维持着风度，扶着祁夫人和东乡隆胜一同进了官驿之中。 东乡隆胜的官驿，倒也修建得清雅别致。进了大门，同样是一片庭院，院落两边种满了竹子，显得芒草清幽，颇有点林园风光。 “看不出来，东瀛也有这么好看的竹子？” 乔银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因为他又想起了在蓝银岛种的竹子，一天能长出一丈多。 东乡隆胜笑道：“这是亰都竹，原产就在泯南。虽说‘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但泯南之竹长在常崎，却是比在故国更为茁壮了。” 乔银也笑了笑：“亰都在列岛西岸，泯南在大陆东岸，风雨洋流相异甚大，纯属自然现象。只是中原之竹走出故国亦不改其节，可敬可叹！” “哈哈哈哈……说得好。” 听了这话，东乡隆胜不由得笑出声来。祁夫人看着乔银，眼中也是钦佩至极。 “请！” “请！” 很快，一行人穿过庭院，进入厅房之中。 厅房很大，周围正坐着不少侍候的佣人，用彩绘屏风和中间的席位隔开。因为东瀛人还保留着席地的习惯，所以厅中只摆放了低案，并没有椅子。 双方分主客坐好之后，便有佣人端上酒席。东乡隆胜也拍了拍手，厅房内的佣人也都轻轻退出去了。 之后进来的，是四个气息深沉，明显是高手的人。他们向着东乡隆胜鞠了一躬，之后恭敬的在一边正坐。 “介绍一下，这四位是我的家臣，想必乔大人以前看见过？他们被称为‘四人众’，将是您这次前往兑马岛夺宝的亲随。” 说完之后，中间那个明显是头目模样的女人站了起来，向乔银鞠了个躬。 “在下熊井，请多指教！” “幸会，东瀛竟然有这样的美女。” 乔银微抬了一下手，也适时的赞美一句。 这个女人眉目清秀，身材高挑，比乔银还要高一点，的确符合中原人的审美。 不过他的赞美，却让这位熊井小姐有些难堪。 东乡隆胜说道：“熊井酱不要误会，中原以高为美！你在东瀛是丑女，在中原人眼中却是美女。” “原来如此，谢乔大人。” 熊井小姐听了，方才退了下去。头一次有人称赞她是美女，似乎又有些受宠若惊。 “怎么说，这位小姐姐能和丑沾上边……” 乔银和坐在一起的祁夫人对望了一眼，这才知道东瀛人看他们的眼光为什么奇怪了。乔银可能是海鲜吃太多，祁夫人更是索伦人，都长得高。 东乡隆胜笑道：“在我们东瀛，以矮为美，特别是女孩！她们从小就会控制自己的饮食，不能吃饱，要是长太高了，以后就会嫁不出去。” “我次……” 听了这话，乔银差点爆了粗口。不过身为使臣，只得把话生生憋回去了。 “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亏自己一路招摇，原来在人家的眼里居然是“丑女”？简直扯淡。 看着乔银脸色不善，东乡隆胜也赶紧转移了话题。 “据可靠情报，造化葫芦的确是在兑马岛，落在了句丽人的手中！当然这只是暂时的，大戎帝国，还有团藏他们的人都赶去了该岛，一场大战恐怕是不可避免。以在下愚见，大人不要和他们硬拼，中原不是有句话么：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说着，那位熊井小姐也展开了一幅地图。 乔银也很快收了心，望向了那幅地图：原来是从东瀛列岛，一直到句丽半岛的详细图本。 东瀛和句丽的海上距离并不远，最近的海峡就相当于泯南到瑚州的距离。而且它们之间还有一串岛屿，正是兑马群岛，也是自古以来的四战之地。 泯南远离政治中心，几乎没什么高手。兑马海峡则刚好相反，是高手赶集的地方。 乔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真火炎龙。 东乡隆胜说道：“句丽半岛如今分为了三个国家，分别是北句丽，白齐和兴罗！其中北句丽是死心塌地依附大戎，白齐和兴罗自称正统，彼此之间却又有矛盾。兴罗发生政变之时，团藏的力量渗透进了仁拿府，所以他的人手如果前往兑马岛，从仁拿海岸出发的可能性最大。” 乔银点了点头：“夺宝不同于垦殖，出动军队意义不大。应该是派忍者去争夺吧？” 东乡隆胜说道：“不错，东瀛各个势力，如今根本的战力都是忍者。我手下的这四位亲随，是忍者中的精英，他们将在任务执行的过程中协助乔大人。忍者以任务为绝对忠诚，所以乔大人可以放心驱使他们，我以大名的身份在后方策应，以备万全。” 说到这里，他望向了乔银。熊井等四人也正坐起来，向着乔银伏身行礼。 “愿为大人效劳！” 乔银说道：“如此安排再好不过。所谓事不宜迟，我们准备停当，就出发前往兑马岛！” “哟西！” …… 四月下旬，兑马岛南部港湾。一艘牙舰级的小型武装商船停靠在了港口旁边。 这种小型商船，常年来往于东海诸国，十分常见。下来的客商，看起来就是贩马的东瀛商人而已。 乔银和祁夫人走上栈桥，木屐踩得桥面喀哒喀哒响，手上打着油纸花伞，看上去满像那么回事。 祁夫人现在的身份，是大化革新中某位已故武士的遗孀，乔银是她的女儿。母女二人打理遗产，前来做点小生意，属于兴新的小业主。 身后跟着的熊井等人，是他们雇佣的忍者。这在东瀛也是很常见的业务。 前来夺宝，自然是人越少越好。东乡隆胜要做策应，加上身份显赫，不能露面。 至于船上的百十号武士，水手，杂役，基本上都是真正做工的，不知道任务内容。 “看来这次和东乡合作，也是不小的机遇了。不然想潜伏进兑马岛都难，更别说打听造化葫芦的情报！要知道任何时候，情报才是最重要的。” 情报任务，忍者无疑是最为出色的班底。 在码头完成了一次货物的交割，乔银他们便来到路边的小茶肆休息了下来。 午后，原本阳光普照的天气开始阴暗，随后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码头边的道路逐渐开始变得泥泞，来往的贩夫走卒们有不少披上了蓑衣和斗笠。 有身份的老板们，则和乔银他们一样，带着心腹家臣走进茶馆酒肆休整。 “真是天助我也。” 乔银喝着茶，看着草棚上垂下来的一道道水线，倒是有了几分天公作美的感受。 另一边，祁夫人正在闭目养神。 忍者四人众则是开心的喝着茶，吃章鱼丸子。不知道的，感觉他们就是跟着家主一起出来，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仆人，里外里都显得很普通。 不多时，跑堂小哥给熊井小姐续上了一杯茶。 熊井便从茶杯里挑出一小片茶叶，把玩了一会儿，悄悄对乔银说道：“小姐！听说弥生家要的马已经有了消息，在几州府就有出售。” “几州府？” 乔银微微望向了那片茶叶，念头渗透进去，便看到了兑马群岛的地图。 “貌似不太近啊，你确定？” 兑马群岛体量并不小，主岛差不多都有瑚州那么大了。几州府位于句济岛，就是当初乔银遭遇真火炎龙的岛屿，和现在所处的玉陵岛还有半个省的距离。 熊井低声说道：“不会有错，为了争夺那匹马，很多商户已经开始竞价了！我们的伙计留在那里，一直密切关注着势态，看得很清楚。”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他们的话只有互相才听得清楚。 乔银点了点头：“这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和母亲大人为了多挣点钱，定然要把最好的马匹贩回家乡，这个机会不能错过。” 熊井便请示道：“小姐准备何时动身？” 乔银笑道：“当然是越快越好！不然我们还来不及提价，宝马就被别人买走了，岂不是白跑一趟？”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太一门 将情报整理完毕，乔银和祁夫人就带着四名忍者向巨济岛出发了。 雨夜的海港边，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海边，乔银观想出了三大魔神，让夜叉王，罗刹王一手带上一名忍者，修罗王左右搂起自己和祁夫人，一下就跃出海岸。 唰…… 如今的魔神，一跃之下能滑翔十多里，之后在海面上轻轻一踏，就能重新飞腾起来。只要不是真正的茫茫大洋，都能涉水而过。 同时，祁夫人也用五行丹煞弥漫出一股雾气，在大雨中隐藏得更深。以现在三次雷劫的丹煞，哪怕是真火炎龙都难以发现他们的气息。 “乔大人的道术，当真惊天动地。” 熊井他们被魔神携带飞腾，都忍不住惊叹。虽然他们忍术高超，也能跋山涉水，但这样渡过一片海域还是相当困难的，简直是逆天而行。 “哈哈，我现在也只能涉过小点的海峡。要是再远一点，找不到落脚点，时间一长就歇菜了。” 乔银对于玉陵岛和巨济岛之间的距离，也做过计算。他有擒拿侯皓然，跨过大半个泯南的经验，能够估算出需要多少时间，有相当的把握。 雨夜的海峡之上，三团水雾般的气流好像风一样的向巨济岛上吹抚而去。 事实证明，乔银的计算误差不大！一行人从天黑出发，大约过了夜半子时，就隐隐约约看见前面冲天的火光：那正是前方巨济岛上的战火。 “竟然开战了，而且打得这样激烈？” 乔银心中微微一惊，让魔神放慢了一点速度，从侧面靠进了岛屿。 此时，天上的雨也小了许多。祁夫人也慢慢将五行丹煞中的水气淡了下去，同时催动了一层扑鼻的土腥之气，在魔神落到岸上时将众人再次包裹起来。 五行丹煞在炼成之后，有着无穷无尽的妙用。不光能用来战斗，更能在不同的环境中隐匿自己的气息，甚至面对面都很难看出来。 因此乔银一行六人登上了滩涂，借助土煞之气和地表融合，根本没人发现他们。 当然，远处的那座港口城池正战火连天，火铳，炮弹此起彼伏，跑出来的都是些逃难的百姓和商旅，保命都来不及，谁还关注有没有人登岸。 因此乔银他们避开人流，向着燃烧的城池慢慢靠近过去。尽管有土煞掩护，不过他们还是尽量走隐蔽的路线，以免被什么高手撞见。 既然是因为争夺法宝引发的冲突，肯定会有高手在其中，万事还是小心为妙。 砰砰！……砰砰！…… 不少难民从他们不远处跑过，也有被流弹，流矢射倒的人倒在了血泊中。不过弹丸打在土雾上，就被挤得偏离了弹道，并不会给乔银他们带来麻烦。 乔银他们也离这座城池越来越近，火光也越来越亮。站在高大的城墙下，仿佛从黑夜突然到了白天。 “好厉害的丹煞，比我们忍者的土遁更高一筹。” 熊井感受着土雾的坚韧，知道外面看不清他们，但从里面却能将外面发生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得再次惊叹于中原道术的神奇。 “忍术本来就是脱胎于道术的，中原的道术是世间一切神通法术之总纲。” 乔银倒是一点都不谦虚。 熊井却是有些不服气：“天竺武学才是神通的发祥之地，要不你们中原的大汤王朝也不会派圣僧远去西域，到天竺求取真经了！我们的忍术的确是传承于中原，但真正完善却是参悟了天竺武学之后。” “行了，别争这些没用的东西。” 祁夫人忍不住打断了他们的争论，带着大家溜着城墙，一路来到了一个被炮弹打开的缺口边。 乔银也集中精神，从缺口边望向了内城。 没有了城墙的阻隔，城内的枪炮声和喊杀声似乎都大了许多；放眼望去，城中到处是乱七八糟的尸体，火光，血雾，简直又是一片人间炼狱。 嘎吱……轰！ 突然间，头顶上一根烧断的巨木坠了下来，不偏不倚正砸中乔银他们的位置！ 哗啦啦…… 但燃烧的巨木在砸到他们一丈开外的时候，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挡住了，骨碌碌的滚到一边。乔银他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轰……轰…… 然后，不远处的城门边又是几声巨炮响起，震得地面都微微颤动起来；少时，城门一下被推倒，只见大片的军士冲入城中，使场面更加的混乱。 乱军之中，却有一名骑着高头大马，手执长刀的将军，显得气定神闲。 “李顺成，几州已经被包围，海路更是走不通！把造化葫芦交出来，主上对你既往不咎！” 这名将军对着城墙的石楼之上，举刀长啸了一声。 他这一喊，城墙上马上也有一名中年人分开军士，朝下面望了一眼。 “朴大根，你这奸臣！伙同外敌霍乱我大句丽，还有脸在我的面前嘤嘤狂吠？造化葫芦乃是句丽国宝，岂能交给外敌，你这个叛徒！” 他们这一说话，战场上的厮杀也逐渐停止了下来。原本激烈的呐喊越来越小，只剩下火焰烧断木头，还有东南方向刮来的呼呼风声。 “什么？哈哈，哈哈哈哈……” 中年人在石楼上喊出的话，却让那名将军身后传出一阵笑声。 只见又一匹马驱向前来，骑马的却是一名道人。 这是一名中年道人，穿着一身简约的锦袍，气宇轩昂，年纪大约四十出头，留着漆黑的短须；他整个人显露出一种雍容的气度，哪怕战场的血腥也不能掩盖其高贵。 他显然不是句丽人，而是中原人。 “李顺成，我只知道你们棒子不要脸，但从来不知道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造化葫芦是我中原五行道至宝，什么时候变成棒子国的了？” “赵唯一！” 看见这名道人，李顺成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原来，原来这次兵变，果然是大戎暗中支持的！如今为了夺宝，连太一道的高手都派出来了，好，很好！” “你少废话！” 道人冷笑一声，背后的青囊内“嗖”的飞出一把血红的宝剑；与此同时，他身后的四名道士同样“嗖嗖嗖嗖”，各祭出一把飞剑。 …… “子母连环剑！” 断墙外，祁夫人忍不住吃了一惊。 “原来真是太一派的人？看来大戎朝庭这次来夺取造化葫芦，也是做了周密安排的。” 乔银同样感到吃惊：因为这五口飞剑并不是神魂法器，而是和他的“凝风”剑一样，全部都是武圣级飞剑！能真正在战场上使用的神器。 看那五口闪烁着血光的飞剑，在空中微微排列成一个玄奥的剑阵，丝毫不受战场上惨烈气息的影响，就能体会到它们的强大了。 “幸亏我们躲在一边，没有暴露出来！不然这五口飞剑杀出来，还当真不好应付。” 乔银深知武道飞剑的厉害。 特别是这五个道士，绝对不是侯皓然那样的菜鸡，个个都是武道巅峰大宗师，甚至是武圣高手。以拳意驭剑，和单纯用精血驭剑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更何况这是五口飞剑，组成了剑阵！ 看着这五名道士，师出同门，必然是经年累月在一起修炼，配合起来攻防一体。别说是在小小的巨济岛，哪怕是千军万马也能杀进杀出。 “没想到，太一道居然这么厉害？那李顺成应该没办法应付了吧，不论他是死是活，造化葫芦都会被太一道的人抢走，这样一来……” 乔银看那李顺成的气色，也是一名先天武圣，想来是句丽难得的英雄人物了。只可惜，凭他的力量是绝对抵挡不住这个剑阵的。 唰…… 果然，太一道的剑阵排列出来之后，李顺成下意识的从腰间抽出一把血花冰裂纹长剑。 不过这也只是作为武将本能的反应罢了，他拔出剑后也并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这让骑在马上的赵唯一，流露出了一个讪笑：“怎么，阁下想试试我的宝剑是否锋利吗？” 说着，他单手捏了一个剑诀：只见那把主剑唰的一下，好像一道红光般就射到了城楼一丈开外！另外四把剑也丝毫不慢，同样闪现在了城楼旁边。 “啊……” 这让城楼上的不少士兵，都吓得软了腿！甚至离李顺成较远的人已经开始逃跑了。 “你……” 李顺成目光一紧，死死的盯着前面的飞剑，之后才把目光重新挪移到赵唯一身上。 “大院君呢？我要见大院君！” “大院君已经被我送回辽州了。” 赵唯一皮笑肉不笑的应了一句，“他不日就要晋见皇上，为隐匿造化葫芦的举动谢罪！” “可恶！” 听到这个消息，李顺成不禁又悲又怒，“你们凭什么，逮捕我句丽国的大院君？即便我们有错，也得我们的主上来判罚，你们凭什么？” “你放肆！” 赵唯一的语气也严厉了起来，“句丽自古以来，就是我中原的附属国！句丽王是皇上所封，就是臣子！皇上训斥自己的臣子，还要问理由吗？” 唰唰唰…… 他说话间，飞剑向着李顺成的眉心就刺了过去！ “嗨，夜战八荒！” 当！ 李顺成大吼一声，手上血纹钢剑震动，一剑就将赵唯一的飞剑荡开！ 之后他身形连动，血纹钢剑舞成了一圈红色的圆球般，将其他的飞剑也一一荡开！一瞬间，这子母剑阵竟然狗咬刺猬，无从下嘴。 “好厉害！” 乔银看在眼中，也不由得赞叹了一声！人在生死关头，都是能爆发出最强潜力的。 “啊！……” “哦！……” “额！……” 但是李顺成能挡住飞剑，他身边的将领和士卒就难以幸免了！不少人被红光掠过，顿时血肉横飞，好像割麦子一样倒了下来。 唰！ 如此几十个回合之后，赵唯一的飞剑终于抓住了李顺成的破绽，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当初的法空僧人，也只能抵挡住乔银的三面夹击。 李顺成的武道显然不弱于法空，但面对五把飞剑组成的剑阵，哪怕绝命抵抗，也就多抵抗了几招而已。 第一百七十五章 炎龙再现 “罢了，罢了。” 被飞剑指住喉咙的李顺成，终于丧失了斗志。手一软，血花纹钢剑一下落在地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真是可惜这个李顺成了！如果句丽举国团结，一致对外，应该有机会和太一道斗上一斗的。” 断墙外面，乔银看到这样的英雄末路，也多少觉得有些惋惜。 自从他来到兑马群岛，看见的苦力大多是当地的句丽人，负责管理的反而是大戎人和东瀛人。 统一的句丽是大戎和东瀛都不愿意看到的，所以趁着句丽也想变法维新的关键时刻，使用手段把句丽一分为三，小国间被挑拨得争斗不断。 李顺成再努力，也无法阻拦大势。毕竟不是每个句丽人都像他一样顾全国家利益。 至于句丽会怎么样，大国没有兴趣。大国只会保护自己的利益，牺牲小国。 此时在战场之上，赵唯一终于制伏了李顺成。但他也没有下杀手，只是重新开了口。 “把造化葫芦交出来，物归原主，皇上对你们可以既往不咎！不然的话，李将军或许不怕死，但你的固执如果害了大院君，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 听见“大院君”三个字，原本慷慨无畏的李顺臣脸色不由得又波动了一下。 “好手段！如果只是制服了这个家伙，他未必会交出造化葫芦，因为李顺成明显是不怕死的！不过拿国君的安危相威胁，却是能让他投鼠忌器。” 在场的不少人，心中都升腾起一个想法：那就是大戎为了收取这件法宝，做足了各方面的筹备。 “来人！” “有……” 终于，李顺成屈服了。毕竟只是一件法宝，无法和他效忠的君主相提并论。 “把秘阁中的造化葫芦，拿出来。” “是。” 旁边的一名副将，也颇为痛惜的应了一声。 这名副将武功高强，也是踏入武圣的强者。刚才母子剑阵围攻的时候，城楼上的将领和亲随损伤不小，但他却硬生生抵抗了一波攻击。 但这个时候，他的抵抗也变成了徒劳。他能随时和李顺成一起殉国，但不能危及君主的安危。 少时，这名副将进了楼城之内，取出了一枚拳头大小，黄中透红的小葫芦。 “就是它……” “造化葫芦！” 看见这个葫芦，原本死寂一般的战场上，涌起了一片人声，就连指住李顺成喉咙的那口飞剑也微微颤抖了一下！明显是赵唯一的心神产生波动。 “真的是造化葫芦，不会有假！” 断墙边的乔银也放开目力望了过去，见这只葫芦和皇贵妃给他的样品一模一样！ 最重要的是，这只葫芦之上隐隐散发出一股纯阳的气息，但又不同于雷劫之力，是一种非常清新，犹如盛夏的草木自然生成的芬芳之气。 这种天生地养的纯阳之力，是无论如何都造不了假的。 “那当然，在这种情况下，李顺成不可能再耍什么手段。” 祁夫人也望向了那个葫芦，之后又望了眼乔银。 “现在怎么办？照这个情形，造化葫芦已经被太一道拿到手了，如果我们出手硬夺，未必能讨到便宜！而且这里肯定不是动手的地方。” “等一下再说。” 乔银当然明白，前来夺宝的势力中，他们的力量是最弱小的。虽然对这件法宝非常渴求，但为了它牺牲人命，那不是乔银愿意看到的。 “不是说，那个志村团藏也在谋求句丽的利益吗？如今造化葫芦终于现身，他的势力必然也在暗中潜伏，我们只能做黄雀，绝对不能做螳螂！” “对！” 祁夫人微微点头，所有人的气息依然沉静。 战场上，看见造化葫芦的赵唯一也很快平静了下来，指住李顺成的剑也不再抖动了。 “好，你很好！李顺成，你到底是识实务的，贫道回京禀明皇上，定然确保大院君顺利还朝，还能给你赐下爵位！封公封候，指日可待。” “哼，李某消受不起。” 李顺成微微喘了口气，神色木讷。 赵唯一使了个眼色，旁边的一名道士会意。剑诀一捏，其中一柄飞剑便调了个头，指向了那名副官。 副官迟疑了少许，还是把这枚葫芦轻轻放在了飞剑之上。这只飞剑也缓缓的托着造化葫芦，向着赵唯一他们的阵营飞回。 一时间，太一门的道士，还有和他们在一起的句丽官兵，脸上都流露出不可抑制的欣喜。 奉大戎皇帝密旨，取得法宝，加官受赏，前程无量。 但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不错！到底是中原太一门的高手，居然短短数日就让法宝现身！本座当真要感激你们！” 轰隆！ 就在所有人以为大事将定的时候，天空中突然涌起了一片火红的云！之后，隆隆的回音从云层中传来，震得大地飞砂走石。 “啊，这是……” “真火炎龙！” “怎么可能，到底发生了什么？” 战场之上，一时骚动起来，所有人都是心神迟滞！就连躲在断墙后的乔银，都感觉到了一阵巨大的压迫。 “真火炎龙，它终于还是出来了！” 火烧云的骤然出现，让整座巨济府的温度剧烈的升高！海面上水气蒸腾，陆地上的水份更是被直接烘干，火辣的空气吸进肺里，让人一阵阵窒息。 乔银抬头看去，见那片火烧云越聚越多，变成了一片云的海洋，照得整座城池一片金红；随后，一只半亩地大小的巨大龙爪，从云层深处就探了出来。 噼哩啪啦！…… 这只巨大的龙爪，缠绕着闪烁的电弧，好像一片彤红的火焰般盖压下来，让城墙内的空地，房屋都发出了剧烈的震动，甚至炸起了一朵朵的火球！ “不好！火煞之盾，防！” 祁夫人念头运转得飞快，手掌上五行丹煞急速旋转，那枚红色的火行丹煞也闪烁出剧烈的弧光！笼罩他们的雾罩也一下充满了火星之气。 被乔银炼制过的五行丹煞，如今也是三次雷劫的境界！加之离主战场有一定距离，所以能够以火御火，保护自身的同时，又不暴露自己的气息。 而巨济城中的官兵则迎来了巨大的劫难，被炎龙巨爪震开的城墙，门楼碎裂开来，坠下的土木石料就砸死砸伤了大片人马，原本整齐的战阵顿时乱七八糟。 砰……砰……砰！…… 加上那些被热浪引燃的战场残骸，一片片火光四散飞腾，让不少刚躲过一劫的军士又被火光吞没！一时间，瓮城之中哭喊不断，人悲马嘶。 就连太一门的那五个道士，都纷纷跃离马背，避其锋芒；城楼上的李顺成等人更是遁身而去。 这一切，只发生在数个呼吸之间，让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半座巨济城就遭遇了灭顶之灾。 “真火炎龙，又是它！它不是大戎的神兽吗，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打乱了太一门的部署？难道是关外旧部起了反抗大戎的心思不成？” 乔银仰望着那只巨大龙爪，着实出了一会儿神。 真火炎龙，是他内心的执念，一直没有跨过的一道坎。虽然内心有着万全准备，但如今重新相见，却能真切的感受到这只神兽的积威尚在！ 而且真火炎龙展现出来的力量，当真比几年前还要强大，给人一种全盛的意境。 同时，乔银的心中也涌现出诸多疑问，那就是真火炎龙为什么会突然出现，破坏上一道的行动？要知道这个门派，可是对大戎忠心耿耿。 唰啦…… 这只巨大龙爪从云中探下，倾刻间将一片城墙搅得天翻地覆；但它也并没有多余的动作，而是直接抓向了悬浮在城楼边的五口飞剑。 当……当……当！…… 这五口飞剑，似乎是被龙爪上的电弧干扰，一直停顿在空中颤抖，运转不灵。因此瞬息之间，就被龙爪一指头一个全部弹飞。 “噗……” “噗……” “噗！……” 这让那些道士，每个人都喷出一口逆血。 嗡——！—— 真火炎龙的龙甲，龙鳞，当真如血花纹钢一般坚韧，龙爪与飞剑撞击之间，长吟震空，震得人耳根发麻。 被弹出的飞剑，根本不再受那些道士控制，四散乱飞！有的揷进了城墙，有的更是直接削掉了一些幸存士兵的脑袋，惨不忍睹。 轰隆…… 天空中，真火炎龙的突然现身，打了在场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龙爪从火烧云中探出，破去子母连环剑阵，更是让任何人都没有力量反抗。 绝对的力量，无边的霸气，笼罩在整个巨济城之上。 子母剑阵被破去之后，龙爪已经一把笼罩住那只造化葫芦，向上收走。 虽然力量强大，却也毫不恋战，尽显出一带枭雄风采。 “想走，你走得了吗？” 此时，赵唯一干道士已跃离马背，身上的道袍华光闪耀，好像五彩雄鸡的羽毛一般绚丽！这让他们身上都笼起了一尊尊道观法相般的魔神。 这些魔神，和乔银观想出来的魔神有异曲同工之妙，能裹挟着这些道士腾身飞起，一跃二三里，离地四五丈，比之普通高手的身法要强悍太多。 这些道袍，正是太一道的六阳法衣。 借助法衣的力量，道士们平安避过了真火炎龙的突袭！但真火炎龙的突然现身，不光打得他们狼狈逃窜，还抢夺了造化葫芦，赵唯一也随之露出了怒容。 “众师兄师弟，组剑阵！” “是！” 随着赵唯一一声猛喝，另外四名道士齐齐应声，手捏剑诀。一时间，被打散的飞剑铮！铮！铮！铮！铮！从四八方崩起，重新飞到了一处！ 这五口飞剑，顿时光芒大盛，直射真火炎龙。 这道光芒，速度奇快，力道极高，遁出之时竟然耀出了五彩一般的霞光！剧烈的纯阳气息也随之弥散出来，竟然震得天空中的那只硕大龙爪都迟钝了许多。 喀嚓！ 光芒闪过，那只巨大的龙爪遁走不及，竟然被齐齐切断！再次从空中坠了下来。 轰！隆！ 房屋一般大小的龙爪，重重砸在一片城楼之上，撞得砖石四散滚落，好像中了一发炮弹。 嗷……！…… 被斩下的龙爪，落在地上之后剧烈的抽动着，大片的龙鳞，龙血溅得到处都是；天空中的火烧云中，也传出一阵无比凄厉的嚎叫。 这样的场景，也惊呆了战场边的乔银。 “怎么可能？” “真火炎龙，竟然被一招斩断了龙爪，这样的神通？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一百七十六章 五霞丹云 在乔银的震惊之中，那耀眼的五彩光芒也停顿在了空中，指向了那片火烧云。 这让他终于能看清楚，那是一柄飞剑！ 同样是一口三尺来长的血花纹飞剑，但它的血花纹却闪烁着彩虹般的颜色，仿佛庙宇道观中供奉的神仙香火，五彩霞云一般。 “五霞丹云剑！” 祁夫人也被惊呆了！ “这是太一道的镇教之宝，五霞之丹，人仙之剑！原来它是用五口九阳飞剑融合出来的剑阵，难怪从来没人知道它是怎么炼制的！” “竟然是它！” 不光是乔银，就连跟在一边的四名忍者都流露出惊骇，因为这口飞剑的名声太大了。 原来这口剑，是子母剑阵融合形成的，剑阵融合到极致，就蜕变成了五霞丹云剑！这就是天机至阳丹的奥秘，拥有人仙三成力量的绝世神兵。 乔银根本没见过人仙，也想象不出来人仙的境界。但这口飞剑展露出来的力量，却是比祁云伟，甚至大将军王的气息要强上十倍。 “太强大了，简直难以想象！人仙的三成力量，就能盖压过巅峰武圣？” 那真正的人仙该有多厉害？ 乔银当真是庆幸，庆幸自己没有轻举妄动！ 这一剑之威，真火炎龙都抵挡不住，真有可能斩杀得他形神俱灭。 “好，五霞丹云剑，太一门的镇教之宝！居然连它都带来了，看来这件法宝你们是志在必得。” 被斩掉龙爪之后，真火炎龙的胳膊就缩进了火烧云中。但火烧云并没有飘走，而是悬浮在巨济城的头顶，明显是不想放弃差点要得到的法宝。 空地上，被斩下的那只龙爪渐渐停止了抽动，开始变得虚幻起来，最后淡化得消失掉了。就像乔银观想出来的魔神被斩杀了一样。 龙爪消失之后，那只黄中透红的葫芦也重新显露出来，散发着一股诱人的纯阳之力。 引得诸多势力垂涎，争夺的五行道法宝，就这样掉在地上，成了无主之物。 不过，现在谁也不敢妄动，跑去战场上拣漏。 天空中，是真火炎龙这样的盖世凶妖，太一门更是有五霞吞云剑这种人仙级别的法宝。 这时候跑去拣漏，那是寿星吃砒霜，嫌命长。 “伊太刀，你少在这儿装神弄鬼！” 五霞吞云剑现身之后，上面的彩光也萦绕在了赵唯一身上，让他整个人显得仙气盎然；另外四名道士则盘膝坐在他的前后左右，闭目拈诀，纹丝不动。 “你以为用幻术控制了真火炎龙，就能趁乱夺走造化葫芦？得了法宝不说，还把黑锅丢给大戎朝庭，你想得倒是美妙！有种的就滚出来！” “什么？” 听了这话，乔银不由得又是一惊。 “哈哈哈哈……赵唯一，到底是瞒不过你。” 隆隆隆…… 天空中，那片火烧云中再次传来了笑声，之后真火炎龙随之钻了出来！百丈余长的火龙在巨济城上游走，将黑夜照得如同正午一般明亮。 但是，如今的真火炎龙却显得不太正常，它的双眼竟然变成了红色，瞳孔中闪烁着一种奇异的符号，似乎身心都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所操控。 最后，真火炎龙张开嘴，舌头上竟然站着一个穿黑色大氅，戴着鬼脸面目的人。 “伊太刀，真的是他！” 站在乔银旁边的熊井，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是怎么回事？” 乔银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又实在难以相信：真火炎龙竟然会被人控制了！ 另一名忍者说道：“伊太刀，是志村团藏手下的暗部队长，忍术极其高深，相当于你们的巅峰武圣！而且他尤其擅长幻术，传说能控制强大的妖兽，甚至神兽！我起先还不太相信，没想到竟是真的！” “居然有这样的人？” 祁夫人也是一脸的茫然，看着同样神色茫然的真火炎龙，好像在做梦。 真火炎龙这样的妖兽，竟然都能被控制，这绝对是逆天的神通了。 如此的情景，让大家的希望都退去大半。别说夺宝，能平安离开就很不错了。 …… “你知道得很清楚呢。” 站在真火炎龙口中，戴鬼脸面具的男子被赵唯一说破了企图，却是毫不介意。 “既然行踪已经暴露，那就不用再伪装下去了。好吧，我就是伊太刀，是来夺取造化葫芦的，你们赶紧让开，不然可能会吃苦头。” “你在开玩笑？” 赵唯一看着居高临下的伊太刀，空中那口似真似幻的五彩飞剑朝对方微微一指，“你们忍者不是讲求秘密执行任务吗，难道要闹得天下皆知？” 伊太刀依然是云淡风清的样子：“实力弱小的忍者，才会秘密执行任务。我则是凭自己的心情，只要任务能完成，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轰！ 说完之后，真火炎龙的那只断腕微微一抖，一只龙爪很快重新长了出来！ 作为信仰中诞生出来的瑞兽，只要香火不息，真火炎龙就能不死不灭；龙爪重新长齐后，故技重施，向着战场上的造化葫芦就摄了过去。 “好！今天贫道就让你没有过程，也没有结果！” 赵唯一见状，不由得哈哈长笑。 剑诀一指，那口五霞吞云剑再次化为一道彩虹，射向了真火炎龙的这枚巨爪！ 迸！ 不过真火炎龙这次有了准备，眼见虹光飞渡，巨指猛然一翻！比人腿还要粗壮的指甲一下弹在了虹光的侧面，顿时破碎的指甲和龙血再次飞溅而出。 五霞丹云剑，可不比武圣飞剑，真火炎龙的力量根本挡不住，再次被重创。 但真火炎龙如今被控制了意识，根本不在乎自己受伤，一切都听从伊太刀指挥。 崩崩崩崩崩…… 呼吸之间，真火炎龙就用龙爪和五霞丹云剑拼了几十下！龙鳞，龙血，龙骨四散乱飞，它的龙爪刚刚愈合就再度被重创，然后又不顾一切代价生长愈合。 这让真火炎龙的躯体，都肉眼可见的缩小了几分。 唰…… 突然，彩霞一般的长虹再次被阻拦之后，竟又顺势一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射中了巨龙口中的伊太刀！场面顿时为之一顿。 伊太刀的身形一滞，脸上的鬼脸面具一下剖成了两半，露出一张年轻人的脸孔。 他的身体上，那把闪烁着五色彩光的长剑，已经从前胸到后背刺了个对穿。 “好快！” 在场的所有人，都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哪怕是有无法无念境界的乔银也一样。 乔银可以看穿武圣的攻击，甚至破解，但无法从人仙级别的攻击中反应过来。 “咳……！” 伊太刀似乎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也想不到人仙之剑能这样强大！脸上流露出惊骇的同时，一口鲜血也随之咳了出来。 赵唯一瞬间扳回了局面，脸上也随之浮现出冷笑。 “伊太刀，你的力量虽然不弱，但和人仙的境界还是有差距的！念在我大戎和东瀛尚有邦交，今天可以饶你一命，你赶快给我滚。” 说着，他手指微微动弹了一下，那把五霞吞云剑也同样一颤，似乎就要将伊太刀剐成两半！ “哼哼……” 但是，伊太刀却同样伸出手指，向着旁边指了一下。 赵唯一不由得一怔。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伊太刀居然就在战场之上，正从地上拾起造化葫芦！ 嘎！…… 而被赵唯一刺中的那个“伊太刀”，身体一僵，瞬间四分五裂，竟化为了无数乌鸦飞了出去。 趁着所有人惊愕的瞬间，真火炎龙的另一只龙爪也将伊太刀一把摄起，伊太刀则拿着那枚造化葫芦。 所有的一切，变故，都发生在一瞬之间。 “啊，可恶……可恶！” 就在赵唯一反应过来之时，一股暴怒冲天而起，手捏剑诀，就要将伊太刀碎尸万段！ “没有用的！” 伊太刀被真火炎龙托在掌中，冷冷一笑。 “赵唯一，你以为凭借一口人仙飞剑就能对付我吗？你自己不是人仙，拥有再强大的宝具都是虚幻，你根本驾驭不了它的力量。” “什……么？……” 赵唯一捏着剑诀，却发现五霞吞云剑竟然指挥不动了，它呆呆的悬浮在空中，好像失了神一样。 轰隆！ 就在这一瞬间，真火炎龙再次出手，巨口中吐出一道巨大的火光，炮弹般轰在了五霞吞云剑上！ “啊！……” 赵唯一顿时发出了一声惊天惨叫，另外四名道士也被震得七窍流血；天空中，五霞丹云剑更是一下散开，重新变成了五口血花纹飞剑。 道士们顿时发出了又惊又怒的吼叫：“怎么可能，五霞丹云剑被幻术迷惑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唰！ 其中一柄飞剑更是打着旋，朝着乔银他们所在的断墙之处飞来，几乎让人无从反应。 这就像被车轮碾飞的小石块一样，不比武道高手的攻击，毫无征兆！祁夫人的道术防护，也难抵挡住武圣飞剑，刹那间雾罩已经被切破一个口子。 当！ 这柄飞剑削向了乔银的脸，他背后的青囊中同样飞出一道红光，拦在了失控的飞剑之前。 “好厉害。” 祁夫人和熊井他们都是心中一跳！ 乔银同样有一柄飞剑，而且拥有无法无念的境界，所谓秋风未动蝉先觉。化解不了人仙之剑，武圣之剑还是能抵挡住的。 “运气不错，先收了这口剑再说。” 乔银的眉心中遁出一串弧光闪烁的幻灵佛珠，狠狠的震在了这口飞剑之上！它原本的拳意顿时被洗炼一空，收入了自己的青囊之中。 原本要洗炼被宗师，武圣祭炼过的飞剑，是不太容易的事情。 但祁夫人府上的小怜却破解过它的阵法，加上刚才被那个叫伊太刀的忍者迷惑，又被真火炎龙击伤，上面的拳意精神早就虚弱不堪，因此就被乔银收取了。 战场之上，早被真火炎龙搅得一片混乱，那些道士根本没感应到飞剑的变故。 所谓天授不取，反降其祸。飞剑既然送给了乔银，他就必须拿走，天经地义。 …… “再见了赵唯一！希望下次见面，你不要让我失望。” 战场上，伊太刀身体一纵，重新落在了真火炎龙的口中！随着世龙隐没进火烧云，便从空中散去了。 赵唯一和那些道士则是受伤不轻，加之飞剑少了一口，无法再凝聚出五霞丹云剑，失去了追击的力量。 “乔大人，机会来了！” 就在所有人都在震撼中时，熊井突然把乔银唤醒。 “那个伊太刀受了重伤，力量更是损耗大半！我们有机会把造化葫芦夺过来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东瀛第一人 “可是，真火炎龙？” 乔银当然看得出来，那个伊太刀控制真火炎龙突然现身，破去丹霞剑阵，夺走造化葫芦，看似威猛无比，实际上已是强弩之末。 五霞吞云剑可是人仙法宝，伊太刀为了暂时封印这口神剑的力量，以自身为诱饵，付出了极大代价。现在的状况不说是油尽灯枯，也撑不了多久了。 但乔银并没有对抗真火炎龙的把握。 熊井说道：“要控制真火炎龙，并不是那种容易的！以伊太刀现在的力量，不可能坚持太久，况且有我们四人众在，足可以拖住真火炎龙一段时间。” “好！既然你们有把握，我也就不磨蹭了。” 乔银很快做出了决定，让祁夫人重新调整好五行丹煞的法阵，观想出三大魔神。一行六人在迷雾的掩盖之下，快速撤离了巨济府，向着东方的海面上追去。 巨济府内，以赵唯一为首的太一门强者，法宝被破去，短时间内没有再战的力量。 伊太刀更是为了对抗太一门，付出了惨重代价！ 乔银当真体会到了什么叫气运，什么叫天授不取，什么叫天命所归。 “好，他果然还没走远！咱们趁他病，要他命！上！” 不出半刻钟，乔银他们就重新掠回了大海之上。天空中残云浮动，隐隐泄露出一丝丝纯阳气息。 这股纯阳气息，自然是造化葫芦散发出来的。 造化葫芦这种自成空间的法宝，要么是天生地养，要么是上古阳神高手打造。它的本源诞生于五行道，只有五行道术才能掩盖住它的纯阳气息。 伊太刀虽然夺走了造化葫芦，但他身为忍者，无法掩盖住法宝的气息，因此乔银他们能牢牢锁定住他的方位。 辽阔的东海之上，雨已经下得很小了。天空的云隙间，偶尔能够看见闪烁的星辰，虽然不足以照亮大海，但能见度比前半夜已高出百倍。 三更鬼，四更贼。 这样的场景，似乎正酝酿着又一场风暴。 “嗯，居然还有人？”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天空中的残云似乎也察觉到了乔银他们的存在。哪怕祁夫人用五行丹煞掩盖住了气息，但这个伊太刀就是能感应得到。 吼！ 瞬息之间，空中的残云再次聚集起来，重新涌现出火热的光！随后，巨大的真火炎龙从云层中蜿蜒而出，瞪着一对茫然的眼睛盯住了那三团若有若无的水雾。 “死！” 两只船帆大小的龙爪，好像拍蚊子一样，向着这三团水雾就拍了过来！火光电弧闪烁之间，海水都随之沸腾，将那三团水雾烘烤得稀薄干涸。 这让乔银他们的身影，也随之显现出来。 “五行丹煞，五雷正法！定！” 眼看真火炎龙悍然出手，祁夫人的五行丹煞也闪烁出耀眼的光芒，一下旋转升上天空，刹时间印射出一尊九丈来高，身着五色锦衣的道尊。 这正是五行道的最高观想神祇：五行天尊。 轰隆！ 五行天尊一出现，更没有多余的运作，双手一合，一道巨大的电光就轰向了真火炎龙！ 所有的道术，最高奥义都是雷霆，雷霆也是鬼仙淬炼神魂的至高手段。五行道中，水有水雷，火有火雷，凝聚成最大神通就是五行天雷。 这座五行天尊虽然在真火炎龙面前，依然显得弱小，但他勃发出的这道雷霆却是极其庞大。 雷光闪烁之间，方圆数里的大海之上都激起了忽明忽暗的电弧，粗壮的雷光更像是雷雨之时从云层中落入大海的闪电一般，照得半边天空都是一片惨白！ “找死！” 真火炎龙一真大吼，口中随即喷出一道刺目的红光！就好像岩浆融炼到气化一般，扑天盖地的光柱让海面上蒸腾起了一长串浓郁的雾气。 轰…… 两股力量在电光火石之间撞击，轰鸣之声响彻千里，仿佛又一场雷雨来临的前兆！翻滚而起的巨浪更是奔流四散，如同夏季侵袭的台风。 “就是现在！” 祁夫人这一击，已经施展出了全部力量，硬生生挡住了真火炎龙的攻击。 熊井等人也早就趁此机会，飞速的掠到了四面八海！ 哪怕没能再借助魔神的力量，但他们也能在海面上踏水飞驰，很快占据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 只见这四名忍者双手交合，结出一串串繁复的手印，四道紫色的光线也闪烁出来，将四人连接在了一起。 随着他们手印一合，这四道光线一下暴涨开来，延展成了四面透明的墙！ “两界分割，四紫炎阵！” 嗡……嗡……嗡……嗡！…… 这四名忍者也真正展露出作为大名亲随的强悍实力，身上涌起一朵朵奇异的纹身；最后这些纹身好像火焰一样闪烁，让他们的外貌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四名忍者，竟然呈现出半人半兽的状态！ 他们身上的气血也随之爆涨，直冲天际，隐隐有了一股巅峰武圣的气息。 只是呼吸之间，就让四面高墙就延展到了极高，几乎是上接九天，下入海底！ “嗷……” 高墙所围的方圆数里之内，真火炎龙竟然被困在了其中，一时难以脱身。 “乔大人，伊太刀没有走远，快追！” 外貌变得好像猫女一般的熊井，对着乔银大喊了一声；同时这四人双手再次结印，在四角处又形成四圈小的高墙，将他们自己和祁夫人都保护在了其中。 “可是，你们能撑得住吗？” 乔银可是深知真火炎龙的厉害。 哪怕这些不是自己人，甚至是敌人，但如今作为伙伴，他不能拿别人的命拖时间。 熊井急道：“我们身上有大名阁下的召唤符，可以随时脱身去往信仰之地以外！乔大人不用担心我们，忍者只是完成任务的工具而已。” “别这么说！任务完成后，我们就汇合！” 乔银也知道要当机立断，便不再耽误，向着造化葫芦散发的纯阳气息就追了出去。 …… “可恶，竟然还能追过来？” 大海之上，失去了真火炎龙的伊太刀踏水狂奔，口中不时的咳出一片片鲜血。这是被五霞吞云剑所创，伤势已经完全爆发了出来。 “四紫炎阵，这是东乡的人！哼，这个家伙果然不会死心，可惜光凭你们是对付不了我的。” 眼看海面上的那个身影已经越来越近，伊太刀微微吸了口气，居然停了下来。 嗖…… 在他不远处，一个身上笼罩着紫色雾气的女孩也停在了海面上。 这层紫色雾气，隐隐约约呈现出人形轮廓，明显是一尊道术魔神。这尊魔神如今笼罩在施术者的身上，让他能上天踏水，神通无量。 这个人正是乔银。 “伊太刀，造化葫芦是东乡阁下的宝物，请你放手！只要你肯交出来，我可以放你走。” 乔银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子，东瀛忍者暗部的队长，开口淡淡的说了话。 面对敌人，伊太刀的脸色又变得淡然起来，把重伤的狼狈完全掩藏不见。 “原来是东乡的人？你以为暗中潜伏，让四人众封印了真火炎龙，就有机会对付我？” 说着，伊太刀流露出一种极其诡异的笑容。 “你应该知道我伊太刀的可怕之处吧？我连真火炎龙都能控制，会怕你区区一鬼仙？” 唰…… 恍惚间，乔银只感觉眼前一花，天空一阵扭曲，竟然变成了血一般的颜色！ 一轮惨红的月亮，浮现在了天空之中。 更恐怖的是，乔银刚要作出反应，才发现自己竟然被捆在了一根石柱之上，一动也不能动，甚至任何道术都观想不出来！ “怎么可能，这是幻术？” 就在乔银惊骇之时，只见伊太刀走到了他的面前，从腰间抽出一把血花纹武士刀。 “欢迎来到月读世界！在这个世界，所有的时间，空间，质量，都由我来控制！你在这里做不了任何事情，只能像这样……” 噗！ 他说着，武士刀一把就戳进了乔银的身体！ “唔……” 剧烈的疼痛，让乔银一阵痉挛！但他竟无法挣脱出绑缚自己的绳锁，只能眼睁睁看着。 “可恶，这是什么幻术？” 要夺得造化葫芦，乔银自然做好了打一场硬战的准备。但没有想到刚刚追上对方，就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喘了口气，他强迫自己要冷静下来！曾经对战过幻空这样的鬼仙高手，乔银对于幻术也有相当的了解，不会因为形势不利就乱了阵脚。 噗！ 但是，伊太刀很快又是一刀戳了过来！ “你以为这是幻术，就能以意志对抗吗？你错了，月读不是普通的幻术，这是月读世界，一个存在于幻术中的真实世界！所以你感受到的痛苦是真实的，你将在这个世界渡过三天时间……” “啊……” 乔银咬着牙，努力的集中自己的念头，想要观想出悲母菩萨！但脑海之中却是一片混沌，虚空的那一点光亮就是无法迸发出来。 唰！唰！唰！唰！唰！…… 一时间，无数的刀光又向着他刺了过来，剧烈的痛楚一阵阵涌入念头之中！ 伊太刀嘿嘿笑了一下：“现在离三天时间，还有两天二十三小时五十九分五十九秒……” “破！” 被绑在石柱之上的乔银，猛然一声大喝！ 喀嚓！ 伊太刀微微一怔，只见一道光影闪烁，在这个“月读世界”之中切开了一道口子；随着这个口子开始龟裂，破碎的裂痕越来越多，直到整个世界轰然坍塌。 噼哩啪啦！ 无数的碎片飞扬之间，天地随之变得清明。 依然是初夏的海面之上，乔银和伊太刀的身影双双一软，跪在了波浪之间。 “可恶，你？……” 伊太刀用手捂着自己的肩膀，大片的鲜血从他的指间涌出；不远处，悬着一口颤微微的飞剑。 “无法无念！你竟然拥有无法无念的境界，肉身不受幻术控制？……把我的月读……” “现在是……刚刚追上伊太刀的时刻？在那个幻术世界整整三天，现实只是一瞬间而已……” 乔银大口的喘气着，精神萎靡，显然是神魂受到了重创。伊太刀的幻术，当真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第一百七十八章 伊太刀 自从领悟大悲还魂经之后，乔银斗法向来是无往不利，哪怕堕入六道轮回都能出来。 但这次，却生生在这个伊太刀身上吃了个大亏。 在伊太刀构想的“月读世界”中，乔银竟无法观想出任何道术，包括大悲还魂经。 这不仅是招术上的克制，还有境界上的碾压，伊太刀的修为已经相当于四次雷劫！ 正如他所言，“月读世界”并非虚幻，而是被构建出来的一个“世界”。 在别人“世界”里，自然要受构建者的摆布。 能控制真火炎龙的幻术，恐怖到如此境界。 多亏乔银的肉身并不受幻术控制，如今脱离了出来，终于一举翻盘。 “悲母菩萨，大悲还魂！” 回到大千世界，他的道术终于恢复运转，呼吸之间，神魂受到的幻术创伤就已痊愈。 这样的状态，也让伊太刀脸色连变。 “怎么可能？中了我的月读，竟然还能恢复过来？她修炼的到底是什么功法？” 眼看那口飞剑随着乔银的恢复，也很快龙精虎猛，伊太刀骤然一个闪身就避开了它的攻击。 而另外两边，一个黑袍大汉和一个白衣少年的身影也一下浮现出来，向着伊太刀再次杀去。 伊太刀身形再闪，不过远远没有之前那样灵活了。似乎施展“月读”之后，对他自己也是相当大的损耗。 当！ 他的手上扬着血花纹武士刀，生生闪过夜叉王的攻击，又和罗刹王硬拼了一剑！眼看那把血光闪烁的飞剑再次围杀，只能闪身再遁。 乔银和祁云伟切磋过多次，武技早已磨炼得炉火纯青。和这个伊太刀对战，使用道术是找死行为，因此乔银出手都是武道攻击。 既然在道术上吃了亏，那就在武道上找回来。 “可恶，影分身之术！” 眼看乔银的攻势无往不利，伊太刀双手再次结印，只见一片烟雾闪烁，竟然变出两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 “什么？” 眼看占到上风，就要将这个伊太刀压制，结果夜叉王和罗刹王被这两个分身一下阻挡了下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顿时又打乱了乔银的节奏。 “水遁，水牢之术！” 趁着乔银失了先手，伊太刀双手连闪，分身竟然操控大片海水，将夜叉王和罗刹王包裹了起来！这两个水球将它们封印在了其中，无法挣脱。 “好厉害的家伙，这又是什么忍术？” 乔银催动了一下自己的念头，却无法收回两尊魔神！伊太刀一刀震开了飞剑，再次结印，之后一团团烈火向着乔银飞遁而来，宛如下起了火雨！ “火遁，凤仙火！” “你不要得意！” 这一下，乔银当真被打出了火气，猛然爆发伪数佰手，向着漫天火雨就是一声怒喝！ “吼——！——” 在他的怒喝之下，这些火雨竟被震得生生改变了轨迹，绕开音波所在的方位四散而去，一朵朵落在海面之上，蒸藤出嗤嗤的雾气。 伊太刀的境界，相当于巅峰武圣，不过却是忍者武圣。乔银则是武法无念，凝聚出功法拳意，相当于灵肉合一的武道武圣，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武圣一声巨吼，任何道术，忍术，法术都无法近身。 当！ 但是忍术无法近身，伊太刀本人却是可以！就在乔银刚刚喝散他的忍术之时，一把血光闪烁的太刀就已经指向了乔银的眉心，剧烈的杀意几乎让他的念头停滞。 就在几乎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这把太刀就被自己手中的血纹钢刀生生拦了下来。 无法无念的境界，身体比意念还要抢先一步。 “厉害！” 伊太刀都忍不住喝了一声彩，被这一剑震得退出数丈远，双脚在海面上犁出两道水浪。 唰唰唰…… 他在后退的时候，挥手一扬：只见一把手里剑飞旋而出，因为乔银的飞剑早已夹击过来。 “手里剑影分身之术！” 伊太刀双手结印，这一把手里剑竟然瞬间变成了上百枚，叮！叮！叮！ 极其精确的打在飞剑身上！ 不仅将飞剑震得偏离了轨迹，其中数枚手里剑更是被弹飞，骤然向着乔银的脸上掠过。 退中有进，守中有攻，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喀嚓！ 正在追击的乔银，顿时又被打断了节奏！一刀将这几枚手里剑斩碎，伊太刀已经在闪他背后一刀劈下。 “这个伊太刀，实在是太狠了！东瀛的暗部队长，到底是什么人，简直是非人类！” 乔银被这神出鬼没的一刀，惊得头发都要竖立起来！猛可里膝下一弯，半跪在了海面之上，回眸一刀生生错过了对方的攻击，刀尖直指伊太刀腋下。 这一式“跪步献酒”，是中原武道的绝学之一，但一般没人会用。毕竟在战场上向敌人下跪乃奇耻大辱，可见乔银已经被逼得没有第二条路了。 “好变化！” 伊太刀被乔银这一刀，惊得眉头猛跳，手中太刀一转，瞬间像盾牌一样护住自己的空门。 瞬息之间，转攻为守，伊太刀这一刀真正展露了什么是东瀛忍者第一人。 “藏刀如盾！” 当！ 这一挡，生生被乔银又震出几十步开外。但乔银绝杀的一刀，竟被伊太刀生生挡住了。 唰…… 不过就在伊太刀挡住乔银惊天一击的时候，他的腋下却被震出了一个拳头大的小葫芦。 正是造化葫芦！ “不好！” 伊太刀忍术高强，纵横东海，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乔银这一击更是无心插柳，伊太刀虽然凭借高超的武技化险为夷，却将藏在身上的造化葫芦震了出来。 而此时，他是被震退的一方，乔银是进攻的一方，只能眼睁睁看着乔银将造化葫芦拿在了手中！ 嗖！ 那口血光四射的飞剑，也拦在了乔银的面前。 “咳！……” 这样的变故，让伊太刀再也支持不住，一口鲜血咳了出来，脸色都苍白了许多。 “这就是天意，伊太刀！造化葫芦注定是东乡阁下的，你应该明白这个结果并不是偶然。” 乔银将这只小葫芦拿在手中，感受着它散发出的一股股纯阳之气，不禁心中一阵激动！ 不过他还是警惕的望着面前的伊太刀，并没有继续追杀，也没有马上遁走。 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保持冷静。 “好，恐怕这真是天意吧？没想到，没想到东乡隆胜身边还有你这样的高手，我伊太刀今天算是领教了。” 伊太刀长长吐了口气，重新把身子挺直了起来。 乔银也当真感慨这个人实力之强。 控制真火炎龙，硬拼人仙法宝五霞丹云剑，重伤之后又和自己战斗这么久，还一度占据上风！如果不是最后这个变故，乔银真没把握拿下他。 可惜天命在此，造化葫芦就这样落在了乔银手上。看着乔银，伊太刀或许也知道大势已去，因为乔银就算打不过他，跑是跑得掉的。 “好，今天的事我认栽了。用中原的话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希望我们今后还有交手的机会！” 说完之后，伊太刀双手再次结了一个印，整个人顿时化作一团烟雾消失了。 砰！砰！ 他封印魔神的那两个分身，也随之化为烟雾消失。随后海面风平浪静，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一片白。 如此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乔银深吸了一口气，把造化葫芦放进怀中揣好，然后驾驭着魔神向着南方海域飞腾而去。 …… 造化葫芦上散发出来的纯阳之力，让乔银的心情一阵阵激动。不过他还是努力克制着心中的好奇，警惕着四周，向着玉陵岛的方向飞掠。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天开始变得明亮。乔银也看见一艘牙舰向着自己行驶过来。 正是东乡隆胜送他上岛的那艘牙舰！ “是乔大人！” “快，快上船！” 站在船头的，正是祁夫人，还有在后方策应的东乡隆胜！他们明显是感应着造化葫芦上的纯阳之气，一路过来接应的，当真是衔接得天衣无缝。 唰！ 乔银猛然在海面上跃起，一步就滑翔在了船头之上。 看见东乡隆胜，他头一句就问道：“熊井小姐他们还好吗？都回来了吗？” “放心，他们都在船上！” 东乡隆胜愣了一下，之后肯定的点点头。 祁夫人连忙说道：“东西得到了吧？快，进船舱来，让我用五行丹煞祭炼一下！只有五行丹煞的的阵法，才能掩盖它的纯阳之气，不然让人感应到，就是无休止的追杀。” “对！” 乔银听了，丝毫没有耽误，跟着祁夫人和东乡隆胜一同进了艉舱的舱长室。 将造化葫芦从怀中取了出来，几人都是舒了一口长气！费了这么大周章，总算是没有白辛苦一趟，这件五行道至宝终于落在了他们手中。 此时，太阳已经从东方升起。 明亮的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将摆在桌上的小葫芦照得更加金红亮丽，分外好看。 祁夫人也默运了一下道术，然后祭出五枚闪烁的丹煞，开始用法阵加持，掩盖它的气息。 可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嘭！ 就在几人还沉浸在胜利后的欢愉中时，这只金黄色的小葫芦突然化为了一团烟雾！ 之后，只剩下一枚黑色的羽毛落在了桌上。 葫芦竟然不见了。 “什么？” “这是……” “可恶，这是伊太刀的幻术！” 东乡隆胜最先反应了过来，忍不住怒喝了起来，“这个浑蛋，竟然把我们都骗了！” “这……” 乔银伸出手，一把拈起了那枚羽毛，果真感应到了一阵阵精神力量的波动！原来自己当宝贝一样夺回来的“造化葫芦”，竟然是它变的。 他望了同样鄂然的祁夫人一眼，又望了一眼东乡隆胜，似乎以为自己刚刚做了个梦一样。 “我明明把造化葫芦拿回来了啊？你们也感应到了，它上面还有纯阳之气……” “那也是幻术。” 东乡隆胜身子一软，坐在了榻榻米上，“该死的伊太刀，我还是输在他的手上了！……” 听见船舱里的动静，熊井他们也都赶到了门边；当看见那枚黑色羽毛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牙舰在凰海上行驶，已经向着大肃返航…… 第一百七十九章 封印之书 东乡隆胜的牙舰在东海上行驶了一日，走出五百多里的距离。虽然离大肃还远，不过也远远离开了兑马群岛，真火炎龙等强者也不会再出现。 休整了一天，乔银他们的身体和精神也恢复了大半。天黑之后，东瀛的几艘铁甲大舰也相继迎接过来，但气氛多少显露出几分黯然。 夜晚，大舰在海面上抛锚休整。 主舰的舰长室内，乔银，祁夫人，还有东乡等人席地而坐，终于从夺宝失利的颓废中恢复了一些。 “东乡阁下，我有言在先：无论夺宝是否顺利，我都会为您治疗伤势的！如今我们顺利返航，毫发无损，也到了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乔银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同时也明白，天下的气运不可能只属于他一个人。那种天下好处我独占的思维，不是一个理智的人该有的。 况且这次夺宝，无论是太一道的势力，还是志村团藏的势力，都比乔银强大太多。即便他们双方拼得两败俱伤，乔银也没有捞便宜的实力。 更何况乔银也有别的收获。从战场上拣漏，夺得了一口品质不下于“凝风”的武道飞剑，伊太刀为了得到造化葫芦，甚至留下了一枚奇异的羽毛。 只支羽毛非同小可，其蕴含的力量和法则比幻灵佛珠都要强大，要不然也不可能伪装得这么真实。乔银还没有开始钻研，也知道这绝对不是普通的战利品。 如此把事情想清楚之后，他也不再纠结了夺宝的失利。只是皇贵妃所说的“买椟还珠”，的确不好交代，三千万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 “乔大人放心，在下也承诺过：即便任务失利，在下也会以一门忍术作为替代品，不会让乔大人空手而回的。” 坐在乔银对面的东乡隆胜，也非常适宜的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好像弄丢的不是造化葫芦，而是一个普通的葫芦，显露出了强大的心理素质。 “哦？其实我一直很感兴趣，东瀛的忍术到底有何等神奇？” 乔银也把注意力全部收到了当下的事务上来。 他看得出来，东乡的洒脱并不是装的。作为一代枭雄，同样拿得起放得下，一城一地的得失都能不乱其心志，何况区区一件法宝。 更何况，造化葫芦被志村团藏夺走，总归也是东瀛的胜利。这就好比大戎战胜了东瀛，乔银同样会暗自窃喜，毕竟是中原胜利了。 利益归利益，信仰归信仰。背叛一个国家，和背叛一个人的政治道德是两个概念。 最重要的，是乔银愿意继续和东乡隆胜完成利益交换。因此东乡隆胜也没有保留，拍了拍手，坐在后面的熊井便从一个忍具包中掏出了两封卷轴。 她把卷轴放在桌子上铺开，一幅有几分熟悉的图画顿时展现在了乔银的眼前： 螺旋，又是那圈奇怪的螺旋。 郎先生曾经绘制过一次，也施展过，乔银也一直有很深的印象。 “口寄之术？” “不错，正是口寄之术。” 东乡隆胜微微一笑，用手虚指了一下卷轴上的图画。 “这封卷轴，就是能通过时空间忍术，将物品暂时封印在其中的忍具！能够封印多少东西，取决于施术者自身的力量大小，也就是说你如果有移山填海的力量，它能封印的物品也不会低于造化葫芦。” “哦，竟有如此神奇？” 乔银一时就起了兴趣，祁夫人也坐近了一点，好奇的叮着桌面上的这道卷轴。 熊井也抬起手来，先划破了自己的手指，然后结了几个手印，之后将血摁在了卷轴绘制的螺旋之上。 嘭！ 一阵烟雾闪过，卷轴所在的桌案上，竟然多出了一辆人力二轮车！ “这……” 祁夫人不由得呆了一下，倒是乔银以前见郎先生施展过这门忍术，没有过于失态。 不过他倒是被这辆人力车震撼了一下：“这不就是，你们街上拉的那个……” “是啊，乔大人不是说想买吗？所以我们顺便就带来了，正好封印在卷轴里。” “哦，谢谢！” 乔银顿时大为欢喜，“果真能放进这么大的东西？” 这辆人力车可不小，足有半张床那么大。居然能够直接封印在卷轴里，这简直不要太方便。 熊井说道：“是啊，其实这门忍术并不复杂！首先用自己的血绘制出这道门户，把需要携带的物品用封印之术传送进门户之中即可。” 说着，她又结出一串手印，再次一按！只见又是一圈密集的符纹显现出来，竟然将这辆人力车“吸”进了那个螺旋之中，消失不见。 “好，实在是太神奇了！” 终于将这门忍术的全过程欣赏了一遍，乔银的郁闷顿时一扫而空，当真感觉不虚此行。 “如果要用，就重新召唤出来吗？” “额……可以这么说，但不完全正确。” 熊井微微解释了一下，“召唤之术，只有达到上忍才能使用，也就是相当于你们的巅峰武圣，或者四次雷劫的高手！这样的忍者，真正掌握了时空间的力量，才能在千里之外召唤出封印中的物品，甚至灵兽；普通忍者只能借助卷轴本身的门户，将物品口寄出来。” “哦，这个我能够理解。” 乔银回忆了一下伊太刀的力量，倒是能够体会到时空间蕴含的巨大的法则。 “但不管怎么说，能把物资贮存进卷轴之中，这已经非常方便了！你刚才说，力量越大，封印的东西也就越多，如果我能举起一根大树，是否也能将大树封印进去？” 熊井说道：“当然可以，但同时封印进去的也包括自己的力量！如果你用自己极限的力量封印一件巨物，那么把物品取出来之前，你几乎就退化成一个普通人了。当然，我们忍者也能用这种方法伪装自己，以普通人的身份潜伏，完成一些特殊任务。” 乔银听了，连连点头：“原来如此！这封印之术如此神奇，妙用当真不止一种。看来今天我并没有遭受损失，这封印忍术完全能弥补造化葫芦了。” “是啊。” 熊井便将卷轴重新卷了起来，微微向乔银献了一下。 “这两卷卷轴，一卷是教学内容，一卷是绘制好的卷轴样本，乔大人如果学会，也能自己仿制！不过这是一门忍术，武道高手和鬼仙都不能施展，只有学习忍术的人才能使用，因此……” “哈哈，原来是这样。” 乔银笑了笑，不由得又望了东乡隆胜一眼：怪不得他如此大方就将这样的秘籍交换出来，原来是算准了中原没有忍者，拿到了也用不了。 遗憾的是，乔银的武道囊括天地古今，能够施展忍术。洋务衙门也培养了一批“忍者”。 不过这些事情，他自然不会说破，而是收了这两幅卷轴，然后把承诺开始兑现。 “东乡阁下，非常高兴这次的合作能够圆满！接下来，我将为您治愈神魂中的创伤。” 很快，乔银正色起来，向着东乡点头示意。东乡也调整了一下坐姿，向着乔银微微垂首。 “如此，就拜托您了！” 乔银也点点头，然后对井熊他们说道：“诸位，治疗神魂需要极其安稳的场所。请诸位拿出本领，为我们护法，确保万无一失！” 熊井他们相互看了一眼，马上应了一声：“是！” 随后，四人整齐的退到了舱房的四角，双手结印。只见紫色的光芒耀起，四面似虚似幻的光影墙壁再次出现，将这间船舱完全封锁了起来。 “两界分割，四紫炎阵！” “好厉害的忍术！他们结的这几个手印，原理似乎和封印术有不小的关联，应该都属于时空间的忍术！等我回去参悟一下，看能不能也破解出来。” 乔银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却密切关注着这四名忍者的行动，说服他们再次使出了四紫炎阵。 追袭伊太刀的时候，他是在外面看到的。如今却是在大阵里面，又有了更深一层的体会。 那就是这个阵法，是临时将内部空间与外界切割开来，形成了一个脱离于外界的单独存在！在这个空间之中，外人不可能进来，里面的人也无法出去。 两界分割！ 体会着这个阵法的玄妙之处，将一切所见，所闻，所感都印射进自己的念头。如此厉害的神通，乔银自然不会错过，哪怕学不会，也要钻研一下应对的方法。 不过在别人看来，乔银一直在认真的打坐，调整状态，准备为东乡隆胜治疗神魂。 东乡隆胜同样盘膝而坐，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他并不是忍者，而是鬼仙，倒是更能与乔银互动，配合对方为自己治疗。 “东乡阁下，您意守内关，我现在要开始为您洗涤神魂中的杂质！” 少时，乔银睁开眼睛，一枚念头从自己的眉心中遁出。 这一遁出神念，东乡隆胜，祁夫人，包括乔银自己都是一愣：因为这枚念头无比明亮，上面闪烁着一道道电弧，展现出一种强大的力量和意境。 “三次雷劫，念生电弧！” 东乡隆胜不禁低喝了一声，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 乔银并没有渡过三次雷劫，更没有动用幻灵佛珠。毕竟他是在为东乡隆胜治疗神魂，又不是在战斗，没有必要耗费自己的心神。 于是他下意识的内视了一遍自己的识海，发现生出电弧的念头，仅此一枚。 在短暂的错愕之中，乔银似乎明白了什么。 “如果没有猜错，这就是创造的力量！我这次是沾了孙长老的光，用领悟出来的电弧之力，帮他创造出了传信器，所以创造之力为我炼化了一枚念头！” 毁灭和创造，是雷劫的最高意境。但要领略到这份意境，一定要天大的机缘。 创造，尤其的艰难。 创造一件世界上原本没有的事物，并且是有利于人文的，更是难上加难。 孙连诚用一生的心血，完成了这次创造！乔银在此时，也深深感悟到了这种的意境。 “孙长老突破到鬼仙了！洋务衙门终于又诞生了一位鬼仙，孙连诚！” 第一百八十章 弥补损失 时间一晃已是五月。 盛夏的骄阳开始灸烤着大地，海面也因升温蒸腾起大量的水汽。东南季风将海面的湿热吹抚向了陆地，带来了一场又一场的降水。 辽阔的东海之上，几艘东瀛大舰正乘风破浪，驶向大肃海域。 这几艘大舰，比起传统的风帆战舰明显又有了改良，外层镶上了一层铁甲，底层穿上了铜衣，战时能降低炮弹的损耗，航行时也能抵挡阻力。 这样的战舰，航速超过二十节都不会散架。 正是东瀛大名东乡隆胜率领的舰队。 不过，这些东瀛舰队并不是寻衅的，桅帆顶端都飘扬着使团旗。如今的东乡隆胜刚被乔银治好了神魂损伤，正在安养修炼，和大肃仍处于合作时期。 另一艘大舰上，乔银和祁夫人也在休养，同时整理一下这次的战果。 虽然造化葫芦没有得到，却也并非毫无收获。 “口寄之术！” 船舱之中，乔银将一张卷轴铺在地板上，划破自己的手指；然后凝聚精神，双手结印，最后一把拍在了卷轴中间绘制的奇异螺旋之上。 嘭！ 一阵烟雾从卷轴之上闪过！ 只见一个车轮从中间崩了出来，在房间里滚了大半圈，然后倒在了地上。 “看来这门忍术要掌握起来，并不容易呢。” 祁夫人看着满地乱七八糟的零件，还有乔银郁闷的神色，不由得有些无奈。 乔银能够施展忍术，这的确出乎意料。不过他的忍术水平稀烂，也在意料之中。 乔银站了起来，却叉着腰哈哈笑了几声。 “夫人有所不知，我想要这辆车，无非是看中了它的轴承！所以故意把它拆了，好研究一下它的工艺构造！哈哈，哈哈哈哈……” “你开心就好。” 祁夫人也不说破，“真正掌握这个卷轴，可能光练习是不够的，还是得提升境界。” 乔银喘了口气，将这些乱七八糟的零件，还有卷轴暂时先放到了房间的一角。 之后，他盘膝坐了下来，慢慢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夫人放心，我的境界马上就能突破了！当然，这也要夫人帮一把忙。” 祁夫人自然不会拒绝：“这个当然。” 嗞嗞……嗞嗞…… 少时，乔银和祁夫人盘膝对坐，他们的面前飞舞着许多弧光闪烁的光球。 祁夫人面前的，是青赤蓝白黑五枚光球，正是五行丹煞；乔银面前的则是整整四十九枚幻灵佛珠。 最中间的一枚，是那枚光芒闪烁，意境深远的鬼仙念头。正是乔银的神魂经过洗礼之后，蜕变出的一枚真正拥有三次雷劫力量的主神念。 如今，这枚主神念已将所有的幻灵佛珠，还有五行丹煞重新祭炼了一遍。 乔银以前祭炼这些法宝，是用灵魂涡漩强行提升的境界，因此力量看似达到了，但控制起来难免有些疏漏，不能真正得心应手。 直到现在，他真正拥有了一枚相当于三次雷劫的主神念，再祭炼法宝，境界就完全不一样了。 祁夫人感受着五行丹煞的力量，有一种收放自如的感觉。而且丹煞和她的神魂交相辉印，成了本命法宝，道术又有了不小的进益。 可以说，祁夫人现在凭借五行丹煞，完全能媲美三次雷劫的高手了。 “夫人，帮我护一下法！我如今终于可以修炼一门神通，电光耀体术了！等我把这门功法参悟通透，以后就能帮大家一起修炼，好处无穷无尽。” 而乔银在祭炼完幻灵佛珠之后，力量同样开始得心应手。三次雷劫的电弧在他的操纵之下，从一味的狂暴变得能刚能柔，随心所欲。 “好。” 祁夫人微微挥了一下手，五行丹煞顿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蛋壳，将他们二人包裹在了其中。 这枚巨大的蛋壳，里外共有五重，而且五行循环，生生不息。哪怕同样是三次雷劫的高手，只要不能一次将五重防御全部破坏，都无法伤害到其中的人。 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乔银将其他的念头都收回识海，只剩下那枚三劫念头。 有了这枚念头，他终于可以将梦寐以求的“电光耀体术”和“谷神一窍”练成了。 嗡…… 紫色光芒笼罩之下，乔银的身体上多了一尊魔神，正是已经化为人形的修罗王。因为这尊修罗王的人形是女孩，所以笼罩在乔银的肉身上非常契合。 魔神笼罩，就像一件人形的铠甲一般，更像是一层坚韧的皮膜。那枚三劫念头开始游走在这层皮膜之上，用闪烁的电弧淬炼着乔银的身体。 噼哩啪啦！…… 本源的电弧力量，让乔银能非常精确的控制力度。电弧游走的位置，将他的身体照得透亮，甚至能看见血管，骨骼，还有内脏。 一片片黑黄的粘稠物质，在电弧的淬炼之下渗透出来。乔银现在的感觉，就好像锻打钢铁一般，将身体中的杂质一一炼化，排出体外。 这就是电光耀体术，一门用道术淬炼肉身的神通。 最后，这枚念头被乔银吞入身体，顺着路径慢慢找到了谷神一窍。乔银仔细的控制着念头的力量，用一丝微弱的电弧刺激着这个穴窍。 渐渐的，他感觉这个穴窍越来越深入，自己的肠胃也猛然翻滚开合！无比饥饿的感觉随之涌现，感觉就是一头猪，也能一口吞下去。 “好厉害，这就是谷神一窍！” 乔银以前修炼这个穴窍，只能练出一成。如今用电光耀体术真正开发出来，已经练到了三成以上，胃口大开，以后必然需要更多的营养，多吃多占。 “成了么？” 祁夫人一直在关注着乔银的状态，见他终于修炼完成，也暗暗点了下头。之后把手一扬，蛋壳重新收为五行丹煞，然后一道水汽蒙到了乔银的身上。 这正是五行丹煞中的水煞，操控癸水的道术神通。水汽一过，就将乔银的身体洗了个干净，凝出了一团黑黄的水球扔到了窗户外面。 “这五行丹煞的神通，果然玄妙！” 乔银感受着身上的清爽，不禁大为赞叹。他能炼化净水，但洗澡还是得自己动手，费时费力，哪像祁夫人挥手之间就能把他连人带衣服洗得如此干净？ 祁夫人笑道：“这不过是五行道的旁门小术而已，不用丹煞也能施展。如果你觉得好用，我以后炼制一些净体符，净衣符，你随时可以自己清洗。” “真的？这可太好了。” 乔银顿时大喜！或许对别人来说，这些东西用处不大，但对海员来说绝对是宝物。 从地上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乔银感觉全身通透。祁夫人虽然帮他洗澡净衣，但身上却十分干爽，可见她对水汽的控制有多么精妙。 之后微微一发力，乔银身上顿时涌现出了一股霸道的力量，竟然卷起了一圈滚热的气流！ 太祖长拳，平地惊雷，五步夺山！ 完成了电光耀体术，他的武道境界已稳稳修炼到了大宗师巅峰。这一拳击出，卷起的气流环绕着手臂，震出了啪啪的响动。 之后，乔银脑海之中，那尊金蟾拳意勃发，身上也随之涌起了一层火热的气息！血红的雾气笼罩着身体，让整个船舱都显得炽热无比。 正是伪数佰手的力量。 乔银现在施展伪数佰手，已经毫无负担，就像施展普通招式一样轻松惬意。 微微试了几招，他感觉自己完全当得起武圣了，无论是力量还是拳意。现在有眼力高明的人看见他，都会认为他就是一个灵肉合一的武圣。 “哈哈，剑来！” 拳意催动之下，一道红光射出，正是武道飞剑。 并不是从侯皓然那里夺来的“凝风”剑，而是从太一门那里得的另一把品质相当的飞剑。 这口飞剑是子母剑阵中的“子剑”，比母剑要小，只有二尺来长。它的原主是一名不折不扣的武圣，本来要将之炼化并非容易。 不过这把剑被伊太刀和真火炎龙击散了其中的精血拳意，阵法早已空白一片。乔银得到之后用自己的拳意重新祭炼，很快就收为了已有。 唰……唰……唰！…… 如今的乔银拳意更加凝炼，加之有伪数佰手的加持，操纵起武道飞剑如鱼得水。意念一动，飞剑就化为漫影红光，所向披靡。 船舱内的房屋，空间十分有限。但乔银纵剑挥洒，却丝毫不显得拘束，显然是对武功掌握到了入微的层次，这是灵肉合一的高手才能做到的。 “好厉害！她道武双修，居然能够有如此成就，简直是不可思议。” 祁夫人看着闪烁的剑光，也不禁心中震撼。若不是乔银，她连五行丹煞都不可能祭炼完成。 少时，乔银意念一动，飞剑化为一道红光，重新没入青囊之中，如蛟龙入海，潜龙入渊。 乔银默默调整了一会儿，方才重新走到了房间的角落，将那些散乱的车轮，轴承，零件重新搬了回来，然后一点一点的开始拼接。 在祁夫人诧异的目光下，那辆被拆得乱七八糟的人力车，竟然被他一点点还原。 乔银以前并没有见过这种人力车，更没有图纸。但他凭借对器械的理解，硬生生组装起来了。 接下来，乔银张开手掌，微微发力：并没有再割破手指，但指尖上的毛孔已渗出了五滴鲜血。 结印！ 嘭！…… 乔银的手按在了卷轴的螺旋门户上，祁夫人只看见那辆人力车一阵扭曲，竟然就被吸进了卷轴之中。 “口寄之术！” 最后，乔银再次结印，一掌拍上了卷轴！ 嘭！…… 又是一阵烟雾闪过，那辆人力车终于完好无损的被召唤出来，再无瑕疵！ “成了，哈哈！终于成了，造化葫芦的损失能弥补了！” 乔银心中，顿时狂喜！ 第一百八十一章 假作真时 终于初步掌握了封印之书，乔银内心的喜悦可想而知。 之后的几天，他就一直在练习封印物品中渡过，也时常向熊井他们请教使用卷轴的窍门。 熊井他们也信守承诺，只要是和封印之书有关的知识，都为乔银一一解答。甚至包括怎么制作，需要的材料，都没刻意隐瞒。 毕竟作为造化葫芦的替代品，一套完整的宝具秘籍才能有相等的价值。 大约十日之后，东瀛舰队重新到达大肃珒门港。 “乔大人！此番合作，也算功德圆满，在下与大人就此作别。” 珒门码头边，停泊着数艘东瀛战舰。东乡隆胜正在栈桥上，向乔银和祁夫人道别。 “东乡阁下，您的伤势虽已治愈，但以在下的经验，如若尸解，最好还是再渡一次雷劫。” 乔银知道，以后二人再见面，又会变成敌人了。不过作为言而有信之人，他还是会把承诺贯彻到底。 “假如您在雷劫中遇见了我，请一定保持本心，千万不要被杂念干扰。” 东乡隆胜听了，微微品味了一下，之后鞠了一个躬：“原来如此，多谢乔大人指点！” 以他的修为，自然明白其中含义。能分享雷劫的经验，这是多少钱，宝物都换不来的长生大道。 “再会了，乔大人！” “请！” 东乡隆胜回了大舰，驶离了珒门港口。乔银和祁夫人也向着京城返还。 东乡隆胜走了，但珒门港口依然有许多东瀛商人在此营业。东瀛人在海外得到的不少物产，也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出现在中原的市场中。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种叫辣椒的作料。它的味道甚至盖过了香料，受到不少人的青睐。 市场上还有色泽光鲜的东瀛染料，不知道是如何制作的，色彩繁多，生意十分兴隆。 另外，还有乔银在东瀛吃过的新鲜食物，如土豆，番薯，花生等，也开始传到了中原。 原本对这些事物，乔银应该是最感兴趣的，但他今天走在集市上却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祁夫人走在一边，只是问道：“接下来怎么办？你是直接乘船回去，还是……” “当然是进宫一趟了。” 乔银回过神，苦笑了一下，“没有办成差事，是要向皇上请罪的！就这样跑了，那可是欺君。” 说着，他对祁夫人道：“当然，咱们还是先见一下皇贵妃，请她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祁夫人有些好笑：“皇上这么宠信你，偶尔办砸一次差事，没那么严重吧？” “有。” 乔银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差事明面上是娘娘分派，其实就是皇上的意思！法宝他可以不在乎，可三千万两银子说没就没，怕是不好善后。” 说到这里，乔银脸上都冒出了汗。加上天气本来就热，更显得焦虑。 “你别着急，咱们回宫先找娘娘，帮你说说情就是了。” 祁夫人也想明白了一点，似乎事情的确有点严重！皇帝定然是指着这笔钱办事，或许早就筹划好了，结果钱却没有到，这不是闹着玩的。 “要不……咱们就说那个法宝里没有钱，是空的呗？谁也没规定说，赤炎候的宝藏就一定在造化葫芦里吧？我都没法保证娘家还有没有活人。” 乔银听了，顿时心里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哈哈，到底还是夫人老谋深算……” 祁夫人切了一声：“你这叫当局者迷，先回宫去吧？” “中！” 就在乔银大松口气时，突然感觉自己的神魂一阵波动，似乎记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原来如此！夫人，快，我们赶快回宫！” “嗯？” …… 银京，大肃朝堂。 皇帝今天上朝，兴致似乎很高。 没等朝臣先奏本，他就说道：“诸位爱卿，朕在两年产前于京郊‘迎春观’许下了香愿，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没想到朕的身体果真有了起色，真乃心诚则灵！朕如今欲许香还愿，不知众爱卿以为如何？” “嗯？” 司马匡听了，似乎有些意外。不过看皇帝的气色的确越来越好，迟疑了一会儿，终究没有说话。 而朝班中，刑部尚书侯浪平却站了出来，启奏道：“臣启皇上，和尚道士不过装神弄鬼之流，皇上不可轻信之！古往今来，多少圣明天子因求长生之道误入歧途，还请皇上以史为鉴，切勿听信谗言，远离僧道才是。” “退下。” 皇帝听了这话，竟然一返常态，将侯浪平斥退了。 司马匡坐在首席，稍稍偏头望了朝臣们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不少人当即明悟：皇帝年过半百，寿元不多，想来是要开始昏庸了。 司马匡又点了点头，意思也很明显：让他昏庸。 很快，骆诚国站了起来，启奏道：“皇上，神鬼之事不信则无，信则有之！以臣愚见，只要不让僧道把持朝堂神器，皇上许香还愿，也在情理之中。” “好！” 皇帝听了，顿时大喜！ “如此，命工部即刻调拨款项人工，朕要建修佛寺道观，布满大肃龙脉，以求万寿金丹！” 闻言，工部尚书程春修马上出了朝班，拱手下拜。 “皇上，工部钱粮物资，理应用于朝庭和民生！皇上此举不合国体，臣万难从命！” “大胆！” 皇帝一听，顿时龙颜大怒，“朕身子劳乏，举日不宁，多亏僧道为朕祈福，方有好转！如今要许香还愿，你敢推三阻四？莫非你不想看到朕身康体健，居心何在？” 说着，他一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来人！” 一队侍卫听见召唤，马上冲进了大殿！ 只见皇帝声色俱厉地说道：“摘下他的官帽，除下他的官袍，把他给我赶出宫去！” “皇上！” 司马匡忍不住站了起来，“程大人执掌工部，一向持重！皇上为兴佛道而谪贬，恐怕难以服众！” “朕就是要炼万寿金丹！” 皇帝也失去了仪态，拍着龙案大嚷了起来，“朕是万岁，朕就是要活一万岁！朕想炼个万寿金丹怎么了，朕是皇上！朕盖个佛寺道观也不行吗？” 说着，侍卫们已经围住了工部尚书。 “不用赶，臣自己会走！” 工部尚书一下挣开了要擒拿自己的侍卫，整了整衣冠；之后自己摘下纱帽，脱下朝服，整齐的叠放好。最后只留下一身素衣长袍，先走到了司马匡的面前。 只见他恭敬的向司马匡行了一礼，然后又向着两班朝臣团团拱了一下手。 最后，轻蔑的望了皇帝一眼，拂袖道：“昏君！” 之后背着手，风度翩翩的出了乾阳大殿。 司马匡斜眼看了看皇帝，嘴角微微上翘。不少朝臣也都小声嘀咕起来。 似乎朝堂上一下就失了人心。 这时，骆诚国再次开言：“皇上，工部尚书无端离去，恐佛道香火无人打理！还请皇上降旨才是。” 皇帝便坐回了龙椅：“刘彧？” 刘彧便站了出来：“儿臣在！” 皇帝说道：“你这两年，凭空升了爵位，却没为朝庭办事！朕让你暂时接管工部，替朕监察佛寺道观，精修法坛，为朕早得万寿金丹祈福！” 刘彧马上谢恩：“儿臣谢皇伯隆恩！” 皇帝又说道：“刘彧一人为朕烧香还愿，恐怕香火还不够；从今日起，朕在工部之下，分设公共工程署和民用工程署！许光启，肃应星？” 两名大臣也站了出来：“臣在！” 皇帝说道：“你二人分别担任二署之侍郎，一定要把朕的‘万寿金丹’烧好！” “臣尊旨！” 这二人马上领旨，骆诚国也随之唱颂了起来：“皇上圣明！……” “皇上圣明！……” “嗯？……” 到这个时候，司马匡似乎发觉事情有些不对？ 抬头又望了眼突然变得昏庸的皇帝，见他脸上流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居然一点都不昏庸了。 …… “什么？你是说，造化葫芦在你身上！” 皇宫内院，望海小筑。祁夫人看着面前的乔银，以为自己听错了。 坐在一边的那位身着黄袍，高贵的女子，大肃皇贵妃。她尚未清楚事发的细节，不过也听说了一些兑马岛上的秘闻，夺得这件法宝的是东瀛的伊太刀。 “不错，造化葫芦的确在我身上。” 乔银掩好门窗，让皇贵妃派人把守好小筑内外，“娘娘和夫人都是五行道的传人，所以请赶快施展道术，掩盖住这件法宝的纯阳之气！” 说着，他从剑囊中掏出了一个黄中透红的小葫芦。 “这是……” “真的是造化葫芦？” 看见乔银掏出这枚小葫芦，祁夫人差点以为是那只药葫芦。不过随着葫芦中飞出一串闪烁的幻灵佛珠，颗颗都迸发着剧烈的电弧。 砰……砰……砰！…… 随着这些幻灵佛珠上发出一连串炸响，好像是在放鞭炮，葫芦上也随之弥散出一股纯阳气息！ “快！” 皇贵妃马上反应过来，一道五行之力打出，镇压在了这只葫芦上！ 祁夫人也赶紧祭出了五行丹煞，五道光芒照射之下，终于让它的纯阳之气不再泄露。 乔银也重重松了口气，流露出欣慰的笑容。 “小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祁夫人这时，也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乔银说道：“那个伊太刀，幻术极其厉害，甚至能在关键时刻以假乱真，差点就要夺走这件法宝！好在我领悟了无法无念，精神上虽然中了幻术，身体却能保持自我意识，于是将计就计，用幻灵佛珠给自己再施加了一道幻术，这个幻术直到平安归来后才会自动解除。” “什么，你居然给自己施加幻术？” 皇贵妃和祁夫人对望了一眼，有些不能相信。“那伊太刀拿走的……” “就是那只药葫芦。” 乔银笑了笑，“我并不擅长幻术，所以只好先骗自己了。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乔银是个失败者，夺走造化葫芦的伊太刀。” 这次夺宝，他不光夺回了梦寐以求的造化葫芦，还借机从东乡隆胜那里换取了封印之书。 另外还得到太一道的一口九阳飞剑，以及伊太刀的一枚“月读之羽”。 收获之大，当真是远超预期。 “假作真时真亦假！那伊太刀自许幻术无敌，到头来居然被你摆了一道。” 皇贵妃看着乔银，好半天才回过神，“好处你拿，黑锅让别人背？真是好手段！” 第一百八十二章 造化葫芦 “娘娘，夫人，既然这只造化葫芦上的气息已经完全被你们掩盖住，我们就看一看里面装了什么吧？如果真有宝藏，也能缓解一下财政问题。” 乔银将葫芦放在了桌上，对里面的东西颇有些期待。 皇贵妃说道：“当然，赤炎候百余年的积累，如果真在里面，绝对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不过屋子里太小，我们到院子里去打开。” 说着，三人一同出了房间，来到望月小筑的院子里。 望月小筑周围，早就里三层外三层重重把守。如果说大肃最为森严之所在，其中之一绝对是皇宫了，基本上没有潜伏进探子的可能。 “理论上说，打开造化葫芦，只要是渡过雷劫的鬼仙，或者先天武圣都能做到！不过为防止发生意外，我和莨露要为你护法，准备随时镇压泄露出来的纯阳气息。” 拳头大的造化葫芦放在小院正中的草地上，皇贵妃和祁夫人一左一右盘膝坐在数丈开外，伸出手掌，随时准备发动五行道术。 乔银也盘坐在数丈开外，默运神魂，之后一串晶莹的念头从眉心之中遁出！这些念头围绕着造化葫芦慢慢祭炼，催动，隐约间有一道无形的门户慢慢显现出来。 造化葫芦之上，竟然浮现出一道门户！就好像望海小筑的大门一样，一丈长宽，古朴典雅，就这样凭空浮现，宛如大海之上的海市蜃楼。 “好重！” 祭炼出这道门户，乔银试着用念头感应了一下，竟然有些推不开。 好在他如今的念头里，有了一枚弧光闪烁的主神念。这些天，乔银用它将幻灵佛珠重新淬炼了一遍，上百枚闪烁着弧光的佛珠已经完全媲美于三次雷劫的念头。 猛然叩动门环，只见这两扇门微微一震，竟然真就慢慢打开，同时弥漫出一股清光。 轰隆……轰隆……轰隆…… 门户打开时，震出隆隆闷响，好像云层中的雷霆。 直到门户完全打开之后，清光变得稀薄了一些，坐在正对面的乔银也隐约看见了其中的光景。 “世界？这就是小千世界？” 乔银从地上站了起来，皇贵妃和祁夫人也凑到了他的身边，一同靠近了这扇似真似幻的门户。 门户之内，不再是望海小筑，而是一片未知的空间，随着门户一同出现的世界！ “你们进去看看，我留在外面为你们护法。” 几人对望了一眼，感觉似乎没有危险。于是祁夫人祭出五行丹煞，盘膝坐在了门边。 “好。” 乔银便和皇贵妃一同迈开腿，向前跨过了这道虚幻的门槛；再向前一步，走到了门户之内。 于是二人真正的走进了这片奇特的世界之中！ 一片巨大的蒙蒙空间，四面全部是灰暗的颜色，似混沌，非混沌；偶尔混沌中，流淌着清气。 这，就是传说中的小千世界。 “真是，太神奇了。” 进入这个世界后，感觉没有什么异样，乔银的胆子也大了些，放快开了一点脚步走到了更远；皇贵妃也跟在他的身边，好奇的东张西望。 如此一直走了上千步，都没有走到尽头！于是乔银遁出自己的念头，四散感知，才终于在四面八方感应到了这个小千世界的尽头。 整个世界，呈现出一种四方形，好像一个巨大的盒子。 脚下是平整，但不太光滑的地面，就好像夯土形成的一样，坚固中带着柔和。 天空和四周都是混沌般的壁障，无比坚韧，以乔银的念头根本无法感知到外面，更别说出去了。 外面的人，也不可能进来。 “是啊，当真是神奇！原来这就是五行道的至宝，我也是头一次看见。” 皇贵妃也流露出普通人的惊喜，好奇，可见这件法宝有多么稀有，多么难得。 “这种小千世界，据说是远古大能开辟出来的！或许只有阳神境界的高手，或者武道修炼到人仙绝顶，粉碎真空的强者才能强行进来。” “人仙绝顶，粉碎真空？” 乔银倒是又听到一个新鲜词，“人仙就已经是武道至上境界了，还怎么登临绝顶？” 皇贵妃说道：“我也是听一些大长老说的，武道成就人仙之后也能追求长生大道，修炼穴窍，粉碎真空！相当于是以肉身成就阳神。” “有这种事？” 乔银听了，不由得心中一紧：因为这次夺宝，他当真见识到了五霞丹云剑的厉害，但那也只是人仙级别的法宝，并不是真正的人仙。 人仙，跟本没有人见过。 而现在，皇贵妃在无意间透露了这个天大的秘密，人仙竟然能粉碎真空，以肉身成就阳神！ “娘娘，大戎有人仙吗？” “没有。” 皇贵妃回答得很干脆。 “至少我没有看见过。以武道来说，大将军王算得上是极致了，大戎的几位将军最多也就是这份境界！人仙只在传说之中，粉碎真空那是神话。” “哦，原来如此。” 乔银微微吐出一口气，发现这次在真火炎龙身上找回了场子，居然又被五霞丹云剑吓到了。 世界之大，高手何其之多，法宝又何其神妙？也只有泯南远离斗争，留下了一片乐土。 “看来，文明越发达的地方，武道也就越兴盛！海外的那些土著，必然是愚昧落后的，也不知道安南，东瀛他们在外航海，消灭了多少部落？” 乔银突然涌出这样一个念头。 要想强大，必然要身处斗争中心；但处于斗争中心，又随时有被消灭的危险，实在是难以决择。 好在随着文明的进步，现在的战争多少有了点节制。想到这里，他也把心思重新放了回来。 …… 和皇贵妃一同将这个小千世界探知了一遍，乔银也大致了解到它的体量。 这个小千世界，方圆足有五六里，高三十多丈。灰蒙蒙的天地间，给人一种天地初开，万物还没有形成的意境，就好像一座土灰色的小城池。 大肃的一个乡镇，也就这么大了。如果存贮物资，那必然能放很多的东西，甚至能放进数千户人口，成万成万的往海外迁徙。 “我如今还得到了忍者的封印之术，能够用卷轴贮存物资！规划得好，人就放在这个小千世界里，物资封印在卷轴中，只用一条船，就能搬过去一个乡镇！” 乔银打量着这方小天地，不禁心中一阵阵激动。 “咦，这就是赤炎候的宝藏吧？” 这时，皇贵妃在世界的一角发现了堆放的许多东西：有箱子，有柜子，还有麻袋。 乔银也走过去，试着打开了一口箱子。只见一片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金元宝，浮现出一层光晕。 “钱，真的有钱！” 看到这个，乔银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心情大好，“哈哈，皇上的差事可以交了！” 又打开了几个箱子，里面果然都是钱！有黄金，珠宝，麻袋里装的是大堆的，还没有融铸过的白银，很多白银可能是因为年代久远，都发黑了。 但这些箱，柜，袋子，足足有数百个！原本说赤火候的财产相当于国库岁入的一半，但现在看来绝对不止，初步估算恐怕不下于五千万两。 “哈哈，钱！都是钱哪！……” 看着乔银在银堆子里打滚，皇贵妃也摇头笑了笑。她当然知道乔银不是贪财的人。 乔银也好，皇帝也好，他们要钱是为了国家建设，这也是皇贵妃如此支持的动力。 “小乔，皇上之前就规划过，如果真得了宝藏，三成放进内库，三成发放给洋务衙门，另外四成上交国库！当然，你也可以和皇上商量一下。” “我没意见，一切听皇上和您的。” 乔银在银堆子上坐了起来，笑得无比开心！有了这些钱，新政推行起来就没有任何困难了。 皇贵妃点头道：“那这件法宝，就交给你来掌控了！毕竟你在衙门里当差，它在你的手上也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免得一埋没又是一百年。” 乔银听了，也重新站好，行礼道：“多谢娘娘！” “好，我们出去吧！皇上应该已经下朝了，我们马上禀报这次的收获，然后安排人手清点钱款，新政的事情也能一一落实，以后有得忙了。” 说着，乔银也平复了心情。再次祭出一尊魔神，将自己和皇贵妃左右揽住，一个飞腾，很快就回到了门户边上，之后重新走了出来。 外面，天已经黑了。 “怎么样？” 守在门外护法的祁夫人见他们平安出来，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乔银和皇贵妃都是满脸喜色，皇贵妃说道：“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切顺利！这次多亏了小乔，压在皇上肩头的财政问题，可算能解决了。” “好，我家那个死鬼也能安心了！” 祁夫人也重重点点，流露出无比的欣慰。 乔银在一边，再次转动念头，将造化葫芦上浮现的门户慢慢收敛；最后，海市蜃楼一样的景致消失了，地面上依然是那只拳头大小，黄中透红的小葫芦。 将这只葫芦拿了起来，乔银不禁对它涌起了一股珍爱之情，再也舍不得放手。 “如果可能，你最好让那个孙连诚给葫芦上也镌刻一道法阵，然后滴血祭炼，让它和飞剑一样和你真正身心一体，以后才能自如操控。” 皇贵妃看着他的样子，不禁提醒了一句。 乔银听了，不由得心中又是一喜：“真的吗？这样的法宝，也能祭炼？” 皇贵妃笑道：“当然，原本这种法宝必须是两个人一起祭炼，一鬼仙，一武圣！早先五行道的掌教，就是一对道侣。你算是例外吧。” “哈哈哈哈……” 乔银听了，不禁又有些得意。他有无法无念的境界，这造化葫芦当真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皇上驾到！” 这时，院门外传出了一声长唱，正是许德全的声音！乔银他们也连忙端正了仪态，迎到门边。 第一百八十三章 利在千秋 大肃王朝今年的会试，无论是文科还是武科，水平都远远超过了上一届。 因为全国各地举子都来到了京城，没有像之前那样出现罢考的事端。 文武两科，各录取了进士二百余名。其中洋务衙门参加武试的人全部上榜，不过按大肃科举的要求，皆中于三榜赐同进士出身。 因为人数不多，身份也不高，于是闹腾了两年的科举罢考事件总算告一段落。 而会试武科榜上，皇帝都会挑选若干武进士作为侍卫，但绝对不是武功高就能任职的。 很多世家子弟，武功绝对称得上高强。但这样的人皇帝通常会敬而远之，给他们一个不错的闲差，或到外省担任地方武官，总之不会留在身边。 世家子弟自然也乐意外放做官。毕竟出身高贵的人，都不愿意干侍卫这种差事。 能够留在宫里的，必然是身世清白，能真正为皇帝分忧，遮风挡雨的心腹人。 也只有这些人，才能知晓一些皇帝的机密。比如从一个不知名的空间，秘密押送大批的金银珠宝，然后放到造办处融炼，同时守口如瓶。 乔银回到皇宫的第九天，整个造化葫芦内的财物基本上已搬运一空。 虽然这些钱，有一部分是给洋务衙门的，理论上让乔银直接带走更为方便。不过国家的钱粮，必然要先清点入帐，然后再行调拨。 即便这些钱全部都给洋务衙门，也要经过这个程序。麻烦，却不能省略。 一个政治实体是否能走得长远，首先就取决于体制内的人是否能公私分明。所谓私者一时，公者千古，想要完成改革的宿愿，就必须以身作则。 钱粮清点完毕，乔银也终于可以休整两天，消化一下这次的战果。 “这造化葫芦当真神奇，内部的这方小千世界，特别适合修炼，根本不用担心被人打扰。” 混沌蒙蒙的小天地中，乔银正坐在一处平展的角落，慢慢调息着自己的肉身和神魂。这些天他将造化葫芦祭炼了一遍，操控起来果然自如了许多。 如今的小千世界，放进了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 人在其中，与世隔绝，宛如仙人修道的洞府，心神安定。 “我的脑神一窍，谷神一窍，都做到了深入开发，但离真正练窍的境界还非常遥远！能把穴窍完全开发，只有人仙才能做到，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境界？” 乔银这段日子，和皇贵妃交流武功和道术，听到了更多有关人仙的传说。 传说人体周身穴窍，多如天上繁星，修炼到人仙之后才能一一感悟。 每一个穴窍，都代表一尊神灵，若是把全身穴窍开发，人仙就会更进一步，粉碎真空，不死不朽，到达和阳神一样的无上境界。 武道粉碎真空，道术成就阳神，是为神话中的两大极致。 如果以前和乔银说这些传说，神话，他多半不会相信。但如今他坐在造化葫芦里，在小千世界中修炼，这些话也愿意相信一点了。 “这些神话传说，或许真的存在，不过和我们现在的关系也不大？我如今终于完成多年夙愿，武功大进，这已经很让人满足了。” 乔银的武功，道术现在都修炼到了一个大台阶，想要继续进步就不是苦练能达成的。 因此他现在的注意力，放在了那枚“月读羽毛”之上。这也是尚未消化的最后战果。 之前一直没有钻研这枚羽毛，是因为境界上无法沟通，这枚羽毛和造化葫芦一样，其中也有一个小千世界。 只是造化葫芦的小千世界非常稳定，因为创造它的是远古大能。伊太刀创造的小千世界就非常不稳定，他毕竟没有阳神那样的力量。 可饶是如此，这份境界也是相当高远了。 如今在造化葫芦的空间中，乔银就感觉月读羽毛之内的小千世界完全被压制住了，这让他能够借助造化葫芦的力量参悟月读之羽内的奥秘。 “入！” 调整好状态之后，乔银的一枚念头遁了出来，试探性的钻入了羽毛之中。 啊！ 一刹时，他只感觉天旋地转，之后就看到了一片血色环绕的空间。 这片充斥着黑红气息的世界，就是他曾经被伊太刀强行带入的“月读世界”。天空中那轮血墨般的月亮，留给人太深的印象。 不过如今的这片空间内，却没有伊太刀的身影。 为了拿它调包造化葫芦，伊太刀主动放弃了精神烙印。不然乔银根本无法控制这枚羽毛。 “原来如此，这的确是一个小千世界，不过法则比造化葫芦要差了很多……” 没有感觉到危险，乔银的心神也放松了许多。于是，他也慢慢开始体会这个小千世界的功能。 伊太刀构建的这个空间，只能遁入人的神魂，精神，以幻术法则为根本，无法遁入肉身和实物。 如果不是造化葫芦提高了眼界，乔银八成会误以为这片空间和“无极箭”一样，只是法阵形成的虚空而已。 这两者的确很相似，道术境界低的人根本分辨不出来。很多法器，包括血纹针，蓝陀金木，神魂都能遁入其中，空间甚至比月读世界还要广大。 但那些终究只是虚空，不是世界。 乔银的念头在这个世界之中，似乎隐隐约约体会到了一丝法则，但因为境界不够，说不清也道不明。他只能凭借道经上的典籍来形容。 “一念生世界。” 概括来说，这就是四次雷劫的境界，一念生世界。 乔银这一体会，就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是许多天，又好像是一瞬间。 最后，他的念头被这个空间强行送了出来。 “这是……” 这一清醒，乔银顿时又有了当初破解掉伊太刀幻术的感觉！原来在这枚小千世界中过了三天，只相当于大千世界的一瞬间而已。 终于看清了羽毛中的世界，乔银现在便能清晰的感觉到它内部的玄奥。 羽毛中，蕴含着一个微如芥子的小点，在不停的生灭着。 这个小点，就是一个小千世界！只是这个小千世界非常的不稳定，随时诞生，又随时毁灭。 所以伊太刀用幻术法则，强行扭转了它和外界的时间，让一瞬间相当于外界的三天。 但要真正领悟其中的奥秘，乔银只能渡过四次雷劫才能做到了。 “这个伊太刀实在是过于厉害，我若不是运气好，当真拿不回这个造化葫芦！不光是他，就是太一道的五霞吞云剑，我也万万不是对手！这回当真是虎口夺食。” 乔银知道，自己以后的修炼，主要就是参悟小千世界的奥秘了。四次雷劫，绝对是道术上的一个分水岭，也是普通修士和真正强者的区别。 走到小千世界的门户边，念头运转，乔银便从一道清光中钻了过去，回到了望海小筑。 …… 时间又是中午。 小筑内，皇贵妃和祁夫人正在用膳。 看见乔银，皇贵妃笑道：“你闭关出来啦？正好先吃饭，然后去阅马场一趟，皇上有事要交代呢。” “哦，皇上叫我？” 乔银自然不敢耽误，很快就将一大桌饭菜一扫而空。 皇贵妃边陪他吃饭，边叮嘱了一下：“大戎传来秘闻，据说文宗是服毒自尽的！这事给大肃很大的压力，你务必要为皇上分忧才是。” “什么？服毒自尽？” 乔银吓了一跳，也实在不能相信，“为什么？一位皇帝，为什么要寻短见，到底出了什么事？” 在他的认知中，大戎现在才是真正的天朝上国；大戎皇帝君临天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纵然世人皆苦，也不至于闹到这种地步才是。 祁夫人坐在一边，叹了口气：“因为大戎……在西域打败仗了。” 皇贵妃也是摇头叹息：“大戎以小族而临大国，一直以强服人。入关后拓土开疆，无往不利，我大肃也是看准了这一点，一直以退为进，凭借天险固守，守关者也多以和亲番妃之后，才保得百年平安！正因为如此，大戎很难守业，臣民可以接受一位残暴的皇帝，但不能容忍一个无能的君主。” “好战必亡，忘战必危，大戎和北肃真是两个极端。” 乔银也不知该如何评价。 他个人是非常厌恶战争的，但现在却一直走在战争的路上。 皇贵妃说道：“大戎这次准备夺得造化葫芦，借此往前线筹备粮草，准备再征西域！结果造化葫芦被你得到，恐怕又要耽误一段日子了。” 乔银听了，却是说道：“如若不是政局复杂，我其实愿意把造化葫芦借给他们一用。” “什么？” 皇贵妃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愿意把造化葫芦借给大戎？” 乔银正色道：“大棠灭国之后，天下纷乱，中原失去西域已数百年！如果西域还在，贸易畅通，我等又何必舍近求远，去航海呢？大戎虽是敌国，但如今入主中原，书同文语同音，无非是南北朝并立而已。若能将西域收复，那才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皇贵妃看了他老半天，方才说道：“没想到，你竟有这般胸襟！此番话，满朝文武也只有骆大人私下和皇上说过了。” 乔银倒不觉得有多意外：“皇上看来是默许了？看来，他并不需要我去宽慰。” 皇贵妃微微一笑，点头表示认可。 乔银也笑了笑：“不过造化葫芦，我是不能借给他们的，甚至不能让更多人知道。毕竟这件法宝牵扯太大，还请娘娘明鉴！” 皇贵妃说道：“这个自然！人有感情，国家是没有感情的，国家只有利益。小乔你真是股肱之臣，有你和骆大人辅佐皇上，真乃我大肃之幸！况且……大戎现在还是鼎盛，未必就没有其他堪用的法宝，更用不着我们小国操心。” 乔银点点头：“中！” 第一百八十四章 华夷之辩（下） 午后，皇家马场。 会试之后的阅马场，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乔银奉命前来，见宽阔的草场之上，只有一名骑着大马，张弓引箭的男子，正是当今大肃皇帝。 侍候在场边的，是一名手执拂尘的太监，许德全。 “许公公！” 看见许德全，乔银连忙拱手躬身，唱大诺：“乔银前来求见皇上，还烦请公公通传！” 许德全也连忙回了个礼：“大人折煞咱家了！皇上今儿个兴致不错，您随咱家一道侍候就是了。” “多谢公公。” 乔银听了，便上前几步，和许德全一同站在了场边。 “驾！驾！驾！” 笃！…… 马场上，皇帝策马奔腾，手执牛筋弓，一箭射出！正中一百五十步开外的靶心。 “好！” 在场边观战的乔银，赶忙拍手叫好！ 许德全也喜道：“如今皇上的筋，骨，皮膜终于修炼圆满，是不折不扣的武士了。” “这真是我大肃之幸啊！” “是啊，万民之福……”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相互交谈着，又正好能够传到皇帝的耳中。 正说着，皇帝也策马回奔，一个飞跃落了下来。 “朕从小的梦想就是能纵马骑射，如今终于达成了这个心愿！乔爱卿，你功不可没啊。” 说着，他将弓和缰绳扔在了许德全手上。 “这是皇上勤修苦练，终于有所成就！臣岂敢枉自居功，窃取圣德？” 乔银连忙陪笑了一下。 他研修出的庶民体操，果然成效非凡。 皇帝拿到功法的这一个多月，修身练体，豁然贯通；加之乔银帮他用电光耀体术淬炼身体，开发穴窍，终于一举踏入到武士境界。 对于一个年过半百才开始修身的人来说，这样的成就绝对堪称奇迹了。 “乔爱卿啊，你弄出来的这个庶民体操，当真是夺天地之造化！朕如今有了底子，就能继续修炼练骨功法了，日后成就武师，踏入先天，改善体质，增长寿元，就有更多的时日完成政务。” 皇帝背着手，微微的踱了一下步子，感觉身心一阵阵愉悦，整个人连同心态都年轻了十多岁。 乔银也连忙跟在皇帝身边：“皇上有了自修的基础，当真是天下之福！这就是说，庶民体操已经修研圆满，修炼之后的人都算是踏入了武道门槛，可以自行修炼更为高深的拳法了。” “不错。” 皇帝点了点头，“你们泯南不是在办学堂吗？朕如今有了钱，正好在珒京，胶州，廉州，汉冲等地，一同推行新政！兴办学堂，传授庶民蒙学，庶民体操，强国强种，方才彰显我天朝盛世啊。” 说到这里，他稍稍回过了头。 “还有，朕如今把工部重新改制，想趁机开始筹办传信器的事宜！你回泯南后，就和祁云伟把这事筹措一下，争取早日把传信线路连上京城。” “这么快？” 乔银想了想，“如果只做工程，倒不是很麻烦。只是怕朝中有人拿来弹劾，反于新政不利。” 皇帝则是说道：“与其偷偷摸摸，不如大张旗鼓！朕已经有了对策，你们放心干就是……” 看着他得意的样子，乔银暂时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然后，皇帝又稍微压低了一点声音，说道：“大戎皇帝驾崩的事，你听说了吗？” 乔银连忙回过神：“回皇上，臣略有耳闻。” 皇帝便问道：“那你的意思，朝庭如何打算才好？” “回皇上，臣以为……” 乔银听了，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最后，趁机提出了自己的条陈：“……以臣愚见，皇上要适时向大戎释放一点信号，让他们放心整军西征！免因南北朝局对峙，错失了历史机遇。” “嗯……” 皇帝也来回走了几步，略微沉吟了一会儿，这才缓缓开了口，“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处理起来怕是有些繁琐。哎，暂时就这样吧？” 说着，他冲乔银笑了笑：“天不早了，你再陪着朕用膳如何？” 乔银连忙谢恩：“多谢皇上赐膳！” …… 下午。 同样一片不小于皇家阅马场的马场，一个人影正在草地上挥动拳脚，修身练体。 这是一个中年男子。他身材高大，剑眉星目，脱下的半膀上衣扎在腰间，露出了钢筋一样的肌肉。 只见这男子双手各执起一尊石狮，手臂舞动之间，周身隐约涌起一片血雾般的光影。 “好！” 马场外，同样一位身着薄衫，美须髯的男子大踏步走了过来，口中称赞连连：“司马大人的功课，越来越精深了。你说这肌肉，要练到多大才叫大呢？” “哼！” 看见这位不速之客，男子意兴锐减，“轰隆”一下将石狮顿在地上！ 随后他一把拉起半膀上衣，穿好袖子。尺围的胳膊被掩盖之后，倾刻恢复了一位士大夫的风度：“没办法，大肃两京十八省的江山，可都在我肩上扛着呢！” 说着，来客已走到面前，手上多了把折扇，拍了拍他掩盖在衣服下的胳膊：“司马兄若觉得劳苦，在下可以帮你一起扛嘛？” 司马大人则用手推开扇子，然后掸了掸自己的胳膊：“骆大人，我家的后院不是你家的后院，你来之前能不能打个招呼？这成何体统？” 骆大人笑道：“我们同科为士，通家之好，穿堂过户，妻子不避！何必这么见怪呢？” “退！” 眼见骆大人又要靠进，司马大人也后退了半步，“大热天的，别挤这么近！” 用手比划了一下，他看着骆大人道：“你来我家有什么事？我这儿不欢迎你！如果要论国事，可以上朝堂，如果是来闲逛，某家恕不接待！” “你看你，又急！” 骆大人本来又要挤进一点，但被对方的手比划在外，只得退了一小步。 他便说道：“有些事在朝堂上不方便说，只能私下找司马兄通融一下……” “通融？” 司马大人一声冷笑，“大戎皇帝驾崩，新皇朝局不稳，这是多么好的北伐机会？你们居然唆使皇上偏安，如今反倒找某家通融？” 说到这里，他又连出几声冷笑，如剑的眉毛与长须都跟着颤抖了几下。 眼看骆大人要说话，司马大人再次开了口：“还有，你不要再和我说那个乔银！一个女人，居然中了进士，还入朝为官，这算什么？简直倒反天罡！” “司马匡，你有完没完！” 见他牢骚不断，骆大人也不耐烦了，拿着扇子指了回去，“女人怎么了，女人不是人？女人就不能出来办差了？我大肃两万万人口，有一半是女的！” “退！退！退！” 司马匡烦躁的将骆大人和他的扇子挡住，再次出手比划，同时尽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好，我不否认乔银有点儿能耐！但你不能拿一个乔银，就代表了全天下女人！圣人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人都是蹬鼻子上脸的货，你们今天开了这个口子，日后势必弄得天下大乱！骆诚国，我司马匡的前程不算什么，你必然会在史册上留一笔，遗臭万年！” “司马匡啊司马匡，你还是这样冥顽不灵啊。” 骆诚国也把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用手慢慢收起折扇，“我很久以前就说过，圣人生活的时代，和我们大不相同，我们不能生搬硬套！我刚才也说过，大肃两亿人口，如今只有一半在当差，如果能把事情办成，我们的国力至少能提升一倍！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难道就想不明白吗？” “我没有错。” 司马匡的情绪似乎在刚才完全释放了，现在只是一副木然的表情：“我的一言一行，都是遵照圣贤教诲，圣人是不会骗我们的！让女人当差，不过是图谋眼前利益，于长远来说必定遗毒无穷，我只恨没有能力挽回你们的错误，让你们在祸国殃民的歪路上越走越远。” 骆诚国听了，忍不住讪笑了一声：“何以见得是歪路？” 司马匡看了他一眼，也发出了一声讪笑：“敢问那个乔银，今年多大？是否到了出阁的年纪？” “哈哈哈哈……” 骆诚国望了他一眼，不由得大笑起来，“怎么，司马大人还有年轻时的兴致？” 听了这话，司马匡两道剑眉立了一下，似乎又要发作！不过还是忍了下来。只说道：“你想过没有，倘若有一天，全天下的女人都效仿乔银，那当如何？” “杞人忧天。” 骆诚国无奈的摇了摇头，感觉和司马匡真的很难沟通，尽管他一直在努力。“那你倒是想个主意，不变法也能让老百姓吃饱饭的主意？” “贫贱不能移。” 司马匡依然坚持自我，似乎天下没有什么力量能够撼动他的信念：“不能为了一口饱饭，就违反伦常，动摇国本！这也是圣贤的话。” 骆诚国无奈，只得用扇子拍了拍自己的手，说道：“既然如此，我今天不多说了。等什么时候有空，再和司马兄畅谈，终有一天能让你迷途知返！” “且慢！” 眼看骆诚国要告辞，司马匡却虚拦了一下，“骆兄来得冒昧，但终归是客！眼下到了晚膳，还请留下用膳再走，让某家尽地主之宜。” 骆诚国回头打量了他一眼，说道：“哟嗬，你倒真的讲礼数？” “这是圣贤教诲。” 司马匡满脸厌恶，“其实我巴不得你快点走，但我不能辱没了圣贤之道！骆兄，请随我用膳。” 骆诚国顿时大喜，上前用扇子又拍了拍他：“如此多谢司马兄，那我就不客气了！正好中午没吃饭，你叫厨房多炒几个菜，咱哥俩好好喝一杯？” “退！”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一次三天 五月下旬，洋务衙门最后一支试航队伍伏浪营终于再次出海，扬帆返航。 在此时，另外两支队伍扬威营，超勇营早就抵达了廉州府；就连从蓝银岛返航的瑚州营也相继回到泯南，只剩乔银的督考没有完成了。 不过乔银一点都不着急。 衙门也没催促。皇上召见必然有要事，没人会和皇上找不痛快。 伏浪营舰队一路南下，沿途上还遇上了神风，出云等国的商船。 自从东海有了稳定的盟约，贸易越发繁荣，大小船队往来不断。 “孙长老，恭喜您成就鬼仙！从此超脱凡俗，不入轮回。” 舰长舱内，乔银正和孙连诚对坐饮茶，对他如今的成就表示恭贺。 孙连诚也笑道：“这都是沾了乔道友的光！不然凭我一已之力，闭门造车，怕是一辈子也踏不出这一步。” 如今的孙连诚，终于不那么卑微了，有着自己的骄傲。和乔银也正式以道友相称。 只见他从身上摸出一只葫芦，放在了桌上，正是造化葫芦。 “小乔，你让我镌刻的法阵，已经刻完了！你试着祭炼一下，看能不能用？” “这么快！” 乔银又惊又喜，伸手取过葫芦，见它的底部果然刻上了一圈电弧纹路的法阵。 孙连诚说道：“如今有了血花纹钢这样的宝具，镌刻法阵自然方便太多。只是飞剑内的法阵，还得请那位小怜姑娘再行参悟，我没有隔板辩阵的能力。” “这个不急！如今有了造化葫芦，我们就能先把海外的事情办妥；至于功法和宝物的修研，需要漫长的积累，并不是努力就能堆出来的。” 乔银说着，从眉心遁出那枚弧光闪烁的三劫念头，慢慢将造化葫芦上的法阵祭炼完毕，果然感觉自己与其中的小千世界产生了一丝关联。 孙连诚也微微点头。 有些事情可以努力，有些事情更看重天赋机缘，他自然分得清其中的道理。 说着，乔银催动自己的念头，微微挥手：只见一道清光出现，正是造化葫芦的门户。 他之前要打开造化葫芦，需要耗费巨大的神魂之力，如今只用念头催动就做到了。 “多亏了孙长老的法阵，我才能控制它的门户！不过要真正掌握小千世界，还是得渡过四次雷劫才行。不知道大肃有没有这种程度的鬼仙高手？” 临行时，皇贵妃告诉了乔银祭炼造化葫芦的方法。以他现在的境界，想要完全祭炼还差火候，除非是渡过四次雷劫，或者成为武圣巅峰的强者。 等回到泯南，这葫芦务必要让祁云伟血祭，以防被人夺走。不过武圣血祭，终究只能祭炼一半，另一半还是得乔银自己再渡雷劫才行。 清光出现后，乔银站起身来，一步跨过了这道虚幻的门户。孙连诚也跟在后面一同进了来。 葫芦内部，依然是那片混沌的小世界，灰蒙蒙的，好像一座小小的城池。 两人进入造化葫芦之后，葫芦的本体也随之失去了掌控，静静的落在船舱的桌子上。 “可惜，这造化葫芦不能用法力催动，只能带在身上！而且进入小千世界后，对外面就一点都感应不到了。” 乔银看了这方小世界一眼，未免有些缺憾。 如果这时候有强敌拿到了造化葫芦，比如伊太刀那样的高手，他们就成了瓮中之鳖。 孙连诚也好奇的打量着这方世界，探出神魂感知的周围，也知道乔银所言不虚。 “这是理所当然。对肉身来说，它只是葫芦，但对神魂来说，它是一个世界！天底下怕是没有哪位鬼仙，有如此大的法力摄拿一个世界吧？不然一个鬼仙带上它，岂不是能飞天遁地，那也太逆天了。” 孙连诚修为不高，但见识绝对不差。鬼仙想摄拿这种宝物，一般是很难实现的。 不然的话，乔银直接用它带上人口和物资，然后飞到蓝银岛开发，那简直不要太方便。 “不过，我可以用魔神带动肉身，直接跨海过洋！只要在造化葫芦里装上几艘趸船，能在海上落脚，理论上可以走遍世界任何角落。” 乔银带着孙连诚走到了一座简易的小屋子前，请他一起进了来。孙连诚便发现：这座小屋子原来就是一艘废弃的趸船，可以停泊在海上歇脚的那种。 “原来如此！” 孙连诚点点头，乔银可以利用魔神的力量涉海过洋，必要的时候拿出船泊休息。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但怎么说也只是理论上而已。 “但是海洋广阔，无论是肉身还是神魂，长久跋涉终归是不安全的！如今有了这个宝物，没必要急于求成，稳扎稳打才是正道。” “嗯，其实我也就是那么一说罢了。” 乔银笑了笑。 他当然知道，涉过一条海峡和跨越大洋根本不是一个概念。或许等他成就阳神，武道粉碎真空，便可以傲游天地宇宙，现在还是老老实实坐船的好。 进了小屋后，乔银和孙连诚也各自开始修炼，温养着神魂。 见识到了太一门的五霞丹云剑，还有伊太刀高深莫测的幻术力量，乔银再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实力不足，迫切需要提升修为。 太子的陨落，证明了力量才是永恒。 即便现在没发生大变，但对手有揭桌子的力量，桌子就永远放不稳。 神魂观想之中，一道虚幻的身影开始浮现在船舱内。随着乔银的观想更深入，这个身影也越发清晰，是一个身着青色道袍的老者。 “金刚王！” 这名老道，竟然就是六道轮回中掌管牲畜道的魔神，金刚王。 乔银如今有了真正的三劫念头，终于将金刚王完全观想出来。而且并不是魔神形态，直接就幻化成了人形，到达了大成之境。 “好，我的轮回经只差一步就能圆满了！如今庶民体操终于完成，下一步就是研修道术上的修炼，把道术也普及到民间，彻底打破世家的垄断。” 收回金刚王，乔银的心神也随之安宁。坐到书桌前，从柜子上拿出了一部道术典籍。 如今的乔银有官阶，有地位，自然也有了不少收藏和资源。特别是普通的道术书籍，那是多不胜数，他也有了相当的经验去揣摩。 原本研修道术需要漫长的积累，不过乔银现在有了一个超级逆天的神器。 手掌一翻，那枚黑色的月读之羽再次浮现而出！乔银的神魂从眉心中遁出，钻进了其中的小千世界。 月读世界中，依然是那种血色朦胧，这是一个完全由幻术构成的世界。 只是乔银的神魂并不受幻术迷惑。 相反，这里能够为他提供一个完全与世隔绝，进入深度冥想的空间。 乔银很快进入状态，将记录在神魂中的信息反复琢磨，将许多灵光一闪的念头强记下来，不论有用无用，都梳理刻印在神魂之中。 因为在造化葫芦之内，月读之羽可以完全被控制。神魂在其中修炼三天，只相当于外界的一瞬，这是乔银多次测试后确定无误的。 也就是说，但凡乔银找到状态，就能借助月读之羽和造化葫芦快速完成修行！神魂不比肉身，一次闭关数年，甚至十数年都是可以的。 “金刚王！” 在乔银的观想之中，那名老者模样的魔神竟然在这片幻术空间里形成，正是金刚王。 魔神，虽然拥有和肉身一样的神通，但本质上却还是观想形成的，因此可以出现在月读世界。 也就是说，乔银在这里不光能修炼神魂，甚至还能修炼武技，磨炼自己的功法拳意！ 金刚王出现后，很快开始挥舞拳脚，让乔银能更清晰的感悟肉身与神魂的关联。 整整三天过后，修炼结束。 似乎只是一瞬间，他的神魂就从羽毛中遁出，回归了自己的肉身；同时拿出纸笔，飞快地记录下在其中三天参悟出的心得。 少时，乔银再次阅读研修。 突然之间，似乎又迸发了灵感！于是再次神魂出壳，遁入月读之羽。 只一个下午，他就利用这枚羽毛修炼了一百多次。神魂修行的时长，恐怕接近一年。 直到孙连诚出了小千世界，都感觉乔银的修为又有大进，仿佛经历了长久的闭关一样。 “小乔，我感觉你的修为又有大进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乔银也没隐瞒：“这是一枚幻术羽毛，在里面修炼三天，只相当于现实世界的一瞬！不过我没把握让其他人修炼，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幻术。” 孙连诚顿时骇然：“原来如此！” 眼看天色不早，二人照例出舱来到甲板，和众多海员们一同排队打饭。 夏日的夕阳，让海船上又蒙上了熟悉的光影。船员们端着饭碗，热闹而不失秩序，使得返航的路途上增添了许多的生气，无比蓬勃。 乔银边吃饭，边和孙连诚商量着今后远洋开拓的事宜。 孙连诚修成鬼仙后，也终于放开了自己的拘束，想知道什么就问，有什么意见就直接表达。如此交流起来，自然能更好的安排事务。 这次督考，收获的确是丰盛。返航之后，还需要花费很多精力消化这些成果。 比如封印之书，上次海战的时候缴获过不少，但一直不会使用。如今得到秘诀，就能把它们规整出来，发挥出真正的价值。 还有缴获自太一门的飞剑。虽然只有一口，却是破解“天机至阳丹”的关键线索。 至于得到的人力车，就要召集众多工匠，还有丘小珍他们一同参悟，用来完善蓝银水车。 乔银做事，都会规划仔细，以免有疏漏。该做的不会推辞，办不来的从不瞎揽。 吃完饭后，海员们在甲板上放风，休息，直到天黑才各自返回船舱。 次日一早，舰队重新扬帆出航。 经过一天的适应，将士们也很快找回了状态，开始完成试航的最后一段旅程。 第一百八十六章 厚德之人 年中。 随着伏浪营回到廉州府，洋务衙门本季的试航终于完满落下帷幕。 如今的大肃从试航到贸易，都进入了一个平稳期，不再像以前那样大小摩擦不断。 而在会试之后，皇帝也连发三道圣旨，再行新政。 第一道旨，拟定洋务衙门管理的海军署，正式升为了海军部；祁云伟担任尚书，领大学士衔，这让他无论是从名义上还是在职权上，都能整合调动全国的海防资源。 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上次与东瀛发生海战，就是其他海防力量想过来帮忙，也会遭到朝中御史的弹劾。毕竟跨藩调兵，在任何朝代都是大忌。 直到如今，事权才有了主。哪怕现在没有战事，廉州，胶州和珒门的驻防海营也都来到泯南，帮忙往瑚州运送迁徙的流民，真正做到了物尽其用。 第二道旨，则是将瑚中升县为府，周近直接升任知府。另又外放了翰林院的两名亲信进士，分别担任瑚上和瑚下的知县，瑚州正式成为州级行政机构。 第三道旨，是工部整改。 自临城府和吕州府的讯线接通，这二府五县在上半年就把土地整改完毕。省内其他州县的讯线也相继辅设，整个泯南进入大规模的改革。 单是新整改的二府五县，半年以来的失地流民就超过六位数。以一艘大型海船每七天运送一百户的效率，终究还是太紧，必须要整合全国的资源才能运转。 至于铺设讯线，原本泯南也只是低调行事。 因此皇帝下旨，是要烧什么“万寿金丹”，重新整改了工部。讯线的铺设，交由新成立的公共工程署负责，其中的一项内容就是铺设讯线。 皇帝的意思，树立的讯线杆就是“香”。用讯线传递政务，就是向上天表达治国安民之思想，可以用来聚集香火；香火多了，就能炼出“金丹”。 不过皇帝还下了一道上谕，就是僧道不能参与政务。佛道只能“建庙立香”，但真正在衙门传达政令，与上天“沟通”的必须是正牌子官吏。 这一下，清流士大夫和御史们都不好弹劾什么了：说他是昏君吧，他压根儿就没找过什么和尚道士；说他是明君吧，他又打着炼丹的名头在办实事。 言而总之，泯南的讯线是名正言顺的把各道府县衙门都接通了；银京和珒门这一片，廉州一府二县，胶东一府三县，汉冲一府二县，也都开始立“香”，一副帮昏君炼万寿丹的架势。 到最后，势必还要真正建立长途讯线，把实行新政的几大港口完全联通起来。 …… 轰隆…… 年中，雷雨如期笼罩在了泯南。 源州府，太平庄。 磅礴的大雨之中，一个身影正在闪烁的雷光之下挥舞拳脚，感悟着天地意志。 经过这次督考，乔银终于晋升成为大船长，真正有了独挡一面的身份和实力。 不过他并没有自满。哪怕是在休假，依然孜孜不倦的磨练着自己的修为，丝毫没有懈怠。 乔银的武道，已经修炼到了大宗师巅峰。他如今施展佰数伪手，都不输于普通武圣了。 在他舒展的身形周围，还有四名或男或女，或老或少的身影，正是观想出来的四尊魔神。 这四尊魔神同样动摇四肢，挥舞拳脚，在雷霆之中磨砺着武道，直到逐渐淡去，重新回归了乔银的念头之中。 雷霆渐渐散去，乔银才从修炼的状态中回复过来，整个人又有了一种脱胎换骨的意境。 用手一招。 不远处的金石台上，一口口或大或小的马蹄磁铁被摄取下来，堆放在了草棚之下。 如今的马蹄磁铁，是洋务衙门最为重要的战略物资，几乎所有有条件的官吏都会帮忙铸造。 太平庄自然也不例外，这次雷雨之后又淬炼出了数百口磁铁，不过要携带起来并不容易。 好在乔银如今已经参悟出了不少新东西。 只见他取出一个封印卷轴，展开铺在地上，然后张开手，让五指中渗出鲜血。 随后，整整八十一枚弧光闪烁的幻灵佛珠从眉心遁出，盘旋在了他的头顶之上。 “口寄之术！” 乔银双手结印，拍在了封印卷轴之上。 卷轴周围，数百口大磁铁似乎被一阵扭曲的力量吸入，最后全部收缩在了卷轴之内。 在这次忍术的封印之下，那些幻灵佛珠也随之失去了力量，变成了普通的黑疙瘩。 嗞嗞……嗞嗞…… 不过，乔银的眉心很快遁出一枚三劫念头，再次祭炼着这些幻灵佛珠！这些佛珠很快就重新被渡上电弧，恢复了神通。 然后，他再次取来剩下的磁铁，重新结印，封入！ 又一次封印了剩下的马蹄磁铁，同样利用幻灵佛珠的力量，乔银自身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成了！我就知道，能够破解它的缺陷。” 研修成功，乔银不由得心花怒放！ 原本用封印卷轴携带物品，并不能带很多。哪怕是武圣，鬼仙，最多封印一颗原木，自身的力量也会所剩无几。这也是封印之术的最大弊端。 但乔银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利用法则上的漏洞，让封印之书变得完美无缺。 “哈哈哈哈，有了这个，我就能无限的往海外运送物资了！造化葫芦装人，封印之书载物，既然儒家说能载物是厚德，那我岂不是厚德之人？” 将卷轴收起来，乔银当真是得意非凡。出海的两大难题，到今天终于解决了。 如此又过了一天，眼看休假结束，乔银再次向母亲和嫂子道别，朝着省城衙门返回…… …… 太平庄通往码头的路，早已铺上了平展的碎石和洋灰。一路看着故乡的繁荣，乔银心中无比惬意。 和年节时相比，太平庄的人要少了很多。不过干道上的摊贩却比往年又多了不少，行人和车辆匆忙的往来，使乡间充满着人气。 其实不光是太平庄。源州府近年，周边的农村人口都在减少，逐渐向城市聚集。 这正是得益于农村完成了土地整改。 放眼望去，大片的田地正开始二季耕种。收获的早稻已经运到了州府，成为了商品粮。 乔银乘上小船，一路来到省城。 城中热闹非凡。最早的工地棚架已经拆除，建成的是一座座新式的塔楼。 这些塔楼贮立在长街两侧，有五层的，七层的，高大气派，坚固实用。 街道全是平整的碎石洋灰路，路边修缉整齐的排水沟，沟侧还种着树。一道道讯线被笔直的木杆架起，联络着各级衙门，彰显着新政的功绩。 长街上人来人往，拥挤着连绵的商铺和地摊，整座州府的人似乎比往年多了好几倍；各式的招牌，幌子，从街边的楼面上伸出来，连绵到远方，一眼都看不到头。 兴步穿过江口县正街，乔银逛到了一处纺纱场。这正是他家早年就开始经营的产业。 如今的纱场已经扩大了十几倍，高大的场房内排满了整齐的纺纱机。一个个工人在纺机边忙碌，组成了一幅欣欣向荣的画卷。 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新修的水渠和蓝银水车了。 “小姐，这新建的水车实在太厉害，功率比旧式水车何止大了百倍！” 掌柜向乔银介绍着水车的性能，难掩兴奋。因为这座新的水车实在不可思议。 场房外开凿的水渠内，修建出房子大小的水库，水库的拦水坝上开凿出了水道。螺旋叶般的水车就安放在水道内，随着水流飞速旋转。 丈余大小的水车，足有十多枚叶片，都是由名贵的蓝陀银木制成，流线般组合成一个整体；叶片上镌刻法阵，在水流的冲击下飞速旋转，提供着连绵不绝的动力。 一座水车，就能带动整个纱场一百多台纺车开动。 正因为如此，掌柜才会如此激动。这样的成本，能让纱场的利润提升许多倍。 “现在一个工人纺的纱，在以前要六十个工人才能做完，六十个！我们纱场的收入，当真是日进斗金！” “这水车能够改良成功，多亏了小珍姐姐不懈的钻研！我想，她应该已经突破鬼仙屏障了吧？” 水车的改良，自然是丘小珍的杰作。不过法阵的祭炼，也少不了乔银的功劳。 而最关键的轴承，却是从东瀛人那里得到的。 小小一座水车，从取材到制作，从简陋到完善，融合了多少人的心血和智慧？ 自从江口出现机户，就出现过大面积的纱荒。乔氏改良了纺车，又造成了织机跟不上生产，进而诞生了水力纺织。彼此你追我赶，相互成就，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其实不光是纺织业。源州诸多产业，大到造船，军工，小到陈设，家具，也都在这样的市场机制下水涨船高，也只能在这样的市场机制下完成产业升级。 假如没有新政保护，纱荒初期只能造成棉纱价格暴涨，水力纺织也会沦为打压纱价的工具，永远无法形成正向循环。 泯南硬是挣脱了小农经济的束缚，社会生产力得到了空前发展，呈现出完全不同于小富即安的面貌。君子并不固穷，追求富足绝非可耻的事。 看着在纺纱机边忙碌的工人们，乔银心中也是一片火热。如今的纺纱机，一次能纺出几十道纱线，而且紧密结实，质量极高，利润丰厚。 或许乔氏都不会想到，工场能把她的纺纱机改良到这个地步，真正的衣被苍生。 而他们的老主顾丘氏机户，每天出产的棉布更是达到成千上万匹。曾经价格昂贵的布，如今成了大路货，源州大多数百姓都穿得起新衣服了。 岂止是源州，就是周边的府县，省份，甚至国外，对这种品质好又便宜的棉布也是供不应求。 东海之上有大小数十个岛国。他们的棉布不能自给，一直依赖从大肃进口。 衣食住行，衣在首位。 广阔的海外市场，为产业提供了无限可能。 因此洋务衙门才会如此注重海权，并保证说：“无论生产多少棉布，我们都卖得出去！” 为了维护市场，乔银必然要让衙门更加壮大。 出了纱场，乔银信步前往衙门。新政的成就为他增添了无穷信心，让他更加坚定的要把事业进行下去，努力完成下一次出航。 第一百八十七章 蓝银龙骨 “胡三姐，你终于突破到鬼仙了？” 乔银来到瑚州营时，大家正在衙门里办公，修行。和去年相比，所有人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丘小珍果然突破到了鬼仙修为，这自然得益于她对事业的执着钻研，孙连诚就是最好的榜样。 不过胡三娘也默默的突破了屏障，即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这都多亏了小乔你，帮我们修炼了电光耀体术，真正脱胎换骨！如此闭关了一个月，我们都获益良多，省去了数年苦修。” 卢源看了胡三娘一眼，向乔银诚至表达了谢意。 他们都是性格内敛的人，能说出这番话，可见乔银的分量相当不轻。 而乔银看到卢源现在的状态，更是惊喜，因为对方当真跨出了这一步。 于是试探性的问道：“卢员外，您似乎也突破了？” 卢源并没有否认，也毫不掩饰内心的激动和骄傲：“是啊，我终于突破了，成就了武圣！说起来，算是挽回了一些失去的青春年华。” 旁边的宁远，眼中则满是羡慕，钦佩。因为他的光芒完全被掩盖了。 好在乔银并没有冷落他，同样恭喜道：“宁大哥，你也突破到武圣啦？可喜可贺！” 宁远连忙笑了笑：“有小银你帮我伐毛洗髓，开发穴窍，我再不突破，当真比猪还蠢了！不过我这个初级武圣，和卢员外根本没得比，前路漫长啊。” 乔银说道：“宁大哥年轻有为，早晚有一天能凝聚自己的拳意，更上一层楼的。” 依靠功法拳意修成的武圣，和领悟武道拳意成就武圣，本质上天差地别。毫不客气的说，卢源已经是和祁云伟一个级数的人物了。 不过宁远还年轻，有大把的时间领悟自己的拳意。 如今的洋务衙门，堪比真正的大门大派了，加上乔银的手段，甚至不虚于圣地。 “对了，出海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于是乔银很快回归了正题。对洋务衙门来说，修为高并不代表绝对，能航海才是主要的。 宁远回过神：“我们这次又开辟出了三个村庄，如今郎先生在蓝银岛上留守。从理论上说，如果再次出海，能带的人可以再增加三倍！” “再增加三倍？就是说，我们能带三十船左右的人。” 乔银得到这个消息，略微盘算了一下：他现在有造化葫芦，还有封印之书，可以尽量多带人过去。但理论归理论，实际操作还是要考虑到海外的承载力。 宁远他们自然也知道造化葫芦的事，只是交流的时候不会说得那么直白：“差不多是这样，不过留点余地更为稳妥！二十船应该正好。” “嗯，那就二十船。” 乔银点点头。造化葫芦内部空间有限，容纳个一两万人差不多也是极限了。 众人商量之后，便一同出了营地，前往收容流民的滩涂，先把前期做好筹划。 …… 随着城区面积的扩建，如今瑚州营的管辖范围也大了许多。原本的荒地和涂滩，逐渐形成了市地，还有棚户区，或许今后也会成为城区的一部分。 这一点，乔银从太平庄进城时就有了很真切的感受。城区继续扩大，恐怕太平庄，马尾镇这些乡下地方会变成郊区，最后归并到城市。 “从古至今，恐怕也没有这样大的州府吧？就是银京，周边也只是民巷小镇，不是城区。” 乔银看着江滩的繁荣，心里即感到高兴，同时也担心治理起来会有麻烦。 卢源说道：“这些事宜，巡抚和提督也做过考量。以在下的愚见，城区如果继续扩大，最好划分专门的行政区域，委派知县，知府分而治之。” “一座州府，分而治之？” 乔银倒没想到，卢源考量过行政上的事。不过他是进士之才，有治国的构想也不唐突。 宁远也说道：“员外和我聊过这事，我觉得却是有一定道理：整个省城，实际上是源州，湖阳，江口三座大城合起来的，本身就有一位巡抚，一位知府和一位知县在治理；如果城区继续扩大，再增加几位知府知县又如何？” 卢源笑道：“我正是从三城为一府的行政架构得到了启发！比如瑚州营这片区域，以后就可以划分为瑚州区，省城的中心在鼓楼，就划为鼓楼区……如今城区人口众多，衙门太少实在是管理不来。” 乔银边走，边听卢源他们谈论这些构想，觉得当真有些道理。 众人一路穿过棚户区和市地，不觉又来到了湖阳船场。 如今的船场不光气派宏大，而且场房内机器运转轰鸣，显然也用上了新的蓝银水车。 走入一座场房边，最先印入眼帘的就是场外那一座座巨大的蓝银水车。 在纺纱场和织布场，这种水车只有一两架，而在船场中则是几十架。 一座座庞然大物被安放在量身定制的水渠中，随着水流轰轰作响，然后通过传送装置，带动着场房内大量的器械运转，简直美不胜收。 场房内，各种搬运，传送，车，钳，刨，铣，磨等工具，原本需要大量人力投入。如今有足够的动力，让工作效率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境界。 “如今的机器，分工开始明确：水车属于发动，皮带，链条属于传动，锤，锯等属于工作机械。如此各处工匠都钻研自己的本职，技术进步日新月异。” 孙连诚向乔银讲解着如今的工场，脸上难掩骄傲。因为他也是新兴工匠中的一份子。 而丘小珍则是走到一座水车旁，认真做了观测记录，对作品的要求尽善尽美。 乔银自然也感到骄傲。因为制作蓝银风车，祭炼法阵，他同样也出过一份力。 少时，一行人登上数丈高的土城。这正是乔银第一次参观过的造船场，曾经诞生过诸多知名战舰的摇篮，如乘风号，逐浪号，都是在此孕育而生。 如今的造船场早已采用了流水作业，加上动力的革新，几乎每隔一年就能诞生一艘新船。 放眼望去，便看到正在打造的一副龙骨。一根无比巨大，通体蓝金色的龙骨。 “这几年，衙门里的工匠也基本弄清了蓝陀银木的特性，可以用来打造海船了！这艘海船如果打造完成，将比我们现行的海船还要大上几倍，真正的一级舰。” 宁远看着这根龙骨，眼中满是热烈。 自从蓝陀银木的样品被带回大肃，工匠就一直在钻研它的特性。打造了成百上千的宝弓装备军队，又制作了蓝银水车，如今终于轮到了战舰。 所有军备中，战舰是最难打造的。不光因为它大，还因为构造复杂，集工艺大成，不是光努力就能做的。 “不过，东瀛人却是造出了铁甲舰。” 乔银看着这根龙骨，心中多少还有些隐忧，“蓝陀银木虽然坚韧，但比钢铁还是有所不如吧？” 宁远说道：“放心吧，铁甲舰我们也在钻研，绝对不会落后于东瀛的！东瀛估计也在钻研爆炎神符，不过近些年还算老实，估计研究成果并不理想。” 乔银点点头：“原来如此。” 爆炎神符现在只有乔银才能祭炼。虽然东瀛不乏人才，但以他们的民族性，想领悟出悲母还魂经这样的道术意境，怕是还欠火候。 船场的安稳运作，让乔银吃下了定心丸。于是随众人一同出行，终于来到了收容流民的营地。 …… 泯江的滩涂边，如今已圈起一片简陋的大棚户区，里面陆续收容着到此的流民。 这座区域，方圆大约五六里，正是按造化葫芦的内部空间圈定的；流民被干部们分组分队，在各自的营地搭建帐蓬，安排得井井有条。 乔银跟着大家一同在这里视察，也感觉非常满意。 “多亏了皇权下乡，建立了基层行政机构。不然就是有造化葫芦，也带不了几个人。” 人不是物品，就是乞丐也要吃喝拉撒，要生活。造化葫芦不可能一下就把这些人全部装起来，真正操作起来是相当繁琐的事情。 如今先把这些人分组分队，适应下来。到时候进了造化葫芦就好方便管理。 现在的营地，搭建着一顶顶的帐蓬，排列得还算整齐。收容的流民一户一户的居住其中，倒也有了几分安定的模样，秩序并不混乱。 甚至有不少人，已经跟着所在的干部在读书习武，为今后的生活做准备了。 只等这些人迁徙到蓝银岛，那就能真正安上家。 “小银，你们来啦！” 不多时，营地已开始造饭。只见干部队伍中，一个女孩见是乔银他们，很开心的迎了过来。 “小怜妹妹，你终于也来衙门当差了？” 看见这个女孩，乔银也很是高兴。因为她正是祁云伟的干侄女，祁小怜。 和去年相比，小怜整个人都开朗了许多。和大家见了礼，便伸手拉住了乔银的袖子。 “小银，我一直在钻研那把飞剑！虽然还没能仿造出来，却发现了一个很神奇的现象！” “什么，神奇的现象？” 乔银他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跟着小怜一同来到了一处灶台边。 营地的灶台，都是大灶大锅，和衙门里的作派差不多。造饭的师傅们围着大锅忙活，各种米，菜，混在锅里煮，升腾着一片片热浪。 不过乔银很快注意到，这口大灶下面好像还没生火？ 对于一直吃大灶的海员来说，这种感觉多半错不了，宁远他们也注意到了这口大灶的奇特之处。 不等大家来问，小怜就从旁边取出了一口马蹄磁铁，还有一口硕大的陶瓷盘子：“小银，我镌刻飞剑法阵，拿很多便宜的材料练过手，结果在无意中发现陶瓷和磁铁竟然有奇异的反应……” 众人围在祁小怜旁边，慢慢看明白了这是个什么…… 第一百八十八章 至阴至阳 原来马蹄磁铁上，同样用两根讯线连接到了这个陶瓷盘内；陶瓷内镌刻有法阵，能够接引电磁之力运转，于是被分化为了阴阳两极。 陶瓷的正面一直吸收热量，所以变得极热，甚至可以拿来烧灶煮饭。 而它的背面则一直释放热量，变得极寒！哪怕现在是夏天，也能肉眼可见的结出了一层冰霜。 “这……这是什么法阵？” 孙连诚的眼睛都看直了！ 要知道马蹄磁铁是他做成的，但他并不知道这磁铁还有如此功能。 不光是孙连诚，就是宁远他们也都呆住了。这个祁小怜和大家并不很熟，只知道是乔银招揽进衙门的，结果一见面就给了所有人一次震撼。 好半天，乔银才清醒过来，开口先问道：“这个……申请专举权了吗？” 小怜说道：“还没呢。不过叔叔婶婶已经和巡抚大人说过了，应该可以。” “那就好。” 乔银搓了搓手。 其他人也都陆续回过神，一个个无比兴奋。这不亚于去年孙连诚的壮举。 对于用陶瓷做试验，乔银其实也想到过。陶瓷有天然的开片现象，和血纹钢有类似的地方，只是乔银自己没有这方面的技艺。 小怜虽是丫鬟出身，但生活在大户人家，读书修道，见识恐怕比普通富家子弟还要高。 “小怜，你可是改变了航海事业，改变了世界啊！这个……估且叫它电磁灶吧？它最大的意义，就是解决了燃料的问题。” 关上磁铁，乔银用钳子把陶瓷盘夹了起来。 陶瓷盘的正面还散发着灸热，烘得空气一阵阵扭动。把钳子递给宁远，宁远也兴奋的把玩了半天，又递给孙连诚，大家直看到它热气散去也意犹未尽。 小怜也没刻意谦虚：“叔叔也是这样说的，自古以来燃料最贵，柴米油盐酱醋茶，柴排在第一！只是这种电磁灶还不太完善，容易烧裂……” “这个不成问题。” 孙连诚拿着还留有余温的陶瓷盘，用手仔细的抚磨着它的材质，“容易烧裂，是因为材料本身耐热性有限！只要衙门里的工匠一起钻研，是能克服的。” 乔银笑道：“钻研这些孙长老最拿手了，当然郎先生也是这方面的行家！可惜他现在还没回来。其实我倒是觉得它的背面同样有价值……” 说着，又用手指了指。 “背面？” 孙连诚把盘子翻过来，众人似乎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背面的冰霜已经化了，盘底上凝结了不少水珠，显示着它刚才完全相反的意境。 “对呀，正面可以拿来当燃料，背面不正好可以制冰吗？这可是远洋保存食材的绝佳图径，只是以前没有条件大规模应用罢了！” 想到了这一点，大家不禁又兴奋起来。 其实从古代开始，人们就知道冷藏可以保鲜食物。不过这种方法只能存在于冬天，夏天用冰除了窖藏，就只有道术高深的门派可以享用了。 而祁小怜的这个创造，厉害之处就是和孙连诚一样，普通人都可以使用。 乔银说道：“孙长老，既然如此，小怜的作品就拜托您费心完善了？如果能把这件作品完善起来，其价值当真不低于您的传信器。” 孙连诚笑道：“这个当然，你不说我也正有此意！孙某身无长技，唯独对这些奇技吟巧略有浅见，如今又有了新作，岂有不受之理？” 说着，他又望了丘小珍一眼：“不过说起法阵，最在行的还得是小珍了，我和老郎可是都比不上你！这次的修研，小珍道友可不要推辞。” “是。” 丘小珍自然不会拒绝。其实她一看到这件作品就被吸引住了，对祁小怜同样印象不错。 能够修研自己的专长，是每个人都乐意追求的。 乔银难掩内心的激动，感慨道：“咱们洋务衙门当真是人才辈出，喜事一件接着一件！不知道再发展下去，还能看到怎样的奇迹？” 这些人中，他的修为无疑是最靠前的。但对整个社会的贡献，乔银未必比得上其他人。 “要不，咱们就在营地用新的电磁灶开顿伙怎么样？先过过瘾，开个洋荤！” “好！” 很快，众人围绕着这个盘子，做饭，吃喝，一直聊到太阳落山。 眼见的天色将晚，大家一路出了营地，兴致依旧不减，高谈阔论。 于是几天后，又是一个专举项目审批通过。源州府继传信器诞生不久，再次沸腾…… …… 当今的源州府，当真是日有所新，月有所异。 自朝庭整改工部，除了给皇帝烧高“香”外，地方又在工程署之下设立了工程司，司下面又有局，局下面还有处，源州自然又是试行官。 因为源州本就已成立了相应机构，如今改制，可以说是直接挂牌就成了衙门。 无论是修建公共工程的官仓，道路，桥梁，还是修建民用工程的房屋，茅厕，水渠……从省厅，府局，再到县处，一个个衙门有条不紊。 而继讯息衙门正式建成了“讯息厅”，又一座“电磁厅”也应运而生。各级官员和能工巧匠纷纷投入其中，新的发明创造再次浮现在了人们的视野。 新成立的衙门同样招募流民佣工，让更多失地的乡下人又在城中找到了活计。实在没着落的，还能安排到瑚州去开荒，有足够的后路。 有名正言顺的工部招牌，做起任何事情都很顺利。 就连数千年来由礼部把持的教育，现今的源州也正式将其打破。除小孩要上的蒙学公立学堂，还有成人扫盲班，组，队；残障人士的扶助政策也在筹建中。 随着第三套庶民体操普及推广，许多有天赋的兵卒，水手都向着武士境界迈进了。寻常百姓中，也出现了许多武生，武徒，国民素质大幅度提高。 民智的开启，加上身体的强健，又促进了生产生活的进步。彼此相辅相成。 市场上，大宗商品的交易愈发频繁，成批的商品粮从乡下运到城区，然后通过各方渠道分销到店铺，摊位，最后贩卖到市民手中。 小商品的交易琳琅满目，进城和赶集的农民更多了，收入上的富余激发着人民的消费，愿意买点生活以外的物资。千年不变的小农经济走到了尽头。 乔银偶尔在城中散心，一路上所看到的就不是翻天覆地可形容的。翻新的远不止街道和房舍，还有人的思想，观念，意识形态。 其中改变最大的，莫过于开明士绅，还有新生的市民阶层。 …… “小银，开明士绅联名上了一封请愿书到了巡府衙门，我爹对这事相当重视，所以想听听你的看法。” 这天中午，宁远照例和乔银在衙门里筹措事宜，不过今天却带来了一封请愿书。 “哦，请愿书？” 乔银接过这封告示大小的纸，见上面工整地写满了字迹，末尾还有密密麻麻的签字，盖的红手印。 有些名字很熟悉。比如江口最大的机户老板丘布，也是乔家纺纱场的大主顾。 拿着请愿信，乔银来回踱着步子仔细看着。宁远也耐心坐在一边喝茶，看他有什么意见。 原来新政推行到现在，社会基层结构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首当其冲的，就是徭役。 在以往任何朝代，徭役都是强制摊派的。只有在近几十年，皇帝在泯南试行新政，让官绅一体当差纳粮，到现在终于定性为由官绅出钱，雇佣平民当差。 之所以能够完成这个转变，一来是皇帝雷厉风行，二来是改变了经济结构。 修堤，铺路，造桥，这些公共工程是肯定要人做的。 官绅如果不交钱，那就得当苦力。所以他们也愿意交钱买个体面。 百姓也是一样。在一般情况下，普通百姓是见不着银子的，能摸着几串小钱就算小康。但人头税必须是白银，所以百姓只能通过当差赚银子。 这相当于是一种软性强制，比徭役宽松，但又逃不掉。正是皇帝最擅长玩的阳谋。 但在今年，朝庭整改了工部，成立了公共工程署和民用工程署。源州的城区建设陡然加快了脚步，士绅们要缴纳的差银自然水涨船高。 “皇上推行新政，需要开明绅士的支持，可如果弄太过，新政的大好局面恐怕难以为继。” 乔银仔细的看完请愿书，之后卷成了一个筒，背在身后慢慢敲打着自己的掌心。 “那你认为，该怎么处理？” 宁远放下茶杯，望着乔银。乔银和周近都是皇帝亲信，他们说的话自然有分量。 “我觉得请愿书上说的对，预算！” 乔银转过身，用手指了指请愿书。 “钱是谁出的？是我们，开明绅士！当然还有市民。咱们是纳税大户，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能他说怎么搞，就由着他搞，建设也得符合实际情况。” 宁远听了，也是不住点头。新政的支持者是开明绅士，如果失去支持，后果不堪设想：“那你的意思，也支持召开预算会议了？” 乔银说道：“当然，我家也出了钱，自然得知道钱花在哪儿了！不过按请愿书上说的，所有人都来讨论也不现实。我看不如这样：由巡府衙门委派专门的官员，让开明绅士，还有市民也各自推选一些有能力的人，彼此对接，好好商谈，拟定几款符合源州建设的条呈。” 宁远想了想，觉得这倒是个折中的办法：“行，那我这就和爹发个讯信，把这事先筹备起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 约法三章 今年中秋，源州府由巡府衙门出面主持，召开了由开明绅士，以及市民组织的一次协商会议。 之所以召开这次会议，根本原因是为了解决新政推行过程中对财政预算的疏漏。 在以往，官员以外的人是无权参与政策制定的。 但今时不如与往日，朝庭要依靠这些新兴阶层对抗儒家清流士大夫，尽可能把新政落实下来。于是谁纳税多谁就有一定的话语权。 国库收入，一直是皇帝推行新政的腰杆子。 开明绅士基本上都是纳税大户，而诸多小业主出身的市民，也是有相当分量的群体。如今的源州，工商税早已超过了农业税，是社会的基石。 再者，这些开明绅士和当地官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乔家纺织场，丘氏机户，洋务搪瓷场，岩油灯场，湖阳造船场……东家都是衙门里的官员。 所以召开会议商讨财政预算，在别的省分或许不合时宜，但在源州却顺理成章。甚至，这次会议早就呼之欲出，直到现在才姗姗来迟。 当然，会议召开必须名正言顺。数千年前有约法三章，于是衙门也拟定了三章约法。 参会人员必须忠于大肃，忠于皇上。 会议只能由朝庭组织召开，严禁非法集会。 会议拟定之章呈，不得逾越大肃律法所界定的范围。 有这个大前提，会议终于如期筹备。巡府衙门派出的，自然是参与新政推行的诸多官员，开明绅士推举的也是有功名在身，博学之人。 至于市民的推选，却是遇上了一点麻烦。普通的小业主虽然改善了生活，但最多也只读过庶民蒙学，练过一点体操，对于商讨政策一窍不通。 好在源州现在有了基层干部，很多干部同样出身于市民阶层，甚至家境还不如小业主。但他们懂得沟通，于是很多干部被推举为了市民代表。 经过一段时间的筹备，会议终于在中秋召开。 但会议进行得并不如预想中的顺利，很多人不敢说话，怕事后担责。而讨论到一定程度，这些人的话又多了起来，争吵不断，甚至闹到要动手。 看多了海员哗变的乔银，对此却习以为常：“打起来好，起码证明大家说的是心里话。” 因此会议过程难免波折，最后却也达到了目的。会议一共拟定了数十条章呈，算是为源州今后的发展做了规划，并商定以后定期再次召开会议。 会议首先重新拟定了税制。 关税由朝庭下旨调整，而源州在关税下又增设了子口税，用以保护当地商户的权益。这并不违反大肃律法，因为大肃律法根本没有这一条。 然后，会议重新调整了纳税额度，由以前的定项税改为了累进税。这条章呈朝庭和市民都是支持的，也是市民和绅士干架的主要导火索。 最后，就是会议讨论的重点：衙门的建设规划需要先拟定预算报告，金额不能超过上一年度税额的六成，衙门不能通过会议之外的章呈再增收赋税。 另外，会议还讨论到了许多律法上管不到，但又确实存在的问题。 比如鼓楼街的老李是个老实人，有一天在街边摆摊，无缘无故被人打了。因为来的人多，打得也厉害，老李忍无可忍开始还手，结果被赶来的差役一起抓了。 按大肃律例，老李的行为属于私斗。 私斗属于犯罪。处罚不见得有多重，但老李家的摊位被封了，如今过得很憋屈。 在当今的源州，越来越多的人为老李鸣不平。一个人挨了打，还不能还手，简直没天理。 于是会议经过讨论，在大肃律例的条文后面加了司法解释：双方如果是约架，属于私斗；如果不是约架，就要分清是哪一方挑起的事端。 会议拟定的这条章呈，让老李的案子被发回重审。因为事发经过是张参等几个闲汉无事生非，被衙门重新拘捕受审，最后判到瑚州劳动改造。 老李则被无罪开释，重新把摊子开张，家里的日子又有了过头。 而下一个案例，则闹得有点大：就在上个月，张家集的几个孩子玩闹，偷了丁寡妇田里的豆子；丁寡妇的儿子出来阻止，结果被这几个小孩给打死了。 按大肃律例，打人的几个小孩都才十岁出头，不属于成人，所以被赦免了。 如今这件案子，又被人提出来在会议上讨论。众绅士和市民义愤填膺，纷纷要求严惩凶手。 这件事越闹越大，最后巡抚一道折子递到了皇帝手上。 刑部尚书侯浪平说：“我天朝上国，以儒至孝，尊老爱幼，圣人之德！顽童少不更事，理当赦免。” 皇帝的回答就两个字：“放屁！” 在朝庭的支持下，源州会议又通过了一项章呈：小孩故意杀人，拘捕入狱，待成年之后执刑。 那几个恶童被抓之后，州府百姓夹道欢庆，比中秋节那天还要热闹。 丁寡妇更是跪在了衙门前，和乡亲们一道送来了锦旗：圣朝德政，永志不忘！ 这件案子，在无形中奠定了会议的权威。因为受害的小孩叫丁奇三，所以被称为“丁奇三仔案”，在士大夫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会议也因此反复召开了好几次。原本只是想把财务的事情拟定清楚，以为召开一次就完了，结果会议结束，却发现还有更多的事情等待解决。 因此衙门也做出承诺，每年至少会召开一次会议。 这次会议结束，源州在大肃律例之外又拟定出了十数条章呈，从政府的税收建设，到百姓的生产生活，但凡大肃律例不完善的，都做出了补充。 条呈拟定之后，源州的人民以后就要遵守，不然张参他们就是榜样。 对这样的束缚，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像老李，性格老实，人也勤快。如今衙门有了章呈，却管不到他头上，他只照顾好自己的生意就行。章呈上写的啥和他没半毛钱关系。 有的人就惨了。喜欢找事，收保护费的混子们，时刻都有进号子的危险。 最可气的，是有几个混子想找老李算账。结果老李居然是武徒高手，如今又有了章呈，把这几个溜子一顿好打，衙门还表扬了他。 这就是庶民体操的功劳了。 庶民体操，老实人修炼事半功倍，坏人修炼基本没用。这门功法开始彰显其神奇之处。 …… “大家排好队，注意秩序！一个个进！” “上船后，按照原本营地的位置，各户集合！……” “出海到达目的地之前，不要随意外出，有急事向各队组干部请假！……” 重阳过后，源州港口。 祁云伟照例带着诸多官员，为即将出海的将士们送行。 趸船之上，被招募的流民们正携家带口，进入停泊在港边的海船门户。 不过这间门户，总让人觉得和普通海船有所不同。悬挂的门帘内透着清气，显出几分神秘感。 流民进入，所在的是一片比海船大得多，足有棚户区那么广阔，却有些灰蒙蒙的所在；似乎是一座山洞，又像是一个小的世界，不过他们只以为这是远洋的大船内部。 “好，过来整理营地。” 一名名干部各自带着所辖的流民队伍，在指定好的地点秩序齐整的安顿下来。流民们照例在其中搭好棚户，和在涂滩上差别倒不大。 此处的地面也很奇特，同样能打下木桩，和泥土很相似。但这里的“泥土”又不能完全抠下来，永远和地面粘在一起，周围也不能钻出去。 这里自然是造化葫芦内的小千世界了。这些人，正是准备迁徒到蓝银岛的流民。 还是和之前一样，迁徒到海外的流民基本上都是年轻夫妇，有些还带着孩子。这些人更方便在海外繁衍生息，那些光棍只配留在源州的工场干苦力。 这一回迁徒的流民，足有三千余户，总人数逾万。除此之外，还有随舰队一同出行的各部工匠，工人，以及大小官吏。 有了造化葫芦，带上这么多人终于成为可能。只是将上万流民安置到造化葫芦，也用了整整一天。 一切就序后，门户外的乔银微微挥了一下手，清光消失。随后从地板上拾起了这枚小葫芦。 “小乔，这法宝实在太方便了！” 站在一边的祁云伟显得很是兴奋。他断然不能想象，乔银真就取来了造化葫芦。 乔银笑道：“是啊，如今祁大人将之血祭，我使用起来更加得心应手了！不知道等我渡过四次雷劫，将它真正祭炼完整，能不能破空飞行？” 祁云伟笑道：“但愿能吧？不过无所谓，起码现在已经足够运用了。” 如今的造化葫芦被孙连诚刻上了法阵，又被祁云伟用武圣之血祭炼。这不光增加了保障，也让乔银施展起来更加轻松，随意而发。 他甚至把门户分成了三座，让三艘大舰一同让流民登入，更好的掩人耳目。 这时，站在一边的祁夫人叮嘱道：“小乔，这次让小怜和你一起出海，我原本是舍不得的！不过你的本事我信得过，一定要确保小怜的周全。” 如今，祁夫人也走出深宅，帮衙门揽下了不少事务。有她和祁云伟坐镇，泯南就能安定。 乔银拱手道：“夫人放心，小怜就和我妹妹一样，我定然会好好照顾她！况且她潜力极大，只要能出去见见世面，日后的成就不可限量。” 小怜也说道：“婶婶，我已经长大了，您不用为我担心！倒是您和叔叔，我不在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和小银姐姐很快就回来。” 祁云伟伸手按了按她的头，之后对乔银说道：“去吧，我和诸位大人等你们凯旋！” 第一百九十章 炼砂为土 瑚州海峡之上，三艘大舰乘着北风向南疾驰。 三艘都是二级舰，主舰正是银河号。副舰是两艘武装商船，组成了“伏浪营”。 伏浪营主帅，正是乔银。 “哇，小银！大海真是广阔啊！” 祁小怜站在甲板上，远瞭着碧波荡漾的大海，显得无比兴奋。她的眼睛虽然看不见，却能把神魂凝聚在眼球之上，感应着世界的景色。 “哈哈，这里还只是个海峡。等到了南大洋，那才是真正的广阔，无边无际！” 乔银看着她雀跃的样子，心中十分欣慰。同时，他也学着样子，稍微遁出一点神魂，感应着远方的瑚州岛，琢磨着残障人士所能修行的道术。 用神魂感知事物，很难有层次感，无论远近都像一幅画上的一样。 不过将神魂分化到双目的位置，也能感知到一定的距离，这就需要经年累月去适应了。 而且乔银现在神魂强大，感知的距离相当遥远。相隔十数里，他都依稀看到瑚州岛上稠密的人口，几乎不下于内陆的一座普通州府了。 的确，瑚中现在就是正儿八经的州府；周近也是堂堂正正的知府，管辖一方百姓。 尽管北风尚未盛行，不过蓝银风车却将舰队快速的送出海峡，海面上又只剩下了瑚州岛的尾巴。 远远望去，隐约还能找到山麓间的蓝陀银松树苗。去年栽种的二十八棵已经全部存活，今年又补种了数十棵，正是胡三娘他们的杰作。 “唉，这样看东西好累。” 目送瑚州远去，乔银不由得睁开眼睛，感觉脑袋都有些晕呼呼的。只说道：“小怜，这样参悟道术，也实在是辛苦。你觉得普通的残障人士能学会吗？” 小怜则是很有信心：“我相信大家都能学会的，况且残障人并非都是盲人？只要能根据各自的渴求，达到神魂出窍，人人都会有所成就。” 说着，她开始把自己的一些心得和乔银慢慢交流起来。 残障人士中，天生眼盲，还有先天聋哑的人无疑是最可怜的，他们想学习障碍也最大。祁夫人教导小怜，也是用幻术引导，才能把知识传授给她。 放在以前，乔银定然不忍心和小怜交流这些内容，毕竟这种话题太残忍。小怜如今敞开了心扉，再讨论就能少了许多阻碍，得到更多的经验。 做任何事情，都要从实际出发。 整改土地，干部就得下乡，真正了解农村的状况。如今要帮扶残障人士，就要和真正的残障人士交流，了解他们的疾苦，才能对症下药。 那种坐在书斋里，满口圣贤道德的人，是做不成事的。 乔银和小怜一聊就是一下午。直到天色渐晚，杨树过来禀报了一下：“大人，时候不早了。” 乔银也收回心神，吩咐道：“好，准备抛锚。” “是！” 很快，舰队在海面上抛锚停船，准备生火做饭。 乔银把手一招，一道清光闪现之后，手上多了一幅卷轴：这幅卷轴比较小，将将一握，正是贮藏在造化葫芦中的一份封印卷轴。 类似的卷轴，洋务衙门还有很多。乔银将它们一一洗炼后，基本上都能用了。 “老魏，你试试看？” 取出这份卷轴，乔银把它放到了舰尹老魏的手上。 老魏，老吴这些老军官，如今都修炼到宗师级别了。不过他们修炼的是忍者功法，不能灵肉合一，所以正好可以修行忍术，人尽其材。 接过卷轴，老魏显得有几分紧张。将卷轴展开辅好，他割破手指，将血渗出来，结了几个手印，一把按在了卷轴中心的法阵之上。 嘭！ 一阵烟雾闪过，甲板上顿时多出了一堆麻袋，木桶，纸包，正是一份物资！ “号，号！” 站在旁边的范师傅，忍不住伸出大姆指直叫好！这样携带远洋物资，简直不要太方便。 老魏也长长的松了口气，对乔银说道：“乔大人，我真怕把东西给弄坏了。” 乔银笑道：“没事，信心都是慢慢积累起来的。这种口寄之术并不难，你们平时拿些没用的东西练习一下，以后用得到的地方肯定会越来越多。” “是！” 很快，范师傅带着厨子和杂役们开始做饭。海风中开始弥漫出一股股香味。 各艘大舰之上的幕僚们，也照例炼化着净水。 头一次出海的小怜，对船上的一切都很好奇。乔银也带着她四处闲逛，讲着航海的趣事。 “可惜，你发明的电磁灶没能量产，现在还得烧煤。不然咱们能带更多的物资。” 看着范师傅拿着大锅炒菜，乔银多少有点遗憾。 随着庶民体操的传播，就连范师傅也踏入武士行列了。他和厨子们的技艺越来越高超，以前只能乱炖的大灶，如今也能开始拿来炒菜。 而且封印之书和造化葫芦，对食材有相当的保鲜功能。所以如今航海，再也不用担心吃喝拉撒，每顿还能吃上新鲜饭菜，简直不要太舒服。 唯一的遗憾，就是电磁灶没到真正完善。不然解决了燃料问题，人人都能吃上小灶。 “小银放心，衙门里有那么多能工巧匠，一定能把电磁铁真正完善起来的。” 小怜一直显得很有信心，也特别期待。因为她的信心来源于广阔的世界，还有可依靠的团队。 乔银对小怜的状态非常满意，他也相信事业完成后，小怜也能突破到鬼仙境界。 “小怜，如果你突破到鬼仙，就能尸解转世，成为一个健全的人了。” 小怜听了这话，却说道：“我却是没有想过。我有今天的生活，都是叔叔婶婶带给我的，我得先把今生的恩情报完，再想以后的事情吧？” 乔银不由得笑了笑：“你倒是懂得知恩图报，比那些士大夫强多了！想当年太子也帮扶过不少人，结果他一失势，很多人不光没报答，反而还要踩一脚……” 不过说着，他感觉自己话太多了。眼看饭食做好，便牵过小怜的手，先去打饭。 与此同时，乔银又分出一枚念头进入造化葫芦，视察一下小千世界内部的情况。 负责管理这片棚户的总官长正是老吴。营地内也在有条不紊的生火做饭，很多人甚至不知道已经出了海。 眼见一切正常，乔银也没有多干涉。带着小怜一同吃了饭，然后稍适休息。 晚上，他让小怜一起住进了自己的船舱，边探讨道术上的修研，有什么点子也方便记录下来，或者进入月读之羽参悟。 道术修研比武术要困难许多。不过有小怜加入，思路上多少有了点眉目。 次日天明，舰队再次出航。 这次的航海，当真是顺风顺水，物资充足。一路上有无尽的淡水，新鲜的食材，各舰队之上海员安排合理，完全不用再担心有哗变。 乔银带领舰队顺利航行，不觉已在海上渡过了自己的十六岁生日。 如此行了将近一月，一片岛礁从海上浮现。海员们不用察看地图，就知道这里是擎海群岛。 …… “小怜，你试试能不能将海底的泥砂炼化成土壤？” 夕阳之下，不少海员来到了这片熟悉的岛礁上放风。乔银所站的位置，正是他第一次登上这座岛时，用道术卷起泥砂铺就土地的位置。 不过几年时间，当初铺设的泥土早就没有了痕迹。即便还有，这种泥土也没有任何价值。 但如今不一样了。 乔银结识了祁夫人，又结识了皇贵妃，开始掌握了造化天地万物的力量。 “好。” 站在旁边的小怜，也早就听闻过乔银的打算。只见她张嘴一吐，五颗鹅卵大小的珠子依次飞了出来，闪烁着青，赤，蓝，白，黑耀眼的弧光！ 这正是五行道的丹煞。 五行丹煞，如今炼化出了三套：皇贵妃和祁夫人各有一套，还有一套就在小怜这里。 小怜虽然还不是鬼仙，但道术精纯，对丹煞的掌控同样娴熟。只见土煞外丹飞腾入海，大片的海底泥砂被它吸附出来，融合成一座巨大的泥龟。 轰隆…… 随后，火煞外丹也飞腾而起，化为一只红艳的朱雀，将这只泥龟一下烧化！如同岩浆一般的赤流涌现，流得岛礁上到处都是。 如此壮观的景象，让不少放风的海员们都惊呆了。 少时，赤流上的火炎化去，显现出一片深灰色的砂土。这片砂土足有半亩地大小，将原本凸凹的礁石铺得平平展展，最深的地方足有一尺多。 “好厉害！” 这般手段，就是乔银都叹为观止！上前抓了一把还带着热气的土壤，手掌间传来了细腻的颗粒感，更是让人感觉到心旷神怡。 “小银姐姐，可以用吗？” 小怜也凑了过来，满怀期待的问了一句。 乔银连连点头：“可以，当然可以！这的确是火山灰，可以拿来种植，真正成为土地！只要能改造这座岛，以后的航路就真正顺畅了！” 说着，不少人也都凑到了旁边，伸手去抓泥土，惊叹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小怜也伸手捧了一把土。虽然她不懂土壤，但也知道其中价值，显得很是兴奋。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要把这里全部覆盖起来？” “现在肯定做不完。你知道要全部覆盖，得有多大的功夫吗？” 乔银笑了笑，用手指了一下周围的岛礁，“这片群岛如果全部开发，恐怕和琉夏那种小国都差不多了！真正要动工，必然要做好前期规划才行。” 擎海群岛位于赤道，降水量极大。如果要开工，就得适配气候，不然一场暴雨就能将所有成果化为乌有。 好在这里位于暖流和寒流的交汇处，每年必然有大量海鱼到此繁衍。这个时候也是海鸟汇聚的季节，只要加以利用，就能打造成掉渔岛那样的存在。 “总之，我们这次只是路过，最多休整几天。等以后规划好了，再好好开发改造！” 小怜也是冰雪聪明的女孩，听着乔银的讲述，很快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我明白了。” 乔银笑了笑：“所以，今后要开发这座岛，还得仰仗小怜你过来帮忙。我不可能把祁夫人忽悠过来做苦力，只好拐骗你这小丫头了。” 小怜也笑道：“没问题，我愿意一直跟着小银！” 第一百九十一章 居移形，养移气 抵达擎海群岛之后，乔银让舰队在这里多逗留了几天。观察了一下海流和气候，以及降水情况，好为今后的真正开发做好准备。 小怜也在位置较好的地方，炼化出了一大片土地。 这片土地超过一顷大小，三尺多厚。因为现在还不到海鱼的繁殖季节，于是乔银组织海员们在上面搭起临时厕所，以人力施肥。 同时，小千世界里积攒的存货也被倒在了这里。最后把一些植物种子洒在上面。 做好这些后，乔银也没多管，带领舰队离开了擎海群岛，继续向着南大洋前行。 南大洋还是一如既往的宁静。随着季风和洋流被抛在身后，海水也越来越清澈，在很多浅海区甚至能看到海底，风景美不胜收。 而且有了最新的蓝银风车，舰队利用信风也毫不费力的再次航行了两万里。 终于在一个月后，乔银又看到了魂牵梦绕的那片海上蜃气。 风平浪静的南大洋上，蓝银岛依旧安稳的贮立在其中。高悬的云朵，葱郁的森林，映入眼帘的这片景致，唤起了他无比熟悉的记忆。 停泊在港口之上的两艘趸船，正是曾经打捞上来的倭舰。如今的它们经过了简单修复，哪怕不能远洋，也能发挥出构造港口的价值了。 “朝庭的舰队来了！” 港口上，一直有零星的人在巡视。看见三艘飘扬着大肃旗帜的舰队，马上欢呼起来。 直到舰队靠港停船，留守在当地的大小官吏，干部们也都迎了出来，排列在了趸船上。 乔银一下船，就看见了站在最前面的方皓。 方皓向前迎了几步，拱手笑道：“蓝银镇府使方皓，携蓝银岛各部官员，迎接乔大人！” “哈哈哈哈，老方！一年多不见，您嗓门更大了。” 乔银也拱了一下手，然后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二人携手走下趸船，舰队上的人和当地的官员们一同安排人员入港修整，井然有序。 出港后，乔银便随大家一路走向曾经的村寨，欣赏着繁荣了不少的蓝银岛。 “去年我们前后整整来了三营，又建起了三座村寨，一切顺利！宁大人离去的时候，让我和老郎在此留守，就盼着朝庭再来呢……” 边带着乔银一路参观，方皓边介绍着当下的成就。 方皓如今也和老魏，老胡这些老官长一样，修炼到了宗师境界。这让他的气质内敛，心态也平和了起来，真正有了一方官长的风度。 之所以声音大，是因为方皓修炼的是雷遁忍术，还有一直以来的说话习惯。 “所谓居移形，养移气，这话当真不是假的！老方如今有了本事，又有了功名，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硬撑着。如果人人都能进步，这才是天下大同。” 看着方皓如今的状态，乔银也感觉很欣慰。他更希望若干年后，大肃所有子民都学有所成，个个如至诚君子，那才无愧于天朝上国。 不光是方皓，就连随行干部中的温大个子，老潘，如今也都修炼到了武徒级别。等乔银把庶民体操再普及下来，蓝银岛就有了继续成长的动力。 至于当地百姓，成材的进度就有些参差不齐了。进步快的，并不弱于干部队伍，进步慢的却是一无所成。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 百姓的成长，最直接促进的就是当地的生产。 在以前，十个普通男人只能打理十垧田，而生产队如果有十个武生，甚至武徒，能打理的田亩自然能多好几倍。最早开发的新平村，就往内陆又开发了大片的田土。 沿路走去，脚下已是宽阔平整的街道，街边的房屋也都做了翻修；那些过渡用的原木屋大多已经拆迁，取而代之的是真正大肃人牢固的木石房舍。 此时正是干季，农闲时分。当地百姓有的休息，有的闲聊，有的练武，生活得悠然自得。 再往前走，每隔十多里就又有一座村寨。这正是去年建成的三座新村寨。 新村寨的发展明显要落后一些，道路，房舍都要简陋许多，田亩开垦也较少。这里的居民也更忙碌，趁着农闲建屋修路，读书练武。 那熟悉的吊车和打桩机，也再次印入了的眼帘。 “蓝银岛如今有四座村寨，每座约三四百户，人口千余。算起来，总共也有四五千人了。” 方皓带着乔银大致视察完了四座村寨，乔银也非常满意，起码比预想中的还要好。 “如此，咱们就按这个标准，继续把人往后面安排吧？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对了，郎先生怎么没来？” 乔银望了海滩一眼，用手摸了摸腰间的造化葫芦，不由得问了一句。 这话他早就想问了，只是不忍心破坏了大家的兴致，等到现在才说。 结果这一问，方皓他们都显得有些尴尬。互相望了一眼，之后把乔银请出了几步。 方皓说道：“乔大人，说件事您可不要怪见！郎先生前些日子去雨林视察，被一株树妖给吞了……” “什么！” 乔银猛然一惊，之后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树妖？难道是鬼仙？这蓝银岛上还真有妖魔鬼怪！” 乔银这一变脸，让方皓他们都是一阵寒战。 要知道郎先生可是他的至交，真被妖怪害了，乔银定然要将它碎尸万段。 方皓连忙说道：“乔大人息怒，郎先生只是被树妖吞了，但还没死！他被困在一株树洞里，人出不来，我们派人送饭送水，他暂时不会有事。” “怎么说？被困在树洞里，出不来？” 听说郎先生没死，只是被困住，乔银也大松了一口气。不过却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一时间，他想到了很多东西，比如大洇泡。 “雨林，树洞？能带我去看看吗？” 方皓看了周围一眼，只说道：“乔大人，这事现在先不急，免得传出疯言疯语，扰乱民心！咱们先把手头的事情安顿下来，您视察的时候再去。” 蓝银岛现在人少，一件事传扬出来，几乎所有人都会知道。如此脆弱的小社会，很可能就地崩溃，这些年的投入就白忙活了。 乔银看了方皓一眼，发现别人成熟了，自己倒是冲动了。只说道：“老方说得对，是我心急了。” 方皓笑道：“关心则乱嘛。” 于是，乔银当下按下性子，和方皓他们一同返回到了当地的官署之中。 做好安排，就到了傍晚时分。此时正是还能看见路，却看不清人的时刻，于是再次以战舰为掩护，在一处滩涂上放出了四百户流民。 这些人上岛后，很快开始整顿营地。方皓，老魏，老吴等忍术宗师，也帮忙释放封印卷轴，诸多物资被取出来，当天晚上就把人全部安顿好了。 原本的蓝银岛上，仅有能够生存的粮食，物资极其贫乏。哪怕乔银打捞了两艘倭艘，宁远他们也做过一些补给，但也弥补不了远离文明的荒芜。 现在却不一样了。除了充足的人口，还有成群的牲畜，猪马年羊一群群的被赶到了岛上。大小封印卷轴足有几十本，海量的财物，生产工具都被携带过来。 各式农具，工场的机器，开始在营地内拼接组装。仿佛这里并不是海外荒岛，而是大肃的一处老式庄园，正由干部们带领整改土地。 船舱中，就连各色粮食，菜蔬，水果种子，也都被一并带来。可以说，但凡大肃有的，能拿的差不多都拿来了，能不能种活是一回事，总之不能落下。 按既定计划，蓝银岛要发展到这样的程度，至少需要二十年积累。如今一次就到位了。 “可惜，这封印之书还是有极限的。不然我直接搬一座州府过来，岂不是更方便？” 乔银看着眼前繁忙的人群，大体上还算满意。 如此到了第二天傍晚，他又如法炮制，在相隔十多里外再次安放流民。前后用了十天，岛上又多出了八座营盘，而且没暴露造化葫芦的秘密。 各营盘内的流民在休整之后，很快在干部的带领下开始开荒垦地。舰队的幕僚们也投入到了垦荒队伍中，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 祁小怜看着繁忙的人群，似乎也有些跃跃欲试。 乔银便说道：“要不你也试着帮一下忙，伐木开荒如何？多体验一下生活，对咱们修研道术也是有益处的。” “可以吗？” 小怜也不推辞，很快跟着干部们一同投入到了垦荒的队伍中。她道术高超，五行丹煞中的金煞用来伐木，效果更甚于金蟾，锐不可当。 乔银很会照顾人，对人的性格也能摸出八九分。 以小怜的个性，初来乍到，看见别人都在忙活，自己不好意思干站着。于是乔银就给分派了个适合的差事，即能派上用场，又不累着她。 所以对乔银升任大船长，衙门里的人不光服气，更愿意听他调遣。喜欢外勤的不憋闷，不爱社交的坐得住，真正人尽其才，谁都干得舒服。 这样用人，洋务衙门称之为“穿大鞋”，和儒家官场的“穿小鞋”正好反过来。 如此过了大半个月，所有的事务都安稳下来，发展走上正轨。第二批到达蓝银岛的瑚州营也如期而至，宁远他们又带来了一个营盘的流民和退役水手。 蓝银岛上的村寨，终于增加到了十三座。原本荒芜人烟的北岸，连绵出了数百里的人文气息，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空旷寂寞了。 正如清澈的南大洋，远离文明的时候只会让人感到恐惧，有了人气就显得风景怡人。 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乔银终于准备去雨林一探究竟。 第一百九十二章 朽木树妖 “什么，郎先生出事了？” 宁远他们得知这个消息，也十分震惊。不过这种事情非同小可，当然不能声张。 于是宁远很快作出安排：“如此，就让老温带路，卢员外护送小银一起去雨林察看一下究竟！注意遇事不要硬来，毕竟我们这里后援不足。” “明白。” 乔银当然知道，这种事要悄悄去办，而且人越少越好。如今他们的团队中，实力最强的就是乔银和卢源了，这也是特地等到瑚州营到来才做的打算。 很快，宁远坐镇官署，继续管理村寨建设。 乔银则带上了卢源，还有老温这个识路的干部，向着雨林的方向而去。 以前赶路，乔银还得借助舟船。遇到风小浪低，那就得搁浅，差点困死在海上。 如今他道法玄通，观想魔神附体，不光自己能跋山涉水，还能带着别人一同前行。在兑马岛，就曾带着祁夫人和四名忍者跨过了海峡。 所以海银岛虽然不小，但以乔银当下的神通，只用了半天就重新来到了那片雨林。 “在什么地方？” “还要往南走！郎先生就是为了探索蓝陀银松的秘密，走得太远，所以才陷入其中。” 蓝银岛东岸的泥滩上，乔银身上笼罩着一层虚影，正平稳的飞掠前行。在他身边，一名老者模样的道人揽着卢源，还有一名壮汉揽着老温，不快不慢的跟在两侧。 他们每掠起一步，都有十余丈高，滑翔出十多里。 老温指明了方向，众人便进入雨林之中，丝毫不受复杂环境的影响，快速接进目的地。 “好了，就是这里！” 直到认明了地点，乔银念头一动，魔神便从空中缓缓落下。随着大家脚踏实地，魔神也逐渐消失，只留下三人站在茂密的雨林之内。 雨林深处，植被遮天敝日，光线阴暗。 乔银望了周围一眼，当真是望东不到边，望西不到头。如果不是有底牌，恐怕都安不下心神。 “这郎先生到底在干什么，居然跑到这种鬼地方来？蓝陀银木还有什么秘密值得研究吗？” 向前走了一步，乔银下意识的感受了一下地面，还算踏实。 老温说道：“郎先生可能真有什么发现，所以才会以身犯险吧？不过乔大人放心，这地方我也来过，前面不远就是树妖所在的地方了。” 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乔银也提高了警惕，不快不慢的向前又走了一段距离。 既然说吞下郎先生的是一株树妖，郎先生也困在其中不能出来。如果是真的，那的确不可掉以轻心，不然人救不出来，还得再赔进去几个。 卢源一直不动声色，和乔银拉开一定距离。如果发生意外，不至于被一网打尽，也好及时出手。 如此走了不多远，老温终于停下了步子。 向着密林的前方指了指，他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乔……乔大人，就是它！” “这是……” 在密林中过了一会儿，人的瞳孔也放开了许多。 乔银顺着老温的手指，才在繁杂的丛林中发现了一个原本不起眼的事物。 看到这件事物之后，他所有的注意力顿时被集中起来，从此再也不能无视它的存在。 没看见的时候不会注意，一旦注意就永远忘不掉！ “这……这是什么？……真是树妖！” 就连卢源，也不由得浑身一阵发麻。 只见密林之中，长着一截巨大的树桩，树桩之上张着黑深深的洞，看上去就像一张人脸。 乔银小时候，在村子里也有过类似的感觉，那就是某棵树上好像长着一张人脸。但那也只是错觉而已，断然没有这棵树桩这般直观。 这截树桩，足有七八尺厚，一丈多高，几个人都合抱不过来，无比的硕大。 树桩正面，两个脸盆大小的结巴如同眼睛一样，似乎正在盯着面前的三个不速之客；这让眼睛下方的“嘴巴”更显狰狞，让人不寒而栗。 好在现在人多，能缓解一定的压迫感。 特别是卢源，自带一股血气阳刚！这不光是力量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少时，老温解下了背上的包袱，然后拾了一根长树竿，慢慢挑着包袱靠近了树桩。 乔银倒是知道，他这是在给里面的郎先生送饭。如此小心谨慎，是怕自己也被“吞”进去。 只见老温用树竿挑着包袱，自己停在树桩外的一丈距离，慢慢把包袱递了进去。 包袱在经过树洞的时候，仿佛没入了一片未知的空间。或许是被阴暗遮盖，或许是被吞没了，总之老温将树竿抽出来后，包袱真就凭空消失了。 同时，树竿上也多出了一封纸条。 “哦，郎先生回信了！” 老温连忙拿着树竿后退了许多步，确定到了安全地带，这才重重喘了口气。 “信？” 听见郎先生居然能回信，乔银的心思随之活络了几分。上前拿起信看了一眼，果然是郎先生的字迹！ “不知乔舰守至否？若到此，让他勿念郎某安危，潜心修炼！若能渡四次雷劫，再请祁提督同行，二人协力，或可救我脱困……” “真的是郎先生！” 乔银拿着信看了一遍，又给卢源也看了一遍，一时又惊又喜！郎先生人还在，这就证明有希望。 于是问老温道：“老温，我能给郎先生也回一封信吗？这有什么禁忌没有？” 老温说道：“当然，往其中传递东西似乎没什么禁忌。我和老潘往这里送过几回饭了，也和郎先生传过信，却是未有什么意外。” “好。” 乔银听了，马上拿出一封卷轴，取出笔墨纸砚，写了一封简短的信。大致告诉郎先生自己到了，问他到底遇上了什么麻烦，大家好想办法。 写好了信，也没再让老温涉险，自己用一枚神魂念头化为了手，捻着树竿又递了进去。 递进去后，他明显感觉树竿被人拿住了，不过并没有妄动。过了少时，又感觉有人握住树杆往外推了几下，似乎是在示意自己拿出来。 于是乔银小心的将树竿抽了出来。 树竿上依然挂着信，不过明显被人动过了。拿起信一看，正是郎先生写的回信！ 信的字迹很潦草，显露出笔者激动的情绪，同时要尽快把事说完，迫不及待。 “小银，君来甚喜！愚兄几经辩认，所困之处，乃是小千世界！此界天生地养，欲破其门户，必雷过四劫者，武圣巅峰者合力不可！君乃得道之人，若能勤修渡过雷劫，便可救愚兄脱此劫难……” “什么？小千世界？困住郎先生的是小千世界！” 一眼把信扫完，乔银又望向了前方长着巨脸的树桩，顿时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 原来这截大树桩，是一个小千世界！那张嘴一样的树洞，就是小千世界的门户。 “居然，有这样的事？” 卢源也拿过信，匆匆看完，同样半天回不过神。 小千世界，一般是道术极高的绝世强者炼制出来的法宝。诸如乾坤袋，造化葫芦。 不过天地自然中，却也存在着天生地养的小千世界，比如眼前的这尊“树妖”。 自然形成的小千世界，一般很难控制。像郎先生这样进去之后，很可能就出不来了，除非是领悟了一念生世界的地步，才能打开它的门户。 终于知道了真相，乔银对这尊“树妖”终于不那么惧怕了，甚至还有点兴奋。 当然，他最多的还是庆幸。 并不光是庆幸遇上这天生地养的宝物，也庆幸自己当初踩到的只是大洇泡而已。 “卢员外，老温，我先用神魂遁进去看看！若是能一举收复这个小千世界，那可就发达了！” “可是……” 卢源听了，似乎觉得有些不妥，“要不还是等等再说，万一你也被困住了怎么办？” 乔银说道：“放心，我只遁一枚念头进去看看，大不了损失掉一枚念头而已！再说郎先生被困在里面太久，有人进去探望一下，也免得他精神上受不了。” 听他这样说，卢源也放下了心。只道：“那你小心一些，我们在这里帮你护法。” 乔银点点头，便站立不动，调息了一下自己的神魂。少时，一枚毫芒闪烁的念头从他的眉心处遁了出来，向着“树妖”的口中飞去。 尽管知道了树妖的真相，但当他的意识集中在这枚念头之上，飞向树妖那阴深深的“大嘴”时，心中依然忍不住一阵战栗。 不过这枚念头，只是乔银两千念头中普通的一枚，就算损失也不会太大。 因此他鼓起勇气，义无反顾的冲进了树洞之中！顿时，便感觉到一股清光将自己包围。 这种清光，非常像造化葫芦的清光，却又浓郁得多。 不过清光只是浓郁，却并不粘稠，也并不厚重。和造化葫芦的门户差不多，也就一尺来深。 还没有来得及去感觉，只是一个刹那，乔银的念头就穿过清光，遁到了树妖内部。 顿时，一片广阔的天地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同时，一个声音也在旁边喊了出来：“哎哟我的小姑奶奶，您可来了！” 乔银这枚念头一闪，凝聚成一个半尺高下的小人儿，和自己一模一样。 他顺着声音望去，便看见一个手上端着饭碗，衣襟脏乱，头发散开，满脸悲愤，好像叫花化子一样的男人：正是洋务衙门的大幕僚，青衣秀士郎先生。 “郎先生？您怎么混成这个鸟样了？” 乔银飞到了郎先生面前，一脸惊骇，“恭喜恭喜，您终于修成鬼仙啦？” 郎先生哭丧着脸道：“还仙个屁，老子就剩个鬼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一念生世界 乔银花了老半天，可算安抚了一下郎先生的情绪。随后一道浏览了一下这片神奇的小千世界。 和精雕细琢的造化葫芦不同。这座小千世界非常原始，地面纵横起伏，有山脉，有平原；哪怕山脉最多只有十多丈，却也形成了一片自然的地貌。 地面的沟壑中，沉淀着清气流淌，仿佛细小的河流。 而且比之造化葫芦，这个小千世界非常之大，方圆超过百里，天空也有九十九丈。整个天空就像一个圆形的罩子，盖压在四方大地之上。 天似穹庐，笼罩四野。 整个小千世界内部，光线明亮，不同于造化葫芦那混沌朦胧的样子。清新，自然，超凡脱尘，真就天生地养孕育而出的一般，让人叹为观止。 “这座朽木树妖，本源应该是一棵蓝陀银松，被雷击之后不死，从而开辟了这一方世界！不过因为是天地自然形成，难以被人控制。” 郎先生也恢复了情绪，慢慢讲述着自己观察的结论，脸上似喜似悲。 “它的出口，必须有四次雷劫的鬼仙，还有巅峰武圣的强者同时祭炼，才能被真正炼化！否则的话，我终其一生也只能困死在这里了。” “那我们给您送饭，传信，为什么能成呢？” 乔银的念头飞到连通外界的门户，试着遁了遁，的确出不去，不由得心中疑惑。 郎先生苦笑道：“这座门户，只阻隔有生命的事物！等我死了，你们倒是有办法把我弄出去，好歹能入土为安。当然我相信你能在我死之前渡过四次雷劫。” “有生命的事物么……” 乔银想了想，突然心中一亮，“郎先生，您不必着急！我身上法宝众多，可以再试一试，大不了再困几个念头进来，也能陪您说说话。” 说着，他的这枚念头黯淡了几分。 郎先生倒是知道，这是乔银的意识重新回到了外界。 鬼仙能分神化念，但主神念一般只有一枚，如同人的大脑。其他念头就像手脚。不同的是鬼仙的主神念可以随时转换，比肉身灵活千百倍。 乔银的意识回到肉身，首先催动了一下造化葫芦：不过造化葫芦依然不是用法力能催动的，尽管它的小千世界不及朽木树妖，也根本搬不动。 如果用肉身传递，又有被困死的危险。 于是乔银灵机一动，袖子中飞出一道墨绿色的光：正是许久没用的无极箭。 唰！ 再次遁出一枚念头，乔银的意识重新转移到这枚念头之上，然后遁入无极箭中。然后，他直接催动元极箭再次飞进了朽木树妖的“口”中。 “嗯？” 郎先生眼睛一亮，只见一道墨绿色的光从小千世界的门户中穿梭进来。 崩！ 但是，就在它迅速折返，重新飞向门户的时候，却被那片清光拦截，弹了回来！ “唉！” 这让郎先生发出一阵叹息，“进来了就出不去，当真又困住了你一个念头！” “我还不信了！” 乔银也有些上头，感觉这个小千世界比想象中要强大得多，于是意识再次回到肉身。 这一回，他终于还是拿出了造化葫芦。 乔银用肉身再次拾起那根树竿，挑起了造化葫芦，小心的靠进了朽木树妖。 卢源和老温站在一边，也紧张的望着他。 结果乔银手一抖，造化葫芦“吧嗒”滚到了地上！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呼……” 乔银连忙喘了口气，用树竿小心的把葫芦捞了回来，然后拔了根树藤，栓在了树竿上。 然后，他再次将造化葫芦送进了树洞。 吧嗒！ 结果这一回，明显感觉到树洞内的清光仿佛变成了实质，硬生生将造化葫芦挤了回来！ “怎么会这样？” 这一试探，乔银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一个小千世界，不能放进另一个小千世界。 “不对呀？既然如此，那月读之羽为什么可以进入造化葫芦呢……对了，月读之羽！” 心念一动，乔银把手一挥，打开了造化葫芦的门户。之后，他的眉心飞出了那枚黑色羽毛。 “我还有月读之羽，这是一个不完整的小千世界，它同样自成世界，却只能够容纳人的神魂！” 乔银的那枚三劫神念也遁了出来，先进入到了月读之羽，然后进入了造化葫芦。 只有在造化葫芦的空间里，他才能完全控制这枚羽毛。之后再次催动小千世界的门户。 清光闪过，造化葫芦的门户直接就开在了朽木树妖的洞口，几乎贴在了一起！ “就是现在！” 调整好状态，乔银猛然钻进了月读世界，然后控制着羽毛骤然飞出造化葫芦，冲向树洞。 抓住这一瞬间的机会！ 果然和造化葫芦一样，朽木树妖并没有阻拦月读之羽！羽毛飞出造化葫芦后，就穿过树洞进入了朽木树妖，乔银的神魂也从里面遁了出来。 “这是什么？” 看见这枚黑色的羽毛，郎先生吃了一惊。 而乔银在月读之羽中呆了整整三天，精神已经有些疲倦，不得不休息了一下。 随后，他再次遁入月读之羽，控制着它向外返回，重新穿过两重门户，当真就回到了造化葫芦之中！ “成了！” 乔银的念头遁入月读之羽，就是进入了一个小千世界，气息完全被掩盖，不再是“活物”，朽木树妖自然也不再束缚他了。 因此在调整好状态之后，乔银驾驭着月读之羽，再次遁入了朽木树妖。 “郎先生，这枚羽毛可以遁入神魂，您做好准备！我先把您的神魂带出去，再想办法救出您的肉身！” “好！” 郎先生也看得明白，很快盘膝落坐，调整状态，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乔银来回的折腾，也耗费了不少精力。念头从月读之羽出来之后，同样调息了好一会儿。 很快，他的另外两枚被困的念头也融合到了一处，使法身涨到了一尺多高。 然后，乔银把无极箭等宝物，先从小千世界的门户中扔了出去。 做好了一切准备，他才让郎先生遁出神魂，二人直接先贴在了门户边上，孤注一掷。 “准备，进！” 直到乔银猛然发出指令，郎先生的神魂也一下魂出，进入到了月读之羽！ 月读之羽的内部，依旧那片血色弥漫的世界。因为它只能遁入神魂，所以质量非常小，乔银能催动它自由飞翔，倒是比造化葫芦方便许多。 但在这个世界中，郎先生却昏迷了过去。因为世界是由幻术构成，即便是鬼仙也难以支撑。 加之外界的一瞬间，内部却是足足三天。 所以驾驭着月读之羽，游走在清光弥漫的小千世界门户之间，对外界只是刹那，但对乔银来说就如同驾驶着舟船渡过大海一般漫长。 在两道门户之间反复航行，让乔银的灵魂深处产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波动。 恍惚间，他似乎回到了尸解之前。当时的太子也是剩下一缕残魂，寄托在一片羽绒之上。 “不破不立。” 神魂驾驭着月读之羽，乔银似乎抓住了一丝灵感。突如其来，又蓄谋已久，甚至说他长久以来的努力，都与这份灵感不谋而合。 创建一个新世界，就要先毁灭这个旧世界。 轰隆…… 他的神魂，在月读世界之中大放光明，那枚三劫念头的内部竟然孕育出了一尊虚幻的影子。 这是一尊极其恐怖的魔神。 魔神头上长着四张脸，身上有八条手臂；正面的那张脸上，竟然有三只眼睛。 中间那枚竖眼中，闪烁着一种慑人心魄的光芒。 “毁灭明王！” 这尊魔神，正是六道轮回中最为强大，守护人间道的究极神诋：明王。 原本以乔银的修为，必须渡过四次雷劫才可能观想出这尊魔神。 但他反复横渡小千世界，逐渐领悟出世界的真谛，终于借助月读之羽领悟了这门道术。 轰隆！ 明王诞生后，中间的竖眼随即睁开，顿时一朵朵莲花般的火焰四面绽放！ 这尊毁灭明王，是从乔银的三劫念头内部孕育而成，因此这些火焰首先锻烧的就是他自己的念头。 喀嚓……喀嚓……喀嚓！…… 这枚孤光闪烁的念头，内部瞬间化为一片火海！确切来说，是变成了一方火的世界。 明王，是佛的化身。 如果人间界开始堕落，佛就会化身为毁灭明王，灭世，然后重新创建新世界。 轰隆…… 因此在明王的火焰之下，乔银的这枚念头似乎都祭灭了，毁灭了，内部完全空虚，成了一个空壳子！就如同被佛之怒火毁灭掉的世界一样。 “无量光，无量寿，大悲还魂！” 嗡…… 但在瞬息之间，这枚念头中又开始闪烁出微弱的光芒，就像之前孕育出毁灭明王一般，一尊脸上有些许阴影，宝相庄严的菩萨浮现出来。 悲母菩萨。 光芒闪耀之间，念头内部竟然重新又诞生出一片空间，一个新的世界，死而复生！ 然后又在瞬息之后，念头中的世界再次堕落，腐朽，毁灭，消亡；如此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这枚念头，开始变得截然不同。 “原来，这就是四次雷劫的意境？” 感受着自己念头的变化，乔银长久的积累突然在今天结出了果实，似乎有些唐突，却也水到渠成。毕竟他在月读之羽中已经修炼许多年了。 毁灭一个世界，创造一个世界，这就是四次雷劫！如果成功渡过，念头就会形成一个不稳定的小千世界，是为一念生世界。 掌握了小千世界的力量，自然可以祭炼小千世界。 “难怪大家都说，要四次雷劫才能祭炼小千世界？但他们也只知其典，不明其理！当然也多亏大家一再引导，才让我一朝顿悟。” 乔银知道，自己现在去渡三次雷劫，完全不会虚弱了。不过四次雷劫还是有大风险。 不多时，他带着郎先生的神魂一同遁出朽木树妖，来到造化葫芦，最后回归到现实世界。 第一百九十四章 空间法则 “哈哈，我出来了！我终于出来了！” 郎先生的神魂遁出来后，融合成自己的模样，忍不住欢呼起来！ 卢源和老温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不论如何，郎先生算是被救出一半了。 乔银的念头也回到了自己的肉身，赶紧盘膝坐下，调整自己的状态。 神魂回归穴窍，得到肉身的滋润，很快恢复了精力。不过那枚刚刚突破的念头也随之变弱，内部生灭的小千世界不复存在，又退化为了三劫念头。 这份力量只是领悟，借助月读之羽才能存在。 于是乔银心念微动，月读之羽从造化葫芦中飞了出来。不过这次，他并没有将念头再遁入到羽毛内部，而是像当初一样附着在了表面。 渐渐的，这枚三劫念头与羽毛的力量相互融合，内部果然又生灭出了不稳定的小千世界！ 这个小千世界，完全是由念头孕育，内部空间有一口水瓮大小，可以放进去一个婴儿。 而且这个世界也极不稳定，随时诞生，又随时毁灭，不能贮存任何东西。 或者说，任何东西放进去，都会受到灭顶之灾！因为这个世界随时都在崩溃。 一个世界毁灭，破坏力有多大？ 哪怕是人仙，鬼仙，如果进入造化葫芦，这个小千世界突然毁灭了，他们也要一同毁灭。 “这就是四次雷劫的境界，真正的道术意境，完全凌驾于忍术之上啊！如果再遇上伊太刀，我可不会怕他了，他的月读可以随时被我毁灭掉！” 同样的境界，中原的道术对忍术就是碾压。 特别是四次雷劫，当真是区分绝世强者和普通鬼仙的分水岭，念头有了质的变化。 普通鬼仙只停留在力量，这个境界却要领悟法则。 乔银开始领悟了小千世界的力量，月读之羽在念头的附着之下，也逐渐萌生出了一层细密的金泽，就像被祭炼过的幻灵佛珠一样。 于是乔银心念一动，将这枚念头重新收回到自己的脑神一窍。 “小乔，你怎么样？” 乔银修炼的时候，大家都在一边耐心的为他护法。直到修炼结束，才关心的问了出来。 睁开眼睛，乔银兴奋地点点头：“一切顺利，当真托了郎先生的福，我领悟到了‘世界’的意境！等巩固好修为，渡过四次雷劫有很大希望。” “哦！” 郎先生连连点头，也显得很兴奋。乔银真能渡过四次雷劫，他的肉身就能出来。 卢源也颇为兴奋，因为他同样在领悟这个意境。如果成功，他也有希望触及巅峰武圣。 武圣不能神魂出窍，但并不妨碍他们参悟道术。 乔银从造化葫芦里取出一封卷轴，投入到了朽木树妖中：“郎先生，如今您的肉身就在里面先好好修炼修养，不用再担心什么了。” “封印之书！” 郎先生吃了一惊。这可是他梦寐以求的宝物，没想到今天居然真的有了。 卷轴中，自然是食品物资。郎先生也留了一缕念头在肉身，可以好好生活。 有了这重保障，他也彻底安下了心。 之后，乔银把封印之书和造化葫芦的来历告诉了郎先生。郎先生惊喜之余，也给大家讲解了一下自己的堪探成果，主要是朽木树妖的秘密。 “据我观测，这个树妖是一株数百年树龄的蓝陀银松，遭雷击之后未死，于是在内部形成了小千世界！你们看，后面还有尚未腐烂的树枝。” 郎先生大致说明了一下，乔银也跟着他走了一段距离，果然在植被中找到了一截截漆黑的木头。 这棵蓝陀银松，主干至少超过二十丈，不过雷击之后基本成了碎片。最后剩下的是它的根茎部分，孕育出了这片神奇的小千世界。 不过周边却还有百十根或大或小的树枝，它们没有被直接击毁，而是被烧成了一段段焦木。 郎先生说道：“这种被雷击未毁的树枝，可是打造兵器的绝好材料！像大戎的雷木乌骨弓，就是雷击的铁木打造，但铁木可是比不上蓝陀银木。” “所以说，这就是雷木？而且是蓝陀银松的雷木！” 卢源听了，顿时两眼放光，上前拾起了一根人腿粗，数丈长的大树枝。 这根树枝通体黝黑，隐隐散发着一股纯阳之力，而且比铁木要浓郁得多。不难想象，如果把它打造成兵器，势必比大戎的铁木弓要更强。 卢源修成了武圣，需要更好的弓箭，但洋务衙门暂时没这个条件。 乔银也颇为兴奋：“那还等什么，咱们把这些雷木都收起来就是了！” 说着把手一招，将附近大大小小的雷木全部卷了起来，投入一道清光之中。收好了造化葫芦，最后把目光放在了朽木树妖之上。 郎先生当然知道他想干什么，只说道：“这个就算了，除非你真的渡过四次雷劫，把它完全祭炼，不然别说带走，你连搬都搬不动。” “有这种事？” 乔银现在真正炼化了月读之羽，对朽木树妖的畏惧也降低了许多。于是绕过正面，走到这株大树桩的背后，轻轻用手扶了一下。 黝黑的树桩表面，是一层坑坑洼洼的黑皮，透出一股股纯阳气息。表面上看，它和其他树桩差不多，无非是大一些，实际上却比钢铁还要坚固。 于是乔银施展出佰数伪手，身上顿时冒出红色的血雾，使劲推了一下。 但朽木树妖就像长在地上一样，或者说真像一片方圆百里的世界，沉重得无法想象！ 卢源见状，忍不住也走了过来，身上同样爆发出红色血雾，隐隐约约好像一条巨大的鲤鱼。之后一声大喝，血雾瞬间凝聚，变成了一条虚幻的龙。 鲤鱼化龙，正是卢源自己修炼出的武道拳意。 同样是武圣之力，他的力量强过乔银数倍，已经不弱于当年的祁云伟，法空僧人这种高手了。 “先天武圣，鱼龙九变！” 郎先生的神魂波动了一下，连忙退出一段距离。武圣的气血对鬼仙有很大的伤害。 轰隆！ 朽木树妖脚下的土地，似乎都松动了一下！ 但也仅此而已了。 只见卢源长出一口气，气血很快萎靡下来。这株朽木树妖依然立在原地，分毫未动。 这让他自嘲地笑了笑：“果然还是不行啊！” 就在乔银准备打圆场的时候，郎先生忍不住说道：“老卢你修炼到了这个地步，怎么不早说？只要能掌握伪数佰手，你就能像老祁一样，有希望把我救出去了！” 乔银顿时清醒了过来：“对呀，我怎么没想到！” 祁云伟就是利用佰数伪手，能在瞬间勃发出巅峰武圣的力量。他能做到，卢源必然也能做到。 卢源也恍然大悟，不过还是说道：“提督大人能做到，那是他自身的境界已经突破了！我现在施展伪数佰手只能横向提升，达不到那种程度。” 郎先生和乔银对望了一眼，都知道有些心急了。 于是，这回打圆场的换成了老温：“是啊，忙了半天，大家都饿了吧？要不先吃饭，我来准备！” 乔银也马上应了一声：“中！” …… 雨林边的一处泥滩上，铺起了一张草席。 乔银，卢源，老温，还有郎先生坐在席上，架起一口大锅，煮着各种乱炖。 郎先生现在是神魂，并不能和大家一起吃饭。因此看着大锅，眼中满是馋虫。 “这，这是什么炉子？居然不用柴就能直接烧，用的道术吗？” 源州的生产技术日新月异。郎先生一年未归，就惊讶于现在煮饭的炉子。 这炉子就是一个陶瓷做成的盘子，外面连着马蹄磁铁。打开开关，就能很快发热，方便又快捷。 “这当然是洋务衙门的新成果了……” 乔银边吃饭，边把这两年衙门里的成就说了一遍。从孙长老的传信器，到丘小珍的蓝银水车，再到这口电磁灶，直听得郎先生一愣一愣。 “这口电磁灶现在还没研发好，所以只带了几个样品！等以后真正做成，那航海可就太方便了……” “材料容易烧裂，那是陶瓷比例不对！炼铁场不是有?锅吗，这才是正确的发展方向！” 听着乔银他们的讲述，郎先生忍不住站起身来踱来踱去：“而且这东西最大的价值肯定不是做饭，而是拿来炼钢！先军用再民用，蓝银水车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现在是神魂化身，但神魂中有纯阳之力，活灵活现，情绪无比真实。 重新坐了下来，郎先生挥了挥手：“吃饭吃饭！吃完饭，赶紧想办法把我弄出去，今年我必须回大肃一趟了！这衙门没了我，迟早得散。” 乔银和卢源对望一眼，都撇了撇嘴：肉身关在朽木树妖的家伙，他还神气起来了。 卢源笑道：“得了吧，您能想到的，别人就想不到？衙门的工匠都在努力钻研，没您也散不了。” 郎先生哼了一声，闭上眼睛，气息沉寂了下去。 他的肉身在朽木树妖，如今要吃饭，意识自然回到肉身去了，因此这个化身也安静了下来。 乔银他们吃完饭，自然也安心静养。 直到日头过午，众人休整已毕。乔银重新站了起来，沿着海岸望向了远方。 “郎先生，您说在蓝银岛上堪探的时候，发现南边还有一个大岛？” 之前，大家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朽木树妖上面，希望能把郎先生完全解救出来。但这件事急也没用，因此重新把注意力放回了垦殖上面。 “是啊。” 郎先生现在也基本恢复了平静，不再谈烦心的事了。“南方边的确还有一座体量相当的大岛，可惜我还没来得及仔细去看，就给困住了。” 乔银望了大家一眼，卢源会心一笑：“我也正想去看看，要不做做准备，咱就出发？” “哟西！” “嗯？” “哦，我说的是：有戏！” 第一百九十五章 隐介藏形 当下，大家先回了一趟营地，告诉了宁远发生的事。做好准备之后，乔银便和郎先生，卢源一同出发，去察看南方新发现的岛屿。 这回出行，大家走的是容易跨越的西岸。毕竟谁也无法确定是否还有朽木树妖那样的存在，万一失足陷落，可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如今的乔银能利用魔神，只要出行的人不多，当真是无比迅捷。不过队伍沿着西岸走了整整一天，却还没走到蓝银岛的南部，这让乔银大为意外。 “这座岛，居然这样大？比预想的还要大得多啊。” 眼见天色不早，大家找到一片河边的空地安下营寨。要知道乔银可是能半天跨过一个省。 郎先生也说道：“是啊，我堪察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现在大概走了不到一半吧？” “这才不到一半？” 乔银大致推算了一下。 原来蓝银岛从东岸到西岸，大约是泯南一个省的跨度，而南北跨度则要大上两三倍。 卢源惊道：“这相当于瑚州，泯南，泯北数省之合了吧？居然有这样大的岛，我们在近海见过最大的岛也就是瑚州岛了。” “是啊，而且南方居然还有一座！” 乔银现在感觉很是兴奋，这样的领土足够在新政推行中缓解人口问题了。 很快，大家用电磁炉煮好了饭。乔银和卢源就地开吃，郎先生也再次沉寂下去。 “郎先生，您还好吧？” 吃完饭后，乔银见他似乎有些精力不济，颇为关心的问了一句。毕竟神魂离肉身太远，就是鬼仙都难以支撑，他当初可是深有体会。 郎先生笑道：“我还挺得住，毕竟肉身一直有补充。除非是回到大肃，那恐怕真得尸解转世了。” 乔银也笑了笑，用手划开一道清光：“那晚上，您就在造化葫芦里休息吧？我和卢员外也顺便修炼一下，争取早日把您救出来。” 很快，郎先生的神魂遁进了造化葫芦。乔银和卢源稍适休整，也同样进入了小千世界。 小千世界的一角，郎先生正盘膝打坐，巩固着神魂。 乔银则是和卢源面对面坐在一起，他的眉心再次遁出那枚月读之羽，缓慢的飘荡在卢源的眉心之上。 “卢员外，我现在要施展一道幻术，您放开心神不要抵抗，和我一起用月读世界修行。” 卢源点点头，很快闭上眼睛，同时放松自己的心神。 乔银也猛然催动月读之羽，他的神魂也全部出壳，再次遁入了羽毛内部。 “啊，这是？” 月读之羽内部，依然是那片血光朦胧的天地。乔银的神魂凝聚成自己的样子，耳边随之传来了一声惊叹，正是卢源的声音。 “这里就是月读之羽的内部，月读世界。” 乔银微微一笑，知道卢源的意识也成功进来了。不过他是武圣，无法在月读之羽内显化神魂。 不过卢源的意识稍一凝聚，一团血色的光芒很快浮现，融合成一条锦鲤的模样。 这条锦鲤开口，发出了卢源的声音：“好厉害的幻术世界，如果不是我凝聚出了武道拳意，恐怕都无法保持清醒了！东瀛竟有如此厉害的忍术，难怪能纵横东洋。” 乔银说道：“是啊，我当初遭遇伊太刀的攻击，也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东瀛当真是一个很厉害的国家，特别是在维新之后，我们不能再小看任何一个对手。” 说着，他的眉心闪烁，一名玄衣大汉慢慢浮现出来，正是六道守护者之一：夜叉王。 “员外，我们就在这里修炼如何？” 乔银笑了笑。 锦鲤也笑道：“甚好，甚好！在这片幻术世界，我感觉时刻都要集中精力，当真是修炼的最好场所！而且有小乔你作为对手，必然事半功倍。” 修炼到了武圣境界，肉身的打磨就是次要的了，主要在于功武道拳意。拳意能提升，境界才能提升，而打磨拳意的最佳途径就是实战。 唰！ 锦鲤说完之后，微微一动，整条鱼好像一道红雾般，就掸到了夜叉王的身上！ 夜叉王猝不及防，竟一下就被撞飞，身体瘪了一大块。 乔银也有些意外，这卢源的武道的确不输于祁云伟。于是再次观想，罗刹王，修罗王相继出现，夜叉王也重新恢复过来，朝着锦鲤开始反扑。 这三头魔神，身上同样勃发出血色轮廓，形状如同金蟾一般，正是乔银的功法拳意。 “好！” 锦鲤一声大吼，周身之上血光大盛，再次迎向夜叉王。夜叉王横叉一拦，整个人再次被撞飞，但这一次却并没有受伤，只是飞出了几十步。 而另外两头魔神已经围到了锦鲤的身侧。 吼！ 刹时间，锦鲤的气血再次勃发，整条鱼竟然瞬间膨胀，变成了一条血红色的龙！ 这一变化，无论是气势还是力量都到达了一个巅峰，一记龙抓就将罗刹王的脑袋打爆。 嗖…… 而打完这一击后，血龙身体骤然一缩，重新变成了游滑的鲤鱼，一掠窜出老远，生生错过了修罗王射出来的一箭！让人叹为观止。 “好强，这就是鱼龙九变的功夫！只知道草鱼化龙非同凡响，但真龙隐于泥沼，这才是真正的造化。” 乔银这一回，当真领教到了卢源的厉害。 鱼龙九变这套功法，身形灵活如游鱼，但陡然发力之间，却如天龙降世，让人防不胜防。 最为厉害的是，成龙之后还能重新化鱼遁走！这样的境界，就不是普通武圣所能领悟的了。 原本终于高高在上，如何甘心归于平凡？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世间没有几个。 但如果做到了，必然是成圣成佛。 唰！ 三大魔神败了一阵，却同样没有退缩。乔银最厉害的，就是打不死炸不烂的大悲还魂经。 锦鲤一招得势，同样抖擞精神，再度迎战！一个先天武圣对战三个初级武圣，初见之后很快陷入了持久战，四条身影顿时打得难解难分。 这也是乔银只观想出三尊魔神的原因。他现在的力量定然在卢源之上，但对练为的是磨练武功和道术，这样的修炼最为恰当。 卢源也是越打越痛快，同时也感觉一阵阵诧异。 “小乔，我感觉已经打了一个时辰了，怎么还是精力旺盛？要知道我并不是你，怎么可能支撑这么久都不疲劳，这个世界当真奇特！” 乔银笑道：“因为在这里的三天，只相当于外界的一瞬，你的身体现在气血饱满，自然不会觉得累了！只要精神支撑得住，就能一直修炼。” “原来如此，那我可要好好把握机会！” 卢源顿时哈哈大笑，显露出一股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豪气，往年的阴霾一扫而空。 如果是普通人，哪怕肉身不累，精神也很难支撑下去。不过武圣不一样，尤其是卢源这样的先天武圣，其精神绝对不弱于雷劫鬼仙。 如此，二人在月读世界整整修炼了三天。 遁出月读之羽后，二人都显露出疲劳的神色，不过也透露出一股满足感。 很快，他们又从造化葫芦中出来，各自打坐休息去了。 卢源这次的收获非常之大。不光是和乔银得到了对练，主要是月读之羽中蕴含的小千世界的力量，无时不刻都需要他全力应对，逐渐感悟到了一点奥秘。 乔银的收获同样很大。收回魔神之后，对练的经验也随之回归自身，让他的武道经验也得到了极大的积累，和月读之羽的力量也更加通融。 长夜也很快在休息之中渡过。 蓝银岛的西岸比较空阔，从海边的滩涂往内沿展，基本上是一片灌木草原。岛上也没什么大型野兽，更没有人，环境优美，自然且安详。 天明之后，郎先生也从造化葫芦中出来。经过一夜的休养，他的精神也恢复了几分。 于是吃过早饭，乔银便带着大家继续向南而去。 “这岛屿的西岸，我去年也做过堪察！湿季短，降水少，恐怕不适合农业发展。但这里草场遍布，所以适合发展畜牧，当然不是传统的游牧，而是养殖。” 如今郎先生是神魂出行，不需要乔银帮助就能飞翔，倒是灵活机便。 对他的提议，乔银也颇为赞同。 “是啊，养殖业！这算是新政开展之后，在农村诞生的一个新兴行业了。其实和种地一样，无非是把农田变成养殖场，就是不知道这草场的承载力如何？” 乔银驾驭着魔神向前腾跃，偶尔放眼望向内陆广阔的草场，一时也有些神往。 如今的蓝银岛，只开发了北岸十余个零星村落，积累还太少。想要持续开发，必然要开始深入内陆，这就需要做好整体上的规划了。 雨林是不可能开发的，那么就只能从西岸开始着手。等农场和养殖场全部扎下根，将整座岛包围起来，才好全面向中部开发。 “如果能炼化朽木树妖，那一次能带多少人过来啊？那里面的小千世界，可比造化葫芦大几十倍。” 憧憬着未来的发展，乔银不禁浮想联翩。 卢源说道：“我们如今借助法宝修炼，相信很快就能参悟小千世界的力量了。只是要组织这么多人进入朽木树妖，还要搬迁过来，谈何容易？” 乔银却是相信新政的组织能力：“这些，各级干部都是能负责协调的。” 几人边走边谈，倒也不觉无聊。 一路下来，白天赶路，晚上休息。临睡前照例和卢源一同对战修炼，丝毫没有放松提升实力。 不过沿着海岸线走，自然不像航海那么顺滑。乔银一路往南，滩涂难免弯弯曲曲；有时候以为到了尽头，结果只是遇上一个海湾。 大家也正好顺路察探了一下土地和水文，好为今后的持续开发做好规划。 直到第四天午后，海岸的大方向才完全延伸向东面：他们终于从北至南，跨过了整座蓝银岛。 第一百九十六章 蓝岛和银岛 “好厉害，居然走了这么远？” 手搭凉棚，乔银回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 午后的太阳接近南回归线，理应直射头顶。现在却明显偏斜了一点。 这真就像卢源形容的，从瑚州岛走到了浅溏江的感觉。 “看，对面！” 郎先生则是朝西南海面指了一下。 乔银和卢源放眼望去，只见朦胧的蜃气之中，果然有一片隐隐约约的风景。很像在海上看见蓝银岛的样子，这证明它的距离并不远。 “真的还有座岛，而且这么近？这么点距离，比泯南到瑚州还要近啊，我一脚就跨过去了。” 乔银伸着脖子，忍不住连连感慨。 郎先生也说道：“是啊，我当时正准备上去好好堪探一下，可惜就这么给耽误了。不知这座岛和蓝银岛比起来，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它纬度更高，气温或许会低一点？但这样的海岛我从来没见过，不能确定是什么气候。” 乔银仔细望了半天。不过所谓的“近”也只是形容地理概念，真想看清楚还是远了点。 “今天怕是来不及了，要跨过这道海峡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我们先休息吧？” “你刚才不是说一脚就跨过去了吗？” “那是比喻！” 乔银一阵无语。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远远传了过来：“小银，是你吗？你真的又来啦！” “嗯？” 乔银微微一怔，似乎觉得这声音在哪里听过？下意识的又朝海面望了过去。 只见大海上，露出了一支支黑旗般的鱼鳍，让郎先生和卢源都警觉了许多。 “鲨鱼？” “不，这是虎鲸！我朋友！” 乔银连忙将他们拦住，然后挥起了手，“是莫夫人和小尤吗，你们竟然也在！” 哗啦！ 滩涂边的海面之上，一头虎鲸欢快的从水中一跃而起，溅起了一片巨大的水花。 与此同时，它的口中也发出一声长啸，好像在和乔银打招呼，让郎先生和卢源有些目瞪口呆。 “哈哈，两年不见，小尤居然长这么大了？” 乔银也高兴的跑到了海边，摸了摸伏上岸的小虎鲸。他有幻灵佛珠，可以和有灵智的动物交流。 小尤也说道：“我们跟着妈妈四处旅行，去了一趟天竺洋，前不久刚回来！我一直惦记着小银你呢，过来看看，你果然回来了。” “天竺洋？” 乔银倒没想到，虎鲸旅行居然能跑这么远，“那你们到过香料群岛吗？” 小尤说道：“当然到过，那里有很多做生意的人，热闹得不得了！” 得到这个消息，乔银很是兴奋！可惜他们现在还没有更大的能力绕过蛮荒大陆。 “对了，你的道术修炼怎么样了？” 说起道术，小尤颇为得意：“当然是很厉害啦！可惜现在是白天，等到了晚上我就能神魂出窍，和小银你一起玩了，嘎嘎……” 乔银听了，也颇为意外：“两年时间，你居然修炼到了夜游的境界？这当真是天才。” 心中一动，他的袖子里顿时飞出一点闪烁的光芒，投入到了小尤的口中。 正是一丝纯阳之力。 “啊！” 小尤整个身体一愣，之后神魂一下遁了出来，凝聚成了一个身着白底黑纱，年纪在七八岁的小女孩！ 当然，这个小女孩只有乔银，郎先生，卢源能看见。不过能化成人形，那就证明炼成阴神，脱离了兽类。 “哇，这是什么力量？好厉害！” 小尤变化的女孩在空中飞舞了起来，兴奋得直叫！最后落在了乔银的面前，咧着嘴笑了出来。 “谢谢你，小银！” 乔银也咧嘴一笑：“小事一桩。” 之后他望向了远处的莫夫人，拱手道：“夫人，我们现在想渡海，到对面那座岛上做堪探。不知道能不能顺道带我们一程？” 莫夫人说道：“这个当然没问题，还是让我们驮着你吗？” 乔银笑道：“上次是因为没有准备周全，冒犯大家了。如今夫人只需让人帮忙带上这口葫芦，就能把我们都顺利带过去！” 说着，乔银从腰间解下了造化葫芦。 郎先生和卢源对望了一眼，到现在终于明白乔银要做干什么。虽然听不懂虎鲸说的话，但乔银的话总归听得懂，觉得实在不可思议。 很快，乔银就划开一道清光，打开造化葫芦，和郎先生，卢源一起进了小千世界。 小尤也神魂归壳，一口含住造化葫芦，重新滑进海中。虎鲸队伍开始向着南方的岛屿游了过去。 “哇，小银！你们人类真厉害，居然有这样的法宝？” 小尤边飞快的往前游着，边含着葫芦不清不楚地说道。修炼道术之后，它的智慧又有了提升，和人类七八岁的小孩几乎没什么差别了。 乔银也留了一枚念头附在它的背鳍上，只说道：“你先别说话了，小心把葫芦吞下去！这葫芦可不比一般东西，道术催动不了，那可就麻烦了。” “哦。” 小尤听了，也很乖的闭了嘴，同时把葫芦塞在了舌头下面，以防发生意外。 不多时，虎鲸已经游到了蜃气地带。 乔银见行程顺利，意识也很快回到了小千世界中。 郎先生和卢源此时都没回过神。尽管造化葫芦内没有任何感觉，但他们也知道正在向南方的岛屿靠近。 “小银，你当真是交友遍天下啊！当初你说蓝银岛是虎鲸带你找到的，我一直不信，今天是真的服气了。有些事不亲眼看到，真是想象不出来。” “说实话，我自己都觉得玄乎。” 乔银喘了口气，想的却是别的事情，“虎鲸说，它们出去旅游到过香料群岛！如果是真的，我想能不能请它们帮忙，去天竺洋一趟？” 郎先生和卢源再次对望一眼，发现乔银未免太敢想了。 “你的意思是，就让它们含着这造化葫芦，带你去天竺洋？这也太……” 现在是渡过一片小的海峡，这肯定不成问题。但真要绕过蛮荒大陆，到达世界另一端的香料群岛，路程实在是太远了，根本不现实。 “当年大棠高僧去天竺求取真经，行程可是十万八千里，那还是在陆地上！不管怎么说，总有个地方落脚。这在茫茫大海，你就是神仙，那也要被困死的！” “我有造化葫芦嘛。” 乔银则是想了想，“我在葫芦里先灌上十丈深的海水，带上两艘船，随时可以拿出来在海上落脚！虎鲸也能进来休息。我累的时候它们带着我，我休息好了，我带着它们，只要坚持下去，是可以完成的。” 郎先生陪笑了一下：“哎，再说吧！反正我去不了，我的肉身还在朽木树妖呢。” 卢源也笑了笑：“时候不早了，要不咱们先做饭吧？等吃完了饭，说不定也就到了。” 乔银见状，便也不再多说。他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稳扎稳打，不如年轻人激进。 很快，大家又拿出电磁炉，生火做饭。吃完饭后，乔银的意识再次转移到了外面。 此时的天已经黑了，再次透出南大洋星光闪烁的天空。 海峡之上，虎鲸队伍已经游出了蜃气的环绕，前方已经是南边的海岸了。 “小尤，谢谢你们！已经可以了。” 乔银连忙把这枚念头遁出来，化为一个半尺高的小人儿，招呼了众多虎鲸一下。 作为老熟人，请别人帮帮忙是可以的。但乔银没有拿熟人当苦力的意思。 莫夫人也轻啸一声，让虎鲸们慢慢放低了速度。 不过莫夫人是个讲礼数的鲸，客气了一句：“这里离南岛还有点距离呢，要不我们还是多送一程吧？” 乔银也客气了一下：“已经很麻烦你们了，再说我们回行还得请你们再帮下忙，请莫夫人还来成全。” 莫夫人笑道：“这个好说！我们会在这里休整一段时间，你有什么需要直接叫我们就行。” “嗯，谢谢您！” 乔银把手一挥，一道清光浮现出来。随后，乔银的肉身，还有郎先生和卢源也都落在了海上。 从小尤口中取出造化葫芦，小尤也吧嗒了一下舌头：“小银，我们先找吃的去啦！有空来找我玩！” “好的。” 夜色之中，虎鲸队伍飞快地向着远处游走。不出几个呼吸，海面就平静下来。 乔银喘了口气，开始用魔神向南方赶路。如此又过了几个时辰，，三人终于落在涂滩之上。 “真的又是一座岛啊！” 向前走了几步，乔银用脚跺了跺脚下的大地。这里的确有一种很明显的厚重感。 其实蓝银岛周边，有着大小不等的千百个岛屿和岛礁。但那些岛价值并不大，只能作为依附于主岛的边角料；而这座岛明显不一样。 从地上散发出来的厚重感，能感应到它的体量不在蓝银岛之下，又是一座主岛级别的陆地！ “这怎么处理，再上报一次朝庭？” 作为读书人，卢源首先想到的是名分问题。朝庭下过一次圣旨，光复了蓝银岛，但没有光复这座岛，所以从法理上说，应该再降一道圣旨才对。 乔银则是说道：“不用那么麻烦了！原来的岛就叫‘蓝岛’，这座岛就叫‘银岛’；加上周围的零散岛屿，合起来正好是‘蓝银群岛’。” “嗯……不错！” 卢源用手指捏着下巴上的短须，倒是觉得乔银这个命名挺不错，简单又好记。 郎先生也用手指捏了捏自己的胡须。哪怕他现在是神魂显化，不过习惯已经成了自然。 “那咱们什么时候开始堪察？” 乔银说道：“今天太晚了，还是先休息吧？虽然咱们实力不弱，但还是要提防一下，免得出事。” “行！……”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大自然的馈赠 整整一个月，乔银都怀着无比兴奋的心情，仔细堪察了一下这座新发现的宝岛。 这座岛被正式命名为“南银岛”。 南岛位于原“北蓝岛”西南方位。两岛相隔很近，因此南岛也处于信风带上。 不过相比北岛，南岛的降水要少上许多。南岛地形也不如北岛平缓，中间有一座南北走向的巨大山脉，平均海拔超过千丈，将整座大岛一分为二。 乔银把这座山脉称为“中央山脉”。 中央山脉位置偏西，往西岸呈缓坡递减地势分布，没有明显的山麓。因此山脉以西多为山地高原，只在沿海地带存在一些狭小平原。 山脉东部则是陡坡地势，除零星分布的丘陵地貌，中小平原众多。 由于同样处于信风带，南岛同样存在干湿两季。季节转换通常比北岛要早上半个月到一个月，只是纬度偏高，降水量不及北岛丰富。 不过中央山脉，它在湿季时阻拦了大量水气，使得东侧气候温润，森林遍布。即便没能形成雨林，却也标志着这里同样适合发展农业。 加之山脉高度足够，贮存住了大量水分，最高的几座山峰上甚至形成了雪线。这让东部平原上大小河流，湖泊星罗密网，鸟兽成群，一派欣欣向荣。 单论农业潜力，这里的价值比北岛还高。 而且东岸沿海岸线，还形成了一整串由大小湖泊连接而成的地貌。其密集程度，就像无数莲蓬抠去莲子后排列成长蛇，密集恐惧症看见恐怕要当场去世。 乔银把神魂遁在高空测绘地形，差点让念头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有些地形，还是在地面观测比较好。” 他知道，这是潟湖地貌。 潟湖在泯南和瑚州也有，不过分布较为零散。源州人食用的海鲜，就是将海潟湖改造后人工养殖，成本比直接出海捕捞要更经济，也更安全。 但泯南的海产养殖场只有十多个，这里却有成千上万！其经济潜力简直无法估量。 “哈哈，这回要发了！” 看到这座宝岛如此富饶，乔银不由得喜笑颜开。 当然，真正要开发肯定得派专门的生产队来实地考察。 潟湖因为地理位置不同，含盐量不同，经济价值差别很大。有的适合养殖海产，有的适合淡水养殖，有的适合航运，有的必须留作防汛。 这些就用不着乔银去操心了，他也操心不来。专业的事只能交给专业的人做。 不过和富饶的东部平原相比，山脉以西的高原山地就差远了。由于水气被中央山脉拦截，形成焚风效应，使得西部气候干燥，多为草地，甚至半荒漠。 好在信风作用下，山脉形成的几条大河流也流向了西侧。河流周围，同样形成了一片片灌木丛林，彰显着这里依然存在一些开发价值。 “这里很适合种棉花。” 面对这片土地，乔银倒也不忘初心，“种大豆也可以，我娘最喜欢吃豆腐圆子了。” 郎先生更是不忘初心：“据我堪探，这里蕴含着大量的煤矿和铁矿！应该最适合建工场。” “哈哈，这并不矛盾嘛……” 总之，对于这座新发现的宝岛，大家是越看越喜欢，都有些舍不得离开了。 就这样一路向南，乔银终于来到了南岛的最南端。 此时的季节已接近年底，南岛的雨季恐怕就要到了。海边似乎隐隐能闻到一丝咸湿的东南风。 南北二岛，总体上呈东北向西南的走向，因此能全面沐浴在信风带来的湿季中。这当真是天地造化的福地，用乔银的话说：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 不出几日，湿季果然降临到了南岛之上。 信风从西南沿岸开始登陆，随后逐日北上，慢慢覆盖了整座岛屿。同样是午后最炎热的时段降雨，黄昏之前放晴，给干渴的平原注入了勃勃生机。 西南风吹抚之下，雨幕中的大海也变得活跃起来。一道道的海浪扑向滩涂，夹杂着海中的泥砂聚集在了海岸周围，巩固着千疮百孔的潟湖地貌。 南岛的地貌形成，恐怕不下于百万年。就像佛罗州这座巨大的三角洲半岛一样。 不过湿季并未对乔银他们造成麻烦。为信风到来时，他们就已经完成堪探，向北而归。 重新回到北岸，果然又遇上了虎鲸部落，再次由它们帮忙一路返回了北岛。 这次回返，乔银走的就是北岛东岸了。 南岛的东岸是潟湖地貌，北岛东岸则是熟悉的热带雨林。高过十丈的参天巨木连接成一片，海岸都是稀烂的泥滩，一眼望不到头。 不过乔银借用魔神飞跃，任何地形对他的影响都不大。每每跃到半空，偶尔还能看见雨林中鹤立鸡群的大树隐匿其间，正是蓝陀银松。 三千里的雨林，蓝陀银松的数量绝对在估算之上。得到这个结论，洋务衙门终于可以安心的拿来使用，只要合理补栽，就不会资源枯竭。 如此又走了几天，大家终于回到了北岛的东北角。 这里的涂滩上有几间小帐蓬，还有一片扦插的小蓝陀银松幼苗，一看就是郎先生的杰作。这样的景致，将大家又带回了文明世界。 信风也一路北上，终于追上了乔银的脚步。 轰隆…… 热带雨林的上空，很快变得乌云密布。成片的闪电在天空中交织，闪烁出刺目的光芒。 郎先生的身体也在惊雷之下，被震出一圈圈的涟漪。幸亏他的肉身如今就在不远的朽木树妖，不然雷霆的余威都能可能将他震散，失去意识。 乔银虽然赠给了他纯阳之力，但性是性，命是命。境界上的提升并不是一蹴而就的。 哗…… 响雷之后，天地变得无比阴暗。扯天扯地的大雨随之落下，覆盖了四面八方。 没有见过热带雨林，想象不出雨能有多大。 乔银他们站在帐蓬里，就像站在瀑布下面一般。这根本就不是雨，而是天上有神仙拿着一座装满江河的小千世界，不要本钱的往下倒。 轰隆！……隆隆隆隆隆…… 同时，连绵不绝的闪电也永不停息。也只有这样的雷霆，才能孕育出朽木树妖这样的宝物。 “小银，你说要在这里渡雷劫？” 郎先生看着天空中狂暴的闪电，几乎不敢相信乔银的话。哪怕他现在修成了鬼仙，甚至能在雷雨天出窍感悟一下天地意志，但雷劫是想都不敢想的。 更何况，这热带气候的雷霆实在是过于恐怖。 卢源则是非常相信乔银。 “这段日子，我们日日修炼，探讨武功道法，小乔要渡过雷劫轻而易举！等她渡过之后，也为我增添了信心，参悟伪数佰手，就能把郎先生你真正救出来了。” “不错，我正是这个打算。” 乔银抬头望向天空，天空中狂暴的雷霆再次交织，凝聚，融合，竟然隐隐约约幻化成了一条巨龙！一条弧光闪烁，无比狂暴的恶龙。 这条龙，分明就是真火炎龙，但只有乔银看得到。因为这是他的心魔。 “乔银，就凭你也想渡雷劫？” 真火炎龙低头望向了乔银，口中满是讽刺，活灵活现。毕竟乔银见它不止一次了。 “好了，二位帮忙护法！现在我的状态极好，是时候打破这道心魔了。” 不过面对这道心魔，乔银却非常淡然。眉心中一枚一枚的念头遁了出来，在狂暴的雷雨中安静祥和，没有一点的畏惧，有的只是无穷的期待。 嗖！嗖！嗖嗖嗖…… 突然之间，这两千多枚念头一下遁射而出，仿佛是两千多门火炮点燃了一般！一颗颗念头如同一发发炮弹，向着真火炎龙就打了出去。 “嗯，找死！” 见乔银竟然如此威猛，真火炎龙不禁大怒，伸出硕大的龙爪就朝他抓了过来！ 砰砰！砰砰砰！…… 但它的这只龙爪，瞬间就被炮弹般的念头打出一个个血洞！甚至不止是龙爪，整头龙身更是中了两千发炮弹一样，被打得满目疮夷。 “嗷……” 无数的龙鳞，龙血四散飞溅。 前一刻还威风凛凛的真火炎龙，倾刻间就成了一艘飘摇在狂风巨浪中的破船！如果要形容它现在的惨状，当真像极了南岛上的潟湖海岸。 如果潟湖海岸也有龙脉的话，可能就是这个样子了。 “终于，终于战胜了真火炎龙！想当年它是那么高高在上，如今却被我正面击败，这道心魔压抑得实在太久了！” 乔银一击之下，便将真火炎龙撞得稀碎！之后每个念头都膨胀起来，张开“血盆大口”，将这些雷劫力量吞入自己的神魂，开始炼化。 “乔银，你真以为战胜了本座？你错了，你出来没有见过全盛时期的我！你错误估算的我的力量，等真正相遇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真火炎龙被乔银吞噬，发出了不甘的怒吼。 “是吗？那有机会，咱们就在现实里碰一碰！我倒要看看你能有多大本事！” 乔银则是爽快的笑了。 打败心魔的他，心态也随之改变，将所有懦弱的情绪都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继续挑战强敌的期待。 “但愿你别让我失望！” 很快，真火炎龙的声音越来越虚弱，直到消失在雷霆之中。乔银的念头也在吞噬掉这些纯阳之力后，骤然膨胀，分裂，再膨胀，再分裂！ 原本两千多颗念头，足足变成了七千二百枚！颗颗大如鸵卵，闪烁着刺目的电弧。 念头上的弧光如此耀眼，这证明乔银的状态如日中天，丝毫没有半点虚弱。 乔银只在瞬间就将雷劫的力量全部消化，壮大了自己的神魂，比吃饭喝水还要简单。 “三次雷劫，居然这么轻松就渡过了？不过这也在预计之中，毕竟最大的分水岭在四次雷劫。” 乔银的念头凝聚成法身，三次雷劫的圈子顿时空出老大一片，没有雷霆敢再靠近。 不过他抬头望了一眼头顶上的圈子，却并没有再冒险进入其中。 四次雷劫的圈子里，闪烁着一个个不知名的小千世界。这些小千世界极不稳定，即生即灭，除非是有绝对的把握才能去渡。 乔银现在有把握，但并不绝对。 况且他凭借月读之羽，再加上卢源的配合，已经有把握救出郎先生了。 他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第一百九十八章 谷神一窍 “嗯，小乔这么快就渡过雷劫了？” 乔银的心魔，自然不是别人能看见的。 郎先生和卢源，都只看见天空中狂暴的雷霆凝聚，之后一道雷光似乎击落下来，要劈向乔银一般！结果乔银的念头一下遁出，就将之冲碎。 几个呼吸后，便看见一串晶莹且硕大的念头安然降落，重新回到乔银的肉身。 如此之快，让他们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仿佛乔银并不是去渡的雷劫，而是出门浏览了一下风景。 “怎么可能？这么轻松就渡过了雷劫，看你的样子似乎没有一点损耗？如此生龙活虎，你居然修炼到了这般地步，这怎么可能！” 郎先生看着乔银现在的状态，简直不能相信。因为乔银丝毫没有雷劫后的虚弱。 乔银说道：“我领悟了一念生世界的意境，渡过三次雷劫自然容易！不过要渡四次雷劫就不容易了，我能感觉到，这将是一个大门槛。” 卢源也说道：“是啊，就像领悟巅峰武圣的境界一样。我现在似乎能借助佰数伪手勃发出这个力量，但无法持续，领悟和到达终究是不一样的。” “好在我们现在联手，应该可以救出郎先生了。” 乔银微微一笑。他有月读之羽，卢源有伪数佰手，总归接触到了这个境界。 郎先生看着他们，心中不免一阵温暖。乔银和卢源修炼如此拼命，很大程度就是为了救他。 雨林的大雨持续时间很长，从午后一直持续到傍晚。直到太阳落山，雨势才逐渐变小。 “好了，小尤！你可以出来了。” 乔银走出帐蓬，来到了岸边。眉心中一片暖风吹出，飘入了海边一头虎鲸的身上。 “哇，小银！这就是渡雷劫啊？你渡雷劫的时候，好厉害哦！” 这头虎鲸自然是小尤。 乔银渡雷劫时，自然不会错过机会，同样帮它洗炼了一次神魂。 小尤得到了一丝纯阳之力，又目睹了一次雷劫的洗礼，已然修炼到附体境界。凭借它的天赋，乔银相信能够突破鬼仙，成为一个真正的“妖怪”。 “哈哈，厉害吧！小尤，你好好修炼，只要有空咱们就一起玩，我还有很多事找你帮忙呢！” “嗯，一定！” 送走小尤，天空终于放晴了，露出了点点繁星。乔银他们也进入造化葫芦，舒服的休息了一夜。 次日天明，大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这才重新深入到雨林之中。 …… 大雨过后的森林泥泞不堪，遍地都是沼泽。除了朽木树妖，还有很多能吞噬人的存在。 不过乔银观想出的魔神，很顺利就把大家带回到了那株“朽木树妖”的面前。 这截大树桩依然像之前一样，瞪着一双硕大的“眼睛”，张着黑洞洞的“巨口”，让人看着毛发皆立。 乔银站在树妖对面，微微默运了一下神魂。 少时，他的眉心中遁出了一枚念头，绕过了朽木树妖的大嘴，直飞到它的头顶上。 乔银如今的念头足有七千二百枚，颗颗大如鸵卵，无比强壮；念头上闪烁的电弧光芒四射，比岩油灯还要亮几十倍，照得周围一片通明。 普通人如果直视这枚念头，眼泪都会被刺出来。 “这电弧如此明亮，能否拿来照明呢？” 看到这样的情景，乔银心中不禁升腾起一个荒诞的想法。 不过他的意识很快集中回来，抛开杂念，摸索着进入到了朽木树妖的躯体之中。 朽木树妖的躯体和它内部的小千世界，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念头遁入树木，所感应到的只是被雷电淬炼过的蓝陀银松，并没有小千世界。 凭乔银现在的能力，不可能绕过入口进入小千世界。 因此他现在做的，是祭炼这截树桩。确切的做法，是利用修神之道测量出这棵树妖的穴窍，然后将之祭炼。这也是最为直接的办法了。 大千世界，人是万物灵长，有无穷的穴窍，很多穴窍是其他生命所不具备的。但任何生命都有一个相同的穴窍，那就是“谷神一窍”。 大到狮虎大象，小到蛇虫鼠蚁，包括花草，树木，但凡要吃喝拉撒，就会有谷神一窍。 动物通过肠子的形状，就能测量出谷神一窍。植物通过年轮的规律，也能测量出属于它们的谷神一窍。这种方法，还是百灵摸索出来的。 “不知道百灵现在在哪儿，在干什么？她是否还记得我这个人？”不经意间，乔银又想起了百灵。尽管知道去寻找她不切实际，但依然止不住内心的思慕。 好在他现在心志坚韧，并没有受到杂念影响。念头慢慢测量，终于遁入了树芯。 郎先生和卢源则是看见朽木树妖上，被乔银纯阳的念头滋生出一股股的热气。直到树妖发出喀嚓一声，好像木头被挤压到了什么部位一样。 “好了，就是现在！” 乔银猛然喝了一声，卢源也伸出手掌对准了朽木树妖的入口！ 只见卢源身上气血翻涌，如同草鱼化龙一般；气血勃发到极致后，一道如狼烟般的雾气直冲而起，似乎抵达了九霄之上。 伪数佰手，当年祁云伟也施展过这样的功法。一瞬间，卢源当真勃发出了巅峰武圣的境界！ 也同样在这一瞬间，乔银的眉心遁出一片黑色羽毛！这片羽毛闪烁着金色的光泽，与潜入到树芯的那枚念头遥相呼应，相辅相成。 树芯的念头中，一尊四面八臂的魔神被观想而出，正是毁灭明王。 明王的眉心睁开竖眼，大片莲花形状的火焰四散而飞，瞬间就将这枚念头的内部焚烧成一片虚无；随后，虚无中闪烁出一尊菩萨，正是悲母菩萨。 毁灭明王的力量能毁灭一方世界，悲母菩萨的力量则能创造一方世界。 尽管乔银手上的六道轮回经并不完整，但他的本源道术却与之相当契合。 这枚念头中，很快就孕育出了一片极不稳定，即生即灭的小千世界。 喀嚓……喀嚓…… 凭借这样的境界，乔银终于感应到了朽木树妖的“谷神一窍”，随后开始祭炼这棵奇异树妖的穴窍。 唰！唰！唰唰唰！ 与此同时，卢源张开的五指之上，也渗出五滴鲜红的血！好像子弹一样打入了朽木树妖的巨口之中。 嗡嗡嗡…… 这让朽木树妖的门户一下被惊醒，吐出一片清光，正是通往小千世界的门户。 不过这座门户，和以前迥然不同！它的清气开始变得均匀，规则，逐渐形成了一座极高的大门，仿佛一座牌坊，就好像造化葫芦的门户一样。 只是这座门户，比葫芦葫芦要大得多。 而且它的力量，也被乔银的神魂念头开始影响，控制！ “成的？真的成了吗？” 眼看清光融合而成的门户逐渐平稳下来，里面竟然伸出一只手：正是郎先生的手。 郎先生早就迫不及待，肉身从这道门户中试探了一下，之后一个箭步就穿了出来！ “哈哈，成了！我出来了，我真的出来了！” 郎先生的神魂回归到肉身，忍不住放声大笑！旁边的乔银和卢源也长长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郎先生已经被困很长时间了，甚至都做好了尸解的准备。如今终于一朝脱困，当真让他欣喜若狂，青衣秀士的风度荡然无存。 好在乔银事先给了他不少生活物资，郎先生此时疯癫归疯癫，形象倒比之前看到的要体面许多。 只不过他原本干爽的袍服，很快就被泥水又弄脏了。 发泄了好半天，郎先生这才恢复了一点平静。看着脸上多少有些疲惫的乔银和卢源，他也连忙收敛了兴奋，上前朝着二人打揖长躬。 “多谢小乔，多谢员外！救命之恩，郎某自当答报啊！” 乔银喘了几口气，只笑道：“都是自己人，说什么答报不答报的？郎先生言重了。” 卢源也说道：“是啊，今后我们有难，你再救我们就是了。别这么见外。” 郎先生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朽木树妖。如今的它终于被完全炼化，似乎都显得不那么可怕了。 “这树妖，真的被你们炼化了？那岂不是能用它迁徙流民，这可是真正发达了啊！” 乔银感受了一下，说道：“理论上是炼化了，起码我现在能控制它的门户。不过这树朽太大了点，不像造化葫芦，也不知道搬不搬得动？” “试试不就知道了？” 卢源则是走了过去，再次来到了朽木树妖的背后。还是像上次那样，猛然抱了一下！ 轰隆…… 这一回，他当真把这株一丈多高的大树桩给拔起来了！ 尽管看着有些勉强，但不至于像之前那样纹丝不动。抱起来后，树桩下拖泥带水，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树根，看起来的确不好带出去。 不过这证明，这株朽木树妖的确是被炼化了。 只是它未免太笨重了一点，也不可能用其他法宝收取，实在不怎么方便。 将树桩重新放下，卢源说道：“应该没问题，它现在就是一棵大点的木头而已！既然人不好拿，干脆开一艘船来，装在船上也能用嘛。” “嗯，这方法不错！” 乔银心中一亮：直接把它装在船上，哪怕没造化葫芦方便，但它的空间实在够大。 造化葫芦一次能带一两万人，朽木树妖能带多少？十几万？甚至几十万？ 光是想一想，就让人兴奋。 “那你们先在这里守着，我现在回去营地，先开一艘牙舰过来，带回去再说！” “好！” 很快，乔银观想出魔神，当天晚上就赶回了新平村。 宁远听说不光救出了郎先生，而且还炼化了“朽木树妖”，当真又惊又喜。当然这等机密只有高层才能知道，很快就让乔银秘密带着牙舰去筹办。 乔银带的人，自然是杨树，老潘，老温这些亲信。 此时已至年底，正是信风回归了蓝银群岛的季节。牙舰航行十分顺利，不几日便装回了那株硕大的老树根，隐藏在了新平村的官衙之中。 第一百九十九章 百家争鸣 年底，又是一个新年到来。 今年的泯南比往年更加繁华，而且这种繁华不光表现在物质上，还有民众的精神状态。 议会的召开，促进了思潮发展。 有各自主张的人，开始打着诸子百家的幌子，学儒家一样用名人名言包装自己的思想，旧瓶装新酒。 比如知识分子，主张道家的“无为”。他们认为人只要不危害他人，不危害社会，就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所谓“上如标枝，民如野鹿”，自由是自然权利，与生俱来。 市民阶层则信奉法家，这些小业主认为社会就应该有社会的秩序，依法治国，律法之下人人平等。儒家那种“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是落后思想。 产业绅士更喜欢谈论墨家，以技术革新为主导思想，认为生产力的进步才是根本。相比儒家的“仁爱”，他们更主张“博爱”，淡化依附关系，注重个人能力。 自由，平等，博爱，逐渐成为源州乃至整个泯南的思潮。在这里，文化领域终于不再一家独大，毕竟你儒家是圣人不假，诸子百家就不是圣人了？ 思潮的涌动，冲击着人们的心。生活上的饱暖，也让人们更愿意追求精神生活。 一时间，各种古籍相继再版，新的作品也层出不穷。言论不再局限于公知大儒，各界人士都热情抒发着自己的情怀；茶馆，酒楼中随处可见高谈阔论的人。 哪怕找不到酒搭子，你拉上店小二过来陪你喝一盅，他也能陪你唠上好半天。 这样的思潮，自然让清流士大夫们气急败坏。简直就是礼崩乐坏，祸乱朝纲。 几千年的沉寂后，儒家的权威再次受到了挑战，又有了一丝百家争鸣的意味。 面对泯南这个异类，昏庸的皇帝却只知道烧他的“万寿金丹”，对此浑然不理。 不过皇帝也用一个举动，安抚了诸多中下层官员。那就是朝庭的俸禄居然又涨了。 要知道新政之前，官员的日子非常清苦，一个七品知县每年只有俸银四十五两，粮米四十五斗。官员如果不贪污，那就只能饿肚子。 直到新政有了起色，皇帝将年俸改为了月俸。知县每月都能领四十五两的俸银，日子眼见的改善了许多。官位高的大臣就更不用说了。 这对那些真正做事，又愁心生计的官员，当真是雪中送炭。官场风气也改善了不少。 而现在，皇帝居然又发了一道圣旨，将所有官员的俸禄上调一级！从来年起，知县的月俸将涨到五十两，一品大员的月俸更是涨到二百两。 钱不算多，但总归是窝心的事。这道圣旨一发，原本对新政有意见的声音顿时弱了下来。 不过对官俸和爵俸，皇帝一直分得很清。 哪怕是大将军王，亲王年俸是一万两，如今依旧是年俸一万。大将军的月俸一百八十两，那是当差另算的。所以朝庭现在的负担不算太大。 由此对于新政的成效，朝堂上始终褒贬不一。对于泯南这片神秘的土地，不少人也心向往之。 据说源州改制之后，要在州府之内再划分市区，需要更多的人手补缺。这让不少等缺的候补官员蠢蠢欲动，但又鼓不起勇气迈出这一步。 因为朝庭有章呈，去泯南当官要先公示自己的财产。 泯南的不少官员的确富有，但他们家里的钱都是干干净净的。清流士大夫们非常渴望有钱，圣人却又忘了教他们怎么赚钱，只能干着急。 于是，皇帝最后还是派出愿意公示财产的亲信去了。其中就有曾经在泯南中举的蔡功成…… …… “嗨！嗨！嗨！……” 蓝银岛，现在应该叫做蓝银群岛。早上天刚亮，教官们就带着民兵在北岛的滩涂边修炼武功。 这些民兵，都是从村民中挑选出来的武士高手。 庶民体操的成果在时间的沉淀下开始显露。天赋高的平民经过努力，当真不输于世家子弟，最早的一批村民中诞生了不少武士高手。 老潘，老温这些干部自不用说，他们刻苦努力，一直起着模范带头作用。 于是这些小有修为的人都被衙门组织起来，成立了民兵队伍，统一由真正的军官传授炼骨功法。 整齐的队伍中，竟然还有一个扎红头绳的小女孩。 “真是人不可貌相，小红这丫头居然也是个练武的天才！谁能想象两年前，她才那么点小？” 乔银视察着如今的村落，当真是无比欣慰。 小红现在长高了许多，尽管外表依然还是小孩，但全身上下都绽放着一股蓬勃的生命力。 乔银知道，即便她还没长开，遇上张三那样的混子也能撂倒三五个。 今天传授炼骨功法的教官，正是乔银的亲信，杨树。现在的杨树终于修炼到了顶尖武师，只差一点就能踏入先天境界，成为一方人物。 看着杨树，乔银心中已然有了打算。 随着太阳高升，早操随之结束。孩子们准备去学堂读书，大人们也开始下地干活。 乔银路过杨树身边，悄悄打了个招呼：“老杨，下午到我这边来一趟。” 杨树心领神会，虽然不知道要干什么，但知道绝对不是坏事：“是！” 晨练结束，乔银放松着心情，慢慢浏览着岛上的风光。 蓝岛北岸，如今有了十余座村庄。相比当初的贫瘠，现已聚集了少许的人气，甚至出现了简单的交易，出现了市地的雏形。 最早的落户的新平村，房屋早就翻修过了。一座座独门小院错落排列，简单而不失精致。加之步入湿季，街道边花草繁茂，让人赏心悦目。 而在新平村正中位置，修起了一座官衙。衙门是石料和洋灰修缉而成，单独的石块并不规则，房屋的整体却十分整齐，呈现出一种异样的美。 很显然，新落户的行政机关就在新平村。不过市地并不在这里，反而出现在较为偏避的大鞋村。 经济的发展需要政府引导，又往往不受政府控制。谁也说不清人流为什么会往大鞋村聚集，这也是生意人普遍迷信的原因。 大鞋村，就是祁小怜一同开垦的村落。因为乔银说给干部们“穿大鞋”因此得名。与之相对应的，还有方皓曾经参与开垦的“小鞋村”。 这算是方皓的黑历史了。于是衙门发出政令，将之更名为“大协村”和“小携村”，意为“同心协力”，“扶老携幼”，起到正面教育意义。 不管怎么说，新落地的村舍土地开垦都很顺利，并很快完成了耕种，让迁徒过来的流民真正安上了家。 人口的增长，让简单的贸易自然而然的出现了。大协村每天都有不少人到此闲逛，即便不做买卖，也要过来走一圈，欣赏那些乱七八糟的小玩艺。 乔银踩着碎石路，一路逛到村外，遥遥就能看到聚集的人流。一时间他似乎能体会到，在这地广人稀的海外岛屿，能有点人气是多么难得。 “难怪大家都爱往这儿凑热闹！” 走到村内，街上已然有些乱哄哄了。各种小摊摆在路边，吆喝着，吸引着人群围观。 其他村子的不少人也赶到了这里，他们中自然有会手艺的，打造了桌椅板凳等小家具。这两年岛上还收获了竹子，各种竹器也开始丰富着市场。 乔银从倭舰上带回的物资，也出现了不少在集市上。 至于那些小烧饼一样的倭币，却早就都被铰成了小疙瘩。中原人依然还是习惯用碎银交易。 “这个货币问题，一定要想办法整顿一下才好！可惜历朝历代都没什么良策。” 市地的出现，让乔银感到很欣慰。但村民们交易，用的依然是制钱和碎银，这又让他感到忧虑。 市场是社会发展的必要条件，毕竟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人只有通过市场才能弥补自身的需求。但交易的媒介一直是困扰中原王朝的难题。 说白了，就是钱。 钱的发展，是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从铜钱，铁钱，到现在的白银，历朝历代都在币制上做过努力，也都在币制上栽过跟头。 北肃曾经发行过纸币，最后也死在纸币上面。 因此，现在的市场处于通缩状态，朝庭也不敢再发行纸币。视财如命的清流士大夫也把大量白银囤在家里，使得市场交易更加困难。 若不是现在推行新政，不少新兴商品吸引了有钱人购买，使得现银回流市场，那么只能等大戎南下，像当初灭亡北肃那样抄家，挖地窖了。 乔银知道，这个问题一定要得到解决。不然新政再怎么发展，上限也就到此为止。 眼看时近正午，他才回衙门吃饭。 虽然现在把衙门修起来了，不过乔银还是习惯回自己的船上，因为在这里他才容易进入思考的状态。 午后，一场似曾相识的大雨如期而至。现在又是湿季，新开垦的农田中，各种稻米蔬果都沐浴在雨水中拙壮成长，一派欣欣向荣。 直到下午，云开雨散。一圈环型的彩虹挂在了天边，美轮美奂。 看着这圈彩虹，乔银脑中灵光微闪，不自觉的把它和钱币联想到了一起。 这让他自己都有些无奈：“想钱想疯了么，看到什么都像钱？” 既然铜和铁能铸成钱币，那黄金和白银能不能铸成钱币呢？答案是可以。 东瀛就铸造了金币和银币。但面额太大，所以用的时候还是要铰开，等于没有铸造。 面额小的制钱同样有，但和金银的兑换浮动又太大，起不到应有的作用。 乔银感觉要解决钱的问题，当真比渡四次雷劫还要难。 “大人！” 这时，房间的门被敲响。 杨树如约来到了乔银的船舱。 乔银也收回心神：“进来吧，我正要去找你呢！” 第二百章 蓬生麻中，不扶而直 杨树进了舱来。 乔银也不废话，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你已经修炼到顶尖武师了吧？我这里有一枚丹药，叫人元大丹，能让人踏入先天境界。” “这……” 杨树下意识的接过小瓷瓶，一时又惊又喜，但又有些推辞，“末将久未立功，如何受此大赏？” 人元大丹这种灵药，军中的人自然都知道。多少人想得到一枚，却都求而不得。 乔银笑道：“这丹药现在珍贵，以后可能会变成大路货，也值不了什么！况且我把这药赠给你，还是有私心的，需要看一看这丹药的功效到底如何。” 杨树望了乔银一眼，似乎猜到了什么，拱手道：“如此，末将愿意试药！” 说完之后，他也不再推诿，盘膝坐在地上。默默调息了一下状态，之后一把将药瓶打开，拿出一颗龙眼大的药丸，投入口中。 药瓶打开，就是一股异香散发出来；直到杨树将之吞下，异香便沉寂少许，之后从他周身上下的毛孔中再次溢出药气，无比凶悍！ 乔银也仔细的观察着杨树，不光是药效，更要确保杨树的安全。 随着杨树身上的药香越来越浓烈，他全身上下开始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这些汗珠呈现出一种黄黑色泽，仿佛是将体内的污垢都排除出来了一样。 乔银能明显感觉到：杨树的身体果然开始了淬炼，在药物的激发下凝结内脏，踏入先天境界；而且并不是普通的先天，而是先天巅峰！ 人元大丹，竟然会将人的灵魂和肉身强行融合起来，形成了灵肉合一的状态。 “原来如此，用丹药提升武道境界，会让人灵肉合一！这对修炼道术的人来说无疑是很不利的。人元大丹都如此厉害，那地元灵丹，天元神丹就更不用说了。” 乔银让杨树服用丹药，当然不是在害他，不过也要通过他得到了自己最需要的结论。 皇帝年岁已大，以后必然要依靠丹药提升境界，增加寿元。乔银观察到的人元大丹，药力应该在可控范围之内，可以给皇帝服用。 但修炼道术的人，那就不适合了。特别是祁小怜这样的人，完全依靠道术维持生活，所以很多灵丹必须要弄清药性，以免好心做错事。 过了整整一个时辰，杨树终于结束了修炼，从地上站了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 “大人，我……我好像修炼到先天巅峰的境界了？这不是在做梦吧？” “应该是真的，恭喜你老杨！” 乔银笑道，“我再传授你一套吐纳功法，巩固修为，你回大肃考个武举人都不成问题。” 杨树满是油污的脸上终于忍不住笑意，拱手道：“是，多谢大人！” 先天巅峰，这可是武道分水岭！方皓这些衙门里的老人，努力了半辈子才搏得举人身份。 但如今的杨树，却是唾手而得。 …… 一连几天，杨树都在乔银身边修炼，学习“火遁”的吐纳忍术，巩固脏腑。 乔银现在目光如炬，发现人元大丹虽然让人灵肉合一，但并没有达到完全融合的程度。 先天巅峰的高手，只是刚刚尝试把神魂与肉身协调起来，处于一种半融合的状态。也就是说杨树可以选择修行忍术，也可以继续修行武道。 直到踏入宗师境界，修行之路才会真正定性。 乔银倒是很希望新晋官兵修行忍术，毕竟在航海中作用更大。哪怕要打仗，现在的火枪，火炮也在不断进步，除了武圣人仙，武力的作用越来越小了。 杨树的晋升，算得上是草根的代表。而且现在除了他，很多人也都在进步着。 干部中，温大个子，老潘顺利修炼到炼骨境界。就连那个小红都踏入了武师修为。 其他平民，资质好的修成了武徒，资质差的也修成了武生。当然还是有一无所成的，这就不是庶民体操的问题了，极有可能是心术不正。 体力上的提升，首先改善的就是生产生活。最早落户的三个村庄，都开辟出了多几倍的农田，勤快老实的人个个生龙活虎，一个人顶过去好几个。 乔银偶尔在村庄边溜跶，看见村民烧火做饭，吃上了肉沫炒蛋，肉丁豆腐；加之本地渔业丰富，家家能吃上海鲜，这样的生活品质，已经是乔银小时候的富农生活了。 “哟，小红他爹？今天吃豆腐圆子啊？” “哎呀，庄嫂做的红烧鱼就是香！” “别客气，多尝点呗？……” 那些学无所成的混子们，则经常嘻皮笑脸的端着空碗出来闲逛，东家盛点饭，西家夹点菜。老实善良的人也睁只眼闭只眼，由他们去了。 放在以前，这些张三李四必然都是欺霸乡民的货色。乔银可是对他们非常了解。 但今时不同于往日，庶民体操让老实人有了力量。别说家里的大人，就是小红妹妹都能打得他们满地找牙，所以这些人最多痞一下脸，不敢干什么出格的事。 更何况，上面还有衙门管着。新政衙门可没有拉偏架的清流士大夫，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好的制度，让坏人不敢作恶。而制度是由人去执行的。 在乔银的眼里，哪怕是方皓这种不着四六的官员，也比清流士大夫靠谱。所以他非常喜欢出来闲逛，欣赏着那些坏人想干坏事，又不敢干的怂样。 当然除了这些，乔银喜欢看的东西还有很多。 这次出海，他们带来了不少工匠。港口边终于有了一座简易船场，不少船工正在修复那两艘漏水的倭舰，这是乔银非常喜欢看的项目。 还有营地放养的各种牲畜，需要有人修牛蹄，钉马掌。乔银也经常看马夫给马打掌，一看就是几个时辰，甚至还自己动手学了点技术。 其他人自然也没闲着。一心钻研水车的丘小珍，也经常帮工人们修建水库，祁小怜也和孙连诚打得火热，学着烧窑，镌刻，力图能把磁力锅真正完善起来。 相比起来，郎先生依然有些我行我素。 尽管被乔银费心费力解救出来，但他还是回到了东岸雨林，去研究蓝陀银松…… …… 轰隆…… 天空中，仍旧是雷霆滚滚。雨林地带的降水永远是来得最早，走得最晚。 噼哩啪啦！…… 乔银走在泥滩之上，就见前方不远处一道闪电落下，正打在雨林边缘！ 不过他并没有惊慌，因为他知道这是郎先生在用金石之力牵引天上的雷霆。 停在滩涂边，乔银静静品味着雷霆的震荡。 直到黄昏之后，雷雨终于停歇下来。天空重新放晴，东方的天空已经出现夏夜的繁星。 重新迈开步子，乔银慢慢走到了刚才闪电劈落的地方。 另一边，郎先生也从远处的一张帐蓬里走了过来；二人相视点头，最后一同来到目的地。 滩涂上，是一座简易的金石台：同样由一圈树木搭建而起，上面架着镀了黄铜的马蹄铁；郎先生把手一招，将铁取了下来，微微测试了一下。 马蹄铁自然全部都成为了磁铁，这项工程大家早已轻车熟路，并没有什么稀奇了。 因此郎先生的注意力，是搭建金石台的那一圈小树苗。 “有什么成就吗？” 乔银也凑过去，用手抚了抚一株被炸得焦糊的树苗，微微感受着它的变化。 郎先生也仔细观察。 直到天完全黑透，他才失望的摇了摇头：“没有，一个都没成……” 乔银也叹了口气：“连雷木都没有一根？” 郎先生再次摇头：“是啊，都报废了！看来不是所有遭过雷击的树都能成为雷木的，十有八九只会被劈死。雷木都这么难得，更何况是朽木树妖了……” “没关系，我们可以继续努力的。” 乔银望了夜幕下的雨林一眼，却并没有放弃希望，“这雨林比想象的要大，资源充足，只要不刻意损毁，总归有一定概率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原来，郎先生是想人为的再制造一些雷木，甚至想再制造一株“朽木树妖”！ 这种想法实在有些疯狂，但洋务衙门一直在做。 放在以往，人们的生产发展缓慢，大多数机遇只能在经验中慢慢摸索。可能数十年，数百年的一次意外，会诞生一点新技术，这实在是满足不了需求。 正如他们得到的那株朽木树妖，可能千百万次的雷击，才孕育出了这么一个。 只有洋务衙门打破了旧有观念，开始主动去偿试做一些事情：既然雷击诞生出了朽木树妖，那就创造雷击的条件，化被动为主动。 这样的投入必然是很高的，可一旦成功，收益也是巨大的。源州接连出现的技术革新，就是愿意投入的人用心血凝聚而来，这都是来源于观念的变化。 “郎先生，我和您一起干怎么样？” “行啊！” 乔银喜欢看各种新奇玩艺，郎先生自然也欢迎他留下来陪着自己。 次日天明，二人再次深入到雨林之中砍伐蓝陀银松的树枝，然后扦插培育为幼苗。 适量的修剪枝叶，对蓝陀银松这种大树基本没有影响，它们很快就能抽出新的树枝。可以说，这片雨林只要利用得好，资源几乎连绵不绝。 对于这项工作，乔银自然不陌生。移栽到瑚州的第一批蓝陀银松，就是他帮忙种的。 看着认真扦插的乔银，郎先生突然提出了自己的一个想法：“小乔，你能不能帮忙试一试，开发出这些幼苗的‘谷神一窍’？” 乔银回过头，见郎先生认真地说道：“你救我出来的时候，就是祭炼朽木树妖的穴窍才成功的吧？我一直想，人开发穴窍能促进修炼，那其它生灵如果开发穴窍，是不是也能成长得更好，成材的概率会大一些？”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 乔银听了，顿时脑子就亮起来！他马上遁出一枚念头，融入到了这株幼苗的树干中。 第二百零一章 万物皆有灵 原本乔银只能开发人类的穴窍。毕竟他练武修道，最了解的就是人，对于动物和植物就比较陌生了，因为身体的构造差别太大。 只到开始领悟一念生世界，他也慢慢能感应出其他生灵的穴窍。世界之力，大能感应须弥，小能感应芥子，是一种超然的境界。 因此乔银的神魂进入这株蓝陀银松的幼苗，就像之前淬炼朽木树妖一样，慢慢去感应它的生命源泉，开始测量“谷神一窍”。 从理论上说，任何生灵都有谷神一窍。 不过乔银这次测量穴窍，却不如之前那般顺利。蓝陀银松的幼苗虽然显露出一定生命力，但树苗内却是一片虚空，并没有感应到生命之源的存在。 乔银当然没有灰心，而是在测量的过程中察觉到了其中奥妙。 “它们刚刚扦插，还没有形成独立的生命！根据之前的经验，扦插之后要过半个月才会生出假根，那个时候可能才会生出穴窍。” “原来如此。” 郎先生是移花接木的高手，乔银的话自然一听就明白，知道这种事情急不来。 很快，乔银收回自己的念头，稍适修整。 之后的日子，二人便继续砍筏树枝，扦插，每天都能栽种出数百棵幼苗。现在他们法术高强，干这点活和普通人在家打理盆景差不多。 终于在半个月后。 第一批扦插的幼苗生出了假根，乔银和郎先生也将它们移栽到了准备好的木桶中。 再次遁出念头进入一株幼苗内，乔银果然在幼苗的顶端测量到了一个微小的点！ 这个微小的点，控制着整株幼苗的生命状态。乔银能明显感觉到，蓝陀银松用根系吸收泥土中的水分和养料，然后用树叶吸收光芒，空气，融合成自身的养分。 最后在谷神一窍的协调下，像人一样呼吸，排解，将消化过的废料流出体外。 “真的，它真的生出谷神一窍了！这证明这根树枝已经成为了一个独立的生命！而且植物居然能把水，空气和光融合成养分，这该是多么神奇？” 乔银的念头如今处于一种附体的状态，能非常直观的感受到蓝陀银松的生命特质。 这株幼苗成长所需的养分，竟然是水，一部分空气，还有光！而它排出来的废气异常清新，似乎正是人和动物需要的，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循环。 “难怪，在植被多的地方空气会更清爽！天地自然当真是一个大阴阳，不真正看到这个过程，永远都想象不出来有何等壮观。” 乔银感应着幼苗的穴窍，心中感慨于生命的伟大。这个大千世界如五行相生，又如阴阳循环，彼此生生不息，才最终诞生了人这样的万物灵长。 如果能开发蓝陀银松的穴窍，它的成长必然能更加拙壮，这一点已经勿庸质疑。 只是生灵的穴窍，一般的雷劫高手很难祭炼。 因此乔银的眉心再次飘出月读之羽：羽毛上金芒闪烁，犹如一枚定海神珠。 “毁灭明王，大悲还魂！” 在幼苗体内的这枚念头，随之观想出毁灭明王，呈现出佛火灭世的意境，将念头内部完全破灭；之后又观想悲母菩萨，孕育出一个不稳定的小千世界。 这个小千世界一出现，就将幼苗的穴窍包裹在了其中。 利用这个机会，乔银用一丝，一毫的电弧，微微的淬炼了一下这个穴窍；然后趁着小千世界即将崩溃的一瞬间，放开穴窍，念头也离开了这株幼苗。 祭炼穴窍的过程，就是小千世界形成到破灭的一瞬间。这也是乔银有祭炼朽木树妖的经验，不然就是测量到这个穴窍也无法顺利祭炼。 “好厉害。” 一边的郎先生看在眼中，心悦诚服的赞叹了一句。他当然明白乔银的这次祭炼有多么凶险，稍微失手，这株树苗就直接废掉了。 乔银笑道：“还行吧，这也算是一次修炼了！等我把这些幼苗全部祭炼，对于雷劫力量的掌握也就更加熟练，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些神奇的事情。” “神奇的事？” 郎先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乔银便把祭炼蓝陀银松感受到的事情，慢慢和郎先生说了，直听得他瞠目结舌。 “什么？蓝陀银松的养分，是靠喝水，吹风，晒太阳融合的？是蓝陀银松这样，还是所有植物都这样？如果是真的，人能不能修炼谷神一窍，达到这样的境界？” 虽然乔银说得头头是道，但郎先生依然半信半疑。栽花种树，施肥总归是最重要的才对。 不过一些神话传说中，却是记载了这种仙人。他们不用吃饭，每天只用是吃风喝烟，辟谷修仙，所谓“食气者神明不死”。 “哈哈，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或许是感应上出了问题呢？好在这里的蓝陀银松幼苗还有很多，我一棵棵淬炼，把真相慢慢研修出来就是了。” 乔银对自己的感应，也没有绝对把握。 哪怕是真的，或许这株蓝陀银松正好是个特例，所以不能以特例代表全部。 很快，乔银开始专心至致，祭炼这大片的幼苗。 郎先生也没闲着，继续扦插一棵一棵的幼苗。 而乔银在祭炼第二棵幼苗时，果真没再感应到之前的那种生命特性。 “难道这种神奇的生命特性，真的只是偶然吗？这棵幼苗就没有这种阴阳循环的反应……嗯，不对！” 乔银的念头在第二棵幼苗里仔细感应，发现不光没有感应到谷神一窍，甚至连生命特性都没感觉到。 最后他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 “原来这棵幼苗，死了！” 人修研一个课题过于投入，反而容易绕进简单的问题里。第二棵幼苗没有扦插成功。 扦插是有存活率的，不可能种一棵活一棵。 感觉自己精神有些疲劳，乔银也重新散了一下步，好好放松了一下。 午后，大雨再次降临。 直到黄昏时分，乔银和郎先生重新吃过饭，恢复好状态，这才重新开始祭炼幼苗。 第三棵幼苗倒是扦插存活了。 乔银在祭炼的过程中，也再次感应到了那种熟悉的生命特征，不过和第一棵相比却微弱了许多。 然后是第四棵，第五棵……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乔银就几乎感应不到幼苗融合养分的过程了。 但他并没有感到沮丧，反而确定了自己的发现。 “我的感应应该是真的！晚上没有阳光，所以植物的生命反应变弱，它们呼吸排出的废气也开始多于清新空气了，等天亮后应该会恢复！” 事情证明，乔银的感应的确没错。 次日天明，阳光普照。他再次祭炼第二批幼苗，当真就感应到了那种蓬勃的生命特性！ 这自然让郎先生感慨万分，迫不及待的将之记录下来。 “这真是多亏了小乔你啊！领悟了一念生世界的境界，还精研谷神一窍，终于发现了这个规律，这绝对是夺天地造化的发现！” “呵呵，这倒不至于。” 乔银倒是没觉得这个发现有多了不起，“这不过是自然规律，发现也就发现了，又没多大用？难道真的想依靠谷神一窍，辟谷绝食啊。” 郎先生笑了笑，牵着乔银走到了种好的几株幼苗面前：“你看？” 乔银看了一眼，不解道：“怎么了？” 除去心理因素不说，他当真不知道郎先生让他看什么。 郎先生便把栽树的桶歪下来，让乔银仔细看到上面的树叶：“还没看出来？” 乔银这才注意到，原本如银丝一样的叶脉，竟然变成了金色！ 这种感觉，似乎有些眼熟。 “蓝陀金木？” “不错，就是蓝陀金木！” 郎先生终于笑了出来，用手抚了抚幼苗，“我一直不知道，蓝陀金木到底是从哪里来的？现在终于有了答案，或许是和朽木树妖一样，遭雷击不死，正好被淬炼了谷神一窍，最后就长成了蓝陀金木！原本这种树在神洲也有，并且开枝散叶，分布极广，只是后来砍伐过多，终于绝迹了。” “原来如此！那么在上古时代，神州是热带气候了？” 乔银也恍然大悟，“这就是蓝陀金木！居然和朽木树妖一样，是由天地自然形成，只可惜怀璧其罪，被砍伐得灭绝。” 郎先生说道：“天地形成的异种，需要多少机缘巧合？灭绝了也就灭绝了。若不是有小乔你，这种神木恐怕再难出现，所以才叫夺天地之造化啊！” 乔银这才信服的点点头。 不过他还是说道：“这也多亏了郎先生您！不然光凭我自己，未必会想到淬炼这些幼苗。” 郎先生说道：“所以要多多交流嘛，以后衙门里的人越来越多，新的发现必然层出不穷。” “对！” 这次的重大发现，让乔银对未来充满了无穷期待。 二人又对视了一会儿，终于放开矜持，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这还真是意外收获啊？” “翻译翻译，什么叫：惊！喜！” 蓝陀金木，这可是洋务衙门一直在寻找的神木。虽然它的质地和蓝陀银木相差不大，但有一点无法比拟的特性，那就是拥有畅通的经络。 蓝陀金木是能打造飞剑的，可以说是天然的血纹钢！有了它，衙门里的幕僚便能拥有更多的法宝，将实力再提升一个层次。 特别是祁小怜，她钻研飞剑已经取得了相当的理论成果，但就是缺少用来试验的血纹钢，无法将理论付诸于实践，迟迟不能进展。 如果有大量的蓝陀金木，让她不断试手，打造飞剑必然水到渠成。 因此乔银拥有了无比的干劲。之后的一个月，将郎先生扦插的千株幼苗全部祭炼完成。 第二百零二章 谷中有神 一个月后，雨季已接近尾声。乔银和郎先生也终于满栽而归。 乔银的造化葫芦里，放入了许多砍伐下来的蓝陀银松木。它们曾经的位置，也补栽了许多成活的幼苗，或许很久以后这里会换个名字，叫蓝陀金木林了。 尽管没能得到朽木树妖，但他们却得到了八十根雷木。 足足八十根，都是小树一般大小的蓝陀雷木，打造宝弓的绝好材料。 “发了，我们发了呀！” 眼看就要返回营地，郎先生兴奋得手舞足蹈，“狗儿的，一把雷木宝弓就是好几千两啊！这得值多少钱，哈哈哈哈……” “恐怕还不止吧？” 乔银对弓可并不陌生，“普通的蓝银弓，就不下于雷木弓了，这种木材打造而成的弓箭，应该叫雷陀弓！如果没猜错，或许能堪比十大名弓了。” 说着，他将手上的一根齐眉木棍弯成了一个圆，之后陡然松开，顿时弹出了一声爆响！ 嗤……啪！ 但这根雷木丝毫没有损坏的迹象，显露出无比坚韧的质地，当真有点软玉弹钢的手感了。 “走，给大家一点小小的震撼！” 观想出魔神，乔银带着郎先生顺着海滩往营地而回。 当年他们往返于雨林，物资匮乏，还得借助离岸风才勉强出行，如今却开始着手改造自然。 …… 宝岛中部的湿季结束较早，正是收获的季节。远远望去，一片片金黄的稻田随风起伏，散发着阵阵幽香。 相比前两年，现在的农田要广大得多了。 十余座村寨，每座都有千亩耕地，最早开发的新平村更是超过万亩。 这在人多地少的内陆是无法想象的富足。 而且现在的村民个个身强力壮，特别是那些修为有成的人，能打理的庄稼是以前的五倍，十倍。加上生产队的安排配合，劳动产出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 即便新来的那些村民，还没能修炼出多大成果，也有衙门派来的幕僚帮他们完成第一次生产。即便不如乔银的手段，也比单纯动手收割要快很多了。 除了主粮，宝岛还也种植了各种蔬果，大部分同样开始成熟。可以说能种的，如今基本上都试种了，只看哪些食材更适应这里的气候。 因此刚回到营寨，乔银就迫不及待的来到田间察看。 他发现不少幕僚用的蓝银手串又有了改进：原来是丘小珍用雷木的边角余料打造了新的法器，法力比先前又要强上一个层次。 “道术的力量虽然没有武功强，但很多方面也是武功做不到的！等以后把道术普及，百姓的生活才是真正翻了身，真希望这一天早些到来啊。” 看着幕僚们用法力操控镰刀收割稻子，即省时又省力，乔银当真有些迫不及待。 “唉，注意！那颗扎了红绳的不要割！” 大家正忙得热火朝天，一位干部突然提醒了正在割稻子的幕僚。这名幕僚也会心的笑了笑。 “知道，那颗是稻种！” 每次收割，生产队的干部都会仔细检查作物的状况，留下最好的一些作为种子。 所谓最好，一般是结果最多的。但有一些发生异变的作物也会被留下来，比如抽穗早，分蘖多，果实大，这都是值得慢慢培育的良种。 看着生产队收割庄稼，方才体会到丰收的喜悦。 乔银很喜欢看这些东西，像打泥坯，垒墙，修坝，修蹄，越看越觉得很有意思。他自己也偶尔动手学一下，当然仅此而已，真正把劳动当职业那还是不乐意。 宁远就曾经打趣过乔银，乔银自己也并不否认这一点，他并不热爱劳动。 劳动是很辛苦的。 正因为知道辛苦，乔银身为脱产者，才会尽可能的发展生产，把辛苦尽量降低，收成尽量提高。 那种明明知道劳动很辛苦，自己不做，嘴巴里又赞美劳动的清流士大夫，才是乔银最厌恶的。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这句诗越品味，越能体会到作者的豁达。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脱产的向往，也只有脱产者才有精力推动社会的进步，这也是脱产者义不容辞的责任。 所以写这首诗的人一辈子都被士大夫排斥。 就在乔银思绪连篇时，与他同行的郎先生突然说话了：“对了，谷神一窍能让蓝陀银松脱胎换骨，那能不能让粮食作物也成长起来？” 说着，他指了指田间那株系着红绳的种子稻：“比如水稻，麦子，这才是最重要的！” 乔银也从思绪中回过神，重新望向了面前的农田：“是啊……谷神一窍，谷神一窍，谷物才是发源根本！您说得对，最应该淬炼的作物应该是它才对，谷神！” 二人对视一眼，彼此都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随着太阳落山，一天的劳作终于结束。田野上的稻子也被收割大半，只剩下一片光秃秃的茬子。 不过乔银所在的这片农田上，却还贮留着几根系着红绳的稻子，正是生产队留下的种子稻。 走到一株稻子前，乔银盘膝坐下，借着黄昏的余晖，还能清楚的看见它抽出的穗子，以及一根根结实饱满，又密又长的谷粒。 这是双季稻中，生长较快的灿米。 郎先生从田梗边走来，那里还有老温，老潘等干部。显然这片稻田已经被临时封控，做好了准备。 走在了乔银旁边，郎先生便说道：“试一试吧？如今资源不像之前那样紧缺，能够给你试验的稻种还是拿得出来的，我也相信你能够做成。” 乔银也点点头：“那我就尽力了。” 祭炼稻种，这可不比祭炼蓝陀银木。万一把稻种毁了，可是不小的罪过。 不过忐忑归忐忑，乔银并没有因此影响信心。 他祭炼任何东西，都不为私情，只为天下，因此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其中。 调整好状态之后，一颗鸵卵大的念头从乔银的眉心中遁了出来，闪烁的电弧照得昏暗的稻田亮了一片。 “这念头，如果能用来点灯该有多好？” 乔银忍不住又涌出这个想法，随口说了出来。 郎先生却是说道：“我其实也一直有这种想法，不过现在没有条件去做。你先把手头的事情做好，等我们回了大肃，再好好研究改良灯具的事情！” “好！” 郎先生的话，让乔银的心中极为舒坦。念头一送，就隐没到了稻杆之中！ “好熟悉的气息，虽然一个是稻，一个是树，但它们的本源却是有相通的地方！有了祭炼蓝陀银木的经验，相信祭炼水稻并不是难事！” 一进入稻子内部，乔银的念头就感应到了一种熟识的脉络，这是植被特有的纤维结构。 顺着这个结构，他很快就感应到一个点，掌控着整株稻子生长的点：这应该就是谷神一窍。 但顺着感应，他却始终无法找到穴窍。 同时，温暖的稻杆似乎与乔银的肉身都产生了一种若有若无的联系，无比协调。 这是进入任何法宝都没有的迹象。 即便是血纹钢，幻灵佛珠这样的宝物，神魂能遁入其中，但绝对没有这种夺舍般的感觉。 乔银直感觉这株稻子好像变成了自己的肉身，只是这俱肉身非常弱小，没太大价值。 “难道……” 心中一动，他的念头中观想出人体脏腑的模样，开始避开纤维排列的迷惑，以“人”的构造去深入感应，一层层的深入到芥子大小。 随着意念缩小，乔银的思维也更加深入，最后竟然感受到了一种陷落的意境！ 这种感觉，像极了当初帮皇帝洗炼神魂，深入到对方意识的景象：无边的粘稠包裹住了自己的念头，以致于难以辨明方向，甚至不能自己。 但有一点不同，皇帝的意识非常的浑噩，稻谷的意识却非常的纯净。 一棵稻子，竟然有自己的意识！ 无比纯净的意识，宛如刚出生的婴儿一般，还没有产生灵智。但这股意识无比强大，就和帝王一样，力量弱小，但意识却比鬼仙还要强，甚至堪比阳神。 在短暂的震惊之后，乔银的这枚念头化为了人形，先对着这个意识拜了一拜。 “我祭炼谷神，并不是为了私欲，而是为了天下！我身为脱产者，提高生产是我的责任，如果我的心意虔诚，请让我找到谷神一窍。” 感觉到这个穴窍并没有抗拒的意念，乔银这才开始施展道术，准备将之祭炼。 “毁灭明王，悲母菩萨！” 刹时间，乔银的这枚念头骤然进入了生灭状态，将这片如芥子一般的空间包裹在了其中。 在他的念头形成的不稳定的小千世界内，那些粘稠的意识终于消失了；在空间最深处，终于发现了这个掌控水稻生长的穴窍。 好像一副活生生的，肠子一样的器官。 “谷神一窍？” “这就是谷神一窍！它的构造竟然和其他的生灵都不一样，竟然是人的器官！这就是谷神！” 在乔银的意念中，感应到的这个“谷神一窍”，就是人体肠子的形状，简直不可思议。 当然，这一切的变化，都在电光石火之间。乔银念头中的小千世界，即生即灭，从找到穴窍，震惊，到清醒，都比刹那间还要快。 就在谷神一窍浮现的瞬间，乔银就已经控制着一丝，一毫的电弧，开始淬炼着这个穴窍…… 第二百零二章 谷中有神（下） 农田之上，郎先生见乔银的眉心中遁出月读之羽，就知道他已经测量出了穴窍的位置，准备祭炼，于是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守护在旁边。 远处的干部们，也都警惕的看着周围，防止有人误入。 农场内可以说是非常安全的，但做重要的事情，大家都会保持最高的警惕。 唰…… 只是一瞬间，乔银的念头就从水稻中遁了出来，回到了自己的眉心。 郎先生见他收回念头后，头上微微渗出汗水，只顾盘膝打坐，也不多问。 “看来祭炼谷物，远比祭炼树木要艰难啊……” 郎先生耐心的守护在一边；直到天完全黑下来，乔银这才睁开眼睛，长出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郎先生才问了一句：“成了吗？” 乔银有些兴奋地站起身来：“成了，应该成了！不过效果怎么样，还得过几天才能知道。” 郎先生听了，也是颇为期待：“是啊，那蓝陀金木也是过了一夜才长成的……唉，又要害得我失眠了。算了，我晚上就睡在这儿吧？” “不至于。” 乔银有些好笑。 郎先生则是正色道：“这可不是开玩笑，万一晚上变天了怎么办？被鸟兽糟蹋了怎么办？我这个人守夜已经习惯了，你不用担心。” 乔银也不勉强：“行，那我自己回去休息了。您多保重！” 此时的天早已黑得只看得见人的剪影。乔银跟着老潘，老温一同回村而去，不由得又想起前年刚刚开发宝岛的情景，恍然如梦。 这段日子，乔银也颇有些劳累。吃过晚饭，就早早地回舱休息去了。 他这个人没那么心重，事情办完就能睡大觉。 次日上午，艳阳高照。乔银从睡梦中醒来，感觉疲乏一扫而空，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营地边的涂滩上，杨树照例带着民兵们修炼武功。所有人都在成长着，一派生机盎然。 晨练结束，照例是小孩上学，大人劳作。乔银这才随着生产队重新回到农田。 剩余的稻田再次开始收割，一片繁忙。 来到已经收割完的田野中，郎先生果然还盘膝坐在那株稻子旁边，似乎真是一夜没睡。 看见乔银，他啪的一下就跳起来了很快啊！ “成了，真的成了！小乔你看，我刚给它浇了一次水，就长得比昨天高出好几寸了！最重要的是，它结的谷子大了一圈，足足大了一圈！” 郎先生激动的吼了出来，唬得乔银一愣一愣。只是乔银仔细看了半天，也没觉得有多大变化。 毕竟，它还是稻子，没变成想象中的“蓝陀金稻”。 “真的吗？就是说，这稻子真比以前好了？” “当然，绝对更好，好太多了！” 郎先生的声音都有些沙哑了，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努力的比划着手势。 “如果这个稻种能培育出来，它至少能让粮食增产五成！五成你知道吗，至少！” “五成！” 这样一说，乔银就真的听懂了，感觉心差点炸出来！ 郎先生激动地说道：“小乔，这里的种子谷物还有很多，你能把它们都祭炼一遍吗？不管最后成果如何，我觉得都可以试一试，拜托你了！” 说着，他长身作了一揖。 乔银也醒过神，连忙扶住了郎先生：“这个自然，您帮我护法，我马上来祭炼！” 说着，二人再次请老温和老潘过来，帮忙守住田野。 调整好状态，乔银盘膝坐在了第二株稻子前，遁出一枚念头，准备祭炼下一个谷神一窍。 但念头一遁出来，却把郎先生又吓了一跳：就连乔银自己也都怔住了。 因为这枚念头，和以前截然不同，里面空间隐没，似真似幻，竟然生灭着一个小千世界。 并没有借助月读之羽，也没有施展任何道术，这枚念头拥有了一念生世界的能力。 “这是怎么回事？” 这样的情景，乔银似乎经历过一次，那就是为东乡隆胜治疗神魂创伤的时候。 “创造，原来如此，这又是创造的力量！我祭炼稻谷，创造出了一个有用于文明的作物，所以念头由此真正融合了一念生世界的力量！” 相似的经历，让乔银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创造了一个新事物，所以念头又得到了一次洗礼，凝聚出了四次雷劫的力量。 仔细感受了一下其他的念头，其他念头依然还是三次雷劫。似乎祭炼蓝陀银松，其他普通生灵，包括人，都达不到如此的境界，只有谷物才可以。 这就是真正的谷神一窍才能感应到的境界。 “好，我的意念果然是虔诚的，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收获！有了这枚念头，再祭炼其他的作物就方便多了啊，真希望所有的粮食都能祭炼成功！” 平复下自己的心情，乔银的这枚念头再次遁入到了稻杆之中，开始又一次祭炼。 郎先生站在一边，也重新恢复镇定，边帮乔银护法，边感慨乔银得到的大机缘。 有了四劫念头，又有了昨天祭炼的经验，乔银这次的祭炼就非常容易了。只是几个呼吸，他的念头就重新遁了出来，而且丝毫不露疲态。 “郎先生，您说这颗稻子，明天又能长成什么样？” 郎先生笑道：“这谁知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总之祭炼之后，不论怎么发展，都是对农业有利的，日后都能丰富咱们的粮仓！” “哈哈，也是。” 乔银现在心情大好，微微舒展了一下筋骨，又望向了下一株稻子。 “郎先生，既然如此，咱们就继续祭炼吧？就像您说的，不光稻子，那边的麦田，包括杂粮，还有蔬菜水果，能祭炼的咱们全都祭炼一遍！总能长出几个更好的品种出来。” 郎先生听罢，不由得哈哈大笑：“果真，你不累吗？这乱七八糟的作物加起来，品种怕是有几百个，有的也要扦插嫁接，可不是件轻松的差事。” 乔银笑着指了指自己的眉心：“不累！上天赐给了我机缘，凝炼出四劫念头，我就得回馈世间，不然道心不稳，修为可能会褪化的。” 郎先生赞许的点点头：“好，我陪你一起干！” …… 随着雨林的降水结束，时间已是过了大半个月。持续了十多天的农忙也终于到了尾声。 村落南方的河流上，一座座水车飞快的旋转，带动着各种农具打磨米谷。曾经繁重的劳动被替代了许多，让人们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做更有用的事。 如今的十三座村寨，总共有水田八万余亩，光是谷米收成就超过二十万石。另外的杂粮，蔬果也是堆积如小山，完全称得上富足。 特别是新平村，这两年多开垦了良田千亩，村民的收成自然翻了好几番。原本成囤的余粮是地主富农才有的积蓄，现在却飞入了寻常百姓家。 “如今村寨发展得如此兴旺，下次就算带上十万人，也完全不用担心供给问题了。” 衙门里，乔银他们清点完钱粮帐目，个个心满意足。最后都把目光放在了那株“朽木树妖”之上。 若是放在以前，就是海外有了足够的承载力，也没想过带十万人迁徒。别说是大肃，哪怕把大戎，东瀛等强国都联合拢来，倾举国之力也办不到。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们得到了比造化葫芦更加强悍的法宝：天生地养的朽木树妖。 “小银，现在这株树妖真的能完全控制吗？万一你不在，郎先生他们也能操控？” 宁远看着这株面目狰狞的树桩，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事无绝对，谁也无法保证会有意外发生，现在只有乔银能自如操控它的门户。 乔银则是说道：“放心吧，我现在已经完全祭炼这棵树妖了！等我把它的门户完全炼化，郎先生他们再刻上自己的神魂烙印，就能操控自如。” 说着，乔银的眉心遁出一串念头，融入在了树妖巨口的清光之中。 这串念头一共有十三枚，颗颗大如鸵卵，却不似以前那样弧光四射的霸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颗颗念头深处，都有一个不稳定的空间。 这十三枚念头，自然是乔银祭炼谷物洗炼出来的。 农场中的作物非常之多，不是每种都能洗炼神魂，当然也不是只有稻谷才能洗炼神魂。 乔银一共洗炼了上百种作物，最后蜕变出来的就是这十三枚，拥有四次雷劫力量的神念。 唰…… 因此他用这些念头再次洗炼了朽木树妖的清光，真正将通往小千世界的门户炼化成功！而且大悲还魂经的意境，能放弃自己的神魂烙印，和道友共享这件法宝。 完成祭炼之后，乔银收回了自己的念头。之后对郎先生他们说道：“大家也都祭炼一下，然后试试能不能操控这座门户吧？想来应该没问题了。” 郎先生他们听了，也纷纷遁出自己的念头，小心的融入到了清光之中。 少时，所有人都感应到了通融的意境。 “真的成了！” 这片曾经困住郎先生的清光，终于不再阻隔人的念头了，就像祭炼法宝一样轻松！ 祭炼成功之后，郎先生念头运转，伸手一抬：只见清光飘起，一座虚幻的门户随之浮现。 眼见郎先生有些吃力，孙连诚，丘小珍，胡三娘，祁小怜他们也都一同帮忙。 最后轰然一下，一座牌坊大小的虚幻楼门终于形成！ “太好了，真的把门户打开了！” 这样的情景，让所有人都为之兴奋；乔银也满意的松了口气，和众人一同走进门户中。 朽木树妖之内，依然是那片方圆百里，天清地明，甚至还有小山小河的小世界。曾经让人闻风丧胆的“妖物”，如今却显得风景怡人，让人流连忘返。 “厉害啊，十万人！这里真的能装下十万人啊！” 第二百零四章 得陇望蜀 朽木树妖的小千世界内，乔银他们好像春游一样四处浏览着，同时商讨着迁徒流民的计划。 方圆超过百里的小天地，只要安排妥当，别说十万人，就是二十万，三十万也都装得下。不过具体事宜肯定要先规划好，避免发生意外。 这次用造化葫芦迁徒了万余人，算是积累了一点经验。只要组织得当，办起来应该不难。 “……我们先在源州府外滩建立几十个临时棚户区，像之前一样把流民先收容管理起来！等出行时，有组织的安排他们进入朽木树妖……” 对这种迁徒，乔银是身体力行过的，结合着小千世界的内部情况，很快划分出了一个个区域。这一片能安排多少人，那一片能安排多少人，基本上都能估算出来。 “这片空地小了点，大概只能安排一百户，这个地方就叫甲区！这边稍微大一点，大概能安排二百多户，咱们就叫它乙区吧？……那这边就是丙区！……丁区！……” 边走，他边用白灰在地上画出一道道线。 小千世界的空地上，逐渐被划分出了一个个不太规则，但又方便在其中活动的分界。 乔银说道：“如果建立临时棚户区，甲区就安排在湖阳码头旁边的江滩那里，那片空地正好能安排百户左右的流民！平时让干部多训练一下，出发时进了朽木树妖，就直接安排在这个‘甲区’。” “湖阳码头……” 宁远他们回忆了一下，依稀记得湖阳造船场外滩码头边，的确有这么一片涂滩；乔银居然记得这么清楚，好像整个源州的地图都装在他的脑子里一样。 乔银继续说道：“临时棚户区的乙区，可以安排在江口县西郊，那里也有一片大的空盐碱地。同样的道理，进来后乙区对乙区，丙区对丙区，相当于直接放进来……” 宁远他们边走，边看着乔银做的规划，都是暗暗震惊。 这样安排迁徒，所有人都想到过，但具体到细节就不是所有人愿意去思索的了。 乔银却能清楚记得整个源州府的结构，哪里有地，哪里有水，甚至能安顿多少人都能估算出来。而且他说的安顿是真能住下来，不是困在那里。 “小银，真看不出来你居然能想得这么细！” 宁远拿着手上的稿纸，又放眼望了一遍小千世界内的区域划分，当真有些意外。 乔银笑道：“这也没什么。我时常在想，万一大肃被入侵了，海军又没能守住，我们该怎么办？那就只能打巷战了。所以平时逛街，都会想着哪里能囤粮，哪里能囤人，如今正好派上点用场。” “……！” 众人互望了一眼，似乎都对乔银有些无语，好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你平时脑子里就琢磨这个？” “好战份子啊……” “哈哈……” 在小千世界里转了整整半天，大致商量好迁徒事宜，所有人都对未来充满期待。 中午，乔银便带着大家一同在小千世界里开火做饭，算是提前适应一下迁徒的气氛。 电磁炉上，架起了热腾腾的乱炖。 大家围坐在一起吃喝，欣赏着周围小千世界风光，当真有一种以天为盖，展地为席的意境。 “小怜的这个电磁炉，我已经摸到一点完善它的门道了，当然还得回大肃才有条件去做。” 孙连诚用电磁炉帮大家热着锅底，又回到了自己的老本行上。经过这些时日的钻研，他自然有了许多灵感，准备再次大显身手。 “小乔，你看看这个？” 见他递过一枚箭头般的磁铁，乔银伸手接了过来，当然认知这是什么。 “爆炎神符，这和电磁炉有什么关系？” 孙连诚神秘地说道：“当然有关系，爆炎神符的理念其实和电磁炉有相通的地方！区别在于，爆炎神符是把雷霆的力量一次释放，电磁炉是慢慢发散。” “原来如此！” 乔银看着磁铁箭头上的符纹，明白了一点皮毛。 不过他仔细把玩着手中的磁铁箭，发现这枚箭头上的符纹似乎又有些不一样。 孙连诚如今镌刻的符纹，不再像那种飞扬跋扈的电弧，而是呈现出一种内敛的意境。 确切地说，是乔银现在领悟到的，一念生世界的意境。 “孙长老，这个符纹……” 见乔银终于看出了门道，孙连诚流露出得意：“不错！这些天我和你谈玄论道，绝非没有收获，这个法阵就是钻研成果！” 一句话，当真又给了乔银一点小小的震撼。 孙连诚说道：“要真正控制好电磁的力量，那种狂放的电弧是肯定做不到的，所以小怜一直没能完成电磁炉。只有达到这种内敛的意境，它的力量才能真正收放自如！” 祁小怜坐在一边，也是不住点头。 乔银拿着箭头把玩了半天，忍不住感慨道：“是啊，只有一念生世界的力量，才能让它收放自如！而且这不光完善了电磁炉，还完善了爆炎神符箭啊！” 以前的爆炎神符，只是单纯的释放力量，威力再大也有极限。但孙连诚如今镌刻的法阵，却涉及到了空间法则，这个概念就完全不一样了。 一个小千世界爆炸，能产生多么大的破坏力？ 简直无法想象！ 哪怕爆炎神符不是真正的小千世界，但只要蕴含了这个法则，威力就是成几何倍数提高。 这让乔银都有些迫不及待：“孙长老，这个法阵什么时候能真正完成？” 孙连诚说道：“用不了多久，多则一年，少则半载！只是这种法则只能从内部镌刻，我做不来，到时候只能劳烦小怜道友辛苦一下了？” 见大家都望向自己，祁小怜连忙说道：“孙长老言重了，我一定会做好的。” 郎先生则是说道：“看来小珍的水车，也得让孙长老和小怜帮忙改进一下啊！特别是现在有了雷木，除了打造兵器，发展生产也是用得上的。” “水车？” 大家又望向了郎先生和丘小珍。 乔银也参与过水车的祭炼，当然知道还有些许不足。如今的水车，确切来说应该叫水轮，转速极快，动力自然也是百倍提高。 但正因为转速过快，在与水的摩擦时会极大的影响温度和压力。水蒸发形成气泡后，带有很强的冲击力，对水轮本身和水库都有磨损。 郎先生对小千世界的意境也有相当的研究。孙连诚的法阵如果钻研成功，对水车的完善自然也有不小的好处，或许能解决这个气泡问题。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在兴奋地谈论着各自领域的发展。 乔银吃着饭，自然也在琢磨自己擅长事。 宁远不由得问道：“小银，你又在想什么？” 乔银被唤醒思绪，也没有隐瞒：“我在想，能不能去香料群岛看一看？……” “什么？” “香料群岛？” 大家都被他的话震惊了，毕竟现在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发展蓝银群岛上，还没到继续探索的地步。 而且香料群岛太遥远了，如今只有安南能够到达。沿途补给的港口，自然也都是安南在把持，以大肃的力量不可能航行到天竺洋。 不过，郎先生和卢源却是知道乔银的打算。 “小银，你真的相信那些虎鲸能带你去香料群岛？” 乔银点头道：“是啊，它们是相当有灵智动物，我相信它们的能力！如今蓝银群岛已经有了开发的基础，按理说我们应该脚踏实地在这里发展，然后再向外图谋。但这只是最早的计划而已。”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从地上站了起来，望向了大家。 “现在条件不一样了，我们不光有了造化葫芦，还有了朽木树妖！大家继续开发蓝银群岛，我利用造化葫芦去一趟天竺洋，看看香料群岛到底是什么样的？我总感觉，那里有非常重要的东西。” “重要的东西？” 宁远他们当然知道，香料群岛盛产灵药，仙果，这的确是练武修道都需要的奇珍。 但乔银说的，显然不是这个。 点了点头，他分明地说道：“不错，我要看看那里的市场，这个汇聚了大半个世界贸易的集散地，到底何德何能，把这么大的生意治理起来？哪怕是北肃，恐怕都没有这样的可能。” 乔银的这个困惑不是一两天了。 北肃的军事虽然不强，但无论是国内还是海外却都得承认，北肃的经济是中原王朝的最高峰。 但无论是北肃的朝贡体系，还是现在重新建立的东海之盟，都还停留在做买卖的理念。乔银不止一次的感触到市地的发展有上限。 而传说中的香料群岛，连通着世界各国的商旅，其贸易规模比北肃还要宏大！他们是怎么运作的，如何解决货币问题，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如果他们的治理更先进，是否能够借鉴过来，发展大肃的国力？ 这才是乔银最为渴求的。 没有经济基础，再多的创造都没用。 看着他坚定的目光，大家也明白乔银的心情。 宁远站了起来，说道：“好，我支持你，也相信你！每当我满足于眼前的所得，总有你会站出来继续往前走，这也是我最佩服你的地方。” 他说着，其他人也站了起来，围在了乔银的身边。 郎先生说道：“迁徒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了，你放心去干！不要有后顾之忧。” 其他人也都点头。 乔银看了大家一眼，拱手道：“诸位回了大肃，帮我去看看我娘，就说我在办差，让她老人家不要记挂！还有，帮我向哥嫂也请个安。” 众人也都拱手道：“一定！” 乔银的性格，说走就走，从不拖泥带水。世界的发展日新月异，没有多余的时间拿来耽误。 他唯一觉得愧疚的，就是要推迟回家的日子了。好在老娘有嫂子照顾，让他能安心出海。 家里有个贤惠的女人，男人才能在外打拼。 乔银一直都很庆幸，周近能把小宁娶回家。 第二百零五章 再起征途 时过三月，信风开始北上。 蓝银群岛今年的开发圆满完成。岸边的港口，两队大舰也在村民的目送之下相继驶离。 这次开发，总共建立了十多个村落，安置了万余流民，真正让这片海外之岛有了人气。可以说哪怕现在出了意外，凭这些人在蓝银岛上繁衍生息，若干年后也能形成一个繁华的小型邦国。 更何况，乔银他们还得到了朽木树妖这样的神器。等秋天再来，那才是惊天壮举。 朽木树妖如今正安放在瑚州号上。里面存放着运往大肃的大量土产，木料，特别是蓝陀银木，还有不少祭炼成功的雷木，当真是巨额财富。 放在以往，这些物资要运回大肃产生经济效益，至少得几十艘大舰。如今只用一个朽木树妖就能装走，这是前辈航海者想都不能想象的。 “小怜，我这几天终于把精金煞祭炼完成了。你试试看能不能驾驭？” 舰队驶离蓝银群岛的第三天，又是一日清晨。启航之即，乔银把祁小怜叫到了身边。 只见他眉心之中宝光吞吐，少时，一枚光球迎着红日遁射而出！ 这枚光球，正是五行丹煞中的精金煞。 乔银修炼的道术五行属金，因此最适合祭炼的一直是金煞。和以前相比，这枚金煞外丹少了些精光四溢的狂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沉深。 从前的法器，阵法都是镌刻在表面，祭炼之后彩光环绕，无比华贵。 而这枚丹煞，阵法却是镌刻在内部，如同收敛了少年狂傲，有了一丝成熟的意境。 小怜抬起眼睛，感受着这枚外丹，又是惊喜，又是震撼。 在内部镌刻法阵，就是她自己完成的，有一种天然的契合。 只见小怜张口吐出另外四枚外丹，与这枚金精煞排成了一个圆。彼此交融之间，相克相生，另外的木，水，火，土外丹也依次收敛了狂暴。 乔银的眉心也随之遁出一枚鸵卵大的黝黑念头，好像定神珠一般镇压着这些外丹的力量。 最后，这五枚丹煞环绕飞腾，连成了一个整体；它们中间，隐隐生灭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空间。 “真的成了！” 小怜念头一动，张口把这五枚外丹重新吞了下去。一时间，她的神魂与之交融，骤然膨胀起来，竟然不由自主的脱壳而出，凝炼成了自己的模样。 由神魂凝聚而成的小怜，和她自己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神魂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居然突破了，修成了鬼仙？” 乔银看着小怜的神魂，念头波动和以前截然不同，不由得大喜！原本他以为小怜要再积累个一年半载才能达成，结果在这里就突破了。 随着小怜的神魂重新归窍，乔银也收回了自己的念头，满足的笑了出来。 小怜则是半天回不过神，用眼睛感受着自己的手：“小银，我好像突破生死屏障了？太神奇了，原来这就是鬼仙，果然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呢！” “是啊，恭喜你小怜！” 乔银上前一步，会心的拍了拍她的胳膊，“这是你的造化，更是洋务衙门的造化！你的这个法阵当真完成了，以后可要多帮大家做点事情。” 小怜用力的点点头：“嗯！” 她似乎有些喜极而泣，但出海的这半年，也让她沉稳了许多，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到了他们身边。 “小银，要起航了。” 乔银抬头望了一眼，正是宁远。 宁远身后，还有郎先生，卢源，胡三娘，孙连诚，丘小珍他们。大家都望着乔银。 郎先生问道：“小乔，你真要走了？” 乔银喘了口气，说道：“是啊，现在出发最为稳妥。信风吹向西北，可以一直把我送到蛮荒大陆！到了那里，就让虎鲸悄悄带我绕过风暴角，到达天竺洋。” 说着，他牵着小怜的手，送到宁远身边。 “小怜现在修成了丹煞，即便我不在，祭炼法器的事她也可以操办！她和卢员外一起配合，也能完美的控制朽木树妖，这点大家可以放心。” “你这家伙！把小怜培养起来，就是为了躲懒吧？”宁远望了小怜一眼，不禁打了个哈哈。 的确，拥有外丹的小怜也能祭炼各种法器，顶替乔银不少的差事。 乔银也笑道：“别说得这么直接嘛。” 说着，海上已传来了几声尖啸：只见几头虎鲸从海面上跃起，好像在和乔银打招呼。 银河号的舰艉，水手们正用吊车放下一艘牙舰。 宁远望了望茫茫大海，不由得多问了一句：“带这么小的船，能装几个人？” 乔银说道：“有百十个水手就够了。另外有杨树，老潘，老温几个过来帮忙，我只是出去探探路，又不是去打仗？没必要弄那么大阵仗。” “物资够吗？” 宁远又望了一眼他背上的几个卷轴。 乔银也用手拍了拍，同时又亮了一下腰间的造化葫芦：“放心，带的东西够咱们这点人吃上好几年！倒是你们，我不在的时候可别耽误了差事。” “哈哈，敢小看我。” 宁远又笑了笑，之后和乔银碰了碰拳头，“你可得全须全尾的回来，不然咱们铁定去天竺找你。” “中！” 乔银竖了一下大姆指，之后回头就跃出了船舷，攀着吊车的缆绳一路落到了牙舰上。 随着乔银上了牙舰，杨树也挥了一下手：老温，老潘也带着上百名水手一同跃出舷，顺着缆绳溜上了牙舰，之后秩序井然的开始扯帆。 少时，各艘大舰陆续起锚。半个时辰过去，太阳已高高升起，信风再次活跃起来。 “乔舰守，我们等你凯旋！” 瑚州号和银河号上，宁远他们都向乔银呼喊着。 “等我的好消息吧！” 乔银也挥着手，牙舰开始向着西方慢慢远去，之后速度越来越快，不多时就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小点。 …… 乔银现在乘坐的这艘牙舰，是洋务衙门最好的一艘五级战舰。 它船身瘦长，长八丈，宽仅一丈半，桅高九丈，由一百二十枚风帆组合成四面三角形的连帆，行驶起来比大部分海船要快出一倍。 因为太快，以至于行驶途中整座船都会微微后仰，与水面的倒影组成剪刀一样的形状。 所以这种船，被称为“飞剪船”。 原本飞剪船不适合远航，首先是贮备不足，然后受风力依赖太大，最后是因为航速太快，船体难以承受持续的水压，所以只作为战略运送和冲锋艇。 不过现在这些问题都被解决了。 乔银有造化葫芦和封印之书，可以贮备绝对足够的物资；蓝银风车也解决了风力的困扰，并且衙门也开始仿造东瀛为战舰包上铁衣。 现在的这艘飞剪船，船头部分打造了三寸厚的钢甲，对水的冲击降到了最低。蓝银风车凝聚的风力更让百十面风帆鼓胀到了极致。 一路乘风破浪，快得简直难以形容。 “这航速，怕是有三十节了吧？” 乔银甚至怀疑，自己就算直接用神魂飞翔，也比这艘船快不了多少了。 根据力水测算，战舰的极限速度只能在三十节。就像神魂的飞行不能快过疾风一样。 这不是说无法更快，只是超过这个速度，船就要散架。神魂飞得太快，就吹散了。 飞剪船的航速，让那些虎鲸明显跟不上，过不多久就对着乔银喊了出来，一个个抱怨得不得了。 “小银，你这船怎么游这么快？要累死我们吗！” “哎哟，我的鳍！……” “啊，真是不好意思。” 乔银连忙走到甲板边，抱歉地向它们挥了挥手，“我也没想到，这船能开这么快啊？要不这样，我把你们装进造化葫芦，你们直接跟我一块儿走怎么样？” 说着，他把手一招：只见一道道清光浮现在了虎鲸们的面前，好像打开了一座座门户；虎鲸和大量的海水竟然都涌进这个门户，随后进入了小千世界。 乔银的一枚念头也跟进了来。 造化葫芦内的这片天地，如今已经变成了一片“内海”。为了让虎鲸们住得舒服，乔银在它们进来之后依然让海水持续灌入，一直灌了十丈多深。 “哇，这是什么地方？好神奇！” 莫夫人望了周围一眼，当真感慨人类的神通广大，心中既兴奋，又有一丝惊恐。 乔银的念头变成了一个小人儿，浮现在了海面上：“这是我随身携带的小千世界，也是我这次敢远洋的最大依仗！有它在，你们累的时候就能进来休息，要出去的时候就告诉我一声；等到了蛮荒大陆，就让我躲在里面，你们像上次那样悄悄带我绕过去就行了。” “哦，这真是个好办法！” 小尤的神魂也遁出来，凝聚成一个小女孩的模样，显得很兴奋。它修炼道术之后，思想越来越接近于人，并不会对法宝感到畏惧。 莫夫人自然信得过乔银，况且它们本身也是去天竺洋旅行的，因此也就安心下来。 “如此甚好，我们也算搭上你的顺风船了！现在你送我们，我们正好休息；过会儿我们再驮你们，你们再休息。这样共替相担，天竺洋怕是能很快就到了。” “嗯，一言为定！” 乔银发现这真是个好办法。 造化葫芦内的空间算不上广阔，不过短时间住上一群虎鲸，还是勉强可以的。 见这些虎鲸已经围成一个圈，开始睡觉休息，乔银也不再打扰它们，意识回到了外界。 杨树见乔银睁开眼睛，不禁问了一句：“大人，是不是有什么变故？” “没有。” 乔银笑了笑，用手指向了前方，“一切顺利，全速前行！” 第二百零六章 人间道 大海之上，飞剪船以最快的航速向西航行了整整一个白昼，直到追逐着落日入海。 感觉到念头一阵波动，乔银的意识也重新回到造化葫芦之中，见虎鲸们已经醒来。 “小银，我们休息够了，放我们出去吧？我们出去之后先吃饱肚子，然后就能带你旅行了！” 小尤见乔银的念头闪烁起来，哇哇直叫。 “好！” 乔银也打开造化葫芦的门户。 一道清光涌现，虎鲸们顺着出口一头头跃到了外面的海上，溅起一巨大的水浪。 “哈哈，还是外面好玩呀！” 小尤一回到大海，就飞快的游了起来，短时间内都不慢于飞剪船的速度了。 只见它瞄准一只大海龟，“啪”的一摆尾巴，就将海龟扇得飞出几丈高，差点挂到桅帆上！ “咩哈哈哈哈哈哈……太有意思了！” 虎鲸们一边捕食海中的鱼虾，一边玩着游戏。海龟，魔鬼鱼，包括鲨鱼都是它们的食物，而且大多都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才入口。 这让船上的杨树都打了个哆嗦：“幸亏虎鲸不攻击人！不然就是武道大宗师，武圣，在海里恐怕也不是这群大鱼的对手啊。” 武道高手在陆地上，全副武装，可以力敌群狼，甚至狮虎。但到了海里，那就失去了十之七八的战力，更何况是和大象一样的强壮的虎鲸。 乔银对此深以为然：“那当然，毕竟体格摆在那里。不过虎鲸既然产生了灵智，自然也知道人的厉害，做朋友才是最好的选择。”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太阳完全落在了海平面以下。虎鲸们也个个酒足饭饱，精神奕奕。 小尤自然没忘了乔银，张开嘴道：“小银，把那个葫芦给我吧？轮到我带你们了！” “这可真不错，咱们轮流上岗，一路下来都不用停，可以省下一半的时间。” 乔银将造化葫芦一抛，落到小尤的舌头下面含住。之后用法力再次打开小千世界的门户，一片清光涌在了飞剪船的正前方。 哗啦…… 飞剪船涌入这片清光，就在海上凭白无故的消失了，只剩下一群游荡的虎鲸。 乔银他们自然是进入造化葫芦之中了。如今这片小千世界依然注满了海水，飞剪船相当于直接航行进来，然后停泊在了这片“海”上。 “好了，咱们也开始做饭吧？” “哦……好！” 乔银向杨树他们打了个招呼，大家也随之清醒过来，拿出电磁炉和炊具开始做饭。 在造化葫芦里，船舶停起来非常平稳，甚至连下锚都不用。毕竟这里与外界完全隔绝，没有风也没有浪，就是一片独立存在的小天地。 在这片小千世界中，食物的腐败都变慢了。尤其是封印在卷轴之中的食材，拿出来后依然像新采摘的一样，足够让海员们顿顿都吃上新鲜饭菜。 甚至灌进来的海水中，还有不少海鱼，海虾，海带，紫菜也一起被带入，平添了不少海鲜。 这让不少热爱垂钓的水手干脆拿起鱼竿，坐在甲板上享受一下钓鱼的乐趣。 如此整过了一个时辰，大家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吃完饭后，乔银在甲板上散了一会儿步，然后就回到自己的船舱里休养生息。 飞剪船的船舱就比较小了，哪怕是舰长，也只有一丈见方的空间。为了不影响航行，乔银并没有放出海水，让海员们处于舒适但不至于懈怠的状态。 “小怜的庶民道术已经研修得有点眉目了，剩下的事我也不必去操心。如今正好试试看，能不能把六道轮回经再进一步，真正观想出毁灭明王？” 乔银盘膝坐在吊床上，眉心中遁出月读之羽。之后他的神魂出壳，再次进入了月读世界。 月读世界，依旧是一片血色的天地。不过对现在的乔银已经没有了任何影响。 乔银的念头凝聚成法身，变化成自己的模样，调整好状态，开始观想六道轮回。 他的法身缓缓盘膝坐下，观想之中，一尊尊魔神在他的身边浮现出来，依次是夜叉王，罗刹王，修罗王，金刚王，唯独还缺少毁灭明王。 六道轮回中，现在只剩人间道没有观想完整。这是轮回中最关键的一道，也是最为艰难的一道。 因为人间道最为复杂，人的根源也有着诸多不同的定义。 宗教认为，人是由神创造出来的。世俗认为，人是由动物演化出来的。但有灵智的生灵不止一种，唯独人成为了万物灵长。 儒家认为，因为人有仁义。墨家认为，因为人有智慧。法家认为，因为人有规则。道家则认为，因为人什么都没有，所以才是人。 不过乔银在无数过往的云烟中，却是看到了一个最常见，却又让圣贤最为不耻的东西。 “钱。” 乔银看到了钱。 确切来说，是经济。 “人之所以是万物灵长，超然于一切有灵智的动物，就是因为人类存在经济！经济能把毫不相关的人调集起来，从部落走向联盟，从蛮荒走向文明；如果没有经济，人不过是陆地上的虎鲸而已。” 出海多年，使乔银的眼界无形中开阔了许多。他见过东洋藩夷，还有大洋中的生灵，甚至虎鲸这样的几乎和人一样聪明，有自己的语言，有自己的部落的动物。但它们的发展也仅限于此了。 因为这些动物，依然停留在部落时代。它们无法形成更大的联盟，缺少关键的纽带。 这个关键的纽带就是钱。 钱是罪恶的，它能让亲情反目，父子相残。 也正因为如此，钱能让毫无血亲关系的人打破宗族的枷锁，投入到社会建设中。 比如乔银乘坐的这艘飞剪船，如果要某一个部落来打造，难以想象需要多么大的部落才行。但在经济的纽带之下，这个壮举就完成了。 甚至，乔银都不用知道船是哪些人打造的。 虎鲸如果落了单，需要其他族群的帮助，那就得加入其中，用一辈子还下这个人情。 人却不同。出门在外，人能花钱在旅店歇息，两不相欠，一直都是自由之身。 连升客栈，甚至能成为学子交流的场所。 没有亲缘，没有人情，有的只是等价交换。所有人都各尽其责，所有人都各取所需。 经济越发展，文明就越开放。 因此，乔银最终定下了结论：“人间道的根源，就是经济！一切发展，建设，都是为了经济，经济繁荣，人间就繁荣，经济崩溃，人间就将毁灭。” 他这次出海，最根本的目的也是发展经济。 嗡……嗡……嗡…… 在乔银念头的贯通之下，一尊四面八臂，面貌狰狞的魔神开始慢慢浮现。 这是人间道观想完整之后，毁灭明王开始真正凝聚。 乔银得到的六道轮回经是残本，他其实并不知道佛，道，儒对于人间道真正的理解。所以乔银只是借助了这个框架，自己观想完成了这门道术。 这个理念是对是错，不得而知。乔银也没兴趣争论。 他是做实业的人，富国强民是永恒的目标，至于理论就交给圣贤去钻研吧。 “我相信圣贤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诸子百家，都是比我更有智慧的人，我能想到的，他们必然也能想到！只是因为时代的局限，他们不能说出来罢了。” 乔银回过心神，那尊毁灭明王已经从模糊变得清晰，最后逐渐缩小，收起了四面八臂的外貌，面孔也变得清秀起来，竟和自己的法身一模一样。 守护人间道的魔神，就是修行者自己。 “终于把毁灭明王观想出来了！不知道能不能自如控制，先试一试它的状态。” 这尊魔神终于观想完成，乔银首先就是看它能不能打。很快，旁边的夜叉王就朝它扑了过去。 夜叉王这一扑，身形如游鱼一般灵敏，将要击中对手之时，陡然勃发出无穷力道！这分明是和卢源修炼时，从他身上学到的拳意。 鱼龙九变！ 见夜叉王挥拳打来，明王也丝毫不慌乱，出手只一捻，就将这股堪比武圣的力道泄去大半；同时它身形往后一缩，犹如潜龙入渊，一步就脱离了战圈。 “好！” 在旁边观战的乔银，都忍不住喝了一声好！ 这些魔神和他一样，都拥有无法无念的境界，因此并不需要操控。甚至很多时候，能够发挥出比自己还要好的武技，作为提升他修行的灵感。 眼见明王观想完成，乔银心念一动，神魂便从月读之羽中退了出来。 他在月读之羽中又是修行了整整三天，不过对于外界却只是短短的一瞬。 感觉身心都有些疲惫，乔银躺上吊床，舒服的睡了过去。 长夜漫漫，他附着在小尤鱼鳍上的念头似乎感应到了东方初升的太阳，整个人逐渐清醒。 虎鲸队伍依旧朝着西方游着，不过和昨天晚上相比，它们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 于是乔银马上和它们打了个招呼：“莫夫人，小尤，时候不早了，该换班啦？” “嗯，我们的确累了，还是像昨天一样好好休息吧！” 莫夫人招呼了一声，乔银也从小尤的口中取回造化葫芦，打开门户。 里面的飞剪船重新航行出来，虎鲸们也再次游了进去。 对着启明星测算了一下经度，才一天一夜，远洋队伍就向西航行超过五百海里，简直骇人听闻。 乔银的一枚念头遁出，这枚念头显得比之前更加深邃。里面隐现出的小千世界，生灭的过程也平稳了许多，能持续几个呼吸的时间。 小千世界中，浮现着一片模糊的地图。这是小尤用神魂传递给乔银的，另外他手上还有一张从安南得到的海图。 两相对照，确定航向没有偏差。 “照这样下去，最多半个月就能到达蛮荒大陆！只要绕过蛮荒，就到达天竺洋了。大棠高僧拜佛求经的圣地，传说中的西天，到底是怎样的呢？” 第二百零七章 万卷书，万里路 对于海员来说，航海的大部分生活都是单调乏味。 自乔银西行以来，大家的情绪就再次从新奇，兴奋，到归于平静。飞剪船和虎鲸相互配合，整整航行十三天后，终于接近了蛮荒的大陆架。 这个距离，已经相当于从蓝银群岛回到擎海群岛了。 “为了以防万一，咱们不能暴露目标，这段日子都要在造化葫芦中渡过了。” 这天傍晚，乔银照例打开门户，清光之中跃出一头头的虎鲸。而且这一次，他把小千世界的海水都排空了，真正留下了一片可以生活的空间。 对虎鲸来说，造化葫芦内部不算大，但对人来讲却是一座小城。 随着海水逐渐排出，小千世界也再渡呈现出原貌。飞剪船被架在世界的一角保养维护，水手们则在周围搭起营帐落脚，非常停当。 吃完晚饭，大家修炼的修炼，休息的休息，秩序井然。 乔银则把一枚念头附在小尤的背鳍上，意识转到外界，随着虎鲸们的前行观察着周围的海势。 “原来这里就是蛮荒啊？” 此时天已经黑下来了，乔银放开神魂之力远远的望了过去，见前方十数里开外的大陆架隐约开始浮出海面，从而形成了一片广阔的陆地。 小尤说道：“这里是蛮荒大陆的东南角，我们一般不会经过这里的。因为你搭乘的信风航线靠北，所以会才经过这片地方，下面应该要转航了。” 果然，小尤话音刚落，莫夫人就带着队伍向着南方游去，差不多是顺着蛮荒的大陆架前行。 随着纬度越来越靠南，信风也越来越微弱。 乔银也一直远远的望着蛮荒大陆，发现这片角落周边的确有海船航行，明显是安南的船队。 陆地上依稀开辟出来了城镇，村落，还有港口，不过离得太远，看不太清楚。 在这种情况下，乔银自然不会冒然过去察探，尽管他现在的道术足以称得起一方高手。不过乔银的原则，始终是低调发展，避免无效冲突。 “这个季节，应该是蛮荒东南角的湿季吧？蛮荒大陆的东岸，也就这么一片有开发价值的土地了，除了航线顺利点，也不比蓝银群岛强上多少。” 大致观察了一下这个“风暴角”，乔银便结合安南的海图，还有虎鲸说过的海洋状况，推断出了这片海陆的气候条件。 整片蛮荒大陆，从北到南就是沙漠，荒漠，半荒漠，然后是稀树草原，热带雨林，草原，最后回归沙漠。 只有每年谷雨前后，位于南回归线的“风暴角”受东南信风影响，沿海能进入一段时间的湿季。这也是蛮荒难得可以开发的狭小土地。 不过立秋的第二次湿季，这里是享受不到的。因为蛮荒大陆北宽南窄，吹到“风暴角”的东北信风是大陆风，非但没有降水，反而会带来干旱。 因此乔银对于没有抢先占据风暴角，又释怀了一点。 当然，蛮荒大陆没有足够的农业价值，却有着巨量的矿脉。荒漠中的银矿让安南一次性交付了二千万两的战争赔款，眼睛都不带眨的。 所以安南现在可谓是富到流油，想要什么直接买。加上他们还开辟了香料贸易，日子过得比技术革新后的泯南还要舒坦。 对于这些，乔银心里肯定不舒服，但也不会有什么举动。他家开的纺织场需要这些客户来买东西，没有哪个生意人会得罪付银子的人。 砰！ 就在乔银边观察海岸状况，边思索局势的时候，海边突然传出的一声炸响，把他吓了一跳！ “有人开枪，难道我们暴露了？” 大陆架的海底非常浅，很多滩涂离海面不到十丈。 放眼望去，乔银却并没有发现有安南的什么人，只看见一只硕大的龙虾；它正张牙舞爪的挥舞着一对钳子，发出刺耳的声响。 “大家小心，这是鼓龙虾王！它的钳子能像人类的火铳那样发射子弹，千万不要被打中眼睛！” 领头的莫夫人连忙提醒了大家一句，虎鲸队伍也稍微绕了个圈，从这片海域边遁开了。 “什么，鼓龙虾王？海中居然有这样的生物？” 乔银看着这只和狗差不多大的龙虾，当真被震撼到了。 尤其是它的那只大钳子，比修船用的扳手还要大，猛烈一夹，就能发射一道闪电般的光芒！旁边的一只鲨鱼被直接打死，然后被龙虾进食。 小尤心有余悸地说道：“是啊，海洋中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了，比陆地上多出百倍！毕竟海洋比陆地广阔，承载力不可同日而语。比如这种能使用邪术的鼓龙虾王，谁都不敢招惹它们。” “邪术？” 乔银则是笑了笑，“并没有那么神奇，这种龙虾能发射子弹，其实原理和水轮一样。水轮高速运动，把水蒸发成了水蒸汽，水中的这个汽泡又在高速运动中产生了破坏力，这也是我们一直想解决的问题。” “哦，原来如此！” 小尤倒是看过他们的水车，比别的虎鲸更有见识，因此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莫夫人感慨道：“你们人类真了不起，什么事都能寻找到根源，不像我们这些生灵，世世代代都浑浑噩噩！你能教小尤学习知识，这真是她的造化。” 乔银说道：“夫人言重了，其实所谓的知识不过是经验的积累和总结罢了。你们吃亏就吃亏在没有形成文字，我以后想办法帮你们解决一下？” “那可太好了！” 莫夫人也诚心的表示感谢。 眼见天色不早，乔银的意识便沉寂了下去。他的肉身也在小千世界中苏醒过来。 “能够产生气趸效应的龙虾，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不过龙虾都能发射气泡攻击鲨鱼，我们的战舰能不能也研究出这种武器，从水下发动攻击，击穿对手的船底呢？” 乔银这个人，总是能突发奇想，而且最先想到的肯定是和洋务有关的事宜。 海战时从水下发动攻击，其实很多前辈也想到过。但最多也只是由武道高手，道术高手训练而成的“水鬼营”，本质上和火炮相差太远。 水下攻击，一直都只是边角余料，上不得台面。 但火炮又不可能架到水下，所以大家对这种构想最多也就停留在谈笑中了。 不过今天，乔银是真切看到了水底发射“子弹”的状况，虽然是由一只龙虾完成的。 “水趸出现泡化反应，我们以前只想着如何去克服它，却从来没想过怎样去利用它？这真是走错了路。其实换一种思维，何尝不是海阔天空？” 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有了足够的知识贮备，就可能在关键时刻受到启发。 缺一不可。 “好，这个思路打开，以后的事情就有方向了！当然凭我一个人肯定无法完成，得依靠洋务衙门的诸多能人才能办到，我相信一定可以办到！” 乔银放开了心神，感觉无比期待。 如果真能研发出从水下开炮的武器，那该叫什么呢？水炮？水雷？鱼雷？…… 当然这些还过于遥远。 稍适修整之后，乔银也重新回归正题，祭出月读之羽开始修炼…… …… 长夜过去，又是一个黎明。 海面上，围成一个大圆的虎鲸们从熟睡中醒了过来。 今天的航行，没有洋务衙门的飞剪船了，全部是由虎鲸完成。海岸上的人也不会多注意。 “终于，这就是蛮荒的最南端？” 随着虎鲸一路南下，直到午后，乔银终于看到了蛮荒大陆东岸的尽头！ 此时的信风早已北去，但大陆庞大的体量却把离岸风增大了无数倍，形成了类似于季风的气候。 这股风也是东南风，一度让人以为信风南下了。 季风和信风的交界之处，让海面变得不再平静。即便天色再次变晚，海上却掀起了一片片巨浪，天空中也隐约有闪电浮现，好像酝酿着一场风暴。 远处的海岸边，不少停泊在港口的趸船开始随着海浪上下起伏，好像煮熟的饺子。 如此情景，差点让人以为回到了泯南。 蛮荒大陆东南角的海风，非常类似于季风，是一种亚热带季风性湿润气候。 “是啊，这就是蛮荒的最南端！再往前走，就要向西航行了！” 小尤像个老水手一样，为乔银讲解着航线。其实它也是第二次远行而已。 说话间，虎鲸队伍终于绕过东南角，开始向西前行；一片巨大的海浪也迎面扑来！ 哗啦……！ “好家伙，这是什么风？” 小尤的背鳍被狂浪猛烈冲击，惊得里面的乔银差点要蹦出来！这样的海浪，他只在南海发生台风的时候见识过，没想到在南大洋又重现了。 最离谱的，是扑向虎鲸队伍的还有另一股风，不是信风，也不是季风，是乔银从来没见过的风。 “这是西风，在南方的海上很常见，终年方向不变！我前年跟娘一起旅行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呢！” 小尤明显对这股风并不陌生，相反还很兴奋。它和其它虎鲸们一同在海面上飞跃，迎着这股狂暴的西风飞速前行着，好像在海天之间翱翔一般。 天上，是乌云翻滚的雷霆。 海上，是超过十丈高的惊涛骇浪。 一支虎鲸部落，迎着狂风暴雨，破浪前行！ “太壮观了！” 如此情景，让乔银的神魂念头无比振奋！他更庆幸结交了虎鲸部落，有它们帮助自己。 不然要凭洋务衙门的船队绕过风暴角，只能等到冬至，九死一生才有可能。而且那个季节，必然也是安南严防死守的日子，一场军事冲突在所难免。 但现在，安南明显没有巡弋这片海域，毕竟太危险了，也没这个必要。 于是乔银在虎鲸的帮助下，从安南的眼皮子底下绕过了风暴角，开始向天竺洋而去…… …… 第二百零八章 盛世的遗址 在风暴角航行，进度就慢许多了。 不光有西风的侵袭，为了不暴露目标，战舰也被隐藏了起来。虎鲸每天还要休息，捕食，一天下来只能走出一百多海里。 绕过了蛮荒东南之后，远方大陆的生气也随之慢慢消失，很快又变成了大片的荒漠。 一连好多天，虎鲸队伍都沿着大陆架前行，似乎永远都走不到头。 风暴角在地图上只是一个地理位置，实际上却相当于半个南肃的领土。要走出南大洋，几乎是试航的距离，艰苦而又漫长。 如此又过了十多天，连绵的大陆架才开始渐渐北去。虎鲸的航线也随之向北转行，猛烈的西风被甩在了身后，取而代之的又是柔和的离岸风。 这让一直专注于航线的乔银终于提起了精神：“绕过风暴角了？” “嗯，是的！这里已经是天竺洋了！” 莫夫人回答了一声，让乔银更加兴奋起来，念头朝着北方探知了过去。 “已经是天竺洋了啊，这算是到了西天吗？这里距离香料群岛还有多远？” 莫夫人想了想，说道：“如果只谈距离，我们的航程算是走了一小半吧？不过最艰难的地方已经渡过，剩下的就是慢慢游了。” “哈哈，这可太好了。谢谢你们！” 乔银用念头感知到周围十数里远，并没有发现其他的航行队伍，心也就放了下来。毕竟这个季节，的确不是穿越风暴角的时候。 “莫夫人，你们先吃饱肚子吧？我让大家把战舰准备好，今天让你们好好休息。” “嗯！” 很快，虎鲸们相继开始捕食，乔银的意识也回到小千世界，让大家放下战舰，做好准备。 一切就序后，催动法力打开了造化葫芦的门户。清光中再次涌出了那艘飞剪船，虎鲸们也跟着海水再次灌进了造化葫芦，开始休息。 “大人，这里……真的是天竺洋吗？” 杨树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似乎多日在造化葫芦之中修炼，都不些不适应外界气候了。 乔银说道：“当然，我一直观察着航线呢，这里的确是天竺洋！接下来的航程，我们只要先北上找回信风，再一直向西航行就行了。” “明白！” 杨树狠狠的喘了几口气，之后开始指挥水手们整帆调头，沿着蛮荒西岸开始北上。 飞剪船利用蓝银风车，驾驭离岸风航行，很快就恢复了远洋应有的速度。乔银他们也不用龟缩在小千世界中了，尽情瞭望着大海上的风景。 和蛮荒东岸相比，西岸显得更加荒凉。尽管有离岸风的吹抚，但因为寒流南下，大片陆地都是沙滩连向内陆沙漠，简直毫无生气。 航行了整整一个白天，直到休息的时候，乔银才又把虎鲸放出来觅食；队伍则登陆到了荒凉的沙滩上，让远洋的海员们在此沾一沾地气。 如此走走停停，又过了七八天时间，沙漠中开始出现了零星的绿洲。 “这里开始接近赤道，应该是草原带了，再往北就是热带雨林。安南的人或许建立了据点，虽然咱们并不怕，但现在还是不要惹麻烦的好。” 时节接近夏至，东南信风持续北上，开始越过赤道。因此乔银再次和虎鲸们相互轮岗，一路航行到雨林的范围，这才又追上了强劲的信风。 这里已是蛮荒大陆中部偏北，再往上越过北回归线，就是神洲大部的西域边缘。因为神洲的体量引响，所以蛮荒西北岸形成了热带季风。 乔银的念头依附在虎鲸身上，沿途也观察着远方岸上的状况。这里的确开始有了人烟，却不是安南修建的港口，是真正生活在这里的人。 这些人穿着短袖，长袍，头上裹着头巾，皮肤比中原人要黑，和“西域记”中描述的人有些相似，但又不完全一样。不知道是什么国家和民族。 不过乔银现在也没心思去交流。毕竟大肃的形象远不及当年的大棠，想和别人交往，首先要恢复国力，一个弱小的国家不可能得到别人的尊重。 “不知道百灵，会不会尸解到这些地方生活？” 心中冒起一个念头，但很快就被甩到了脑后。随着虎鲸部落开始西行，陆地再次离他远去。 …… 正如莫夫人说的那样，到达天竺洋后，航行就变得简单而顺畅。时节已是大肃的夏天，东南信风一直沿着赤道偏南吹抚，非常稳定。 乔银他们也照例和虎鲸们轮岗出航，尽管海上的生活重复单调，不过并没有影响到海员们的情绪。 洋务衙门的海员，其心理素质远超过其他国家。 加之他们都是乔银精心挑选，修炼有成的人，个个都是武士高手。当差的时候轮岗，休息的时候就修炼，绝对不会出现闲得发慌的情况。 从出航到现在，已经有好几个人突破到了武师修为，这让所有人都信心十足。老潘和老温也稳步向前，杨树更是开始触及宗师的意境。 有了追求，有进步的希望，人就有了定力。 况且之前的出航，舰队是探知未知世界，前方没有既定目标，所以笼罩着无边的恐惧。如今则是知道航行的目标，只是远而已，根本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于是这支航行队伍的氛围，严肃而不失活力，加之补给充足，一路上斗志昂扬。 航线由西向东行驶，偶尔也能接近北方延伸到天竺洋的大陆架，半岛，还有岛屿。这些地方都有居民，而且比之蛮荒大陆，越往西走越显得繁华。 乔银所看到的人的外貌，也和中原人相差越来越大。蛮荒西岸的人只是黑一点，服饰不一样，天竺洋北岸的人则开始变得浓眉深目，有了明显的异域特征。 从地理位置上看，这里已然在西域范围之外了。 域外的陆地气候相对干旱，居民聚落多以绿洲为根本。男性穿着奇特的长袍，头上还顶块布，女性更是把全身上下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可能是怕晒着了。 不过乔银却是从《地理志》上读到过，这是当地的宗教习俗，女人不能抛头露面。 “据说大棠高僧从西域出发，走了十万八千里才到达天竺，沿途经过了八十一个国家！我们现在所在的方位，恐怕只是近外而已。” 中原很少有真正走出过西域的人，所以大棠高僧的西行不仅是赶路，沿途还记录风土人情，走了整整十四年，留下了不少宝贵的文献。 他把西域之外，通称为“域外”。邻近西域的通道为“近通”，再远便是“中通”，天竺所在的位置叫做“远通”，也就是传说中的西天。 据说西天是武僧的发详之地，东土则是道士的起源之地。域外作为东西交融的桥梁，大约五千年前将小麦传入中原，与之一同传入的还有武学。 武学的盛行，弥补了鬼仙肉身的虚弱，强大的王朝让纷乱的中原归于一统。 此后分分合合，直到开创了大棠盛世。 大棠高僧西行，主要就是为了促进中西交流，他也用道术交换了不少武学经典。 像乔银修行的《八部神王经》，《六道轮回经》，都是从武学中参悟所得。甚至他自行顿悟的《大悲还魂经》，也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佛学的启发。 另外，大棠还引进了诸多特产，比如现常见的大蒜，黄瓜，莲藕，都是从域外引种，极大的丰富了中原人的餐桌。 而天竺最有名的不是佛学，也不是武学，而是棉花。 没有棉花，就不会有乔氏母子，更没有如今的泯南。 当然中原也传播出了精妙道术，文化，只是最有影响力的也是百姓赖以生存的水稻。 水稻这种作物比小麦播种时间短，收成也要高，数百年间早已在域外普及。沿途下来，乔银就看见不少种植水稻，食用大米的绿洲。 文明之间的交流可能会引发冲突，但如果交流成功，也能相互成就。 其中对中原影响最大的，还是天竺人发明的数字。正因为数字促进了中原理工学术的发展，才在今天让乔银能乘坐飞剪船再次来到西方。 …… 时间一晃，又是一个多月。 飞剪船和虎鲸相互配合，已然走出万余海里的航程，到达了中通地带。 中通被称为“流着蜜与奶的圣地”，比西域更繁华。海上开始有一些两头尖尖，好像菱角一样的奇特帆船，显示出贸易往来。 远方的市集上，隐约还能看见蒜头一样的高大教堂，还有身着奇异长袍的商人。 不过这里却完全没有了中原人的身影。万方来朝的大棠盛世，早已桑田沧海。 但前辈高僧不曾想到，如今这个积贫积弱的大肃居然另辟蹊径，在颓废中又有了中兴之相，从海洋上重新回到了盛世的遗址。 负手站立在舰艏，乔银遥望着碧海蓝天，还有北方隐约错落的黄砂大陆，一时万分感慨。夜以继日的远航，他们终于看到了故地。 “复过坎儿井，炎汉非旧颜；少时多壮志，四海少余闲。天命寻畿辅，雄兵出故关；何时经过地，一别六百年！” 杨树他们站在乔银身后，听他突然吟诗抒怀，也不由得热血沸腾。 乔银高长的身影上，隐约有一种气势在凝聚，那是一种类似于祁云伟，甚至是大将军王的气势；完全不同于鬼仙的阴柔，是一种热血奔涌的阳刚正气。 “武圣！” 杨树现在眼光不低，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气势。 乔银竟然感应出了拳意，属于他自己的拳意！如果能积累成功，就有可能浣血成圣。 尽管没有真正成功，但乔银的气势却再次鼓舞了将士们的心，能全力走完这最后的旅途。 第二百零九章 白银的秘密 经过一年的筹措，北方的大戎帝国终于传出要西征的消息，尽管遭到了全体朝臣的反对。 毕竟，当下西征不合时宜。 西域蛮夷不服王化，叛了又降，降了又叛。大戎先皇就是被他们的反复无常弄得国体尽失，最后只得自戕以谢天下，朝庭之中士气低落。 再者，关外的造化葫芦被东瀛人窃取，让大戎的远征少了一大依仗；而且东瀛听说大戎有意西征，已然开始调集海军，准备再度攻打句丽。 句丽是大戎的屏障，也是东瀛的跳板。每当中原出现大规模军事冲突，东瀛都会出手干涉，句丽和硫夏这些小国就是破坏中原战略的最好棋子。 大戎如果出兵西征，句丽必然也会陷入战火。那时两线作战，后果不堪设想。 对于当前的政局，大戎皇帝只得先释放大院君，安抚句丽，然后让句丽派使臣前往大肃商谈，希望大肃能出动海军阻击东瀛。 东瀛得知消息后，迫于新成立的东盟，于是秘密派遣使臣前往安南，想让安南迁制大肃海军。 大肃得到消息，也派遣使臣前往西南的大理，万象等国，邀请他们也加入东盟。 表面上，大戎阻止了东瀛侵略句丽的阴谋。 但大小国家各怀鬼胎，使得东瀛再次平衡了大陆态势。他们不费一枪一弹，就使得大戎西征搁置，中原也永远不能一统，超越不了东瀛的海上力量。 对这样的局面，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年轻的大戎皇帝整日愁眉不展，希望大肃能顾及中原大局，暂弃前嫌。但这毕竟只是奢望。人性或许经得住考验，但国家不是人，国家只注重利益。 高兴的，永远是那些清流士大夫。只要国无战事，天下太平，最好能一直安乐下去。 …… 和大戎相比，大肃朝局倒显得顺当许多。年中，远洋队伍平安返回了源州。 乔银的临时出勤，也没影响新政和洋务的进程。衙门现在人才济济，少了谁都能顺利运营。 新政方面，给皇帝烧的“高香”已经修到泯北，银京的讯线也向南修到了汉东。 眼看传信即将接通，但中间隔的却是江东省。作为士大夫们的老窝，他们定然不会让新政推行顺利。 所以朝庭方面也没硬来，而是打算绕道从淮阳，汉西两省路过，避免再起纷争。 而在洋务方面，衙门很快在各个指定地点开始收容流民，建立临时棚户区。这次的营地比去年多出十倍，一度让人担心要如何安置。 就是送往最近的瑚州，衙门也不可能有足够的海船，短时间内运送十万人。 这让不少得知消息的清流士大夫们暗中高兴，每天无数双眼睛盯着洋务，巴不得快点出个大乱子。 不过洋务衙门的高层并不着急，因为宁远他们秘密带回了一件宝物，比造化葫芦更厉害的宝物，用它带回的蓝陀银松就有数百棵。 远洋舰队还带回了罕见的雷木，蓝陀金木的幼苗，无一不是价值万金的宝贝。 当然这样的机密，自然是不会让更多人知道的。 外人能打听到的，无非是源州今年又召开了议会，洋务衙门今年又诞生了新的专举权。 专举，俨然成为了新政标志。 经过诸多工匠一年钻研，对陶土的配方开始掌握精确。直到郎先生等人的强势回归，完善了法阵，终于为这个新兴项目画龙点盯。 电磁炉，在大家的努力下诞生了。 当然这项专举，最后依然是由祁小怜做成的。 祁小怜如今突破到了鬼仙，还拥有五行丹煞，她的丹煞更被乔银淬炼，拥有了“念生世界”的意境，不光能在法器内部镌刻法阵，并且还能完成祭炼。 由电磁作为热源的坩锅诞生后，首先在炼钢场投入试用。工匠们惊异地发现，电磁坩锅能在传统高炉的基础上将钢水再度凝炼，最后竟直接炼出了螺纹钢！ 要知道传统高炉只能炼出铁水，如果要淬钢，就得高明的工匠重新淬碳，但也只能炼出精钢一级的成品。因为螺纹钢需要淬入更多的矿物，无法量产。 但新造的电磁坩锅，却能量产螺纹钢，只要是精通矿物配比的熟练工匠都能操作。 更为离谱的是，电磁坩锅在炼出成品钢的同时，还能分解出矿物中的杂质。特别是铝，锌，铅这些矿物被分化后，会得到微量的白银。 每炼出一千多斤螺纹钢，就能得到几厘的白银。 听起来很少，但这个意义非同寻常：因为中原自古贫金贫银，货币问题，一直是困扰历代王朝的症结。 据户部统计，中原的白银贮量只有四亿五千万两，如今少半在大戎，一多半在大肃。就这点家底，还是数千年辛勤积攒下来的。 而大肃的白银，每年国库丰足之时也不过八千万两，然后重新放发流通；真正的大头则被清流士大夫们融成大锭，藏回自家地窖去了。 传说那些豪门大户把金银铸成大冬瓜，一个就有上千斤，小偷想拿都搬不走。 货币的不足，让市场一直处于通缩。朝庭收不上赋税，国弱民穷，士大夫则躺在家中歌舞升平，偶尔写篇文章骂骂朝庭，彰显圣人之道。 即便是大戎，也只在入关时吃了顿饺子。百年之后，银子依旧流回到士大夫们的家中，皇帝也只能干着急，和他们慢慢扯皮。 因为要得到白银，只能从银矿中提炼。中原却早就没有银矿了。 大戎皇帝出兵西域，除了想收复盛世版图，另一方面也是听说西域有银矿。 但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局面似乎要被一个先天失明，看不见银子的女孩打破了。 不用再找银矿，也能炼出白银！ “看来小怜做出这个电磁炉，是冥冥中的天意啊！小银一直在为银子发愁，不知道她回来看见这个成果，会高兴成啥样？” 宁远他们颇为期待，恨不得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乔银，让她赶紧高兴高兴。 小怜则是说道：“银子是炼出来了，但我觉得要解决问题，还是得小银想办法。不然银子炼得再多，只要被那些人搜刮了去，就起不到真正的作用。” “说得对。” 大家对这番话，自是颇为赞同。他们也期待着，乔银是否能从域外带回点真正有用的东西？ 大棠高僧出使天竺，是为了交流武学和道术；安南前往香料群岛，是为了拓展贸易。 乔银却说，他是要寻找解决经济困境的办法。 是否能够成功，大家不得而知，不过电磁炉却是很快产生了经济效应。 泯南没有银矿，却有着大量的浅层铁矿和煤矿。冶金技术的革新，直接促进了炼钢场再度扩产，同时开始伴生千百年来稀缺的白银…… …… 太平庄，乔老夫人正在卧房中休息。 她的年岁算不上高，但早年吃过太多苦，身体已是一天不如一天。 特别是在炎热的暑天，老人很难熬下去。 加之今年，外出跑海的乔银没有回家，老夫人又是失望，又是担心，情绪一直很低落。 “婆婆，我给您换个窗户吧？是衙门送来的！” 直到这天，小宁带着两名工匠回到家里，帮老夫人换了一扇新窗户，老夫人才又精神了几分。 “媳妇，是不是我老了，连日子都记不清啦？怎么这么快就变了天，凉快起来了？” 小宁笑了笑，指了指嵌在墙上，用陶土烧成的新窗户：“不是的婆婆，这是衙门里新做出来的电磁窗！它一面儿热，一面儿凉，暑天就用凉的这面，冬天咱就翻过来，保证您过得舒舒服服！” “哟，这可是个新鲜玩艺儿……” 乔氏颤微微的从床边站了起来，小宁连忙过去扶住她，一同走到了窗户边。 陶窗下面，原来是鸭肠包裹的铜线，连着一口大磁铁；窗子里头似乎有什么玄妙的法阵，让朝着房间的这面无比冰凉，外面则无比滚烫。 乔氏不禁问了一句：“媳妇，这个可不便宜吧？” 小宁说道：“婆婆您放心，这是衙门分给咱家的！小银在外面当差，这是应得的……” “哎……” 提到乔银，乔氏忍不住叹了口气，重新坐回了床上，“这孩子，今年怎么就没回呢？” 小宁连忙凑过去，哄她道：“谁让我这个小姑子能干呢？朝庭少了谁，也不能少了她呀！” 乔氏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就拣好听的说吧！哎，她能不恋家，好好当差，我该高兴才对。” 说着，小宁也拿过一件衣服，帮乔氏披了起来。 乔银之所以放心出海，的确是因为家里有小宁照料。有她在，家就永远充满着生气。 …… “小银，前面就是香料群岛了！” 广阔无垠的海面，乔银他们经过了漫长的航行，横跨了天竺洋十万八千里海域，终于看到了远方浮现出的大片陆地，还有周围来往的船只。 这就是域外远通了，真正的西天，已知世界的尽头。 放眼看去，到处都是那种两角尖尖，好像大菱角一样的船在海上来回奔走。有的也是帆船，有的还是浆帆，忙忙碌碌，如同海上奔跑的马车。 船上的人，也比中通地区的人更加高鼻深目，甚至他们的眼睛都是绿，蓝，灰色；须发也是黄，红，栗色，像极了通俗演义中“碧眼小儿，紫髯鼠辈”的人物。 这是大棠盛世时，来中原朝拜过的“色目人”。 “哇，西天！这就是西天，太神奇了！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当真不能相信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人！我以为小说笔记中都是胡说八道呢？” 眼前的景象，让乔银怀疑自己是在作梦，直到清醒过来，才迸发出无比的兴奋！ 经过漫长的航行，他终于到达了梦寐以求的西天。 第二百一十章 安杜路美达 “小银，我们旅行到这里，就准备好好游玩一下啦？我们不方便靠岸，你自己乘船过去，等要回去的时候联系我们就行了。” 虎鲸们向着香料群岛的方向一直游到天黑，小尤终于向乔银说了一声。 “知道啦，太谢谢你们了！回去还是得仰仗你们，千万别把我忘了啊！” 眼看到了晚上，海上由热闹变得沉寂。乔银也打开门户，将飞剪船重新开了出来，不过这一次虎鲸们没有再进入小千世界了，而是向他道别。 从小尤口中取回造化葫芦，乔银摸了摸它的脸：“再见小尤，祝你们玩得开心！” “哈哈，再见！” 小尤猛烈一跳，扑入海中，朝着船上溅出一大片水花。 少时，虎鲸群就从海面消失了踪影。乔银依依不舍的望着远处，直到杨树把他唤醒。 “大人，现在是继续航行，还是先抛描休整？” 乔银回过神，说道：“先休整吧？等天亮之前提早出航，这样看见我们的人只会以为是连夜赶路过来的。不然凭白多出一艘船，恐怕会引起怀疑。” “是！” “还有，让弟兄们把火炮布好！虽说是西天极乐世界，不过万事还是小心为妙。” “是！” 这艘五级舰只有二十四门小口径火炮，不过洋务衙门的炮都是爆炎神符，多少能唬一下人。 当下，大家就在这片临近香料群岛的海域歇了半夜。 乔银也没用月读之羽修炼，力求养足精神，好好浏览一下圣地，也要预防突发事故。 直到破晓之前，东方的黑夜微微变浅，杨树也指挥着水手们起锚扬帆，开始航行。 随着天色渐亮，太阳也从东方的海平面上升起，照得海天一片通明。信风再次活跃，让蓝银风车欢快的转动起来，将飞剪船送往已经依稀看到的陆地。 这艘曲线优美，船头镶嵌铁甲，船尾还竖立着风车，排满各式风帆，快得好像抄水燕子一般的快船，也吸引了不少过往商船的注意。 因为它实在是太快了，别的海船拍马也追不上。 用神念扫射到别人惊骇的眼神，一向低调的乔银多少也有些得意。这些年东方战事不断，技术更新频繁，海船的性能迭代了何止一个级别。 如此一路向西，直到中午时分，乔银他们终于来到了前方一片巨大的陆地。 “真大呀！” 接近这片陆地，洋务衙门的海员们第一个感觉就是大。 毕竟香料群岛，给人的印象就是东洋上那些零星的岛屿小国，至多有东瀛这样稍大的海上霸主，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与大肃媲美。 但真正靠近这一方土地，才颠覆了大家的认知：原来所谓的“岛”，居然可以如此巨大，比乔银他们发现的蓝银群岛还要大过许多倍。 放下了蓝银风车和大半风帆，让飞剪船平下船头慢慢沿着海岸穿行着，沿途便看到许多人在沙滩上来往，陆地深处更是有大片的村落与城镇。 如此跟着其他商船一路深入到海湾，竟已看不清来行的出海口，仿佛到了内陆的某座城域。 前方的港口边，停泊着大片靠港的商船。 浮桥之上，穿着丝绸长袍的人们正谈笑风生；穿短袍的管理者拿着鞭子，不时的抽打着那些赤裸上身，只用麻布包裹下体的码头工人。 港口上，有明显架起的炮台，还有巡防的士兵。 每艘商船进入一定的海域范围后，港口内就会有两艘尖头桨帆小舰划过来，将它夹在中间；同时，岸上隐约也有一尊炮口将其监控起来。 武装商船们也都老实的合上窗口，收起炮台。 岸炮的震慑力对海船来说是碾压的，再厉害的战舰也敌不过岸炮，何况是商船。 当然，这只是对其他商船而言。 “可惜，我们这次带来的船太少了！如果有三艘，哪怕只是牙舰，未必没机会抢滩登陆。” 乔银环视港口的地形，出于职业习惯，下意识的琢磨着攻坚的可能性有多大？ 来到香料群岛，大家就发现这里的船都不大，哪怕远处明显是海军的战舰，体量也就和他们的牙舰差不多，火炮必然也不会太猛。 只要有一个营的装备，就能堵住对方的海防，然后抢滩拔掉岸炮，占领这个港口。 不过这只是职业思考而已，乔银本身是热爱和平的。眼看天色已晚，便让水手们先抛锚等候；结果一直等到太阳落山，居然没能等到一个靠港的船位。 没奈何，大家只得先在船上过夜。好在补给充足，还有造化葫芦，也不觉得麻烦。 …… 晚上的港口没有宵禁，依旧热闹非凡。一盏盏灯火点燃后，照亮了大片夜空。 这里竟然也有岩油灯。 而且乔银悄悄用神念扫射过去，发现这就是洋务衙门的灯，当然也有仿造的。 不用想，八成是安南人卖到这里来的。其中倒买倒卖，估计赚了不少差价。 “可惜，我没想到多带点岩油灯出来。” 坐在船舱中，乔银打开岩油灯，看着桌上香料群岛的海图，多少有些惋惜。 香料群岛的海图，连安南都没能绘制齐全，倒是虎鲸提供了这里的更多情况。乔银将之整理之后，便用无法无念的意境画了出来。 整个天竺洋西部，是一大片由岛屿组成的复杂地域。这里的岛屿有多少个，目前没人弄清楚过，不过面积超过东瀛的巨岛不下于二十个。 每座巨岛上都有一个“苏丹”，相当于东方的诸侯。他们以主岛为中心，征服周边一些小岛形成一个国家，因此这里至少有数十个国家。 乔银他们抵达的是一座位于赤道偏北，名为“安杜路美达”的岛屿。这里是盛产香料的国度之一，政权叫做“柔弗王朝”，总之听起来就很怪异。 不光是乔银，其他人也感到好奇，还有兴奋。若不是怕惹麻烦，大家早就上岸浏览一番了。 “如果明天还等不到船位，就悄悄把船收了，直接上岸算了。” 乔银有潜入兑马岛的经验，如果硬要上岸，也没人拦得住。不过一般情况下，他还是希望走正规流程，和不同文明之间的交流才是最需要的。 眼看天色不早，大家也没等出什么名堂，于是先熄灯睡了过去。 如此到了次日天明，前方靠港的不少船已经卸完了货，其中有一部分已经开始离港。港口有专门的军士管理，秩序还算不错，终于就轮到了乔银他们。 “嗯，你们是……” 飞剪船停靠到了桥头，一个戴着头盔，系着皮带，满脸大胡子的军人奇怪的望了船上的人一眼，嘴里叽哩咕噜的说出一串不知道是什么的语言。 好在乔银有幻灵佛珠，连虎鲸的语言都能翻译过来，不同的人自然也能听懂。 “你好，我们是东土大肃的使臣，前来贵国做点生意，顺便浏览观光。” 乔银微微拱手，礼貌的开口说话。同时用幻灵佛珠震荡音波，让对方也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说完后，他从杨树手上取过通关文碟，呈了上去。 “哦，原来是东洋的使臣？” 士兵后退一步，这才注意到了乔银，似乎被惊艳了一下，然后也礼貌的接过了文碟。 “请稍待！” 说完这句话后，他转身回到了港口之内。不多时，这名士兵又从岸上的一幢楼房中走了回来，身边还多了一名脸色冰冷，似乎是军官的青年。 这名军官挺年轻，脸上没有胡子，戴着一顶造型古朴的青色头盔。 他的身上，也穿着一套与头盔相衬的青色衣甲，显露出一种古典，神秘的意味。 顺着士兵的指引望向了乔银等人，这名军官加快脚步走到栈桥上。 “快走吧，这里不欢迎你们！” 说着，他一把将通关文碟扔了回来！要不是乔银接得准，险些掉进海里。 站在乔银身后的杨树一下就火了！ 他正要开口，乔银微微斜走了一步，挡在了杨树前面：“敢问官长，因何不欢迎大肃使臣？” 这名军官明显实力不低，至少是先天高手。特别是他的这身衣甲，似乎隐藏着神秘的力量。 旁边的士兵也穿着盔甲，但一看就是凡品，得用皮带才能穿戴起来。 军官的盔甲则全然不同，似乎有灵性一般，类似于血花纹飞剑的气势。 可惜乔银根本不怕他。 尤其这微微一斜步，看似随意，身后却像跟着千军万马一般，把这名军官的气势瞬间压了下去！好像再强硬一点，就要抢滩登陆。 不过这军官也颇有定力，硬是没有退让，不过冰冷的声音有了几分干涩：“你们东洋人居然勾结死亡皇后岛，想窃取香料种子？请你们走，已经很克制了。” 见对方有了服软的意思，乔银也见好就收。他将通关文碟重新折好，依旧呈了上去。 “东土国家有很多！我们是大肃人，头一次来到贵地，并没有任何非分之举。” 乔银这一收势，气氛顿时缓和了下来。 旁边也有不少客商注意到了他们，纷纷望了这边。 军官见乔银如此气势，又有礼节，只得重新接过通关文碟打开，脸色再次阴晴不定。 “这文碟上，为何没有任何通关记录？” 乔银笑道：“沿途港口都被安南封锁，我们是一路从海上航行过来，没有去过其他港口。” “哦……” 军官合上文碟，略微沉吟了一下。 之后，他终于想明白了什么，用右手按住自己的心脏部位，向乔银欠了一下身。 “原来你们不是安南人，还请谅解！” “无妨，不知者不罪。” 乔银也拱手，欠身还了一个礼。 第二百一十一章 柔弗王国 军官便打量了一下他们的海船，问道：“敢问尊使，是要拜访苏丹，还是只做交易？” 乔银说道：“这次来得匆忙，不曾备得礼物，暂时只便领略贵国文明！待熟识之后再来拜访陛下，以免礼仪不合，发生误会。” “尊使言重了。” 军官见乔银有礼有据，印象更好了一些。再次问道：“即是贸易，船上有多少货物？” “货物不多，只是随身携带的行李。我们主要是在外旅行，做生意是补给而已。” “原来如此！” 乔银的回答让军官的脸色更好看了，因为卖货永远比买货更让一个国家欢迎。 很快，军官和士兵被请上了甲板。 离近了大家才看清，这两人的个子都不高，比乔银还矮上一点。当然他们的实力并不低，天竺作为武学发祥之力，自然也传播到了周边国家。 军官四下大致看过牙舰，便说道：“这你们可亏大了！我们这里的关税，是按甲板的面积来测算，你的货物带多带少都一样。” “还有这种算法？” 乔银有些哭笑不得，想着是不是把船收起来？不过为了避免麻烦，决定还是在这里先停泊几天，随行人员也能有个登记名录。 在洋务衙门当差的人，自然对海关非常了解。海关不怕任何人偷渡，因为你不登记，在当地就没有护照，吃饭住宿都成问题，还可能被巡捕揖拿。 “我们这艘船，要交多少？” 军官听了，便使了个眼色。士兵也在甲板上立正站好，然后用一种非常工整的步伐从头走到尾，再从东走到西，皮靴踩得甲板噔噔作响。 最后，军官拿出纸笔算了算，说出了一个数字。 “一千盾。” “多少？” 乔银有些整不明白。 “一千顿？” “对，一千盾。” “你是说……要我请你们吃饭，一千顿？你们这儿不用钱吗？” “一千，盾！” 军官用手在身上摸了摸，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银币，举在乔银的面前晃了晃。 “喏，这就是盾！” “哦，这它吗就是盾啊？……” 乔银这回弄明白了：“不就是银子吗？一千？你让我看看，这一‘盾’是多少？” 军官犹豫了一下，这才依依不舍的把银币放在了乔银手上，然后拿眼睛死死盯住。 乔银把银币拿在手上掂了掂，然后用指甲弹了弹，再用手指搓了搓，顿时就被吸引住了：他把银币重新举在了鼻梁前，仔细的端祥起来。 这枚银币打造异常精美，正面刻着一颗人头，反面刻的是一只鹰；上面有一圈看不懂的外国文字，但中间有天竺数字标注的“1”。 很显然，这枚银币，就是“一盾”。 东瀛也有银币，但打造绝对没有这样精致。这枚银币雕的是阳文，外围有锯齿，似乎还用一种特殊的工艺做过包浆，品相非常耐看。 乔银知道，这层包浆本质上并不是为了美观，而是像牙釉一样，保护银币本身的质量，同时也能防止有人用剪刀随意剪开，破坏货币信誉。 “中原王朝一直为火耗扯皮，就是因为银子的使用没有定量，剪来剪去！如果能引进这个，打造出我们自己的银币，岂不是正好解决？” 看着这枚银币，乔银瞬间联想到了很多东西。 不过回头看见军官焦急的眼神，他便从自己身上掏出一枚银锭子给对方：“官长，这‘一盾’您先借我拿来称重，我这个抵押在您这儿。” “哎，尊使您太客气了！一盾而已……” 乔银的“一两”明显比“一盾”要多，弄得军官有些不好意思，把银锭塞进口袋：“放心，我们有专门的职员，保证公平公正。” “如此，多谢官长！” 很快，乔银让水手们取出了一个箱子，打开，数出了六百四十八两银子放在桌上。 军官也让士兵请来了两名文书模样的人，上前清点称算。因为计量不同，颇有些麻烦。 乔银也趁着空档，和这名军官闲聊。 “长官，您肩膀上的标记真帅气！敢问这代表什么意思？我怕在贵国贸易的时候，弄错了军官的身份，引发没有必要的误会。” 军官听了，脸上流露出骄傲的神色，肩膀也挺得更直了：“这，是我们国家的军衔！” “军衔？……” 乔银请军官在一边坐下，然后让杨树拿来了一壶葡萄酒。这是他路过中通地区的时候买的，果然挺合这位官长的口味，一杯一杯的喝起来。 在闲聊中，乔银很快就打听了这军衔代表什么。 原来军衔，是从北方“倭罗巴”地区传出来的，一种代表士兵，一种代表军官。比如那个士兵是“中士”，这名军官是“少校”。 无论是士兵还是军官，都能升职，形成了一套完整的体系。 中原王朝的军官也有品级，现在的海员，水手也分了期龄，但和这个军衔制比起来似乎还欠缺了一点。确切来说，少了一种荣誉感。 “真没想到，刚刚来到西天，还没踏上香料群岛就有了收获！这个军衔制相当不错，我拿回去改进一下，对于军队发展必然有很大的益处。” 弄清楚军衔的含义，乔银又把目光放在了军官的盔甲上面：“长官，您这身盔甲真帅！敝国如果想做贸易，可能从贵国购入吗？” 乔银非常敏锐的觉察到，这盔甲类似于血花纹飞剑，是一种稀有的宝物。 军官望了他一眼，说道：“尊使，这种贸易您最好还是不要提！青铜战衣是敝岛的镇国之宝。当然，您一定想要，可以去死亡皇后岛走私仿冒品。” “是在下冒昧了。” 乔银连忙给对方又倒了一杯酒，“那我们要购入其他货物，比如香料，特产，这个总可以吧？” “嗯？” 军官原本以为对方要继续打探走私的事，结果发现他真的只是随口一说，于是也说道：“当然，只要不违禁，我们是欢迎各国都来做生意的。” 乔银听了，便从身上又取出一袋银锭，对军官说道：“贵国交易，似乎都是用这种‘盾’对吧？在下人生地不熟，想请长官先帮忙换上几枚应应急。” 军官倒也大方，从口袋里也摸出一个袋子，哗啦将一把银币倒在桌上。 乔银便再次和他“公平兑换”，数一盾，换一锭：“一顿，两顿，三四次顿！五顿，六顿，七八顿……” 军官被弄得很不好意思，连忙推辞了一下：“这怎么行，尊使的白银比银币要大。” 乔银笑道：“先应应急而已！等我进了城，尊使只告诉我哪里能换到银币就是了。” 军官也笑道：“这个容易，城中有一处‘银行’，是威尔斯商人开的，里面各项业务都有！尊使只用找到那里，就能随时兑换了。” “哦，多谢长官指点！” 乔银又给他满上了一杯。 二人聊着，便把柔弗王国需要注意的一些事情大致都说了一遍，乔银也一一记了下来。 约摸过了一会个时辰，关税终于清点完毕，军官便带着他和手下的人上了岸，拿出表格做了登记；最后给乔银他们一人佩发了一个小本子。 这个小本子，相当于临时的身份证明，能够滞留的时间是三个月。如果超期滞留，就可能面临罚款，还要被当地的法庭施以“鞭刑”。 一切就序，乔银便向军官辞行：“多谢官长招待，我们临行办理公文，还要再来讨拢才是。” “尊使客气了，祝您旅途愉快！” 军官也将右手举到眉边，行了一个军礼。 乔银的入境倒也顺利。 并不是他交际能力有多好，而是他自身实力足够强大，背后更有一个强大的国家。这样的底气不是能装出来的，再配合上谦和的礼仪，就是最好的外交。 没有实力谈礼仪，那就是谦卑；只有实力没有礼仪，那就是野蛮。 “好了，大家分批上岸转了转吧？” 终于办完了入境手续，乔银对随行人员做出了安排。 “杨树，队伍暂时就由你负责了！十个小队，让他们安排轮流上岸浏览，想吃什么，玩什么，自己看着办，每人一百两的赏银，在我这里报销。” “是，多谢大人！” 不过乔银还是叮嘱了一声：“注意当地习俗，不要惹事，当然有事也不要怕。” “是！” “老潘，老温，你们跟着我一起进城。” “是！” 不多时，牙舰上的一半水手就兴高采烈的涌上了岸，开始三三两两四处闲逛。有的进了餐馆，有的进了赌场，还有的钻进了伎院。 乔银则带着温大个子和老潘，一路不紧不慢的逛过了港口边的集市，然后走向前方的大城。 港口边的集市大多是卖水产的，鱼，蟹，紫菜，海带，倒是和东土的水产相差不大。不一样的是这里的人，都是那种系着头巾，穿长袍的打扮。 时值正午，城中传来一阵阵钟声，其中还夹杂着吟唱。街边的不少人也都跪了下来，向着城中的某个方向五体投地，虔诚的膜拜。 甚至海关上的那些军官，士兵，文员，很多都加入到了膜拜者的行列。 这让依然站在路边的乔银他们，显得格格不入。 有人看见乔银这个“女人”居然不祷告，更没有包头巾，脸上显露出无比的愤怒。 不过乔银只觉得好笑。出于职业习惯，他脑子里也闪过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他们脑筋有问题吗？如果我正午时分发动突袭，这些人是会战斗，还是继续祷告呢？” 大千世界，当真无奇不有。祷告结束后，人们才相继涌进了城内。 第二百一十二章 元牝天珠 这座临海的港口城市，叫做“曼丹”，是柔弗王国最大的城市之一。 曼丹城的城墙高大而厚重，城楼同样修建了不少蒜头一样的屋顶，显示出和中通地区相似的宗教氛围。之前那些跪拜朝圣的人群就是信徒。 不过进了城中，里面也有其他建筑。比如那种房顶尖尖，好像金色宝塔一样的屋顶，这明显是佛教寺庙，虽然没有蒜头多，但也占有一定分量。 城中的人也显得相当繁杂，有长相身材和东方人接近，但皮肤黢黑的人，也有和中通人相似，高鼻深目的人，当然也有西方金发碧眼的人。 各种人，各种听不懂的乱七八糟的语言，交汇，混杂，让人有一种迷乱的意境。进城后不久，乔银就索性关闭了幻灵佛珠，因为听到的声音实在太复杂了。 “人间道，这就是西天真实的人间道！如果不亲历此地，根本观想不出这种场景啊。” 带着老温和老潘走在街上，看着琳琅满目的异域街市，乔银感觉神魂深处一阵阵波动。 曼丹城的建设非常宏伟，用巨大的方石铺地，街边也是一户户商店，还有小摊；行人有步行的，有推车的，甚至有骑骆驼的，繁华程度不下于源州府。 城池正中的主街，飘散着浓郁的香气，这里正是贩卖香料的街市。 各种认识，不认识的花草，树皮，根果，经过晾晒，揉制而成了琳琅满目的商品。一眼望去，乔银只认得胡椒，豆蔻，金鸡纳等东方常见的货物，更多的则是连名字都叫不上来。。 于是他走到一个摊位前，摸出一枚银币递给了老板：“给我称一盾金鸡纳。” 所有香料中，乔银最需要的就是金鸡纳。这东西是治疗疟疾的神药，之前只能从安南进口，如今到了原产地，自然要摸摸价格，弄点回去。 老板是个包着头巾的黑皮汉子，抬眼望了望乔银：“是要原料，还是要成品？” “原料。” “确定？” “确定。” 见乔银回答得如此干脆，老板顿时兴奋起来，起身就走进了身后的店里。出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一个小口袋，朝着乔银递了过来。 “这么多！” 乔银接过来，试着掂了掂。虽然没有加工过的树皮不压称，但也有好几斤了。 老板也把银币放在手上掂了掂，一脸正经地说道：“客人是远洋来的吧？请认准我的铺子，阿里香料店！我的店最讲诚信，保证不会欺骗客人。” “哦，多谢！” 乔银也退了一步，抬头望了一眼小店上的招牌。之后带着老温和老潘继续逛下去了。 老温从乔银手中接过袋子，打开抓出一把干树叶闻了闻，的确是金鸡纳！这东西回去加工一下，磨成霜，卖给药店，一钱霜就是一两银子。 “我去，这一袋也就花了六钱多吧？要是买上一船运回大肃，那可是十几倍，几十倍的利润啊！” 乔银笑道：“刚才那个老板并不实诚，我怀疑真要成批购买，进价还能再低！你说咱们用造化葫芦装它几船，可能够大肃吃几十年了。” 老温也喜道：“是啊！可惜咱们来得匆忙，本钱带得不够多……” 乔银说道：“这个不急，咱们这次是游历为主，先熟悉一下海外的情况。东西一次买太多引人注目，把稀缺的每样带点，也差不多了。” “嗯！” 于是一行人他们边走边看，把大肃还没能出产的香料每样都买了一些。不论是能入药的香料，还是做饭用的作料，各种热带豆蔻，花角买了一大堆。 除了吃和治病，药物当然还能用于修炼。比如丁香，这种药物能缓解疼痛，安神助眠，当年小宁就用它修复过神魂，弥足珍贵。 不过丁香在这里也并不贵。毕竟离中原越远，修炼道术的人就越少，当地人只用它治疗中暑，缓解牙痛，用处不大，一个银币也能买一大包。 另外，还有大肃一直向往的“银珠粉”，据说是能真正取代人腰子的药材。乔银今天才看到了它的真面目，原来就是珍珠研成的粉而已。 当然这些也不是普通珍珠，而是天竺洋特有的一种虎蚌，能凝聚日月精华结成珍珠，叫做“元牝天珠”，以价值不同分为金，银，铜三种。 药店里卖的，自然是颗粒较小，品相不好的珍珠了。不过就是在香料群岛，这种珍珠也是按“盎司”来称的，价值极其昂贵。 至于首饰店里，珍珠就更贵了。 特别是那种直径大于半寸，品相圆满的，一颗就能卖到几万盾的天价。 “虽说这元牝天珠最大的功效在于药用，但不得不承认，作为珠宝当真有相当的诱惑力。” 一家珠宝店内，乔银和许多游客都观赏着镶在玻璃匣子里的那颗金灿灿的大珍珠，当真是璀璨夺目，连他这种对首饰不感兴趣的人都有些心动了。 金色的珍珠，在中原当真没有看见过。 而对于一位有身份的人来说，着装太素雅多少有些不合礼仪。但穿金戴银又太庸俗，像极了泯南的煤老板；只有珍珠，才能称托起贵族气质。 不过心动归心动，乔银肯定不会花钱买个只能戴在身上的东西。在药店称了两盒价格便宜一些的“银珠粉”，就继续逛下一个店子了。 一路下来，大家买的东西怕是有了一小车。 不过乔银身上有造化葫芦，东西买多了直接扔进去就行，方便又快捷。 不觉时至午后，眼看天要下雨，不少商家开始收摊，行人们也纷纷找地方避雨。 乔银他们也找了一家看起来不错的小店，进去吃点东西。 安杜路美达岛地处赤道，加上体量巨大，属于热带雨林气候，每天下午几乎都要下雨，而且降水量极大。不过又因为北方的“加纳寒流”南下后，中和了一部分湿热，所以形成了当地不同于蛮荒雨林的独特气候。 降水多，日照充足，但并不湿热，才能在千百万年的演化中出现各色神奇的香料。 “擎海群岛也是地处赤道，北方同样有东瀛寒流经过，如果开发出来，是否也能种植香料呢？” 乔银和老温，老潘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不觉又开始异想天开。 老温和老潘倒没这么多心眼儿，加上真是饿了，于是比划着手势点了一桌饭菜。 一上菜，乔银很快就被勾回了注意力：香料群岛的餐品居然也有大米，这让他颇为意外。 而且在香料的产地，吃饭自然和香料脱不开关系。中原人舍不得放的各色作料，这里直接煮成面糊把饭泡起来吃，辣得人直掉眼泪。 这种香料煮成的面粉，叫做“咖喱”。所以这种饭叫“咖喱饭”。 “我去！这要是回了大肃，我告诉大家把香料当饭吃，估计他们打死也不会信。” 不过辣归辣，香也是真香。况且配上甘甜的椰子酒，两两搭在一起当真是绝品。 除了主食，这里常吃的菜还有肉骨茶，宝塔肉排，都是口口见肉，非常符合乔银的味口；价格也不算贵，三个人吃了一大桌，一个银币还没花完。 不过最吸引乔银的，是一种叫“Duang”的小吃。据说是用虾米，面粉和香料调制而成，用棕榈油炸，一下膨胀起来，舔到后还能吸在舌头上，好吃又好玩。 “真棒！” 从餐馆出来后，雨开始停了。湿渌渌的街上很快又支起了摊位，行人重新多了起来。 游人，商旅，各种语言，再次充满了繁华的街市，也又一次震荡着乔银的神魂。 对正在参悟轮回经的乔银，这何尝不是一种修行？修行不一定要闭关打坐，也可以是生产生活，大棠高僧西行本身也是一种修行。 吃饱喝足，乔银他们也逛过了主街的一半，找到了那名军官所说的“银行”。 “真是气派的房子！但这是什么地方的建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风格？” 向行人打听了一下，前面的这座高大的石料建筑，的确就是大家说的银行。 但这座建筑，却是乔银从来没见过的。不是东土的那种亭台，也不是东瀛的那种楼阁，又不像天竺的塔楼，和中通的洋葱头也对不上。 热心路人告诉他，这就是“倭罗巴”风格的房子。 一幢占地有数亩，足足有五层，完全由石料修建而成的大厦，通体成米灰色；正门前方是一排巨大的圆型石柱，柱上还有栩栩如生的浮雕人像。 拿出一枚银币，乔银发现这雕像和银币上一模一样，并非是相面上的，而是雕刻手段。 整座建筑，给人一种精致，美观，庄严的意境，这本来是不错的感观；但这座建筑又给了乔银一种隐隐的压抑感，比那种蒜头教堂更说不出的感觉。 “这，可能就是巨物恐惧症吧？” 乔银感觉神魂深处有些不适，但说不清是为什么，于是也没刻意去想了。毕竟不同的人文风俗，不可能每一种都能适应，求同存异是最好的选择。 这是西方世界流转货币的银行，不知道和东土的钱庄有什么异同，是否也能求同存异？ 照例带着老温和老潘，乔银踏上了宽阔的石阶，一路登到了那排巨大石柱的下。 这里是一片小型广场，前方的大门边站着一排面无表情的士兵；拱型的大门开着，能看到台阶下看不到的景象。 商旅们进进出出，职员们洽谈业务，充足的人气很快就将刚才的压抑冲淡了。 “请问……？” 走到几丈高的巨大拱门前，一名士兵虚拦了乔银一下。 乔银便取出自己的护照本：“我是路过贵国的使臣，海关告诉我能在这里兑换货币。” 士兵看了眼护照，自然不再阻拦。三人一道进了门内，顿时走进了一间巨大的穹顶大厅，其规格都比上乾阳殿了。 “好厉害，这就是……银行？”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天然是金银 宽阔的大厅内，来往着各式客商。和外面街道上的摊贩相比，这里的格调明显要高上许多，个个衣着鲜亮，说话的声音也不大，举止相对文雅。 大厅周围，是一个个开放的窗口，客人们坐在窗口前办理着业务；等待的商旅也在各处休息区的座位上休息，喝着饮料，三三两两的交流。 “您好，请问需要什么服务吗？” 就在乔银想找个人打听一下的时候，一名青年走到他的面前，非常礼貌的询问了一句。通过幻灵佛珠，乔银自然很容易听懂对方的语言。 看了一眼，来人是一个二十来岁，金发碧眼的男子，留着齐耳短发，穿着一套非常束身的深色衣裤，衣领上还束着条带子，显得非常干练。 特别是他脚上那双鞋，似乎是牛皮揉制而成，擦得呈亮反光，一尘不染，给人的印象非常之好。 所谓品头论足，这个人理应是“店小二”之类的人物，但因其精致的打扮，给人的印象就是高级文书，绝对不是干粗活的下人，值得信任。 “您好，我是东土来到贵国的使者，在贵国补给，需要兑换一些当地的货币，不知道怎样办理？” 乔银也微微开口，通过幻灵佛珠把自己的信息传递了过去。对方似乎有些惊讶，不过来到香料群岛的客商也有许多奇人异士，也不至于太稀奇。 “原来是国家使臣，请您随我来！” 说着，年轻人带他走到一张小圆桌边，请坐了，自己也陪同坐在了对面。老温和老潘也坐在了乔银的侧面，一同好奇的打量着这里的环境。 为客人倒杯饮料，青年让旁边的助手拿过几张表格，开始为他讲解兑换货币的流程。 香料群岛的货币分为金，银，铜三种，乔银之前换的银币就是其中一种。如果要大量兑换，也要拿相应的贵金属交易，银行收取百分之四的手续费。 当然，如果有价值大的商品作为抵押，也能够兑换到现银，银行把这种服务叫做“贷款”。偿还贷款同样要交纳百分之四的费用，作为利息。 乔银是个对钱非常敏感的人，因此一接触到这所银行，就被它的运营模式吸引住了。 只是这个模式远比想象中的复杂，需要亲身把各项业务都办理一下才能弄清一二。 于是，他先把随身带来的数千两银子取出来，请青年在旁边指导，填写了一张兑换货币的表格，然后在一个窗口将白银全部兑成了“银盾”。 接下来，他又让青年帮忙，填写了一张“存单”，拿出五千盾存进了这家银行。 “咦，你们用的这个笔，有意思！” 填写表格的时候，乔银发现他们用的居然是羽毛做成的笔，和洋务衙门的竹签硬笔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羽毛笔似乎比竹笔更方便一点。 它的笔头明显也是工匠多年积累完善的，不光写起来顺滑，每蘸一次墨水，羽管内都能吸进一点。这样就能一次书写好几行字，体验非常不错。 老温和老潘坐在一边，看着乔银不遗余力的学习填表，询问运营方式，都忍不住呵欠连连。对于不喜欢经济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一种折磨。 甚至其他的商旅中，只要有服务人员过来帮忙，但凡钱不出问题，都懒去管这些麻烦的事。有身份的富豪甚至自己都有经理人，根本不用操心细节。 不过乔银却是能耐下所有的性子，一点一滴把表格上的内容，还有存款流程全部过了一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守财奴，生怕钱弄不见了。 而在乔银的心中，真正确定了这次远航的价值。什么香料，金珠，都比不上这所银行的业务，哪怕这几千两银子真被坑了，也算交了学费。 经过半个时辰的办理，钱终于存进了银行。 存款凭证是一封硬纸小本，上面非常明确的记录了客户信息，日期，金额，以及存款时效。乔银存的是三年大额定期，有百分之二点五的利息。 办完这些，天早就已经黑了。 不过乔银明显不满足只接触了这么一点业务，对青年说道：“非常感谢您，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我想今天晚上回船上取点东西，明天过来抵押贷款如何？” 一听要贷款，青年的眼睛当即就亮了：“当然欢迎，请您明天务必来找我！这是我的名片。” 说着，他从胸口的衣兜里取出一片硬纸，双手递给了乔银。乔银也礼貌的接了过来。 “安……东……尼……奥？……” 乔银费力读着上面扭扭曲曲的文字，青年也在一边帮忙念了一遍，算是把名字认了下来。 “安东尼奥，尼多兰银行安杜路美达分行经理！好，我记住您了，再见！” “欢迎再来！” 乔银走出银行大门时，青年一直送到了台阶前面，脸上满是期待的笑容。 “行啊，安东尼奥这小子！一来分行，就遇上个大客户！” “要是再谈成生意，说不定就能升总经理了！” “你得请客，请客！……” 几个同样衣着干练，经理模样的男子也走到了安东尼奥身边，一脸的羡慕嫉妒恨。 “哈哈，今天我请大家吃海鲜，喝啤酒！走！” 安东尼奥毫不避讳的笑着。和矜持的东方人不同，他们对财富的渴求丝毫不加掩饰。 …… 返回港口的路上，乔银心中同样兴奋。 “银行，这就是银行！难怪香料群岛如此繁杂的贸易，都能有条不紊的进行，原来是因为这里有这等神奇的机构，银行！……” 西方人拿来交易的钱居然也是黄金和白银。这似乎也是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贵金属以其稳定，稀有，又能保存的特性，征服了不同种族，不同文明的价值观。金银不是天然的货币，但货币天然是金银。 然后，这所“银行”还把金银做成了质量和面值都一样的硬币，方便携带和找兑。乔银非常想欣赏一下他们的铸币流程，不过这或许有些阻碍。 好在这些都是旁枝末节。以大肃现在的技术，回去研究一下铸币不是什么问题。 真正让乔银感到震撼的，还是银行本身的运营模式。这和大肃传统的钱庄不同。 钱庄本质上是一种保管机构，早期出现于北肃。介于商人携带大量银钱外出交易极为不便，于是交给钱庄保管，需要时在异地钱庄取出来。 这种保管，其实和物品保管差别不大。 钱进了庄，就相当于埋进地主老财的地窖，活钱变成了死钱。哪怕钱庄也能把钱拿去放高利贷，却是把大户的钱分散经营，相当于把农庄打成了小农。 银行的操作看似相同，实则大相径庭。 客户把钱存进银行，是作为储蓄，不光不交保管费，银行还付给利息。这样就能吸引大量散户把积蓄存入其中，如同溪流江河汇入大海。 保管和储蓄，一字之差，理念天差地远。一个是把大户打散，一个是把小户集中，一个是小农思维，一个是推行新政。 银行有了本金，就能发放贷款给需要的大客户，大客户也能有足够的资金启动事业，形成又一轮财富增值，把死钱变成活钱，把死产变成活产。 做大宗贸易，需要海量的本金，这点乔银再清楚不过。洋务衙门一直在为钱发愁，哪怕这些年得到了战争赔款，那也只是发的横财，不是可持续的进项。 银行却造就了可持续进项，让小客户把钱聚集在一起，交给大客户做大生意。小客户保证了资金安全，得到了利息，大客户拓展了业务，可谓是双赢。 这种运营模式，当真打中了乔银的心巴子，为彻底打碎小农经济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了不起，银行到底是谁兴建起来的？尼多兰，安东尼奥说他们来自北方，但香料群岛的北方是天竺啊，或许是更北边的倭罗巴人？这个民族竟如此厉害……” 乔银和老潘，老温一路从夜市逛回港口。路上一直咀嚼着银行的业务，感慨万分。 夜市中灯红酒绿，热闹非凡。昨天晚上大家就想着来逛一逛，尽管乔银有些心不在焉，老潘和老温却是直肠子，一路吃吃喝喝着实快活。 吃过晚饭，乔银回到牙舰，杨树他们也回了来。不少人喝得醉熏熏的，看样子玩得也挺尽兴。 “明天再去银行一趟，拿点货物作为抵押，看看他们的贷款业务是怎样办理的？早知道有这样的收获，应该多带点值钱的东西才对……” 乔银想了想，不由得打开门户，进了造化葫芦。 他们的远洋补给，大多放在封印卷轴中，造化葫芦内部的小千世界基本上空荡荡。 大肃出口的商品种类原本很多，但并非独有。今天逛街，就发现瓷器，丝绸这些东西，别人也能生产，至于茶叶，西方人有自己的饮料，市场也不大。 好在乔银留下了一枝硕大的血珊瑚。 这正是当年沉船边上发现的那株罕见的大珊瑚。在南大洋启航时顺手从海里捞出来，原本是想留给皇上，不过想着也没多大用，不如先拿来抵押贷款。 “就是不知道，香料群岛的人喜不喜欢珊瑚？如果在这里珊瑚并不值钱，那我只能拿铁木乌骨弓，或者花纹钢的兵器抵押了。” 乔银身上的财产还有很多，现在要尽一切可能，把银行的业务都办一遍；就像当年大棠高僧取经一样，把能用的知识全部学会，带回自己的国家。 第二百一十四章 啤酒与红茶 次日天明，乔银便带了一队水手，雇了一辆马车，拖上血珊瑚向着银行而去。 其实他借用造化葫芦，或者封印卷轴都能方便携带，但那样反而招人注目。 一路来到银行，乔银让水手们把珊瑚抬上石阶，重新来到了那宏伟的大门前。 这株珊瑚足有一人多高，好像小树一样，外面用青布罩着，连基底恐怕得有上万斤。不过水手们现在都是武士修为，和搬桌子一样轻松。 “尊使果然来了？” 安东尼奥一直在关注，见乔银抬来一尊巨物，哪怕不知道是什么，也能猜到是奇珍，至少是东土的奇珍，连忙走到大门外来迎接。 “安先生，您好。” 乔银向着对方拱了拱手。其实他并不记得这个西方人姓什么，不过还是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然后，他介绍了一下：“今天我想熟悉一下银行的贷款业务，特地取来了我们东土的宝物，想让先生品鉴。” 安东尼奥听了，连忙做了一下手势：“请稍待！大厅人多眼杂，银行有专门的鉴宝室，尊使请随我来。” 他说着，周围已经有别的商旅好奇的望了过来。其中几个包着头巾，眼神阴鹜的男子，似乎对这个宝物颇有兴趣，很想拉开青布看一看。 “好。” 乔银自然不会在意旁人的眼光。这几个长袍大汉的确有武力在身，有的还是先天高手，不过对乔银来说和蚂蚁没什么分别，没必要搞得太紧张。 安东尼奥打了个手势，银行门口的卫兵很快过来了几个，扛着火枪护在了周围。乔银也让水手们重新抬起珊瑚，一路跟着安东尼奥走去。 乔银现在认得这里的“军衔”，银行的卫兵都是高级士官，修为也都是顶尖武师，比他的水手们还要高一个档次，心中也微微惊讶。 就连文质彬彬的安东尼奥，也是深藏不露的人物，武功境界似乎和杨树不相上下。 那几个长袍大汉一见这个阵势，也就离去了。 一路绕到银行大楼的侧门，安东尼奥将大家带进了一扇略小的拱门内，穿过走廊，最后进入了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明显是一个办公场所，其装修和陈设比大厅更要明艳，有了一点金壁辉煌的感觉。 安东尼奥示意了一下，请水手们把东西放在中间的地板上，然后士兵们就退出了房间，但并没有走远，而是继续持枪分立在了大门两侧。 乔银也示意了一下，让水手们也退出了房间。不过并没有再约束他们，而是直接让大家出去玩了。 “请！” 安东尼奥拿起圆桌上的酒壶，象征性的给乔银倒了一杯酒水，之后对着青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乔银也不再卖关子，上前揭开了那一大片青布，顿时一片小树般的巨大珊瑚呈现在了安东尼奥的眼前。 “这……血珊瑚！” 一向镇定的安东尼奥，也难得惊骇了一把。 这座珊瑚不光大，而且品相极好，通体红艳如鲜血，晶莹剔透，就像把人的血管经络凭空取出来了一样；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珊瑚上，甚至能感觉其中的红光在缓缓流动。 见安东尼奥如此惊叹，乔银的心中多少有些得意，也放下了不少心。这或许证明，西方人也认同这座血珊瑚的价值，能够抵押贷款业务了。 不过就在乔银这样认为时，安东尼奥却说出了一句让他失望的话：“尊使，恕在下冒昧：这血珊瑚的确价值连城，但尼多兰银行却很难接收。” “哦，这是为何？” 对方的表现，让乔银的心情大起大落。好在他有点定力，当即笑了笑，同样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安东尼奥和昨天一样，在旁边的桌边一同坐了下来。 乔银倒是知道，对方这样说，或许是想压压价。这也是谈生意惯用的手段了。 安东尼奥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心思，诚恳地说道：“尊使不要误会，这血珊瑚在你们东洋的确是宝物！可在西方最多只能作为观赏，所以价格很难提上来。” 乔银听了，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模糊的信息：“这个可以理解，毕竟文明有别，我来到安杜路美达，发现最昂贵的还得是珍珠？” 安东尼奥点点头：“这个当然！元牝天珠价值高，因为它即是打造‘战衣’的材料，又是提升修行者实力的补品，本身有实用价值。如果不是这样，哪怕它再璀璨夺目，也不可能如此贵重。” “也是啊……” 乔银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闪过无数个念头：这“元牝天珠”作为药材他是知道的，但它居然还是打造“战衣”的材料，这当真是闻所未闻。 乔银见过太一门穿用的道袍，法力波动之时，宛如魔神覆体，即能保护肉身，还能飞闪腾挪。这种秘传的宝物，一直让人琢磨不透。 直到这次来到安杜路美达，他遇见了海关的军官，身上的战甲虽然样式不同，但隐隐和太一门的道袍有相似的气息，就感应到了其中关联。 “听闻道门中有种‘珍珠汗衫’，说不定就是这种宝物了！道家老祖在西域化胡，也不知这门神通是东土传播出去，还是从外国传进来的？总之这当真是一个重要信息……‘战衣’既然是由元牝天珠打造，如果不出意料，那‘战剑’或许就是以血珊瑚为原料了？” 想到这里，乔银的目光再次扫到了那尊血珊瑚上，顿时才真正看清它的构造：这分明就是血纹钢上的经络，真正能代替武圣之血的奇珍。 不过这些念头，只是千分之一个刹那在脑海中闪过，表面上乔银只是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然后借着喝酒的角度瞟了一眼血珊瑚而已。 “噗……” 结果这口酒，把他从容不迫的形象打破了，“这……什么玩意儿？马溺啊！” 看着乔银把酒喷了一桌子，安东尼奥连忙站了起来，向他解释了一下：“尊使，这是啤酒！可能不对您的口味，但绝对不会是马溺！” 说着，他从乔银的手上取过酒杯，当面把剩下的半杯酒喝了下去。之后把杯子倒过来，证明自己喝完，同时露出一个笑容。 乔银也回过神，用手抹了一下嘴巴，然后下意识的用舌头舔了舔嘴唇。毕竟对方真的喝了，所以他也放下了一点心里压力，仔细咂叭了一下嘴。 似乎真有点酒味？ 安东尼奥重新坐了下来，重新倒了一杯，做了个请的手势。 乔银皱了皱眉，见安东尼奥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重新放了下来。于是也鼓起勇气，再次把杯子拿起来，轻轻抿了一口，似乎感觉不那么难喝。 “怎么样？” 安东尼奥问了一句。 再次喝了几口，乔银这才感觉到了一种香味，很像农田丰收时割麦子的香味！他修炼谷神一窍，对农作物的味道再熟悉不过，这的确是粮食酿的酒。 而且这酒初入口时有些苦，但喝下去后却有了甘甜，特别是在这炎炎夏日，有种说不出的舒服。只是它的颜色和表面的泡沫，多少让人感觉不适应。 “嗯，还行！挺好喝的，这什么酒？” 安东尼奥笑道：“啤酒，我们倭罗巴的特产。尊使如果有兴趣，可以带点回去？” 乔银把这杯酒喝完，说道：“不错，只要价格不太贵，我就多买点！” 把酒杯放在桌上，他便从身边取出一小块茶砖：“对了，既然这血珊瑚抵押不出价格，不知道茶叶是否有兴趣？我这里有点样品。” “哦，红茶！” 安东尼奥的眼神亮了一下，伸手接过这一小方茶砖，仔细的看了看，然后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之后叹出一口长气，流露出沉迷的神色。 他问道：“尊使，我能品尝一下吗？” “当然！” 很快，安东尼奥在旁边沏了一壶开水，然后抠下一小把茶叶，放进一个精致的水壶中。茶叶冲开，把头茶倒掉，之后又冲了一壶，再掺进糖和牛奶。 看着他冲茶的样子，乔银发现这个人倒是有点品味，绝不是头一次喝茶。只是西方人喝茶的口味很不一样，这种喝法让清流士大夫看到，不给骂个狗血淋头。 当然乔银不会指责别人。 毕竟文明不同，生活习惯必然天差地远。大肃需要开拓贸易，客户的喜好才是最重要的，别人喜欢放糖放牛奶，那就尽可能满足。 “请！” 冲好茶后，安东尼奥倒了两杯，也请乔银喝。 因为刚刚喝过“啤酒”，乔银再喝用牛奶加糖冲出来的红茶，也没觉得有多怪异。奶味和香茶融合在一起，加上糖的甘甜，的确有一番异国风情。 “好，好茶！” 乔银仔细品味，发自内心的赞叹了一声。 安东尼奥也品了半杯，说道：“这样上好的红茶，只有倭罗巴王室才能享受得到啊！不知尊使带了多少，只要愿意，倒是可以用来抵押贷款。” “没想到，最后能抵押出价值的依然还是茶叶？” 乔银听了，心中一动，流露出一点不甘心，还想再推销一下的情绪，指了指那株血珊瑚：“难道茶叶比血珊瑚还值钱？要知道天竺可是武学发祥之地，西方多少也应该有灵肉合一的武者才对吧。” 安东尼奥笑道：“不瞒尊使，天竺虽然是武学发祥之地，但天竺早就不是当初的天竺了。我们西方的武者已自成体系，武技与魔法同修，所以灵肉并不合一，就算打造出血花纹飞剑也驱使不了。所以……” 说着，他摊了摊手。 “哎，这未免太遗憾了。” 乔银也无可奈何的笑了一下，心中只道：果然。 第二百一十五章 威尔斯商人 血珊瑚，果然是打造血纹钢的材料，元牝天珠则是打造铠甲的材料。 来到武学发祥之地，乔银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剩下的就是让祁小怜他们付诸实践了。 不过现在，他自然还是谈生意上的事，表面上并不动声色：“茶叶倒是带了一点，不过都在船上！我原本是想用血珊瑚做抵押的，没想到最后还是靠茶叶。” 安东尼奥说道：“衣食住行，永远是最重要的。不过尊使若想把血珊瑚出手，在下可以带您去拍卖场试一试？那里各式人物众多，或许就能遇上心仪的客户。” “拍卖场？” 乔银发现，这海外世界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丰富，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 安东尼奥便介绍了一下：“曼丹拍卖场，也是我们尼多兰置办的产业，不论是谁，都能把自己的宝物拿来拍卖！或许您的宝物太冷门，平时没有识货的高人，但去拍卖场的都是奇人异士，往往就能找到知音。” 说着，他便大致讲解了一下拍卖场的运营；乔银也隐约感觉到了这个机构有多么强势。 修行者想要提升实力，努力和气运缺一不可；努力可以凭自己坚持，气运就不一样了，需要四处游历，探索，东土称之为“撞仙缘”。 一个人仙缘广大，就能得到许多仙丹法宝。乔银一路发迹，和他四处远游是分不开的。 但拍卖场却给“仙缘”不佳的人提供了机遇。诸多奇人异士汇聚一堂，把自己不重要的东西拿出来拍卖，购买自己需要的宝物。 这相当于成千上万的修士，把大小仙缘汇聚在一起展示，其价值必然是巨大的。因为一个人仙缘再大，也不可能高过群体的力量。 “真是了不起，居然有这样的场所，拍卖场？不论对我有没有帮助，我倒是真想去看看了。” 乔银自然不会错过这次机会，“敢问什么时候可以带我去领略一下？” “拍卖场每月月底开放三天。” 安东尼奥说道，“离现在大概还有半个月，就是不知道尊使等不等得及？” 乔银点点头：“这样盛大的集会，我自然不会错过。况且这半个月，我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比如熟悉一下银行的业务，还有……” 说着，他望向了安东尼奥：“冒昧的问一下：我想观摩一下银行的铸币技术，不知可行不可行？如果方便，我希望能将之引进。” 这句话乔银早就想说了，而且深思熟虑。 有些技术是不能外泄的，比如军备，但铸币不一样。外国如果能铸造良币，带着白银来购买商品，本质上是对该地区有利的，这个性质并不一样。 果然，安东尼奥微微思索了一下，便说道：“尊使如果要引进铸币技术，我们可以转让，不过需要缴纳专利费！只要价格方面达成共识，我们正好要更换一套铸币机，旧机器可以出售给尊使。” 乔银听了这个回答，当真是喜出望外：“竟有这样的好事？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专利费，是不是对技术的保护措施？” 安东尼奥说道：“正是，铸币机是尼多兰银行改良成功的，所以我们拥有铸币专利权！但凡要购买铸币机，除了机器本身的价格，还要购买相应的知识产权。” “这个自然。” 乔银没想到，海外国家竟然也有类似专举权之类的保护条令，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没有这种条令，也就没有人辛苦创造了，大家一起喝西风北。 而且乔银这个人，对知识产权是极其维护的，能用正当途径买到那是最好。 “连铸币机，加上专利，一共是多少？” “铸币机是淘汰款，银行的折旧价是两万金盾。专利费用必须购买七年，每年一万金盾，可以分期偿还，一次性付清共九万，分期十万。” 安东尼奥拿出一张草稿纸，微微一算，就得出了一个大概的数字。 “这个，倒是有点不便宜。” 乔银倒是有心理准备，也听得清楚：对方说的是金盾，不是银币！十万金盾，至少是百万银币，折合大肃的计量也要六十多万两。 “既然如此，我能先看看铸币机吗？作为客户，必然是满意才能付款的。” 安东尼奥说道：“这个当然，不过您作为客户观摩商品，也得先交保证金才行。” “好！我先回去把茶叶取来，抵押贷款，然后交保证金，再跟你去观摩造币场。” 乔银做事，向来爽快，很快就把事情定了下来。 …… 当下，乔银召回了水手，先将血珊瑚搬离了银行。 这回就不用麻烦了，直接走到没人的街边，把珊瑚收进造化葫芦，然后又取出几大包茶砖。带着大家在餐馆边吃了顿中饭，下午重新回到银行。 还是在安东尼奥的接待下，乔银用几石红茶抵押了两千金盾作为贷款，然后用这笔钱交纳了订购铸币机的定金，终于得到了观摩铸币厂的机会。 在这个过程中，也终于实践了一次贷款流程。可以说银行的业务开拓了乔银很大的思维空间。 直到午后，几乎每日必临的暴雨终于离去，天空再次放晴。乔银也随着安东尼奥坐上马车，一路向着曼丹城的西南方向而去。 “这马车，挺有意思！” 和安东尼奥并肩坐在后椅上，乔银发现这马车居然有四个轮子，不光比东方的马车打造得更华丽，设计方面也更加巧妙，不由得心生爱慕。 东土一般只用二轮马车，不然转向就会不方便。但这辆四轮马车结构精巧，相当于把东瀛的人力车套在前一辆小车上，于是就把转向问题解决了，当真别俱匠心。 安东尼奥笑道：“东方也有马车吧？” 乔银打了个哈哈：“马车当然有，不过各国都不一样。新鲜的事物总归是吸引人的。” 二人现在已然有了几分熟识，一路上聊天，倒也不显冷场。在和对方的交流中，乔银也无意得知了一些北方国家的情况。 安东尼奥说他是“游太人”，中通的一个少数民族。这个民族没有自己的国家，也不擅于生产劳动，主要就是从事金融方面的工作。 早年，这些商人大多集中在威尔斯，近百年来开始聚集于航海贸易。“尼多兰”就是北方航海国家中的强国之一，被誉为“海上马车夫”。 银行就是“尼多兰”率先建立的。这个国度非常神奇，没有皇帝，没有朝庭，完全是由商人和市民自治的几个省组合而成，所以叫“联省共和国”。 说实在话，这些事情让乔银感觉不可思议。 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天不可一日无主。一个国家竟然没有皇帝，这未免过于荒唐，即便是那种原始部落，组成的部落联盟也会有个酋长。 因此乔银感觉，这个“尼多兰联省共和国”，无非是几个村子串连成的落后小邦。就是维新之前的东瀛，也不至于原始到这种地步。 无君无父，无纲无常，如果让那些清流士大夫知道，不把他们骂出屎来才怪。 可这个银行，却又不是假的。 如果真是一群原始人，似乎不太可能建立起如此先进的货币体系，这不符合社会的发展。所以乔银对这些信息感到困惑，也非常的好奇。 “如果有机会，我真想去倭罗巴看看，这个尼多兰联省共和国，到底是什么样的国家？” “尊使请看，前面就是铸币厂了！” 就在乔银心中思量时，安东尼奥伸手指向了前面的一片建筑；他回过心神，也放眼望了过去。 只见一座巨大的建筑，贮立在郊外的空地之上，其宏伟丝毫不下于泯南的塔楼；建筑的顶端伸出四片如风帆般的叶片，组成一个“十”字，在风力的吹拂下悠然转动。 “风车！” 乔银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什么。 “不错，正是风车。” 安东尼奥也不意外。毕竟乔银是航海到达香料群岛的，如果不懂风力早就困死了。 “我们铸币厂的动力，就是依靠风力来发动的！这里每年有两次信风经过，所以尊使来得很是时候，不然等信风一过，铸币厂会停工好几个月。” 说着，马车已停在了路边。安东尼奥非常有礼节的先下了车，然后绕到乔银这边帮他打开车门。 “真是壮观啊。” 下车后，乔银抬头望了一眼前方的高大建筑，还有那足有十丈大小的风车叶片；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恐怕不会相信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大的风车。 之前从远处看，还只是觉得新奇；随着二人慢慢走近，便开始听见风力鼓动的声音，还有风车转动时发出的沉闷，又夹杂着些许清脆的轻吟。 风车转动并不快，但乔银能体会出它提供的动力有多么强大！即便是蓝银风车，也不可能有这样大的动力，毕竟体量差距太大了。 因此他很快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对了，请问铸币技术的购买，是否包含有风车？” 安东尼奥狡黠地一笑：“抱歉，铸币器和风车是两项专利。尊使如果有兴趣，也可以参观一下风车，若是满意最好一同购买下来。” 乔银听了，不禁哑然失笑：难怪这家伙如此通融，原来单独买铸币器毛用没有。 不过这座大风车，的确有相当高的价值。不说风车本身，就是它如何带动各种机械运作，如何传动，怎么维护，每一个零件的构造都值得钻研学习。 “好啊，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神奇，我这次倾家荡产也要买下来！” 第二百一十六章 尼多兰铸币厂 跟着安东尼奥一同走近铸币厂，乔银的目光也随着距离从风车落到了那座巨大的吊桥之上。 吊桥是用粗大的铁链拉起的，两边都有起重机。桥下是一圈不宽，但让普通高手难以一跃而过的护城河，沿岸还有巡逻的士兵把守。 这里的士兵，明显又比银行更高一个层次了，全部都是先天高手。而且他们身上都穿着和海关军官类似的盔甲，不过颜色是暗黑色。 这片架着巨大风车的铸币厂，与其说是一幢楼房，倒不如说是一座城堡；城堡之上，还隐隐笼罩着一种法阵，类似于玄天血卦，可以抵御邪魔侵袭。 乔银如果借用魔神，倒是可以很轻松掠过去，当然他并不会这样做。等安东尼奥和一名士兵交涉后，对面便伸过一道软桥，二人从桥走了过去。 离城堡近了，乔银才看清，它完全是由石头修建而成，整体呈深清色。 和富丽堂皇的银行大楼相比，这座城堡就显得比较粗陋了。很多石料都没有打磨，墙壁凸凹不平，颜色也深浅不一。唯一的特征大概就是坚固。 脚下的石板路也和城堡的墙壁一样，铺设得坑洼不定。如果还坐着马车，那可能就要遭罪了。 “请。” 来到城堡下，安东尼奥以领先半个身位的步调，将乔银请进了一座拱形的侧门。 一进门，就感觉视线一阵阴暗，空气也由咸湿变得冰凉起来；两人的脚步声在空阔的建筑内变得清晰，同时传入耳朵的还有嘎吱嘎吱，隐约的机括声响。 乔银知道，这是风车带动机械运转传来的声音。他对这种声音很熟悉，纺纱场一直能听见类似的响动。 两人嘎嗒嘎嗒的脚步声，在石质城堡内踩得尤其响亮，特别是安东尼奥那双硬底牛皮鞋。偶尔转过一个路口，都能看见把守的士兵。 这里的士兵执着火枪，见安东尼奥路过的时候依然目不斜视，不过会将手抬到胸口平举一下。乔银猜测这也是一种礼节，看样子是持枪专用的。 “请！” 穿过一条宽阔的正向走廊，安东尼奥路线一转，便带着乔银又转向了另一条窄道；窄道进去后，却是一条楼梯，呈弧线延伸出去。 顺着楼梯朝上走去，光线就明显暗了许多。不过一侧的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都挂着一盏岩油灯，能够清楚照见脚下的路。 越往上走，耳边的机括声响就越清晰。偶尔路过窗户，能看见巨大的风车叶片绕过窗口。 跟着安东尼奥走了一圈，乔银能明显感觉到这道楼梯应该就是沿着城堡的内圆修建的。如此整整走了两圈之后，前方的眼野终于又开阔起来。 “尊使，我们到了！请看？” 安东尼奥再次领先半个身位，伸手向前方示意了一下。 乔银还在楼梯上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机器碰撞的喀嚓声，此时放眼一望，就看见前方这片足有一亩地大小的厂房，还有在其间忙碌的工人。 一台台构造复杂的机器，在皮带或齿轮的带动下运转着。工人们三五成群，围绕着各自的机器忙碌，远处还有燃烧的壁炉，以及各种堆放的物料。 因为铸币厂相对封闭，每台机器的天花板上都悬挂着几盏明亮的岩油灯，把工作的区域照成了一团团的光亮，很明显区分出不同工序的位置。 似乎是早就得到消息，中间的过道走来了几名衣着挺拔的男子。当间那名修着两边翘起的，好像牛角一样胡子的中年男子，向着乔银点了点头。 “安东尼奥，这就是你说过的东国大使？居然是这样迷人的女士，欢迎您的到来。” 安东尼奥便相互介绍了一下：“是的先生，这位就是东国大使，乔银女士！尊使，这位是尼多兰驻安杜路美达的总督，也是银行的总裁，奎一先生。” 乔银也向着对方拱手：“幸会！” 不过看见对方伸出手，他意识到礼节不同，于是也改为了伸手。结果这位总督也学成了拱手，两人都是一愣，之后尴尬的笑了笑。 “请！” 安东尼奥适时的过来，帮双方化解了尴尬。乔银也和这位总督并肩走到一块儿，他则跟在乔银的一侧，稍微落后半个身位，陪同参观。 另外几名男子则走在总督的一侧，落后半个身位。 大家的步子都很慢，出于礼节，先不咸不淡的交谈了几句，算是寒暄。 “听说大使来自于东国，那是相当遥远啊？” “的确走了很久，就是想看一眼传说中的香料群岛。如今不光得偿所愿，还认识了您和安东尼奥，这实在是我和大肃的荣幸。” “大使先生客气了，听说您对我们的铸币产业有兴趣，这也是我们的荣幸啊！如果贵国愿意，我们尼多兰也想派遣使臣，前往东国拜访。” “那自然是求之不得！……” 两人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这位总督，现在作为银行的总裁，也将乔银带到了一座壁炉旁边，正式请他参观。 整个铸币厂内，只有这座壁炉边没有点灯。因为这里不仅有火光，烧化的银水更是闪烁着刺目的亮度，操作钳锅的工人都要戴着墨镜才能工作。 “大使请看，这就是融炼白银的钳锅。” “哦，这个我倒是不陌生。” 乔银微微笑了一下。 壁炉和钳锅的温度，让他很容易联想到家乡的炼银场，这种技术并不稀奇。 安东尼奥则是在一边介绍：“尊使请看，炼制银币并不能用纯银！如果说整个银币有一百分，其中的白银只占八十九分；另外还有十分是铜，再加上一分的锡。” “原来如此！” 乔银对这种配比，倒是一想就能明白，也知道银币为什么坚固耐用了。这就好比纯净的钢，可能太软，也可能太脆，必须加上矿物才能打造成坚韧的螺纹钢。 所以银币的配比，也没必要去争执。在没有发现更好的配比前，就按人家这个来。 观摩着铸币过程，乔银也放开自己的神魂，把能记的内容全部刻印在念头中。设备可以花钱购买，但买下来能不能用又是一回事了。 先弄清楚了银币的配比，接下来的操作，就和乔银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了。 大肃制作银锭，是将融化的银水直接倒进模具成型。 而尼多兰的这座铸币厂，却是将配比后的金属融液先倒进筒状的模具中，制作成一个个银棒。 接下来，又用轧银机将银棒轧成一条条均匀的银片。 从这道工序开始，乔银就被这里的机器吸引住了。因为这种轧银机大肃并没有，它是由传动装置带动两枚钢管转动，利用中间的缝隙轧制厚度均匀的金属。 乔银一看就联想到，这种工艺不光能轧制银片，包括各种钢铁，甚至玻璃都能用它轧制。唯一要做的，就是更改一下工作机的零件而已。 “我就知道，这笔生意谈下来绝对不亏！” 一套设备表面上只做了一件事，实际上它蕴含的知识囊括了方方面面，远远高于事情本身。 更何况这座铸币厂足有大小机器十余台，远超乔银的预期。这里当真不是那种小作坊，更何况它们的头顶上还有一座风车。 跟着安东尼奥，乔银继续观摩用切割机，从银片上盖章一样的切下一片片的银饼。 这个过程，也特别符合乔银的喜好，因为他小时候帮老娘幹饺子皮，就想过用杯子盖出来。结果饺子皮粘性太大，最后以失败而告终。 因此看见那环型的刀片一下一下盖出银饼，乔银感觉神魂念头一阵舒畅，总算完成了童年的心愿。 至于那些满是空洞的边角余料，自然是放回钳锅中重新回炉；造好的银饼则由专门的检验人员放到天平上称量，同时还要放在水杯中再称量一遍。 “金属因含量不同，哪怕重量相当，质量也不一样！为了保证货币信用，每一枚银币在半成品时就要严格检测，含量不合格的就会销毁重炼。” 乔银听了，心中猛的点头。 这个铸币厂，测量的标准为“盎司”，它即是重量单位，也是体积单位。检测员用常衡盎司检测重量，然后还要用金量盎司测量质量。 不同质量的物质，在空气和水中称量的数据有很大差别。 那些不合格的银币，也被送回壁炉间重铸。合格的银币则进入了抛光环节，然后是滚边，镀膜，最后轧制面额和文字，成为可以流入市场的银币。 观摩着银币的铸造，乔银当真是流连忘返。 出了铸币厂，奎一总督和安东尼奥陪同，请乔银吃了一顿异国晚饭。 喝过红茶和啤酒，乔银对他们的食物也没那么抵触了。类似于烤馒头的面包，还有口感不错的蛋糕，以及做法考究的牛排拌面，都让他吃得很满意。 唯一不习惯的，是他们居然还在用刀叉吃饭，不知道有没有遇到过鱼肠剑？ 吃完饭后，乔银意犹未尽，又连夜上楼参观了神奇的大风车，看到了它内部或圆，半圆，还有椭圆形的齿轮传动装置，以及许多机械构造。 直到清晨，阳光照进了风车阁楼。 “真是太了不起了，那些铸币机器，还有这座风车！其复杂程度，绝不在大肃的工场之下啊，关键是很多机械原理，我们并没有创造出来。” 技术的创新，必然受到环境的制约。东方是季风气候，无法更加有效的利用风能，所以很多机械构造没能想到。 同样的道理，这座风车也有值得改进的地方。 如果把这里的机器购买回去，交给大肃的工匠们钻研，仿造，优势互补，必然能让事业再提升一个台阶。 第二百一十七章 怀表和八音盒 一连十多天，乔银都在繁华的曼丹城中浏览。 除了熟悉尼多兰银行的业务，他的关注也开始放到了香料以外的东西上。 比如日常去铸币厂观看生产流程，看塔楼的工人维护风车。乔银很喜欢看这些东西，经常一看就是一个下午，甚至还帮忙搭搭手。 对此，奎一大总督也经常表扬安东尼奥。 “你小子，干得不错，看来是身为游太人的血脉觉醒了！原本已经淘汰的旧机器，愣是被你说成了大好机遇，这笔生意如果谈成，我保你越级高升。” 安东尼奥不置可否，但也一直接待乔银。 尼多兰除了在当地开设银行，在市场也有店面，出售许多稀奇古怪的商品。诸如怀表，八音盒，带给乔银的震撼不下于铸币机。 乔银这次原本只打算探路，所以身上带的闲钱不多，只能把中意的东西每样挑上几个，好像外出旅游时带的纪念品。 这次一同出航的水手们同样收获颇丰厚，单是东土难得一见的“银朱粉”就让他们受用不尽。 时间一晃就到了月底。 这天晚上，乔银信步回到牙舰，刚上甲板就闻到一股股浓郁的香味。 打开船舱的门，见杨树正带着老温，老潘守着炉子，用砂锅熬着一锅药酒。 香味就是从药酒中弥漫出来的。 “大人！” 看见乔银，杨树兴奋的站了起来，“这‘元牝天珠’果然是天下奇药！这些天我只是在这里熬制，吐纳药气，都感觉脏腑坚固，骨髓充盈，有跨入大宗师的迹象了！” “是啊，这香料群岛的确是盛产奇珍的圣地。” 乔银深吸了一口满舱的异香，感觉一天的劳乏一扫而空，身心舒畅。 这些天，他也求得了元牝天珠的使用方法，就是用烈酒加上适量的朱粉，能熬制出“银朱汤”。 武者修行之时，喝上一点汤汁，然后行功消化，比绝大多数的药品都要滋养。元牝天珠是集日月精华所成，毫无毒性，在圣地都是上品灵丹。 而最好的使用方法，就是洗澡的时候滴上一点汤汁，能固本培元，改善体质。 “不过这银朱粉多少有点昂贵，咱们买了两包，也才熬出这么一小锅！如果这次能把生意做成，最好多买点回去，尤其是金珠粉，那才是夺天地造化的圣药。” 看着砂锅中那银汁般的药汤，乔银多少有些遗憾。这银朱汤对杨树他们来说是上好灵药，不过对他来说没有多少功效了。 “大人这次去拍卖场，一定能把生意做成。到时候有了钱，什么天材地宝买不到？” 老温倒是对乔银非常有信心。眼看汤汁已经熬好，于是收炉散火，然后把砂锅取了下来。 几人一起动手，将汤汁小心的倒入了十个小葫芦中，然后杨树叫来了十名什长，让他们每人取了一个，分给同行的弟兄们一同享用。 “是啊，咱们的血珊瑚或许还是有市场的。” 闻着船舱中残留的余香，乔银心中同样期待。 血珊瑚这种宝物，南大洋并不稀缺，只是这件血珊瑚品相好，可以卖得出价钱。 这就像珠宝店中的金珠。如果单以丹药定论，药店中的金珠粉和它是一样的；但金珠因为品相好，所以在达官贵人眼中才更有价值。 几人闲聊了一会儿，不觉夜色已深。 回到自己的船舱中，乔银稍适休息，然后无比珍爱的从怀中取出几个小物件。 其中一个，是花了四十金盾买的怀表。 怀表是一种计时仪器，只有巴掌大小的一个圆盘，玻璃罩下能看见其中的指针，好像缩小版的日晷。不过它的指针是机械带动的，贴在耳朵上，能听见噶哒噶哒的响。 西方人把一天分定二十四个“小时”，一小时分为六十“分”。不光时间划分精确，怀表的指针也能准确的将之表达，方便又快捷。 对于这件神奇的事物，乔银一度以为是用道术，或者是西方人说的“魔法”制作的。于是他把念头探知出来，小心地遁入到了怀表内部。 这一遁入，顿时有了一种错觉，好像自己的念头进入的不是一个小小的事物，而是一座城堡！就如同去参观铸币厂时进入的城堡一样。 巨大的城堡内，四处都是喀嚓喀嚓的机括声响；大大小小的齿轮，错缩复杂的组合在一起，有的转速极快，有的转速极慢，形成了一个无比融洽的整体。 这就是一座微型的工厂，其精密程度，简直达到了工艺的极致！ 因为，乔银在这里感受不到任何的法力波动，证明这些齿轮完全就是以自然形成的力量在运转，没有任何的投机取巧，有的只是无尽的匠心与智慧。 “怎么可能，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的能工巧匠？这样的工作指针，如此的传动装置，那它的动力从哪里来？对了，发条，买下它的时候店员介绍过，上发条！” 乔银的念头在怀表之内，很快就找到与外界相连的一道拧轮，看见了发条的所在。 原来发条，就是一条极薄的钢片蜷缩而成。钢片有相当的韧性，只要不拧断，蜷缩得越紧，松开后释放的力量就越大，这就是发条的原理，简单又不简单。 简单，是它的原理很容易理解。 不简单，是因为蜷缩的钢条一旦松开，必然是瞬间就释放完毕的；而这块怀表却用一种特殊的机构，让钢条的力量逐少释放，可以持续一天左右的时间。 这种机构乔银并不陌生，正是擒纵机构。 不过洋务衙门的擒纵器，要利用离心力来完成，只能垂直工作。这枚怀表的擒纵器却是用磁铁打造，以磁力取代离心力的作用，所以不受方向限制。 “了不起，这个发条和擒纵器当真是神作！把它带回大肃，小珍看见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还有这个八音盒，居然没用擒纵器，却能利用齿轮的速差把动力减下来，这可远不止几枚银币的价值啊。” 八音盒并没有擒纵机构，但它却利用了齿轮间的倍差达到了限速效果。就像海船的速度很难突破三十节，齿轮的转速无法突破二千四百转，是天然的限速器。 差速装置在中原古以有之，最有名的莫过于指南车了。可惜它后来成了天子仪仗，没有继续进步。 乔银肯定，这次出洋收货最大的，就是这两件小小的商品。甚至可以说，哪怕没能买到铸币机和风车，他也能借助怀表和八音盒的构造，凭记忆复刻出来。 当然，这只是最坏的打算。出于对知识产权的尊重，答应要买，那必然是尽力而为。 将怀表的发条上紧，指针到了晚上十一点，已是子时。乔银便好好睡了过去。 次日天明，一艘大船停靠到了海关港口，船头上站的正是安东尼奥。 …… “尊使可在？我是赴约带您去拍卖场的。” 乔银闻讯而出，抬头看见这艘构造华美，大小和银河号差不多的海船，心中也是微微惊讶；之后纵身一跃，就跳到了对方的甲板之上。 这段日子，他和安东尼奥也混熟了，所以私下里没端使臣的架子，怎么方便怎么来。 安东尼奥赞叹道：“尊使真是好修为，已经是白银战士的巅峰水平了！可惜尊使还没有战衣护甲，看这次去拍卖场，能不能谋得一件？” 乔银笑道：“那就全仰仗安先生了。” 说着，大舰旁边已有吊车放下绳索，将一口蒙着青布的事物钩了上去。正是那座血珊瑚。 除此之外，还有准备的其他物品。不管有没有市场，权且做个样子，免得太寒酸。 一切就绪。 乔银回头对牙舰上的人说道：“杨树，老温，老潘！你们好好在这里度假，我去去就回。” “是！” 少时，这艘尼多兰商船起抛扬帆，向着拍卖场所在的方向启航。 跟着安东尼奥一同在舰船上参观了，乔银感慨西方的造船术也相当不差。当然想到他们能制造出怀表这等精美的机械，也不足为奇了。 但有一点，乔银倒是有些好奇：“安先生，您这艘船的甲板怎么这么窄？以贵国的造船技术，不至于遇上这种难题吧。” 安东尼奥摊了摊手：“因为西方大多数国家，海关的收费是按甲板面积来计算的！为了少交关税，我们的商船只好把甲板做小，肚子做大了。” “……” 乔银决定保持沉默。 大舰入海，二人也进了安东尼奥的船舱。在窗边坐下，一边品茶，一边欣赏着海景。 乔银不时拿出怀表，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正午时分还特地对了一下指针。毕竟刚到手的新鲜玩艺，能随看到时间，越摆弄越舍不得放下。 安东尼奥的这艘“女王号”航行很快，加之出行正好顺风，航速能达到二十节。 目的地也并不遥远，当乔银第二十次拿出怀表时，安东尼奥就指向了前方的一片陆地：“到了！” 随后带乔银一同回到了甲板上。 乔银放眼望去，见前方果然有一片岛礁。 这片岛礁，叫做“纳兰遮岛”，是真正由尼多兰管理的岛屿。大舰驶向港口时，已经能看见座落于岛上的大片建筑，这就是拍卖会所在的“纳兰遮城”。 时间正值下午五点半，信风带来的暴雨刚结束不久。纳兰遮岛的港口边，早已泊满了大大小小的商船，战舰，比安杜路美达岛的海关还要热闹。 上岸之后，港口上更是汇聚着大量宾客商旅。依然是各个国家，各式民族，各种服装的人穿梭在其中，而且绝大多数孔武有力，简直就是修道界的盛会。 城市正中最显眼的，莫过于那座高大建筑的屋顶，所有人也都朝着这个方向或急或缓的迈着步伐，仿佛朝圣的信徒。 “真是壮观啊，这就是纳兰遮城拍卖场！” 第二百一十八章 证券交易所 港口之上，人声鼎沸。停船登岸的时候，乔银意外发现港口上似乎有一艘眼熟的大舰。 “嗯，那该不会是安南的船吧？” 航海多年，他对于船的敏锐程度比人还要直接。港口中有一艘巨大的二级舰，明显是东方的海船，但并不像东瀛，那极有可能是安南了。 与此同时，港口边也有一伙包着头巾，穿着白袍的男子盯着这边。依稀是前不久徘徊在银行门口，想打劫又没敢出手的那群人。 安东尼奥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对乔银说道：“纳兰遮岛不比曼丹，可能会出现一些意外！大使阁下请务必不要远离卫队的保护才好。” “多谢，我会注意的。” 乔银对此多少是感谢的，虽然他并不会将那些人放在眼里。 安东尼奥也看出了他的心思，只说道：“我知道尊使能远洋而来，必然极有本领，不过那群人可能和四十大盗有些关联！能不冲突还是尽量避免为好。” 乔银倒是没有想到，那些白袍居然还有这么响亮的名头：“四十大盗？” 其实他心里在意的，还是安南人。但盛名之下无虚士，那些白袍既然能有这么大名头，想来还是有些来历，提防一下也是对的。 安东尼奥说道：“不错，死亡皇后岛的四十大盗！这些人穷凶极恶，而且手段高强，是天竺洋有名的海盗。能不引起他们的注意最好。” 于是登岸后，安东尼奥指挥卫队在前面开路，另一队断后。他自己则陪同乔银乘马车走在中间，乍看之下，当真有一股王公出行的气势。 不止是他们，许多衣着光鲜的人物也同样前护后拥，哪怕他们都是修为有成的上位者。 各种马车，骆驼，人力轿子，从港口到内城，组成了一道道奢华的人流。 …… 纳兰遮岛位于安杜路美达北部沿海，距离主岛约百余海里，原本就是一片荒芜的岛礁而已。 和擎海群岛一样，这种岛礁无法种植，更无法生活，基本上没有任何价值。也正因为如此，尼多兰才与柔弗王国签订了条约，租赁了这片岛礁。 经过数十年的填土建造，这片岛礁俨然变成了一座商业城市。如果不是听安东尼奥介绍纳兰遮城的来历，简直不能相信这里以前是一片荒礁。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里依旧无法种植。填海的沙土应该是就地取材的吧？” 马车走在夯土压成的大路上，乔银能明显嗅到砂土的盐碱含量极大，没有开发价值。 放眼四周，这片城市也没有树木和植被，完全不同于曼丹那种热带风情。除周边的街市，还有城中的那座巨大建筑，唯一醒目的还得是风车了。 这里的风车非常之多，几乎每隔数里就有一座。 安东尼奥笑道：“这无非是一座商业城市而已，要耕种价值做什么？排掉岛礁上的渍水就很不容易了，等信风一过，这里就会停业好几个月。” 听他介绍，乔银才注意到这些风车并不是工厂，而是纯粹的排水系统。刚刚一场大雨淹没了许多洼地，被各种渠道将水汇聚，然后利用水车动力排出岛外。 “真了不起，你们是怎么创造出这样的排水系统的？” 路过一座大风车，乔银由衷的发出感慨。 安东尼奥说道：“因为我们的祖国，生活的地方就是沿海低地，千百年来一直在和水患作斗争。尼多兰语中的‘尼多’就是低地的意思，‘兰’是指土地。” 听着他的陈述，乔银不禁想到了圣皇治水的典故：“我的国家也是一样，自古多灾多难。不过正因为和自然搏斗，才延续到现在。” “是啊……” 安东尼奥微微一笑，望了一眼周围各色的人士，“但凡能延续到现在的，都是强大的民族。” 乔银也望了周围的人一眼，心中了然。来到这里参加拍卖会的人都不简单，哪怕他自恃神通，也尽量不会出风头，能捞点好处就行。 纳兰遮岛并不很大，走不多时，就已经来到了那座高大的主城边。 此时太阳尚未落海，夕阳照射在大楼的墙壁上，呈现出一种巍峨的美感。 这座拍卖会大楼的构造通体呈圆柱形，和铸币厂的城堡相似，不过要“矮胖”一些。周围一圈共有十二个入场通道，又和“钟表”有几分神似。 其中三、六、九是贵宾通道，“零点”位置是拍卖台，剩下八个“散点”则是普通通道。 此时的时间正好是下午六点，安东尼奥带乔银下了马车，进入的通道也是位于“六点”的贵宾道。 穿进一间宽阔的厅堂，乔银一眼就看见墙壁正面挂着的大吊钟。 其实尼多兰银行的大厅就有吊钟，铸币厂的操作间也有它，包括刚刚乘坐的“女王号”商船上也有。只是之前乔银不认识这是什么，不会注意。 自从买了怀表，学会认钟之后，他每到一个有钟表的地方，第一反应就是看时间。 “你说拍卖会是晚上八点半开始，现在好像早了点？”看完钟后，又拿出怀表对了对时间，确定没弄错。夏末天黑得晚，现在的确六点多了。 安东尼奥也用表对了一下时间，说道：“还有两个多小时，我们不如先吃饭休息一下。对了，尊使有没有兴趣看看这里的证券交易所？” “证券……交易所？” 乔银发现，这个安东尼奥，确切的说是尼多兰这个国家，带给自己的意外简直层出不穷。 安东尼奥笑着用手展示了一下这座大厅的四周：同样是许多窗口，来往的客户们有不少在窗口办理业务，让乔银一度以为也是银行。 但听安东尼奥介绍，才知道并不是一回事。 …… 八点之后，西边的太阳才渐渐沉到了海平面之下。不过天空依然残留着一丝余晖，并没有完全黑透。 乔银也在六号营业厅内试着办理了几笔小型业务，算是熟悉了一下证券交易所的性质。 “真是厉害，尼多兰居然有这样的交易市场！大肃虽然也有集资办场的经验，但和这座交易所相比，欠缺的方面还是太多了。” 拿着手上的几张“股票”，乔银心中难以平静。如果说银行带给他的冲击是惊涛骇浪，证券交易所就是台风一样的存在了，简直难以形容。 就拿这所拍卖场来说，乔银买下了一百股的股票，每股投资一个金盾。如果这三天拍卖场赚到了钱，他的股票也能跟着升值。 当然，如果拍卖场运营亏损，股票的价值也会下跌。 但证券交易厉害的地方在于，股票是可以自由买卖的！如果对所持的股票不再信任，可以随时抛售出去，这点和传统的入伙完全不同。 正是基于这一点，才让做生意不再局限于少数精英阶层。许多普通人也愿意把安身立命的财产投资到股票中，聚集了社会上巨量的财富。 难怪来到纳兰遮岛的人有这么多！原来大多数人不是来参加拍卖会，而是来交易股票的。 “希望今天的拍卖会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入了一百股的乔银，都有了与拍卖场休戚与共的理念了，开始和其他人一起观看黑板上更新的股票指数，眼睛里冒着绿油油的光。 除了拍卖场，尼多兰银行，船行，商行，公司也都有股票发行。交易所内一片繁忙。 直到吊钟的指针走到八点一刻，旁边的一口大钟突然发出了“呤呤”的震动。 “这是预备铃，交易所的业务要停止了！我们现在上楼，再过一刻钟，拍卖会将正式开始。” 安东尼奥过来叫上了乔银。 乔银也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证券交易所，跟随安东尼奥一起，在几名亲随的护送下一路登上楼梯。 到了二楼，楼梯尽头就是一道弧形走廊，或者说是延伸到场馆外圆的一圈阳台。 阳台后方是一间间单独的房间，正是拍卖场的贵宾室。这样的贵宾仅有数百间，正前方的展台便是拍卖场的工作室。 原本以乔银的身价，是没有资格成为贵宾的。不过作为外国使臣，又有银行对他的身价作了担保，于是也拥有了一间贵宾室。 贵宾室不大，也就两丈方圆。里面有半圈沙发，一个小桌子，以及门外的两名门童。 透过玻璃窗，乔银便看见了广阔的圆型内场。 会场周围全是人，几乎座无虚席，哪怕是他们这样的贵宾室也不过是其中一粟而已。 此时已到了晚上，但场馆内却亮如白昼：因为馆顶的天空之上，盘旋着一片火焰般的云彩。 “真火炎龙？” 乔银惊异的发现，这片云彩之中虚影浮动，像极了真火炎龙！只是有很大差别。 这条“龙”更像是长着一对翅膀的巨大蜥蜴，全然不像东方龙那般威仪；在力量和境界上，它也无法和大戎的真火炎龙相提并论，充其量只相当于一次雷劫的鬼仙。 不过“龙”的形象如何并不重要，拍卖场有这样的手段，足以震慑一些霄小之徒不敢妄为了。而且有它在，绝对比点上一百亿盏岩油灯都要明亮。 少时，只见云彩中探出一只龙爪，指甲上射出的一道光芒正照在拍卖场正位的展台之上。 这让展台立刻处于了所有人的目光焦点之下。 展台之上，是一男一女两名主持，用激昂的声音向大家说道：“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纳兰遮城本月度的拍卖大会！希望您能在这里度过一个愉快的假日！” 这两名主持明显是修为有成的人，而且手上还拿着一种特殊的喇叭，说话的声音能让整个会场都听得清楚；乔银的情绪也一下被调动了起来。 “嗯，这个拍场会，有意思！” 第二百一十九章 纳兰遮拍卖场 拍卖会开始，首先出现在展台上却不是商品，而是表演了一场歌舞开幕。 跳舞的是一群西域女郎，而且和平时看到的大不相同：这些女郎并没有长袍遮身，而是只穿着抹胸短裙，在节奏欢快的音乐中展示着曼妙身姿。 “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乔银早听说过西域歌舞的传说，也是清流士大夫们在朝堂上狠狠抨击，在家里却巴不得每夜都看的“吟词艳曲”。今日亲眼得见，当真比想象中的还要奔放。 大戎想收复西域，恐怕不是为了那几颗葡萄干。 歌舞表演结束，观众们的热情也全部被带动起来。拍卖环节也正式开始。 “各位观众，今天向大家展示的第一件珍品，是由神秘的东方商人带来的这品美丽绝伦的‘血珊瑚’！” 展台之上，用小车推出了一件由青布笼罩的物品。 随着幕后乐队演奏出一段激昂的旋律，青布揭开，呈现出来的赫然就是乔银拿来拍卖的血珊瑚。 “这么快！” 乔银没有想到，拍卖会第一件展品居然就是他的商品！虽然离得远，但在屋顶强光的照射下，这株小树般的血珊瑚仍被照得清清楚楚。 而且几名服务人员特意推着小车微微转动着，让光线照射产生了动态的美感，那鲜红的亮影好像潺潺流动的血液一般，当真是惊艳四座。 “啊！” “血珊瑚！” “这可是炼金的至宝啊！……” 果然，观众席上的不少人都惊呼出声，隐藏在贵宾室中的某些大人物也拿出望远镜，贪婪的欣赏着这株自然界的瑰宝，气氛陡然热烈起来。 坐在乔银身边的安东尼奥说道：“这是拍卖场的规矩，第一件宝物定然是价值极高，能惊艳四座的，不然会场的氛围如何调动起来？不过第一件宝物，大多也是价值极高，但未必有人抢拍的，不会抢了压底的风头。” “原来如此。” 乔银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明白了其中道理。 这时，那位主持人开始举着喇叭，向大家开始介绍：“众所周知，血珊瑚是炼金的绝好材料，东土人叫做‘外丹’！武者若有一件外丹，那将是所向无敌的存在，它的来源就是这株血珊瑚！如果您是一名武者，拥有它后，您将拥有百倍的力量！如果您是一位收藏家，把它带回家中，也是充实您馆藏的珍宝！接下来，就请诸位举起手中的起价牌，看哪位有缘人能够得到它！……” 主持人的话语极具煽动性，配合着肢体语言，展露着一种极为亢奋的情绪。 幕后乐队，也总会适时的助演几个音符。 “海域血珊瑚，品质和外观都是极品！起始价一百万金盾，一次加价一万！下面开始！” “一百万！……” 这个报价一出，让原本不少兴奋的观众都冷却了下来。 正如安东尼奥所说，第一件展品必然是能惊艳四座，但未必有人会买的存在。 不说在这西方世界少有灵肉合一的纯武道者。就是真有天竺高僧，也未必愿意花这么大价钱买下这株血珊瑚，因为他们不会炼制外丹。 炼丹的发源之地在东土，只有鬼仙才能做到。 一百万金盾，约合白银六百万两。如果说实际价值，这个当真不贵，甚至是拣了大便宜，但对西方人来说就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主持人也没有感到意外，依旧保持着高昂的情绪，继续说道：“有没有人加价？如果没人加价，那就只好等待有缘人了！一百万一次，一百万两次！一百万三……” “一百零一万。” 就在服务员准备将小车推出展台的时候，三号区贵宾室的位置突然真有人报价了。 乔银和安东尼奥都是一阵意外，就连主持人都惊讶的望向了那边的贵宾室。 “好，有位嘉宾加价了！一百零一万！” 报价的声音是门童，所以谁也不会知道是谁在竞价，会场中一时议论纷纷。就连乔银都没反应过来，先是疑惑，然后是惊喜。 “难道是安南人？或者是天竺高僧？当年大棠和天竺交流过功法，或许这里也有人能炼制外丹？管他呢，既然报了价，那就非买不可了！” 一百零一万金盾！ 乔银没想到，自己顺手在海底捞的一株珊瑚，居然能换来这么多钱，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安东尼奥也从愕然中醒过神来，对乔银说道：“尊使，恭喜您！真有识货的人啊？” “哈哈，这个可真要谢谢你。” 乔银感觉自己的心在重重跳动着，“多亏了你，把它带到拍卖场来！不然哪里能遇上这样的买家？” 拍卖场当真一个神奇的所在，乔银头一次走到这里，就迎来了一个开门红。 主持人也表现得十分兴奋，而且这次的兴奋当真不是表演出来的了，是实实在在的兴奋。 “好，还有没有嘉宾竞价？一百零一万！……一百零一万两次！……一百零一万——” 虽然谁都知道，恐怕不会再有加价的人了，但当主持将手中的定价锤狠狠往桌上一敲，同时用极具感染性的情绪喊了一声： “成交！” 的时候；展台后的大幕内，也随之响起了一片欢快的音乐，周围的服务员和女郎们也都欢呼起来！这样的气氛，让在场的不少观众也都跟着鼓掌，庆贺。 主持人让服务员将血珊瑚重新用青布盖好：“恭喜，恭喜这位神秘又富有的嘉宾！从现在起，这件稀世珍品就属于您了，希望它能给您带来好运！感谢，感谢您对纳兰遮拍卖会的支持，也感谢诸位观众！谢谢大家！” 说着，主持人做了一个姿势，热情而礼貌的带着服务生，将小车重新推出展台。 接下来，又是一群奇装异服的人跑到了展台上，接替了主持人的位置，幕后响起了欢快的音乐。 原来又是一场娱乐表演开始了。 “咦，这个人不是扑克牌里的大王吗？” 乔银看着舞台上的演员，忍不住对安东尼奥笑了一句。他在尼多兰的商店里买了怀表和八音盒，杨树他们则买了几副扑克牌，各有所好。 安东尼奥也笑道：“这个节目是我们尼多兰的演员，倭罗巴很流行的滑稽节目！小丑能调节舞台气氛，带给观众欢乐，所以很受大家欢迎。” “确实有意思，不过这个小丑似乎是个厉害人物。” 乔银看着小丑的各种表演，一开始的确滑稽可笑，但很快就感觉这人修为可不低。很多看似出洋相的动作，让乔银模仿他未必能够完成。 安东尼奥笑道：“尊使果然好眼力。” 这时，一名服务人员敲了敲贵宾室的门，过来添了点酒水，然后对着安东尼奥点点头。最后他从盘子里取了一枚信封放在了桌上。 待服务生走后，安东尼奥将信封拿了过来，对乔银说道：“尊使，恭喜您，钱已经到帐了！” “这么快！” 乔银多少被吓了一小跳，上前接过信封，取出了一张支票和一份帐单：支票金额是八十三万金盾，可以随时到尼多兰银行提现。 帐单正是拍卖那株血珊瑚的记录，扣除佣金和应纳税款，净利润八十三万。 “这就成了？才一个钟头，我就赚了八十多万金盾，至少相当于五百万两白银啊！泯南一年的税收也就五百万吧，我这算不算富可敌省？” 要不是有安东尼奥在这里，乔银真使劲的欢呼一下！ 安东尼奥同样兴奋，倒了两杯啤酒，递给了乔银一杯：“要不要庆祝一下？” “哈哈，当然。” 乔银喘了几口气，和安东尼奥碰了一下杯，将啤酒一饮而尽。 随后二人不再拘束，一同哈哈大笑起来。 安东尼奥说道：“尊使果然不是普通人啊，有神的庇佑，刚来拍卖场就给咱们带来了这样的大生意！如今您有了本钱，若是有了什么中意的宝物，也能竞价了。” 乔银则是笑道：“我可是个守财奴，想让我把钱再花出来，那可不是容易的事。” 说着，二人坐回到了沙发上，望向了拍卖场。 穿插的小丑表演已经结束，主持人在光柱的照射下再次热情洋溢的走上展台。 “诸位嘉宾，让大家久等！下面第二轮竞拍开始，展示的是一枚出自产于南岛的——金珠！” 说着，主持人揭开桌上的一块白布，一座酒杯大小的展示架上，放的正是一颗金灿灿的元牝天珠。 不过这种东西在香料群岛并不稀缺，并没有引起什么轰动。尽管这颗金珠足够大，但拍卖会展台实在太远了，当真比上刚才血珊瑚带来的震撼。 所以这种普通珍宝，一般都会放在第二轮垫场。 “足足一吋的稀有金珠，无论是修行者还是收藏者，都值得将它带回您的府邸！起价五万金盾，加价一次一千，下面开始！……” “五万一！” 虽然不是稀缺珍品，但这枚大金珠却也没有像血珊瑚那样差点冷场。会场上很快有人举牌，而且是普通席位上的观众，看来也是小有资财。 随后，另一边也有人竞价：“五万二！” “五万五！……” 看着场馆内四处起伏的举价牌，乔银却是不动声色。 他这个人看中的是实用价值，血珊瑚也好，元牝天珠也好，品相差但能用才是最划算的。虽然现在陡然富成了“乔敌省”，也犯不着花这冤枉钱。 安东尼奥自然不会干扰乔银。作为经理人，他对客户的性格必然是极为了解的。 最后，大金珠被八万金盾的高价拍走。 乔银也静静地坐在玻璃窗后，看能不能用手上的钱，拣到什么真正的宝贝。 第二百二十章 极乐地狱 拍卖会的展台上，一件又一件的珍宝被展示出来，有药品，有武器，甚至还有功法秘籍。 类似于“人元大丹”，“洗髓汤”这样的灵药自不必说，花纹钢，软玉弹钢等利器也屡见不鲜。西域胜产的天梯纹，就是三大花纹钢之一。 至于功法秘籍，一般是练肉，练骨，练脏的抄本。这些凡物自然入不了贵宾室的法眼，大多都是些散户顾客争抢，成交价也在数千到数万徘徊。 坐在贵宾室中的乔银，也从一开始的兴奋归于平静。若不是开门红的刺激，恐怕都要打呵欠了。 不过坐在一边的安东尼奥提醒了他一句：“尊使注意，今天的第一个重头戏要来了。” “嗯？” 乔银听到他的声音，精神也重新集中了一点。 只见展台之上，主持人再度登场，而且一直保持着激昂的情绪，显示了充分的职业素养。 “各位嘉宾，下面向大家展示的是一枚稀世珍宝，由一位领主赏赐给立过功勋的将军，一枚神奇的丹药！相信有人已经猜到是什么了，它就是……” 说着，主持人一把掀开了桌上的绸盖，展露出十分眼熟的高脚杯。 杯中依然是一枚龙眼大的丹药，其震撼力与元牝天珠一样，根本无法撼动这样大的会场。 但主持人说出它的名字后，整个会场一下就炸了锅！ “它就是，元婴丹！” 哗…… 整个会场中，很多地方都发生了骚动。乔银一度以为是不是要发动暴乱？ “元婴丹，这是什么？” 眼看主持人正在介绍它的价值，但会场上嘈杂的声音却此起彼伏，把主持人的声音都淹没了不少；乔银恨不得一巴掌把这些人全拍死。 好在他身为鬼仙，又有幻灵佛珠这样的宝物，倒是能用神念感知到主持人的话语。 “众所周知，元婴丹不是给修士自己服用的，而是给妻子服用的！当您的妻子怀孕之后，服用下这颗元婴丹，不光能为她保养身体，更能为腹中的胎儿固本培元！您的孩子一出生，就是先天高手！” “什么，有这种事？” 乔银一下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保母安胎，让小孩一出生就是先天高手？这是什么丹药，天底下竟然有这样变态的丹药！元婴丹！” 安东尼奥也站起身来，走到了乔银的身边。 “所以我说，这是今天的又一场重头戏！这种元婴丹，世界各地都没有，只有天竺才有，是土邦中的‘泼罗门’炼制出来的！而且，除了‘泼罗门’的妻子可以享用之外，就只有立过大功的‘钗帝利’有机会得到恩赐了。” “什么？泼罗门，钗帝利？” 乔银望了安东尼奥一眼，一时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幻灵佛珠只能翻译语言要表达的意思，对于更深层次的专业知识，就无能为力了。 安东尼奥微微叹了口气：“世界本身就是不平等的，只是天竺将它极致化了。这个地域的人根据血统高低，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决定了一生的命运：高种姓是天然的贵族，低种姓是天生的奴隶。” “种姓？天生的贵族与奴隶！” 乔银听得有些发寒，“天竺不是信仰佛教的吗？佛教是提倡众生平等才对的吧，怎么会有这种制度？” 安东尼奥说道：“天竺的佛教势力，就是为了推翻种姓制度才诞生的，但他们在数百年前被打败了。现在统制天竺的宗教，就是天竺教派。” “……” 乔银喘了几口气，重新望向了远处展台上的那枚“元婴丹”。天竺这个西方极乐世界的形象，就因为这一枚小小的丹药，在他的心目中瞬间崩塌了。 隐藏在念头深处的“人间道”，也随之一同崩灭，消亡，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虚无。 原本，西天极乐是东土向往的美好世界。乔银来到西方之后，看到了大家的生产生活，还有先进的科学，经济，甚至都幻想天竺是否会更加进步？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传说中的极乐世界，竟然是这等人间炼狱！ 即便是在倭罗巴，也有安东尼奥这样能追求财富的自由青年；即便是在东土，也有科举这样让平民保留一线希望的阶梯，但天竺却完全没有。 有的人天生就是贵族，甚至他的父母能用灵丹妙药，让他生下来就是先天高手，高人一等！奴隶的后代却是天生的奴隶，连生活的希望都看不到。 一股无明的怒火，从乔银的内心深处勃发而来。 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让他体会到什么是“无明业火”，体会到什么是“毁灭明王”，体会到明王为什么要灭世！ 明王，就是佛陀的化身。让佛陀都能愤怒，要毁灭的人间道，原来就是天竺自己。 轰隆…… 乔银的神魂念头，瞬间被无明业火全部充满。 他的身上，陡然蒙上了一套青底，黑边，白领的道袍；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安东尼奥不自觉的后退了好几步。 “尊使，您？……” “不要惊慌！我刚刚勃发怒火，修成了一门神通而已。” 乔银声音平静，听不出一点愤怒的情绪。因为他的轮回经终于圆满，观想出了“毁灭明王”这最后一尊魔神，所以能完美的控制愤怒。 之所以“换”了件衣服，这是因为毁灭明王直接化为了人形，作为魔神融合在了乔银的肉身之上；明王就是修行者自己，因此才会出现这样的奇观。 抬起眼睛，乔银再次向展台上望了过去。 他眉心的“脑神一窍”之上，竟然幻化出了一只和“毁灭明王”一样的竖眼。 这让乔银一眼就瞧见了“元婴丹”的样子。 元婴丹静静的躺在高脚杯内，大小约半寸多点，通体金银相间，闪烁着动人的光泽；丹药的内部似乎有许多法阵，法阵的形状，真如一个熟睡的婴儿。 “这就是元婴丹？看它的材质，好像是金银两种元牝天珠融合而成，内部的法阵应该是炼丹形成的，可惜我现在只能看见它的样子，无法参悟出来。” 毁灭明王的这只竖眼，叫做“末法之眼”，能洞察到千里之外的世界。不过乔银并不擅长炼丹，所以只是能看到，并不能参悟。 这就像他买到的怀表一样，不懂机械的人，照着样子也不可能做出来。 不过乔银参悟不了，不代表别人参悟不了。如果能把它带回洋务衙门，让郎先生他们这些专门炼丹的鬼仙研究，必然能取得不小的收获。 “好，不知道这枚丹药能不能拍下来？” 乔银念头一收，眉心的“末法之眼”逐渐隐没，他身上的道袍也慢慢淡去，重新变回了巡海使的常服。 一边的安东尼奥也微微松了口气。乔银刚才展现出来的力量，让他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不过作为经理人，安东尼奥很快就回到了工作状态：“尊使如果想拍，我帮您报价如何？” 乔银听了，便退回沙发上坐了下来：“那就便凭安先生安排了。” 安东尼奥点点头：“您的最高价是……” “全部。” 乔银丝毫没有扣扣嗖嗖的意思，“我不是有八十三万金盾吗？这就是最高价。” “明白了。” 听了他的话，安东尼奥也流露出坚定的表情。 乔银的性格就是如此，没兴趣的东西看都不看，想要的东西全力以赴。与其什么事都尝试一下，不如集中力量办成一件事。 很快，展台上的主持人开始了报价。 “起始价十万金盾，一次加价一万！有意愿培养自己后代的嘉宾们，可以开始竞价了！十万金盾一次，十万金盾两次！十万金盾三……” “二十万！” 安东尼奥站在玻璃门边，让门童一口气就报上了价格。 二十万，一次竞价就翻了一倍！ 这让会场上正准备报价的不少人都怔住了，甚至一时间失去了思考能力，脑子一片空白。 “厉害。” 坐在沙发上的乔银，倒是感觉到了安东尼奥的厉害之处：与其慢慢的磨，不如一下打掉对手的信心。 这枚元婴丹虽然神奇，却也不过是和“人元大丹”差不多的功效。因此它的起始价并不高，能比元牝天珠这种能成就武圣的药品高出一倍，已经很难得了。 所以元婴丹的价值，在于它的稀有，神秘！真正可能会把价格炒上来的人，必然是想研究它的炼制方法，乔银就是打的这个念头。 商品越奇特，越有可能炒出天价。 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口价提起来，让闲杂人等能够“醒悟”：这东西炒贵了。 果然，安东尼奥这一提价，让原本不少蠢蠢欲动人都安静了许多。 主持人也颇为惊喜，继续用激昂的声音说道：“好，这边有一位贵宾，居然一口价就提高了一倍！他一定是一位深爱着自己的妻子，更是深爱着自己将要诞生的孩子的绅士，一位伟大的父亲！让我们向他抱以掌声！” 哗…… 随着幕后响过一阵温情的音乐，会场之内也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不过温情归温情，生意归生意。主持人煽情之后，马上回归了正题：“但是，深爱自己妻子和孩子的绅士，肯定不止这一位！还有没有哪位绅士，愿意再为自己的亲人争取一下呢？二十万一次！……” “二十一万！” 话音刚落，旁边九号区的贵宾室内，果然就有一位“绅士”跟进了报价。 “开明绅士？小气巴拉。” 听见这个报价，乔银心中冷冷一笑。 安东尼奥也丝毫没有客气，没等主持人再次煽情，就让门童把价格又拍了下去。 “三十万！” 这一回，整座会场彻底安静了下来。 第二百二十一章 暗黑圣铠 “三十万一次！三十万两次……” 就在主持人兴奋的调动着会场气氛时，安静的拍卖场中，又响起了一声加价。 “三十一万！” “好，三十一万！” 主持人的声音更加高亢了，“感谢这位来自九号区贵宾室的嘉宾，三十一万！” “四十万！” 同样没等气氛再上调，安东尼奥身边的门童也很快把报价再次压上，气势逼人。 “好，又是来自六号区贵宾室的绅士！四十万！” “四十三万！” 三号贵宾室那边，同样响起了加价的声音，似乎把主持人都遗忘了，竞价进入了白热化。 “五十万！” 安东尼奥自然紧跟不让，主持人已经懵住了，整个会场的所有人都蒙住了。 五十万！ 五十万金盾，这是什么概念？放在东土，相当于四百万两白银，几乎是一个中等国家的岁入了！倾举国之力报价，简直骇人听闻。 过了好几个呼吸，主持人才微微醒过神。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开始继续自己的职责。 “好……又是六号区贵宾室的这位绅士，竟然报出五十万的天价！还有没有高于这个价格的绅士，五十万？一次……” 整个会场内，已经寂静无声。 “五十万，两次！……” 乔银也重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了玻璃窗边，再次望向了拍卖场。 “五十万……成交！” 随着主持人的定价锤敲上桌子，这枚元婴丹终于名花有主，整个会场瞬间沸腾。 虽然它的成交价只有开门红的一半，但竞价过程之激昂，当真盖过了血珊瑚的风头。 紧捏着拳头的乔银也微微松了口气！不光是他，其他贵宾室也有不少人同样松了口气。 毕竟元婴丹这种东西，食之无肉，弃之有味。有人直接花高价拍下来，等于绝了不少人的念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未偿不是一种解脱。 用一个国家的财富供养一个贵族婴儿，恐怕也只有天竺的土邦才做得出来了。毕竟只有极致的压迫，才能催生出这种极致的丹药。 至于探索丹药中的法阵，对大多数西方修士来说只是个幻想而已。别说他们有没有鬼仙，就是鬼仙如云的东方，也未必能有祁小怜这样的异数。 “好，恭贺这位嘉宾！他用自己的爱，为妻子和即将来到人世的孩子，送上了最好的祝福！让我们再次抱以掌声，祝福这位伟大的父亲！祝福他的妻子和孩子，感谢这位绅士为纳兰遮拍卖场，增添了无穷的爱……” 主持人整个人都有些虚脱了，会场的掌声也开始变得柔和。不知道的还以为乔银马上要生娃了。 就连安东尼奥，都无比崇敬的望着乔银：“尊使，这枚灵丹定然会成为您最好的嫁妆！” 乔银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只得笑了笑。 少时，主持人带着团队退场，又是一轮娱乐表演登上了舞台；节目演到一半，一名服务生再次敲开了贵宾室的门，同时带来了一只精致的玻璃小瓶。 玻璃瓶内，正是那枚元婴丹。 拿过玻璃瓶，乔银仔细看了清楚，便收了起来。随后掏出自己的支票薄，开了一张五十万金盾的支票，签上名，撕下来交给了安东尼奥。 安东尼奥也掏出了银行的专属票簿，核算完应扣款项，又开出了两张支票：其中一张是交给拍卖场的，另一张是交给客户的。 服务生恭敬的接过支票，退出了贵宾室。 这时，歌舞表演刚刚结束，拍卖会也很快进入了下一轮。时间已过了晚上零点，但会场的热烈氛围有增无减，因为转钟后才是真正的大轴戏。 又是几轮不痛不痒的小值宝物拍卖之后，拍卖场终于亮出了今天的最后王牌。 “各位嘉宾，终于到了今天晚上最激动人心的时刻了！下面将要为大家展示的，是一套战衣，来自于死亡皇后岛的极品暗黑战衣！” 说着，主持人一把抽开了桌上的蒙布，展露出一套真人大小，通体黝黑，但黑暗中却闪烁着金色光芒的战甲！其美艳程度，绝对不输于血珊瑚登场的气势。 乔银也终于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重新凝聚出“末法之眼”，望向了这套神秘铠甲。 “厉害，这就是西方世界一直提及的圣铠？” 自从来到安杜路美达，乔银首先接触的就是把守海关的那位年轻军官，他的身上就有一套战甲。尼多兰铸币厂的守卫们也穿着这种战甲。 据安东尼奥说，从东方传入的火药打穿了领主们的城堡，却无法攻破圣战士的铠甲。因为铠甲是用“星尘砂”制作的，是集功防于一体的圣物。 星尘砂是天外来物，所以早古年间的圣铠数量稀少，只有真正的圣战士才能拥有。直到近古时代，炼金师以元牝天珠代替星尘砂，仿制圣铠成功，西方的圣战士才逐渐壮大，甚至能组成军队。 圣战士按实力境界，分为青铜，白银，黄金三个等级，对应的大约是东土武道的先天，宗师，武圣。圣铠也根据材质不同，分别匹配这三个境界。 像那名海关军官，就是“青铜战士”，穿的也是“青铜战衣”。至于那个士兵，西方人管他们叫做“杂兵”，穿的只是普通的凡铠而已。 安东尼奥是白银级的修为，也拥有一副白银战铠。乔银虽然有兴趣，但这毕竟是别人的秘密，所以也没能要求对方展示出来一睹为快。 因为，只要来到拍卖场，就有现成的铠甲可以观赏。 “真是精美啊，这就是三级战铠之外的暗黑战铠？虽然是仿制品，可我感觉无论是审美还是它蕴含的力量，都不输于金银圣铠啊？” 乔银的末法之眼能望穿千里之外，能清楚的看见这套铠甲的四肢，躯干，头罩打造得都异常精美，形状美观又附和人体规则，暗黑的材料中还能看见隐约的花纹，简直就是兼顾美学和实用的集大成品；特别是在头顶光柱的照射下，服务员微微转动着展架，似乎还能感觉那黑中透金的颜色如水银一般在缓缓流动。 不错，就是如血液一般在流动！和血花纹飞剑一样，圣铠是有生命的宝物，并非只是铠甲而已。 少许，在所有嘉宾的目光都集中在这套铠甲之上后，主持人的声音也再次响了起来。 “诸位嘉宾，想必经常光顾香料群岛的朋友都听说过：死亡皇后岛仿制了许多光明教会的圣铠！因为岛上出产的‘暗银珠’，‘黑金珠’，是能媲美元牝天珠的至宝，其中品质最优的暗黑圣铠，不输于黄金圣铠！” “而在这些暗黑圣铠之中，仿制最多的就是这套‘菲尼克斯’！为什么呢？因为‘菲尼克斯’是传说中的不死鸟，它的圣铠和别的圣铠都不相同，本质上无法复制！唯有这一套，是用‘黑金珠’打造，机缘巧合之下，已经无限接近于真正的‘菲尼克斯’了！” “您心动了吗？我知道，已经有很多嘉宾按捺不住了！但是请诸位先不要心急，因为它的报价实在有点贵，所以我们纳兰遮拍卖场，必须要展示一下它的价值！不然我担心报出它的价格之后，有可能吓跑想要加价的您！” 说完之后，主持人请出了自己的搭档，那位年轻漂亮，身材婀娜的女主持。 “原来是她！” 乔银开启“末法之眼”后，对人和物的观察已经到达了入微的层次。原来这个女主持，就是偶尔在过场中穿插节目，表演滑稽戏的那个小丑。 不过现在的她，却换上了一身紧致的衣裤，重新以最光鲜的形象示人。 “武圣！这个女主持果然是一位武圣，不过和那位东瀛的熊井小姐一样，并不是灵肉合一的武圣。不知道西方的圣战士，和忍者又有什么区别？” 看着这位同样身高腿长的美女，乔银不禁拿她和另一位美女做了一下比较。 展台上，只见男主持向后退了几步，留下足够的空间。这位女主持也轻轻扎破自己的手指，滴在了这套名为“菲尼克斯”的圣铠之上。 唰…… 整套圣铠似乎被注入了灵魂一般，上面金色的光蕴开始流转得更加剧烈！ 在现场所有观众的注视下，这套铠甲竟然一下爆开，自动分为了四肢，躯干和头盔；然后在下一刻，这些部件化为了一道道暗黑色的流星，分别照射在了女主持的身体之上。 乔银惊骇的嘴都微微张开了：因为在一阵阵光芒闪耀的铿锵声中，这套铠甲竟然就这样一件一件，穿在了女主持的身上，简直不可思议！ 就连他的末法之眼，都无法解释铠甲是如何穿上的，只能解释为是一种融合。 铠甲与修士完美的融合为了一体！ 一瞬间，穿上铠甲的女主持变得英姿飒爽，宛如一位女战士！铠甲与她的身体融合之后，还顺应宿主本身改变了一些形状，完美贴合着女主持的曲线。 甚至乔银还观察到，铠甲看似还有很多没有保护到的位置，实际上却在修士的皮肤上形成了一层角质般的薄膜；就连眼睛都被一层角质保护了起来。 女主持人原本皮肤白晳，有着一头金发和蓝色的眼瞳，和安东尼奥非常相似；但现在的她皮肤变成了小麦色，头发变成了银色，眼睛则变成了红色。 “厉害！这简直是全身上下，丝毫无漏的全面防御！而且这套铠甲蕴含的力量，几乎要高过普通武圣的好几倍！这就是西方的文明，圣战士！” 真正看到“圣铠”展现出来的威力和功能，乔银再度被震撼了！同时在内心深入，涌出了对这套圣铠无比的爱慕。 第二百二十二章 光明与黑暗 “下面，请我们美丽的莎娜小姐，为大家展示这具暗黑圣铠的威力！” 女主持穿上这套光鲜夺目的“菲尼克斯”圣铠之后，一边的男主持人也再次用激昂的声音介绍着，好像表演节目一样介绍着自己的搭档。 唰……！ 在不少观众的惊呼声中，身着圣铠的女主持轻轻一跃，竟然就这样飞腾了起来！凭借着圣铠的力量，她一直飞到了拍卖会场空顶的上方，就这样悬浮着。 “好厉害！” 乔银也在玻璃窗后蹲了下来，仰头望着这神奇的一幕。穿着暗黑圣铠的女主持就这样飞腾在天空，身上宝光流转，显露出几分神圣，还有几分妖异。 乔银的魔神附体，也能发挥出类似的力量，特别是现在将轮回经修炼圆满，“毁灭明王”附体之后也能支持他在短时间内飞腾，不像以前那样只能滑翔。 一时间，他感应到这种圣铠似乎与道术有相似之处。毕竟武道发祥同宗同源，只是东西方文明不同，最后发展的方向有了差别而已。 就在这时，女主持驾驭着圣铠在空旷的场顶飞行了几圈，展台上也架起了一门大口径的巨炮！ “哦！……” 看见这门巨炮，让不少观众再次惊呼出声：刚才有娱乐节目，表演过大炮轰人的滑稽戏，但谁都知道那是在演戏而已，是假的。 而这次架起的火炮，明显是真的。 只见男主持亲自拿起火绳，女主持也飞到了场馆的正上方，炮口调整着发射角度，对准了她的方位。 “各位观众，诸位嘉宾，见证奇迹的时刻就要到了！这件暗黑圣铠，是否能真正媲美黄金圣铠，请大家用自己的眼睛见证它的价值！” 嗞！…… 话音一落，男主持当即用火绳点燃了引线：引线也在呼吸之间烧尽，对着斜上方吐出了一枚火舌！ 轰！隆！ 巨大的爆炸在场馆上空绽放！ 闪亮的火光，鲜红的火云，还有震耳欲聋的炮弹炸响，几乎在瞬间就淹没了整座拍卖场；所有人都几乎不能看，不能听，也不能想。 唯一的念头，就是担心这个美丽的莎娜小姐，是否平安？ “真……真的打啊？” “这为了拍卖商品，也太敬业了！” “如果这套圣铠有瑕疵，即便莎娜小姐是黄金战士的境界，恐怕也承受不住吧？……” 不光是其他观众，就是乔银在这一瞬间，也未免觉得有些过火。 这可是真的火炮！ 即便不是爆炎神符，也不是血肉之躯可以承受的。大炮直接轰过来，唯一的办法就是逃命，不然管你是鬼仙还是武圣，统统都要炸成灰。 但随着天空中的烟雾渐渐散去，奇迹真的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那位女主持，莎娜小姐还在；她身上穿着的暗黑圣铠，也完好无损！ 乔银也瞪圆了眼睛。 不光是这套圣铠有惊人的防御力。毕竟要抵挡普通火炮，乔银凭借道术，或者凭借魔神，未必不能做到。但即便能挡住，也免不了被轰飞的下场。 这套圣铠最强大的，依然它蕴含的力量！ 火炮的冲击力有多大？哪怕不爆炸，也能把坚固的城墙轰个窟窿。但这位莎娜小姐，不过被轰飞了十余丈远，人依然在拍卖场的范围以内。 “太厉害了！穿上圣铠的武圣，力量比普通武圣强上五倍，十倍！哪怕境界上不如巅峰武圣，但凭借绝对的力量，防御，还有飞翔的能力，也能一战了！就是不知道，太一门的‘五霞丹云剑’能不能破开它的防御？应该可以，要知道这套圣铠只是武圣级别，五霞丹云剑可是人仙之剑。” 乔银在震惊之余，不自觉地将铠甲与飞剑做了一个比较。 这两件宝物，一东一西，一攻一守，尽显不同文明的巅峰成就；虽然太一门的飞剑更胜一筹，但人家也未必没有人仙级别的铠甲？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下，男主持也猛然吼叫了起来：“成功了，奇迹被见证了！这就是媲美黄金圣铠的——‘菲尼克斯’，暗黑圣铠中的极品！” 哗…… 整个拍卖场内，顿时沸腾！ 莎娜小姐也从空中飘然落下，重新站在了展示台上。随着她身体一阵舒展，这套铠甲也重新化为一道道黑色流星，从身体上脱离出来，组合成一个整体。 重新组合的圣铠，已经不像登场时那样呆板的“立正”了，而是以一种绝妙的契合，拼接成了一只鸟的形状，果真像极了正要展翅高飞的“不死鸟”。 最后，这只“不死鸟”一下缩小，变成只有巴掌大小的一枚手环，落在了展台中央的桌子上。 不少观众也终于咆哮了起来！ “黄金圣铠，真的堪比黄金圣铠！” “谁要是能得到它，将能获得黄金圣战士的力量！” “这次果然没有来错！幸亏之前没有拍买到那些垃圾，和这套‘菲尼克斯’相比，前面那些拍卖品都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 主持人带着搭档，再次向观众们行了一个礼，用他那已经因为疲惫而沙哑的嗓音继续说道：“不错，这就是圣铠，发源于倭罗巴光明教会的圣铠！东方传入的火药能轰破贵族领主的城墙，却无法撼动光明教会的圣战士！正是因为有它，才守护住了圣域，守护住了教会和君王……” “别再磨矶了，快报价吧！” “我的金币早就已经饥渴难耐了！” “我愿意倾家荡产，得到这件铠甲！……” 观众们却早已群情激愤，再也没有心情去听主持人的煽情了，一团团地闹成了一片。 主持人也见好就收，做了一个请大家冷静的肢体动作，待现场稍微安静了一点，才继续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所以它的报价很高，但绝对物有所值！起报价是……” “一百万！” “一次加价，一万！” “一百零五万！” 主持人话间未落，就有贵宾室中传出了加价！没有人认为这个价格不合理，现场更没有出现血珊瑚开场时的冷落，有的只是无限的狂热。 听到这个报价，乔银反而坦然了下来，重新坐回了沙发上；一边休息，一边看着窗外热闹的场面。 “一百一十万！” “一百二十万！……” 窗外的报价此起彼伏，安东尼奥也重新坐回了乔银的身边，显露出紧张之后的疲态。 “尊使，明天和后天依然有拍卖品！或许能够有一件白银级别的圣铠，只要运气足够好，不用这么贵也是可以拍到的。所以……” “哈哈，没事。” 乔银也舒服的靠在了沙发上，拿过啤酒喝了一口，“能卖出血珊瑚，又入手一枚元婴丹，这已经是很大的造化了！我从来没想过能把好处占尽。” 说着，他望了安东尼奥一眼：“听说倭罗巴有很多圣战士，我原本还不觉得怎么样。但今天看到圣铠的威力，当真是被震撼了。” 安东尼奥则是说道：“尊使也不必过虑，毕竟黄金圣铠在倭罗巴也是稀有宝物。一般在征战的都是青铜战士，将领也才是白银战士而已。” “那也够可怕了。” 乔银放下了酒杯，“我从东土来到西天的路上，偶尔听人说到过：倭罗巴组成了一支‘X字军’，要东进发动‘圣战’？不知道是为什么，又准备攻打哪里？” 安东尼奥说道：“这个和贵国没有关系，只是倭罗巴的光明教会，和中洲的黑暗教会之间的纠葛而已……” “怎么说？” 乔银仍然有些不放心。 安东尼奥叹了口气，眼神变得有些飘然起来。 “其实最早的光明教会，是游太人创造出来的，这段神迹叫做‘前约’；圣域在神迹后面又续上了‘后约’，形成了现在的光明教会。而在千年之后的中洲地区，又诞生了一位‘先知’，在此基础上延续出了第三个教会，也就是现在的黑暗教会。” “黑暗教会？怎么取了这么个名字？” “哈哈，其实他们叫‘衣蓝教’，但因为用‘暗银珠’和‘黑金珠’仿制出了光明教会的圣铠，所以才被称作为黑暗教会。虽然他们的教义也是尊奉光明女神，不过圣域不可能将神谕的解释权拱手相让，于是圣战必然就会发动。这一打，就是数百年……” “所以我特别想知道，什么叫做‘神谕’？” 乔银又望向了安东尼奥。因为在他看来，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发动战争要么是为了钱，要么是为了地，而“圣战”似乎有些不符合这种常识。 以怒兴师，本质上就是愚昧。 安东尼奥回答道：“为了信仰！就像天竺的佛教徒和泼罗门一样，光明与黑暗本身就是势不两立的。他们都是为了各自的信仰而战。” 乔银还是不太能理解：“比如呢？” “比如？” 安东尼奥想了想，“比如光明教会的人认为大地是圆的，是围绕太阳在转动的；而黑暗教会则认为大地是平的，是太阳围绕着大地在转动。这就是信仰的不同。” “哦，那你是怎么认为的呢？” 乔银终于问出了关键问题。 安东尼奥似乎也早就猜到有此一问，不由哈哈一笑。 “在君主环伺的倭罗巴，只有低地之国因为地理条件太差，根本没有统治价值，所以才能用巨额金钱赎买到了城市的自治权！因此在我们尼多兰，所有人都只有一个信仰：即不是地球围着太阳转，也不是太阳围着地球转……” “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着钱转！”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天使和神罚 “二百二十万！好，六号区贵宾室的嘉宾，已经加到了二百二十万的天价！” 就在乔银和安东尼奥探讨意识形态，把人类发展的源动力都归于经济发展时，拍卖场上似乎也特意迎合着他们的言论，把暗黑圣铠的加价推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度。 二百二十万金盾！ 什么概念？ 别说普通的中小国家，就是大肃皇帝想拿出这么多钱，也得扣皮燕嗫手指头。 “二百二十万一次！二百二十万两次！二百二十万……成交！” 随着展台上主持人的一锤定音，这套“菲尼克斯”圣铠最终落到了和乔银同一区间，或许就是他隔壁某贵宾室中的巨富大豪手中。 不过拍卖场对贵宾室的交易都有保密措施，比如乔银拍卖的血珊瑚，买进的元婴丹，别人都不知道身份。所以谁也不知道买下这套圣铠的人是谁。 “火药轰破了贵族的城堡，却无法撼动教会的圣铠！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其实以西方的发展，如果真能打破贵族垄断，完成大一统，必然能傲世天下！或许这就是天意吧……成也教会，败也教会。” 拍卖会终于结束，乔银放松了紧张的情绪。一时间，脑海中涌现了许多不知名的念头。 安东尼奥见他神色慵懒，便说道：“今天的拍卖行实在是激烈，尊使如果感到困乏，不如就在贵宾室休息一晚？这一连三天，您都可以住在这里，同时也能够保证生命财产安全。” 最后，他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您觉得必要的话。” 乔银也回过神，笑了笑道：“哦，这个无所谓！咱们跑海的人本来就是随遇而安，住在哪无所谓。你也辛苦了，早点休息吧，等养好精神咱们再聊！” “好，祝您晚安。” 安东尼奥微微欠身，然后退出了贵宾室，关上了门。 拍卖场中，顾客们也在服务生的疏导下，有秩序的离开观众席。也有贵宾室中的人选择留下，不过大多数人都会去旅馆享受生活，为纳兰遮城又带来了不少消费。 安东尼奥走后，乔银也站起来走动了几步，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重新躺到了沙发上。 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已经快凌晨两点钟了。重新上好发条，乔银伸了一个懒腰，很快就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安东尼奥照例敲开了贵宾室的门。作为经理人，他对工作一直相当尽责。 …… 经过一夜的休整，拍卖场早已恢复了宁静。 吃过早饭，乔银重新来到证券交易所，继续熟悉这里的业务。 经过昨晚的运营，今天黑板上挂出的证券指数上涨了半个点。这让乔银非常兴奋，于是干脆又入了三十万股，成为了拍卖场真正的小股东，拥有了固定的交易席位。 纳兰遮岛上也有尼多兰银行的支行。乔银再用这三十一万的有价证券作为抵押，得到了二十一点五万金盾的贷款，晚上再次参加拍卖会。 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感受到了尼多兰金融的厉害之处。 只要入股的企业运营顺利，他的有价证券就能躺着赚钱，而且还能从银行贷出资金流动，丝毫不影响手头要办理的各种业务。 当然，前提是你得有钱。 越有钱的人，越能以钱生钱。穷人就只能瞪眼看了。 …… “各位嘉宾，下面将要展示的，是一位神秘客户带来的‘雷神之力’！” 晚上，拍卖会的展台之上。 主持人依旧是那样热情洋溢。因为拍卖会的生意不光让嘉宾们得到了想要的宝物，也让热兰遮拍卖场赚得盆满钵满。 今晚的会场依旧生意火爆，从开门红到垫场戏，绝不比昨天的冲击力低。 比如正在展示的这件宝物：只见主持人一把揭开桌上的绸盖，露出了那熟悉的高脚杯；杯中是一枚色泽金黄，圆润无暇的明珠。 “又是元牝天珠？” 不少顾客满怀着希望，看到它时未免又有些失望：因为元牝天珠这东西，在香料群岛实在算不上稀罕。 但是，很快就有眼尖的客户发现了它的不同寻常：“不对！这是……” “炽天使？” “不错，是炽天使才有的雷神之力！” 原来高脚杯中这颗极像元牝天珠的明珠，并不是珍珠，而是一团用法力禁锢成金珠一般的神魂之力，而且是渡过雷劫的纯阳神魂。 它的主人，自然是坐在六号区某贵宾室的乔银了。 “尊使，您给我的惊喜当真是一个接着一个！这样的宝物，居然也能拥有？” 安东尼奥也拿着一个高脚杯，不过里面放的不是什么珍珠，而是琥珀色的香槟酒。 乔银有些得意的笑了笑：“我其实也没什么像样的宝物，只是你今天突然提起，说西方的贵族也有修炼道术的？所以拿出来试一试罢了。” 他的“无极箭”中还贮存着一点纯阳之力。与其存着，不如拿出来换点钱。 看到银行和证券交易所后，乔银的思想又有了很大改变，不再单纯的囤积了。 安东尼奥点头道：“这个自然，文明自创立之初，世界就没有中断过交流。特别是大棠高僧出使天竺，交流了许多经典，自然也有流传出来的功法。我们倭罗巴尊奉能出灵，能转世的人为‘天使’；我们也知道，经历过‘神罚’的天使，就是能长生不灭的‘炽天使’。” “嘿嘿，我还以为西方没有鬼仙呢。” 乔银嘿嘿一笑，不由得想到了东瀛，“如果我猜得不错，大概只有各国的君主，领主才有成为天使的资格吧？” 安东尼奥也笑了笑：“您猜对了一半，确切来说只有教会的神职人员才有成为天使的资格！而且和东方比起来，我们的巫术必然不及你们发达，承受住雷罚的少之又少，所以您拿出这份炽天使的力量，绝对能拍卖出不少钱。” “真的？” 乔银的目光再次放回到了会场之上。 安东尼奥说道：“物以稀为贵，世界上最赚钱的贸易，就是跨国贸易！不然的话，您何必远洋万里来到香料群岛，和这里的人做生意呢？” 乔银发现，这尼多兰商人谈经济就是透彻，往往能一针见血：“不错！” 说着，主持人已经做完了开场白，将这颗雷劫力量的作用介绍了一遍。果然，普通观众席上兴趣不大，但贵宾室中却涌起了不小的激荡。 这种感觉，像极了昨天拍卖“元婴丹”的时候。这是属于贵族之间的博弈。 随后，主持人报出了底价：“十万金盾！” “二十万！”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三号区贵宾室马上有人作出了加价！而且是和昨天的乔银一样，直接高价包揽，显然是要一举拿下，容不得他人染指。 “二十二万！” 另一边的九号区贵宾，同样有人作出回应。乔银也察觉到西方的“巫术”的确开始了普及，不然不会有这么多人对纯阳之力趋之若鹜。 纯净的雷劫力量，对普通鬼仙的诱惑力是巨大的。 因为道术难以修炼，成道后力量也算不上强悍，最大的优势就是能尸解长生。但尸解有胎中之谜，这是鬼仙修行的最大困境。 只有渡过雷劫的鬼仙，才能不畏胎中之谜。但渡过雷劫，又谈何容易？ 所以，乔银这次无意中拿出的这件宝物，居然就成为了诸多贵族竞相争夺的命脉！它代表的不仅是力量和荣耀，而是修行者的生命。 拿钱买命，就问你舍不舍得？ “三十万！” 又是同在六号区的某间贵宾室，一位神秘嘉宾毫不示弱，再次报出了一个整数。 “四十万！” “五十五万！” “五十万！……” 只是几个小的回合，它的价格就被炒到了五十万，和昨天元婴丹的成交价一般高了。 “八十万！” 最后，又是三号区的某间贵宾室，突然巨山压顶一般，报出了这个天价。 整个会场寂静了，主持人也已经懵住了。 或许那些普通绅士们都不能相信，一点雷劫之力，居然能比元婴丹还要贵？ 原来爱自己，永远胜过爱别人，包括自己的孩子。 “一百万……” 沉默少许之后，九号区又有人报出了价格；但三号区的贵宾室，却断绝了其他人的任何念想。 “一百二十万！” 这一回，连乔银都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趴在玻璃窗上，差点对着那间贵宾室喊出“我爱你”！ 良久的沉默后，主持人终于回过心神！ 他的声音再次变得沙哑，但这回明显不是因为疲劳，而是震撼，激动，还有狂热。 谁能想到一件普通的珍宝，只是十万底价，竟能炒到一百二十万？ “好，这位绅士……竟然出价一百二十万，竞拍这枚雷罚的力量！还有没有嘉宾继续报价？一百二十万，一次？一百二十万，两次！一百二十万……” “成交！” “耶！” 这一回，最高兴的当然是乔银！ 虽然不知道其他贵宾室里是怎样的反应，乔银早已高兴得一把躺在了地毯上，然后手舞足蹈的打起滚来，丝毫没有了大肃巡海使的形象。 如果让清流士大夫们看见这个德性，弹劾他的折子怕是要把乾元殿铺满了。 就连安东尼奥也将手中的高脚杯一把摔到了墙上，然后又一脚狠狠的踹了一下沙发！ “妈妈咪呀，一百二十万？一百二十万啊！……这是真的吗？一百二十万？” 少时，拍卖场上的这轮竞拍终于告一段落，主持人带着服务生们开始下场。舞台上再次穿插了歌舞表演。 又过了一会儿，乔银贵宾室的门，也被敲响了。 乔银赶忙从地毯上爬了起来，安东尼奥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马甲。 二人瞬间恢复了正经形象，这才上前打开房门。 第二百二十四章 星座与穴窍 打开门后，只见一位服务员恭敬的走了进来，还是像之前那样呈过一张封信。 乔银也尽量让自己显得若无其事，上前接过来。安东尼奥也微笑着和服务生点点头，不过这次多扔出了一枚银币，才将之送走。 这自然让服务生喜笑颜开。 关上门后，乔银咽了口唾沫，从信封中抽出支票和帐单：除去各项费用和税金，金额上写的数字赫然就是九十九万零六千金盾。 “尊使，恭喜您！……” 安东尼奥也凑过来看了一眼，由衷的表示祝贺。 乔银拿着支票看了好几遍，然后狠狠亲了一口，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真是……是真的？我爱死纳兰遮拍卖场了！” 安东尼奥也笑着说道：“听说今天还有一套不错的圣铠要拍卖，虽然比不上昨天那套。尊使如今有了本金，想来应该可以拿下了？” “好。” 乔银狠狠的出了口气，“那就拿下！” 说着，二人重新坐到了沙发上，怀着无比愉悦的心情望向了再次开始的下一轮竞拍。 正如安东尼奥所说，又是两轮垫场性质的拍卖后，展台上再次献上了一套暗黑色的圣铠。 “各位嘉宾，现在展示的又是一套暗黑圣铠，同样是仿制于‘菲尼克斯’的产物！不过它显然不是一件成功品，尽管材料和昨天那套如出一撤，但在座的诸位有不少内行，我们纳兰遮拍卖场也不会以次充好！如此这套圣铠，价格自然不会很贵，但它终究也是圣铠，相信有兴趣的嘉宾会对它产生兴趣……” 经过少许休息，主持人的状态明显从刚才的亢奋中恢复了一些，介绍着这款圣铠的价值。 乔银也再次睁开“末法之眼”望了过去。光柱笼罩下的这套圣铠，款式上和昨天那套的确一样，而且同样闪烁着金色光芒，材料的确不差。 不过仔细看时，这套圣铠却缺少了那种流金的美感，没有昨天那种蓬勃的生命力。 如果用东土的法宝作比较，昨天那套圣铠就是血花纹飞剑，能摄神斩鬼的神兵利器；这套铠甲只是普通的血花纹剑，只能拿在手上砍杀的凡品。 因此它的出现，没有引起什么轰动。正如主持人自己所说，能来到纳兰遮拍卖场的人，大多数都是识货的，不至于看走眼。 所以这一回，主持人也没展示它的什么威能，而是直接报价：“底价五万金盾，每次加价五千！有兴趣的嘉宾可以报价，起码摆在家里可以当个装饰？” “五万五。” 乔银马上让门童报了价。 他对这套圣铠比较有兴趣，不过并不很大，反正现在有了点闲钱，权当玩玩。 “好，已经有嘉宾报价了！五万五！” 这么快就有人报价，让主持人的精神又提升了一点，“还有没有？五万五，一次！” “六万！” 过了一个呼吸后，观众席上又有人加了价格，而且是散户席上的。 主持人马上接过了话头：“这位嘉宾，又出价六万！感谢您！请问还有没有哪位朋友愿意加价？六万，一次！……六万，两次！六万……” “六万五。” 乔银打了个手势，让门童再次加价。 “好，又是这位嘉宾！六万五！” 主持人再次流露出兴奋，难道拍卖场流年大利，这件次品也能坐地升值？ “还有没有愿意加价的嘉宾？六万五，一次！……六万五，两次？……” 但事实证明，不是任何商品都有升值空间的。 “六万五，成交！” 当主持人一锤定音的时候，这件仿品“菲尼克斯”圣铠终于名花有主，以六万五的价格落到了乔银的手上。算是赚到了一点手工费。 于是这轮拍卖，就这样毫无激情的结束了。 当展台上再次上演过场节目的时候，乔银他们贵宾室的门也再次被敲响。 上前打开门后，见这次来的服务生有三个，每个人都抱着两个纸箱。 乔银也将准备好的支票交给了安东尼奥，安东尼奥也将准备好的支票和帐单交给了服务生。 将他们送走后，乔银取出一把剪刀，上前拆开了一个小纸箱，里面塞着很多的软纸；软纸中间是一顶暗黑色的头盔，正是圣铠的头盔。 “原来，它的主要材质是天梯纹钢。” 终于亲手拿到了一件圣铠，乔银捧在面前仔细端祥着，看清了上面隐约的天梯花纹。 安东尼奥说道：“因为西方品质最好的，就是天梯纹钢！这种花纹钢如果淬入元牝天珠，就有一定几率激活它的神圣属性，成为圣铠。” “激活？神圣属性？” 乔银试着把这件头盔戴在了脑袋上，只感觉沉甸甸的，丝毫没有什么神圣感。 安东尼奥笑道：“这是一件次品，自然是因为没有被激发出神圣属性。不过尊使如果是有缘人，将它穿在身上，或许能够将之激发出来？” 乔银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嗯，借你吉言！那我就试试看。” 说着，他又拆了一个中等的纸箱，里面是一对手臂；另外两个中等纸箱，里面各是一条腿。最后的大纸箱，里面放的是一套躯干。 然后，乔银脱去外衣，试着将这套“圣铠”一件件的穿在了身上。穿躯干的时候，安东尼奥还过来帮忙，毕竟这东西穿的时候实在麻烦。 穿上之后，乔银试着喀嚓……喀嚓……走了几步。 这套盔甲的设计相当科学，各个关节都能活动。如果单以铠甲来定论，当真是做到了极致，不过和昨天展示的那套圣铠相去甚远。 毕竟铠甲打造得再科学，也不可能和身体完全契合。乔银试着活动的时候，总感觉各个地方都不舒服，和期待中的差距实在太大。 这让他忍不住问道：“如果它的神圣属性被激活，是不是也能像昨天那套圣甲一样，自己飞出来穿在身上？不然它真的只能摆着好看了。” 安东尼奥说道：“看来要激活圣铠的神圣属性，果真只有黄金圣战士才能做到了！如果您不是圣战士，或许能参悟‘星命点’的力量，慢慢与之融合。” “星命点？” 乔银取下头盔，活动了一下脖子。 只见安东尼奥走到窗边，却并没有看热闹的拍卖场，而是指向了场馆上的天空：“不错，星命点！它是圣域对修行方式的一次巨大汇总，并参考天空的星座，测量出人体的诸多隐匿生命源泉。” 听到这个消息，乔银的精神陡然集中了起来！ 如果没有猜错，西方所谓的“星命点”，应该就是穴窍。 得到了这个结论，乔银重新戴上头盔，让圣铠成为一个整体。然后，他催动“脑神一窍”，施展出“末法之眼”，让毁灭明王凝聚在了身上。 嗡嗡嗡…… 一时间，戴在头上的头盔受到了脑神一窍的波动，发出了晨钟一般的长吟！随着这声长吟开始，其他部位的躯干，四肢，竟然也跟着吟唱起来。 这让安东尼奥再次变色：“星命点？圣铠共鸣！” 乔银感受到了这种变化，顿时大为振奋，继续催动脑神一窍！身上的这套“菲尼克斯”圣铠，似乎真有一种逐渐调和，真正融为一体的趋势。 呜…… 但事实证明，东方的修炼功法，并不能真正驾驭这套西方圣铠。瞬间的协调之后，圣铠各个部件的共鸣再次变得杂乱，最后归于平淡。 “可惜。” 重新取下头盔，乔银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安东尼奥也喘了口气，无奈的摊了一下手。 “尊使使用的，应该是东方星命点的修行方法吧？可惜缺少一定的契合。菲尼克星是不死鸟座，它的星命点只能在正确的位置才能开发。” “的确如此。” 感觉有些疲倦，于是乔银先把这套沉重的铠甲脱了下来，坐回到了沙发上。 “你知道星命点的测量方法吗？” “什么，我？” 安东尼奥哑然失笑。 “您觉得，我像黄金圣战士吗？要知道星命点的修炼方法，圣域一向是秘不外传的！不过我倒是知道星座的位置，有空可以和您探讨一下。” 乔银听了，自然极有兴趣：“好啊！” 当下，他便把这套没有神圣属性的“圣铠”先放好，和安东尼奥继续观看拍卖会。 …… 展台上的珍宝层出不穷，不过现在的乔银早已心满意足，没有再参与大额竞拍了。 拍卖会结束后，他照例在贵宾室休息，天亮后继续去证券交易所熟悉业务。 乔银现在发了洋财，再次入股拍卖会，手中的有价证券达到百万级别。哪怕拍卖会的市值估价是以亿为单位，他也属于中级股东了。 剩下的钱，乔银偿还了贷款，然后存入了尼多兰银行。经过这段时间的操作，他总算对银行，证券交易所和股份有限公司的运营模式有了一点眉目。 直到第三天拍卖会结束，乔银和安东尼奥一起乘上“女王号”，满载而归。 “八月份的开始，是狮子座；九月份的开始，是室汝座……” 窄板，大肚子的尼多兰商船行驶在大海之上，乔银也站在甲板上，努力辨识着夏夜的星空。在安东尼奥的指导下，他已经能认出不少西方星座了。 这次拍卖会于西历八月底开办，到现在已是九月初。黄道上最正的星座，就是室汝座。 “可惜呀，凤凰座在南天才能观测到！这片海域，观测不到菲尼克斯的星命点。” “哈哈哈哈！……” 就在乔银认真学习的时候，远处海面上也传来一阵狂放的笑声，“想学习星命点吗？把元婴丹交出来，本人或许能指教你一下！” 第二百二十五章 神选之民 “怎么回事？” 正在船舱内休息的安东尼奥猛然冲到了甲板上。女王号上的水兵，水手们也都被惊动，很快各归各位，显示出了高超的应激水平。 不过站在甲板上的乔银，依然在认真的数着星星，就像他老家的孙连诚一样。 “如果把星座都认全，然后请孙长老帮忙参悟，没准就能破解圣铠的奥秘呢？论起对星星的钻研，孙长老未必就不及西方人……” 直到安东尼奥跑到身边，他才回头说道：“似乎我竞拍到元婴丹的消息走漏了，现在有好几拔人想过来截道。你看看，有认识的吗？” 说着，他用大姆指朝外面撇了撇。 女王号从纳兰遮岛返回安杜路美达，走的是逆风，所以航速要慢了三四成。现在抛锚休整，正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公海。 他们的正前方，正驶来两条巨型的菱角海船，一看就是中通地区的人。上面穿着白袍，系着头巾的男子，正一脸兴奋的吆喝着。 斜后方，则是三艘典型的东方龙船。站在主舰船头的是一个披袈裟的僧人，乔银对他倒也不陌生，正是安南的国师法空。 另一边的斜后方，又是两艘类似于“女王号”的倭罗巴大舰，侧窗突立着一座座黝黑的火炮；艏首上站着一个身材高长，着黑色披风的男子，刚才的声音就是从他这边传过来的。 “内塔尼亚！” 双方相距大约还有一海里，不过安东尼奥也是大宗师级别的高手，努力看清了对方是谁。 随后，他着急地对乔银解释道：“尊使，我以去世的祖父起誓：纳兰遮拍卖场绝对没有泄露您任何信息的可能！如若发生了这种违背商业准则的行为，我安东尼奥死后将堕入地狱，永世不能回归！” “我当然知道和你们没关系。” 乔银平静的望向了安东尼奥，丝毫没有任何怀疑。 “所以我才会事先问一下，有没你认识的人？幸亏问了，那个人似乎真和你认识，还好刚才没动手。不然把人打死了岂不是影响外交？” 说着，他又望向了那个穿黑披风的男人。 安东尼奥连忙说道：“那个人叫内塔尼亚，的确和我一样，都是游太人，但也只是认知而已！他生活在死亡皇后岛，是个极端复国主义者，我只是个经理人。” 看着他焦急的样子，乔银也点了点头：“这我就放心了，可以随便打。” 这时，各艘战舰也向前又驶近了半里距离。叫内塔尼亚的青年一把将披风掀开半边，露出了穿在身上的暗黑圣铠，再次传来了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安东尼奥，你何必遮遮掩掩呢？这可不符合我们游太人的精神，我们可是神的选民。” “闭嘴吧你！” 没等安东尼奥反驳，乔银就一口怼了回去！ “安东尼奥从小生活在尼多兰，他的爷爷凯伦斯船长曾经在北大洋经商，被困在冰天雪地长达七个月之久！整船的海员，没有私挪一点货品，牺牲了大半，最后把货物顺利送给了委托人！” 说着，他直望向了这个内塔尼亚！ “他们护送的货品中，就有能救命的粮食和药品，但他们没有动用半点！他们用生命捍卫了行商准则，才建立起如今的世界市场！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污蔑安东尼奥，这就是游太精神吗！还神之选民？难怪神选了你当难民！” 乔银说话之时法力震动，带着隆隆的回音，当真像极了神罚一般，让人心神战栗。 “你，你放肆！” 乔银一席话，顿时骂得这个内塔尼亚血色上脸，一时出言大吼，风度全无。 但他自己却没有动，而是从宽大的披风后面又跳出来了一个人影，向着女王号这边就飞掠过来！ 这个人影一掠，倾刻间竟然腾空数十丈高，如同在天空中飞行一般；他身后的几道黑色尾羽随风飘舞，宛如一只翱翔于天际的不死之鸟。 “嗯，菲尼克斯？” 对于这个人影，乔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应该说是对他的装扮非常熟悉：因为这人身上穿的，又是一套仿制而成的暗黑圣铠——菲尼克斯圣铠。 正如拍卖场主持人所说，这套圣铠是仿制最多，同时也是残次品的大集合。 面前的这个“菲尼克斯”，圣铠品质明显较低，大约只是白银等级，没有那种流光溢彩的炫丽感。而且他掠过至高点后，身体也逐渐向下滑翔，并不能像那套黄金级别的圣铠一般，真正在天空飞行。 不过和乔银得到的那套相比，它却是有生命的；用专业术语来说，是被激活了神圣属性。 “好极了！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待我把这个家伙擒拿下来，逼问出圣铠的奥妙，这次来到西天就真的不虚此行了！” 面对这个武道大宗师的突袭，乔银心中大喜。哪怕这个武道大宗师借助了圣铠，力量比普通武圣还要强，在他的面前也就是一指头摁死的事。 不过西方圣战士的能力，却同样超乎乔银的预料。 就在他准备动手将之擒拿之时，这个暗黑圣战士突然一拳打向了女王号！他的拳头之上如同迸发出了无数黑色火焰，冰雹般朝着大舰笼罩下来。 “黑暗凤凰幻魔拳！” “嗯？” 乔银微微一惊，虽然他也见过东瀛的忍者，但一个宗师级别的人物不论如何也不可能施展出这样的力量。因此在瞬间的判断中，他马上得知了对手的能力。 “小心，这是幻术！” 安东尼奥也猛然惊醒，撸起左臂的袖子，露出一圈暗银色的手环！随着手环光芒闪烁，一套同样银光闪烁的暗黑战铠也穿在了他的身上。 “我当然知道。” 乔银的身上，也笼罩上了一套古朴的道袍，正是毁灭明王的魔神法身。随着眉心处的“末法之眼”睁开，一道道莲花般的火焰也向着对方的黑火迎了上去。 轰……！…… 天空之中，顿时闪起了一片光芒。 “啊，这是？” 这名暗黑圣战士一声惨叫，因为乔银的火焰竟然直接将幻术火焰烧成了灰烬！他的精神由此遭受到了强烈反噬，整个人一下从空中坠落下来。 “哼，和我玩幻术？也不打听打听，从忍者到鬼仙，哪个幻术师看见我不是绕着走！既然你上赶着送货上门，老夫我也就笑纳了！” 一招就破去了这个暗黑菲尼克斯的“幻魔拳”，乔银伸手一捞，一道清光向着已经神志不清的男子抓了过去：正是造化葫芦的门户。 “大胆狂徒，你敢！” 眼见乔银反手就破去菲尼克斯的招术，甚至要将之擒拿收取，内塔尼亚不禁又惊又怒！一声大吼，振臂发令，船上的火炮接连吐出火光！ 轰！……轰！……轰！轰！轰！…… 一枚枚炮弹，向着女王号就砸了过来！ 不过安东尼奥也不是吃素的，同样振臂发令，船上的水兵们各就各位，分别按上了船舷上的某个方位；顿时，一片巨大的六芒星法阵从女王号上升腾了起来。 隆隆隆！…… 炮弹砸在了船身上，顿时遇阻！虽然也发生了爆炸，但女王号只是剧烈摇晃了几下，并没有真正受到冲击，乔银也不禁心生赞叹。 “了不起，这是什么法阵？” 法阵升起之时，他明显看到这艘“女王号”从船舷到甲板，从桅杆到风帆，都镀上了一层暗青色的薄膜，和圣凯非常类似。 这座法阵，和玄天血卦非常相似！不过玄天血卦阻挡的是法术，这座法阵阻挡物理攻击。 原本要分心保护战舰的乔银，终于能一门心思将那个“菲尼克斯”收进了造化葫芦！随着海面上清光一隐，另一个漆黑的身影也终于掠到了女王号斜上方。 正是内塔尼亚！ “黑暗流星拳！” 乔银收取战果，也让这个内塔尼亚抓到了机会！这个人是名副其实的武圣修为，一方人物，身上的圣铠也是黄金级别，能在空中自由飞翔。 因此他一出手，当真让乔银的反应慢了半拍，一道道黑色光芒向着女王号上坠落，宛如刚才狮子座喷发出来的流星雨一般，疾劲而猛烈！ 这可不是幻术了，而是实打实的力量攻击。 喀嚓喀嚓！…… 笼罩在女王号外围的六芒星法阵，瞬间被砸出无数窟窿！剧烈震动的船身，昭示着这轮攻击的烈度甚至超出了刚才飞过来的炮弹。 不过乔银是因为要收人，才让这个内塔尼亚钻了空子。如今事情办完，自然能腾出手来收拾他了。 “吒！” 猛然之间，乔银张嘴一喝，喉咙中迸发出一个古老的音节，口中一道白光照出，向着内塔尼亚就射了出去！ 轰！ 数十丈的天空之中，白光瞬间就射中了内塔尼亚，宛如凭空爆起的一道闪电！刹那间，盛夏的夜空陡然一闪，照亮了方圆百里的海域。 噼哩啪啦…… 被炸散的流星雨，顿时四面乱飞，宛如喷发的火山！除了少数残屑反弹到女王号上，造成了不轻不重的伤势之外，其余的全部坠落到了周边的海面上。 砰…… 安东尼奥为了保护法阵，也被流星的残屑震飞！不过他身上穿着圣铠，并没有真正受到伤害。 嗤！……嗤！……嗤！…… 女王号周边，那些夹杂着电弧的流星雨在海面上砸起了一道道带着白雾的水柱，让原本想来拣便宜的另外两路舰队连忙扯帆转向，差点就被这场对拼的余波砸到。 “啊……！” 那个内塔尼亚，整个身体在剧烈的爆炸中被轰飞了数里之遥！身上的那套黄金级别的圣铠，也被轰出了一道道裂痕，显得极其狼狈。 守护着贵族城堡，连火炮都无法伤害的圣铠，被乔银一个照面就打破了神话！ 第二百二十六章 大千之痕 一招将内塔尼亚轰飞，乔银也丝毫不客气，伸手一挥，又是一道清光追了出去。 “拿来吧你！” “哈哈，这是我的！” 就在乔银要收获战果的时候，那艘两头尖尖，菱角一样的中通巨舰之上，居然伸出一只遮天大手，向着内塔尼亚的方向抓了过去！ 与此同时，另一只同样的大手，向着“女王号”这边笼罩了过来。 “这是什么？” 乔银虽然猜到旁边的两路人马肯定会拣便宜，却是没有料到他们能有这么大能量。 笼罩向女王号的这只巨手足有半亩地大小，手指上弧光闪烁，无论是气势还是力量，简直像极了真火炎龙的龙爪！唯一的区别，它是一只“人手”。 伸出这只大手的，是一座如教堂般宏大的蓝色“巨人”。 这座“巨人”袒露上身，展示出精壮的蓝色肌肉，房屋大小的脑袋后拖着一条长辫子，地包天的嘴巴上翘起两撇鼠须，像极了中通地域的“神明”。 不过这个巨人并没有脚。 它的下半身是一道蛇尾般的烟雾，烟雾的尽头落在一个中通贵族男子掌握的宝物中：那是一盏外形好像茶壶一样的中古油灯。 “阿拉精灵！” 看到这座巨人，原本被乔银打得半死的内塔尼亚，猛然被惊醒过来，发出了一声尖叫！凭着这股生死悠关中勃发出来的力量，他在空中骤然一顿，借助暗黑圣铠残存的力量，生生从巨人的指缝中钻了出来。 但离他不远的战舰，遭受了灭顶之灾！那只巨手笼罩下去，尽管大舰上也勃发出了一道道法阵，但在绝对力量面前丝毫没有抵抗的余地。 喀嚓！……喀嚓！…… 呼吸之间，法阵就被巨手拍成了碎片。 随着巨手往下一抓，这艘游太战舰就被捏成数截！一个个海员被烈火焚身，有的坠入海底，只有少数拥有圣铠的战士拼死逃脱了出来。 一时间，火光，哭嚎，响彻了半边海域！发生在东洋的惨剧，在西洋再度上演。 而另一只巨手，也抓向了乔银他们所在的“女王号”！没有人相信船上的法阵，能抵挡住它的力量。 “完蛋了……” 安东尼奥抬头望着这遮天敝日的巨手，眼神中也流露出绝望。船上的水兵和水手们也都咬着牙，但没有人慌乱，有的只是强烈的不甘。 只有乔银，一直很淡定。 之所以让这些中通人钻了空子，还是因为他想捞取胜利果实。 “这些中通人，挺会打秋风的！那个油灯是什么宝物，居然能把信仰之力带到国外，真是了不起的神通！看来任何文明都有它的独到之处。” 眼看胜利果实被截胡，乔银也很快收回了心神，一连串鸵卵大的晶莹念头从眉心之中遁出，瞬间在头顶上空形成了一只同样半亩大小，光芒四射的大手！ 轰！ 这只大手与“巨人”的手掌一拍，顿时震得惊天动地！手掌处如焰火般的光芒四溅飞射，女王号的周边更是震开了一圈十丈高的巨浪，随后向着周围如涟漪一般的扩散出去，如同发生了海啸。 哗……哗！…… 这让围绕在女王号周围的中通大舰，游太大舰，还有安南大舰都是猛然一阵上下起伏。 嗡嗡嗡…… “巨人”被乔银手掌一拍，整条左臂竟被打得缩了回去！而乔银神魂凝聚而成的手掌却是巍然不动，他的力量居然凌驾在这个巨人之上。 “什么？” 这让那个捧着油灯的中通贵族男子都是一怔！看他催动神灯的法力，明显是鬼仙修为，虽然没有渡过雷劫，却又拥有一丝纯阳之力。 这八成就是买下乔银的纯阳之力，白送了一百多金盾的冤大头。 他操控的“阿拉精灵”力量之强，远在拍卖场的“炎龙”之上，相当于三次雷劫的境界，而且比同等鬼仙强上百倍。正是信仰之力创造出来的强大神明。 但乔银的神魂，已经领悟到了“一念生世界”的层次，力量上或许不及对方，但境界却盖压“阿拉精灵”一头。单以一掌对一掌，他自然稳稳占据上风。 “原来是这家伙？” 乔银的末法之眼也终于看清了阿拉精灵“尾巴”下的这个中通贵族男子，不由得冷冷一笑。 “好机会，走！” 眼看阿拉精灵都被乔银抵挡，重伤的内塔尼亚满脸震撼，同时也抓住了这一线生机！一声大吼之下，带着几个幸存的部下从海面掠向远方。 而另一边，安南大舰上的法空僧人也举起宝弓，一连九箭向着乔银直射而出！ “你完蛋了！” 乔银和游太人，中通人缠斗的时候，法空一直没有出手，就是在等待这个机会！现在乔银一举击退内塔尼亚，力敌中通神明的时候，就算再强也难免气力不济。 因此他陡然勃发，找到了这个难得的机会。 “嗯？” 乔银自然知道安南人就在旁边，多少有些提防。 但这个法空僧人甩开了僧帽和袈裟，身上竟穿着了一套暗黑金芒的铠甲！这让他气血骤然勃发，在瞬间有了贯连天地意志的迹象，精气如狼烟！ 九箭齐出，宛如九道脱困的蛟龙，向着乔银的眉心，双目，人中，喉头，胸口，两肾直穿而至！速度之快，手段之毒，把佛家的武学演绎到了极致。 “菲尼克斯圣铠？居然是这个法空买到了！这一勃发的威力，当真不弱于祁大帅，甚至能媲美大将军王了！” 乔银神魂中念头急转，虽然看到了对方进攻，但却无法反应过来！巅峰武圣的攻击实在是太快了，陡然出手，绝对是鬼仙的最大克星。 唰…… 不过乔银不是普通鬼仙，而是肉身拥有无法念，武道同样接近武圣的人物！而且他的肉身一直附着明王法身，身体一跃，就腾飞到十余丈高的桅杆之上，生生避开了法空的九箭突袭。 叮！ 但法空射出的九箭中，竟然有两只枝箭轻轻碰撞了一下！一只枝陡然变线，竟然生生追在了乔银身后，一箭贯穿了他的后心。 “尊使！” 安东尼奥不由得一声怒吼！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他根本无从反应，更没有力量应对。 “哈哈哈哈！乔银，你也有今天！” 眼看偷袭得手，法空不由得狂笑起来！ “你的肉身已灭，只能尸解投胎去了！不过在这西天海外，你没有机会重生！本座定然要追杀得你神形俱灭，为我幻空师兄报仇！” “是么，就凭你？” 乔银站在桅杆上，一把从胸口抽出雕翎箭，竟然也大笑了几声，让法空不由得一愣！ “法空，你以为得到了暗黑圣铠，就能对付我了？大错而特错！你大概还不了解我乔银可怕的地方吧，我就是站在这里让你打，你也杀不死我！” 说着把手一扬，同样一把“疾风”宝弓就从造化葫芦里摄取出来，然后搭起这枝雕翎箭，朝着安南国的大舰上就回射了过去！ 原来乔银察觉到法空突袭，就已经把肉身藏进造化葫芦里了，留在外界的就是单纯的“毁灭明王”形成的法身！法身不比神魂，连造化葫芦都能勉强拿住，因此骗过了法空处心积虑的一击。 喀嚓…… 乔银施展伪数佰手，也是武圣之力，将笼罩在安南大舰上的“玄天血卦”一箭钻出个大洞。 “妖孽！” 法空顿时有些气急败坏，一把抽出血花纹禅杖，就将乔银这一箭崩飞。 轰！ 但这枝箭被崩飞后，竟然一下爆裂！烟雾中，显露出一大汉，一少年，一少女，一老者，个个手执兵器，向着法空就围杀而来！ 这自然是轮回经中的四大魔神。 “可恶，给我死！” 另一边，眼看跑了内塔尼亚，那个中通贵族竟然也不去追赶，而是操纵着阿拉精灵再次朝“女王号”扑了过来！而且这次的精灵巨人双拳齐动，集中了全部力量，似乎要把这个让自己吃亏的人类一举砸成肉沫。 “你找死！” 乔银的四大魔神都拥有无法无念的境界，而且同样能勃发伪数佰手，和祁云伟，卢源对练交流，丝毫不会受到法空的压制。 因此他猛一回头，天空中那只由神魂凝聚而成的大手骤然膨胀，瞬间凝聚成了一座高过十丈，全身光芒四射的巨大金蟾。 金蟾张口吐丹，顿时华光万道，竟是一枚由十三颗“一念生世界”的四劫念头融合而成的雷丹！剧烈的震荡之力，让扑来的精灵巨人都是身形一滞。 噼——！ 随着一道雷光从金蟾口中吐出，整片天海为之色变，仿佛迎来了世界末日。 一刹那，金蟾吐出的仿佛不是力量，而是一方世界！这方世界在飞速移动中被拉扯得极长，极远，极不稳定，只在一瞬之间，就经历了从诞生到崩灭的全过程。 “四次雷劫，一念生世界！” 正在和四大魔神缠斗的法空，还有操纵着精灵巨人的中通贵族男子，在这眨眼之间的变幻下，心中涌起了无限的恐怖，甚至还没能来得及去感受这份恐怖。 因为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也太震撼了。 一个世界毁灭，破坏力能有多大？这不再是单纯力量上的较量，而是法则上的压制，是上位者对于普通修士难以岂及的分水岭。 轰！隆…… 这道由世界形成的闪电，如光箭一般将精灵巨人直接击穿！巨烈的爆炸扩散开来，在海天之间划出了一道硕大的缺口，连海水都不由自主的要涌进其中。 不过只是瞬息之间，这道大千世界的伤痕就开始愈合；夜重新变得清明，海也归于了平静。唯一留下的印记，就是那座蓝色的精灵巨人。 巨人的身体已经僵硬，龟裂，失去了闪烁的光芒，直到像泥巴一般开始瓦解，稀里哗啦的破碎。 第二百二十七章 安南人的逆袭 “不好，快走！” 眼看阿拉精灵被乔银一击而溃，那个中通贵族丝毫没有犹豫，一把将巨人碎片收回神灯；同时带着几个亲信跳上了一张华丽的毛毯。 这张毛毯竟然也能飞行，这群中通人直接弃船，朝着远处仓惶飞去。 而乔银凝聚出的金蟾在发出这惊天一击之后，也很快散开，重新化为了数千枚晶莹的念头。 “想走？” 不过他被这群中通人坏了好事，哪里会就这样放他们离去？伸手虚虚一抓，空中的金蟾散开之后，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涡漩。 “灵魂涡漩！” 嗡嗡嗡…… 这片灵魂涡漩，仿佛一个海上涡流，拉扯得已经飞出十里开外的飞毯硬生生慢了下来！那几个中通人中的鬼仙，神魂都难以自持，要被硬生生拽出来。 “啊，这个东方人是谁？怎么会这么强？” 那个操纵飞毯的中通男子不由得放声大喝，手中油灯闪烁，刚刚被击溃的“阿拉精灵”竟然又冒了出来！原来这油灯竟然还有修复神明的功能。 不过这次出来的精灵巨人明显暗淡了许多，身躯也近乎透明，没有了之前霸绝天下的气势。 精灵巨人重现之后，伸手便抓向了乔银的灵魂涡漩，企图阻止他的拦截。但是和真火炎龙一样，他的手一接触到涡漩，竟然就被吸了进去！ 不过这一下，终于堵住了灵魂涡旋的吸力，飞毯有了重新飞向远方的动力。 喀嚓！ 随着一声惊天巨响，精灵巨人的整只右手竟然被灵魂涡漩生生绞了下来！它的整个身体也再次变淡，像只剩了一片飘忽的影子，再次缩回到神灯之内。 乔银相信，就算神灯中有再庞大的信仰之力，也不可能恢复这个阿拉精灵的力量了。 就在他准备将这群中通人一体擒拿之时，背后却传来几声爆响，让他的灵魂深处感应到一阵阵刺痛！ 回头一看，竟然是法空骤然爆发，居然数招就将四大魔神全部击碎！ 身着“菲尼克斯”圣铠的法空，此时周身气血奔涌，在夜色中如同一盏巨大的烛火般直照云天！整个人的气质，力量，和之前完全判若两人。 “哈哈哈哈！乔银，感谢你！本座一直潜心修炼，终因你刚才那惊世一击，震撼到了拳意！本座居然突破了，没想到吧？哈哈哈哈……” 这一下的变故，让乔银再次失了时机，那群中通人终于乘着飞毯逃之夭夭。 甚至幸存的那艘游太战舰，还有两艘中通战舰，也都调头开始转航。 好在这个时候，女王号也终于完成了起锚。这样的大舰，起锚非常缓慢，不过乔银也没功夫去管这些闲事了，而是将所有念头都收回了自身。 虽然没能将那些败将一体擒拿，不过他却绞下了“阿拉精灵”的一只手，收回了造化葫芦中。甭管有用没用，也算是聊胜于无。 “恭喜恭喜，法空大师居然在战斗中突破到了巅峰武圣？这的确是千古罕有的机缘！从今以后位居极品，列传之中也有你的名字。” 望向了法空，乔银放慢语气款款而谈。 原本以乔银力量，集中所有魔神压制一个先天武圣并不在话下。法空虽然得到了暗黑圣铠，但境界没有突破，就有一百种方法玩死他。 但这个和尚却机缘广大，居然逆境翻盘，一举突破境界，这简直是小说笔记中才会发生的奇迹。 而且在正常情况下，逆境突破也没有用。因为境界上突破了，肉身修为没有跟上来，照样要被人打死；但有暗黑圣铠就不同了。 乔银能感觉到，这件圣铠已经与法空高度融合，铠就是人，人就是铠！圣铠蕴含的神圣属性，足以弥补肉身积累的不足，发挥出巅峰武圣的力量。 “乔银，把元婴丹交出来。” 法空遥望着乔银，微微伸出一只手，“不论怎么说，你对我的修行有功德！我现在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交出元婴丹，以前的事可以既往不咎。” “如果我不呢？” 乔银笑了笑，重新恢复了从容不迫的模样。“你以为突破到了巅峰武圣，就能对付我了？我就算收拾不掉你，要走还是做得到的。” 法空也是微微一笑：“那就怪不得我了。原本我还顾念着你是大肃使臣，不过我安南也不可能一直臣服于大肃。既然如此，就拿你先开刀吧。” 说完之后，他整个人一纵而起，向着女王号就扑了过来！ 这一扑，当真是快过疾风！ 海面之上，被生生拉出一道劲浪，几乎是呼吸之间就跃出了百丈距离。 鬼仙不可能飞得这样快，只有武道巅峰的强者才能施展出如此骇人听闻的身法。 哪怕乔银早有准备，观想出来的四大魔神竟然在瞬间就被抛到了法空身后！原本是为了阻止对手的魔神，硬生生变成了追击。 不过就在法空快接近女王号时，乔银的头顶之上再次凝聚出了那尊硕大的金蟾。 噼——！ 又是一道惊世闪电，向着法空劈了过去！ 法空身法再快，也无法超过闪电的速度！尽管这不是真的闪电，但蕴含小千世界法则的道术，已经越来越接近真实，境界上并不亚于巅峰武圣。 而法空似乎也早有预料，毕竟他刚才分明看见过乔银施展过这一招，更是通过乔银的道术才受到启发。因此在金蟾刚刚凝聚之时，就做好了应对。 “破！” 只见法空身形一顿，踏在海面之上，猛然一拳击向了这道粗壮的雷霆！ 他整个人身着暗黑圣铠，神圣属性完全被激发，圣铠之上宝光流转，配合着他周身气血的笼罩，当真如天神下界一般，烈火熊熊。 砰！ 仿佛被牵扯到极限的小千世界所形成的雷霆，和法空戴着圣铠手套的右拳猛然碰撞在了一处。 只见一阵噼哩啪啦的震动，海面都开始颤抖起来！这片海域就如同一片装在盆子里的水，因为盆子被猛烈拍打，让水面无规则的上下溅射。 噗噗噗…… 一片片闪烁的光影，从撞击的方位四散开来。 并不是像之前和精灵巨人的碰撞那样浩大，灿烂，法空和乔银的力量直接炸出了一道道不规则的曲线，好像尼多兰文字中的“S”一样，将天空和大海再次划出一道道细小的而扭曲的伤痕。 这些伤痕一闪而逝，有的显露出空洞的虚无，有的则像一条遂道；而且从各个角度看到的情景都不相同，如同连通着另一个空间。 嘀……嘀……嘀！…… 海面之上，切割出一阵阵刺耳的鸣叫声，女王号和安南舰队也早就调头向两边撤离着。 这样的战斗，普通人只能逃避。 不过女王号上的安东尼奥，却适时的向着安南的舰队打出了一排炮弹！ 轰！轰！轰！…… 安南舰队自然也予以还击。 只是女王号的法阵可以抵御物理攻击，安南舰队的玄天血卦却只能抵御法术。因此一轮火炮交错，女王号几乎无损，安南舰队却受了轻伤。 “嗯？” 一拳打碎了乔银的道术攻击，法空虽然大展神威，但依然感觉右臂有些酥麻；而且回头看时，自己的舰队居然落了下乘，不由得眉头微皱。 蹬！ 站在甲板上的乔银，也被法空这一拳震得后退了一小步。头顶上的金蟾重新散开，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四次雷劫，施展这样的道术依然有些勉强。 若不是有大悲还魂经修复神魂，恐怕每施展一次道术，就要毁灭一个念头。这样的代价是任何鬼仙都承受不起的，强大的道术也是要靠实力支撑。 不过那四头魔神，已经将法空围在了中间。 法空凭借圣铠的力量，就这样站在海面上。现在的他当然不把这四头魔神放在眼里，但也做不到反手就灭掉。如果乔银趁机再施展道术，那就有危险了。 乔银也睁着“末法之眼”，死死的盯着法空，同时暗暗积蓄力量。现在主动权依然在他手上，只要找到机会，就能一举奠定胜局！ 夜已经深了，女王号和安南舰队向着两侧越走越远，渐渐已经拉开了火炮的距离。 不过，此时却有又一艘大舰靠近了法空所在的位置。 “嗯？” “什么人？” 正在对峙中的乔银和法空都被吸引了一点注意力：二人同时望了过去，发现居然是一艘尼多兰的大肚商船。 “这是……纳兰遮拍卖场的人？” 这艘商船上飘扬着三色旗，分明显示自己尼多兰人的身份。船头上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正是纳兰遮拍卖场的主持人，他们也望着乔银和法空。 “二位客人，何故在这里动手？如若传扬出去，让人误以为拍卖场业务有偏颇，岂不是影响了纳兰遮的声誉。” 男主持微微笑了一句，不过此时的他明显不像在展台上那般谦卑了，而是软中带硬。 女主持同样脸露微笑，但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安东尼奥见是他们，连忙叫了出来：“卡西欧士先生，是他们拦海抢劫！我的客人乔银使臣是受害者，还请拍卖场主持公道，维护商业信誉！” “我知道了。” 男主持微微点头，这艘商船也行驶到了近处。 主持人先是望向了乔银，微笑道：“尊使是我们拍卖场的大客户，如今又是股东，也算是利益共同了！如果能化解这场冲突，还请尊使不再追究才是。” 乔银原本就不想争斗，拱手道：“如若拍卖场能主持公道，我自然不愿再起纷争！只是这个僧人颇有手段，我是怕先生为难。” 主持人会心一笑：“尊使放心，我自有道理。” 第二百二十八章 佛法或拳头 主持人与乔银谈妥之后，重新望向了法空。 “客人，拍卖场有其商业规则：大家在此交易，各凭财力。如若真因为商品引起纷争，还请客人高抬贵手，不要让我们为难如何？” 法空抬头望了这个主持人一眼，却是讪笑了一声：“这里可不是纳兰遮拍卖场。” 法空在战场突破境界，正是气焰嚣张的时候，哪里会被一个小小的拍卖场主持人震慑到？ 这个拍卖场主持人，明显就是一个先天境界都没修炼到，连圣铠都无法穿上的货色。至于他身边那个女人，境界上也只是初级武圣而已。 对这样的人，法空根本不会放在眼里。若不是顾及到外交上的礼仪，根本懒得跟他们废话。 特别是现在，法空不光得到了一套极品圣铠，更是在追杀乔银的过程中临阵突破，成就了巅峰武圣！这让他野心膨胀，甚至有了征服整个安杜路美达的念头。 因此做完了场面上的交流，自然不再和他们磨叽。 “本座在拍卖场，一直遵守你们的规矩，但如今出了拍卖场，就不关你们的事了！我奉劝诸位还是让开为好，不然失手伤了你们，怕是伤了颜面。” 说着，他双手合十，不快不慢的在海面上走了几步，似乎要绕过这艘商船追向乔银。 这个动作也表明了用意：我是绕着你们动手的，你们一定要把脸伸过来，那就是自己找打了。 “这位师兄，你何必呢？” 就在这时，一声清爽的声音传了出来，拍卖场的商船上意外地走出了另一个人。 拍卖场的武装商船上有很多人，舰长，大副，海员，甚至会有客户，这是理所当然。或许其中也有气息深沉的，但也不会逃过乔银和法空的感知。 这人却不一样，因为他似乎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根本没能让人察觉到他的存在。 “嗯？” 法空也停下了动作，再次望向了船头。 走到主持人身边的，是一位身材瘦长，满头金发的男子，似乎也是尼多兰人；不过他身上穿的却不是西式服装，而是一套极为破旧的袈裟，好像乞丐一样。 从他的着装和对法空的称谓，可以得知这也是一位僧人，而且是西天僧人。 这位僧人看起来似乎很年轻，面容清秀，两目微闭，双手合十，显露出一种极其雍容的气度；似乎所有出家人向往的气质，佛相，都在他的形象上实现了。 这让看见他的人，都会不自觉的忽略掉他破烂的袈裟，仿佛是盛装出行，华光万丈！ 乔银都不由得怔了一怔。 “这是？……” 大家都看出来，这明显是一位天竺僧人，真正佛学发祥之地的弟子！ 就连大棠高僧，都要到天竺求学，交流经典，才流下了东西文化合璧的美谈。 不过法空现在信心膨胀，看见这个天竺僧人，也不过是稍微被他的出现唬了一下而已。毕竟在海外纵横，佛法始终没有拳头管用。 “哼哼，哪里来的野和尚？” 一个照面，他就看出这个天竺僧人排场挺大，实际上却身弱无力，就是个普通的游方和尚。之所以没人注意到他，恰恰是因为他太弱了，根本不值得注意。 法空如今已经是大将军王那样的人物了，日后建功立业，青史留名，怎么可能搭理这等乡野僧人。 “我的名字叫沙迦。” 面对法空的无礼，天竺僧人却也不见怪，依旧微闭双目，双手合十。 “师兄即得奇遇，理应懂得知足才是！大棠高僧曾经传道，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师兄来自东土，难道不曾听过这个道理？” “你少在这废话！” 法空一口打断了这个天竺僧人。 “你们天竺佛教，就是因为慈悲才会覆灭，如今还在有脸在这里教训我？我警告你，赶快给我让开，不然休怪我不顾及同门情谊！”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天竺僧人合掌一笑，依旧款款而谈。 “原来师兄不光犯了贪戒，还犯了嗔戒！以为得到了一件圣铠，又突破至圣境，就能天下无敌？你可知妖猿比你强悍百倍，却依然逃不出佛陀的掌心！贫僧劝你早收恶念，方能回头是岸。” 听了这话，法空不由得变了脸色：“什么？你耻笑我是佛陀手掌上的猴子？” 天竺僧人依旧微笑：“是啊，普通修士，在真正的黄金圣战士面前，就是佛陀手上的猴子！师弟若不愿探讨佛法，贫僧也略懂一点拳脚……” “哈哈哈，那好得很！” 法空现在一步登天，正是要纵横天下的时候，哪里容得这个西方和尚在此胡说八道？因此他竟然都没再追杀乔银，一跃打向了这个天竺僧人！ “大师小心！” 乔银心中一紧：被巅峰武圣贴身攻击，就是他自己也是九死一生的下场。 但这个看似文弱的天竺僧人，却轻飘飘的将合起的双掌分开，掌心内闪烁出一串念珠！ 这个动作看似极慢，却又极快，仿佛是“月读之羽”中的世界与大千世界交错了一般，一瞬如隔三日，似乎不符合常理，却又浑然天成。 随后，他的口中吐出了四个音节。 “荼，沙，尼，天。” 佛珠之上，顿时耀出了五彩一样的霞光！ 这道霞光，无比神圣，竟然禁锢得法空在空中动弹不得！就连在另一边的乔银，都感觉神魂一阵窒息，断然想不到这位天竺僧人如此强大。 “这光芒，和五霞丹云剑好像！又是一件人仙级别的法宝？……不对，这不是法宝……” 那是武道拳意！ 轰隆！ 随着天竺僧人双手一翻，一掌指天，一掌指地，中间的这串如真似幻的佛珠也骤然散开，法空整个人被这道五彩霞光震得倒飞而出！ “嗷——！” 他在空中喷出一长串清亮的鲜血，身上的圣铠寸寸碎裂，比被乔银打飞的内塔尼亚还要凄惨十倍！最后“嗵”的一声，如炮弹般坠落到了安南的战舰之上。 “大人？” “国师！……” 安南人慌了，愕然之后，连忙爬下甲板去找人！ 不过法空撞穿了几层甲板，摔到了战舰最深处，都不知道是死是活；整个安南舰队乱成一片。 “……！” 乔银看着面前发生的事情，半天回不过神。 不光是他。 就是安东尼奥，拍卖场的两位主持人，也都傻了眼，完全没有想过这位天竺僧人竟会如此厉害！ 过了好半天，主持人才向着僧人深深鞠了一躬：“感谢大师出手相助！莫非大师在此，纳兰遮拍卖场恐怕声誉扫地，难以为继。” 天竺僧人也合掌回了一礼，始终是微闭着双眼，云淡风轻，仿佛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能惊动他一样。 “施主言重！小僧在外云游，近日正好要来海上观看星座；路过贵地，见有我佛门弟子犯戒，出手惩治，本是份内之事，何劳施主来谢？” “这才是得道高僧啊！不仅力量强大，而且本心纯粹，出手锄恶只在谈笑之间！难怪连大棠都要到天竺取经，这样的人物，简直就是……” 是神！ 乔银看着这位僧人，眼中满是崇敬。 这时，这位天竺僧人也回过身来，向着乔银合掌行了一礼：“施主，阻挠您的恶僧已被打发。他受此创伤，至少数年不能康复，可谓是恶有恶报，还望施主不要再记挂这次恩怨，且饶恕于他吧。” 乔银连忙也拱手还礼：“多谢神僧出手解围，法空即得惩戒，晚辈岂敢再有记恨！” 天竺僧人听了，点头微笑：“施主也是修行的佛法，虽然神通尚未大成，然心地光明，显露佛相，日后前途不可限量！等施主腾达之时，小僧愿效仿佛陀与玄藏，与施主谈玄论道。” “晚辈岂敢与佛祖相论？大师折煞乔银了。” 乔银连忙又自谦了一句。 乔银可不是法空，有了点神通就狂妄自大，他来到西天都是“偷渡”来的。因为乔银天性使然，打心底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不过，他还是大着胆子问了一句：“敢问大师，也是来观看星座的吗？” 天竺僧人微笑着抬起头，并没有睁眼，却流露出欣赏星空的惬意：“是啊，修炼心灵，也要有力量作为底蕴！今夜子时，正是观赏星座的最佳时刻。” 他说着，似乎身上有一些隐匿的角落，与天上星辰遥相呼应；这一瞬，整个人好像变成了宇宙，感悟，吞吐着星辰的力量，打磨着自己的身心。 这样的情景，让所有人都呆住了，没有谁去分神打扰，都只在默默的瞻仰。 听天竺僧人之前的话，似乎他才是真正的“黄金圣战士”；而这个季节观测的星座，正是“室汝座”，乔银由此猜测出了对方的身份。 子时正中，也就是凌晨零点，“室汝座”的几何中心会穿过上中天，也是这个星座最为辉煌的时刻，但只是一瞬间而已。 这位天竺僧人在这一瞬之间，却好像渡过了漫长的三天三夜，让所有人都感觉连时光都似乎被改变了。哪怕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也是受益终身！ “多谢大师指点！” 众人都由衷的向天竺僧人表示感谢。 “指点不敢！有缘与不同文明交流，亦是佛门之幸。” 天竺僧人也向大家回礼，之后与众人合掌告别，“既然事情已经解决，小僧也就告辞了。诸位施主保重，乔施主请多保重，有缘再与诸位相会！” 说完之后，只见他飘然一跃。 没借助任何法力，更没有穿圣铠，他就这样赤足站在了海面之上；随后脚步轻移，竟然一步就踏出十丈多远，不多时就消失在了海天尽头。 众人则是面面相觑，好像梦醒时分。 第二百二十九章 民族蜂巢 “对了，战果！” 所有人中，还是乔银最先清醒过来，因为他一直有收获战果的念头。 可惜现在时过境迁，不光是内塔尼亚和那几个中通人，就连剩下的那艘游太人战舰还有中通人的两艘商船也早就跑得无影无踪。 至于安南的舰队，现在还能捕捉到一点气息。乔银倒是没有去追击，不说他向天竺高僧做过承诺，他本身的性格也不会做巧取豪夺的事情。 不过乔银把念头探出时，却明显感知到海水中沉浮着无数天梯纹钢的残屑。 “对了，这是法空那家伙的暗黑圣铠，被天竺高僧的力量直接击碎了！管它有用没用，先把这些碎片收集起来，多少能有点研究价值。” 于是乔银的念头散开之后，在海底游走，个个念头都闪烁出一点清光，打开了造化葫芦的门户。 海底的碎片虽多，但乔银足足遁出七千枚念头，因此很快就将它们收入小千世界。 现在，就只剩下一艘被“阿拉精灵”击毁的游太战舰了，已经沉没到了海平面以下。 于是乔银再次遁出念头，将造化葫芦的门户拓展开来，准备吞下这三截船体。 “不知道，造化葫芦的门户能不能将它收进来？” 进入小千世界的门户完全打开，也只有一座拱门大小。乔银利用法力，能够让稍大的物品“挤”进去，比如飞剪船，但再大就没有试过了。 而这艘游太战舰，是和“女王号”一样属于二级舰级别，光是船头就有两丈多宽，四五丈高，怎么看都不像能穿过门户的样子。 加之它的重量实在太大了，就像当初在南大洋打捞东瀛沉船一样，哪怕以乔银现在的神通也不太可能搬得动。 “尊使，您这是……” 这时，安东尼奥他们也终于恢复了情绪。 看见乔银似乎正在施展法力，还以为又有什么强敌来袭，他不禁问了一句。 乔银也不再隐瞒，只说道：“安先生，能不能帮忙把船先开到那边去？我试试能不能收取那艘游太人的沉船，多少弥补一点损失。” “打捞沉船？” 安东尼奥以为自己听错了，凭他们这两艘武装商船当真没那可能。多一倍还差不多。 不过他还是和对面的卡西欧士，莎娜二人打了个手势，两艘大舰迎着夜间微弱的信风缓缓驶向了那片海域：不久前这里曾上演了惊心动魄的一幕。 乔银则是先遁出一枚念头，进入了造化葫芦。 造化葫芦中除了简单的生活用品，原本是一片空无。不过现在却多出了几样东西，还有一个人。 人，正是内塔尼亚的打手，同样身着暗黑“菲尼克斯”圣凯的男子。不过现在的他只是茫然躺在地上，神志不清，还没能从幻术反噬中挣脱出来。 另外两件物品，一件是足有半亩地大小，通体呈蓝色，好像人手一样的巨手。 这正是从“阿拉精灵”手臂上生生绞下来的。 这只巨手如今失去了主持，被流转的清光禁固在小千世界的穹顶之上，手指还在微微抽动。就像被削掉大脑的蛤蟆一样，产生骚扒反射。 另一件，则是被乔银收集起来的“暗黑圣铠”。 令他惊奇的是，这数万碎片并没有刻意整理，它们竟然自己重新拼接起来了！ 虽然缺少了许多边角，龟裂丛生，不过它们却和在拍卖场展示的时候那样，组合成了一只翱翔着的不死火鸟，依旧栩栩如生。 “真厉害，这就是拥有神圣属性的圣铠？” 乔银感知了一下，发现这套圣铠如今的力量非常纯净，似乎法空祭炼的烙印被那位天竺神僧完全抹去了。现在只要重新祭炼，就能收为已有。 当然，前提是要把它修补好。 于是，乔银准备先收取那只“精灵巨手”。 心意一动，又是整整七千枚念头进入了造化葫芦，围绕着这只巨手，慢慢用神魂之力淬炼着它。 巨手一被淬炼，顿时产生了警觉！ 虽然它已失去灵智，但本能尚在，顿时无边的狂热意志散发开来；这股意志阻挡在周围，不光杜绝着乔银的淬炼，甚至开始干扰他的神魂。 一时间，无数人的记忆，思维，理念，冲击着乔银的念头，仿佛经历了十万次尸解转生。 “它的本源果然和真火炎龙一样，是由十多万教徒信仰凝聚而成！那只神灯必然是控制信仰的法宝，如果换成别人的确难以将之降伏。” 乔银心中了然，随后一枚黑色的羽毛遁了出来。 月读之羽！ 唰…… 这枚羽毛一出来，就将乔银的神魂和这只巨手全部收入其中！刹时间，天地变成了一片血红，一轮残月高悬于顶，凝聚巨手的狂热信仰也随之被压制。 月读世界，又是一片小千世界，只是这个世界只能容纳意念，无法进入实体。但它对于各种意念，有着难以抗拒的压制，正适合炼化精灵巨手。 “嗷……嗷……嗷嗷嗷嗷！……” 一时间，巨手上浮现出无数人影！都是那种头顶白布，身着长袍，对“真主”无限忠诚，热爱，信仰到了狂躁地步的使徒，简直就像一座大蜂巢。 这些信仰之力围绕着巨手穿梭，膜拜，为主人提供力量，看似混乱，实则极有规律；普天之下，也只有蜂群能建立起这等智慧低下，但组织极强的部落了。 “民族蜂巢。” 乔银的念头中，顿时接受到了这样一个意念。 …… 中通地域，大多是广大的沙漠和戈壁，各个部落生活在零星的绿洲之上。 当一个部落强大起来，就会向外争取生存资源，久而久之则演变为向周围扩散人口，这样的社会运行机制就是民族蜂巢。 因此不同于中原的农耕文明，蜂巢民族要完成统一，必须有两个先决条件：一是政权与宗教合一，二是以商业与立国合一，这就是“黑暗教会”的起源。 游太教，光明教会，黑暗教会同宗同源，信仰的都是一个神，只是叫法不同。 创立黑暗教会的穆罕大先知，与其说创立了一个宗教，不如说是建立了一个战时经济体制。因此在扩张的道路上以战养战，所向披靡。 但黑暗教会统一了中通地区后，这种战时经济就很难运营下去了。要么继续向外扩张，侵略其他的文明，要么改革政体，重新建立经济制度。 不过在这个关键时刻，先知寿元已尽。 而且先知在驾崩之时，埋了个大雷：他声称自己是光明之神派遣到人间的最后一位先知，所以后人无权修改依蓝教会的任何教义。 当然很多人都知道，先知只是肉身死亡，他这样的身份必然是鬼仙业位，准备尸解之后重新长成，继续领导黑暗教会征服世界，让全世界的人只剩下依蓝！ 结果在数年之后，先知尸解的婴儿尚未恢复记忆，竟被一位贵族杀害了，形神俱灭。 黑暗教会由此爆发了内乱。 一部分信徒认为，只有先知或他的后人才能继任领袖，所以杀害先知转世之身的是罪人，必须铲除！这部分人被称为元老派。 另一部分人则认为，只有世俗化才能确保教会的持续发展，旧式的规则不能再运转下去了，必须适当更改教义。这部分人被称为革新派。 于是在数百年间，原本统一的中通地区重新分裂成诸多小国，互相攻伐不断。 这诸多的历史，情感，对信仰的狂热，一遍遍冲击着乔银的神魂。似乎不解答其中的奥妙，就不能降伏阿拉精灵，更别说控制它了。 可惜乔银并不信神，对这些教义更没兴趣。 “哼，凭这种信仰就想干扰我的神魂？那我就来告诉你们，什么元老派，革新派，说到底还是经济问题！元老派用战时经济假公肥私，革新派用买办经济剥削平民，亏你们还信仰他们？炮灰对牛马，半斤八两。” 轰隆！ 乔银一个灵魂涡漩拍下去，就将这只巨手连带上面的狂热信仰，全部搅散！ “嗷！嗷！嗷嗷嗷嗷嗷！……” 一时间，那些被月读世界压迫的信仰之力，发出了更为凄惨的哀嚎，好像群鬼闹春。 但是随着乔银的神魂一凝聚，呈现出一座宝相庄严的菩萨法身时，这些信仰之力逐渐安静了下来。 “我来告诉你们，黑暗教会的出路在哪里吧？那就是生产！从古到今，你们中通人自己不从事生产，充当东西两大文明的中间商，这就是你们堕落的根源！如今跟着我，自然能看到什么是真正的文明。” “给我收！” 猛然之间，乔银的神魂一下遁出了月读之羽；随后一片蓝色光芒也从羽毛中浮现出来。 这片蓝光，重新融合成了一只巨手！ 而且这只巨手，没有了之前那种狂暴的意志，似乎性格变得和乔银一样温和。 巨手的腕部以下，是一条如蛇尾般的烟雾，一直连通着月读之羽；就像中通人的那枚神灯一样，月读之羽成为了收纳精灵巨手的法器。 “好厉害，终于成了！这月读世界的力量实在太强，十万多人的信仰之力，都能压制得住。” 心中一动，乔银所有的念头都退出了造化葫芦，回归肉身。月读之羽也收纳着精灵巨手，没入他的脑神一窍，已经完全收服控制。 这个时候，站在身边的安东尼奥才说道：“尊使，应该就是这里了。” “哦，这么快！” 乔银在月读之羽中炼化精灵巨手，足足用了三天三夜，不过对于现实世界只是一瞬间。在短暂的航行之后，女王号已经来到了游太战舰沉没的位置。 第二百三十章 暗黑之血 哗啦啦！…… 夜晚的大海之上，“女王号”和“纳兰遮号”两艘大舰放下尾端起重机上的大锚，然后由乔银观想出来的魔神入水，将之钩在游太沉船的残骸之上。 和打捞东瀛沉船相比，游太沉船根本上断为了三截，价值大损，但打捞起来也更为便利。 最小的舰艏被两只大舰钩起，乔银随之遁出神魂融合成一只巨大的手，另一边又释放出“精灵巨手”，果然就利用海水的浮力将之抬了起来！ 这只精灵巨手，单论力量都不输于乔银的神魂。 “就是现在！” 趁这个机会，乔银果断催动了造化葫芦的门户，顺着这只舰艏罩了过去。 理论上说，只要将物体“拿”起来，就能将之摄入囊中。因此清光在笼罩这截巨大舰艏的时候，也随之慢慢撑大，虽然有些勉强，但也并非不可为。 乔银留在小千世界中的一枚念头，也清晰的看见这座舰艏慢慢将门户撑大，一点一点的“挤”了进来！于是继续小心翼翼的完成这个过程。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这艘楼房一样的小半截军舰轰然倒入了小千世界！外面的两艘大舰也随之一轻，哗啦一下颠簸起来，差点翻了过去。 “尊使，这是？” 安东尼奥根本不能相信，因为他分明感觉到那截游太巨舰的舰艏，消失了！ 卡西欧士他们也是一脸震撼：“怎么回事，它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呢？难道……” 乔银连忙“嘘”了一下！ 众人也都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身为纳兰遮拍卖场的人，他们见过很多奇珍异宝，自然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况且乔银现在也是拍卖场的股东，也算是“自己人”。 于是大家再次帮忙，放下大锚去钩舰艉。 乔银则是在小千世界中，开心的观赏着这截游太大舰。甭管有用没用，反正拿回去慢慢找，不兴就能从垃圾堆里刨出宝贝呢？ 就算没有宝贝，乔银也对西方战舰上的法阵极有兴趣！如今他也从损伤的断层看清一点内部结构了。 西方战舰同样是木质船体，船体外表也像东瀛人那样嵌上了一层钢皮。表面上看这层钢皮非常轻薄，远不如东瀛铁甲舰那样坚固。 但这种钢，却是天梯纹钢，而且是淬炼过元牝天珠的天梯纹钢！ “原来是这样？这种材质，分明就是打造圣铠用的啊！也就是说，他们的战舰都是身披圣铠的战舰，难怪连炮弹都能抵挡得住。” 法阵对船体的防护，远比东瀛人做出的铁甲舰要更高明，而且和玄天血卦正好一对！如果把它钻研出来，大肃的海军绝对又能提升好几个层次。 乔银的意识重新回到外界，用手摸着女王号船舷上的外壳，心中一阵激荡。 知道内部构造后，他能推测出这艘“女王号”的外甲只是青铜级别，但防御力已经相当可观了。不过这样大一艘战舰，如果真要武装起来，其成本必然高得吓人。 “尊使，应该可以了！” 这时，安东尼奥提醒了一句。 乔银也回过神，再次凝聚出两只大手入海，真好像如自己的手一样灵活。 “好，看我的！” 半个时辰后，舰艉被收取；又过了一个时辰，舰身终于也被纳入小千世界。 此时天已经快亮了，东方升起的白光连接着远处的海面，预示着新一天的到来。 乔银正要道谢，结算一下海员和水手们的工钱，安东尼奥却突然喷出一口黑血！ “噗！” 不光是他。 旁边的几个水兵和水手，也是口鼻间喷出如墨汁一样的血，然后重重倒在甲板上！ “怎么回事？” 乔银顿时被吓到了，连忙扶住了安东尼奥。 纳兰遮号上的莎娜小姐也急忙跃过海面，落到了女王号的甲板上！看到安东尼奥口吐黑血，脸色苍白，莎娜脸色大变，一把上前扯开了他的上衣。 只见安东尼奥身上，多出了几个针眼大小的黑点！黑点还在慢慢蠕动，看起来无比诡异。 而另几个水兵和水手，也是同样的症状，只是他们身上的黑点更大，已经蔓延成了一团团黑斑。 “黑死拳！” 莎娜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是内塔尼亚，安东尼奥中了他的黑死拳！” 乔银的脑子顿时一闪：“原来是？……怎么可能！” 要知道他们遇袭之时，安东尼奥也召唤出了自己的圣铠！如果要伤到他，先要把圣铠击破才对。 莎娜则是说道：“内塔尼亚的黑死拳，能够穿透任何防御，直接攻击对方的身体！而且受伤之后，全身的血液会慢慢毒化，直到走向死亡。” “有这种事？” 乔银愕然的望着她，一时间感觉自己似乎非常无能。看起来以寡敌众，却不知道对方居然有这样诡异的招式，原来交手之间自己就落了下乘。 “那怎么办，安东尼奥还有救吗？” 自从来到安杜路美达，安东尼奥就帮了乔银很多的忙。虽然他只是个经理人，但乔银是真心结交这位朋友，怎么可能看着他死。 莎娜喘了口气，说道：“或许是我的话说太重了，安东尼奥未必会死，只是他这辈子都不能修炼到黄金圣战士了……” “凭什么？” 乔银似乎明白了什么，望着满脸黑气的安东尼奥，“如果不能继续修炼，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莎娜说道：“因为黑死拳破坏的是血液！如果是浣过血的黄金圣战士，自然不怕这种邪拳；但没有浣过血的修士，因为血液被污染，恐怕永远都突破不了浣血这一关！只能慢慢走下坡路。” 她说着，望了纳兰遮号上的卡西欧士一眼。 乔银也望向卡西欧士，见他的脸上满是落寞，自嘲，还夹杂着一丝不甘；乔银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居然又是这种人，老子要将他碎尸万段！” 经历过祁云伟的变故，乔银的心中始终有一根刺，那就是容不下卑劣的人。 “咱们开船，去死亡皇后岛！” “慢着！” 卡西欧士连忙喊了一句，他没有能力跃到女王号上来，但还是尽力阻止了乔银的冲动。 “尊使，千万不要意气用事！死亡皇后岛上高手众多，而且体制健全，相当于一个国家！您单枪匹马杀进去，恐怕凶多吉少。” 莎娜也说道：“是啊，我们现在最好先回港口，看有没有办法帮安东尼奥解毒！至于死亡皇后岛和内塔尼亚的事，以后再解决不迟。” “……” 听了这话，乔银也知道自己冲动了。虽说君子不以怒而兴师，但任何人都有弱点，法空是狂妄，伊太刀是傲慢，乔银则是因为意气。 即便是素不相识的人，乔银都会为之冲动，这是他性格上很大的缺陷。 不过随着毁灭明王的修炼圆满，乔银也能控制自己的愤怒，把情绪用在该用的地方。 “好吧，那我们还是先回曼丹吧？那里毕竟是大城市，城中有很多大夫，说不定又能遇上一位像天竺神僧那样的世外高人呢？” “嗯，不错。” 莎娜他们听了，都同意这个安排。 拍卖会结束，纳兰遮岛上的奇人异士自然都各自离开。曼丹则是安杜路美达的大港口，或许真能找到有本事的大夫也说不定。 实在没办法了，再去死亡皇后岛。 很快，女王号由莎娜暂时接替航行，和纳兰遮号一同向着曼丹的方向开始返航。虽然是逆风，但以现在的距离，天黑之前应该可以顺利返回。 “哼，我这里正好抓了一个‘暗黑凤凰’！不管他身份地位如何，到时候可以和纳塔尼亚他们谈判，说不定他能把黑死拳的解药交出来。” 开船之后，乔银挥出一道清光，顿时一个穿着暗黑圣铠的男子被他揪了出来。 “尼达高亚！” 看见这个人，莎娜再次吃了一惊。 乔银有些意外：“怎么，莎娜小姐知道这个人？” 莎娜看着“暗黑凤凰”，说道：“当然！这个尼达高亚可是死亡皇后岛的大头目，也是纳塔尼亚的死党！他修为极高，已经浣血成功，尤其擅长幻术，等闲高手都要避其锋芒！如果他能拥有一件黄金级别的圣铠，恐怕死亡皇后岛的首领中都能有他一个位置了。” 说着，她有些难以置信的望向了乔银，因为这样的人物居然被擒拿了。 乔银得到这些消息，不由得大喜过望：“本以为抓个小贼，没想到捅了老窝！居然是纳塔尼亚的死党，好，那他有极大可能知道黑死拳如何化解了？既是如此，咱们就好好审问一下，顺便把‘菲尼克斯’的秘密也问一问。” 身穿“菲尼克斯”圣铠的修士有太多，不过得到真传的却是极少。这个叫尼达高亚的男人居然有这样的来历，乔银自然不会放过机会。 “好！” 莎娜又望了卡西欧士那边一眼，看起来二人关系匪浅。无论如何，也要把黑死拳的秘密弄到手。 唰…… 很快，乔银一挥手，终于解除了这个黑暗凤凰的精神反噬；他猛然一个激灵，就从甲板上跳了起来！ “老实点！” 不过他还没能发威，一只巨大的蓝色手掌就笼罩在了头顶之上，压迫得他喘不过气。 “这是……” 男子顿时一惊，头上满是冷汗！ 这只巨掌，自然就是阿拉精灵的手掌了；它不仅力量强大，而且上面蕴含的狂热信仰之力，是对幻术师最大的威胁，由不得他不怕。 “尼达高亚，还记得我吗？” 莎娜冷笑了一声，望向了这个暗黑凤凰，“没想到，我们会在这样的场合见面！” “莎娜……？” 这个叫尼达高亚的男人看见莎娜后，再次动容！不过却不是惊恐，而是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大国器量 凌晨时分，天已经蒙蒙亮了。女王号和纳兰遮号迎着晨曦向安杜路美达行驶着。 安东尼奥和几名受伤的船员已经被送进医务室，昏迷不醒。 甲板上，叫尼达高亚的男子盘膝坐在地上。乔银和莎娜也坐在他的对面。 那只巨大的蓝色巨手，笼罩在大舰之上。 “怎么，原来安东尼奥这家伙中了黑死拳？” 尼达高亚抱着胳膊，依然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哼哼，看来他就是不死，这辈子也完了！卡西欧士就是他的榜样。” “那可未必。” 莎娜小姐尤其看不惯他这副德性，“你现在最好把黑死拳的解毒方法告诉我们，不然下场定然不好。” “莎娜小姐也变得强硬了呢？” 尼达高亚讪笑了一声，“可惜我们暗黑圣战士，可都是经历过地狱修行的人！如果要严刑拷打，就是死了也不会动摇意志，这一点莎娜小姐再清楚不过。”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又望了莎娜一眼。 眼见娜莎就要发作，乔银微微按住了她的手，对尼达高亚说道：“大家都是幻术师，你最好考虑一下后果！如果我愿意，完全可以探知你的精神，只是这样不太人道而已。” “……” 听了乔银的这句话，尼达高亚脸上笑容依旧，不过明显有些勉强了。 他当然不知道乔银根本不擅长幻术，但两人交手之际，乔银的确破除了他的幻术。从理论上说，只有更高明的幻术师才能做到这种地步。 强大的幻术师是能强行提取对方记忆的，但对双方损害都是极大。因此乔银这样说，似乎真是朝最好的方面在打算，并非没有手段。 而且乔银看出来，这个尼达高亚似乎对莎娜小姐有一些特殊的情愫？ 如果放在平常，或许真把他打成白痴他也不会在乎，但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就不一样了。男人最怕的就是在自己在乎的女人面前露出惨状。 只有男人最懂男人。 但这种事情绝对不能说破，因此莎娜每次想要帮腔，乔银都会微微阻拦她一下。 “你，居然对败者讲人道？” 不过，尼达高亚明显不会那么容易屈服，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句闲话。 对于他的反应，乔银则是笑了笑：“战场归战场，谈判是谈判，我现在是以外交官的身份在与你对话！两军对垒，且战且和，乃是常理；如今我们互有胜负，阁下既居于劣势，最应做的是紧急避险，而不是无谓的牺牲。” “嗯，似乎有点道理。” 乔银的话，让尼达高亚十分受用！明明是战败被俘，却被他说成了居于劣势，投降变成了紧急避险，一切都有理有据。 “那，我能有什么好处？” 果然，尼达高亚再次冷笑，稍微退让了一步。 乔银便说道：“告诉我们治疗黑死拳的办法，我就放你离开；如果你还愿意说出‘菲尼克斯’的修行功法，我可以赠送你一套黄金级别的圣铠！” 说着，他把手一招：只见一套鸟形的暗黑圣铠从清光中涌现，落在了甲板之上。 “黄金级别的圣铠！” 尼达高亚眼睛微微一亮！不过他很快又看清楚了，这是一件受伤严重的残次品。 乔银拿出来的，正是法空穿过，然后被天竺高僧打碎的那件“菲尼克斯”战铠。 乔银说道：“请不要嫌弃，你们死亡皇后岛既然能仿制圣铠，难道还不能修复它吗？你这样的人物，居然没能得到一件黄金级别的圣铠，这或许是我的幸运！不然的话，现在处于劣势的恐怕要换成我们了……” 边说，他还不忘给尼达高亚戴高帽子，把战败的原因都推到装备上面，对其能力充分推崇。 “这个，倒的确有诱惑力。” 尼达高亚不由得又嘿嘿笑了一声，话也终于多了起来，“死亡皇后岛上的最大势力，是依蓝教公理派的人！游太复国军并没有仿制圣铠的能力，不过修复还是做得到的……” 说着，他的眼睛又不受控制的瞟了过去。 这件圣铠，可是法空花了二百二十万金盾才拍下来的，相当于一千六百万两白银；大部分修行者都难有这样的财力，更难有这样的运气。 贪婪的盯着这套圣铠好半天，低头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只是白银级别的圣铠，尼达高亚终于说道：“那么，我怎样才能信任你呢？万一我说出秘密，你却把我杀了，那也未必不可能。” “我们讨论救助安东尼奥，是以外交官的身份在会谈，我们互赠功法和圣铠，是以商人的身份做利益交换。” 乔银望了尼达高亚一眼，“如果安东尼奥得到救治，我又得到了想要的功法，为什么还要杀你？除非谈判破裂，你执意要战斗，我出于自保不得不这么做了。” 这句话，也重新提醒了尼达高亚，谁占据了主动权。 在战场上显示足够的实力，在谈判桌上给予最大的尊重，才能把利益最大化。 “嗯，有道理。” 尼达高亚又考虑了一会儿，最终下定了决心，“好吧，要写出这么多内容，我还得先整理一下思路！当然，咱们能先吃饭吗，一晚上没进食了。” “当然，我们正好也饿了。一起吃吧？” 乔银再次拍了拍莎娜小姐的手，让她也终于回过神来：“噢，好的！……” 悄悄看了乔银一眼，她对这个东方人当真是刮目相看：乔银不仅力量强大，而且他十分懂得如何运用力量。 当然莎娜或许不会知道，她自己才是破局的关键。 …… 虽然不是自己的海船，不过乔银安排起事情照样妥当。将尼达高亚请进餐厅后，不多时就让海员摆上了简单又不失可口的早餐。 奶汁肉饼，煎牛排，酱煮空心面，水果沙拉，还有黑啤酒……乔银和莎娜小姐一同陪着尼达高亚吃饭，这个家伙的口味似乎也和乔银很对点。 “能否，再来一份？” “当然……” 吃完饭后，明日东升，天色已然大亮。 在舰长室的书房内，尼达高亚开始在白纸上用羽毛笔写写画画。乔银和莎娜也耐心的守在一边，不时的看一眼稿纸上的内容…… 直到正午时分。 女王号和纳兰遮号终于重新返航到了曼丹城的港口。因为尼多兰早就交纳了关税，停航并不需要再等船位，直接靠港就行。 港口边，大肃的飞剪船自然健在。乔银远远都能看见杨树他们正在甲板上活动。 而另一边，却是停了几艘有些破烂的战舰：正是和乔银他们发生过冲突的安南战舰，如今居然也停在了曼丹，当真不是冤家不聚头。 “不知道法空那家伙怎样了？就算没死，恐怕情况也不会妙，如果我是他肯定不会露面！要不被仇人知道，只怕会趁火打劫。” 看着那几艘寂静的安南战舰，乔银倒是记起他们在安杜路美达的名声并不太好。如今落到了这般光景，当真体现了小国和大国之间的差距所在了。 乔银在很多时候都有容人之量，正如大肃和周边小国发生矛盾的时候，大多也会选择容忍。这并非软弱，而是眼光不一样。 大到国家，小到个人，再强的人亦有低谷之时。 你强大的时候仗势欺人，就别怪倒霉的时候被落井下石。无论是东瀛人，安南人，还是依蓝人，游太人，大多都不懂得这个道理，缺乏大国器量。 所以他们统治的国家，最多只相当于几个行省。国土再大点，人口再多点，就管理不过来了。 乔银自然没去趁火打劫，更不会透露法空重伤的消息。就像他不会为难尼达高亚一样。 “游太人如果学得一点中原的胸襟，何愁复不了国？当然，他们肯听进去的话，就不是游太人了……” 船停好后，乔银并没有上岸，而是返回了舰长室中。在这里，莎娜小姐正陪着尼达高亚一同吃着午餐，桌子旁边已经放了一摞写好的稿纸。 如今到了港口，自然能有更丰盛的食物招待“外宾”了。 尼达高亚的情绪似乎不错，好像能和莎娜小姐共进午餐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情。 莎娜小姐的情绪也有好转。当然，她情绪好绝对不是和尼达高亚共进午餐，而是这个家伙终于把治疗黑死拳的秘密交代出来了。 “哟，没打扰你们吧？” 乔银笑了笑，走到了餐桌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之后拿起了那摞稿纸翻阅了一下。 尼达高亚写的文稿，当然不会是汉文。中通地区把这种从西方舶来的语言称作“西舶来语”，这种东西乔银是看不懂的。 哪怕他有幻灵佛珠，读起来也和天书差不多，必须慢慢交流。 特别是这份文稿，记载的是医学内容，尤其需要专业知识。 不过文稿上精细描绘了一份人身的图像，这还是看得懂的。 这幅人像中，条条血管清晰分明，甚至用箭头标注出了血液流动的方向；在手背，脚背等地方，还标注出了“入针”的点。 原来西方医学也有用针的方法，但和东土的银针不一样：他们直接把药液注入到血管中，这种方法药效更猛，尤其对解毒方面有很大功效。 “这个尼达高亚，倒是个有学问的人！单就这字体和图画，考个进士都不成问题，只可惜西方没有科举制度。” 乔银看着图纸，不由得赞叹了一句。 虽然文字不同，但字的美丑却是直观的。而且图画上的人像，比东方的秘籍更多出一分真实感，如同实物标本一般。 东方作为道术的发祥地，图文以意境为先；西方则更注重写实。孰优孰劣，就看修行方向了。 下意识的作了下对比，乔银开始看后面的内容。虽然看不懂专业术语，不过普通内容还是能了解个大概。 第二百三十二章 神奇的椰子针 黑死拳，世俗中叫做“毒手拳”。修行者用毒药淬炼自己的手，久而久之这只手就变成了“毒手”，是发源于中通地区的一种歹毒的暗杀拳术。 修炼出大神通的人，更能像内塔尼亚这样，发挥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因为浣血之后的圣境修为，可以随意控制“毒性”！就是说如果没有尼高达亚的妥协，哪怕乔银他们得到了治疗方法，也不知道应该用哪些药物来解毒。 换言之，这次他们能救回安东尼奥，不代表就能免疫黑死拳了。内塔尼亚下次出手改变了毒性，除非是灵肉合一的武圣，不然依旧无法抵挡。 普通武圣或许能自行浣血排出毒素，但不代表能安然无恙。所以对内塔尼亚这个游太复国者，等闲高手都会避其锋芒。 据说倭罗巴发生过一场“黑死病”，夺去了三分之一人的生命，幕后黑手就是游太复国军。 “这种复国主义，实在是太极端了！不过世界万物相生相克，再毒的手段都应该有破解的办法。那么黑死拳应该怎么破解呢？” 乔银只能读懂这些浅显的内容，略微沉吟，便继续朝后面看了下去。 这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椰子汁？用这东西注入血管？” 原来治疗黑死毒的办法，居然是把一些药物混入椰子汁，再注射到血管中，达到“浣血”的效果。 乔银努力辨识着文稿上的注释，严重怀疑这个尼达高亚是不是包藏祸心？ 果汁拿来喝也就罢了，真把它注射到安东尼奥的身体里，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加之后面叙述的，都是专业医学内容，乔银也就没继续看下去，拿过了另一份稿纸。他准备和尼达高亚交流了一下其中的内容。 这份稿纸上，正是记录“菲尼克斯”的功法图文。 同样是优美的字迹，配上精确的图像，让人看上一眼就极为舒适。加上乔银对修炼颇有心得，连东瀛忍术都有涉及，不比医学上的门外汉，因此阅读起来自然更容易理解。 这对辨识秘籍的真伪是很有帮助的。 尼达高亚把医术和功法都写得极为详尽，工整，的确能一眼就博得一个好印象。但乔银知道，真正的谎言往往隐藏在真话之中，让人防不胜防。 交流自己擅长的领域，自然更有把握洞察对方的意图，避免发生差错。 这篇功法，论述的是一处名为“船星”的星命点。修行者通过观察星辰，测量出自身“星命点”的位置，然后控制它进行冥想，修炼，从而获得力量。 这点乔银倒是没有猜错。 圣战士的炼髓功法也是观想星辰入门，所谓的“星命点”就是穴窍，只是修炼途径上有差别。 西方的修行理念并不灵肉合一，而是武力与魔法并存，这一点和忍者倒是有些相似。 天上的星辰，对应着人体的穴窍，每一个穴窍都隐藏着一个“神明”。乔银修炼的“脑神”，“谷神”，就是观测星辰测量出来的。 东方人将星辰划分为了二十八宿，共测量出内景二十四神。“脑神一窍”就是上景八神中的一神，也是法武双济的修神之道。 但古中原是无法测量到更多星辰的，比如这个“凤凰座”。这并非是能力问题，而是单纯的看不到。 凤凰座只存在于南天星空。 因此乔银肯定了西方修行功法的价值：它们对东方修行体系有很大的互补；特别是对南天星座的弥补，必然能将武道再推进一个新高度。 “原来这就是船星，凤凰座的星命点？” 乔银看着这幅星座，火鸟与人物合而为一的图像，问旁边的尼达高亚。 “不错，这颗星就是船星，也叫火鸟六！它是凤凰座最亮的星命点，对应人体的位置是胸大椎的中央穴：这个穴道控制着全身血液的循环。” 尼达高亚倒是有问必答，而且表现得很坦然。 “凤凰座星命点有很多，每颗星辰都代表其中一个，但我得到的传承只有这一个！你也不用试探我。如果我懂得全部的练髓功法，十个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呵呵，吹吧！” 对于尼达高亚的嘴硬，乔银也没介意，毕竟他的确没耍什么花招。当然，那套黄金级别的圣铠诱惑力太大，由不得他老实。 …… 午后，一场暴雨如期降落在安杜路美达岛上。暴雨过后，又是一片阳光明媚。 曼丹主城的一座医院内，安东尼奥和几名中毒的水手们都躺在了病床之上。病房内显得很整洁，从墙壁到床单都是白色的，一尘不染。 安东尼奥的病床边，立着一座一人高的支架。支架上挂着一只大椰子。 椰孔中连出一根筷子粗，用碱水泡熟的鸭肠。它用烈酒煮透消毒后，在肠头又连上一枝缝衣针大小的空心针管，正扎在安东尼奥手背的血管上。 乔银坐在床边，用“末法之眼”看见混合了解药的椰子汁一点一滴的注射进安东尼奥的血管，帮他洗涤血液，清除毒素，心中也是暗暗纳罕。 “好厉害，这个尼达高亚真没有糊弄我们！浣血，这是武圣才能做到的程度啊，他们竟然用医学手段模拟出来了，不愧为文明发祥地之一！” “怎么了尊使，还对我不放心？” 这时，尼高达亚也走进了病房，手上提着从食堂带来的晚饭，放到了乔银旁边。 尼高达亚现在没穿圣铠，而是把它收回到了手腕上。一身黑衣显露出高长而完美的身材，刀削般的冷骏面孔更是吸引了不少女护士的侧目。 “哪里，单纯是感兴趣而已。” 乔银象征性的往旁边让了让，让尼达高亚也坐在了床边，然后接过了一份食盒。 吃了口咖喱饭，他不禁说道：“你们居然能创造出这样的医术，当真让我刮目相看！只可惜，你们的能力并没有用在正道上。” 尼达高亚自然明白乔银的意思，同样拿起饭盒吃了口饭：“我们所做的一切，只是想复兴祖国而已！为了达到光明的彼岸，难免会用黑暗的手段。这一点，有国有家的你们是不可能理解的。” “用黑暗的手段获得光明，那还是光明吗？” 乔银并非不理解他的理念，相反是太理解了，不由得望向了躺在病床上的安东尼奥。 “安东尼奥也是游太人，他的内心深处必然也是希望复国的，但并不赞同极端复国。” 尼达高亚讪笑了一声：“所以他早就不算游太人了。” “是吗？” 乔银也笑了笑，“其实我能够理解你们的心思，毕竟每个民族都经历过苦难。我也曾经读取过中通十万多人的信仰，知道你们经历过许多次流浪，被收留，然后叛乱的过程。我说得对吗？” “……” 这一回，尼达高亚竟然无言以对。 “自己淋过雨，就不要给别人浇开水。” 乔银望向了尼达高亚，“哪怕一个极恶的坏人，他做了无数伤天害理的事，我们抓住他，审判他，最终也只能以人道的方式毁灭他，这是作为人的底线！如果单纯为了报复，对罪犯做出了超越底线的惩罚，善就沦为了恶，原本将要进步的世界就会重新陷入循环。” “……” 尼达高亚捧着手上的饭盒，似乎被乔银的话真正触及到了心灵深处的东西。 乔银并没有施展任何幻术和神通，却让他这样的幻术大师都有了一种无法自恃的感觉。 “从复国到极端复国，就是从善沦为了恶！正如你刚才所说，为了到达光明而不惜使用黑暗手段，这样即便复了国，你们就能幸福吗？” “尊使，您……” 尼达高亚不由得放下了饭盒，显得很不适应，“咱们还是聊点别的吧？说实在话，您的理论，和我们教会的那些老顽固一模一样。” “哈哈哈哈……” 乔银听了，倒是显得很开心，“果真？那倒证明西方教义的原教旨，还是向善的！黑死拳也好，幻魔拳也罢，最早都是作为医疗手段研修出来的，就像东方的道术是为了生产诞生的一样。” 尼达高亚不置可否：“劝人向善，不过是政治口号罢了！真正的善人永远是吃亏的。” 二人边吃边聊，不觉把饭吃完。椰子针上的肠管内，药液也明显开始用尽。 乔银喊来护士拔了针，安东尼奥轻轻动弹了一下，原本黑气环绕的脸上恢复了几分气色。 “他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了！不过要康复，恐怕要不短的时间，内塔尼亚这小子下手也真黑。” 看着安东尼奥现在的状态，尼达高亚不由得说了一句。 之后他对乔银说道：“既然如此，我只好先留下一段时间了，正好和尊使探讨一下星命点的奥义！最后，希望您不要食言，能把圣铠赐给我。” “哦，那个当然！” 乔银自然是求之不得。 尼达高亚也笑了笑：“只是星命点这东西，光是测量，口述，基本没用。如果尊使不介意，我们正好在医院找几个病人试验一下，让您明白它的特性如何？” “这个……” 乔银听了这话，自然觉得有些不妥，“这不好吧？” 尼达高亚则是说道：“为了达到光明的彼岸，偶尔动用一点黑暗手段，在所难免嘛！再说是我向尊使展示，又不需要您亲自动手，您依然是圣洁的。” 眼见盛情难却，乔银也只得勉为其难：“既然如此，那就请阁下多多指教了！” 不过，他还是说道：“既然是医院，你的力量最好只用来缓解病痛，千万不能损害病人的健康。” 尼达高亚也自嘲地笑了一下：“知道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菲尼克斯 一连几天，乔银都和尼达高亚在这所医院做“义诊”。 今天来到门诊的，是一位包着头巾，穿着长袍的大胡子叔叔。 “嗝！” 坐到桌子前，大叔先打了个嗝，然后对尼达高亚说道：“大夫，请帮帮我！我……嗝！……从几年前开始，就一直打……嗝！……怎么都治不好……” 这让旁边不少排队的人都哄笑了起来。 原来这个大叔得了种怪病，就是不停的打嗝！他去过很多医院，也试过很多偏方，但就是治不好；打嗝让他吃不好饭，睡不着觉，连工作都丢了。 从大叔憔悴的神色，可以看出他已经被折磨得快崩溃了。 “笑什么笑！” 尼达高亚望了周围一眼，很快让哄笑的人们都安静下来。这么凶的医生，恐怕他们是第一次看到。 之后，尼达高亚用手指按向了大叔的眉心，微微体会着什么，最后说道：“您放心，这个病症我正好能治！请您先脱下上衣。” 大叔听了，脱下自己的长袍，露出古铜一样的肌肉。 尼达高亚便将手指慢慢移下，最后点向了大叔胸肌中间的某个点，微微发力！ “船星！” 坐在一边充当“护士”的乔银，也认真看着尼达高亚的一举一动，记在念头里。 船星，也就是火鸟六，作为凤凰座的星命点隐藏在人体胸椎的某处芥子之中。这个穴窍无比神奇，可以控制人的血液流动，甚至控制许多反射神经。 比如有位码头职员，他患有严重的手汗，影响日常工作。到这里来看病后，尼达高亚就利用这个星命点控制了他的神经元，手汗大大缓解。 还有一位年过古稀的老太太，一直饱受高血压的困扰。尼达高亚也利用星命点输通了她的血管流动，让老太太能够健康地安度晚年。 一来二去，这个临时的小门诊吸引了不少病人过来。加之收的诊费也不高，几个银币到一个金盾不等，因此生意居然越来越好。 唰…… 只见尼达高亚手指尖上闪过一点黑光，坐在面前的大叔浑身一个哆嗦，狠狠的喘了几口气。 之后他愣愣的坐在椅子上，过了好半天，这才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好了？我真的不打嗝了？哈哈，我的病真的治好了啊！” 激动之余，他噗通一下跪倒于地，向着尼达高亚顶礼膜拜：“真主，感谢您拯救了我！” “真主？” 尼达高亚脸色一黑，“少废话，给钱！” 大叔这才清醒过来，连忙喜滋滋的掏出一个金盾放在桌上，再三拜谢，这才披着衣服离去了；沿路跑，还不忘大声宣传：“神医，果然是神医啊！……” “神医！” 就在尼达高亚一脸烦躁的时候，只见一位老奶奶带着不少人来到了这里，一个个拿出花篮和礼物堆在了旁边。老奶奶说道：“大夫，还记得我吧？” “哦，您好。” 尼达高亚自然记得，这是那位治好了高血压的老太太。面对老人，他多少也收敛了一下脾气。“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老奶奶笑道：“哪有，我全好了，好像年轻了二十岁！今天是特地来谢谢您的，这么些年，我求天父，求真主，什么神都求遍了，最后还是您救了我啊。” “额……这没什么！医者仁心嘛……” 尼达高亚连忙扶了老太太一下，脸上满是尴尬。 老奶奶关切地问道：“大夫，您这个门诊是常开吗？我们村还有很多人想来治病呢。” “我只是个旅行者。” 尼达高亚干笑了一下，“再说，我也不是什么病都能治，只能缓解一下血管和神经上的病变罢了。” 一听他只是个游医，老奶奶多少有些难过：“是啊？那您能常来旅行吗，不然乡亲们病了可咋办呢……” “唉……” 面对这样的场景，尼达高亚似乎也不知如何处理，不由得望了坐在旁边的乔银一眼。 乔银心中暗自好笑，不过还是过来劝和了一下：“老人家您放心，游医嘛，今天走了，明天还要回来的！只要大夫记着咱曼丹城，他就会多来住住。” 说着，用胳膊肘捅了尼达高亚一下：“是不是啊？” 尼达高亚也连忙敷衍了一下：“多蒙乡亲们抬爱，一定！一定……” “哦，那您一定要常来啊！” 老奶奶和乡亲们听了，顿时大喜过望。 看着老人喜悦的笑容，乔银的心中也十分欣慰。离家已经一年多了，这位老太太让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思乡情节油然而生。 …… 一天的忙碌后，今天的门诊终于告一段落。尼达高亚收拾了一下东西，回到了安东尼奥的病房。 病房内的几名海员都恢复得不错，已经能自己坐在床头吃饭了。内室中的安东尼奥刚拔了针，正在窗前活动身体，看来已经康复得七七八八。 另外，还有一个看起来并没有生病的人，也在打着椰子针。正是卡西欧士。 卡西欧士早年中过毒手拳，修为一度退化。如今也在一起接受治疗，不论恢复多少，总归不是坏事。 “太好了，你们终于好起来了？老子实在受不了了。” 尼达高亚望了一眼安东尼奥，不由得抱怨了一句。 坐在旁边的莎娜小姐则是说道：“你这么想走，其实也没人拦着你。我们现在已经不需要你了。” 见她居然这样说话，尼达高亚的脸色微微黯然，嘴上说道：“我倒是想走，只是乔银那家伙还没兑现承诺呢！我可不想白忙一场。” 正说着，乔银也回了病房，手上提着几份饭盒。 给大家一人分了一份，他对尼达高亚说道：“多谢你这些天的指点，我这个人定然不会食言！之所以一直没让你走，无非是想多聚几天罢了。” 说着，乔银微一挥手，只见病房内的空地上多出了一座钢铁组合而成的火鸟。 正是那件黄金级别的暗黑圣铠。 和前几天相比，这件圣铠似乎明媚了许多，原本龟裂的痕迹变淡了，大大小小的缺口也变少了。金光流转之下，好像它也和病房里的伤员一样，在逐渐愈合。 “真是不可思议，这件圣铠好像真有生命一样。” 看到这样的情景，乔银不由得赞叹了一句。早知道它能自行修复，未必舍得送给尼达高亚。 尼达高亚则是见怪不怪：“所有的圣铠，只要没有完全被‘杀死’，都是能自行愈合的！其中菲尼克斯的自愈能力，是所有圣铠中最强的。” 说完之后，他割破自己的手腕，上前让血流淌在了这件圣铠之上；血液沾上了圣铠，很快就融入到了天梯纹钢中，让它的金光再次强盛起来。 一时间，圣铠上的伤痕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是一阵骇然！ 安东尼奥，莎娜他们自然都有自己的圣铠，但本身并不是菲尼克斯的宿主，自然也不会知道，这件圣铠居然有如此强悍的力量。 最后，尼达高亚伸出手指，点在了这只钢铁巨鸟的胸口；整只铁鸟也随之光华到了极致，最后嗡然一下，在光芒中缩小，重新变成了一枚手环。 “复活了？” 乔银清晰的感触到，尼达高亚最后这一指，正是点向了圣铠的“船星”点。 这套圣铠能够开始化形，就证明它至少恢复了一半的力量。剩下的只是花时间慢慢保养了。 尼达高亚将手环戴在了手腕上，略微想了想，取下了原本的那枚暗银色手环，递给了乔银。 “我这个人，不喜欢占人便宜！这件白银级别的圣铠虽然作用不大，不过我使用多年，蕴含着星命点的奥义，对于尊使领悟功法或许能有帮助。” “真的？那就多谢了。” 乔银欣喜的接了过来，他却是没想到尼达高亚居然会附赠一件圣铠，实在是出乎意料。 然后，尼达高亚望了众人一眼，最后对乔银说道：“我们的谈判，交易都已经完成。如果没有弄错，我现在应该可以离开了吧？” 乔银也望了尼达高亚一眼，说道：“当然，但也不用这么急。至少把饭吃了再走吧？” “不用了。” 尼达高亚得到了答案，却是一口拒绝。不过他刚走到门口，又重新退了回来。 上前拿过一份饭盒，尼达高亚对乔银说道：“我赶时间，带在路上吃就行了。” “嗯。” 乔银点头笑笑。 尼达高亚走后，病房里沉静了一会儿。 安东尼奥问道：“尊使如今终于有了资金，想必是要买下铸币机，不知道还有什么需要效劳的地方？您救了我的命，我自然要回馈您的帮助。” 他说着，莎娜也望向了乔银。 乔银坐了下来，打开一个饭盒：“买下铸币机后，我可能也要回去了。” “哦。” 安东尼奥也没有感到意外，不过还是问道：“那尊使以后还会来吗？” “当然！” 乔银抬起头。 “我要把尼多兰先进的金融带回我的国家，而且下次来，也会把更多的特产带到安杜路美达！我还想去你的国家看看，看看尼多兰，还有倭罗巴。” “那自然是欢迎！” 安东尼奥喜出望外。 “尊使要带特产的话，一定记得多带红茶！这东西在倭罗巴能赚不少钱。” “哈哈，我倒想多带些啤酒回去！” 乔银和大家一起拿起酒杯，碰在了一起，“那我们约好了，下次咱们不见不散！” “好！” 大家将酒一饮而尽。 最后，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卡西欧士终于说道：“尊使，能遇上您是我最大的幸运，您拯救了我！以后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吩咐！” 乔银便笑道：“我今后肯定会从尼多兰引进资金和技术，到时候，您能帮忙筹划吗？” “一定！” 第二百三十四章 地图上的战争 三天后，飞剪船向东驶离了安杜路美达的港口。 乔银这次西行，只是简单探了一下海路，在安杜路美达的停留没有超过一个月。不过他的收获却是巨大的，大到能改变大肃现在窘迫的货币状态。 造化葫芦之内，放着买下的那套复杂的造币设备和一座尼多兰风车。乔银站在这套机器旁边，已经开始在思索怎样建立适合东方运营的银行体系。 机器只是文明的表相，它背后真正的理念是经济，以银行和证券交易所构成的一整套金融体系。 除了这个最为重大的收获，乔银还购买了大量的香料和稀缺药品。无论是金鸡纳，棕榈油，还是各种品级的元牝天珠，足够大肃几年吃用不尽。 因为乔银现在太有钱了。 除去纳兰遮拍卖场的百万股权，他手上的现金都有大几十万。安杜路美达自然是不允许带走这么多贵金属的，所以干脆买了一大堆商品。 此外，还有那断成了三截的游太战舰。乔银一直没抽出时间好好验收一下，如今终于能翻翻其中有没什么好东西了，于是分出神魂开始察探。 战舰上并没有人，也没有尸体，因为当时根本没打算救他们。为数不多的圣战士也早跟着内塔尼亚逃跑了，所以肯定不会有圣铠这种宝物留下。 乔银在察探之后，果然只发现一些普通的箱箱柜柜。金币金币有一些，没有损坏的家具里偶尔能找到一张支票或存折，不过并没有多少钱。 器物方面，倒是有几把不错的天梯纹钢刀，还有西式的长弓。弓不知道是什么木材打造，弓力和铁木乌骨弓相当，算是不错的战利品了。 最让乔银高兴的，是在几个军官的船舱里找到了几只怀表，比他买的还要好！不过因为被海水浸泡过，已经不走了，也不知能不能修好。 “怀表这东西，当真是集工匠大成！这么一点金属，没有加持任何法力，居然能把价值提升千百倍？而且它绝对值得这个价。” 乔银对怀表的喜爱，不光是因为它精美实用，最重要的还是它代表的经济力量。 一小团钢铁，可能就值几厘银子。但经过能工巧匠的打磨，就能成为如此精致又有实用价值的工艺品，让顾客心甘情愿的出钱购买。 这样的生产力，正是乔银一直在追求的。 如果世界上能创造出更多怀表这样的商品，不光能丰富人们的生产生活，更能增加多少社会财富？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期待。 “咦，这是什么？” 就在乔银想入非非的时候，他的念头突然看到了一个匣子内的纸筒。 这个匣子是精钢打造的，被阿拉精灵的力量烧得有些变形，外表都有些焦糊。不过它的内部依然完好，被乔银打开后，将纸筒取了出来。 纸筒展开，顿时就看到了一幅巨大的地图！ “这……这是地图？真的是地图！中通，天竺洋，还有香料群岛！” 看着它，乔银的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笑容！ “哈哈，地图！真是太好了，居然有这样一幅地图？这艘游太人的破船当真没白打捞啊！” 原本翻遍了这艘破船也没找到真正值钱的东西，乔银多少有些失望。结果天父待他不薄，或许也是真主，居然就找到了一幅西方世界的地图。 这幅地图，十分详尽的绘制出了整个香料群岛的地理构造，甚至连经纬线都标注出来了。好像深怕乔银下次来找不到地方，当真是热情好客。 正如听说的那样，整片香料群岛难以计数，不过大岛只有二十三座。安杜路美达位于这片区域的东北，是其中一个国力中等的势力。 安杜路美达位于赤道偏北，再往北就能找到纳兰遮群岛，它在地图上只是几个小点。 而在纳兰遮群岛的西北海外，是一大片从北方大陆延伸出来的巨型半岛，或者也叫次大陆。它就是大名鼎鼎的天竺，传说中的极乐世界。 不过乔银现在知道，真正的天竺并不是极乐世界，甚至不是一个统一的国家。就连这幅西方地图，也只在次大陆沿岸标注出了一些土邦的名称和位置，广袤的内陆地区都是写的“未知”。 整座次大陆呈倒三角型，北回归线从它的中心穿过，地理位置和安南诸国相当。从地图上的密集程度，可以清晰显示出次大陆东岸较为繁华，西岸相对贫瘠。 因为大陆西岸有寒流南下，在回归线附近形成沙漠气候。好在天竺没有蛮荒那样广阔，加上北方大陆的季候效应，保留了相当的湿润地带。 次大陆以北，又是一片海域，地图上标注为“陆中海”。因为这片海域再往北，同样是一座次大陆，这片次大陆就是传说中的“倭罗巴”。 就地理位置而言，整个倭罗巴比大戎帝国还要靠北，理应是苦寒之地。但因为天竺洋的暖流北上，生生造就了这片大陆的生气。 在这幅地图的最左端，有一座巨大而狭长的岛屿，形状好像一弯新月；它生生拦截住天竺洋的北赤道暖流，汇集之后流向北方，改变了大陆气候。 这座岛，就是传说中的“死亡皇后岛”。 北天竺洋暖流流向北方，加上倭罗巴地处西风带，全面接收了这些大自然的馈赠，因此并没有沦落成东方那样的苦寒之地，反而极为宜居。 从安东尼奥就能看出来，当地的文明相当发达。 这就是倭罗巴，光明教会的领地。但除了西岸某个小点标注了“尼多兰”外，其余地方同样是写的“未知”，可见测绘地图的人尚未深入了解。 相对于倭罗巴的神秘，由两座次大陆合围而成的“陆中海”，却是在沿海标注出了不少地名。乔银在北方的一座半岛上找到了安东尼奥的老家“威尔斯”。 陆中海西岸尽头，就是游太人曾经的国家了，现在由依蓝教会掌控的圣城“阿格拉巴”。传说中的倭罗巴“X字军”也是要进攻这里，夺取圣域。 乔银对西方的圣战士了解并不多，但也知道他们的力量绝对不低。如果真的要发动“圣战”，其惨烈程度难以想象，恐怕又是一场浩劫。 西方绝大多数都是宗教国家，侵略性极强。 大肃支持大戎收复西域，西方也要攻打圣域；一个是平定叛乱，收复失地，一个是为了侵略，扩张领土，本质上天差地别。 看着这幅地图，乔银心中五味杂陈。一个民族想要繁衍壮大，必然要争夺生存资源，他实在难以想象中原这样热爱和平的民族，是怎么拥有这么大领土的？ 或许这真和地缘有关。 中通广阔的沙漠和戈壁，还有分隔天竺洋和南大洋的蛮荒大陆，以及川陇之西的巨大高原，连绵十万八千里，几乎把中原和其他世界天然切断。 加之大部分天财地宝都出产于天竺和香料群岛，所以西方现在已经获得了足够的财富，对所谓的“神洲”根本没有兴趣。 倭罗巴，好歹还有个大致的形状。而东方，这幅地图上连形状都都没有，只写着“未知”。 天不足而言道，道不足而言术。 正因为物质上的匮乏，中原文明才不得不舍弃肉身，成为鬼仙。不然这个历经苦难的民族，根本无法抵御这些虎狼般的外敌。 和中原相比，游太人所谓的苦难就是个笑话。 “这或许也不是坏事？西方航运便利，物产丰富，足够他们挥霍了。我们要抓紧时间发展，要不然X字军打到门口，那可是大大不妙。” 收好地图，乔银结合自己在安杜路美达的所见所闻，心中一时流转出许多的念头。 当然许多事，他得回去和皇帝，还有许多同僚商议。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财富和消息带回去。 一挥手，乔银从清光中走出，重新回到了飞剪船上。 …… 时间正好又是正午。 乔银习惯性的掏出怀表，对着日晷拨正指针，把时间掌握到最精确。 这时，一声呼唤也从不远处传来。 “小银，我们来啦！你是准备回南大洋吗？” 乔银走到甲板上，放眼望去：只见一群箭鳍在空阔的海面上游荡着，正是虎鲸部落。 “小尤，你们终于来接我啦！” 乔银高兴的朝海面上挥了挥手，一条虎鲸也从水中蹦了起来，然后游到了船边。 他们出港已经一天了，远离了繁华的安杜路美达。海上又恢复了曾经的宁静，只偶尔有几艘商船路过，不用像之前那样遮遮掩掩。 乔银虽然神通广大，但行事一直很谨慎，从不招摇。 “小银，我们还是从原路返回吗？” 小尤探出脑袋，望着乔银，“现在信风开始南下了呢，而且是逆风，你们的船开得动吗？” 乔银说道：“我正要和你们商量这事。还记得西风吗？你们虎鲸对海洋比我了解得多，你觉得我们能不能先南下，然后乘西风回南大洋呢？” “啊？” 这个问题，似乎问到了小尤的知识盲区。 好在它的妈妈也游了过来，对乔银说道：“理论上是可以的，而且这个季节西风位置同样南下，不再经过风暴角了。你如果愿意，我们可以带你一起走！” “真的？谢谢漠夫人！” 乔银顿时大喜，很快将飞剪船装进了造化葫芦。 他现在对小千世界的控制再次增强，甚至能单独划分出一片空间使用。 大片的海水灌入之后，只在方圆一亩的地方形成一个小湖，让飞剪船停泊下来。 余下的空间，可以继续存放各种物品，甚至让海员们出来休息活动。 准备好后，乔银再次将造化葫芦放进小尤的口中。虎鲸们也调转方向，朝着东南海域游去。 “走喽！” 第二百三十五章 南国的星空下 随着航线向着东南方向转移，乔银他们离香料群岛越来越远，海上的船只也日益稀薄。 去行之时，大家走的是北天竺洋。那里临近中通大陆，或多或少都有商船往来，偶尔还能遇上一些补给港口，不失人文气息。 南天竺洋就不同了，几乎和南大洋一样，就是一片茫茫大海。乔银再次体会到了那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孤独感，就像第一次远洋探海一样。 但和以往不同，这次他们毕竟知道目的地在何方，加上有造化葫芦这样的法宝，补给充足，凭百十人的小团队不会滋生太多的负面情绪。 有虎鲸结伴同行，与飞剪船轮岗，无论是方向还是航速都能确保最佳。 于是在二十天后，乔银他们终于跨过南回归线，再次找到了完全与信风相反方向的风带。 “好厉害，这就是西风！” 飞剪船，在广阔的南天竺洋上快速前行，剧烈的风力将风帆撑得鼓胀。如此强劲而稳定的风，是乔银航海以来从没遇到过的，堪称大自然的神迹。 船艉的蓝银风车，现在的作用反而是调节风力，而不是凝聚了。 时至正午。 乔银照例拿出怀表对了一下日晷上的影针。但他再一次发现，怀表上的时间又快了三十秒。 “大地，果然是个球。” 自从得到这只怀表，乔银每天都会对时，每天也都会有三十秒的误差。不过误差是发生于发条松驰的条件下，会比正常时间慢三十秒。 但向东返航后，乔银每天对时，怀表反而会快上三十秒。这证明前后足有一分钟的时间，在每天日升日落的过程中被缩短了。 这种现象，充分证明了洋务派的论点，那就是大地是个球。 飞剪船向着东方快速航行，正午很快就过去，日头开始偏西。其中有天体移动的变换，也有船体在大地位置上的改变，让今天又缩短了一分钟。 “小尤，让大家出来觅食吧？” 时近黄昏，乔银再次打开了小千世界的大门，将在其中休息的虎鲸们放了出来。 不过虎鲸们今天吃饱之后，乔银暂时没让它们做苦力了，而是让它们重新回到造化葫芦里休息。 “小乔，怎么回事？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小尤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乔银笑道：“当然不是，这片南天竺洋除了咱们，鬼都没有一个！只是今天晚上我要夜观星象，正好让大家好好休息一天。” 说着，他望着东方开始闪烁的星辰。 小尤便说道：“哦，那我们就先休息啦，不过明天一定放我们出来哦！要是长久不运动，我们的身体会坏掉的。” “嗯，这个当然。” 乔银倒是知道虎鲸的生活习性，每天至少要遨游上百海里，不然健康就会出问题。 当然，偶尔懒个一两天也不会出什么大事。特别是这段日子，它们帮忙跨越无风带，消耗很大，现在多休息一天正好调节一下。 而和乔银同行的水手们，精力倒是依旧旺盛。 这些人，原本就是挑选出来的全员武士团队，这个月又得到了元牝天珠这样的大补，现在个个修炼有成，跨入到了武师级别。 杨树更是突破到了宗师境界，已经能代替乔银操作封印之书了。 因此在天黑之后，西风未停，飞剪船也没有下锚。航队继续向着东方飞速行驶着。 乔银则是静静坐在甲板上，拿着一本文稿，对应着天上越来越清晰的星辰，仔细研读。 这份文稿，自然是尼达高亚撰写的凤凰座星命点的测量方法，上面还用汉语标注了许多注释。这段时间乔银一直在仔细研修，领悟着其中的意境。 时间匆匆流逝，夜已经越来越深了。 乔银似乎略有所悟，放下文稿，然后轻轻挥动了一下自己的左腕；手腕上一只暗银色的手环骤然亮起，随后发出了一声金属般的轻吟。 嗡……嗡……嗡！…… 随着这片吟唱响过，手环的光亮越来越强盛，随后一下分裂成六道流星一样的光芒！ 这些光芒围绕着乔银的身体盘绕着，最后一朵朵印射在了他的双臂，双腿，身躯和头上；铿锵之声过后，俨然就是尼达高亚穿过的那件暗黑圣铠。 这件圣铠，暗黑中透着银色的光芒，品质上虽及不上黄金级别的圣铠，但真正让乔银体会到了一种交融的感觉，和那件次品完全不同。 它穿在身上，完全感觉不到重量，而且和肉身无比贴合。要知道乔银的身材和尼高达亚相去甚远，但圣铠穿在身上后，居然依照乔银的体型改变了形状。 同时，乔银还能清晰的感到自己的皮肤，都衍生出一层角质，包括眼睛都被保护了起来。 这简直是全方位防御。 最为厉害的是，这件圣铠还蕴含着额外的力量！乔银现在是巅峰大宗师修为，穿上它后，居然融合出了武圣之力，和伪数佰手有异曲同工之妙。 “太厉害了，这就是圣铠！” 乔银微微挥出一拳，打出了一声破空的呼哮！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理解了圣铠的价值。 这还只是白银级别的圣铠，如果是黄金级别，就能直接融合出巅峰武圣的力量！虽然拳意境界上不如，但对普通高手那就是绝对优势。 甚至，这种圣铠还具有一定的飞行能力。 乔银微微一纵，整个人就跃起了数十丈高，然后慢慢滑翔下来，落到了海面上；他并没有借助魔神的力量，也能在大海上驰骋了。 “强，果然是太强了！不知道西方军队有多少这样的圣铠？应该不会太多，毕竟我看到的普通士兵，依然是以杂兵为主。但是……” 重新跃回到甲板上，乔银心中又喜又忧。 喜的，自然是得到了一件宝物。但优的，是只得到了这么一件宝物。 如果有可能，他自然希望大肃能够仿造这样的圣铠。既然依蓝人能仿造，大肃人肯定也能，唯一需要的就是材料，天梯纹钢和元牝天珠。 “总之先带回去，让郎先生他们好好钻研。” 乔银就这样穿着圣铠，仰头望向了天空中的星辰。 …… 或许是天公作美，今夜的天空无比晴朗，颗颗星辰都清晰闪亮，仿佛置身于梦境一般。 今天是西历的十月初四。过完零点就是今年的重阳节，也就是乔银的生日。 乔银已经满十七岁了。 虽然远洋航行没有庆祝，但他却收到了最好的礼物。 今夜子时，正是“凤凰座”几何中心穿越上中天的时刻；今天也是“凤凰”的生日。 “居然这么巧？” 南方的星空，对中原修士来说是如此陌生。 就像初到西天一样，所有的民族，语言，生活都不一样；既让人新奇，又让人无所适从。 不过乔银早已将尼达高亚绘制的图本熟记在了念头之中，很快就从漫天的星辰中锁定了“凤凰”的位置，然后盘膝坐在了甲板上。 很快，乔银进入无法无念的状态，让圣铠主持身体，与天上的星辰发生感应。 随着“凤凰”越升越高，圣铠上的银色光芒也越来越强，好像反射着星辰的光芒一样。 终于，在“凤凰”飞升到天空最高位置时，乔银似乎感觉到圣铠的胸甲变得温暖了起来，特别是胸椎的中心位置，好像被导热了一般滚烫！ “这就是，火鸟六？船星！” 乔银知道，这就是凤凰座的星命点。 天空中，凤凰座最亮的那颗星辰在上中天闪烁着光芒，让乔银圣铠的胸口也反射出同样的光点。 这一瞬之间，乔银的神魂突然进入了一种玄妙的观想境界，仿佛天空中的星座位置浮现出了一只如火焰一般，展翅翱翔的巨鸟！ “就是现在！” 猛然之间，一枚黑色羽毛浮现在了乔银的眉心之上，正是月读之羽。 因此在乔银的念头中，这只火焰巨鸟就这样停留在了天空之上，然后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壮大，将所有的生命力完全爆发了出来。 原本一个星座穿过上中天，每年只有一次，而且只是短暂的一瞬。 这让大部分修士都很难领悟到其中的意境，只能一年又一年的磨砺。 乔银却利用月读之羽，将自己的念头停滞在这个瞬间，度过了整整三天；这是那位神秘的天竺高僧观测星辰才能达到的境界。 因此在漫长的观想中，乔银只看见这头展翅翱翔的凤凰越来越壮大，越来越鲜艳，最后竟然化为了五彩缤纷的霞光，几乎盖住了整片天空！ 它的形象，意境，完全烙印在了乔银的念头之中。 “这样的霞光，真的和五霞丹云剑很像啊！和那位天竺高僧的拳意也极为相似！融合星辰之力，感应天地宇宙，莫非，莫非这就是人仙的力量？” 乔银的念头中，突然闪过一丝光芒。 这样炫丽的霞光，充满着神圣感，乔银并非没有看到过，相反他看到过两次。 因为他的印象太深了。 子夜过去。 凤凰开始向着西方飞落，乔银也从无法无念的状态中复苏过来，从甲板上站起。 这次修炼，可谓是收获巨大。这不光是了解了西方功法的修炼，更是窥视到了一种神奇的意境；如果没有猜错，这或许就是人仙的境界。 当然这只是猜测，乔银的武道只是宗师境界而已，连武圣都未圆满。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有更高的追求。 乔银就这么站在船头，静静休息，思索；直到长夜过去，星斗尽散，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 晨曦照在了乔银的脸上，似乎长大了一岁的他，果真又多了一丝成熟的变化。 第二百三十六章 经世济民 嘀！ 源州府，洋务衙门演武场。 宁远手执一张乌黑透金的曲弓，一箭放出，雕翎箭顿时爆出一道破空的呼哮。 笃！ 千步开外，快如虚影一般的雕翎箭在呼吸之间就射中靶心，让人叹为观止。 “好！好弓，好武艺啊！” 在一旁观看的祁云伟和卢源，都是赞不绝口。 宁远如今终于把武圣修为稳定下来了，尽管尚未突破先天，但在年轻一代的将领中绝对是佼佼者。 不光是他，就是老一辈的肖天尧，纪冰洋，柳君刀等舰守们，也陆续突破到了圣境。如今的洋务衙门终于有了相当的武圣和鬼仙。 更令祁云伟高兴的，是郎先生他们带回的“雷陀木”，比之前的蓝陀银木要更好。打造出的“雷陀弓”弓力达到九石，射程千步开外，简直能堪比十大名弓。 因此现在的洋务衙门，不光人才辈出，就连装备也都供应得上，处处显露着兴旺气象。 宁远爱惜的抚摩着手中的宝弓，却多少有些不尽心意：“可惜，我一直没能揣摩出自己的武道拳意！若是不能突破这重关口，只怕成就到此为止了。” “那，是迟早的事。” 祁云伟拍了拍他的后背，带他和卢源一同走出了演武场，向着港口而去。 源州府长街之上，又多出了许多新式塔楼。 随着城市人口越来越多，用地越来越紧张，塔楼也越修越高。从最早的三五层，到现在的六七层，还在筹备的新楼基本上都是九层了。 此起彼伏的高楼，平整宽阔的街市，络绎往来的人流，琳琅满目的商品，让整座州府呈现着一种蓬勃生机。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一根根整齐的讯杆。 炼钢技术的突飞猛进，大大加快了材料的供给。如今的讯线早已延绵到了远处，快则今年年底，慢则明年年中，就能和银京真正完成通讯。 电讯业务不光让各级衙门办差便利，还提供了大量就业岗位。每一项新技术的诞生，都会改变一次社会面貌，这也是洋务衙门最大的特色。 因为城区面积拓展太快，以至于很多社区和街道的名字都起得过于随意。 比如通讯总场所在的“银京路”，纺纱场所在的“太平街”，纺织场所在的“汉东大道”，炼钢场所在的“胶东路”，枪炮场所在的“和平大道”…… 这些地方原本都是远离城区的荒避地带，因为周边居民越来越多，最后也为成了城区的一部分。这样的命名方式，也算得上是洋务一大特色了。 “赡民堂！” 路过“利济路”时，一座塔楼里传出的读书声让宁远流露出思念，“可惜小银不在！不然她看见这赡民堂完工，不知道得有多高兴？” 祁云伟则是说道：“这才刚修好一座，远远不够！小乔这孩子是打算把它建成学堂的。” 利济路，本意是“利国济民”。这条路正是因为修建“赡民堂”而得名。 大道很宽，和所有新规划的道路一样，主道中间能并排行驶四辆马车。两边的从道供行人行走，街边建着排水沟，还种了树，看起来很是清爽。 “赡民堂”正门口，沿街有不少小摊小贩。和许多蒙学校门一样，卖小吃的，卖文具的，卖小玩艺的，都喜欢凑在附近做点小生意。 此时正是赡民堂的授课时间，大门紧闭；不过旁边的侧门正好走出来一位女孩，她似乎也感觉到了宁远他们，连忙过来见了个礼。 “伯父！宁大哥，卢大人！” “这孩子，别太拘礼了。” 祁云伟笑着抚了抚她的头发，宁远和卢源也向她还礼。 这个眼盲，却能正常行动的女孩正是小怜。她如今也穿着一身正式的官衣，只是没有补服而已，手上还抱着一口招文袋，显出几分干练的气息。 赡民堂能够开张，小怜可以说居功至伟。 祁云伟看着这个侄女，心中的欣慰可想而知。似乎有意要炫耀一下，于是问道：“小怜，学堂的功课做得如何？你小银姐姐回来，肯定是要问的。” 小怜则是兴奋地说道：“功课做得不错，我研修出了一套修炼神魂的法门，教会了不少人！只要他们能坚持修炼，以后自理生活应该不成问题。” “哈哈哈哈，那是在好不过！” 看着宁远和卢源惊叹的目光，祁云伟不由得哈哈大笑，心里哪有不得意的。 “走，跟伯父和大人们一起走走？你如今也是衙门的人了，很多事还得找你商量。” 小怜比原来变得大方多了，跟在了祁云伟旁边：“是！只要我做得来，一定为大家尽力。” 现在的赡养堂只建成了一座，全城的孤寡老小都往这里送。不说以后人越来越多，能不能住得下，乔银的构想也不是把人当猪养，而是当人教育。 赡养堂，就是一个打着赡养名头的道术培养基地。 按乔银和祁云伟的打算，赡养堂按年龄划分老幼，健康孤儿要和蒙学学堂一样，接受正规教育。残障孤儿学习道术，争取让他们都能成才。 至于残障成年人，让他们有生活自理能力；老年人进赡养堂，才是真正为他们养老送终。 所以老中幼不能混住在一起。 小怜自然听得明白，也开始思索怎样编撰课本，怎样安排修炼，拯救更多的人。 自己淋过雨，就要为别人撑伞。小怜坚持本心，所以才如此年轻就堪破鬼仙屏障。 一行人边走边聊，商量着在这条大街的南北再建立两座赡养堂，如何管理，如何运营，都发表着各自的见解。直到中午，才从“利济路”走到了“银松路”。 “银松路”如何得名已不可知，总之这里是源州府的美食一条街。新修的塔楼内有不少高档酒家，路边的摊贩也都有拿手绝活，十里长街香气四溢。 祁云伟带着大家来到一家吃蟹黄包的名店“广德楼”，正好又在这里遇上了同样来吃饭的郎先生，孙连城和诸多慕僚们，顿时喜出望外。 于是大家一同吃过中饭，下午时分穿出繁华的州府，一路来到了外滩。 …… 秋分过后，风向转北。 又是一年出海的日子了。 去年就在这片营盘，送走了大批逃荒的流民。而今年的流民更多，单这一处就聚集了万户，这还仅仅是众多棚户区中的一个。 源州自开海以来，全国各地的流民都往这里跑，以至于一年比一年拥挤。据各衙门统计，今年源州安置的流民怕是有八万户，数十万人之多。 放在早年，如此多的流民涌入州府，势必要闹出大乱子。即便不出乱子，朝庭中的清流士大夫们也能趁机弹劾，没事找事，使劲拖新政的后腿。 可惜现在的泯南今非昔比，一堆堆的人往瑚州送去，再多的流民也能安排过来。 而且今年，郎先生他们更是带回了一件比造化葫芦更为逆天的神器，正需要人口填充海外。 祁云伟望着井然有序的棚户区，不禁问道：“老郎，你这次出海，打算带多少人？” “六万。” 郎先生伸出姆指和小指，最后加了一个量词，“六万户。” “六万户！” 祁云伟被他吓了一跳，“安排得过来吗？” 不是六万人，而是六万户！ 连大人带小孩，恐怕有二三十万人，这已经相当于一座州县了。 因此宁远说道：“所以大人能不能和我爹说一声，把江知府和丁知府借我用用？等把这些人送到海外安顿好，我再把两位大人送回。您看如何？” “胡闹。” 祁云伟一口拒绝。 “朝庭命官，你说借就借？最多派遣几位同知和县丞给你，时间不能超过一年。” “多谢大人！” 宁远和郎先生对视了一眼，连忙向祁云伟行礼。 祁云伟又说道：“出海之前，替小乔再去看望一下老夫人！小宁前天又和我说，小乔久出不归，老夫人十分思念，咱们务必过去热闹热闹。” 宁远点点头：“这是应该的。” 小怜忍不住说道：“小银姐姐这次出海，会不会又有什么新发现？” 祁云伟笑道：“她这个人，天生有大气运！我能够感觉到，她正带着气运归来。” 说着，他着向远方望了出去。身上气血微微吐纳，直上九霄苍穹。 …… 呼……呼……呼！…… 广阔的南方大洋。 随着太阳偏南，风带也跟着南移。 而且越往南，离陆地越远，风就越脱离束缚，变得狂暴。 当东南信风再次越过南回归线时，与之毗邻的西风带几乎成为了咆哮的气流。 为了航行安全，飞剪船不得不撤去了一定数量的风帆。蓝银风车已经完全不是为了聚风，而是调节风量，保证船不被吹翻。 “我的个吗，这西风带当真不适合航行。” 乔银站在甲板上，望着前方的狂风巨浪，一只蓝色巨手虚托在飞剪船的一侧。只要发生危险，他就能在第一时间将船扶住。 同时，乔银还遁出上百枚念头在前方的海底探路。 现在航行速度太快，万一触礁，这艘船绝对是粉身碎骨的下场。因此西风带小船不方便航行，大舰恐怕也不方便，这条航路实在是难以逾越。 望了北方一眼，乔银知道那里就是风暴角。 “时过冬至，是绕过风暴角的最佳时间段了吧？” 现在的信风刚好吹过风暴角，西风也向南偏移，远离了蛮荒大陆南端。乔银知道安南的舰队必然大量出海，倒卖商品牟取暴利。 又是三个月的远航，再次走过了十万八千里的路程，乔银重新回到了风暴角。 第二百三十七章 互补的文明 “我们回到东方了！” 乔银确定了地标后，将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告诉了每一位海员，让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今天已是除夕，本应是大肃人阖家团聚的日子。即便是在往年，也是在蓝银岛上和众多同僚，乡亲们一起，吃团年饭，守岁，这也是中原人传统的习俗。 但今年，杨树，老温，老潘，还有这百多名海员水手，都被乔银带出来远航。在这个大年夜，他们行驶在无边的汪洋大海之上，或多或少会感到孤寂。 因此乔银的一句话，才会让所有人感到振奋！绕过了风暴角，他们终于回到了东方，哪怕离真正的国土依然遥远，却能体会到一种难言的信念。 杨树说道：“大人，我们今天过个年怎么样？三个月了，就是铁打的人也要放松一下。” “好。” 乔银一口答应了下来。 之后他再次打开门户，让虎鲸们遨游了出来。 “小尤，这次又要多辛苦一下诸位了，我们今天要过一个很重要的节日。” 小尤大方地说道：“当然，咱们是好朋友嘛！” 很快，虎鲸们开始在海洋中捕食，船上的海员和水手们也开始准备今天过年的事宜。 乔银站在船艉，迎着海风回望着西方。 来路只剩下了一片茫茫大海，似乎曾经到达过的繁华世界，文明，都如南柯一梦。 不过造化葫芦之中的大批商品，却证明着那方世界的存在；大千世界被地缘分割的不同地域，不同文明，开始真正关联在了一起。 绕过了风暴角，已经是南大洋，东方的世界了。 不知为什么，乔银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种悸动。就像一个远行的游子看到母亲一样。 一时间，无数过往从他的脑海中划过：朝庭，百姓，东瀛，安南，亲友，敌人……无论是善是恶，是敌是友，都显得弥足珍贵，让人倍感亲切。 因为他们都是和乔银一样，相貌清秀，白面黑发的人，有着一种天然的认同感。 “不知大棠高僧当年归国，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感觉？仿佛从一场梦境，回归到真实的世界。” “小银，我们可以出发啦！” 这时，小尤的一声呼唤打断了乔银的感慨。 乔银也再次打开造化葫芦，让飞剪船进入其中，最后将葫芦投入小尤的口内。 天开始黑了下来，接下来的航程将由虎鲸们代替。 小千世界中，海员们则欢呼着跳下船来，在地面兴奋的奔跑着。尽管乔银经常带大家一起放风，今天的意义却不一样，所有人都显得很投入。 杨树展开一封卷轴，结印，取出一份又一份食材。他现在修为趋于稳定，对封印卷轴的掌控越来越精确，以后也能像方皓那样独挡一面了。 老温和老潘则带着水手们一同架锅起灶，开始准备年夜饭。哪怕范师傅不在，但水手中也有略懂厨艺的，烧几大锅像样的饭菜不成问题。 乔银则在一边，看着一些海员们打扑克牌。 这让他都感到非常佩服：“了不起，你们居然会打桥牌了啊？” 在安杜路美达，乔银看过安东尼奥和癸一总督他们打桥牌，但实在是看不懂，也没兴趣去学。结果他身边的海员居然学会了，简直不可思议。 一名海员却笑道：“大人，我们怎么会打桥牌？这是我们买了几副扑克牌，自己玩出的打法，叫斗地主！” “斗地主？” 乔银一听就来了兴趣，“怎么取这么个名儿？” 海员说道：“咱洋务衙门不是一直在搞新政吗？这新政就是搞，于是就这么叫了。” “好！” 乔银顿时大为赞赏，“好，这个牌好！咱们回去也要生产扑克牌，让大家一起。” 看着海员们玩了两圈，乔银发现这个的确不错，连他这种牌盲也能看懂。这比西方人的什么桥牌好玩多了。 不多时，大锅大锅的年夜饭做好。海员们也开心的聚在一起，大吃大喝。 远洋航行，最大的威胁就是孤独。这也是沿途需要补给站的原因，不单是补给粮食和淡水，海员们也需要生理和精神上的抚慰。 若不是拥有造化葫芦这样的法宝，乔银有天大的神通也不可能绕过安南的势力范围到达西方。 经过一个晚上的调整，团队的状态终于恢复了几分。次日天明，乔银也和虎鲸们再次轮岗，在南大洋上乘着西风向蓝银群岛的方向返航。 …… 大寒过后，已经是翻年的日子了。 随着日轨缓慢北归，信风和西风也适时的跟随着阳光移动，时节开始接近蓝银群岛的雨季。 原本蔚蓝的海水也逐渐开始变得清澈，乔银用念头探海的时候，再次看到了那种会发射“子弹”的枪虾，以及散落在海底礁石周边的血珊瑚。 “这个，要多带点回去作研究。” 那种体量巨大，外观美妙的血珊瑚很难再碰到了，这就像能当作首饰拍卖的元牝天珠一样。不过乔银需要的只是它的功效，漂不漂亮无所谓。 而且这次西行，增长了许多见闻。乔银得知西方的元牝天珠，很多都是人工养殖的。 “不知道血珊瑚这种宝物，能不能人工养殖？按道理说应该可以。如果有可能，我以后要把元牝天珠的海蚌也弄些回来，让东方也能出产这些宝物。” 将几枚血珊瑚打捞上来后，乔银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暗银色手环，心中又有了一些打算。 不过这种事情他能想到，别人肯定也能想到，比如安南。安南一直在想办法窃取香料群岛的宝物，但没有成功，所以真正实施起来怕是并不容易。 血珊瑚可以打造飞剑，元牝天珠可以打造圣铠。东西文明正好互补。 如果能适配在一起，武装军队，那简直是无法想象的强大。 乔银这个人，一直有着强烈的忧患意识。北肃被蛮族入侵，只剩下半壁江山，这让曾经的太子李恩忧患；李恩又因政变被囚，这使得乔银更加忧患。 所以乔银一直在追寻力量，不惜一切变强。 随着海船和虎鲸日夜兼程，西风带也越来越靠北。眼看时节已近惊蜇，这天乔银站在船头，开始感受到南大洋那熟悉的气息了。 睁开“末法之眼”，就隐约看到了千里之外一片巨大的陆地！ “蓝银群岛！我们回来了，那是蓝银群岛！” 他们所在的航道，比蓝银群岛的最南端还要靠南，处于西风带的位置。要不是乔银有千里眼，加上西风带开始北移，恐怕有可能要错过了。 “杨树，准备转航，向北！” “是！” 于是，乔银他们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向东北方向行驶，将西风带抛在了身后。接下来，又让虎鲸帮忙继续北上，穿过无风带，终于回到了东南信风的怀抱。 此时的信风已经开始登陆，吹上了“南岛”。温暖的湿气形成降水，滋润着刚刚渡过干季的海岸，正是去年和郎先生一同察探南岛的季节。 于是飞剪船沿着海岛东岸，乘信风一路北上。乔银看着海边那似曾相识的弯峡，心中一阵阵激动：时隔一年，原本并不熟悉的土地都显得如此亲切。 数日后，信风带着降水一路向北，也将乔银他们的飞剪船送回了北岛。 北岛东岸依旧是茂密的雨林，其中生长着改变大肃国运的蓝陀银松；东北角的海岸边，有了更多的银松幼苗，不用说，这一定是郎先生的杰作了。 最后，飞剪船绕过雨林，再次向西折返。信风将之一路送回了蓝银岛北岸的港口边。 “看，是那艘飞剪船！” “小银？是小银他们回来了！” 此时正是傍晚时分，营地上的人们正在做着晚操。看见这艘熟悉的海船，不少人都欢呼起来！ 衙门里，更是冲出了大片的官员和干部，正是宁远，郎先生，卢源，胡三娘，孙连诚，丘小珍，祁小怜，还有方皓，老魏，老吴等一同出生入死的战友们。 “小银！” 宁远跑到了栈桥上，激动的挥手叫了起来，“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回来的！哈哈哈哈……” “宁大哥！” 乔银也是兴奋到不行，没等船真正靠港，就一个飞跃滑过海面，落到了栈桥上。 此时夕阳尚未落海，大家彼此都能看得很清楚。 宁远他们看着面前的乔银，似乎长大了不少，但又似乎没什么大的变化。相隔一年，如今终于团聚，竟然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你……你怎么从东边进港口啊？害我们一直朝那边等着！……” “哈哈，你傻了吗？这里是信风带，从西边进港，你是要害我翻船啊？” “哈哈哈哈……” 宁远听了，不由得大笑起来，之后狠狠的给了乔银一个熊抱！ 乔银也使劲抱了抱宁远，感受着这久违的亲情，不过还是说了一句：“我靠，宁大哥你已经是武圣了！这么大劲，别把我扼死！” 宁远听了，一把将他推开，然后不轻不重的打了一拳：“你也不差！哈哈……” 之后，乔银又望向了郎先生，上前也是一个熊抱：“郎先生，想死我了！” 喀嚓…… 郎先生顿时一阵窒息。 “哎哟，轻点儿！……我可不是灵肉合一的武圣，这个调调使不得！……” 这时，杨树才指挥着战舰靠到了港口之上。 “哈哈，杨树！” 方皓他们也围到了杨树他们身边，狠狠的抱了过去！ “先别说什么了。” 少时，宁远望着面前风尘仆仆的乔银和众多海员们。 “这里发展得不错，想来你们也大有收获？但现在什么都别谈，因为大家都累了，先好好休息！等养足了精神，咱们再好好庆祝，怎么样？” “中！” 乔银也狠狠的捶了宁远一拳，“咱们先吃饭，睡觉！” 第二百三十八章 银本位的确立 进入湿季的蓝银群岛一片葱郁，生机盎然。 原本这座海外孤岛，只是为了推行新政，缓解人口压力寻找到的。因为相处时间尚短，无论是海员还是百姓对它都没有太深的感情。 不过随着乔银这次远洋回归，对蓝银群岛的认同感也在每一个人的心中悄然生根。它在大肃的地位，俨然从孤岛变成了家乡的一部分。 乔银这次远航，也带回了诸多让人惊喜的东西。 首先是大量的香料，药品，足足有几船那么多；如果折合成大肃的市价，恐怕能值数千万两的白银，这简直是堪比国库的财富。 然后还有那艘游太战舰，以及神秘的西方圣铠。大肃已经能仿制天梯纹钢，加上带回的元牝天珠的珠粉，足够衙门里的幕僚们研究了。 最后，就是那套铸币机和风车。这些天，乔银和大家讲述着尼多兰银行如何运营，证券交易所如何聚集财富，只把宁远和郎先生他们听得一愣一愣。 至于其他的元婴丹，钟表，八音盒，羽毛笔，四轮马车一类，东西多得简直数不过来。大家知道，但凡有用的东西都应该学习，仿造，然后拿来发展自己的国家。 一连休息了好几天，乔银的身体和精神也终于恢复到了最佳。 这天午后，又是一场降雨从东至西抚过。蓝银群岛的雨水一直是这么温和，不像香料群岛那样大，持续时间也不长，气候非常怡人。 雨停后，吹过海岛的信风让大风车吱悠悠的转动着，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哇，好大的风车！” 衙门边架起的这座如塔楼般的巨大风车，自然也是乔银从海外带回来的。 这座风车无论是形状还是构造，都与东方风车有很大的不同。特别是其中的许多齿轮，关节，无不让看见它的工匠惊叹，为之着迷。 丘小珍感慨道：“小银，这座风车太了不起了！没有施加任何法力，完全凭借风力带动这么多复杂的机构，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高明的匠人？” 乔银则是笑道：“小珍姐姐也不用妄自匪薄，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大陆东岸风向无常，匠人自然没有条件在专项业务上精研，所以只能用法阵来弥补了！如今把它弄回来，咱们仿造，改进，优势互补，这才是正道。” 郎先生他们听了，也都点头称是。 说着，乔银的眉心遁出一枚黑色羽毛，羽毛内又伸出一只蓝色“巨手”，将搭建风车的木架又固定了一下，确定没有问题才带大家走到下面的底楼。 回到蓝银岛后，短时间内肯定没有条件搭建一座西式城堡。好在这里木材足够，又有起重机，搭建一座木架还是很容易的，足够让风车运转起来。 乔银带着众人来到了木架底层，这里正摆放着一台台机器，正连动着风车发出轻微的轰鸣。它们便是尼多兰淘汰下的那套铸币设备，如今在蓝银岛重新组装了起来。 乔银介绍道：“这就是西方银行铸造银币的机器，生产过程有些复杂，它的功能也有很多！我准备为大家操作示范一下，然后让咱们的相关干部们慢慢学习，以便为今后改革财政打好基础。” 说着，他眉心闪烁之间，一大汉，一少年，一少女，一老者四个人影浮现在了身边。 这四个“人”正是六道轮回的四头魔神。乔银这次将它们观想出来，肯定不是为了战斗，而是让它们一起配合自己操作机器，为大家演示如何使用。 “好，我们马上开始准备！” 宁远很快做出了安排，和大家一起将管理财政的大小官员，幕僚，干部们全都叫了过来。 他们这次出海人数众多，洋务衙门的很多官员自然都要出来帮忙，因此这一下就来了一百多号人。 大家来到这里后，都认真的看乔银讲解，演示，秩序井然。 乔银便带着魔神一起，从融化银水开始，一步步做成合金，然后轧板，切片，滚边，称量，打花……最后造出了数十枚闪亮的银币。 一系列操作，让众人都觉得新奇又实用。 “这银币，当真不错！” 宁远他们传看着一枚枚银币，赞叹它做工精美的同时，也能深深感受到其重大价值。 孙连城和丘小珍这些匠人，则更看重这些机器本身：它们和风车一样，完全是自然力的机械结构，如果能和大肃的工艺相补，必然能让生产更加完备。 一个下午很快过去，乔银也把这套机器的操作大致演示清楚。剩下的事，就是让工匠们自己学习揣摩，怎样把银行建立起来了。 …… 晚上，蓝银岛的小衙门里。 郎先生磨唆着一枚银币，问乔银道：“这个银币当真是好，不过总归是外国样式，咱们要造肯定得造自己的钱！你对货币发行有什么规划没有？” 乔银说道：“我一路返航，路上想得最多的就是这事，所以想和大家商量。咱们用这套打造的钱币，度量衡是一大难点，我觉得还是用自己的计量单位好。” 说着，他拿起一枚银币放在岩油灯前，用手指在中间比划了一下。 “切边的时候，增加一道工序，把中间切个方孔出来，让它一眼就能看出是我们大肃的钱！印花的钢章自然也得重新铸一个，印上中原字。” “嗯，这个应该不难。” 孙连城思索了一下，“印花的那个锤头，咱们照着做一个，换上去就可以了。” 乔银继续说道：“还有，里边的机器有用来打印存折，支票，还有证券票据的！我觉得，它们还能用来打印纸币，这个业务尼多兰并没有，我们可以利用起来。” “纸币……” 听到这个词，众人互相望了一眼，似乎觉得乔银的这个想法过于激进了一点。 宁远说道：“小银，纸币这东西可不是能随便发行的！北肃年间就是因为发行纸币，造成国家财政破产，这是有过深刻教训的。” 乔银则是说道：“这些事情我自然知道，我也做过深入的研究！北肃纸币的破产，就是因为没有遵循本位金制度，这点我们现在可以克服了。” 说着，他拿出一份写好的货币管理章程，让宁远他们互相传看了一下。 郎先生边看，边用手摸着胡子，觉得乔银的构想似乎可行？ 纸币的发行必须有本位金作为支撑，这个常识北肃朝庭自然也知道。但超发货币往往是不受控制的，于是会不自觉造成大规模的纸币贬值。 如今有了银行，货币发行就有了阀门。 朝庭根据国库存银，把纸币发行额度下放给银行，监督权和执行权完全分立。这样一来，朝庭想超发货币，银行不印，那就没有；反过来，银行想超发货币，朝庭不让，那也不行。 当然，如果朝庭和银行下定决心不要脸了，一定要多印钱，那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乔银说道：“我们以前改革，总是走进了一个误区：希望一下就把整个大肃扭转过来，我现在觉得这不现实！事实证明，很多新政策，包括现在要成立的银行，完全可以在泯南试行，和其他地方先切割开来。” “嗯，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郎先生听了这话，倒是一百个赞同，“那咱们就先成立一个泯南银行？” 宁远也说道：“不错！只要和其他地方切割，特别是汉东省那一坨人，事情就能办成。” 其他人也都点头称是。 乔银喘了口气，说道：“现在唯一让我觉得困难的，还是咱们的白银贮量太少！哪怕只在泯南先试行，藩库最多也就一二千万两的银子作为本金，远远不够。” 说这种话，当真不是乔银出海一趟，眼界高了。一二千万两银子对某个家族来说，那绝对是巨富大豪，大世家，大门阀的积累恐怕也就这么多。 但对朝庭来说，这点钱的确太少了。泯南现在的人口都不止一千万，如果流通起来，这点钱平均到每个人手上也就一二两，根本不够用。 听乔银担心这些事，宁远他们却是笑了起来，让乔银一时不解。 “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 宁远笑道：“差点忘了跟你说，咱们的炼钢场，如今能产银子了！伴生银！” “什么？伴生银？” 乔银还是没整明白。 于是，宁远他们就把现在炼钢场的事情大致和他说了：因为电磁?锅改良了炼钢设备，现在不光能大规模冶炼出螺纹钢，还能伴生出白银。 这种稀奇事，当真把乔银听得一愣一愣的：“真的假的？炼钢……炼钢能炼出白银？确定是银子，没有弄错？” “确定没有弄错！” 宁远保证道，还向大家一起做着手势。 “这种事我们不可能拿来开玩笑，总之白银的事情不用你再操心！虽然伴生出来的白银很少，但日积月累，必然能解决咱们白银匮乏的问题。” 郎先生，孙连诚，卢源，胡三娘，丘小珍，祁小怜他们也都点头；丘小珍说道：“这是真的小银，没有骗你！只是这是衙门的秘密，不能外传。” “哈哈，这还真是……” 乔银看着大家认真的样子，确定他们没有骗自己，终于忍不住大笑了出来。 “这还真是，国运？” 谁能想到，乔银刚刚从外洋学回了银行，正需要海量白银注资的时候，大肃竟然就突破了冶炼技术，从钢场里伴生出了白银？ 对此，乔银只能解释为：国运！ 第二百三十九章 从合作到信用 乔银回到蓝银岛后没几天，孙连城，丘小珍就带着工匠忙们碌了起来。 要建立银行，首先就得把铸币机归整清楚，许多繁琐的事情都要专门的人去做。乔银并不是全才，必须依靠集体的力量才能把事情办成。 另外，乔银还组织了那些专业管理财政的干部，手把手教他们如何办理银行业务。 如此又过了半个月，信贷的风潮就逐渐在蓝银岛上吹开了。尽管银行尚未落实，但类似的理念已经在一些小仓库，小钱铺开始试行。 互相信任的村民们在生产队的监管下，把不多的余财聚在一起，交给会打理的人经营。投资人可以吃点薄利，想办事的人也能筹到资金。 这种规模小，却又具备银行特征的信贷机构，被村民们称为“信用社”，算得上大肃银行的雏形。 另外，原本已经成立了合作社的村民，更有人把股份经营的理念学到了手。特别是那些修为小成，开垦了大片荒地的人，开始成为了合作社的股东。 社会生产在脱离小农经济后，似乎找到了合适的发展道路。 又是一天午后。 终于清闲下来的乔银，跟着宁远和郎先生一同乘船，沿途欣赏着岛上的风景。 如今的蓝银岛当真有了一丝繁华的气息了。最早开发在衙门周边的村寨，真正建成了一座小城，颇有些当初瑚州的规模，聚集的人口也从乡村变成了乡镇。 那些稀稀落落的村舍，也以这处中心向着东西两岸延伸了出去。牙舰顺着海岸一路西行，村落人烟竟也一直走不到尽头，一改之前的荒凉。 “好厉害，今年居然迁徒过来这么多人？你们怎么做到的？” 牙舰一直航行到北岛的西北角，然后转南航行。沿岸的村落居然还没有到头，这简直超出了乔银的想象，整个北岸已经完全得到了开发。 宁远有些得意的笑道：“有了朽木树妖这等神器，还愁装不下一点人？实话告诉你，虽然你的神通最高，但论起办事的水平，我们未必就比你差。” “哈哈，这个当然！” 乔银对此倒不会怀疑。他刚当上大船长不久，指挥几千人问题不大；但想带领十万人马，哪怕只行军不打仗，那也够呛。 郎先生则是介绍道：“现在的海蓝岛，不光人口多，开发出的耕地更多；而且你祭炼过的水稻，小麦，经过实验田一季的试种，已经完全成功了。” “真的？” 乔银望着远方的田野，心中也是一阵愉悦，“那现在的亩产，应该有很多了吧？” 郎先生颇为神秘的伸出一个巴掌：“那当然，现在的亩产有五百斤。” “五百斤！” 乔银看着他的巴掌，不由得惊呼了起来，“这就是说，咱们的粮食产量至少增加了六成啊？” 郎先生和宁远对望了一眼，之后忍不住笑了出来：“我说的五百斤，是小麦的亩产！水稻亩产是八百斤，你知道吗？八百斤！” “……” 听到这个数字，乔银整个人都愣了好半天，之后再次望向了远方那一片片金黄的稻田。 “真的吗？八百斤，亩产能有八百斤？那一亩地的收成，不是有以前的两三倍了？咱们今年种的粮食是不是都开始用实验田的种子了？” 看着他激动的样子，宁远也安抚了一下：“当然，这种事怎么可能拿来开玩笑？种子培育成功后，就已经广泛播种了，马上你就能看到丰收。” “哈哈哈哈哈哈！……” 这让乔银忍不住再次大笑起来：“八百斤？哈哈哈哈……八百斤，打鸟人！……” 不过郎先生却泼了盆凉水：“你也别高兴太早了。” 乔银只是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见郎先生说道：“粮食亩产是提高了，的确有两三倍，但消耗呢？你推广庶民体操，让普通人也能修炼，如今最早修炼的人中有不少成就了武士，甚至还有武师！他们对粮食的是消耗是普通人的三五倍，甚至十倍。” 听到这个消息，乔银这才收敛了一些笑容，冷静了许多。 不过他想了想：“但是，武士的体力也是普通人的十倍吧？耕地如果多开发十倍，亩产又提升了两三倍，算起来还是有进步的……” 说着，又望了郎先生和宁远一眼：“不对吗？” 宁远说道：“理论上是这样，但耕地始终是有限的。蓝银岛如今没有发生问题，还是因为人少地多，正是开发的初期。泯南也是因为有瑚州作为调剂，暂时没有暴露出问题，但以后怎么办？” “……” 听到这里，乔银是真的冷静下来了，不过短时间内倒是找不到什么答案。 唯一的办法，就是继续航海，看能不能发现新的土地，继续缓解人地矛盾。 看着乔银被打消了热情，郎先生却又笑道：“你也别太着急，其实这个问题所有人都在想办法。如今已经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救救急。” 乔银连忙问道：“是什么办法？” 郎先生说道：“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 牙舰顺着海岸一路向南。眼见天色将晚，宁远便吩咐停船靠岸。 大家一同登上涂滩，郎先生才对乔银说道：“去年咱们就是从这里出发，一路往南，找到了南银岛！还记得路上咱商量过的吗？这座岛的西岸，可以放牧。” “对呀？出海一年，我居然给忘了！” 乔银放眼望去，前方的一座小村子不再是开发的农田，而是放养着一群群的牛羊。 因为海蓝岛西岸降水较少，不再适应农耕，所以这里发展的是畜牧业。 郎先生笑道：“终于记起来了？现在只是把人和牲口迁徒到了这里，还没真正建成牧场！等再过个一两季，多迁徒些人来，把整个西岸都填满才行。” 边说，他边带着乔银和宁远一路走在了草地上。 此时正值湿季，刚刚被雨水滋润过的草原长势旺盛，一片青绿。 洋务衙门凭借朽木树妖，今年足足迁来了五万多户居民，建立了数百座新村，开垦农田无数，完全把海蓝岛的北岸发展出来。 北岸的东北角属于林业区，那里的村落不从事农耕，专门从事林木工作；西岸则属于牧业区，同样有专门的干部负责管理这里的生产生活。 现在的牧业区才刚刚开发，牧民只有几个村子。牲口还是散养，就地食草。 这相当于北方游牧民族逐草而居，属于粗放型牧业。如不好好规划，遇到干季或天灾，他们必然会因为生计问题和旁边的农耕村落发生矛盾。 所以洋务衙门经营的牧业，并非游牧，而是定牧。 “小银，前面的这片农田，种的就是牧草！你之前开发过稻麦的谷神一窍，不知道能不能再开发牧草的穴窍？若是牧草也能增产，那将是一大功德。” 走到一片农田边，郎先生颇为期待的问了一句。 乔银终于明白了郎先生的用意了，原来缓解粮食的办法就在这里：牧场。 因此他定然不会推辞：“好，我一定尽力试试！” 眼前这片经营畜牧的村落，虽然不以种粮为生，但也并非没有开发农田。村落周边同样开垦了大片耕地，只是播种的并非米谷，而是牧草。 乔银也认得，其中好几垧比人还高的作物叫做“象草”。 这种牧草产于西南，长势快，收成多，一般两到三个月就能长成，而且能割许多茬。西南地区的人拿它来喂养大象，是最为经济的草料。 另外一种齐腰高，还开着小花的叫“苜蓿”。 苜蓿原产于中通，属于豆科植物，是所有草料中营养最丰厚的。如果把象草比喻成牲畜的“饭”，苜蓿就是它们的“菜”，而且是肉菜，其养份仅次于大豆。 灾荒年间，饥民有把苜蓿打成豆腐吃的，可见其价值。 于是乔银找到一株标注了记号的象草，盘膝坐下，然后从眉心遁出一枚念头开始祭炼。 郎先生和宁远也默默的守护在一边，心中充满着期待。 大肃诞生出定牧农场，原本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失去了养马之地，朝庭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变革，最终才把牧业走出新路。 这样的变革，将牧场从原始的粗放，逐渐演变成了集约；直到洋务衙门推行新政，成立生产队，最终确定了合作式牧场经营。 按传统的游牧方式，每五亩草地只能养活一只羊，二十多亩才够养活一头牛。 但以规范的牧草种植，每一亩地就能养活一只羊，五亩地能养活一头牛！这也是大肃南下之后，依然能偏安百余年的原因之一。 而且牧草种植相对粮食要容易，特别是成立生产队后，每十个成年男子就能种植十五到二十垧的草场。这还是没有修炼过的普通人来定量。 因此这片草场，比普通粮田要大好几倍，看起来颇为壮观。 只要牧场顺利收获，一个小队就能饲养二三十头牛，或者八十到一百头羊。这样的收获，绝对不亚于种粮的收入，足以让牧民完成脱贫。 最为重要的，是肉食和奶制品对于营养的补充，这才是真正缓解粮食的根源。 于是乔银遁出的念头后，开始耐心寻找着牧草的穴窍，务必要把这个关键解决。 “如果小银能把牧草祭炼成功，再增加产量，那样才能真正解决人地矛盾啊！不知道她能不能做到？应该能，牧草也是粮食！” 宁远和郎先生无比耐心地帮乔银做着护法，等待着下一个奇迹。 第二百四十章 造化诸天 日头早已落山，一轮明月从东方升起。 乔银终于没让宁远和郎先生失望。良久之后，他从地上站了起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怎么样？” 二人关切的问了一句。 乔银点点头：“应该没问题，这象草果然也有谷神一窍！只是不知它和粮食相比如何，要是每次播种都需要祭炼，那我也就无能为力了。” 郎先生说道：“我觉得行，毕竟它也算粮食么？” 当初祭炼稻谷和麦子的时候，乔银就感触到了它们的与众不同。 即便是人，哪怕他开发了谷神一窍，甚至修成人仙，他生的孩子却依然是凡人。 但稻麦不同。 它们祭炼谷神一窍，生命特性就完全发生了改变，结出的种子不用重新祭炼，就天然的开发了穴窍，这是和其他生命完全不同的。 乔银正因为祭炼这些真正的“谷神”，才淬炼出十三枚一念生世界的念头。 所以他不能确定，草象和苜蓿是否也具备这种特征？不过想来它们也应算做“粮食”，又被人驯养了数千年，说不定真能像谷，麦那样发生蜕变。 “但愿能成功吧？要是牧草能增产，咱们的牧业可就发达了！大肃现在推广庶民体操，增产的粮食也不够养活这么多人口，必须有牧业作为补充。” 乔银望着天上的明月，心中也颇为期盼。 这时，他突然说道：“宁大哥，郎先生？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在南回归线看到的月亮，和在大肃看到的月亮是倒过来的？” “嗯？” 听他突然这么问，二人这才抬头望向了天空。 今天正是十五，明月高悬，或许平时大家并没有注意这些琐事。 但今天乔银突然提起，他们才真切注意到了天空中的这轮明月；尤其是作为习武修道，又在洋务衙门当差的人，对于天体自然不会陌生。 “真的啊？这……” “月亮真的倒过来了！我能清楚的记得它上面的那圈阴影，的确是倒过来了！” 宁远和郎先生一时骇然，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啊，因为大地是个球嘛……” 乔银却已见怪不怪。这半年来他一直在夜观天象，参悟南天星座，修行功法，也早就确定了大地是个球的结论，只是没有完整的证明而已。 宁远却说道：“如果大地是个球，大肃在上面，我们现在就是在下面了？因为我们倒立着，所以看到的月亮才会倒过来！那……” “那咱们为什么没有掉下去？” “我怎么知道？” 乔银笑了笑。 “当然我也很想知道，我也相信这个问题，终有一天会得到答案！我坚信。” 说着，他再次抬起头，望向了天上的明月。 少时，乔银的眉心中遁出一枚黑色的羽毛，印在了自己的“脑神一窍”之上。 这枚羽毛，正是月读之羽；乔银的神魂遁入其中，能清晰的看到“月读世界”中那轮血红色的明月，也跟着现实世界一同倒悬过来了。 这就是月读世界的神奇。 如果是在白天，月读世界中甚至能看到现实世界没有的“反弦月”。因为它和大千世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就是大千世界的一道影子。 唰唰唰…… 月读世界中，出现了一壮汉，一少年，一少女，一老者的身形。中间的那个人，是乔银自己。它们正是六道轮回中的五大魔神。 这五大魔神，在月读世界中处于无法无念的状态，开始不自觉的放开拳脚修炼。 从练肉，练骨的太祖长拳，绝命爪式，再到练脏，练髓的灵猿身法，八部神王拳……原本只是虚幻的魔神，似乎开始变得凝实。 五座魔神，开始长出了筋肉，皮膜，骨骼，然后凝炼出了脏腑，血管，一步一步接近真人；它们身上的气血也从阴晦的紫色，变成了和人一样的红色。 而在外面的世界，乔银的肉身也进入了无法无念的状态，轻柔的挥动着自己的拳脚。 原本还在为倒悬明月啧啧称奇的宁远和郎先生，也发现乔银突然找到了什么灵感，进入了修炼状态，不由得再次安静下来，默默的为他护法。 …… 乔银现在，终于开发了三大穴窍，分别是脑神，谷神，还有刚刚得到不久的火神。 这个穴窍，能更精准的控制血液的循环，拿捏气血，震荡骨髓，对修炼有着难以言叙的妙用。 气血贯通的乔银，如今的动作非常随意。他施展的并不是刚猛的武道拳法，而是庶民体操，真正让大肃百姓们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修身之道。 如此随意的挥洒，与他身上笼罩如血雾般的气息，似乎有些违和。 因为乔银现在勃发出的拳意，并不再是那尊金蟾，而是一个血雾凝聚而成的圆轮。 这座轮子，好像是在西洋看到的风车，又像是大肃河渠上的水车，更像是母亲纺车上的纱轮；它凝聚在乔银的身上轻柔地旋转着。 恍惚间，母亲的脸庞再次浮现在乔银的思绪中。 血轮在鲜红的气蕴中缓缓转动，最后逐渐缩小，凝聚在了手掌之上；一时间，仿佛回归到儿时承欢膝下，学着母亲捻线时的那枚铜钱。 幼年之时，母亲就是用它教会了小乔银劳作的价值。 因此这枚由气血凝聚而成的小轮，并非道术，更不是幻术，而是乔银的拳意。 武道拳意！ 乔银早在西行之初，就有突破武圣的迹象；而他修炼八部神王经，踏入巅峰大宗师，凝聚的拳意本应是金蟾，但那只是功法拳意。 但乔银现在，却修炼出了自己的武道拳意。 在西天的诸多经历，诸多学习，交流，思考，天竺神僧的指点，在回行途中一路揣摩，终于在积蓄的顶点后，勃发出对道的追寻。 “诸天造化轮。” 黑夜的月光之下，乔银身上的气血收敛，逐渐从迷离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也收获了西行之旅最满意的答卷。 “终于，庶民体操终于完成了！以前只能练肉，练筋，练皮膜，现在完成了练骨，练脏，练髓！有了这套体操，百姓的前程才真正有了盼头！” 心念一动，“毁灭明王”从月读之羽之中遁出，融合在了乔银的肉身之上。 这次的融合，不再像以前那样，只作为如虚幻的铠甲，而是真正与肉身融为一体，让肉身更加凝实强大。 另外四座魔神，也相继显现出形体。 这四大魔神，同样凝聚出了如真人一般的肉身，好像只等筏毛洗髓，就能活过来一般！到那个时候，哪怕乔银肉身灭亡，他的神魂也能寄托在魔神之中继续存在。 呼…… 吸…… 随着乔银深邃的吐纳，五大神魔才慢慢淡去，只剩下天空倒悬的明月，洒在他身上银白的光。 看着乔银现在的状态，宁远和郎先生都怔住了，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银？难道你……” 乔银重新抬起眼睛，看着一直为自己护法的宁远和郎先生，满是感激的点点头。 “是的，我凝聚出了拳意，武道拳意！只等脱胎浣血，就能成就武圣，这个过程可能会很艰难。” “你领悟出了武道拳意！” 宁远看着乔银，好像在看一个怪物。 乔银才多大？今年才不过十七岁而已，更何况他还是鬼仙之身。 鬼仙修炼武道，连功法拳意都难以凝聚，勉强把肉身推到圣境就是极限了。 以鬼仙成就武圣，论武力，连灵肉合一的武道大宗师都不如，不过是肉身健康而已。 郎先生就是典型的代表。 而乔银居然领悟出了自己的拳意，武道拳意。 也就是说，他现在的状态和当初的卢源一样！一旦脱胎浣血，就是真正的大武圣。 “小银，你别这样打击我好不好。” 宁远回过神，看着眼前的乔银，除了苦笑也只能苦笑了。 他原本还一直在暗暗和乔银争强，但现在不得不承认，自己当真追不上乔银的步伐了。 乔银如果不是鬼仙，现在的武道成就恐怕比祁云伟的还要高，堪比大将军王的人物。 宜亲王就是十七岁成就巅峰武圣，一统大肃军权，震得那帮士大夫和道统不敢放肆。 “宁大哥，千万别这样说！我其实是有了许多奇遇，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如今我终于把一个新穴窍参悟入门，等告诉给大家，所有人都能收益！” 乔银看着宁远，连忙安慰了他一下。 这倒不是说客气话，他利用魔神以无法无念之境界，已经在月读之羽之中修炼了十多年；论积累，远比祁云伟和卢源都要多，和真正的天才没得比。 支持乔银一直努力探索的动力，就是为了天下百姓得到一门修身的功法。 “哈哈，我不过那么一说而已。” 宁远自然不会介意，因为他太了解乔银了。“我宁某可不是嫉闲妒能的人，你能有如此成就，只会增强我的信心！咱洋务衙门也有天才降世了。” “不错！” 郎先生也摸着胡子，一脸欣赏的望着乔银，“只是你身为鬼仙，浣血这一关怕是很难渡过啊？地元灵丹也不知能不能服用，你打算怎么办？依靠元牝天珠？” 乔银却是并不担心：“放心吧，我这次出洋，收获的好处多着呢！除了那些身外之物，我还学到一门医术，能利用椰子模拟武圣浣血，今天正好一试。” “什么，椰子？” “能拿来浣血？” 宁远和郎先生感觉，乔银越来越高深莫测了。 “不错，就是椰子。” 乔银其实一直在规划着自己的修行之路。 鬼仙气血不足，浣血这一关永远是最大的难点。好在他修炼以来，借助灵药并不多，加上电光耀体术的淬炼，让身体十分清洁。 如今机缘巧合又学到了浣血之法，想来这一关应该可以过得去。 第二百四十一章 开创与传承 晚上，又是夜深人静。 乔银坐在船舱内的书桌前，默默调息着自己的状态。他以无法无念的境界研修完庶民体操的全部章节，之后要做的就是将之记录下来，然后传抄。 神魂和肉身完全平息下来之后，乔银将岩油灯拨亮，之后从文具包中掏出一枝羽毛笔。 从安杜路美达返回蓝银岛用了小半年时间，乔银不可能什么都没做。除了日常练武修魂，还将各种小商品研究了一番，甚至做了改良。 比如这枝羽毛笔，它的笔头原本是羽管本身削成的，尼多兰人用它写字，最多写几页笔头就坏了。 乔银则用了一点螺旋钢，重新包嵌了笔头。后来发现墨水对金属有腐蚀性，于是在笔尖上又镀了一点黄金，回岛后交给工匠打磨，终于将之改良成功。 岩油灯下，乔银先把笔尖浸入碱油，油汁因虹吸效应被吸入笔头；然后乔银用嘴含住管尾，再将笔头伸进研好的墨水中，轻轻一嗫。 整条羽管内，顿时被吸进大半管墨汁。 墨汁的尾端，是淡黄色的碱油作为浮塞，可以防止墨水漏出和挥发。笔头处再用削好的木塞作为笔舌填满，最后在外面套上一枝竹管，就大功告成了。 试着在废纸上写了几个字，乔银感觉非常满意：它的手感和竹笔差不多，但用起来更为方便。 没有借用任何法力，就让羽管吸足了墨水，书写时能源源不断渗下来，一次能写上好几十页！这样就不会因为醮墨打断思路，工作效率大大提高。 “这笔，就叫‘自来水笔’吧？” 有了这支笔，乔银感觉状态非常之好。铺上稿纸，就将研修所得的功法一点一滴记录下来，所有文字，图像都一气呵成，完全沉浸在了其中。 直到将一整套庶民体操写完，乔银才满足的放下了笔。掏出怀表来，已经凌晨三点半了，这才躺上吊床睡了过去。 虽然睡得晚，但现在的乔银一个时辰就能恢复过来。天刚蒙蒙亮就起了床，神采奕奕。 起床后，乔银用牙刷舒服的刷了牙，呼吸之间，从口腔到身体都是一阵舒畅。 这种用猪鬃制成的牙刷，也是从西洋淘来的小玩意。乔银觉得它和羽毛笔一样，有着不错的商业潜力，琢磨着怎么慢慢推广普及。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牙舰停靠的滩涂边，早起的村民们正在干部的带领下做着庶民体操。 这座经营牧场的小村寨，是今年刚刚迁徒过来的，村民大多还是普通人。不过他们若能坚持下去，几年后也能像老村寨那样气象兴旺。 “小银，功法总结得怎么样？” 同样来到涂滩边晨练的宁远，看见乔银之后非常关切的问了一句。 乔银边活动了一下身体，边笑道：“一切顺利，趁着余温把要点全记下来了！不过这套功法还得多揣摩几天，确定没有瑕疵才好推广。” 宁远点头道：“这是自然，我们大家也能一起帮忙，顺便也领悟一下你的拳意。” 这套体操可不比从前，以前只是锻炼筋骨，出了问题最多受点外伤，慢慢改良就行。练脏，练髓的功法出偏，那是要命的大事。 乔银说道：“还有，我准备把庶民蒙学也改良一下：这次出使西洋，带回了一套字母！我在路上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把蒙学的注音用它们替代。” 说着，他掏出一张纸递给了宁远。 宁远看时，见纸上写着数十个扭扭曲曲的文字，一时有些不理解乔银的用意：“西洋字母？咱们中原有自己的文字，干嘛要借用他们的？” 乔银笑了笑，又掏出一大张纸递了过去：“是吗？那你再看看这个……” 宁远接过这张大纸，展开之后，不由得吃了一惊：因为这正是乔银打捞的那艘游太战舰的图纸！ “好厉害，这是谁的战舰？” 这张图纸相当大，就是宁远八尺多的臂展，也没能将它完全拉满；图纸上的战舰结构描绘得极为细致，而且用字母标注了许多关节，言简意赅。 因此他很快就领悟了乔银的意图：“原来如此！” 乔银点点头：“不错，我们中原文字有自己的优点，但也不能回避其弊端！大棠高僧从天竺取回真经，所有人都认为真经就是武道经书，我却认为是数字。” 宁远慢慢将手上的图纸重新折好，也默默点了下头。 发现这个数字的，正是前朝的太子李恩。李恩在观看天竺佛经原本时，意外发现每页的边角都标注了一个页码，细究之下才知道这是天竺数字。 因为天竺数字书写简洁，辨识度高，所以被太子在洋务中推广。也因为这些数字，才促进了大肃数学的发展，有了洋务衙门今天的成就。 中原书本原本是没有页码的。如今大家对页码习以为常，却不记得李恩这个人。 乔银说道：“我希望在识字阶段，就让孩子们熟悉这些字母，然后把它们应用在数学方面，和天竺数字一样！这样发展数学就能少走很多弯路。” “你说得对，不过想要推广起来恐怕不容易。” 宁远倒是有些担忧，因为在大肃推广西洋文字，不比早年推广蒙学，阻力必然很大。 “既然要推广，可以想想办法嘛。” 这时，另一位中年男子也走近前来，正是一同在滩涂边晨练的郎先生。 郎先生笑道：“你们说的我全听见了，其实大可不必费什么周章！小乔你直接把它写进庶民体操就是了，练髓级别的功法，人人都会抢着学的。” “对呀……” 乔银和宁远对望了一眼，发现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不过郎先生却又拍了拍宁远的胳膊，将他手上的图纸拿了过去，重新展开：“当然我最感兴趣的，还是这张图纸，小乔你没发现它有什么不同吗？” 乔银笑了笑：“的确是有不一样的地方，但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为什么。” 这张海船图纸，和大肃船场的绘制有很大不同。并非是内容本身，而是这张图纸底色偏蓝，绘制内容用的却是白色，颇有点蓝陀银松的意味。 郎先生用手在图纸上轻抚了一下，说道：“如果我没猜错，这图不是绘出来的，而是晒出来的。” “晒？” 乔银和宁远都是一愣，随后脑子顿时就转了过来！ 宁远卷起的袖子，露出手腕上明显晒出的一个扣子印：“您是说，这样晒？” “不错，就是这样晒！” 郎先生点头道，“传说中通有位苏丹，发现蒸煮矿石得到强酸，能把纸腌制透明！我想，他们应该是在透明纸上绘制好底本，然后再把它晒到白纸上，如此就能得到很多的复印图纸，效率非常高。” 宁远忍不住说道：“您既然知道，为什么不用？” 郎先生无语：“我也是刚看到它，推测出来的！况且肯定不是啥纸都能拿来晒，我得把它带回衙门和幕僚们好好钻研，这才能知道到底怎么弄。” “这太好了，您拿去就是！” 乔银大方的把图纸送给了郎先生。反正这东西留在他手上没多大用，不如交给衙门做贡献。 三人边晨练，边聊了会儿天，不觉天已大亮。 …… 吃过早饭，三人一起去视察祭炼过的牧草，发现它果然长高了一大截。 之后几天，大家便在这座小村寨小住下来。乔银巩固整理功法，郎先生也带着生产队开辟了一片实验田，专门用来培育新牧草。 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这才乘船重新回到衙门。 可惜郎先生这几天，还没来得及弄清楚“晒图纸”是什么东西，当然弄清楚也没条件生产。乔银的功法研修完成，还是得自己誊抄。 好在乔银现在神通广大，足足有七千多枚念头，颗颗力量强大。只用了一天，就抄写出了数千本庶民体操的中册和下册，分别放到各衙门保存。 乔银的武功，正式命名为“诸天造化轮”，是能练髓浣血，成就武圣的上品功法。 不过别人修炼，一般只能成就初级武圣。因为“诸天造化轮”是乔银领悟，属于他自己的武道拳意，对学习者来说只是“功法拳意”。 这就像“八部神王经”，还有祁云伟领悟出的“胜天半子”，卢源领悟出的“鱼跃龙门”，别人拿来修炼同样只是功法拳意。 玄冥道祖师领悟“灵魂涡漩”成就鬼仙，但修士们学习玄冥道法只能修炼到附体。 开创和传承是不一样的。 当然，对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能有这样一套功法已经相当可观了。就是一些小有身份的人，练髓功法也足够让他们为之疯狂。 况且这套“诸天造化轮”，同样是法武双修的绝学，而且将“火神一窍”也融入到了秘籍之中。其价值比八部神王经还要高。 “若干年后，大肃生活水平能极大的提高，我们的人民个个都是武圣，那该是怎样一翻景象？” 将功法誊抄完毕，乔银放松着有些疲倦的神魂，心中只感到一阵阵惬意。 而坐在一边整理稿纸的郎先生，却发表了不同的意见：“可能性不大！除非能把元婴丹钻研出来，普及大众，那才有这种希望。” “对了，元婴丹！” 乔银顿时记起，他们还有这个宝物！ 保母安胎的神药，还能让婴儿一出生，就是先天高手。 “郎先生，这个丹药咱们能破解的，对吧？” 郎先生笑道：“有小怜这个怪胎，没有破解不了宝物！当然破解之后，没有药材也无济于事。” 乔银保证道：“放心！只要你们能研究出来，需要什么药品，有我去弄！” 第二百四十二章 弃两改圆 随着湿季临近尾声，蓝银岛又一次迎来了丰收。 各个村寨的村民们，也在生产队的组织下努力收割着作物。除了作为主粮的水稻，小麦，其他的各种菜蔬，水果，现在也得到了广泛种植。 郎先生当真没有吹牛，被乔银祭炼过的新稻种，亩产的确超过了八百斤。收获的喜悦让每一个人都绽放着笑脸，普通人对幸福的定义往往就是这么简单。 忙碌的人群中，乔银再次注意到了那个扎红头绳的小女孩。她今年又长大了许多，修为也稳稳踏入到了武师级别，绝对是新生代的翘楚。 据统计，如今的蓝银岛有村民五万六千户，人口二十八万，开辟农田超过十万亩，其中水田就有六万亩。今年水稻的收成，就将近五十万石。 至于其他的蔬果副食，一时间还没能统计完全，各社各队也都忙碌不堪。毕竟现在的蓝银岛已经初成规模，不再像以前那样小村寡民。 最让乔银感到欣慰的，是祭炼过的牧草果然有了成长，同样增产了两三倍！如今牧场的试验田也开始建立，最多过个一两季就能广泛种植。 牧业真正发展起来之前，各生产队的家猪，家禽养殖已初具规模，肉食还能先凑合一下。 另外，乔银祭炼过的不少物产也都得到了改良。比如大豆，白菜，萝卜，产量和品相都有提升，便是不常拿来吃的竹子都长得更加拙壮。 竹子是中原民族赖以生活的重要作物，现今也在蓝银岛开始广泛种植。在雨林地带，衙门还引进了“巨龙竹”，它是象草的老乡，竹如其名，长得又高又大。 这种竹子原本就能长到塔楼那么高，有人腰粗，西南居民拿它锯开当水桶用。如今被开发了谷神一窍，同样长大了两三倍，甚至能给小孩当澡盆了，简直不要太壮观。 木材的充足，竹器的丰富，各种粮食蔬果的收获，让人们的生产盈余大大增加，各村之间自然而然兴起了买卖。与之一同兴起的，还有茶摊，饭馆，棋牌等一系列生意。 货币，在蓝银岛这座缺乏贵金属的岛屿上，成了亟需解决的问题。 …… “小乔，这是衙门按你的构想打造出来的银币，你验收一下看怎么样？” 衙门里，郎先生将一枚银光闪闪，中间留有方孔的硬币递到了乔银手上。 “嗯，不错！” 银币一入手，乔银就感到沉甸甸，冰凉凉，摸着无比舒服；它的铸造工艺完全和尼多兰银币一样，区别只是中间打了方孔，印的是中原文字。 打方孔，一来是突显中原钱币特色，二来是为了调整度量。尼多兰银币一“盾”是六钱四分八厘，这个方孔也是为了挖出零头，让银币变成五钱。 因此打在银币上的面额，印的就是“伍圆”。 “圆”就是钱，钱就是“圆”，五钱自然就是“伍圆”。这个货币单位是衙门一同商讨决定的，好听又好记，为的就是让贸易变得方便。 银币正面，方孔上方印有“伍”字，下方印有“圆”字，左右分别印有“大肃”“通宝”，底纹是海浪和帆船。 背面的方孔上方则印有一个硕大的天竺数字“5”，下方用西方字母“yuan”；方孔左右沿内圆印有“洋务银行发制”，“含平库银五钱”字样，底纹是嘉禾。 整枚银币外圆有滚齿，孔内也有收边，做过包浆后，一般的剪刀很难铰得动。 这枚银币是如此漂亮，有它做为本位货币，才真正当得起“银本位”这三个字。 乔银把玩着这枚银币，颇有些爱不释手。 郎先生也笑着拿出几张票子，又放到了乔银手上：“这是衙门准备发行的纸币，你瞅瞅怎么样？” “哦！” 乔银回过神，又把注意力放在了这几张票子上面。一入手，就感觉十分柔韧，不由得又惊又喜：“这什么纸，质量这么好？” 郎先生笑道：“这是用巨龙竹，还有蓝陀银木的叶子打熬的纸浆！纸币最怕的就是造假，只有把控了原料，谁也伪造不出来。” “厉害！” 乔银不由得伸出大姆指，点了个大大的赞。 这张票子长四寸，宽两寸，通面呈淡蓝色，底纹有隐隐约约的银丝；正面印有一条行龙，同样写的是“大肃洋务银行发制”，面额是“拾圆”。 因此它的背面印有“凭票可兑平库银壹两”。 原本，尼多兰的机器只用来印制支票和证券，虽然印造精美，但多少有些浪费资源。如今乔银拿来印钞票，才算得上物尽其用。 这也是大肃，甚至是中原有史以来第一张信用货币了。它的性质是派生货币，也就是有多少“银圆”，才能发行相等的纸币。 所以货币的面额绝对不能太大，这个面额刚刚好。如果更大，直接用支票和证券交易就行了。 但是物价并非都是整存整取，于是在本位货币和派生货币确立之后，相应的辅币也应运而生。 “这里就是小面额货币。以前最小的铜钱叫‘文’，如今也重铸了，改叫‘分’，一‘文’就是一‘分’！所以另外又印制了‘贰分’和‘伍分’的纸币。” “这里是中面额，单位是‘角’！全部都由纸币组成，分为‘壹角’，‘贰角’，‘伍角’；如果有十角钱，那就正好是一圆了，你觉得怎么样？” 郎先生将样币从小到大排在桌上，看得乔银越来越惊骇，也越来越喜欢。 “了不起，这当真是巧夺天工啊！一千文正好兑一两银子，这套新货币和旧度量完全不相冲突，拿来就能使，亏你们是怎么想出来的？真是太厉害了！” 拿起一张“贰分”的票子，乔银都不知该怎样赞美。 这张“贰分”长两寸，宽一寸，即好用，又能让人一眼看出它的价值；再往上走，“伍分”要明显大一圈，“壹角”又要大一圈，直到“贰角”，“伍角”，最后所有面额都连成一个整体，丝毫没有疏漏。 郎先生笑道：“这是合作社管理财政的马先生，还有那些开明绅士们的智慧！” “马先生？” 乔银一直在外面跑海，倒是不清楚衙门里还有哪些能人。 郎先生见他有兴趣，很快就请来了几名干部；这些人看见乔银，连忙过来向他行礼。 “参见乔大人！” “噢，诸位免礼！” 乔银也向众人还礼，然后一同坐下了。随后问道：“马先生是哪位？” 问完后，只见一名身材瘦小，其貌不扬的男子站了起来，拱手道：“回大人，在下便是！” 郎先生也介绍道：“这位便是马昀，马先生！他和卢员外一样，早年中过举，一直在源州经营钱庄；新政推行之时，是一直支持咱们的开明绅士。” “原来还是一位举人！” 乔银连忙又和他互见了一礼，不失对读书人的敬重。 在郎先生的介绍下，乔银才知道这些开明绅士都不简单，不是举人就是贡生。除了这位马先生，还有汪剑林汪先生，穆骅腾穆先生，都是极有才干的人。 这次因为迁徒的人太多，衙门里怕照应不来，于是动员了许多干部和幕僚一同随行；马先生他们心系洋务，也义不容辞的参与了进来。 单是这份热忱，都让乔银分外感动。 “马先生，您和诸位设计的这套货币，当真是妙到极至啊？不知道诸位对银行，还有证券交易所是怎样理解的，有没有兴趣为新政再出一份力？” 见乔银有心招揽，马昀也丝毫没有虚与，大大方方地说道：“乔大人的草案，在下拜读日久，心中十分神往！不怕大人见怪，村子里新建的信用社，就是在下帮村民们筹备的，目前运营还算顺利。” “噢，原来如此！我说那些村民怎么无师自通，一下就搞出个信用社来？” 乔银顿时恍然大悟，“那马先生认为，银行体系在我大肃能顺利运营起来吗？” “当然可以！” 马昀自信地说道，“不过以在下愚见，这个项目需要得到朝庭放权，让泯南有更大的自主才行！大人理应清楚，银行在本质上就是信用社，银行的信用不能受到任何行政的干涉，不然……” “我当然明白。” 乔银点点头，“只要马先生和诸位绅士能把业务上的事情办妥，朝庭方面由我去沟通！皇上定然是支持新政的，再说还有骆大人顶着。” 听了这话，郎先生和诸位绅士们也都暗自点头。有乔银这个大鬼仙镇在泯南，很多业务他们都敢放心尝试，颇有大树底下好乘凉的意味。 给大家吃了定心丸，乔银见他们个个摩拳擦掌，心中也十分期许：“对了！还有证券交易所，诸位觉得它对咱们泯南有产业能有什么帮助吗？” 听到“证券交易所”，那位汪先生立马兴奋起来。 “回乔大人：在下以为，证券交易最有利于发展的，当属房产！如今泯南推行新政，大量农民进城务工，城中各项业务也需要大兴土木，建房是当务之急。” 郎先生笑道介绍道：“这位梦先生，就是咱们源州府最大的工程队运营商！十座塔楼有八座都是他们的包工队修成的，当真是功不可没啊。” “原来是汪先生做成的！” 乔银当真没想到，这位面相儒雅的中年书生，居然是工程队的东家？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汪剑林笑道：“只要大人能向朝庭要来权限，让老马把银行办起来，我就能召兵买马，让咱源州府塔楼林立，焕然一新！到时候财源滚滚，衙门必然府库充盈。” 乔银听了，老大不信：“盖个房子而已，能发什么财？” “当然能！” 汪剑林十分肯定。 “大人忙于军国大事，民生方便难免涉及不足：如今在城里，房子永远是最值钱的！” 第二百四十三章 弃两改圆（下） “噢！大风车吱呀吱悠悠的转……” 蓝银岛上，现在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衙门边架起的大风车了。现在正值信风季节，风车从白天到夜晚都在旋转，吸引着不少孩子看热闹。 湿季将尾，信风未停，这也正是打谷晒粮的好时节。一片片谷场上人影涌动，各种谷，麦，豆纷纷被加工贮存，显露出一片丰收后美景。 妇女和小孩也在家中喂着猪，鸡鸭鹅等家禽。日子不算丰足，却也温饱了。 而且如今的蓝银岛，已经有了初步的小工程。建坝，修渠，架水车，为各种加工农具提供着连绵不断的动力，再也不用人费力去转磨盘。 现在的水车，叶片都是用蓝陀银木打造而成的水轮，丘小珍改良了法阵后，再由祁小怜用五行法力镌刻。其动力已经超出原始水车百倍了。 河渠边，一架小房子大小的水轮设备，就能带动一个村几十座的谷砻，石磨，风箱。 “可惜，这水利虽然越来越完备，但总归逃脱不了地形限制。所有的工程都得建在河边，而且随着季节起落抛锚，不知道有没有办法解决？” 乔银看着现在的水轮，虽然也欣喜于它的成就，却依然觉得有些不满足。 乔家的纺纱场就是靠水利起家的，产能的确是突飞猛进，但每年修缮水利也是一个麻烦事。而且场房不能建在商业区，总归有些遗憾。 “不知道，风利能不能改良一下这种局面呢？” 于是，乔银回到衙门后院，再次抬头望向了那座高大的木架，以及上面转动的风叶。 旁边，丘小珍和祁小怜正在捣鼓着几片大而轻薄，明显是用蓝陀银木打造而成的新叶片。 这让乔银颇为意外：“怎么，你们打算把这架风车也换成蓝陀银木？” 丘小珍说道：“是啊，这座风车结构很好，就是动力还不太够！我依照它的性能重新设计了一套法阵，等小怜镌刻好，就能换上了。” 说着，一边的祁小怜也盘膝坐在地上，从口中吐出五枚华光闪烁的光珠。 正是五行丹煞。 这五枚丹煞，如今都显得内敛昂藏。 乔银去年帮祁小怜祭炼过一枚金精煞，助她一举突破鬼仙，如今祁小怜已然五行相生，将所有丹煞都淬炼到“一念生世界”的层次了。 只见祁小怜用神魂虚拖起一扇巨大的蓝银“叶片”，之后五行丹煞环绕在周围，竟在中心闪烁出一个不稳定的小千世界，然后浸入到了蓝银木中。 “好厉害！她现在镌刻法阵，已经是在内部镌刻了，我都难以做到！亏得小珍能钻研出这样的法阵，也得有小怜这样的人来完成。” 乔银看着这样的手段，都有些自叹弗如。 在宝器内部镌刻法阵，这已经是巅峰武圣的境界了！五霞丹云剑就是由五座法阵组成的。 祁小怜能把五行丹煞控制到这种地步，可以说就算遇到四次雷劫的高手，她也有自保之力。 少时，祁小怜将法阵镌刻完成，这才注意到了乔银的到来：“小银姐姐，你回来啦？” 乔银笑了笑：“早就来了，怕打扰你，所以一直收敛气息。你别见怪才是。” 乔银现在已经是半步武圣，收敛了生机，鬼仙是感应不到的，这也是祁小怜最大的短板。 不过祁小怜自然不会见怪，而是开心的拿起那片比门板还要大的叶片：“小银姐姐，我们的风车可以换上新叶片了，你法力最高，来帮忙好不好？” 乔银自然同意：“好啊！” 很快，他就和两个女孩一起将风车的叶片换了上去。原本沉旧的大风车顿时焕然一新。 “怎么叶片只有三片？” 不过换好后，乔银却是提出了一点疑问。 丘小珍解释道：“以风车最大的动能来说，四片肯定是最好的！不过蓝银木总归成本不低，我计算之下，觉得三片是最经济适用的。” 乔银顿时领会，伸出大姆指点了个赞：“好！真不愧是咱洋务衙门的人。” 被他一表扬，两个女孩都开心的笑了起来。 信风再次吹过风车，让这座原本缓慢转悠的大风车飞快旋转起来，发出嗡嗡的震动。 这样的动力，几乎不弱于水轮了！而且它不用像水轮那样一定要建在河边，只要是有风的地方，都能架楼起用，限制大大降低。 “哈哈，真棒啊！” 看见风车如此强劲，乔银不禁心花怒放。 随后，他又问丘小珍道：“对了，你既然能给风车换风叶，里面的架构是不是也熟悉了一点？能仿造出来吗？大肃现在有很多产业需要水利之外的动力。” 丘小珍说道：“当然能，只要给我时间，我不光给把里面的各种结构造出来，还能设计出适合它们的法阵！这样它们的动力也能十倍百倍的提升。” “哈哈，那可太好了！” 乔银听罢，当真是爱死这个丘小珍了。 铸币机肯定是要带回大肃，还要仿造的。虽说用水轮机也能带得动，但源州现在产业越来越多，再怎么挖水修渠也供应不上，需要新的动力。 如今有了大风车，可以解决相当的问题。 不过丘小珍又说道：“只是这座风车，转向角只有九十度，在这座岛上还能用；我们大肃是季风气候，要仿造起来怕是要做不小的改动。” 乔银点点头：“这个肯定！好在咱们衙门能工巧匠不少，设计个方便的转向架，应该不成问题。” 说着，大家一起走进了大风车的底层。 底层内，正是放着的那套复杂的铸币设备。 这些日子，衙门也一直有人保养，上机油；因此乔银把风车机构重新连通，机器马上轰鸣震动起来，而且动力极其充足，场房再扩大十倍也带得动。 “真棒啊？谢谢你们，小珍，小怜！我这就让大家连夜开工，把新币铸出来！” …… 确定了货币样本后，蓝银岛的小衙门这几天也连班开工，将库存的白银全部炼成了银币。 衙门出海携带的白银并不多，总计只有二百余万两，基本上是饷银，以及府库流转的备用金。炼制成银币后总计不过二仟万圆。 不过有它们作为本位金，信用社马上加印了二千万的纸币，正式启用新币收购。 介于信用社已经成立了一段日子，不少村民倒是信得过这个机构。加之纸币的各种面额便于计算，衙门便以征购粮食为契机将新币流通到了百姓手上。 同时，各衙门招募的公共事务，如修路，盖房，也以新币作为报酬发放给参与劳动的村民。于是在征粮结束不久，三千多万圆的面额已经流转到了民间。 百姓们挣到钱后，也很快开始互通消费。银元，纸币在市面上并行，各种价格的商品找兑也颇为方便，新币出乎意外的受到人民的欢迎。 直到信用社顺利开张，一部分勤俭持家的村民也将赚到的钱又存回了社中，将存折收藏在家里。这让现金再次流通回了信用社，货币得到了再次利用。 同时，合作社也有发展个人事业的，他们以房屋或田产向信用社贷款。这类业务一般面额较大，交易金额也较大，于是驱向于用支票交易。 加之信用社在建立之初吸纳存款，利率定位偏高。存款定期一年为百分之三点五，贷款四点五。因此信用社成立才半个月，资产就循环超过两亿元。 “这个银行系统还真是神奇！只是通过对现金和票据的流通，就能根据所在区域的市场，自动趋同于当地的生产总值，这尼多兰真是营商的天才。” 要知道，衙门的启动资金只有二百万两而已。成立银行后，货币的流通价值足足翻了好几倍。 以市场来说，货币是白银还是纸币其实是次要的，钱之所以值钱，还是因为今年大丰收，商品繁荣起来了。所以钱就显得非常值钱。 如果胆子放大一点，以蓝银岛今年的生产总值，哪怕多印几倍的纸币也能吃得下，甚至能促进市场更加繁荣。不过乔银毕竟是第一次开银行，还不敢这么搞。 北肃纸币崩溃的教训，永远警醒着现在的人。 好在凭现在的货币，已经让蓝银岛的市场开始盘活。各个集市每天热闹非凡，大家买卖东西也更方便，交易成本大大降低。 另外，小有积蓄和贷到款项的人，也开始在合作社中筹划着自己的事业。比如承包渔塘，承包林场，竹园，果园，还有人和衙门商量，希望能购买设备，开办场房。 原本，普通百姓就是存了钱也不可能办事业。十代积累出一个小地主才是常态。 但现在有了证券机购，能让志同道合的人走到一起，贷款，在衙门的监管下放心入股经营。 擅长种地的，可以承包更多的地；不擅长种地的，就把地租给别人，自己做擅长的手工活。 土地的经营，从分散的小农经济，到后来的合作经营，终于演化成了农场。 所以农场主看起来和地主差不多，但性经营模式越了几个等级。地主靠吃租过活，只会拖累经济发展，农场主靠收成扩大再生产，是发展农业的先进生产力。 直到湿季结束。 日子才过去十几天，信用社和证券交易所就已经在蓝银岛上生根发芽，开始蓬勃发展。 这样的景象，当真出乎乔银的预期。 他本以为大肃人要学会这一套，少说要一年半载，结果十天半月就办成了。 “咱大肃人，也挺会做生意的嘛！当然，这事还亏了马昀他们这些开明绅士，不然哪有这么顺利？我当初还准备把安东尼奥请来当经理人，如今看来真用不着了。咱马昀先生的水平，绝不比游太人差！” 路过衙门，这里的信用社和交易所无非简陋了点，但运营状态已经丝毫不比纳兰遮要差了。 这让乔银一度怀疑，马昀是不是有游太人血统？ 第二百四十四章 金钱的力量 日子一晃，时节已再次走近了立夏。 湿季结束后，信风也开始要离蓝银岛而去了。 蓝银岛北岸的港口边，两队远洋大舰也重新整帆，做好了返航的准备。 “小银，时候不早，咱们准备回家了？” 港口边的栈桥上，宁远也和乔银打了个招呼。 他们身后，大批的官员，幕僚，干部，海员们也在接连不断的登船。除了少部分留下治理当地的官吏，大部分人都要返回大肃了。 “是啊，终于要回家了。” 即将回家，乔银的心中止不住一阵的激动。 去年今时，他在海上与大家分别，为的就是考察海外金融，挽救大肃的危机。如今夙愿终于达成，但离家也已经太久了。 乔银并非没有感情的人，他心中一直记挂着家，亲人，特别是自己的母亲。 登上阔别已久的“银河号”，乔银回头望了一眼，栈桥送行的人们还在朝他们挥着手。 “诸位，多保重！我们很快会再过来的！” “一路顺风！” 很快，信风吹过蓝银风车，船帆鼓动；“逐浪营”和“瑚州营”驶离了海港，向着北方而归。 不过乔银的“末法之眼”，却依然能清晰的看见栈桥上的官吏们，他们久久没有离去。 更远的滩涂上，还有早起晨练的干部们，他们正带着百姓修身练体，散发着蓬勃朝气。 还有那些房屋和道路，虽然稍显简陋，但早市上的门店，摊位已是生意不断。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已经开发了许多年，正在办庙会呢。 蓝银岛的繁荣，完全颠覆了大肃正常的发展水平。按历代王朝的经济增长，新开辟的荒地，战后恢复，至少要两三代人才能达到现在的气象。 金融机构的建立，让商品流通突破到了一个新的领域，更让财富形成了爆炸式的增长。 乔银不敢想象，等这套体系在源州建立之后，以泯南和瑚州的体量，能增长到怎样的地步？等新政真正推广到了全国，又将是怎样的景象？ 不单是他，衙门里的很多人都在盼望。这次在蓝银岛建立小规模的金融体系，只算是小试了一把牛刀，等回到泯南才是他们大展宏图的时候。 舰队在广阔的大洋上飞速航行着。如今，逐浪号和瑚州号也在船头包上了铁甲，这让大舰对水流的阻力有了很强的抗性，航速可以放到最快。 因此到太阳西落之时，就连乔银的末法之眼都再难看清远方的蓝银岛了。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在不断革新的技术成就下终于变成了现实。 “小银，我们又要去旅行啦？这次真要说再见了！” 就在舰队准备抛锚休整之时，一声尖啸传了过来，原来是虎鲸部落也过来告别了。 “嗯，这次真是谢谢你们了！小尤，莫夫人，还有大家，你们一定要保重啊？” 乔银走到甲板边，也和虎鲸部落道别，“等过段日子，我再来找你们帮忙，你们可一定要回来！” “哈哈，一定！” 小尤要和乔银分别，似乎也有些伤感，于是故意从海面上跳了起来，溅起一大片海水；随后，它的神魂遁了出来，融合成一个小女孩的模样。 小尤飞上甲板，狠狠的抱了乔银一下：“你一定要记得回来，我们一起去周游世界！” 乔银保证道：“会的。你也要好好修炼，一定要修成鬼仙，这样咱们才能长久的做朋友！” “嗯！” 目送小尤神魂归壳，和虎鲸部落一同向着远方游走，乔银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 “小银？” 天已经黑了。丘小珍来到甲板上，看着有些发呆的乔银，不由得叫了他一下。 “小银，准备吃饭啦？” “哦！你不说，我都给忘了。” 乔银回过神，看见丘小珍清秀的面庞，心情顿时好了不少。虽然朋友们分分离离，但他的身边一直有人陪伴，这永远是乔银最大的欣慰。 丘小珍说道：“你要是觉得不热闹，咱们一起去宁大哥的船上吃饭怎么样？朽木树妖装在瑚州号上，那里面可是能住下不少人。” 乔银一听，顿时来了兴趣：“是啊，朽木树妖！说实话，自从得到这件宝贝，我都没好好进去玩过，这次正好过过瘾。咱们走！” …… 朽木树妖，本体是蓝陀银松的树根，足有一间小屋那么大。它自然不能像造化葫芦那样带在身上，所以一直放在瑚州号的舰长室。 乔银来到瑚州号，一路绕到了舰长室，先将造化葫芦放在外面，然后钻进了门帘后的一片清光中。 “哇，好厉害！” 进入朽木树妖，顿时又看见了这片有几分熟识，但依然陌生的小天地。 这个小千世界比造化葫芦要大太多了，方圆超过百里，天高地阔；而且内部光线明亮，有山有“水”，简直就是一片世外桃源。 更为厉害的，是在门口的一片平原地带，竟然搭起了一座不小的塔楼。不知道的还以为又回到了蓝银岛，完全想不到这是在海上落脚。 “小银，你来啦？” 宁远正在招呼不少幕僚和干部吃饭，看见乔银便高兴的迎了过来，“我正想过去叫你呢？” 乔银忍不住说道：“你小子行啊，这么会享受生活？以后航海可比在衙门里办差还要舒服。” 宁远则是笑道：“你倒只看见咱们现在清闲，没看见当初送人的时候，里面住了五六万户的流民！光是迁进迁出，就没把我忙死。” “哈哈，那倒也是。” 乔银跟着他一路走过去，见老熟人们全在这里：郎先生，孙连城，卢源，胡三娘，还有小珍小怜两个丫头。 另外，塔楼后面还有许多的帐蓬，房舍，那是不常航海的幕僚，差吏，干部们住的地方。乔银一眼就看见马昀他们，也远远的互相打了个招呼。 光是这些人，就住了一座不小的营盘。可以想象一次迁徒几十万人，那得有多么大的阵仗。 不过宁远说道：“有了这次经验，下次再迁徒流民肯定能顺利很多！衙门里也在做准备，把这里面的空间尽量利用起来，每次就能带更多的人。” 乔银跟着他一路观看，不禁说道：“一次带更多人，咱们源州还有这么多流民吗？” 宁远说道：“当然有！咱大肃两亿人口，每年新增人口至少有一百万，死亡的大概五六十万。如今大批人口都往源州跑，每年迁徒二三十万恐怕是常态了。” “我的吗！那不出一代人，蓝银岛就得填满了？” 乔银倒是吃了一惊，“而且这完全是新增人口，大肃本身的体量并没有变！看来我们还是得未雨绸缪，再找到更多的土地才行。” 对这件事，宁远倒是很有信心。确切的说是对乔银有信心：“这个，当然是得看你的了。” 乔银笑了笑，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又不是神仙，不可能保证还能发现新土地，但也不能说丧气话，所以只能笑笑了。 “下一过？好！……下一过？蒿！……”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勾起了乔银的食欲。放眼望去，果然是范师傅在那里给大家伙打饭。 “哟，咱们的乔大美女回来啦？” 看见乔银，范师傅首先恭维了一句。乔银也被拍得很舒服，拿着搪瓷碗就上前添饭。 “哈哈，咱范师傅的手艺又棒啦？” 范师傅的修炼天赋并不在杨树之下。哪怕没服用过什么天材地宝，不过伙食充足，如今也修炼到了先天境界，厨艺自然水涨船高。 今天的饭食是菠萝鸡丁炒饭，口味和营养均衡的航海晚餐。换了普通厨师，一次最多炒个两三份。再多饭就炒烂了，所以以前只能是高级军官才能享用。 而范师傅现在用的是一口烫猪用的大锅，一次能炒一百多份，量足味道更足。 就是他带的徒弟们，如今也像老温，老潘一样，修炼到了武师境界。论水平可能比师傅差点，但一次炒个几十份问题不大。 他们用的炉子，也是一座座马蹄型的电磁炉。乔银也看得出来，现在的电磁炉同样提升过法阵，而且也是在内部镌刻，功效提升了十倍。 不用说，这又是丘小珍和祁小怜的杰作了。 “哈哈！如今这些成果，这还不是托乔大人的福？” 范师傅炒好了饭，乐呵呵的给乔银添了一大海碗，颇有些饮水思源的味道，赞了一声：“好！”这才对后面的人继续招呼：“下一过？……” 乔银端着碗，和大家一同找了张桌子坐下来，仿佛提前回到了洋务衙门一般。 桌上除了添来的饭，还有几盘香喷喷的菜。 菜品有蔬有肉，有水有酒，当真不能想象是在航海的时候能吃到的。 除了他们，其他的幕僚，干部，包括还在外面值班的普通海员们，基本上也都能保证这样的伙食标准。若是让航海的前辈们知道，绝对会为如今的大肃感到慰籍。 乔银边吃饭，边欣赏的不远处范师傅他们炒菜的身影，念头一阵阵舒畅。 这时，坐在旁边的郎先生说道：“小乔，你把带回的东西都放进朽木树妖里来吧？大家都住在这里，一路返航也免得懈怠，正好钻研一下那些西洋玩意。” “哦，好！” 乔银回过神，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大肃海军的条件稳中向好，这的确让人振奋，但这并不表示就该满足了。 把新得到的东西再拿来研究，借鉴，发展，让远洋的条件变得更优沃，才有更多机会发现新的宝藏。 吃完饭后，乔银便把造化葫芦里东西都送进了朽木树妖；各个部门的工匠和幕僚们也分门别类，开始慢慢钻研…… 第二百四十五章 荒岛的成长 “小银，你看！前面就是擎海群岛了！” 舰队平安返航一个月，又抵达了擎海群岛。但乔银却差点没认出这片原本熟悉的地标。 擎海群岛是位于南大洋赤道上的一片岛礁，组成它的是岩石和一些老化的珊瑚。所以这种岛只会是一片光秃秃，不存在任何生机。 但乔银现在看到的，却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海岛，上面有草有树，差点以为是航海走迷了路。 “真的假的？真在擎海群岛上铺上土，种出植物来了？这当绝对是夺天地造化呀！” 乔银惊喜的望着眼前生机勃勃的海岛，又望了一眼站在身边的祁小怜，当然知道这又是她的杰作。 “小怜，你真是仙女啊？” “哪里，我只是帮忙炼了点土而已……” 祁小怜被乔银一表扬，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不过到底还是谦虚了一下。 “自从你帮我祭炼了精金煞，我就一直修炼揣摩，终于把丹煞的功效又精进了一成。如今再炼土，无论是效率还是质量都能更好了。” 宁远则是说道：“话虽如此，不过小怜也是满辛苦的！去年出海，小怜是先出发的那一批，在岛上足足呆了一个多月，才跟着我们第二批去了蓝银岛。” “哎呀，这真是……” 乔银听到她居然在岛上呆了一个多月，就是为了炼土铺地，不由很是心疼。 小怜却说道：“这真没什么，留在岛上打理种植的人，才是真辛苦呢！小银姐姐你看，他们现在都还在忙碌，这次可得换一批人了。” 说着，舰队已经停靠在了擎海群岛旁边。 放眼看去，见海岛上果然有人在上面生活。不用说，这些都是大肃洋务衙门的海员。 看见大肃的舰队，不少人也都兴奋的欢呼起来，跑到了涂滩边，举着双手向他们打招呼！ “快看，衙门的舰队来了！” “哈哈，这回又可以热闹几天了……” 擎海群岛得到了初步开发，已然是大肃领土。既然是国家领土，那就得有人驻守，所以驻守这种海岛的将士永远是最辛苦的，需要承受太多。 乔银看着这些人，眼睛都有些发热了。 宁远也向着他们挥了挥手，之后吩咐道：“停船，让大家上岛放松一下！” “是！” 舰队停稳，大批的海员也高兴的涌上了海岛，不少人都和守岛的兄弟拥抱在了一起。 “哈哈，老郭？” “参见乔大人，郭某向诸位衣食父母拜谢啦……” “嗨，你少来这套……” 乔银同样奔上海岸，并且冲向了那个矮胖矮胖，有些熟识的身影。一碰头，他果然就是老郭，这也在意料之中。 孤岛之上生活太过艰辛，老郭他们的社团就是为这些边防将士服务的。洋务衙门的生产队很多，也不仅仅局限于狭义上的生产。 远洋的海员和驻守的将士们碰头，情绪顿时得到了宣泄。航海和驻军各有各的辛劳，但也得益于大肃的制度越来越完备，大家都还挺得住。 这时，宁远便吩咐道：“大家上岛后沾一沾地气！如今这擎海群岛有了落脚点，咱们可以多呆几天，然后换防，返航！” “是！” …… 滩涂边，一箱箱的给养物资从海船上搬了出来，然后送进了擎海群岛的仓库中。各部组的海员，干部，幕僚们也都投入到了繁忙的工作。 大肃舰队每年都要往返经过擎海群岛，所以这里的驻军每年能换防两次。现在是最困难的时期，等以后慢慢发展繁荣了，驻防就不会这样艰苦了。 乔银走在一片厚实的土地上，用脚跺了跺：他凭借神魂可以感应到，这或许就是他们最初来到擎海群岛时落脚的那一小片地带；如今它已然完全变了样。 早先荒凉的礁石上，如今已成为了一层厚实的土地，土地上更是长出大片的植被。有了植被，就不用再怕热带的大雨，土已经“长”在岛礁上了。 岛礁，终于变成了岛屿。 放眼望去，此地开始有了一点热带风情。毕竟热带植被长得够快，特别是那些已经和人一般高下的小椰子树，更是勾起了乔银不少的回忆。 “哈哈，这里居然也种了椰子？这可是脱胎浣血的圣药，不过一株椰子树要长到结果，少说也得五六年；既然如此，我就来帮它一把吧！” 想到这里，乔银走到一颗小椰树前，遁出一枚念头，开始寻找它的谷神一窍。 除了乔银，其他人也都有自己的事忙。实在没有事的，也在岛上放松状态。 和以前放风还要分批不同，现在的擎海群岛完全算是一座相当稳固的落脚点了。 整片群岛体量很大，相当于东洋之上的一个小型国家。他们脚下的这座海岛只是其中一座，也是丘小珍花了一个多月才填出来的一座大岛。 在远处，丘小珍已经在努力充填第二座岛了。 只见她操作五行丹煞，融炼出一只火红色的巨大“朱雀”，从海底吞没砂石，祭炼，最后喷出一片滚烫的火山灰，将原本光秃秃的岩石覆盖起来。 丘小珍现在操控五行丹煞，能够融合出“一念生世界”的意境；每施展一次道术，就能填充数亩面积的土地，厚度可以达到二三尺。 不过这对降雨过于充沛的海岛来说，还是远远不够的。因此她每每要多充填几层，让土地超过一人高，才能保证种下的植被可以存活。 好在赤道地区的气候有一个优点，那就是植物长得极快。中原地区的植被，大概就算竹子长得最疯了，但和热带雨林比起来那就是个弟弟。 赤道地区，基本上每天下午都会下一场暴雨。 于是乔银亲眼看见，种下的藤蔓可以直接破土发芽，然后不要命的往上窜，肉眼可见的长成比人还高的植被，简直就像进了月读世界。 据说住在热带的人，往往上午出门找朋友吃饭，下午暴雨一过，晚上回去就找不到家了。 “难怪这种气候，可以种出神奇的香料！” 终于祭炼完了这颗小椰树，乔银伸手抚磨着它结实的树干。他通过念头深切的感知着擎海群岛的气候，可以肯定这里能够种植香料。 包括各种药材，甚至出产元牝天珠的虎蚌！只要能得到种子，就可以在擎海群岛得到培植。 这里的气候得天独厚，北方同样有东瀛寒流南下，东方也有北赤道暖流经过；除了体量小，和安杜路美达相差无几，简直是天赐福地。 而且它的体量小，也只是相对那些大型国家而言。实际上，单是这座已经填充完成的岛屿，就比朽木树妖内的世界还要大得多，方圆足有数百里。 丘小珍正在填充的另一座岛礁，体量也差不多。这样的岛礁还有好几座，如果都能填充完毕，成为硫夏那样一府数县的小政体，是完全可以实现的。 唯一的缺陷，是这地方不能生产粮食。 乔银弯腰抓了一把雨后的湿土，原本的火山灰已经有些发红，而且内部粘结成一粒粒，就像前夹肉上的淋巴一样，非常的不中看。 蓝银雨林的土质同样有类似的现象，但也没有这般贫瘠。大雨，烈日，高温，还有疯长的植被，几乎掠夺了土壤的全部肥力，注定了它只能种植热带作物，无法耕作粮食。 “要把这里建成养殖基地，粮食只能靠外部供给了！” 将土块扔在地上，乔银拍了拍手，从地上站起来，重新望向了远方。 此时天色将晚，祁小怜也从另一边的岛礁上回了来，神色显得有些疲惫。 “哎，不要太辛苦了！” 看见她这个样子，乔银多少有些心疼，“填岛的事情急不来，咱们一点点的做，人才是最重要的。” “嗯，我不累的。” 祁小怜却很开心，似乎能做些有用的事，对她来说就是最大的快乐。 乔银牵过祁小怜的手，边在海滩上散步，边说道：“怎么可能不累？你还不知道自己的重要，千万要保重自己，我还有很多事找你帮忙呢。” “我？还能做什么？” 小怜老大不信。 乔银回过头，望着她笑道：“那些宝贝，东洋的，西洋的，都需要你来参悟，你怎么忘了？况且今后，我还得带你下西洋，帮我们大肃带回需要的东西。” “下西洋？” 祁小怜听了，似乎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西洋很远吧？好玩吗？” 乔银说道：“是有点远，当然也很好玩！那里有一座和擎海群岛差不多的岛，所以我一直在想：如果你能过去填充一下，说不定……” 乔银心里一直有个打算，那就是和尼多兰共同治理纳兰遮岛，起码能够进驻。如果能将那里填充，慢慢把香料移栽过去，最后就能在东方培植了。 安南一直想得到香料种子，尼多兰肯定也想。乔银也没有说过不想。 但安南的目的是垄断经济，倭罗巴是宗教战争。唯独乔银是为了造福世人，所以香料如果能培植出来，必然是要抓在自己手上才行。 力量，一定要被正义所掌握。 虽然祁小怜不知道乔银在打算什么，不过她一直很听乔银的话：“如果还有岛礁要填充，只要小银姐姐说需要我，我一定去！” 听着她的保证，乔银感觉心里暖暖的：“嗯！有你这么乖的妹妹在身边，真好！” 随着太阳落海，天空被夜幕笼罩。初夏的夜空星光闪烁，璀璨的银河也随着季节显现出轮廓。 放眼望向北方，擎海群岛离大肃已经不远了。乔银也有些迫不及待，回家与亲人团聚。 第二百四十六章 礼教和人心 大戎入关已一百余年，经历数代帝王励精图治，国力终于到达了极盛时期。 汝真政权最早入主中原时，富庶之地只有北方十省。 于是大戎世祖皇帝开关牧民，鼓励中原人口迁徒关外，让诸多无地少地的人民有了口粮。关外苦寒之地，逐渐变成了东北六省。 四十年后，继位的世宗皇帝又平定塞北，同时积极引进南肃先进理念，鼓励中原人走出口外，开展定牧。直至四公主北嫁后，原本的游牧之地也被经营成塞北六省。 但大戎走到国力巅峰之后，也面临了中原王朝的一个重大难题：无地可食。 世宗一直想收复西域，但因东瀛牵制句丽，无法调集全部国力，以至功败垂成。 如果不能打通西域，帝国将不受皇帝和朝庭控制，势必南下与大肃决战。这是大肃不愿看到的，同样也是大戎不愿看到的。 但这一定是东瀛最想看到的。 所以当今的大戎皇帝继位之初，就马上派出使臣再次与大肃定盟，迫切希望大肃能够牵制东瀛的海军。 东瀛因为在大肃手上吃过亏，所以对亲自下场尚有顾及，于是这些年也一直在暗中培植代理人。据说，安南订购了不少东瀛铁甲舰，这是大肃都没有的军备。 或许东瀛想看一看，铁甲舰队是否能够在大肃的爆炎神炮面前取得优势？ 如果能一战成功，东盟必然土崩瓦解，大肃和大戎也将重新演化为历史上的南北内斗。 恰逢安南国师还朝，据说他在西洋遇上了偷渡西洋的大肃使臣，还发生了摩擦。这件事终于成为了导火索，阴云开始在南海云集。 战争是政治的诉求。安南，这个和西域八竿子打不着的国家，开始演化成为争端策源地。 …… 源州，太平庄。 “婆婆，您今天感觉好些了吗？” 小宁守在病榻边，难过的望着躺在床上的乔氏。 乔氏艰难的咽下小宁喂来的一口粥，强撑着笑脸说道：“媳妇，我还能挺一会儿，你先休息吧？……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也该到头了。” “不，您一定能好起来的。” 小宁也强笑了一下，用手帕轻轻擦去了乔氏嘴角流下的米汤，努力让眼泪没掉下来。 说着，她走到窗边，调整了一下电磁窗的温度。然后重新坐回到床边，帮乔氏掖了掖被角。 乔氏一生吃过太多苦，哪怕晚年享了一点福，也无法弥补年轻时的亏损。年近六旬的她，终于熬到了尽头，渐渐要离开这个大千世界。 乔氏轻声说道：“这个世界，变化真大啊！要不是有这扇窗，我怕是挺不过这么久……又到夏天了，不知道小银这孩子，今年能不能回来？……” “真想再看她一眼啊……” “她会回的，我听到信儿了，她马上就要回！您再……一定要再等等！……” 小宁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 果然，门口的一名官员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哭道：“婶子，夫人，大小姐她……回来了！” 这名官员，赫然就是周近。 “啊……” 听到这个消息，乔氏的精神陡然回复了几分；小宁也激动的站了起来！ “快！婆婆已经不能接她了，快带她进内堂！” “是！” “娘！” 少时，只见一个女孩飞快的跑到了内堂门外，一眼就看见躺在床上，满头银发，脸色蜡黄的母亲；双膝一沉，乔银就势跪在了地上，然后爬了进来。 “娘，您怎么了？” 看着母亲成了这样，乔银的心神几乎要崩溃！猛然朝地上磕了几个头，最后一步步伏到了床前。 无边的自责，从乔银的内心涌了出来。他知道自己远航西洋，让母亲没能在该团聚的时候看见自己，以至思念成疾，耗尽了生命。 如果，如果自己能在去年回家一趟，让母亲的心里有个安慰，或许她还能多活几年。 但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 乔氏的生命已如将灭的灯烛，无论有多大的神通，都无法将她救回来。 “娘，孩儿不孝……” 乔银感觉心如刀绞一般，不能自己的涕泪横流。 这时，一只枯瘦而冰凉的手却抚到了他的脸上，将他的脸重新抬了起来。 “银儿……” “娘！” 乔银连忙握住母亲的手，使劲贴在脸上，跪在床边看着她；乔氏也努力睁开眼睛，望向了乔银。 “银儿？我的银儿！” “娘，是我！您的不孝子回来了！” 乔银连忙应了一声。 乔氏听着他的声音，感受着手上的温暖，精神似乎又好了几分，十分开心的望着乔银。 “好孩子！你可回来了……娘这段日子做梦，每常梦着你呢……” “嗯……” 乔银连连点着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近和小宁也站在一边，将丫环，佣人全支出去了。他们知道，老夫人要说最后的话了。 乔氏用手轻抚着乔银的脸，似乎永远也看不够。 “我的银儿，我的银儿！……你终于长大啦，你比娘年轻的时候还要好看……不过娘不会难为你，不会像你外公害你娘那样，娘疼你还来不及，怎么舍得害你呢？……” “娘是个讲礼数的人，娘这辈子一直守着这个礼，但害了娘一生的，也是这个礼啊！……银儿，娘在这里立个言：虽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但我的银儿是独一无二的！……” “你要是有中意的人，你心甘情愿，就嫁！……你要是不情愿，想自己过，就自己过……女孩儿不是都要嫁人的……只要孩子能过好，才是为人父母最大的愿景，不是吗？……” “是！” 乔银看着母亲的脸，还有她脸庞上那片同样衰老的胎记，真切感受到了“礼”有多么的可怕！一个女人，因为这个“礼”，毁了一辈子。 说完这些话，乔氏仿佛整个人都解脱了，脸上绽放出轻松的笑容，只依依不舍的望着自己的女儿。 “银儿？……” “是！” “娘这些天，日日都盼着你，夜夜都梦着你！……娘梦见咱们家的银儿，出息了！好大好大的出息……不过银儿，你得答应娘一件事……” “您说！” “银儿……不管你将来有多大的出息，你一定不能忘本！……你得善待自己的国家……” “是！” “爱惜自己的臣民……” “是！” “娘在天上……会护着你的……” 说着完句话，乔氏的手微微一僵，随后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再也没有一点生息。 “娘？” 乔银轻轻呼唤了一声，但母亲却没有再回答。 “婶子？” “婆婆！” 周近和小宁也双双跪了下来，再也忍不住，伏在床沿大哭了起来。 “……老夫人殡天了！……” 随着管家一声传唱，整个周府开始披上素缟，继尔整座太平庄也都哀声震天。 …… “小银？” 天已经晚了。 内堂，周近和小宁将乔银扶了起来；乔银眼看着礼仪官进门，将母亲盖上了白绫。 少时，他用手抹了抹脸上的眼泪，长喘了几口气。 少时，乔银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嫂子？母亲的丧事就拜托你料理了，我现在得回衙门一趟……安南的军队，可能要进犯海疆。” “可是……” 周近也抹了抹眼泪，望了礼仪官一眼。他当然知道安南突然集结海军进犯大肃，但很多事情，尤其是礼教，是万万丢不得的。 “母亲去世，按制得守孝三年！哪怕战事紧急，可万一让朝庭里的那些人参上一本，就是皇上也护你不住！要不，你再想想办法？” 乔氏并非周近生母，或许他可以蒙混过去，回衙门处理后军事务；但乔银万万不能。 “没别的办法。” 乔银再次喘了口气，声音开始恢复清明。 “我是个军人，国家有难，不能以任何借口逃离战场！就是母亲，她若知道我不回衙门，那也得大嘴巴子扇过来！先打完这一仗，以后做不做官无所谓。” “说得对！” 小宁也坚定了起来。 “婆婆一直叮嘱我们，凡事以国家为主，以朝庭为上！婆婆现在去了，死者为大，她说过的话就该听！你直管去，那些清流士大夫有我伯父顶着！” 周近听了，也连连点头：“好，夫人果然是豪杰！如此，咱们国事丧事两不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也不信那些人有多大巴掌，能把天都遮住了不成？” 说完之后，乔银上前重新对着母亲跪了下来，恭敬的又磕了三个头。 “娘，孩儿要回衙门上差去了！这次回来相聚得短，但咱娘俩儿处得很好！等孩儿打发了那些安南鬼子，再回来陪您说话儿！” 抬起头来，他仿佛还能看见乔氏坐在床塌边的音容。 乔氏会说：“衙门里有战事，你们还在这儿耽误什么？你们如今是朝庭的人，凡事就要以天下为先，要为百姓做事，还敢恋家，为娘就要行家法了！” 她说完后，会佯怒着站了起来，举起手上的诰命拐杖，重重挥起，却轻轻落下。 乔银撩袍站了起来，和周近一同退到门边，再次向乔氏躬了一礼，这才退到门外。 周近说道：“我要先回瑚州！如今各个衙门的讯线都已接通，有什么事可以随时联系，你们洋务衙门有什么部署，及时告知我就行。” 乔银点头道：“知道！安南虽然是冲着泯南来，但瑚州危险性也极大，大哥你一定多保重！” “放心！请！” “请！……” 二人快步走出府门，分别骑上快马，飞奔而去。 第二百四十七章 大肃提刑官 银京，西林书苑。 “大人，好消息！” 清雅的竹楼之中，一名中年书生飞快的冲进厅堂之内，脚步震得地面哚哚作响；这样的举动，使端坐在静室之中的士大夫们都微微皱眉。 一位留着浓须士大夫不禁说道：“小舒学士，今日何故如此失态？不要惊拢了司马大人的清修。” 中年书生听罢，连忙端正仪态，拱手失了一礼：“侯大人请见谅！” 之后他又向周围团团拱手行礼：“诸位大人见谅！” 但最后，这位小舒学士还是忍不住凑到了正案之前，向着那位正襟危坐，须发如箭，好似圣贤大儒一般的男子说道：“司马大人，好消息啊？” 正案这位仪表堂堂，俨然是领袖的男子，正是当今大学士司马匡。今日来到西林书苑谈经论道的，还有刑部尚书侯浪平，前工部尚书程春修等一众名流。 因此对于这位小舒学士的失礼，侯浪平他们多少有些见怪。不过司马匡却没有责备，而是抬起眼睛，分明的问道：“难道，安南人真的打过来了？” “是！” 小舒学士连连点头，“千真万确！” “哦！” 众士大夫们听了，顿时也都兴奋起来，似乎也明白了小舒学士如何会这般失态。 侯浪平向着司马匡拱手道：“大人，当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洋务衙门嚣张日久，没想到也会有今天？此番一战，必然让他们元气大损。” 一位老者也捋着花白的胡须，点头道：“是啊！听说这些年，东瀛暗中卖了不少新式战舰武装安南！就凭洋务衙门那几条破船，八成顶不住……” “那也未必。” 又一位士大夫却并不乐观，“自从皇上罢了老夫的官职，就一直以整改工部为由贴补洋务。据说他们也捣鼓出不少新玩意，未可小视啊！” 众人也都暗暗点头。 这位布衣绾巾的大人，原来就是被皇帝罢免的前工部尚书程春修。他对工场的判断是很有见地的。 又一位年轻公子也说道：“程大人所言极是！不过晚辈还听说，那个祁云伟治好了旧疾，武功大进，他麾下的乔银更是神通广大，万夫莫敌啊……” “黄口小儿，你知道什么？” 侯浪平听了这话，似乎很不舒服，忍不住训斥了一句。 “那祁云伟不过是渔猎野民，当年进京赶考，连靴子都没有！若不是我恩赐了他一双，就凭他会试失仪，连九龙口都进不了！如今丝毫不记恩德，这是背信弃义！你怎能涨这匹夫之威，灭我忠臣之气？” 年轻公子被训得面红耳赤，连忙避席谢罪：“父亲大人说得是，孩儿知错了！” 坐在一边的程春修马上将他扶了起来，对侯浪平说道：“皓然贤侄也是关心则乱，侯兄就不要太计较了！况且他之所虑，也并非没有道理。” 小舒学士也接口道：“程大人所言甚是！洋务衙门如今势大，的确是因为祁云伟，此人难以速图，更何况他老婆也不简单……不过，咱们断他一条臂膀还是可以的。” “哦？” 诸位大人听了，顿时都望向了小舒学士，“舒大人莫非还得到了什么消息？” 小舒学士点点头，重新走到司马匡的正案边，说道：“司马大人，下官这次得到一个确切的消息：那个叫乔银的，家中老母亡故。” “……” 司马匡依然微微抬头望了他一眼，只说道：“生老病死，乃天人之道，不可违也！那乔老夫人也是朝庭命妇，我们自当请人吊唁，不可失了礼仪。” 众人听了，也都点头称是。 但小舒学士却再次说道：“但晚辈却又得知，那乔银如今在母丧期间，依然回衙门当差去了！” “什么？” 听了这句话，让一直云淡风清的司马匡陡然精神了起来，“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小舒学士下巴连点，兴奋之情难以抑制，“大人，这可是母丧期间恋官不隐，十恶不赦啊！” “大人！” 周围，侯浪平，程春修，侯皓然等一众士大夫，清流，公子们也都站起来，满脸亢奋。 “哈哈……” 司马匡喘了口气，双手扶案，终于也站了起来，之后放声发出了一阵愉悦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司马匡笑得是如此开心，浑厚的笑声震得竹楼沙沙作响！他如箭的须眉都飞扬起来，口中绽放出两排整齐而洁白的牙齿，整个人都神采奕奕。 “……大人？……” 就是侯浪平他们，也没见过一贯肃穆的司马大人，居然也能有这么开心的时候。 司马匡的确是很开心，他没理由不开心，他实在是太开心了！沉积多年的积怨终于在此刻一扫而空。 背着手，司马匡几步踏出了正案席位，然后用快而沉稳的步伐来回走了几圈。好像一位少年的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即将到来。 “好！好好好！乔银啊乔银，我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哈哈哈哈……你一介女流，不好好守在闺阁，偏要满世界乱窜，坏我圣贤大道，毁我祖宗纲常！到现在，居然还敢不守母孝，恋官不隐？我看皇上还能再说什么话！” 说到这里，他“哗啦”一甩大袖，望向了众人。 “诸位，机不可失！这种事，不能光写奏章了，我们一定要在朝会之上，当众参她一本！要整，就把她整垮，让她永世不得翻身！铲除了乔银，就是砍掉了祁云伟的右手！铲除了洋务，朝堂上才有我们说话的分量！” “是！” 众人听罢，齐齐的拱手应了一声，无比的期待。 “大人英明！” 侯浪平此时，更是兴奋到了极点！ “大人，此事下官已有计较：朝庭可趁洋务衙门和安南开战之际，恰好把圣旨传到！那时候，定然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对外，他们被安南打得割地赔款，丧权辱国；对内，则是不忠不孝，万言所弃……” “妙！” 小舒学士听了，不禁伸出大姆指！ “侯大人果然是掌管刑部第一人，以律法而定生死，吾不能及！吾不能及！” “啊？” “哈哈哈哈……” 众人顿时都大笑起来，书苑中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 “臣启皇上！泯南源州太平庄诰命乔氏夫人因病薨逝！老夫人在辛劳一世，衣被苍生，造福万民，臣请旨为其立庙，列传，以供后世瞻仰！” 朝会之上，司马匡当殿上奏，向朝庭传举了丧报。 “准奏！” 皇帝听闻，也微微叹息了一声，“老夫人养育两位贤臣，一世之功难以尽述！丧礼切不可轻慢，朕要派重臣代朕吊唁，以慰老夫人在天之灵。” “臣，替老夫人谢皇上隆恩！” 司马匡长躬了一礼，奏完本后，却并未退去。“皇上，臣还有一本。” 皇帝点头道：“爱卿奏来？” “谢皇上！” 司马匡再次微微一躬。 “启奏皇上：老夫人仙逝理应节哀，但臣听闻泯南或有谣言，诽谤老夫人之女乔银不守母丧，恋官不隐！臣恳请皇上下旨明察，缉拿造谣生事者，以免辱没老夫人一世清名；二来安南贼子在南疆挑起边衅，若洋务衙门军心不稳，怕是动摇社稷安康。” “这……” 听了这道奏疏，皇帝不禁愣了一下。和另一边的骆诚国对望了一眼，骆诚国一时竟也没了主意。 忠孝节义，乃中原立国之本！就连皇帝也不敢违背礼教，何况一介臣子？ 见皇帝如坐针毡，骆诚国终于站了出来，启奏道：“皇上，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司马大人所奏，无可辩驳，臣以为理当派遣钦差前往泯南察证。” 看见这对君臣无以言对的模样，司马匡流露出一丝胜利的笑容。 他再次躬身道：“皇上，此事关乎诰命清誉，未可轻慢！以臣愚见，朝庭可派刑部尚书侯大人，右都御史舒大学士，提刑司梁大人同往泯南，三堂会审。” 骆诚国略一思索，连忙说道：“皇上，三堂主官都离京察案，恐京师刑事无人料理！臣以为，提刑司梁大人留守应天，派提刑官肃大人前往便可。” “嗯？” 司马匡听了这话，不由得又望了骆诚国一眼，“骆大人，国家大事，岂能派一小小的提刑官前往？” 骆诚国则是说道：“为了区区一个乔银，派了一个尚书，一个大学士还嫌不够？要不这样，你司马大人干脆自己当这个钦差，亲自下场算了。” “骆爱卿，不可无礼！” 皇帝连忙喝止了骆诚国，之后对司马匡说道：“司马大人，京师政务繁忙，朕实在是难以失却诸位贤卿的辅佐。肃慈这孩子总归不是外人，就当是朕想栽培他，让他跟着两位大人出去历练历练，您就通融通融吧……” 见皇帝如此低声下气，一边的刘彧忍不住说道：“皇伯，此事不如让儿臣去历练……” “退下！” 没等说完，皇帝直接把他吼了回去。 司马匡看了这群君臣一眼，又看着皇帝紧皱的双眉，也不好再强硬下去了。只说道：“皇上传旨，臣自当领旨！臣这就安排三司拟票，前往泯南！” “退朝！……” 临近中午，朝会才在有些沉闷的气氛中结束了。 等群臣散去，皇帝急急的写下一封书信，塞到了骆诚国手上：“爱卿，你即刻将这道圣谕发往擎海关，务必告诉十三弟知道！要快！” “是，臣马上去办！” 骆诚国重重点头，将书信塞入衣领，长躬了一礼，之后疾步走出乾阳殿…… “肃慈？” “臣在！” 骆诚国走后，皇帝叫来了唯一留下的那名年轻大臣。他就是司马匡的庶子，如今的大肃提刑官，也是这次三司会审唯一由皇帝指派的人。 皇帝说道：“朕派十八名乾龙尉护送你前去，你务必要相机决断，尽量保全。” 肃慈当即跪地，拜道：“皇上放心，微臣肝脑图地，也不负圣恩！” 第二百四十八章 兄弟齐心 洋务衙门总署，议事厅。 乔银快步赶进正堂，向着在座的诸位官员和将领拱了拱手：“诸位大人！” 最后又向着祁云伟拱了一下手：“祁大人！” 祁云伟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点点头：“你可来了，旗下各军舰战备如何？” 乔银说道：“逐浪营一切就绪，随时可以出战。” “好。” 祁云伟便招了一下手，其他的将领们也都站了起来，围到了正案上面悬挂的一幅地图边。 今天来到这里的，都是各营盘的大船长，有宁远，逍天尧，纪冰洋，柳君刀等，还有重要将领和幕僚，如卢源，郎先生他们这些人。 乔银虽然年轻，但神通广大，又颇有军功，祁云伟对他自然高看一眼。 “小乔，我们上午接到皇上的电谕，说大将军王已带兵从擎海关南下，前往廉州支援了！皇上还想听听你的意见，这仗该怎么打？” “什么，大将军王？” 乔银听到这个消息，脑中顿时闪过许多信息。 大将军王镇守擎海关，本意是北拒大戎。如今居然弃关南下，这说明大肃与大戎在西征问题上已然达成了默契，这是释放了一个合作的信号。 另一方面，大将军王无论是武功，声望，还是麾下将领，都是天下一等。他能南下助战，对于打赢这场仗可谓是锦上添花，当真是一步妙棋。 “太好了！大将军王南下助战，我洋务衙门如虎添翼！安南不比东瀛，如此一来我们有很大机会兵出孤鹰岭，直接打到安南本土。” 乔银很快说出了自己的战略方向。 打仗，自然是要打赢。但什么叫赢，是消灭掉对方的军事力量，还是军事占领，这都可以叫赢；中原统治了安南上千年，最后也不见得叫赢。 因此祁云伟对乔银的见解，倒是没有认同：“打到安南本土？打下之后呢？虽说凭借大将军王的支援，廉州倒是有这种能力，但安南也今非昔比，万一被拖进去，恐怕七八年都未必能出得来。” 于是乔银说道：“大人误会了！末将的意思，是直捣黄龙打到他们首都，形成兵临城下之势，然后趁他们应援不及，尽可能的破坏他们的军事，产业，工场，再迅速撤回！战略目的也就达到了。” “……” 祁云伟听了，用手摸着自己的胡子，慢慢踱步思索。 逍天尧忍不住问道：“敢问乔将军，如此寸功未立，这样打有何意义？” 乔银笑道：“大肃和安南，一个大而弱，一个小而强！以大欺小，自然能慢慢消耗，不得急切；以小博大，则应速胜，不能拖延。” 逍天尧不禁又问：“那敢问乔将军，我大肃和安南，谁大而弱，谁小而强？” 乔银说道：“表面上自然是大肃大，安南小。而实际上我大肃内耗数十年，如今仅一省数地有一战之力，胜在中原底蕴丰厚；反观安南，军舰多为定购，产业并不齐全，军备不如我洋务衙门。所以大而弱的是安南，小而强的是大肃，我们以小博大，必须速战速胜。” “……” 对于这种言论，逍天尧自然不愿苛同。堂堂天朝上邦，凭什么在你的嘴里倒成小国了？ 宁远却意外的支持乔银的话：“我觉得乔将军所言有理！安南也好，东瀛也罢，我们都是以一省敌一国，客观的认清形势，才是成败的关键。” 眼见逍天尧还要争辩，祁云伟微微抬手，挡住了大家：“小乔说得有一定道理，但其中却有一个难点，那就是如何让大将军王配合海军的战略？” 他这一说，倒把大家都问住了。 虽然朝庭现在重新整改了兵部，祁云伟是海军部尚书，但实际上的海军主力依然只有洋务衙门。现在最大的成果，就是有了军事自主权。 至于大将军王，祁云伟是万万不敢节制的。 人家可是皇上的胞弟，大肃顶天的柱石，怎么可能凭洋务衙门一句话，就指挥他打进安南，还要听从海军的战略部署当前战先锋？ 于是祁云伟说道：“或者，可以请大将军王负责镇守廉州府，让郑元通带兵南下！郑将军的本事不在我之下，只要他愿意配合，还是可以达成的。” 乔银想了想，说道：“狮子搏兔尚尽全力，以小搏大如何还能留一手？既然如此，不如我给皇上发一条电折，只要皇上亲自下旨，大将军王应该会通融的。” “这……” 祁云伟他们对望了一眼，似乎有些为难。 逍天尧再次说道：“乔将军，我们知道皇上很宠信你，但你拿皇上压服大将军王，此事还是三思而行！大将军王可是一直咱支持洋务衙门的。” 乔银笑了笑：“多谢逍将军，我自有分寸！反正我现在不守礼仪，迟早要被参倒，不如再得罪一下大将军王，以后有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推就是了。” 逍天尧喉结动了动，却没再说话。 洋务衙门的人倒是上下一心，就算意见上有分歧，也不是因为私人恩怨。 最后，祁云伟终于下定决心：“好，来人！向皇上发电折！” “是！” 很快，大厅角落的桌子边，一直静候在那里的年轻人马上戴上耳鼓，按上了电讯器。 呤！……呤！…… 随着电讯器上的小铃响起，他向着祁云伟点点头。祁云伟也和乔银走到了旁边。 乔银便跪了下来，开口道：“臣乔银奏上：安南进犯，军务紧急，望皇上晓谕大将军王，海战为主，陆战为辅，灭贼生力为上，据贼城池为下。战中事宜，以洋务为先，奏请俯允。叩安。” 说完后，电讯已然发了出去。 乔银便和大家一同坐下来，等待皇帝批折。祁云伟他们也在暗中捏着一把汗。 向皇帝请旨，节制大将军王，这实在是没人敢想的事。 但也因为所有人的心思都被战事狠狠的吸引住，却没人在意这次的折子，是用电讯发出去的。大将军王南下驰援的消息，也是电讯传过来的。 放在往年，哪怕是用六百里加急，这些消息恐怕也要好多天才能传达。 但当今的“昏君”却以祈祷长生为由，把泯南到京城的讯线终于连通，这让洋务衙门向皇帝请旨，可以说是即请即回，消息传递快得不可思议。 而且不仅是源州到京城。 实际上，从源州到廉州，再从廉州到擎海关，又从擎海关到胶州，再从胶州到京城，这四条环绕大肃的讯线几乎是同时兴建的。 工程能如此之快的完工，幕后功臣自然是丘小珍和祁小怜。改良后的内部法阵镌刻，蕴含了世界之力，让单位通讯距离增加了十倍。 这让讯线的辅设密度和成本大为降低，终于抢在今年入夏前完美收工。 也就是说，四大新政推行地原本分离在国土的四角，如今却成了消息传递最为灵便的地区。甚至包括讯线经过的省，府，县，也都得到了便利。 尤其是从泯南通往廉州的粤东，广南，粤西等岭南行省，原本受儒家束缚就小。如今又有讯线经过，也逐渐被两地带动，开始变得活跃起来。 当然，电讯最为恐怖的地方，就是军事情报的传递。 据说皇帝刚下早朝，就让骆诚国往擎海关发了一条电讯，当天下午大将军王就提军南下！这样的出兵速度，简直颠覆了所有的战略反应。 呤！……呤！…… 如今只过了一刻钟，电讯器上的铃就震了起来。 传信员马上戴上耳鼓，边听，边用笔速记下电讯内容。最后，他拿起纸站了起来。 “皇上批折！” “臣在！” 乔银连忙上前跪下。 传信员朗声读道：“朕已告知宜亲王，与安南一役，擎海军为洋务衙门之驰援！个中战略，海军为上，大小事务，皆听调派，特此批复！钦此！” “臣叩谢皇上！” 乔银双手接过电折，祁云伟他们也都是一阵惊骇。 将乔银搀扶了起来，祁云伟说道：“小乔，你还真是少年轻狂，居然真让皇上下旨，节制大将军王？如今旨意是请到了，这节制大将军王的将令……” 乔银笑道：“当然还是由我来发了。” 少时，桌上的小铃又震动起来。电讯员再次戴上耳鼓，很快收到了一条新讯息。 “大人，果然是大将军王发来的！” 乔银问道：“他说什么？” 电讯员念道：“皇上旨意，悉已知晓！擎海大军已南下至云渊石桥县驻扎，乔将军若有将令，可电讯至此！若明日电讯，可在楼山府。安。” “……” 祁云伟他们听完，已经有些麻木了。 大将军王南下驰援，已经走到云渊省石桥县了，这正是沿着讯线铺设的方向在行军，通讯便利。所以大将军王竟然说，乔银有什么将令就发过去！ 实在很难让人相信，皇帝宠着乔银，素未谋面的大将军王居然也宠着他？ “若这次真能一战而胜，立下不世之功，朝庭里的那些人也没什么可说了吧？” 祁云伟他们都升腾起这么一个念头：只要打赢这一战，乔银纵有天大的过失，也能小事化了！皇帝和王爷只要有个正当理由就行。 “大人，给王爷回讯吗？” 这时，传信员问了一句。 乔银说道：“当然！王爷离廉州已经不远了，早点把咱们的战略意图告诉他，他也好早点安排部署，让将士们有个准备，胜算就更大了。” 说着，他便向传信员组织说明了自己的战略意愿，请大将军王屈尊配合。 一切就绪，乔银似乎又看到了那个模糊的身影：太子上朝，一手牵着四弟，一手抱着十三弟；皇上如今开始老了，不知道老十三境况如何？ “有道是兄弟齐心，其力断金！如今咱们同拒外敌，定然一战而胜！”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一战而胜 安南这些年越发膨胀了。如果说陆地上大戎最强，海军是东瀛居首，安南则认为自己排行第三。 从年初开始，安南就屡屡在海域制造摩擦。他们的军舰经常驶进大肃领海，撞击渔船，甚至撞击海警船。 对这类事件，大肃一直努力与其沟通，力图控制事态恶化。但安南却有峙无恐，反将挑衅范围从西南半岛延续到东南佛罗州，严重威胁正在开发的瑚州岛。 大肃终于忍无可忍，朝庭下旨进行自卫反击。 总理衙门召会各国，还有东盟成员国发表外务事宜。大戎表示支持，句丽表示支持，东洋诸国亦表示支持，东瀛表示中立。西南诸国对此则持观望态度。 占据了道义上的正当性，大肃师出有名，洋务舰队整整六个大营西出瑚州海峡。 夏至。 大肃南海东部弯，粤东省海域。洋务衙门十九艘大舰齐出，准备与安南海军决战。 “小银，看得到吗？” 旗舰之上，祁云伟向乔银问话。大海之上，两船相距足有一海里，但祁云伟的声音却能逼音成线，清晰的传到乔银的耳中。 “看到了，安南海军离北部湾大约八百里！” 乔银的道术，同样能把声音传到旗舰。而且他开启“末法之眼”，在海上搜捕着安南舰队，不过多久就有了目标！ 海战最为麻烦的，就是找不到主力决战。哪怕对方不如你，但在广阔的海洋上兜圈子，也能让强大的海军使不上劲，这或许正是安南的打算。 可惜，乔银现在的道术修炼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能望穿千里，让人无处遁形。 “好，向北部湾前进！” 祁云伟马上下达了指令，迅速向着目标行驶而去。 乔银则一直用末法之眼紧盯目标，一刻也不曾放松。这让他的逐浪营成为了先头舰队，暂时取代了旗舰的位置，在南海之上破浪前行。 如今的大肃海军，气象早已今非昔比。不说是海军和水手，哪怕是最普通的杂役，至少也是武士修为。战舰之上斗志昂扬。 夏至时节，南海盛行的正是东南风，如今大肃的海船也快到至极，日行千里；几乎没等到日落，安南的舰队就从海面上浮出视野。 “好厉害！” “果然都是铁甲船！” 终于捕捉到目标，各营的舰守们也都举起望远镜，看到了这支安南海军：它们竟然都和东瀛的战舰一样，穿上了厚重的铁甲，显得坚不可催。 安南舰队似乎也没料到，大肃能这么快找到他们的主力！不过情急之中，这些原本就很齐整的舰队很快启炮，迅速向着战斗阵型并列。 这一下，也充分显露出安南的海军，素质并不低。 此时，双方距离还有十二海里。 但祁云伟却一摇帅旗，发布命令：“布炮！” “布——炮——！——” 随着他帅令下达，大肃包括旗舰在内的十九艘战舰，都从甲板上扬起了一支炮筒。 并没有侧转形成战列舰的阵型，而是直接正面朝向敌人，每舰仅在甲板上架起一门火炮。 表面上看，是因为大肃的铁甲舰技术尚不成熟，只有舰艏和船底包有较薄的铁甲，主要功能是辅助航行。所以直线作战，大舰的撞击，抗损要更强。 而实际上，洋务衙门已经改良了爆炎神符，研制出更好的大炮，今天正好拿铁甲舰试试水。 单看乔银的“逐浪号”，架起的火炮就有一丈多长，口径超过十寸！巨大的炮管闪烁着温润的光，隐约反射出一圈圈悦目的花纹，竟然是螺旋钢打造。 装填的炮弹也不再是纸制弹壳，都是清一色的钢皮铁甲，看起来无比威猛。 这种巨炮，就是洋务衙门的杀手“铁甲神雷”。 炮弹中蕴含的“爆炎神符”，由孙连诚，丘小珍等一众幕僚再度钻研，同样改良到了内部镌刻，然后再由祁夫人，祁小怜祭炼成形。 也只有现在改良了炼钢技术，又聚集了如此之多能人异士的泯南，才能完成这个壮举了。 “报告大帅，装填已毕！” “装填已毕！……” “放！” 眼看各舰都架炮，填弹，祁云伟当机立断，帅旗一沉！ 突！…… 突！…… 突！……突！……突！突！突！突！…… 一管管巨大的炮口中，顿时喷出一道道火热的气流！ 那是因为炮弹初速太高，让人感觉好像放的是空炮，甚至没有以前火药大炮的巨响。 发射炮弹的动力，同样是改良于爆炎神符，用法阵凝聚而成的一个不稳定的小千世界，瞬间毁灭之后产生的爆炸，取代了火药的动力。 一个小千世界毁灭，爆发的力量有多大？ 炮管内的法阵，还不到芝麻大小，这是因为螺纹钢也无法承受更大的冲击力。 嘎吱吱…… 炮口吐出炮弹，震得炮管往后猛然一缩，架了两层钢轨的甲板依然被震得一阵响；就连二级舰这样的庞然巨物，竟然都在海面上朝后退了一步。 就是这样的力量，将一枚枚铁筒般的炮弹，直接打到了十二海里开外！ 这完全颠覆了安南的认识范围。 他们还在排列战列舰阵型，准备双方靠近三海里范围之内再打。甚至在这段时间，安南还有很大机会撤离，继续和大肃玩消耗战。 但是，大肃的炮弹却已经落在了他们的头顶上！ 轰！ 一枚炮弹，正砸在铁甲舰上！这枚炮弹爆开之后，却不似以往的开花弹那样，爆炸出巨大的火云，而是膨胀成一片黑中透红的浓雾。 剧烈提升的温度，无比强劲的破坏力，瞬间就将这艘穿上钢铁铠甲的战舰，炸断了半个船身！ “啊！……” “哦！……” “额！……” 连番的惨叫，从安南舰队上传出来。 轰！轰！轰轰轰…… 只是这一瞬之间，又是几枚炮弹砸在了另外的铁甲舰之上！同样是黑红的浓雾膨胀，爆炸，就让这些战舰的铁甲仿佛变成了废纸，撕得支离破碎。 噗噗噗噗！…… 还有几枚落在海中的炮弹，爆炸之后，更是掀起了十丈高的海浪！巨大的冲击力将海面震出了几个大水坑，半天都没有恢复成海平面。 “啊，这是什么炮弹？” “大肃海军，居然这样强？” “怎么办？这东瀛铁甲舰，根本顶不住啊……” 一轮交锋，就打得安南手足无措，士气全消。哪怕各舰之上的主帅，也都没有了恋战的勇气。 “快！” “撤！快撤！……” 但就在安南舰准备调头的时候，大肃的舰阵之上又是一道道烟舌吐出，向着安南直追而来。 突！突！突！…… 轰隆隆！隆！隆！…… 炮弹再次坠下，有的打中了安南的舰队，有的依然偏到了海上。不过这一下，也让安南舰队又一次遭到重创，各种铁甲，桅杆，被爆得漫天飞舞。 铁甲神雷！ 这股似火非火，却比火药爆炸还要强悍的冲击力，自然也是小千世界爆炸后形成的。 改良后的爆炎神符，炮芯内镌法阵，能在瞬间形成一个小千世界，然后毁灭，爆炸！ 所以它的威力，比曾经的爆炎神符至少强上十倍。 安南采购的这些铁甲舰，品质并不一般，外甲都是精钢或玄钢打造，钢柔相济。乔银也曾经登上过，知道一般的爆炎神符都难炸开。 但在如今的铁甲神雷面前，却像纸一样被冲破了。 这样的威力，连乔银看见都感到无比兴奋。 “好厉害！我就知道，小珍和小怜她们绝对是最厉害的组合，真是太狠了！” 旗舰之上，祁云伟也再次兴奋的举旗：“好，继续打！” 轰……轰……轰…… 安南在情急中，也向着大肃这边开响了火炮！企图还击。可惜他们的火炮最远只能打到五海里，炮弹一枚枚坠到海面，连弹幕都贴不到脸。 突……突……突…… 另一边，大肃的火炮却能继续向着安南猛扑。正在撤退的安南舰队顿时又烂成了一团。 “好！” 宁远他们更是越打越兴奋。 自洋务衙门成立以来，何尝打过这样的富裕仗？武器装备完全碾压对手，无论是破坏力还是射距，安南只有挨打的份，连逃跑的余地都没有。 “打！不能错过这次机会！消灭他们的全部海上力量，务必让安南永不翻身！” “是！……” …… 当天夜里。 就在洋务衙门捕捉到海上目标后，抵达廉州的大将军王，联合廉州总督郑元通，发兵十万夜袭孤鹰岭，水路并进杀向安南。 大将军王，这位大肃的定国柱石，不仅武功深不可测，更是深得兵法，百战百胜。他手下更有许多骁勇之辈，一路用兵，如入无人之境。 郑远通和他的粤西兵马同样没弱了风头，带领水师沿海岸向南策应，配合得天衣无缝。 仅在第三天，大肃军就转战千里，打到了安南国王城！安南举朝震动。 与此同时，安南海军被大肃全歼的军报，同时传回了王城！安南全国上下肝胆俱裂。 西南半岛上，大理，千佛，万象这些小国，平日受够了安南的专横跋扈。如今纷纷放弃了观望，开始阵兵边境，声援大将军王的到来。 安南一时四面楚歌，几乎面临绝境。 武官甚至劝说国王，放弃王城，逃亡到风暴角；文官则主张开城投降。 只有几位国师，主张死守王城，和大肃决一死战。同时他们派出使臣，向东瀛求援。 而就在南海战势进入关键之时。 泯南源州太平庄，突然来了一队朝庭钦差。 钦差一共有三人：一位是刑部尚书侯浪平，一位是体仁阁大学士，右都御史舒适；还有一位是曾经在泯南中举，如今官至大肃提刑司的肃慈…… 第二百五十章 大爱与功德 “这源州，倒是搞得挺热闹？” “哼哼，乡下地方罢了！……” 平展的碎石路上，两顶八抬大轿并排走在街上，坐在轿中的两名官员从轿窗探出头来，边用复杂的眼神打量着周围的繁华的景致，边互相交谈。 这两名官员，正是刑部尚书侯浪平，还有右都御史舒适，当今体仁阁大学士。 侯浪平是与祁云伟同科的进士，算得上是同年。但因家世显赫，年纪轻轻就入主刑部，一路平步青云，自然对泯南和洋务衙门看不上眼。 舒适同样出身名门，他的父亲舒泉是武英殿大学士，曾担任宗仁府掌院。太子被刺时舒大学士护驾殉国，因此朝庭体恤其子，舒适得以年纪轻轻就任大学士，如今官拜都察院右御史，人称“小舒学士”。 他们这对钦差，是奉朝庭之命彻查太平庄浮言一案。当然浮言如果属实，皇帝的宠臣，祁云伟的得力干将乔银，将可能以忤逆大罪被三司会审。 因此钦差南下，竟然连当地督府衙门都懒得去，直接从州府前往太平庄。 一路上，都卫官差鸣锣开道，高举刑部和都察院的立牌，威风无匹。手执皮鞭的力士，更是看人就打，吓得百姓们都远远躲开。 “哈哈！侯大人，咱们直接到乔银老家断案，宁卫他们会不会有意见？” 坐在轿中的侯浪平笑得很灿烂。他已经能想象出宁卫和祁云伟慌忙赶到太平庄，哀求自己的样子了。 小舒学士则是笑道：“我们可是钦差，让当地官员接见是例行公事，先办案是国家大事！咱就是要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免得夜长梦多。” 说到这里，侯浪平忍不住把身子往外探了一点，胳膊枕在窗沿上，说道：“唉？你说那小子，会不会跑去巡抚衙门报信儿？” 说着，他扭头往后看了一眼。 在两顶轿子之后，还跟着一顶四抬大轿。轿中坐的正是一同前来办案的大肃提刑官，肃慈。 小舒学士冷笑了一声：“量他也不敢！他就算溜出去了，又能怎么样？那宁卫不过是皇上潜邸的一个奴才，如今身为泯南巡府，治下官员犯了忤逆之罪，他也得防火烧身。” “呵呵，也对？” 侯浪平也扭回了脑袋，和面对的小舒学士一同笑了起来。 两人就在轿中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一路穿出源州府，来在了通往太平庄的大道之上。 太平庄原本离州府距离不近，中间还隔着一道牛轭湖。早年从乡下进城，都得花一整天坐船。 但现在，源州府城扩建了很多，太平庄等乡镇同样扩建。顺着沿湖大道一路走去，仿佛这里只是州府的郊外，并不是乡下。 “走错路了吗？” 侯浪平多少有些迷惑，毕竟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州府，比京城还要大。 “应该没错……嗯？那是什么！” 小舒学士倒是要镇定许多，再次掀开轿帘望了出去，顿时大吃一惊。 “停轿！” 就是跟在后面，一直默不作声的肃慈，也突然出声喝止，停下了轿子。 少时，三人纷纷下轿，望向了前方不远处的太平庄；这一望，三人脸上都涌现出惊骇。 不单是他们。 就是跟在肃慈身后，原本神色木然的十八“龙乾卫”，也都流露出骇然的神色。 因为前面的太平庄，上空竟然隐约浮现出星辰。 要知道现在可是大白天，盛夏的太阳高悬于顶，这样的晌晴白日，怎么可能看见星辰？ “妖术？” “不可能……” “那是！……” 侯浪平，小舒学士，肃慈，三人都是读书习武，练气有成的人。因此他们很快反应过来，太平庄上隐现的星辰，一般人是看不见的。 这就像武圣的精气狼烟一样，是会“望气”的人才能领略到的一种意境。 但太平庄产生的这种天地异象，却比武圣的气蕴更为浩瀚，深邃，博大！ “人仙？” “这是人仙才有的意象啊？” “怎么可能！……” 所有人都被震撼了！ 在他们的眼中，太平庄的天空中星辰隐现，强烈的日光根本遮盖不住；星辰闪烁之间，散发着五色云霞般的光辉，如天露甘霖播洒在这片土地之上。 无边的伤痛，悲悯，充饬在山林湖泊之上。因为养育这方生灵的母亲，去世了。 星河垂泪，日月同悲！ 乔氏只是一介凡人。 但她的大爱与功德却超脱了凡俗，她的生命也在去世的那一刻洗尽铅华，位列仙班。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正是肃慈。 看见这样的意境，他马上撩袍端带，整理仪容，上前跪地正坐，然后交首上拜。 十八龙乾卫也上前单膝跪地，从腰间抽出十八把冰裂纹长剑，擎天祭祀。 “人仙啊，乔老夫人竟然是人仙！” “五百年才一出的圣贤，居然在我朝临凡！” “天不亡我大肃，天不绝我中原！只有明君在世，才会有人仙降临啊！” “吾皇是有道明君，这是天降祥瑞所证！……” “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万岁的声音，终于惊醒了呆滞中的侯浪平和小舒学士！虽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乔老夫人竟然是人仙，但他们也不得不跪了下来。 人仙，那可是圣贤。 尤其是这种非武非道，凭借自己的功德成就人仙，都是如上古诸子一样的圣人！诸子去世之时，都会引发天地异象，留下无边的大爱与功德给后人。 谁敢不敬圣贤，就是忤逆大罪，十恶不赦。 “为什么，这怎么可能？这个乔氏，她只是一个纺纱的老太婆而已啊，她凭什么会是人仙？这一定是弄错了，是有人使的妖术！是邪术，障眼法！” 侯浪平跪在地上，心中在狂吼，在呐喊！ 他不能相信，更不愿意相信，一个乡下老妪，种地织布的农妇，竟然会是人仙？ 圣贤，只能在士大夫出现才对啊！ “来人！” 终于行完礼节，肃慈才站了起来，叫来了一名亲随。 龙乾卫也毕恭毕敬，向肃慈拱剑：“末将在！” 肃慈吩咐道：“赶紧回州府之中，请来孝衣孝帽，我们遮住官衣上的浮华，再进太平庄为老夫人吊唁！若是有谁冲撞了圣贤，休怪肃某国法不容！” “是！” 很快，乾龙卫们从州府之中买来了孝衣。 肃慈马上扎上孝帽，遮住了官帽上的宫花，然后披上孝服，盖住了鲜亮的补纹。 十八乾龙卫，还有各轿夫，差吏，也都在他严厉的目光下穿上了各自的孝服。 最后，肃慈把目光望向了侯浪平和小舒学士。 小舒学士喘了口气，说道：“穿上吧？不管怎么说，咱们也是待皇上来吊唁的。万一失了礼仪，皇上怪罪下来，司马大人那里也不好交待。” “我总觉得这其中有诈！” 侯浪平则是满心不忿，“舒大人，万一我们披麻戴孝，结果发现另有原故，岂不是丢了朝庭的体统？要知道，我们可是钦差！” 肃慈听了，冷冷地道：“即如此，侯大人请在此恭候，我与舒学士去吊唁便可。” “哼哼，你想干什么？” 侯浪平背起了手，斜眼望向了肃慈，“咱们三司会审，是去揖拿钦犯，这少一个算怎么个事儿？我断定这其中有诈，敢来唬我？” 说着，他一撩袍服，向着太平庄大步而去。 小舒学士还在扣孝服的扣子，连忙跟了上去：“侯大人，不要冲动！……” 肃慈也挥了下手：“随本官前去吊唁！” “是！” 很快，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进了太平庄。 太平庄，并不是想象中的庄园，而是一片小乡村。这个小村非常宁静，祥和，路边是潺潺的沟壑，远处是香飘的田野。 走在乡间的土路上，这里果然人人戴孝；抬起头，更能清楚的看见天上闪烁的五色星辰。 这已经不需“望气”了，而是普通人都能看见，因为太平庄已经成为了传说中的“圣地”。 相传，每诞生一位人仙，他所在的地方就会成为“圣地”。 在圣地之中，无论是读书还是修炼，都能日进千里，是天下无数英雄都向往，去朝圣的地方。 这样的圣地，能存在五百年。五百年后，可能会有下一位人仙诞辰，延续这份气蕴。 中原的上一位人仙，就是大棠的玄奘高僧。他圆寂后，大觉寺就成为了圣地，直到北肃时期都还存在。直到气蕴衰退，大戎才得以入关。 即便是大戎入关，依旧下旨册封大觉寺为圣地，世祖皇帝更是在寺中出家。可见对圣贤是何等敬重？ 走在太平庄内，肃慈他们都能感受到浓郁的星辰力量，在抚慰着自己的身心！就像母亲用自己的血肉无偿的孕育着孩子，没有丝毫的保留。 再好的丹药都可能对人造成毒害，圣地之中的力量则不会有任何的损伤。这种大爱，无私，温暖的感觉不可能是假的，更不可能是邪术幻化而成。 侯浪平终于不再说话了，而是趁肃慈不注意，赶紧把孝服披在了身上。 最后，三名钦差来到周府门口；请开门后，看见在家守孝的媳妇小宁，便向她吊唁。 小宁穿着一身雪白的素缟，神色看起来有些憔悴，显然婆婆的过世让她极度伤情。 “咕噜！” 但身着孝服的小宁是如此娇俏，让侯浪平和小舒学士看在眼中，都暗暗咽了一口唾沫。 让各护卫，随从都在府外等候，三人一同进了周府正堂，便看见停在大厅正中的棺椁，还有正案之后的灵位。上书：乔氏老夫人之灵位。 肃慈便上前，行四起八拜的古礼，然后上香。小舒学士也老老实实的上前行礼。 侯浪平则心不甘情不愿，大致敷衍了一下。 盛夏的天气很炎热。不过周府却非常凉爽，让前来吊唁的客人都能整理好仪容，毫不失礼。 吊唁之后，并没有再留府打扰。肃慈带着小舒学士和侯浪平一路返回，走出太平庄。 第二百五十一章 法理和人情 太平庄外。 所有的差吏，轿夫都默然静候在路边。十八龙乾卫个个横刀怒目，望向侯浪平。 这个时候，小舒学士已经很老实了，一句话都没多说。 肃慈则回头望了侯浪平一眼，问道：“侯浪平，你可知罪？” 出得庄来，侯浪平也冷静了几分，一把扯下披在身上的孝服，说道：“知罪？本官有何罪？我们来这里是察访浮言，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吗？” “哦？” 肃慈又望了小舒学士一眼，“那有舒学士作证，浮言到底澄清了没有？” 小舒学士听了，连忙说道：“浮言已然澄清：小周夫人说过，家为小，国为大，是老夫人的临终遗命！所以乔银未在家守孝，出国迎敌，情出有原。” 说着，向侯浪平连使眼色。 乔老夫人是圣贤，圣贤之言即为圣命！儒家士大夫每每敢与皇帝争论，就是用圣贤之言规劝皇帝，是能与圣谕辩驳的纲常大道。 但侯浪平听了这话，明确更为不悦！ 他冷笑几声道：“乔老夫人造福一方，这的确有些功绩。不过她到底只是乡野村妇，学识有限，把她的话与诸子皆圣并列，岂不成了笑话？” “侯浪平，你放肆！” 啪！ 肃慈一个巴掌，就抽在了侯浪平脸上！ “啊！” 侯浪平冷不防吃这一打，整个人打着旋儿飞出一丈多远，“噗”的吐出一口带血的大牙！随后他整个人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红着眼睛瞪向了肃慈！ “肃慈，你！”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怎样反应！ 堂堂刑部尚书，朝庭钦差，竟然被一个小小的提刑司打了，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这何止是耻辱？ 这简直就是耻辱！ 这样的耻辱，让侯浪平几乎失去了思维能力！ 就连小舒学士，都张嘴站在一边，半天没回过神。 肃慈却异常冷静，也异常的严厉，指着侯浪平喝道：“侯浪平，你敢诋毁圣贤之言，辱没人仙？你还有没有人臣之礼？你还是不是中原子民？你还是不是个人？亏你还是进士出身，刑部尚书？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你……你放屁！” 无边的耻辱，剧烈的疼痛，让侯浪平几乎失去了理智！张嘴就骂了出来！ “我？我诋毁圣贤之言？你知道圣贤之言吗？你会背诸子国训吗？我会背，我会！” 侯浪平口中喷着带血的唾沫，发疯一样的跳到了一块石碑之上，大声吼叫起来！ “夫道者，天之所律也！天之律，君之所治也！君正则臣自清，臣清则民自正！民正则国自强，国强则天自律！故曰：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这？……”小舒学士见他这个样子，想上前去劝一劝，可又不太敢。 肃慈则是看了一眼周围，见已经聚集了不少围观群众，连忙向乾龙卫使了个眼色；几名乾龙卫也慢慢绕着圈，来到了那扇石碑的背后。 侯浪平此时却已完全亢奋，根本没注意到周围的情况，依然在大声演讲！ “……王者之国，使民富！霸者之国，使士富！仅存之国，使大夫富！无道之国，使国家富！故曰：君为臣纲，君不正，臣投他国！夫为妻纲，夫不正，改嫁他人！国为民纲，国不正，民起伐之！……” “啊！” 就在这关键时刻。 几名龙乾卫一扑而起，终于将侯浪平一下抱倒在地！然后抓起地上的一坨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赶紧塞进了他的口中。 小舒学士忍不住捂了一下自己的嘴，差点吐出来。 肃慈也皱了一下眉：“侯浪平！你辱没圣贤，罪不可恕！给我摘下官帽，剥去官袍，押入囚车，回衙听参！” “咕噜……你……你敢！” 侯浪平整个人已经狂爆了，将口中的事物吐了一半，咽了一半，终于再次开口说话！但制服他的几名龙乾卫，都是武圣级别的高手，根本挣脱不开。 只几下，侯浪平就被塞进了准备好的囚车之中。 这让他更加大吼：“啊，肃慈？你……你耍流盲，你耍流盲啊！……你敢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刑部尚书，侯！浪！平！” “我曾祖是南渡的中兴之臣！你敢这样对我？你算什么东西！大肃江山是老一辈的英雄保下来的！你只是个坐享其成者！……” “您就少说几句吧？” 眼见这辆准备押送乔银的囚车，如今竟然押送了侯浪平，小舒学士也是一阵无奈。 肃慈则背着手，走到了囚车旁边，用手指了指他刚才踩过的那块石碑：“侯大人，您看看清楚，还认识他吗？” “……” 侯浪平喘着气，回头望了肃慈一眼，又顺着他的手望向了那块石碑。 “孟……禄……寒？……” 看见这三个字，侯浪平顿时一阵哆嗦！整个人随之安静了许多，终于不再呐喊了。 肃慈说道：“晚辈在朝中，也听过当年四进士的佳话！侯大人，舒学士，祁大人，还有这位孟老先生，是同科同年的交情！当初在连升客栈立言，说今后要是做了官，定然不负国家，为朝庭和百姓做点事。” 说着，他望了小舒学士一眼：“舒大人，有这回事吗？” 小舒学士顿时满脸羞惭，微微抬起袖子挡住了脸，不敢再看那方石碑。 肃慈对侯浪平说道：“你的罪行，天知地知，但请不要在这里喧哗！孟老先生毕竟是乔老夫人的丈夫，也是乔银的生父，如何处置你也不是我小小一个提刑司说了算的。还是交由皇上发落吧？” 说着，他猛然挥了一下手：“带走！” 随着车轮嘎吱嘎吱一阵响，侯浪平就被押送在囚车之中，重新向着源州府而去。 周围的百姓们也都指指点点，更有特地赶来看热闹的。毕竟堂堂刑部尚书，来到源州指高气昂，走的时候成了阶下囚，世事无常，总归让人感叹。 另一边，小舒学士则是在孟禄寒的坟茔边，用袖子将石碑顶上擦了好几遍。 见肃慈过来，向他请了一下：“舒学士请？” “请，请！” 小舒学士连忙陪笑了一下，回头对着墓碑又拜了几拜，这才钻进轿子，不再出来。 日落时分，钦差一行来到巡抚衙门。当天晚上，源州就用电折将案情禀报给了皇帝…… …… 砰！ “浑帐！” 晚上，怡心殿。皇帝将手上的电折抄本摔在地上，气得破口大骂！ 这让坐在两侧的议事大臣，包括骆诚国和司马匡都站了起来，不敢出言。 “这个侯浪平，简直丧心病狂，有悖人伦！他，他身为钦差大臣，竟然不顾朝庭礼法，在泯南当着百姓的面儿，污辱圣贤！简直琴瘦不如！” 看着皇帝背着手在殿前走来走去，骆诚国和司马匡不由得对望了一眼。骆诚国面色平静，司马匡的脸色则是极其难看。 并不光是因为乔氏居然是人仙。 真正让这些清流士大夫们措手不及的，其实是泯南发来的电讯。 包括司马匡在内，这些年都没有把这些奇技吟巧放在心上，甚至根本没有去了解过。如今真正见识到了它的厉害，终于是晚了一步。 这一切的发生，如此乞巧，如果不是这对君臣有意为之，那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 不光是司马匡，甚至安南也是败在了这电讯的手上。如果不是讯息传递如此快捷，安南即便是败，也不可能败得这么快，还这么惨。 “你们说，这事该怎么办？” 皇帝平复了一下情绪，重新回到龙位上坐了。 虽然有很大程度上是在演戏，但看得出来，他的确气得不轻。好在怡心殿装上了洋务衙门呈送的窗户，让大殿内十分凉爽，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夏日的烦闷。 司马匡想了想，启奏道：“回皇上，按上古例：辱圣贤者，处凌迟，诸九族！按本朝例，辱圣贤者按抗旨论罪，枭首，夷三族。” “……” 皇帝听了，略微沉默了一下。之后望向了骆诚国。 骆诚国说道：“皇上，辱没圣贤确是重罪，但大肃此时与安南战事未定！臣以为，此事关乎前线军心，不宜张扬，不如暂且留中为上。” “嗯。” 皇帝沉吟了一下，便问道：“那，前线战事如何？” 骆诚国说道：“回皇上，我军势如破竹，海陆两军已迫近安南王城！不过转进易，破城难，以乔银与大将军王的战略，理应会请旨退兵。” 皇帝点点头，又问道：“退兵之后，侯浪平的事乔家必然计较，怕是会伤及朝庭体面！如果不计较，又恐伤及圣贤体面，这倒叫朕好生为难。” 说着，他望向了司马匡：“司马大人，您觉得呢？” 司马匡坚定地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污辱圣贤，必然要以国法治罪，皇上下旨便是。” 骆诚国则说道：“皇上，侯大人主持刑部，无功亦有劳！堂堂一品大员，国之尚书，岂能因言而罪人？臣恳请皇上将奏折留中，再商议不迟。” 司马匡怒道：“国有律法，岂有不尊之理？” 骆诚国也怒了：“法外留情，才能少判冤假错案！” 他说完，一边的小王爷刘彧也站了出来：“皇伯，儿臣肃来与侯皓然不和！但儿臣这次也以为，仅以一言而罪人，侯大人罪不至此！” 图力深，肃应星，许光启等大臣也都站了出来：“皇上，臣等愿为侯大人讲情！” 皇帝见了，也对司马匡说道：“司马大人？侯尚书也是你多年同僚，不说其他臣工，就是侯府的夫人和公子，咱们怎么向人家里交待？” “……” 司马匡看了皇帝一眼，又看了一眼骆诚国，还有那些都用恳切目光望着自己的大臣们；只得说道：“皇上所言极是，法理也得兼顾人情！臣也认为，侯大人罪不至此，恳请皇上法外开恩。” “这就好了！” 皇帝听罢，再次感动的站了起来，一左一右携住了骆诚国和司马匡的手。 “咱们君臣有情有义，方为国家之福啊！” “皇上圣明！……” 第二百五十二章 天子封神 安南。就在大将军王兵临城下的第三天，大肃却出乎意料的下令退兵。 不久，朝庭发布上谕：安南挑起边衅，大肃出于自卫而反击。今已击退来犯之敌，因此罢战。大肃不取安南一砂一土，安南也休要再贪恋大肃一草一木。 圣谕一出，举世赞叹。 大戎皇帝也发出圣谕，盛赞大肃不失德化，教养番蛮，乃正道楷模！这让句丽，东洋诸国，西南诸国无不赞誉。就连东瀛也遣使到达银京，与大肃修好。 不过大将军王退兵之后，并没有离开廉州，而是继续陈兵边境，与安南展开谈判。 没有大将军王镇守擎海关，大戎并没有任何举动，反而支援了大肃十万石粮草。这样的信号，更使得周边小国认清了形势，纷纷指责安南的侵略行为。 这个时候，大肃各路军马才认识到乔银的厉害之处。 如果真的死攻安南，必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攻破的。即便攻破，还会发生惨烈的巷战，那时大肃的军备优势将大打折扣，一战而胜的威名也荡然无存。 况且，如今的安南已经开拓了许多新领土，真要继续打，只会陷入战争的泥沼。 而现在，海陆军凭借优势奇袭，直捣黄龙，取得全胜！然后展现大国风度，退兵谈判，让周围邦国都为之赞叹，军事和舆论占据了至高点。 安南是真正的一败涂地。 用他们国王的话说：“我们苦心经营几十年的事业，自信，被大肃一朝又打回了原型。” 不过安南人怎么想的，已经不关乔银的事了。 作为丁忧的官员，他早早回到了太平庄，真心实意的在母亲灵前守孝。 …… “嫂子，你这副肖像画得真好！” 周府的书房里。小宁用工笔画出了乔氏的诰命肖像，乔银看后不由得连声赞叹。 这幅肖像长九尺，宽五尺，画中的乔老夫人身着诰命朝服，正襟端坐，透露着无尽的庄严，慈爱；虽然她的脸上有一块黑胎，但在小宁巧妙的笔触下，显得更像阴影，反而让人物生动立体，跃然于纸上。 小宁放下笔，叹息道：“婆婆就这么去了，我能做的也只有为她画像了。等这幅画像被供奉进太庙，她这一生的功德也算圆满。” 说着，她将肖像画挂了起来，点上了香。 圣贤薨逝，肯定是会奉入太庙的。 皇帝已经下旨，册封乔老夫人为东桥星君。从今以后，每年国祀祭天，她将与诸子圣贤一同享受香火，接受历朝皇帝的叩拜，这是亘古不变的礼仪。 所以太庙的画像，自然不能轻率。原本衙门是想让乔银来画，不过乔银把这份殊荣让给了小宁，毕竟她侍奉乔氏这么多年，理应得到这个待遇。 小宁也没让乔银失望。乔氏的肖像挂上之后，形神兼备，将她的品德，仪容完全表达了出来。 乔银凝视良久，不由得又望了小宁一眼。他能感受到，小宁已经是鬼仙之身；而且小宁的神魂极其坚韧，与自己有着相似的气息。 “嫂子，你？……” 小宁也回过神，微微点了一下头，“是的，我参悟了你说的‘大悲还魂经’！可惜婆婆已经不在，这部经文怕是很难流传下去了。” 乔氏的肖像，是小宁用道心描绘出来的。它的本源正是来自于乔银的“大悲还魂经”。 乔银这些年，把大悲还魂经一点一滴都传授给了小宁。小宁如今终于领悟到了其中意境，这副肖像正是她道心的体现。 普通人看到这副画，只会看到一位慈祥的诰命夫人。但会望气的高手，则能领略到一尊端坐于莲台的菩萨，从而揣摩其道术意境。 乔银也品味着这副图，说道：“看缘分吧，毕竟后人也有自己的道心！况且大道易得，小术难求，母亲留给后世的，永远是以大道为先。” 他当然知道，武和道这种东西，传承都得看缘分。诸天造化轮也好，大悲还魂经也好，普通人得到后修炼成武圣，鬼仙，那是有希望的。 但想练出大神通，还是得靠自身的机缘。 “夫人，小姐！肃大人求见！” 就在乔银和小宁缅怀先人，谈经论道之时，管家在书房外传了一声。 “肃大人？” 小宁似乎对这个人有印象，“对了，他就是前些天代朝庭来吊唁，后来缉拿侯浪平的那位提刑官。” 乔银点头道：“原来是他！其实我也正想去拜会，正好他就来了，可不能轻慢。” 说着，乔银便让管家引路，出得书房，一路朝偏厅而来。 …… 偏厅。 电磁窗让屋内凉爽而清新，隔绝了酷暑的炎热。冰凉的绿茶更是让客人平心静气，彰显着圣地的待客之道。 乔银到来后，一位头扎素绸，腰系白绦，身着便装的年轻公子从客位上迎了起来；虽然头七已过，他来到周府依然带孝，可见其敬重圣贤，不失礼仪。 乔银则是身着斩衰，重孝在身。 见面后，公子恭敬的过来行了一礼：“乔大人！” “肃大人！请！” 乔银也躬身回了一礼，请他坐了，自己也坐下相陪。 这位便是肃慈，乔银在两年前见过，当时还出手救过他一次。当初结的善缘，如今又回头帮了自己，或许在冥冥之中真有因果注定。 肃慈与乔银寒暄了两句，便开口说道：“乔大人，侯浪平侮辱圣贤，已被下官以国法缉拿，现羁押在巡抚衙门。只因此案非比寻常，所以朝庭想听听您的意见，如何处置侯浪平为妥？” “我的意见？” 乔银似乎早有所料，略一思索：“以我个人的情感，我自然是巴不得将这侯浪平一家碎尸万段！但这种事情肯定不能做，如果能做，皇上直接下旨就是了，何必又让肃大人来问我？” 肃慈微微点头：“乔大人果然能揣摩圣意。” 乔银也稍稍摆了下手：“揣摩圣意，我还差点，不过皇上的打算我多少能体会得到。大肃司法，越来越跟不上时代发展了，不光是皇上，我想您这位大肃提刑官，多少也有类似的感受吧？” 肃慈听了，不由得感慨道：“如君所言，在下确有所感！我坐堂于应天府，每每想与百姓申冤，但也因律法所缚，难以施展。待要向朝庭进言，却又不知从何谈起？为此日夜忧思，难以释怀。” 乔银便说道：“所以关于立法的事情，我们源州正在一点一滴的探索。再过段日子，就是我们再次召开议会的时候了，肃大人如有兴致，一起看看如何？” “议会？” 肃慈以前来过源州，但那个时候还没有开过议会。 乔银说道：“是近几年为了规范各种新兴产业，由当地衙门和士绅，市民代表共同成立的。起先只是为了协调各行业间的矛盾，后来意外的发现，它可以作为立法机构，于是正在慢慢引导规范。” 说着，他将桌上的茶杯，糕点盘微微摆弄了一下，问道：“敢问肃大人，哪杯是茶，哪盘是糕点？” 肃慈不明何意，只是指了指：“当然这杯是茶，这盘是糕点了。乔大人所问为何？” 乔银则是笑道：“如今我太平庄是圣地，所以我们定了新规，这杯是糕点，这盘叫茶。” “……” 肃慈微微一愣，旋即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来如此！” 乔银便说道：“这就是旧司法体系中很大的一个漏洞：什么都是刑部说了算！这好比一个人踢蹴鞠，又当选手，又当裁判，如此司法何来公正？” 说着，他拍了拍手。 少时，客厅里走进几个丫鬟，小厮，嬷嬷，管家；只见乔银又指了指桌上的杯与盘：“现在请大家作个见证，你们自己商量一下，哪个叫茶，哪个叫糕点？” 众人不明所以，于是实话实说：“回大小姐话，这杯是茶，这盘是糕！” “好。” 乔银点点头，将一盘糕点分给了家人们，让他们边吃，边候在一边休息。 回头又对肃慈说道：“刚才，我召集大家开了一个小议会：大家一致认为杯子里的是茶，盘子里的是糕点！既然如此，我们太平庄的新规就立下来了。” 说完后，他摆上笔墨纸砚，将这个所谓的“新规”记录了下来，然后还签上了名字。 肃慈连连点头：“原来如此！” 于是乔银又问道：“陡胆再问大人，哪个是茶，哪个是糕？” 肃慈笑道：“坚持已见而已。” 乔银也笑道：“如果我偏说这杯是糕，这盘是茶呢？” 肃慈便拿起他刚刚签过的纸，对候在一边的家人们说道：“诸位都是周府的人，本官拿的这条‘新规’是大小姐签过字的，能作数吗？” 一位管家拱手道：“回大人话，既然是大小姐签字画押，那就作得数。” 肃慈又问道：“但是现在，犯了家规的可是大小姐？” 管家说道：“家规之下，人人治之！倘若立规者自己不守规矩，这家规又有何威信可言？” “说得好！” 肃慈听罢，忍不住拍案而起，由衷赞叹！ 回头对乔银拱手道：“乔大人治家有方，这议会立法果然不同寻常！肃某多年疑惑，终于在今日拨云见日，此翻造访，当真不虚此行。” 乔银也连忙站了起来，虚托了一下肃慈的手：“大人言重，其实这绝非乔某一人之功，是整个源州，乃至泯南发展蓬勃，从社会中孕育而生的。” 说到这里，他拿出一把银币交给管家，赏赐给了这些家人，将他们遣散了。 然后，乔银对肃慈说道：“时候不早，府中守丧持斋，不便招待大人。不如我们到外面转转？很多事情，不身临其境体会，光靠说是说不清的。” 肃慈欣然应允：“来此正要讨拢，请！” “请！” 第二百五十三章 圣地的气象 太平庄上，乔银和肃慈一路游览，边走边聊。 乔银介绍当地的土地政策，以及由此应运而生的各项新规。肃慈也根据所见所闻，结合着相应的法规，品味着其中的道理。 盛夏时节，蝉鸣蛙叫；阳光透过树冠的间隙，斑斑点点洒在平展的石土路上，显得祥和而又温馨。哪怕天气如此炎热，却能让人的心静下来。 此时也正值夏收时节，泯南又迎来了一个好年景。太平庄又是源州最早改革土地的地方，农民收入最高，一个个喜气洋洋，干劲十足。 改良后的稻子在太平庄试种成功。如今一亩水田能收获八百斤稻子，以后必然会开始推广，那时新政的成就将再提升一个高度。 肃慈之前来这里，都是琐事缠身，没有心思去了解。在他的印象中，源州无非是开展新政，人民相对富足，繁华程度不下于京城。 但现在静下心来，他才意识到源州的繁华似乎更在京城之上！毕竟京城是集一国之力奉养出来的，源州是完全凭本地发展起来的。 就拿庶民体操来说，源州是推行真正彻底的地方。田野里劳动的农民，绝大多数都孔武有力，武徒武生遍地都是，武士，甚至武师也不稀奇。 他们劳作的农具，也都是精钢和玄钢打造。这在以前是只有军队才能装配的，但这里成立了诸多生产队与合作社，让普通人用得起这样的工具。 强健的体魄，精良的农具，优质的种子，加上合理的劳动分工，让农业生产效率十倍的增加。一个人顶十个人，在太平庄绝对不是空谈。 而且人民的体魄强健了，不代表就一定要当苦力。小河与小溪上，一座座水库上转动着水轮机，把打粮，研磨这些劳作全部分摊。 太平庄如今有数百户人家，但真正种地的还不到一半。因为粮食加工同样从小农走向集约化，从事这些工作的人并不比种地的人少。 由于产业分工越来越明细，围绕周府建成的各种农业加工场也越来越多。半数以上的居民都在这里落户，完全不同于传统的农村风貌。 加之乔银从海外带来的银行，也开始在源州筹备了。太平庄再次成为新政试点，建立了第一个信用社，这让本地的经济更加活跃。 建立信用社，洋务衙门已经有了成功经验。等各乡镇的信用社都顺利运营，银行就能真正成立。 “太平庄如今已经是一个乡镇了，恐怕再过几年就要并入源州，成为州府新的行政区。” “我说源州怎么这样大，原来是发展扩建出来的！说实话，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大的城市。” 乔银带着肃慈在太平庄转了一小圈，不觉已至正午。 沿路上，周边的人家都开始炒菜做饭；夹杂着油烟的香气四散飘溢，直勾人肚子里的馋虫。 现在的太平庄，普通农家小户的菜品都有了肉沫斩蛋，肉糜豆腐，或者猪油烧鸡。再配上各种小菜，清茶，香喷的米饭，足够让人吃饱吃好。 这是乔银幼年之时，村里的富农，甚至地主才能过上的生活。而现在，大半的村民日子都是这样，孩子们更是活泼健康。 眼见到了饭点，乔银便在一家小摊歇息了下来。 肃慈大量着周围清爽的景致，由衷感慨道：“真是夺天地之造化！亏太平庄如何能进行土地整改，将乡土建设成这个地步？难怪老夫人修得人仙业位，真是让人敬佩。” 说着，小摊老板也过来接待客人。 “哟，乔大人，还有这位老爷！来用点儿什么？” “小赵哥，两年不见，你越发精神了啊？” 乔银似乎和这个老板挺熟，说起话来很是随意。 “我们就过来坐坐，炒俩农家乐就行。比如你拿手的红烧鱼桥，油泼田鸡，泥鳅钻豆腐，还有那个酱油肘子……对了，再来一大坛冰米酒！” 说着，他问肃慈：“肃兄是习惯吃饭，还是吃面？” 肃慈笑道：“来到泯南，自然是吃饭了！我倒想尝尝你们这里高产的大米是什么味道。” 乔银便问老板：“有新米吗？” “有！” “那就炒两大碗来！” “得！二位稍候，马上来！” 老板唱了个喏，先把酒端上了桌，便到后厨忙活去了。 装酒的是一口九寸高的青花大瓷坛子。 因为装的是冰米酒，坛子端上来就已经结出了一片水珠，看着让人神清气爽。乔银轻轻将坛子托起，往肃慈的青花碗里倒了一碗。 这一大坛酒少说有七八斤。乔银却能捻着坛口，轻松自如的将酒倒出来，好像泡茶一样。 肃慈不禁赞道：“乔大人好功夫！如果在下没看错，你已经突破境界，要成就武圣了吧？” 说着，他也接过酒坛，为乔银的碗里也斟上了一碗。 乔银也赞叹道：“肃大人更是深藏不露，原来已经是武圣先天！佩服！” 肃慈是武圣，这并不稀奇。但他却是修炼出武道拳意，踏入先天境界的武圣！这就非同一般了，要知道他也就比乔银大几岁而已。 肃慈也并不过谦，只说道：“在下之前在源州中举，险些遭人陷害，多蒙一位侠士，不光搭救了在下性命，更是指点我打破心结！之后会试得中，武道也为之突破，可以说泯南是在下的福地，圣地。” 乔银听了，也颇为欣慰，和他一同举碗道：“如此，我们就为这圣地干杯！” 说着，二人一同举碗，将酒饮了下去。 冰凉而又甘甜的米酒，在酷暑时节一碗入肚，当真让人口鼻冰爽，心腹舒畅。 肃慈放下碗，再次感慨道：“泯南当真富足，连这种街边小摊都能用得起冰！” 诚然，这种乡镇街道边的小摊，依着土墙而建，就是几支竹蒿搭个凉棚。就连桌椅都凑不出一整套，实在和吃冰有些违合。 乔银笑道：“因为洋务发展日新月异，制冰不用再等到冬天了。大人在舍下作客时，就没有发现房里比较凉快吗？” 肃慈这才反应过来：“哦，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贵府房子盖得通风呢！” “哈哈……” 说着，小摊老板已做好了菜，一盆一盆的端了上来。 正值饭点，乔银和肃慈也真饿了。这农家菜虽不精致，味道却十分可口，加上冰米酒下饭，二人都吃得很香，不消多少功夫就将饭菜一扫而空。 结了帐，乔银便请肃慈一道往州府而去。 …… 源州府依然是那么繁华。 沾染了一点本地的乡土气息，肃慈也逐渐看清了繁华是如何造就的。 各种产业，场房，在源州府遍地开花。正如农民提高了素质，改良了生产工具，重组了合作关系，就能让生产十倍的提高。 城市中的工场生产力则是几十倍，上百倍提高。 毕竟工场的生产更为自由。哪怕水车，水轮也受季节影响，却远不像农业靠天吃饭。 周家的纱场，丘家的织布场，宁家的搪瓷场，郎家的灯具场，孙家的造磁场，祁家的锅具场……另外还有电讯衙门，邮政衙门，净水衙门，以及大小不一的各种场房，有的私营，有的官督，有的商办，交汇成了源州庞大的产业群。 街上，各色行人，车马来往穿梭；拉着二轮人力车的车夫也在招揽着生意。偶尔看到一个在电讯杆上张贴纸片的，以为他是闲人，其实人家也是在帮工，是某家老板雇他出来贴洋画广告的。 至于清水洒路，大扫净街，这种皇帝出行才有的待遇，源州时刻都有。 因为街上实在太热闹了，当地衙门有专门的清洁工打扫街市。于是就有了清洁工和张贴小广告的工人发生冲突，毕竟都要挣钱吃饭。 源州常驻人口超过二百万，几乎和银京相当。但和京城不同的是，这里大部分人都有正当职业，或许他们从事的职业以前根本没人听说过。 这样的社会结构，旧衙门根本无法管理。 一路上，乔银便和肃慈聊着源州的发展，以及议会召开的意义。肃慈也聊了一些自己参加会试的往事，被皇帝召为龙乾卫，外放在应天府当了提刑官的事。 正好肃慈是掌管刑律的官员，因此乔银解释议会职能，他能够理解其中的道理。 “乔大人，您先别说累进税的事了……” 当然肃慈现在最关心的，还是路线问题，“咱们好像走错路了吧？这里是利济小路，不是利济北路……” “啊？” 乔银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我在海外忙了两年，回来一看居然不认路了？呵呵……” 利济路，就是兴建赡民堂的地方。 赡民堂原本只有一座，后来又分为赡养老人，残障人士，残障儿童，健康儿童等多处堂院。随着街道扩建，就有了利济南路和利济北路。 另外，这里还是源州第一所医疗合作社所在地。 为了钻研医道，郎先生召集了诸多幕僚，游方和尚，道士们成立了合作社。随着乔银带回大量香料，药材，甚至元婴丹，终于让这所合作社也开始壮大。 医疗和残障赡民堂建在一起，本意也是为了救死扶伤。同时也为传播道术又打了一道幌子。 因为机构太多，修建的塔楼也越来越多，于是又有了利济东路和利济西路。 加上机构里的官员和干部们也要生活，相应的服务业也应运而生，终于就出现了利济小路，利济横路，利济侧路，利济偏路等一大片细街小巷。 等乔银终于找到儿童赡民院的大门时，肃慈都怀疑他是不是本地人了。 “乔大人，您也是打乡下进城不久吧？” “胡说！我八岁中的秀才，就是在省城考上的！” 第二百五十四章 广厦千万间 “幼童抚养院”座落在利济北路正街，外围是一圈并不高的石墙，只有当间的拱门修建得很高大。悬挂的匾额落款显示这里刚建成不久。 走进正门，场地内便是宽阔的操场，场地正中耸立着那座九层高的塔楼。 塔楼很正，简约而不花哨，构建也非常合理。底层占地约十亩，显得宽阔宏伟，大小房间足有数十个，都是办公的各处衙门或宿舍，仓库。 楼层的四角都设有楼梯。登上二楼，顿时豁然开朗：因为走廊是一侧露天的。 走廊沿着塔楼外周，围成了东西南北四段，首尾相连。即可以绕一整圈，也能在拐角处随时上下楼，要找哪个衙门的房间都很方便。 来到拐角处，走进楼道再上楼，又是一片豁然开朗。 塔楼每登上一层，主建筑都会缩小一圈。所以楼梯修建在楼道内，走廊则修在外围，这样即保证了建筑的美观，又兼顾了承重结构。 从外面看，塔楼就像一个大而扁的宝塔，每层的四周都是栏杆游廊。骨架是钢筋洋灰，材料是砖石木材，美观，坚固，稳定，而且对土地利用到了极致。 即便是顶层，也有五亩大小的面积。就这样一座建筑，在市区节省了几十亩用地，所以源州现在的塔楼已经修了几十座。 “真是了不起！这塔楼如果推广开来，能节省出多少土用地啊？” 肃慈跟着乔银一路登到第九层，放眼望向了塔楼林立的源州府，当真领会到了什么才叫“广厦千万间”。 乔银笑道：“我前年出海，这里的塔楼才修了十来座，当时还是稀奇货！后来汪绅士承包了很多工程，号称是‘十天能铺一条路，九天能盖一层楼’，我还不信？如今回到源州，才知道都是真的。” 肃慈也笑道：“我就说，你怎么像头一次进城？原来还有这么个典故。” 这座塔楼，就是赡民堂中的一座。这里收容的，都是无家可归的幼童，甚至还有弃婴。 孩子们按年龄大小，分别居住在不同的楼层。婴儿有专门的奶妈照管，年纪幼小的正在楼下的操场上嬉戏，年纪稍大的则在教室里读书。 肃慈听得出来，他们念的正是“庶民蒙学”。 庶民蒙学，庶民体操，当真是改变了整个泯南的社会面貌。无论是乡下还是城市，无论是官绅还是平民，大多数人都强健有力，显露出勃勃生机。 读书识字，修身习武。源州一个普通人，或许都够上童生资格了，优秀的甚至可以称为秀才。不过他们并不是知乎者也的秀才，而是能劳动的平民秀才。 眼看夕阳西落，乔银拿出怀表看了一眼，说道：“这里该下班了，咱们过去瞅瞅？” “好。” 二人沿着走廊绕到西侧，乔银敲了敲门，带着肃慈一同进了一所小衙门。进门后，便看见房间的办公桌后，一个盲眼女孩正在整理着桌上的文案。 “小银姐姐！” 感受到乔银的气息，她非常开心的站了起来，之后又疑惑的问道：“这位是？……” “哦，在下肃慈，京城来的提刑司。” 肃慈知道，这位女孩定然就是祁小怜了，创建赡民堂的最大功臣。连忙行了一礼。 祁小怜也还了一礼，之后放下手上的东西，请乔银和肃慈一同坐了，又倒了茶水招待。 这里的房间同样装了电磁陶叶窗，所以地处西晒，内部却清凉舒适。祁小怜拿出茶水的柜子，明显也是制冷的冰柜，茶水清凉爽口，非常解暑。 招待好大家后，小怜问道：“小银姐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乔银说道：“当然是惦记着咱们的赡民堂，还有就是有些想你了，所以过来看看。” 小怜脸上微微一红，没说什么，但看得出来很受用。 肃慈一路听乔银介绍，对桌案上的书本有些兴趣，只问道：“在下能观摩一二吗？” 小怜请道：“当然，这些都是教材，公开的。” 肃慈便欣然接过一本。 他略略翻看，不禁大为惊骇：因为这些教材，居然都是教习道术的！而且大多是以残障人士修炼为主，证明乔银当真没有骗他。 “幻视出壳法？……幻听出壳？……幻味出壳？……幻肢出壳……我的天！这些功法我简直闻所未闻，诸位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些绝世宝典？” 凭肃慈的眼力，当然知道这些典籍绝非普通，是能让残障人士克服自身缺陷，化废为宝，修行道术神通的经典。但他从来没有听说过。 而且他似乎还能感觉到，这些典籍也和“庶民体操”一样，对心性有着很大的考验。心地正直的人，更能体会出其中玄妙，心地不纯的人则很难修出神通。 “从哪里来？ 乔银见他发问，自然很是得意，“当然是我的小怜妹妹研修出来的，不然还能从天上掉下来？” 小怜听了，脸色再次一红，不过也有忍不住的成就感。 “居然……是这位小怜姑娘修研出来的？” 肃慈则是怔住了。 他将目光从教材移到了祁小怜的身上；这个时候，才真正注意到了这个女孩。 祁小怜的眼睛天生不能视物，而且眼珠是灰蓝色的，看起来有些诡异。但这双眼睛长在她的脸上，却出奇的产生一种协调，甚至有一种异样的美。 似乎也感受到肃慈在打量自己，祁小怜有些不好意思，默默垂低了一点头。 “咳！” 乔银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肃慈也惊醒过来，连忙将教材还给了祁小怜：“这道术实在博大精深，在下一时心神失守，还请见谅。” “大人过誉了。” 祁小怜也将教材放在桌上，回过神来。 乔银便说道：“如今教材已然齐备，各大赡民院也基本落成。老人，成人的事情都好定夺，就是这幼童院，需要再好好斟酌一下发展才好。” 祁小怜点头道：“叔叔婶婶也是这么说的。叔叔说，健康的幼童如果有人愿意收养，那是再好不过！哪怕是残障幼童，最好还是给他们一个家。” “不错。” 乔银对此非常赞同，“家庭是任何赡民堂无法取代的！只是孩子若非亲生，我们不能保障父母能对他们视如已出。不然，我宁愿孩子们呆在赡养堂。” “所以，郎先生他们提出了一些条呈。” 祁小怜说道，“比如前往海外的，其实有的人并不是真夫妻，孩子也不是他们的孩子！但为了得到出海安家的资格，他们临时凑到了一起。” “居然……有这种事？” 乔银对这个消息，当真有些意外！ 为了保障海外发展，衙门一直是以家庭为单位优先迁徒，单身汉留在源州务工。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流民中居然有自己组成家庭的，搭上了顺风船。 不过对这些事，乔银必然不会追究。谎言分善意恶意，这些人在主观上只是为了生活，并不害人，而且这些举动倒是给了他很大的启发。 “既然如此，我们就和祁大人再商量一下，稍微放宽一点出海的限制？只要愿意带上孩子，就能有出海的名额，家庭也不一定要限制为夫妻，什么兄弟，叔侄，甥舅都可以！毕竟就是源州，也未必个个家庭都健全。” “嗯，郎先生也是这么说的！谢谢你，小银姐姐。” 小怜显得很是开心。或许因为她的出身，对于孤苦，残障的幼童更能共情。 肃慈则是坐在一边，倾听着他们的谈话。 他原本只是跟着乔银体察民情，想了解议会的来源。但来到赡民堂后，意外看见了祁小怜这个女孩，也看到了乔银救助残障人士的事业。 “天底下，居然有人做这样的事业！如果残障人士都能学会道术，成为可用之材，那源州必然更进一层！难怪泯南能如此兴旺，京城那班清流，简直不能比。” 几人慢慢闲聊，不觉天色渐晚。 赡民堂的厨房也开始忙碌，给孩子们做着晚饭。 这种衙门设立的救助院，自然不会奢华，毕竟经费有限。在这里当差的厨子也大多是从洋务衙门调来的，煮的都是老套的大锅饭。 不过现在的厨子，手艺都提高了不少。即便没有范师傅那样的水平，大多也能颠得起二十二饮的大锅，因此大锅饭的味道也是越来越香。 各种青菜，豆腐，鸡蛋，肉汤，鱼羹，面条，米饭……并不丰盛，却能保证孩子们健康成长的伙食，一锅锅的从厨房里端了出来。 大年级的孩子们下了课，在老师的组织下帮忙搬锅，盛饭，照顾弟弟妹妹。他们在这里不光读书习武，同时也要学习如何组织，如何生活。 直到天麻麻黑，各个食堂，宿舍中飘扬出来的香气就淹没了半座塔楼，让人再也集中不起任何精神。 乔银望了窗外一眼，说道：“又到饭点了！这里离‘广德楼’不远，我请大家一起去吃饭吧？” “好啊！” 听说乔银请吃饭，小怜很是开心。她平时都在这里吃食堂，但不会错过和乔银在一起的机会。 肃慈自然也不会拒绝，他现在越来越喜欢源州府了：“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很快，小怜收拾好东西，锁上门。三人一同穿出走廊，从九楼重新穿回到了一楼。 回头望去，塔楼上已经亮起了一盏盏的岩油灯，星星点点；各个房间内也不时传出一阵阵孩子们的欢笑声。 “孩子是我们的未来。” 乔银情不自禁的感慨了一句，“小怜，你说这些孩子中，能不能出几个像你一样优秀的人？” 小怜听了，非常肯定地说道：“一定能！” 第二百五十五章 旧物与新生 穿出利济路不远，就是源州现在最为知名的“银松路”。这里汇集了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各路美食，几乎是全天不歇业，从夜晚热闹到天明。 银松路最有名的，则是广德楼，也是美食一条街最高的九层塔楼。 塔楼内宾客云集，高朋满座。乔银出海两年，说起来也算在这里开荤了，邀请肃慈和小怜一同包了雅间，要了酒菜，慢慢的吃喝。 盛暑的晚上依然炎热，不过广德楼的雅间自然也有清爽的陶叶窗。乔银更是点了一个鱼丸火锅，体验着大夏天吃热食的美味。 直到现在，他也终于把议会的内容，慢慢和肃慈掰扯清楚。 “中原几千年以来，都是官家制定律法，百姓遵守律法，这看起来无可厚非。但实际上，官家人没有真正经历过底层生活，因此制定的律法很多都是想当然，不仅不切实际，甚至是与生活常识悖离的。” “特别是源州发展新兴产业以来，诸多事情我们都是第一次遇到，根本没有律法和案例可以参照！于是我们就拟定了一个‘约法三章’，只要不违背大肃朝庭的根本，新条文都是在协商中制定的。” “比如兴建塔楼！本意是发展经济，但需要征地，需要迁民，这就牵扯到了很多关节！衙门不能像北肃押运花石纲那样强拆民宅，征地时还要区分农用地，工用地，商用地，不同的价值都需要协商。” “这种协商，就是一种契约，相当于由朝庭作公证人，让有矛盾的双方通过谈判互相让步，以后大家就以这个契约为准绳；同时，人民既然把执法权让度给了衙门，衙门就要公平的行使权力，保证契约的权威性。” 乔银边吃边聊，就着这座广德楼的建成，诉说了其中很多的复杂过程。 肃慈边听，边揣摩着其中的道理。结合着上午在周府作客，乔银拿茶水和糕点立规的示范，终于明白源州议会，为何能成为立法的根本。 于是，肃慈似乎对乔银的动机有了一点猜测：“原来如此！乔大人的想法，莫非是想把侯浪平的事情，也放到今年的议会上讨论？” 乔银点头道：“正是如此。” 说着，他望向了塔楼外涌动的夜市，说道：“在源州的议会上，曾经争论过这样一句话：侮辱一个烈女，和侮辱一个伎女，罪刑是相同的。” “……” 肃慈听了，不置可否。 乔银继续说道：“或许我们可以说，辱骂一位圣人，和辱骂一位老人，罪孽是否相同呢？” “……！” 肃慈眉毛微微一动，似乎感受到了什么。 见乔银说道：“如果我娘不是圣贤，侯浪平就能随意辱骂她了吗？反过来说，因为我娘是圣贤，所以侯浪平就十恶不赦吗？” 说着，他再次望向了窗外的夜市。 “我说过，如果是为了泄私愤，我巴不得把侯浪平碎尸万段；但我不能为了一已私怨，就让整个源州万劫不复！源州能有今天，皆是因为有一个开放的社会氛围，若今天杀了一个侯浪平，明天又有人失言，我们是不是也要杀了他？如此一来，必然闹得人心惶惶，所有人的精力都要用来谨慎自己的言行，哪里还有精力去创新，去发展？因言而罪人，是利一已而损一国的行为，所以断不可由之！” 肃慈听得入了神。 祁小怜也坐在一边，默默地听着乔银的话。 过了良久，肃慈才忍不住问道：“如果议会之上，大家都认为侯浪平该死，那又如何？” 乔银说道：“圣人云，天意自我民意，天听自我民听！如果人民认为侯浪平该死，那就证明他真的该死！人民憎恶杀人犯，自然不会去做杀人犯；他们如果真的憎恶侯浪平，自然也不会成为侯浪平！但这只是如果，因为我们心里都清楚，侯浪平罪不致死。” 肃慈听了，似乎终于解开了心中的一道结：“是啊，因为说了一句话就犯了死罪，这种律法何其荒谬？如果这次赦免了侯浪平，那真是开创了律法的先例，以后再有人失言，都可以按此例开释，广开社会风气！可这案子是众望所归了，皇上那儿……” “放心，我怎么会让皇上为难？” 乔银笑了笑，“判生死的卷宗，还是得皇上批复！议会放了侯浪平，那是大家皆好；便是议会不放，皇上照样能召集群臣开罪，还能落个人情。” 肃慈听了，顿时又抬起眼睛望着乔银。 乔银说道：“议会只是立法，审判权依然在你们刑部，皇上保留最终裁判权，确保朝局平衡。在地方上，知府，知县主管行政，立法和司法与之分开，这才是最符合现阶段的权力架构。” “乔大人，下官是当真佩服之至！之前只道您会揣摩上意，如今我只能说，您不光顺了皇上的心，还能把自己的事办成？难怪有您在泯南，皇上如此高枕无忧。” 肃慈终于等到了谜底，当真是超出想象的震撼。 “哈哈哈哈……是不是很过瘾？” 乔银也很是得意，又给肃慈满上了一杯酒。同时给小怜也夹了一筷菜。 “对了！你说，侯浪平还在巡抚衙门？” 肃慈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要不咱们吃完饭，就去看看他吧？” 乔银想了想，“要把事弄顺，还是先通个气的好。” “去看他？” 肃慈有些不解，“他是清流，和你们洋务派水火不容！虽说你赦他是为了家国天下，算是救了他一命，但他不会领你的情，还得怨你。” “我想，他应该不会，起码不会当面怨我。” 乔银又从火锅里夹了一个鱼丸，放在了面前的碟子里， “肃兄你知道，泯南的鱼丸为什么好吃吗？因为鱼丸里掺了一点肉，正如肉丸为了好吃，里面也掺了点鱼一样。这是我们的大厨范师傅悄悄告诉我的。” “……” 肃慈听了，不禁又夹了一个鱼丸，蘸了香料，放进口中慢慢咀嚼；果然尝到了一点肉味！ “原来如此？” “是啊。” 乔银点点头。 “其实，任何新生事物都是诞生于旧事物之中的，它们传承了旧事物的优点，同时演化出旧事物不具备的长处！所以把洋务和传统的儒家，清流对立，这种思想从根本上是错误的。或者说，这是守旧势力为了打压我们，故意制造的对立。” 肃慈听了，不禁又问：“这么说，你还是儒家？或者说，你也是清流？” 乔银笑了笑：“那肃大人可以自己看看，我们这些人除了当的差不一样，有什么地方不像清流？” 说着，他放下筷子，摊开胳膊，好像特意展示自己。 肃慈点头道：“的确？你们除了推行新政，航海，搞这些‘奇技吟巧’之外，倒是个个正直，忠孝仁义！比起京城那班所谓的清流，要清流多了。” 乔银说道：“所以，他们才会讨厌我们嘛！” …… 入夜。 巡抚衙门之内，灯火通明。 正在客房吃着宵夜的侯浪平和小舒学士，突然听到门外一声传唱：“肃大人到，乔大人到！” “嗯？” 听到这个传唱，侯浪平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小舒学士站了起来，走到门口说道：“到什么到，不见！” “慢！” 侯浪平想了一会儿，却是拦住了小舒学士，“肃大人是我们三司一员，乔银更是太平庄的人，还是请他们进来吧？看看他们要做些什么。” “嗯，传！” 小舒学士见他大义凛然的样子，便放开了门。 少时，门外走进一男一女，正是肃慈和乔银。 离了太平庄，肃慈自然是一身便服。这个司马家的庶子，如今已然长大成人，特别是在小舒学士的眼中，显得如此长身玉立，少年威仪。 而乔银一进屋，就让满屋的氛围肃穆起来。 乔银身着清淡便服，头带白色网巾，腰悬素带，身量挺拔；虽然正在大孝，也丝毫不掩其明艳，又让人生不起半点亵渎之感。 侯浪平并没有见过乔银，也不止一次的想象过乔银是什么样？或貌如天仙，或丑陋不堪，甚至是和周府那个小媳妇一样娇俏可人？ 直到真正看见，他才彻底死下了心。 加之侯浪平有辱圣人在先，如今乔银亲自登门，已然压迫得他大气都不敢喘。 “哟，侯大人胃口不错啊？” 肃慈看了眼桌上的饭菜，便先搭了个讪，“还是这么喜欢吃螃蟹，这泯南的螃蟹吃得惯吧？” “呃，还成。” 侯浪平连忙陪笑了一下。 衙门里自然没真把侯浪平投进大牢，毕竟是朝庭的刑部尚书，最多走个形式而已。 所以侯浪平现在穿着一身绸缎便服，脸上的伤早就养好，就连被打掉的牙齿也重新长了出来。这是养生到练髓境界，能落齿复生，自与常人不同。 这几天他住在巡抚衙门，可以说是吃好喝好，唯独就是心情不好。 做了亏心事，就怕“鬼”叫门。 就在侯浪平发呆的时候，乔银上前拱了拱手。 “侯大人，这厢有礼！在下这次来访，是想和您商谈浮言之案，只因大人去敝庄吊唁之时有失礼仪，所以……” “那个……丢，丢人了啊。” 话没说完，侯浪平一下惊觉，就用袖子挡住了脸。 “我当时……当时昏了头，毕竟我们是钦差，是去察案的！结果还没进庄，就让令堂的气蕴震慑了；一时急火攻心，就失了智，丢人！丢人了……” “二位，坐？” 小舒学士也连忙过来陪笑了一下，象征性的抹了把旁边的座位，请乔银和肃慈坐了…… 一个时辰之后。 乔银和肃慈告辞而出，侯浪平和小舒学士也恭敬的将他们送出门。看大家情绪平稳，案子似乎真的得到了缓和。 第二百五十六章 第三届议会 六月中旬，时节已至小暑。 大肃与安南开战，已经过去半个月。虽然战事早已结束，不过战后的谈判事宜还在继续。 与此同时，在源州巡抚衙门新建的议会大楼，今年的议会再度召开。除了商定一年以来积压的各种卷宗，案例，还有一件关乎朝庭礼仪大事也将在这里进行讨论。 这次议会已经是第三届了，较之最早的时候，无论是会场还是会议秩序都成熟了许多。 上午十点。 各处的士绅代表，市民代表云集在此，分别从两边的侧门入场。当地的官员政要也从正门入场。 “肃兄，请！” “请！” 这次议会，乔银自然要参加，同时也邀请了肃慈，还有小舒学士作为客卿旁听。即便走个过场，也算是泯南一地对朝庭察访浮言一案的表态。 议会大楼同样是一座塔楼，底层是各个办事机构，二，三到四楼则是一个整体，也是议会的主大会堂。因此大会堂内部空间很高，周围还有二层坐席，可以容纳相当多的席位。 入场后，泯南巡抚，布政使，按察使，源州知府，江口知府，湖阳知府，还有城区新设立的各知区，以及从泯南各地赶来的其他知府，知县，学政，以及洋务衙门的大小官员基本上都坐在了主席台上。 主席台下方两侧是代表席位，左边是士绅代表，右边是市民，还有农民推选出来的干部们。 乔银在主席台上也有一处席位，肃慈和小舒学士也为客卿坐在了他的旁边。 “好大气派。” 小舒学士看着这满当当的会场，怕是坐了上千人，简直比京师的朝会还要大。而且官民同坐，简直有违圣贤之道，不过他本着带眼带耳不带嘴，从开始到现在都是一言不发。 肃慈则是在源州逛了许多天，虽然也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把注意力全放在会场上了。 少时，一位中年官员走到了主席台一侧，手上举着一个大漏斗，朗声说道：“欢迎诸位来到议会大堂，这次已经是第三届了！通过议会协商，我们源州乃至泯南，解决了相当多的事务，希望本届议会也能顺利举行，圆满成功！” 哗…… 主席台上的官员，还有台下的代表们也都鼓起了掌。 这名中年官员说话中气十足，明显是有修为的高手。而且他说话不仅声音洪亮，手上的那个“漏斗”更是奇特，能将声音再次扩大，传到会场的四面八方。 这个神奇的“漏斗”，正是乔银从纳兰遮拍卖场带回来的。毕竟出海一趟不容易，但凡能带的东西他都会带，并且拿回来给洋务衙门的人钻研。 “漏斗”的构造并不复杂，尾端是几圈白银和锌叠成的金属圈，每圈中间用湿盐布隔断，阔口则是用纸和羊绒糊成的圆筒。如此对着底端说话，圆筒就会发出和人声一样的震动，将声音扩大并传送出去。 弄清楚结构后，洋务衙门很快就仿造出来许多个，今天正好在开会的时候拿来用。不过构造弄清楚了，原理是什么尚在研究。 很快，一名衙吏将一个大漏斗筒架在了主席台正中，也就是巡抚宁卫的桌子前。 宁卫咳嗽了一声，说道：“今年巡府衙门有一个重要提案，就是在我国对安南发起自卫反击后不久，东瀛遣使臣到达银京与我大肃修好！总理衙门给源州发来电讯，说东瀛已开始着手打造全钢铁战舰，所以经过总理衙门的交涉，想让源州找东瀛商谈，承接下制造铁甲舰的产业！总预算，大约在三千万到四千万两……” “四千万两！” “铁甲舰？” 有了扩音筒，在大会场说话终于不用卯足声音去吼了，宁卫说得很清楚，各方代表们听得也很明白。因此不少人也都议论纷纷。 于是，士绅代表中有一个人举手站了起来，旁边的衙吏也将一个扩音筒举到了他面前。 “我反对！ 扩音筒还没拿稳，这名士绅就明确表达了态度！ “四千万两什么概念？那相当于全国半年的岁入！我们源州虽然有了点余钱，但应该把钱拿来扩大生产，发展民生，而不是买这些没用的废铁！安南买了铁甲舰，有用吗？还不是被咱洋务衙门的英雄们打败了！” “说得对！” 不少人听了，也都附和起来。 “你……你放肆！” 坐在肃慈旁边的小舒学士，忍不住就拍案而起！ 虽然他对这些事务没兴趣，虽然他的面前也没有扩音筒，但就是忍不住站起来了！而且声音之洪亮，也让会场大半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巡抚政令，你们跪听笔录就行，居然还敢抗命？我看你这是要造返……” 没等说完，肃慈赶忙拉他坐了下来。 乔银也连忙把旁边的一个扩音筒拉到了自己的桌前，干笑了两声：“诸位，这位是京城来的舒大学士，就是来察访浮言一案的！因为案子还没开始讨论，所以有些心急，大家多担待！多担待……” “哦！……” 众位代表听了，也都表示理解，情有可原。 肃慈则是死死的按着小舒学士的胳膊，防止他又站起来说话：“我的舒大学士，您就别添乱了好吗？再瞎喊，真要把侯大人害死了。” 小舒学士则是一脸的不服气。不过这里到底是泯南人的地盘，他也不好当面发威。 这时，祁云伟也拉过扩音筒，和颜悦色地说道：“诸位绅士，这次的产业承接对洋务衙门很重要！首先，泯南能发展产业，是基于一个稳定的社会环境，海军就是防微杜渐，确定这个环境能持续稳定的关键！但是，前三十年因为朝局变动，我国的洋务发展可以说是停滞了三十年，这三十年的差距让我们落后了东瀛太多。如今，大肃与东瀛修好，可以说是一个机遇，恰好遇到东瀛造船产业升级，要将旧产业转移出来，所以我们和安南不同！安南是直接买下东瀛淘汰的铁甲舰，我们则是承接他们淘汰下来的低端产业链；只要能够办成，我们就能尽力弥补这三十年的缺失。” 这时，又一位代表说道：“敢问祁大人有没有想过，东瀛产业升级虽然比我们快，但以他们的体量恐怕很难支撑持续的研发和生产！这一点，从东瀛去年出售铁甲舰给安南就可以看出来，他们如今又要将淘汰掉的产业转移给我们，明显是为了回拢资金！如果我们承接了造船业，的确可以弥补一定的产业空白，但也相当于给东瀛的产业升级输血！到时候东瀛海军更为强大，我们是否和安南一样也成为了帮凶呢？所以我坚持认为，承接产业不如自力更生，如今洋务衙门的各艘战舰也有了铁甲头，相信再钻研下去，我们必然能研发出自己的铁甲舰，那时东瀛的产业缺少升级的资金而断裂，优势反而会回到我们这一边。” 乔银听了，则是说道：“新事物的发展或许会经历各种磨难，但绝对不会因为磨难而停止的。祁大人说过，这是一个窗口期，如果错过这个窗口，再想承接产业就不会有任何机会了！您刚才说东瀛的新产业会因为资金断裂而停止？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因为优势产业最大的支持不是资金，而是市场！东瀛能把淘汰掉的铁甲舰卖给安南，未必不能再生产铁甲舰卖给句丽，甚至是东盟其他国家，就像我家的纱场依靠市场赚钱一样！当今这个时代，早已不是比谁家仓库里的存货多了，而是各个工场持续不断的生产能力，还有支撑起这套产能的市场份额；三十年的内耗让我们损失了太多，所以我们要抓住一切机会，即便真的是在给东瀛输血，也要成为一个生产者，而不是成为别人的市场！您能想象出，以后东方各国的造船业都凋敝不堪，所有国家都得依靠进口东瀛战舰的日子，那个时候我们还有主权可言吗？” 哗…… 乔银的发言，顿时赢得了一片掌声。 但这位绅士还是忍不住问道：“那敢问乔大人，四千万两白银的预算，从何而来？” 话音未落，对面的一位绅士也站了起来：“从银行而来！” 众人寻声望了过去，小吏也赶紧将一个扩音筒驾到了他的面前。 这位绅士身材矮小，面貌扁平，外表颇有些其貌不扬。不少人也都认出来，他就是源州太昌钱庄的大掌柜，如今在许多乡镇试建了信用社的马绅士，马昀。 看见马昀出场，乔银也微微松了口气。 马昀也向着乔银点了下头，之后拿过扩音筒，对会场内的人说道：“这次经衙门批复，马某人已在各处乡镇试建了信用社，未足一月，运营良好，想必不少绅士们也都听说过，或者看见过，甚至自己也存了钱在其中！信用社就是银行的试点，相信大家对它的职能不会怀疑吧？” 不少人听了，也都暗自点头。那位反对的绅士也坐了下来，和其他人一同望着马昀。 马昀接着说道：“另外，各乡镇除了信用社，同时试建的还有证券交易所！这个机构和我们的合作社相辅相成，所以承接产业而兴建的工场，必然不是像以前那样呆板的投资再运营，而是经由银行的兴建，贷款，合资，入股，发行债券等一系列过程，是一个新式的企业，公司！” 说到这里，他甚至挥了一下手：“如果公司真的赚钱，盈利，所有的股东将都有收益！到时诸位绅士都能赚到钱，这难道不是一石多鸟的好规划吗？” 哗…… 听到赚钱，绅士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掌声随之响起！仿佛在坐的不再是泯南人，而游太人。 第二百五十七章 议事十二则 马昀的横空出世，让议会讨论的内容从承接造船场的预算，很快过渡到了如何开办银行和证券交易所。一时绅士们纷纷发言，贡献自己的聪明才智。 乔银也把尼多兰银行，股票的运营模式拿出来探讨，逐渐得出了一套适合源州的银行草案和证券管理条例。这些法令将在今后的实践中慢慢完善。 接下来，他还把在纳兰遮看到的其他产业，比如保险业也拿出来讨论。 “……尼多兰是个小国，据我估计，他们一个国家恐怕还没我们泯南一个省大。不过他们同样能支撑起庞大的航海事业，除了上述的金融体系，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产业，那就是保险业……” 绅士们也都认真倾听着乔银的发言。他们这些人对于国家，荣誉或许兴趣不大，但一听到关于赚钱的产业，那就显得格外精神，也非常乐意钻研。 “……但是西方人的保险业，是基于他们的文化理念诞生，愿意给远洋的航船投保，这种理念未必符合我们？所以我的想法，是把这种保险业先在赡民堂试一试：其中一个产业，可以投入在养老方面，另一个产业，可以放在赡民堂旁边的医疗合作社……” 听着乔银款款而谈，一位绅士忍不住问道：“敢问乔大人，如果开设了这种产业，有人故意去医院看病，骗保怎么办？虽然现在产业还没有开展出来，但我已经能想象医闹的情景了，这有些不切实际。” 乔银笑道：“尼多兰保险公司的赔付，肯定是有限制的，况且没有海员为了骗保，真的愿意把自己淹死吧？同样的道理，赡民院的建立原本是出于责任，但朝庭的经费有限，我们必然要寻找更好的办法。我们都有老去的一天，也有生病的时候，谁也不能保证这辈子会一帆风顺。难道大家不为别人着想，也不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他这样一问，不少人的心思便悄然转了过来。 于是又有人问道：“那敢问乔大人，您打算怎样投入这两个产业，怎样运营呢？” “是这样的……” 乔银便拿出一张稿纸，显然这两个项目他已经考虑许久，现在终于能拿出来讨论。 “由议会核算出老人赡养的保险额度，首先由朝庭的人马带头试行，包括官员，差吏，将士，干部等等。所有吃皇粮的人，每月从俸银中扣除一点投入到保险基金中；等年龄到了，告老还乡，按月领取赡养金。” “医疗也是一样，每月扣除一点，积少成多。有了大病，也好去医院治疗，这相当于众人拾柴火焰高，我也相信不会有人为了骗钱真的不在乎生老病死？总之每个人投的钱不用太多，相当于买个安心。” “我同意！” 祁云伟头一个赞成，“我没有子女，虽然认了个侄女，但老了也不想连累她！成立这个产业，我们两口子心里也能安生，我赞成这个提案。” “我也同意！” 宁卫也表示赞同，“今时不同于往日，我的儿子长年航海，我不想老了之后耽误他的前程！况且赡民堂建得不错，老了之后我愿意住进去养老。” “我也同意！” “我也同意！……” 出乎意料的，绝大多数的官员都表示赞同。 在泯南为官，首先要公示财产，所以这里的官员大多清廉。也正因为清廉，这些人的养老始终是一块心病，特别是太平庄的乔氏去世之后。 圣人又能如何？依然逃不过生老病死。 乔氏是朝庭诰命，晚年还算幸福。那些退隐之后，无权无势的官员，晚景大多凄凉。 不仅是官员，就是在坐的开明绅士，包括普通市民，这段日子或多或少都因为乔氏的案子而触动。儒家绑架子女固然不对，但老人需要生活也是现实。 有了这层保障，对于大多数人至少有个心理安慰。 特别是收入不高的普通市民，农民，他们最怕的还是生病。所以乔银提出的保险产业，首先没有投入到航海上，议会反而先通过了投入在赡民堂试行。 “那敢问乔大人，如果养老保险试行顺利，以后子女是否就不用赡养老人了呢？正如乔大人您，为了所谓的航海事业，就将母亲冷落在家，您是否要为自己母亲的去世负一定的责任呢？” 就在这时，一个尖锐的问题终于被人提了起来。 乔银放眼看去，这位绅士正是前些年被革去举人功名的吴英。这个人早年反对土地整改，如今又混成了议会代表，不时的冒出来唱反调。 源州形式一片大好，但不表示思想完全一致。 这个问题，非常之尖锐，尖锐到不好回答。因为怎么回答，你都是错的。 好在源州的议会之上，这种讨论是不被允许的。 当！ 主席台边，那位主持议会的中年人敲响了一面锣，刺耳的声音很快让会场安静下来。 随后，他用手上的锣锤指向了吴英！ “大会议事规则：不得人身攻击，不得质疑他人的动机，习惯或偏好，辩论应就事论事！如果乔大人违法，请您去衙门起诉，因为这里是立法机关，不是执法机关！” “吴英代表，违规一次，处蓝牌警告！” 说着，旁边的衙吏扬起手中的一张蓝色牌子亮了一下，然后在一个小本子上记录下来。 坐在旁边的肃慈，原本正想办法怎么应对，却没想到议会竟然还有这样的规则！ 乔银低声笑道：“议会讨论的都是很复杂的内容，关系到立法，自然有相应的规则确保会议正常进行！凡是违规的人，两次警告，第三次请离会场。” “好！” 肃慈见那个吴英一脸愤闷，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心中顿时一阵爽快。 这时，他也注意到桌子下方的隔子里，放着一本小册子；翻开来看，赫然就是“议事十二则”。 原来，各官员和代表们发言，都是有规则限制的。 发言首先要有动议性，杜绝了歌颂赞美之类的无效废话；然后是一事一议，避免了争论跑题，另外还规定了每个人的发言时效，不允许被打断的保护，林林总总，这才确保了议会能一度讨论下来。 主席台上那个嗓门巨大的中年男子，正是本届议会的主持人，洋务衙门的知舰方皓。 这十二条议事规则，并非产生于议会，而是从数十年前第一次海上哗变就开始起草的。 因为航海不同于陆地，一个弱小的人在陆地上发不出声音，或许到死都没人注意。但在航海的过程中，任何一个人的死亡都可能诱发灭顶之灾。 为了团队的情绪稳定，让每个人都能表达自己的需求，起码在形式上做到表达，各层级的海员才会彼此妥协，最后达成了一种表面上的平衡。 这就是“议事十二则”。 在安杜路美达，乔银发现尼多兰人也有类似的规则，彼此之间大同小异。就像人都知道船上要装帆一样，人也知道在海上要有专门的议事规则。 肃慈则是看着这本小册子，颇有些爱不释手。 “朝会如果也用这个规则，那该有多好？那些清流们恐怕就不会乱发言了吧？” 一时间，他甚至萌生了这么一个荒唐的想法。 这时，议会上也对侯浪平的案例进行了充分的讨论，但彼此争论并不激烈。 “……我对严惩侯大人的提案，同样表示反对！乔老夫人是圣贤，固然值得我们尊重，但我们不能把一位伟大的人过分神话！今天如果严惩了侯大人，那明天又有人举报，说谁又污辱了老夫人，或者污辱了别的圣贤，是不是又要察访，又要定罪？会不会有人会为了骗赏，邀功，挟私报复，甚至是单纯的心理阴暗，就故意诬陷别人？立法，是为了稳定社会秩序，而不是给人民埋下隐雷！……” “……我反对！侯浪平侮辱我们源州的圣人，罪不可恕！我认为一定要遵照古法，将姓侯的凌迟处死！他的家人，诛灭九族，告慰老夫人在天之灵！……” “……吴绅士，请您发言的时候讲明因果关系，赞同与不赞同都要有理由，而不是在这里带节奏！我们只是反对以酷刑加于侯大人，并非说侯大人完全没有过错！既然是立法，必然要讲求律例的公正性和适用性，乔老夫人是一位值得敬重的圣贤，这是基于道德评价，但她的法律地位和其他人是一样的！所以侯大人失言污辱了一位老人，不论她是乔夫人，周夫人，或是赵夫人，这样的过失行为在法律上应该如何被定义，这才是我们讨论的内容！” “……我不同意这个观点！因为这个议题，首先把侯大人定义为了过错方，这本身就偏离了立法的公正性！如果一个人的言论能被定义为犯罪，那么一个少年做了春梦，然后他把梦说出来了，是否能定义他为强暴犯呢？这根本是很荒谬的逻辑！言论是否构成犯罪，需要看是否有因果关系，侯大人只是言行失当，最多进行批评教育，去受害者家赔礼道歉！完毕……” “……我赞同！……” “……我也赞同！……” 就在许多绅士认为这个结论最合理，但又碍于乔银的情面时，乔银终于举起了自己的手。 “我觉得汪绅士总结得非常好，不能因为我娘的案件，为社会再埋下隐雷了！若是因此牵扯进更多的人，那才是对我娘的大不敬，所以我赞同这个提案！” 哗…… 乔银的赞同，再次迎来了一片掌声。 “我也赞同！” 这让坐在一边的小舒学士，也站起来向会场的绅士们打了一躬，不少人也都望向了他。 小舒学士激动地说道：“感谢大家，救了侯兄一命！我知道我只是个客卿，但我现在是真心谢谢诸位，多谢诸位绅士！……” 哗…… 掌声，再次响起。 第二百五十八章 权力与牢笼 五天后，泯南第三届议会顺利结束。 这次议会围绕新增产业，财政预算，还有因社会变化引起的道德，律法上的碰撞作了相关探讨，为今后的可持续发展指明了道路。 之后又过了数日，侯浪平再次来到太平庄。这一回他正衣冠，戴孝唁，并向乔家赔礼道歉。乔银也表示谅解，一场圣贤浮言的闹剧就此收场。 六月底，小舒学士，侯浪平和肃慈回到京师复命…… “侯浪平，你可知罪？” 皇城，西爽阁。 皇帝半靠在龙榻之上，看着手中的奏报，又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侯浪平，满脸郁闷。 侯浪平战战兢兢地伏叩在地，回话道：“臣知罪，请皇上责罚！” 坐在周围的其他大臣，也都默不作声。虽然泯南人和乔银宽宏大量，但污辱圣贤终究不是小事，没人敢在这种事情上再和侯浪平掺和在一起。 皇帝看了坐在一边，闭目养神的司马匡一眼，回头说道：“你先起来，在殿外侍候。朕过会儿再和你说话。” “谢皇上！” 侯浪平连忙叩了一个头，退到了西爽阁门外。皇帝对许德全使了个眼色：“赐他一个秀墩！今儿是大暑，外边儿太热，别弄出事来。” “是！” 许德全听了，马上指挥小太监搬了个马扎，送到了门外。侯浪平连忙再次谢恩，方在墙根坐下了。 西爽阁装了两扇电磁陶叶窗，屋里相当凉爽，不过外面就不敢恭维了。不过侯浪平的心里却拔凉拔凉，全然没有了出京时的精气神。 西爽阁内，皇帝则是翻阅着泯南巡抚，洋务总督上奏的折子，品味着对浮言一案的意见，以及当地官民对这次案例的看法，还有对侯浪平的处理。 不过，皇帝最感兴趣的还是乔银阐述立法方面的章呈。 “肃爱卿？你从泯南回来，说他们这个议会是……” “是……” 西爽阁不是朝会，所以现在坐在皇帝最近的是肃慈。他往前面欠了欠身，用手虚托起皇帝手上的奏折，开始讲解折子上提及过的案例。 自古以来，中原王朝最大的顽疾之一，就是腐败。当今皇帝推行新政，官场有了一定程度的改善，但贪腐之风依然难尽，这也是皇帝的一大心病。 皇帝也知道，引发贪腐，俸禄稀少是一大原因。因此他登基以来，数次提高官员待遇，这才有了一定程度上的廉洁。但这还远远不够。 乔银现在又进了一步，让泯南官员有了养老，如果施行顺利，必然又是一次壮举。 保障了待遇，才能谈清廉。 因此乔银主张，打破官家制定律法管束百姓的规则，由议会立法约束所有人，包括官员。如此一来，官员才真正有律法可管，把权利关进制度的笼子。 而议会有立法权，无执法权，执法权依然在提刑司。提刑司又是被行政主官约束的，如此立法，司法，行政互相制约，才能进一步减少腐败。 皇帝作为天子，拥有最终裁决权。 国家或部分地区发生危难，如战争，暴乱，洪水，地震，灾害等，皇帝可启动危机状态，绕过议会颁布临时法令，这才应该是圣旨最大的价值。 “妙！” 作为皇帝，他一眼就看出了乔银的良苦用心：为了不触犯天子的威信，搞了个“危机状态”，让皇帝随时有理由下圣旨，不受议会约束。 大肃幅员辽阔，一年天灾人祸，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皇帝想启动危机状态，再容易不过。 当然，皇帝也可以不下旨，让议会背锅。 真正被约束的，正是那些官员。 所以皇帝才会说“妙”！有权力，还有人背锅，这简直戳中了心巴子。 于是他合上奏折，略微思索，突然叫道：“对了……刘彧？” 一名年轻王公连忙站了起来：“儿臣在！” 皇帝望向了他，问道：“朕让你主管工部的事，这两年办得怎么样了？” 刘彧听了，顿时面露苦相：“回皇伯，这两年，都是肃大人和许大人在忙，儿臣才疏学浅，又不懂工程土木……所以……” “废物！” 皇帝顿时大怒，慌得刘彧连忙跪了下来。 听皇帝训斥道：“让你主事工部，本以为能干出点名堂，结果白白耽误了两年大好时光！要不是肃爱卿和许爱卿尽责，朕的万寿金丹怕是早熄火了！” 说到这里，他换了个姿势坐了，哼哼道：“既然如此，你这个工部尚书就别当了，许德全！给他搬个马扎，让他也到外边凉快凉快！” “是！” “谢皇伯！” 刘彧听了，连忙叩头谢恩。 之后许德全又搬了个马扎，带他到了西爽阁外，和侯浪平坐在了一起。 侯浪平一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咋的了？” 刘彧则是满脸写着高兴：“哈哈，我被撸了！” 侯浪平…… 侯浪平决定保持沉默。 …… 西爽阁内，皇帝则是拿出一封写好的上谕。 “彧儿这逆子不堪大用，朕要想长生不老，还是得加紧赶工才行！从今天起，撤销工部，公共工程署立为国建部，肃应星升任尚书！民用工程署立为民建部，许光启升任尚书，为朕长生祈福！” 坐在朝班中的两名大臣连忙站了出来，跪下叩头：“臣领旨谢恩！” “皇上圣明！” 坐在下首的骆诚国马上附和，放声高唱！ 对面的司马匡则是看了他们君臣一眼，嘴角一声讪笑，懒得搭理。 随后，皇帝重新拿起手中的奏折。 “还有，基于泯南浮言一案，朕觉得大肃的司法的确要加强整顿了！如今司法混乱，以致于朝堂之上流言蜚语，市井之间浮言遍地！朕决定在刑部下面再设立两个分署，一为立法署，一为司法署。肃慈？” “臣在！” 肃慈连忙站了起来，拱手躬身。 皇帝说道：“爱卿原本是应天府提刑司，朕信得过你。如今你就先担任司法署侍郎，你一定要秉公执法，不得有半点徇私！” “臣，遵旨！” 肃慈当即叩头，领命。 “皇上！” 司马匡见状，忍不住还是开了口，“刑部乃国家律法之根本，皇上如今更改祖制，将刑部一拆为二，必然会引发刑律混乱，冤案四起！臣恳请皇上三思，收回成命。” 骆诚国听了，却是笑了笑：“司马大人，皇上的良苦用心，您还不明白吗？” 司马匡望了他一眼，说道：“骆大人又有何高论，不妨直说，犯不着如此。” 骆诚国也不见怪，语重心长地说道：“骆大学士，侯尚书和肃提刑司回京后，本官一路迎接，相谈甚欢！立法与执法不能放在一起，这本是正道。” 司马匡则是面无表情：“自古以来，官家的话，庶民跪听即可，官家就是法；庶民犯法，即可拿办，这就是正道！除此之外，老夫没听说过什么正道。” 说完之后，他再次向皇帝拱手：“臣陡胆，请皇上收回成命，不要改建刑部！” 皇帝也叹了口气，便又说道：“许德全！外边儿天热，把那两位请进来吧？” “是！” 少时，许德全便带回了侯浪平和刘彧。 二人一回西爽阁，当即再次跪下：“参见皇上！……” 皇帝便说道：“侯爱卿，这次泯南之行，朕相信你应该想明白了一些事。说实在话，朕身为一国之君，原也不应冒着触犯圣贤之名为你开罪，只因泯南民心淳朴，乔银气量宽宏，这才法外开恩，希望你能理解朕的苦衷。” 侯浪平听了，脸色顿时煞白，汗如雨下，连连叩头！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臣在泯南并非不敬圣贤，只因天气炎热，迷了心智，这才言行失当！泯南的父老乡亲都是臣的见证，恳请皇上明察！……” “侯浪平！” 司马匡见他这个样子，不由得箭眉皱起，满脸鄙夷，“大丈夫死则死尔，成何体统？” 侯浪平听了，顿时不干：“司马匡！死的不是你，你当然有体统了！” “你放肆！”司马匡大怒。 “好了。” 皇帝虚拦了一下，之后又望向了侯浪平。 “侯爱卿，朕看了泯南发回的卷宗，觉得还是应当尊重当地民俗，以免又起争端！如今重组刑部，设司法署和立法署，你的案子也理应按新律定论……” “皇上圣明，谢皇上开恩！” 皇帝边说，侯浪平边不住点头，最后忍不住就唱颂起来，喜极而涕！ 不过皇帝又说道：“但你的事情，多少要避避风头，朕现在下旨，让你在家禁足两年，闭门思过！当然，你想出门也不是不可以，稍微注意一点，这是咱们君臣私下里说的话，不要传到民间就是了。” “臣，谢皇上开恩！” 侯浪平被小太监扶了起来，重新坐上了椅子，整个人终于劫后余生，差点就要虚脱了。 司马匡则是看着他的熊样，一脸郁闷。 皇帝并没有撤侯浪平的职，却又把他禁足，这相当于把刑部尚书之位开缺了。如今的刑部只剩下了立法署和司法署，而且司法署侍郎已经被肃慈占据。 就在司马匡准备想办法的时候，皇帝已经叫了一声：“刘彧？” 原本就还跪在原地的刘彧，也随之叩头：“儿臣在！” 见皇帝说道：“朕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担任立法署侍郎！你先见过尚书大人，有什么不懂的多请教他，再办砸了差事，朕可不饶了！” “多谢皇伯恩典，儿臣明白！” 刘彧连忙再次叩头谢恩，之后站了起来，走到侯浪平的面前打了个长躬。 “参见尚书大人！” “哎呀，客气，客气！” 侯浪平刚刚缓过劲，连忙虚扶了一下这位小王爷：现在的他，精力远没有恢复过来，更知道自己这个尚书已经是个摆设，意思意思就行。 皇帝说道：“司法若能改革，大肃必然更加兴旺啊！这次新政，依然在泯南先试行，传旨到源州，让各级衙门正式挂牌，即刻当差！” “皇上圣明！……” 司马匡看着侯浪平的德行，长大吐出一口浊气。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一代人的事 时节一晃，已是七月。 结束了夏收的泯南，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夏种，农田之中一片繁忙。 这次夏收，高产稻种已经在太平庄等几个试点播种成功，收成提成倍提高。这次夏种，新稻种也开始在泯南推行，粮食或将继续增产。 而且随着乔银远洋回归，又有一些新兴产业在源州悄然建起。银行，证券，保险，这些大肃人闻所未闻的机构，纷纷开始挂牌营业。 甚至乔银带回来的怀表，八音盒，扩音筒，羽毛笔，还有风车，铸币器等新鲜玩意儿，也被洋务衙门的人开始学习，钻研，仿制，改良。 特别是那座风车和铸币器，它们的价值实在太大了。其复杂的传动机构和工作机械，在极大程度上弥补了大肃工场的不足，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一次产业升级。 源州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开始消化新生事物，完全得益于现在宽松的社会环境。 就在前天，朝庭已经下旨，正式确认了议会的合法地位，刑部也分立为立法和司法，新政在泯南正式试行。 从今以后，泯南的立法由议会负责，审理案件由司法署下辖的省级机构，也就是泯南提刑司负责。知府，知县这些行政主官，也终于从繁琐的案卷中脱离出来，能一心一意做好行政上的事情了。 专门的人做专门的事，专门的事，也必须交给专门的人才能做。 正因为所有人都能各司其职，才让各衙门的工匠能专心至致钻研手上的项目。 仁政让好人安身立命，坏人举步维艰；恶政让好人提心吊胆，坏人上窜上跳。 在一个人人都担心被人举报，人人都想揭发别人的社会中，再有才能的人也没有精力钻研任何东西了。所以泯南的安定，需要绝对的力量来维护。 这股力量，就是洋务衙门的海军。 “小银你看！经过两年打造，蓝银龙骨和肋骨基本完成。剩下的就是为它建成船体，只是考虑到今后的制造成本，这项工程暂时放缓了下来。” 湖阳造船场，祁云伟正向乔银介绍着一座新船骨架。 这座长近三十丈，宽过五丈的巨大龙骨和肋骨，正是两年前就开始铺设，用蓝陀银松木构建而成的战舰骨架。如今总算初具雏形。 难以想象，这艘战舰如果打造成功，将是何等壮丽？那个时候，再给它装上新式的电磁巨炮，必然是划分海军的一个分水岭。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而已。乔银自然清楚，近年来战舰更新太快，可能过几年这艘战舰造好，却已经落后于时代，能直接放进博物馆。 “大人是说，应该给它装上铁甲吧？” “是，当然也不全是。” 祁云伟看着这座巨大的骨架，并没有因为它的宏伟显得过于兴奋，“我们的铁甲舰还没有完全试制成功，东瀛却已经要将之淘汰了！就算给它装上铁甲，那也只是一个漂亮壳子而已，我有时真难以相信东瀛的海军能成长这么快。” 乔银则是说道：“技术上的升级，从来不是一蹴而就。我确定，东瀛在很多年前就开始研究铁甲舰了，只是碰巧出现在我们的爆炎神符诞生后，让我们错误的以为他们是为了对抗新的火炮才钻研出铁甲舰！直到我们自己开始钻研，才发现这根本不是几年内就能做出来的。” “不错。” 祁云伟也非常赞同这个观点。 “所以东瀛为了回拢资金，有意转移铁甲舰的产业链，我们绝对不能错失这次机会！一来，凭现在的积累钻研这项新技术，必然要浪费太多时间，二来……我们也因为这座蓝陀银木的骨架，积累到了重要的经验数据。” 乔银听了，眼睛顿时一亮：“难道？……” “不错，就是打造真正钢铁战舰的经验！” 祁云伟点点头，“蓝陀银木无比坚韧，硬度比输精钢，柔韧也堪比玄钢，用它打造而成的骨架，为造船场提供了重要的支持！你应该知道，我们的炼钢场已经能大批量冶炼螺纹钢了，单以建筑材料来说，它完全可以取代蓝陀银松，甚至质量要更好。” “是啊！” 乔银不由得有些期待，“就是说，我们生产钢铁的规模，已经足够支撑起打造钢铁战舰的需求了？而且对骨架的构造也基本完备，现在需要的就是构建铁甲的数据和经验，这个经验就在东瀛那里。” 祁云伟轻轻嘘了口气：“不错，就怕产业转移不一定能谈成。” 乔银则是笑道：“放心吧，这是板上钉钉的。” 祁云伟似乎还有些把握不足，边慢慢迈开了步子，边问道：“你怎么这么有把握？” 乔银跟在祁云伟的身边，和他并肩而行：“周边这么多国家，能够承接这份产业的也有不少，大戎就是其中一个，安南也算一个，就是神风，出云这些岛国也未必没有这个胃口。但东瀛偏偏找了他们最不待见的大肃，可见我们这里必然有吸引他们的东西。” “你是说……” 祁云伟很快明白了过来，“蓝银风车？” “对！” 乔银回答得很肯定，“战舰最重要的始终是动力，不然它修得再坚固，也只是海上的死鱼罢了。以后战舰要朝着铁甲舰，甚至钢铁战舰发展，质量必然越来越大，需要的动力也越来越高，这也是东瀛必须解决的问题。” “的确如此。” 祁云伟发现，年轻人就是比自己脑筋转得快，“那你怎么看待这件事？虽然以目前的状况来看，铁甲舰没有解决动力问题之前，我们的战舰配上新式巨炮，的确占有优势。但慢慢耗下去，东瀛未必不能在我们造出铁甲舰之前，先解决动力困境。” 乔银则是说道：“理论上是这样，但这个理论只存在于东方而已。如果我们互相封锁技术，只会越来越落后，最后沦为其他世界的奴隶！东瀛提出产业转移，其目的是为了他们的国家利益，但本源却是来自整个东方世界的自我调节，就像季风一样。” “……” 祁云伟感受着吹到脸上的热风，不由得就想到乔银带回的那些新奇玩意。 “既然是交换产业，我们就和衙门共同商议一下吧？你说得有道理，我们的目光不能只放在东方，外面的世界有什么强敌，现在还知之甚少。” 说着，二人穿出造船场，向瑚州大营而回。 沿路的滩涂上，又聚集了不少外地过来的流民。新政虽然办得红火，但只富了源州一地，泯南，包括大肃其他地方，百姓的生活依然贫苦。 “再过俩月，又要出海了！” 远远望了这些流民一眼，祁云伟兴奋之情顿减，“一年年往外安置，流民却永远也安置不完！不知何时才能真正天下富足？” 乔银说道：“一年年努力下去，终究会有成功的那天吧？您不在了还有我们，我们不在了还有后人！只要我们每一代人，做好每一代人的事就行。” “嗯，说得好！” 乔银的话，让祁云伟的脚步又坚实了许多。“那这次出访，我们派谁去比较合适？” “哈哈，当然还得是我了。” 乔银当仁不让接下了这个差事，“当然还有郎先生！他熟悉东瀛，好打交道。” “好！” …… 这段时间，东瀛重新在国事上搞起了动作。 他们向大肃发出合作信号之后，又趁热打铁，与句丽也缓和了外交关系。此举让大戎再次警觉，只得放缓了西征的准备。 句丽是大陆的跳板。东瀛与句丽的关系好与不好，都对北方局势有着很大的影响。 大肃也因为与东瀛有了合作意向，不好再直接干预，只能呼吁大戎和东瀛双方保持克制；大肃和大戎刚刚升温的关系重新开始回冷。 但另一方面，东瀛确定了与大肃的合作基调后，开始派出使臣向安南方面施压，督促安南尽快签署停战协定，并向大肃赔偿战争损失。 因为安南赔款越多，东瀛就能越顺利与大肃完成合作，好赚到这笔钱。可以说东瀛这回均势大陆的目的又达成了，好处也得到了，还树立了国家形象。 不过这并不影响大肃与东瀛之间的合作。 毕竟现在处于蜜月期，明知道饵子下面有钩，大肃还是会咬上去。 七月中。大肃总理衙门应邀，派遣使臣前往东瀛常崎进行国事访问。 奉命出使东瀛的，正是洋务衙门的乔银。与之同行的官员还有郎先生，马昀等幕僚，主要任务是促成两国合作交流，互通有无。 “咱们这船，越来越快了啊？” 飞剪船在辽阔的东海之上飞驰。乔银和郎先生站在船头，已然远远望见东瀛了的陆地。 盛夏时节，东南风盛行。飞剪船顺风顺水，仅仅数日就从泯南驶到了东瀛。 这次出访，乔银只乘了一艘飞剪船。一来他在丁忧，不想太过招摇，二来大肃舰队还要留下来震慑安南，再有一点，是不想在东瀛面前弄斧。 郎先生说道：“这次商谈，东瀛要拿铁甲舰的产业换咱们的通讯产业，要谈成的可能性不低。不过东瀛味口不小，恐怕别的东西也想要？” 说着，他回头望了一眼飞旋的蓝银风车。 乔银说道：“只要他们还有拿得出手的产业，咱们深入交流一下也未尝不可！文明之间，本就应该互相交流，只是不同时期有不同的方法而已。” 郎先生则是有些担忧：“但这次商谈，是东瀛邀请我们，在别人的地盘总归是被动的。” 乔银点点头：“理论上是这样，毕竟我们有通讯优势，如果在源州谈判，对东瀛又不公平。好在现在时代变了，我们交换的是产业，并不是简单的以物易物。” 郎先生听了，似乎也想通了其中关节，微微点了下头。 第二百六十章 产业升级和转移 这次邀请大肃商谈国事的，正是东乡隆胜。 东瀛如今有两大阵营，一个是激进派，一个是极端激进派。东乡是稍微不那么激进的派系代表，也是在形式上和乔银有交过情的东瀛人。 说有交情，似乎也并不假，乔银的造化葫芦还是与东乡合作得到的。之所以说是形式上，大肃毕竟是东盟首脑，和东瀛始终是敌对关系。 国家之间的关系，永远只看中利益，但负责沟通的总归是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所以各个国家都有不同的阵营，他们在不同时期发挥各自的价值，或敌对，或合作。这也导致不同阵营轮流登场，国内意识形态此起彼伏。 现在的大肃，包括整个东盟，都感觉到大陆和东瀛关系有了缓和，气氛轻松；东瀛也适时表态，在外交上支持大肃，谴责安南，赢得了民间的好感，这让一些亲瀛人士欢呼雀跃。 这些准备工作，为即将开始的会晤打下了基础。 正午时分，大肃的飞剪船终于绕过东瀛四州岛南部，来到了该国西岸大港：常崎。 放眼望去，港口上停泊着一艘艘整齐的武装商船，足有数十艘。远处的军港上，更是排列着十余艘银灰色的铁甲舰，显得压迫感十足。 码头上，是大片涌动的人流。各种货物在港口流转，转换为连绵不断的财富滋养着东瀛这个国家。 “东瀛的海军，居然发展到这种地步了。” 郎先生看着如此繁华的港口，肃穆的舰队，不由得感慨万千。他年轻时在东瀛游历过，那时的常崎还只是一个小码头，哪里有这样的气象。 “是啊！我前两年来，也没今天这样的繁华。” 乔银则是非常欣赏的打量着这一切。拿常崎和西洋诸国港口比较，居然还是东瀛胜出一筹，心中不由得为东方世界的成就感到骄傲。 在这样的巨舰林立的港口，仅为五级舰的飞剪船就显得有些寒酸了。 不过东瀛在国家礼仪上，却没有因此怠慢大肃。乔银他们靠港前，就有人向上级进行了汇报，直等飞剪船一靠港，就有东瀛官员身着盛装，迎到了港口上。 大肃使臣也早早换上吉服，队伍显得鲜明而隆重。 东瀛的首都在亰都，不过最大的港口却是常崎。常崎相当于大肃的源州，东瀛有大小一百五十家造船厂，相当一部分坐落于此地，是已知世界第一大国际港。 所以在常崎接待大肃官员，礼制上完全说得通。 “乔大人？欢迎来到东瀛，一别两年，可曾安好？” 迎宾的一队东瀛官员中，走在正当间的正是东乡隆胜。和两年前相比，他的气色已然兴旺了许多，双目中更是毫芒闪烁，配上曲冠华服，一扫当初的颓废。 “东乡阁下，当初一别甚是挂念！如今看到阁下精神矍铄，才让在下得以心安啊！” 乔银也轻撩蟒袍，笑着踏上栈桥，热情的向东乡隆胜露出微笑。看得出来，这个东乡如今终于恢复了神魂，而且渡过了二次雷劫，重新成为了一方枭雄。 大肃的队伍，同样是乔银走在正中，左右是郎先生和孙连城，还有一众幕僚。 两支队伍在栈桥当间碰头，互相见了礼。乔银他们交手，躬身，东瀛人则是鞠躬。 见完礼后，乔银又和东乡隆胜寒暄了几句，便把目光又放到了那位比自己还高，人美腿长的女忍者身上：“熊井小姐，一向可好？” 熊井没想到乔银居然会和自己搭讪，脸上微微一红：“承蒙尊使挂念，在下尚好。” 一位东瀛大臣见状，不禁感慨道：“可惜乔大人是个女子，不然把熊井小姐许配给她，也不失为一桩美谈啊？” 乔银则是笑道：“如果大名阁下肯割爱，在下也不会亏待熊井小姐的！只是君子不夺人所好啊。”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熊井的脸也更红了，悄悄又望了他一眼。 “藤野先生，您居然也在长崎？” 而另一边，郎先生则是向一位头发花白，留着牛角胡的东瀛官员见了礼；对方也礼貌的向他还礼：“郎先生，不用客气，没想到今日能在此相见！” “咦，郎先生居然认识这位官员？” 这自然让乔银感到意外，不由得注意到了这位藤野先生：这人风度翩翩，华光内敛，竟然也是一位鬼仙。 郎先生说道：“真是缘分！当初我游历东瀛，在鲜台学过医术，学校的老师就是这位藤野先生！没想到他现在成为了东瀛的卫生部大臣，居然又在这里重逢了？” “哎，这真是好兆头啊！” 乔银也乘势把气氛又抬高了一截，东乡隆胜也虚握起他的胳膊：“请！” “请！” 乔银和东乡隆胜并排走出栈桥，藤野先生也携过郎先生的手跟在后面。两国使臣和官员也纷纷随行，看起来如同世代交好的友邦一样亲热。 而且和上次偷偷摸摸来到东瀛不同。乔银这次是奉旨，应邀，光明正大。 栈桥外的道路上，铺设着大红地毯，道路两侧站着两排笔挺的执枪士兵；使臣和官员路过他们时，士兵都会行执枪礼，然后猛然一个转身，背向大道。 这是东瀛迎接他们的皇帝才有的国礼，可见这次邀请大肃会谈，礼仪方面当真是最高规格。 不过红毯尽头，那几顶小轿依然让乔银一阵头疼。只是人家的礼仪如此，他只得钻了进去，又经历了一次坐小棺材的痛苦体验。 郎先生倒很受用，沿途欣赏着常崎市的风光，似乎勾起了年轻时的某些回忆。 乔银也望着常崎的街市，发现这里的确比两年前更繁华了。 这次是正式访问，街上戒严，没有上次那种车水马车的景色。不过街上的店面和摊位，招牌明显更多了，被军警拦在路边行人更是挤成了一大片。 而且使臣队伍路过许多岔道口时，依然能看见街道上纵深的车辆和人流。 特别是那些奔跑的人力车夫，比源州多出很多。因为洋务衙门到现在也没能完全仿造出人力车。 “这个车轮，到底是什么材料？” 乔银坐在轿子里，百思不得其解。东瀛的车辆，大多都装上了一种胶质车轮，这种车轮极其柔软，坚韧，对车辆，道路，乘客都非常之好。 这就像那架尼多兰制造的四轮马车一样。 安东尼奥倒是告诉过乔银，他们的轮子是一种橡木皮做的。这种树只生长在陆中海，因树皮厚而坚韧，倭罗巴人拿它制作红酒瓶的塞子，也能拿来做车轮。 东瀛用的材料，明显更胜一筹。 这两种材料，大肃都没有。没有材料，再优秀的能工巧匠也做不成需要的产品。 “奇怪，东瀛的气候受大陆影响，不可能差距这么大？再说过了几千年，东瀛要是有这些奇异的东西，文献上总归有蛛丝马迹才对……” 乔银上次来到东瀛，一门心思都在造化葫芦上面，自然没有精力留意其他事情。 如今又看到了这里的人力车，同时还看到了远处菜场上的一些奇稀奇的农产品，他突然就想通了一件事：“原来？” 原来东瀛，也发现了新的陆地！ 而且以他们现在的发展状态，肯定不是近年才发现的，甚至比乔银发现蓝银岛还要早。 上次进京，银京的市面上也出现过这些新农产，好像有什么土豆，花生，红薯一类。当时乔银没有在意，只以为是进口的香料。 “难怪？难怪东瀛以几个省的体量，居然一举发迹，看来这个国家当真有气运！只是这种事不好当面说破，只想办法多交换点利益为上。” 乔银推测出东瀛发现了新的陆地，那么这次会谈的内容恐怕就要扩展很多了。 新的陆地，必然有新的物种，这些从来没见过的东西肯定不是东瀛人凭空变出来的。就像蓝陀银松一样，也是乔银从海外带回来的。 只要东瀛愿意，乔银很希望和他们多交换点东西。他也相信东瀛肯定会愿意。 “大肃使臣到！” 一路穿街过市，使臣的队伍终于来到了迎宾馆。 轿门打开，乔银把蜷起来的腿从轿子里伸出来，旁边的一个女孩也会心的过来扶了他一把。 乔银抬眼一看，果然是熊井小姐。 这让他不由得笑道：“多谢熊井酱，当真是人美心也美！也只有你能体会到我的痛苦了。” 熊井也轻轻笑道：“这种轿子，早该换了。” 乔银站了起来，狠狠的伸了一下身体。其他的大肃使臣们也整理了一下仪容，随后和东瀛官员一同走进了前面的迎宾馆。 这座常崎迎宾馆是仿大棠佛光阁修建的，虽然很多细节有待商榷，不过总体风格还算大气。一层层的方塔城楼，宽阔的庭院内街，无不彰显着东瀛对大棠的向往。 大棠是中原王朝的一个顶峰，真正的天下归心，万邦来朝。东瀛就是刻苦学习大棠，才在之后的数百年慢慢发展壮大，就连大戎也自称为大棠正统。 东瀛官员接待大肃使团，自然不会一见面就谈事，而是先休整一下，参观一下礼堂，炫耀一下国力，交流一下感情，为会谈先铺垫气氛。 诸多使臣们三三两两走在礼堂内，各自与走得近的东瀛官员交流着。 乔银自然是和东乡隆胜尬聊，虽然他更想和对方的秘书熊井小姐聊。郎先生则是和藤野先生聊得很投入，也算是少有真心交流的使臣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维新的成果 “东乡阁下，贵国的画作当真是别俱风格啊？” 漫步在宽阔的长廊内，乔银最感兴趣的却是墙上的巨画。这种画几乎盖满了整面墙壁，笔法似乎传承于中原的工笔，不过色彩更加明艳。 确切的说，乔银是对绘画的颜料感兴趣。 “这是我们东瀛维新以来，创立的浮士绘！虽然年代还不久远，却融合出了我们自己的艺术。” 东乡隆胜陪同在一边，介绍着这些彩画的来历，言语之中颇显自豪。 “尊使请看：这幅画叫‘富国强兵’，描绘的东瀛舰队操练之壮丽；这幅画叫‘殖产兴业’，描绘的是士族刻苦求学，引进产业的情景；这一幅，叫‘文明开化’，描绘的是维新之后繁华的都市……” “真是壮观！” 乔银由衷的赞叹了一声。对于探索未知世界的人，他都是心怀赞誉的。 维新之后的东瀛，面貌焕然一新，很多男人都剃掉了发髻，清爽而干练。画作后还有一句打油诗，“敲一敲蓬松的天灵盖，文明开化的声音响起来”。 因此乔银更能肯定，东乡隆胜介绍这些画作是有意为之，不然肯定会把话题岔开。确定了对方的意图之后，于是也顺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东乡阁下，这浮士绘如此鲜艳动人，真让人心中爱慕！您说，我大肃如果也能用上这样的颜料，对敝国的艺术发展是否大有进益？” 果然，东乡丝毫没有见怪的意思，同样顺势说道：“艺术交流，本就不应有国界！大肃想要颜料，可以随时来购买。” “阁下果然快人快语。” 乔银笑了笑，又望向了那幅“殖产兴业”的巨画，“恕在下冒昧一句：这次两国商谈业务，互相引进的不应是单纯的商品，而是产业才对吧？” “尊使说的不错。” 东乡也笑了笑，“特别是‘互相’二字，用词极其精准，恰如其分！” “哈哈哈哈……阁下过誉了！” 乔银得到答案，于是开口问道：“那阁下能不能稍微透露一下，这颜料是什么产业？我大肃也好拿出相应的产业才好交流。” 东乡隆胜点点头：“不瞒尊使，我东瀛向周边国家售卖这些颜料，都说它是一种矿物，而实际上它们是生物……” “生物？” “确切来说，是一种靠特殊植物喂养的生物。” 东乡隆胜神秘的笑了笑，“这和贵国的蓝银风车，可谓是异曲同工之妙！如有兴趣，我们想用这种颜料换取贵国的其他产业，不知道可有商谈的途径？” “何种产业，能入东瀛法眼？” “通讯产业！” “哦，这倒也般配。” 乔银丝毫不意外。 大肃这次大败安南，舰炮是一大优势，另外一大优势就是电讯。打仗打的是信息，如此高效的信息传递，自然惊动了周边国家，特别是东瀛。 蓝银风车，就是利用特殊资源研发出来的产物。浮士绘的颜料也是特殊资源，双方也都想拿资源换取制造业，当真是优势互补。 颜料这东西看起来用处不大，但实际上却极有价值。今后印刷货币，出版刊物，传播文化，都需要仰仗它的功能，从软实力说，它的价值更在蓝银风车之上。 不过乔银也不能表现得太猴急：“但这等大事，单是我的个人意愿肯定不够，得和使团其他人协调一下。东乡阁下想必也要和诸位大臣商议吧？” “这个自然！这种事肯定得慢慢谈，不能着急。” 东乡隆胜笑了笑，显得很有耐心，“尊使，这边还有浮士绘，有兴趣继续欣赏吗？” “当然，请！” “请！……” …… 东瀛官员们接待大肃使臣，在迎宾馆逛了一个多时辰，欣赏着建筑，书画，风景。 眼见天色将晚，大家终于穿出迎宾馆，便来了东乡的宫邸，请使臣们用餐下塌。 东乡的家依然如故，青石小路，竹林摇曳。 曾经的客厅依稀如同往年，还是那样宽敞明亮，周围摆放着各种屏风，丝竹环绕。只是今年和乔银一同过来的客人多了不少，东乡等东瀛官员也陪同入宴。 “请！” “请！” 大厅之上，两国的官员使臣们相对而坐，各为一列。东瀛人都是正坐，不过大肃官员早就不习惯这一套了，包括乔银都是盘膝而坐。 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着一张矮案，除了乔银和郎先生，其他人也都稀奇的品尝着东瀛的食物。 “诸位贵客，两国风土不同，招待若有不周还望海涵。” 席间，那位东瀛的卫生部长，藤野先生彬彬有礼的与大肃使臣交流；郎先生也兴致颇高，向大家介绍东瀛的饮食文化，倒是不会冷场。 “是啊，这种‘刺身’被东瀛称为中药，实际上是用牛肉做成的！不仅外形美观，而且的确有药用价值，毕竟食疗也是符合医道的嘛。” 郎先生边品尝用牛肉做成的“牡丹”，边介绍着它的来历。 乔银倒是知道，东瀛因为宗教问题不让吃肉。于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民众想出了很多办法吃肉。比如把肉切成花的模样，说是中原传来的“中药”，于是意外的发展成一种菜系。 还有牛奶，羊奶，被叫做“药茶”。熊井小姐就是从小“药茶”吃太多了，才长得这么高。 “嗯，挺有创意！” 大肃使臣们吃用起来，倒是赞不绝口。 作为礼仪之邦，哪怕不合口味，大家也会称赞，这是对他国的尊重。 而且东瀛的各种菜品，除了有这些另类的刺身外，同样喜欢食鱼，吃海鲜；味增和芥茉也挺合泯南人的口味，因此体验还不错。 当然，乔银感兴趣的是碗中加了大麦粉的饭，还有小菜中那些稀奇的食品。 米饭中加大麦粉，是东瀛人经历惨痛教训才知道的。以前他们的军队只供应精米，士兵大多得脚气病，根本不能战斗，经常被大肃打出以一敌百的战绩。 直到藤野先生进入卫生部工作，钻研出病理，这才改善了东瀛的现状。 小菜碟子，则是一盘盐煮花生，一盘土豆丝。乔银尝了点，感觉适口性不错，也肯定这绝对是新的农产品，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更没吃过。 把这些小菜亮出来，似乎又是传递一个信号。 于是乔银说道：“东乡阁下，这小菜当真是爽口，适合下酒！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引种？” 东乡隆胜笑道：“尊使到底出身于富足之国，我东瀛民众只是拿它们当口粮的。” 乔银听了，不由得试探性的说道：“这么点小菜，如何能当口粮？阁下说笑了。” 这时，坐在东乡旁边的藤野先生说道：“尊使有所不知，这些作物产量很高，更在主粮之上！只是它们在东瀛人心中的地位，不及大米而已。” 乔银便笑道：“偶尔吃点杂粮，对身体才有好处嘛？我大肃如今正在试播新种，贵国如果有意，我们可以交流深入一下，互惠互利。” 东乡说道：“如此，敝国自然是求之不得！不过这些小菜，都是由藤野先生培植出来的，尊使如要引种，和藤野先生交流便是。” 郎先生大喜，说道：“敝国的稻种也是在下管理，如今和藤野先生交流，当真是不枉此行！” 藤野先生也连连点头：“互通有为，方为兴盛之道。” 于是在又一次试探之后，首先有意向交流的反倒是作物。当然这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民以食为天。 而且作物这种东西，肯定是藏不住的。这点乔银知道，东乡隆胜也知道，与其藏着掖着，不如拿出来大大方方的交流，试种，反倒能节省许多投入。 大肃有高产水稻的消息，东瀛肯定知道。乔银拿主粮换东瀛的新杂粮，东瀛绝对不吃亏。 “郎先生和这位藤野先生倒是谈得来！如今他们交流农事，栽培，不知道能不能把其他东西也交流过来，发展大肃？” 乔银心中早已有了打算：这次交流，能交换多少产业就尽量交换，因为这种机会未必还有。 不过能和东瀛谈到什么地步，底线在哪，还需要向洋务衙门和朝庭审报。这也是东瀛邀请大肃使臣到常崎会谈的原因，主动权掌握在东瀛的手里。 但他们不知道，乔银对这些事情早有应对手段。 宴会结束后，大肃使臣们被安排在驿馆休息，为来日正式开始的会谈做准备。 …… 夜晚的常崎依然喧嚣，街市之上灯火明亮，人流涌动。作为东瀛维新之后的第一港口，这里很早之前就放开了宵禁，经济繁荣。 便是迎宾的驿馆中，也能看见远处燃放的焰火，还有东瀛民众的欢呼。 “现在应该是东瀛的秋日祭！再过不久就要立秋，这也是他们欢庆丰收的日子。” 郎先生在驿馆的小院中，慢慢踱着步子。他似乎对东瀛的习俗了解得很多。 “这样最好。哪怕是条狗，喂饱了也就不咬人了。” 乔银坐在走廊上，同样观看夜景，舒缓着自己的身心，“郎先生？您帮我护法，我现在就施展道术，和衙门沟通一下。” “真的能行吗？” 郎先生听了，便回到走廊上，坐在了乔银的身边。“这里离源州就算没有一万，也有八千里！就算是你，如此耗费神魂，小心出事。” 乔银笑道：“放心吧，我来行的路上，都做好准备了。” 说着，他很快调息状态，盘膝坐好，开始凝聚神魂。郎先生也屏息凝神，将精力集中了回来。 远处的天空，闪烁的焰火照亮了乔银的脸。 乔银的神色却巍然不动，因为他的意识已经脱离了自己的躯壳和神魂，感应到了海外。 即便是雷劫鬼仙，也很难一夜之间就神魂出壳，飞回源州。而且那样做太过显眼。因此乔银在来行的路上，布置下了幻灵佛珠。 第二百六十二章 圣人的力量 夜晚。 离常崎所在的四州岛东南八百里开外，东海海底。一颗埋藏在沙砾之中的幻灵佛珠受到了乔银的感应，开始从沉寂之中闪烁出光芒！ 只见这枚幻灵佛珠之中，遁出一枚鸵卵大小的鬼仙念头，念头内闪烁着一个即生即灭的小世界。这正是乔银的一枚四劫主神念。 少时，一个人影便在这枚主神念下慢慢观想成形。 这个人影，面孔和乔银一模一样，只是身着古朴道袍，并不是肉身。它正是六道轮回中的身外之身，毁灭明王，也是与肉身最为契合的一尊魔神。 “好，果然找到了！” 这尊分身睁开眼睛，和乔银气质神态一般无二。 乔银在多年前，就能通过幻灵佛珠感应到千里开外的距离，只是那个时候法力不足，无法将主意识转移。 而现在他渡过雷劫，还领悟出“一念生世界”的意境。 于是将幻灵佛珠布置在感应范围之内，其中还隐藏了一枚四劫念头；运用轮回经的力量，乔银终于能把自己的主意识转移过来，相当于移动了千里。 站在海底，乔银微微适应了一下这具分身，随后再次盘膝落坐，开始感应下一枚幻灵佛珠。 乔银的武道领悟出了功法拳意，因此观想出来的分身已经十分接近真实的肉身。虽然有些虚幻，但容纳进一枚主神念后，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充当肉身了。 因此乔银向来行的方向感应，自己真正的肉身就相当于一枚巨大的幻灵佛珠，他的主神念完全到达了东海。再向东南方向感应，已能依稀感应到又一枚幻灵佛珠。 “乔桑，你果然还是来了？” 就在这关键时刻，乔银的感应突然被打断了！一个声音也传到了他的意念中。 不过他并没有慌乱，而是睁开眼重新站了起来，望向了海底周围昏暗的世界。 “是东瀛哪位高手，居然能发现在下的踪迹？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伊太刀阁下吧。” “哈哈哈哈……果然是乔桑。” 这个声音笑了起来，随后乔银周围的海水也鼓起了一串串气泡，就好像是被烧开了一样。他也明显感受到海底的温度越来越高，如同变得沸腾。 伊太刀说道：“不出来见一面吗？当初你趁火打劫，夺走了造化葫芦不说，还害我背了好大的黑锅！如今出访东瀛，又用道术分身出游，莫非想耍什么阴谋。” “我没什么阴谋，只是出来转转而已。” 乔银笑了笑，之后挥手一压！沸腾的海水顿时平静，随后这尊毁灭明王分身一纵穿出百丈深的大海，落到了海面之上。 海面上同样站着一个人影。他身着黑色大氅，背着一把武士刀长剑，正是伊太刀。 看见乔银，伊太刀一双血红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随后他伸出一只手，悠然地说道：“把造化葫芦交出来，我可以放过你。” “在这里？” 乔银有些不解，“你为什么不直接去常崎驿馆呢，以你的身份和实力，这绝对不是难事。” “因为我不想破坏东瀛与大肃的洽谈。” 伊太刀表情木然，“如果你不是大肃使臣，你以为能这样轻松的与我对话吗？” 乔银微微感慨：“阁下果然有大局观，比我们大肃那帮鸟人强太多了。” 东乡隆胜和志村团藏不和，但只是利益上有分歧，对国家的发展是一致的。不像大肃的那班清流士大夫，根本就是意识形态上的敌对。 于是乔银说道：“可惜，造化葫芦不在这具分身上！我也没有隔空取物的能力……” 喀嚓！ 还没说完，伊太刀瞬间就欺身上前，武士刀已经刺穿了他的胸膛！ “上次见面，我已身受重伤，你以为我只有那样的实力而已？快给我一个承诺，会谈之后就把造化葫芦交给东瀛，不然我让你永远回不了大肃。” “是吗？” 乔银则是往后一跃，重新落在了海面上，身上的血洞也很快愈合了。 “忘了告诉你，我的分身是杀不死的。” “哦，这倒是有意思。” 伊太刀微微有些意外，血红的眼睛更加妖异起来，“不过我看得出来，你的主神念应该就在这里吧？既然如此，那就只好囚禁你的人格了。” 说完之后，乔银只感觉周围景色一变，那轮血红的月亮再次悬挂在了头顶。 月读世界！ 拥有四次雷劫念头的乔银，顿时被困进这个世界之中，依然感觉神念被压制，无法动弹。 “交出造化葫芦，不然我让你永远沉沦，生不如死！” “好，这才是全盛时期的伊太刀！好强大的力量，即便我的十三枚主神念全在这里，恐怕也难破解他的幻术，真不愧为东瀛第一人。” 乔银并没有真正渡过四次雷劫，因此面对伊太刀这样的人物，依然感到不小的压力。 但是四次雷劫的念头，也让月读世界无法完全压制他！就在伊太刀的幻术开始启动时，乔银已经感应到东南八百里外第二颗幻灵佛珠。 喀嚓！ 伊太刀一刀再次刺穿了乔银的身体，可这具分身也从乔银的模样变成了一尊大汉。 “嗯，怎么回事？” 伊太刀微微一惊：因为乔银的主神念竟然逃逸了，生生从他的月读世界中转移走了。 与此同时，东南八百里外的海底，第二颗幻灵佛珠之上，又是一尊乔银的虚影凝聚成形。这个地点，已经是直隶海域的边缘了。 但这个虚影只凝聚了一瞬间，就幻化成为一个少年的模样，因为再往南八百里外的第三颗幻灵佛珠，再次在海底发出感应。这里已经是浅塘江口。 这枚幻灵佛珠凝聚的正是一个少女，之后在泯江外的海底，一尊老者模样的分身再次浮现…… …… “嗯，小银回来了？” 源州，太平庄。 正在客厅中等待消息的小宁突然眼睛一亮：因为一个身着道袍，面目与乔银一样的身影在院落中凝聚成形，赫然就是毁灭明王。 与此同时，天空中那些闪亮的星辰发出感应，洒出无数道五彩光华笼罩在了这尊分身的之上！ 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太平庄都能看见五色的星辰。这些星辰也并非虚幻，而是天空真实的星辰，只是在圣地才能感受它们的力量。 乔氏故去的太平庄已是圣地。乔银作为圣贤的后裔，在圣地中是超凡脱俗的。 一瞬之间。 这具分身闪烁出五彩云霞一般的光芒，之后化为了一尊巨汉神像，盘膝坐了下来。 …… 月读世界。 化为巨汉模样的分身刚被伊太刀一刀刺穿，突然就闪烁出炫丽的星光，之后骤然又变回了乔银的样子。 乔银的眉心之间，随之睁开了一只竖眼，一朵朵“卍”字形的五色火焰从中飞射而出，伊太刀的月读世界也随之开始崩灭！ 所有的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之间。 “啊，人仙？” 随着伊太刀一声尖叫，月读世界瞬间被烧成灰烬！ 血红的月亮，被五彩的星光照耀得支离破碎，天空瞬间清明，大海也恢复了平静。 噗通！……伊太刀也再次在跪倒在乔银身前的海面之上。 但这一次，他没有再流露出不甘了，而是恐惧。 捂着自己血流不止的眼睛，伊太刀抬头望了一眼面前的乔银，声音都变得沙哑起来。 “怎么可能，你竟然修炼成了人仙？这不应该啊，凭你的器量，根本称不上圣贤……” “……” 乔银则是过了好一会儿，才把神魂中的波动平息下来。他刚才借用圣地的力量破除了伊太刀的幻术，但自己的负担同样不轻。 如果圣地不是自己母亲所遗留，他的意识恐怕先要崩溃了，根本借用不了。 “伊太刀，你说得不错，我当然不是圣贤。但这是我大肃先辈的力量，是文明的传承。” 乔银说完，猛然张口！ 一道雷光向着伊太刀就吐了出去：“妖孽，受死！” 噼哩啪啦！ 东海之上，顿时被炸出了一道巨大的水坑！ 这道雷光，同样蕴含着小千世界的破灭之力，倾刻就将伊太刀轰成了碎片。 乔银施展的本源道术，远比改良后的爆炎神符要威猛千百倍。 就是真火炎龙，恐怕也经不住他现在的一记雷光，何况是人的血肉之躯？ 呱……！ 但伊太刀被击碎之后，却骤然分裂为无数只乌鸦，向着四面八方溃散而去。 “这什么忍术，还能逃跑？” 乔银一时也有些骇然。 他毕竟不是人仙，境界上还不能看透伊太刀的一切。 不过乔银的眉心中猛然遁出一枚黑色羽毛，随后探出一只蓝色巨手，朝着前方就拍了过去！ 嘭…… 海面之上，再次被拍出一片十余丈的巨浪。 那群乌鸦瞬间被压死了一大片！它们全部都化为一枚枚黑色的月读之羽，被巨手摄拿起来。 但依然还有很多乌鸦从指缝间溜走，刹时就上天入海，飞得无影无踪。 收回巨手，乔银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黑色羽毛，一时不知是高兴还是遗憾。 缴获了这么多月读之羽，当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这当然是值得高兴的事。 只是伊太刀没死，总归是个威胁。 “这个伊太刀，实在不好对付！不过这次他伤得更重，如果没有奇遇，起码能够消停几年。” 被人仙的力量重创，没死也要丢半条命。乔银这次当真是下了死手，虽然没能消灭伊太刀，但绝对打得他不能再兴风作浪。 念头一动，乔银的这座分身重新沉入海底，幻化为了夜叉王形象的巨汉。东海之上，也渐渐恢复了夜间的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而在源州太平庄，那尊巨汉也重新幻化为了乔银的样子，从地上站了起来。 第二百六十三章 青津制铁所 “小银，怎么回事？” 小宁从屋里迎了出来，有些担心的望着面前的乔银，“是不是和东瀛的会谈，遇上了什么麻烦？” 乔银笑了笑：“那倒没有，只是会谈内容有些扩展，我需要回来和衙门里的人商议一下，向朝庭审报。麻烦是回转泯南的途中意外碰到的。” 说着，他朝屋外望了一眼：“小宁姐姐，麻烦你和衙门联系一下，我已经回太平庄了。” 小宁说道：“大家一直在等你的消息，刚才我已经告诉大家，他们马上就会过来。” “太好了。” 乔银听了，便不再催促，抬头重新望向了天空中的繁星。 圣地的星辰五彩缤纷，显得梦幻而又迷离；点点星光洒落，让这尊毁灭明王的分身重新明亮起来。 四州岛和泯南相距不足万里，但乔银强行用道术转移主神念，对本源的负担相当大。多亏有圣地的滋养，他的意识并没有丝毫的虚弱。 相反，观测着星空的乔银，这俱分身反而有越来越强盛的趋势。 因为乔银观测的某个星座，就是室汝座，也就是那位天竺神僧的守护星座。 “去年今时，我还在安杜路美达，跟随那位神僧观测星空，当时根本看不清他的境界。现在应该能够肯定，那位神僧就是人仙。” 看着天空中的星座，乔银感觉自己的眼力似乎都提高了。这其中有修行的功劳，也有圣地的加持，这二者相辅相成，开拓着乔银的境界。 “人仙，那位天竺神僧是真正的武道人仙！天下竟然有这样的人物，西天不愧为武学发祥之地。” 乔银正是通过回味那位神僧的意境，让星光洒落在身上，才能隐隐融合这股力量。 直到力量融合到了极致，一道蓝色的光芒从乔银的眉心中升腾出来，好像一张大伞般盖在了院墙的天空上，然后融合成一只巨大的魔手。 这正是那只“精灵巨手”。 巨手展开后，上面密密麻麻粘满了黑色的羽毛。这些羽毛都在轻微颤动着，仿佛有生命和意识一般，它们全部都是从伊太刀那里夺得的月读之羽。 乔银并没有隔空取物的力量，但精灵巨手和月读之羽都是用意念幻化出来的身外之身，所以它们会跟随主神念出现，是非常稀有的法宝。 伊太刀忍术高超，等同于巅峰武圣的境界。这些月读之羽就相当于鬼仙的念头，原本乔银就是将之夺过来，也很难将之收为已用。 但在圣地之中，那就不一样了。天空中，五彩的星光洒落下来，让原本蓝色的精灵巨手也变得迷幻起来，上面闪烁出了五彩的星光。 这只精灵巨手，就好像一只琉璃做成的艺术品，反射着天空中彩色的星辰，变得炫丽多彩。手掌上也逐渐演化出了一些奇异的纹路，并不是单纯的掌纹，而是一道道大地经络，还有山川河流。 最后，这只巨手微微动，捏成了一个法印。 “还魂印！” 站在院子旁边的小宁，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手印，正是悲母菩萨的还魂印。 随后，巨手手势连闪，又结成了“大悲印”，“空陀印”，“转化轮印”，最后是“大满愿印”。 在满愿印捏成之时，只见巨手的五根手指骤然消失，随后融合成一根独立的手指！这根手指，有一种擎天立地之感，而且完全是由五色星辰之光凝聚而成。 这一融合，与“五霞丹云剑”有了异曲同工之妙！ “嗷！……嗷！……嗷嗷嗷嗷嗷……！” 这根“佛指”一现，瞬间将数百枚月读之羽卷到指尖之上，这些羽毛也随之传出一阵阵痛苦的尖叫！同时，上面迷幻的意识开始变得淡薄，只留下纯粹的力量。 精灵巨手作为信仰融合而成的妖兽，本身就对记忆有极强的腐蚀作用。如今又被圣地的星光祭炼，这些羽毛自然被洗炼纯净，比之前得到的那枚还要纯净。 “好！没想到在无法无念中，居然模拟出了‘天机至阳丹’的神妙？明天演示给小怜看，让她把法阵记录下来，我们洋务衙门又能更进一步了！” 唰…… 少时，五彩云霞般的“佛指”消失，精灵巨手又恢复了五指原貌。最后化为一道蓝光重新没入到了乔银的眉心之中，只留下漫天的黑色羽毛。 乔银也挥了一下手，将这些羽毛卷了起来，落在手中。这一次的收获当真巨大，相当于得到了数百枚四次雷劫的鬼仙念头！ “嫂子，给你一枚！” 将一枚羽毛送给了小宁，乔银也介绍了一下它的用途，“并不是我小气，要驾驭这种月读之羽，恐怕只有我们才能办到！而且你现在很难控制更多。” “嗯，谢谢你小银。” 小宁接过这枚羽毛，将它投入自己的眉心，顿时感受到了其中的妙处。 小宁这些年一直在家照顾乔氏，但这并不代表她对社会没有贡献。普通人可能会忽略掉女性居家的辛勤付出，但圣贤不会，小宁的修为就是证明。 沐浴在圣地的星空下，小宁感觉自己的神魂越发壮大，肉身也更加强健了。 嘎吱！…… 不知过了多久，周府的院门打开：只见祁云伟，宁卫，宁远，还有泯南的一众重要官员都来到了这里，看见乔银，都是惊喜中夹杂着震撼。 乔银现在应该在东瀛，但他真的又回来了。他能随时和大肃保持信息畅通，确保谈判的最大利益。 “小乔！洋务衙门有你，真好。” 祁云伟同样看了一眼天空中的五彩星河，又望向了面前的乔银，千言万语，只汇成了这一句话。 乔银笑道：“我能进洋务衙门，也是真好！不过时间紧迫，我们先把这次会谈的事宜再商定一下，因为东瀛还有许多值得关注的产业。” 说着，小宁已经让仆人搬来桌椅，就在院中摆列起来。乔银也和大家坐下，告知他们最新的情况…… …… 长夜过后，又是一个黎明。 东瀛号称为日出之国，天明时分比大肃要早。特别是在夏末，乔银的怀表才不到六点，天就已经很亮了。 “小乔，你还好吧？” 出了驿馆，郎先生关心的问了一句。 乔银前半夜回泯南商谈事务，后半夜又把消息带给了使团商议，最后只在天亮前休息了半个时辰。 他们不知道的是，乔银在半道还和东瀛第一人又发生了一次碰撞。 不过乔银却显得精神奕奕，只笑道：“放心，偶尔来这么一次倒还撑得住！今天要正式谈判了，大家打起精神来，争取圆满成功。” “好！” 孙连城等幕僚也重重点头。 使团和东乡隆盛等人再次会面。又是一番寒暄后，用过早饭，然后正式参观常崎的产业。 上午，使团先来到了离常崎港口三十里的“青津制铁所”，参观东瀛的炼钢产业。 …… “哇，这么大？” 原本，大肃使团对东瀛炼钢兴趣不大，只是因为这所炼钢厂是造船厂的一部分，所以只是走个流程而已。但来到这里之后，却被震撼到了。 这座钢厂占地约一百七十亩，大小厂房足有几十座。其中工程师就有几十位，技术工人三百多，普通的小工约有两千多个，简直就是一座小镇！ 走进数丈高的大车间，夹杂着火星气的热烫就扑面而来，耳边也是连绵不绝的金属撞击之声。 巨大的高炉散发着滚滚浓烟，刺目的钢水小溪般的流淌；技术工指挥着小工们，将一座座比水缸还要硕大的?炉吊起，然后将沸腾的钢水倾泄到模具中成形。 这一切的景象，壮丽，浩大，却又井然有序，简直颠覆了大肃人对炼钢的想象。 陪同在一边的东乡隆胜，看着乔银他们难以掩饰的惊骇，多少流露出几分得意。 “尊使，这是敝国的‘转炉炼钢法’，铁甲舰制造的重要一环！如果没有它，单凭旧式高炉的钢产量，恐怕很难支撑起大规模的军舰制造。” “哦？……” 大肃使臣们也被东乡隆胜的声音惊醒，一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好像刚刚才睡醒。 “敢问阁下，这所炼钢厂一年产量是多少？” 乔银回过心神，发现对东瀛这个国家的估计还是太不足了。他们打算转移的产业，都是开始淘汰的，这就是说东瀛还有更好的炼钢厂。 东乡隆胜说道：“大约五十万石。” “这么高！” 大肃使团虽然有心理准备，但依然被震憾到了：这一所炼钢厂，几乎抵得上整个泯南。 不过东乡隆胜却没有过于高调，而是诚恳地说道：“不同国家，有不同的发展方略嘛？听说贵国炼钢技术也有突破，所以我们这次是抱着诚意交流的。” “哦，原来如此！” 乔银顿时领会了对方的意思。 大家在这所炼钢厂参观了一圈，技术的确是先进：东瀛人把矿材在转炉中融化后，上方用管道补充空气，就能长时间保持钢水沸腾；这样即节省燃烧，又能按需求调整钢水的配比，当真是划时代的突破。 但这样的炼钢法，依然只能炼制精钢和玄钢，无法提炼出更好的螺纹钢。 大肃研制出的电磁?锅，是能直接电解矿物，融合出螺纹钢这种极品合金的设备。 一个是量，一个是质。 “不错！大肃和东瀛的技术互补，这真是天作之合啊？既然贵国有这个意愿，我大肃又岂会固步自封！不然我们买下船厂也做不起来。” “哦？……” 东乡隆胜原本以为，先带大肃使臣参观钢铁厂，会给他们一个小小的震撼，乱了阵脚。不想乔银在参观之间就答应下来，即让人失望，又有些喜出望外。 “尊使如此说来，是能做得了主？” “当然！” 乔银回答得很干脆。 东瀛人自然想不到，乔银发现谈判有变，就连夜回过泯南商谈了。而且源州能用电讯连通到银京，需要什么权限，早就被朝庭重新下放。 朝庭的意思很明确：我们有道术，这是祖宗留下来的，人家有技术，这是一定要引入的。只要不危害国防，不出卖主权，有什么技术尽管换。 既然双方都有意愿，所以在参观钢厂的时候就越谈越投入，只差最后签约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摸石头过河 除了参观技术，大肃也咨询了东瀛人的管理模式。毕竟要请他们的人去泯南建厂，经营起来肯定也要请东瀛的人，这些必然要提前做好准备。 “我们东瀛会定期给工程师和技术工人评级，一来是增加工资，二来是增加他们的岗位归属感！同时政府明确以‘九之一’原则发放劳务报酬。” “九之一？” “就是同一工种，最高工资不能超过最低工资的九倍；不同工种，最高工资同样不能超过同级工资的九倍！打个比方，普通工人的月薪是五两，最高的八级工月薪就是四十两，同样是八级的工程师，月薪就是三百两。如果要加工资，所有人都上调。今后在贵国建厂，这里很多人必然会过去上班，这点还请尊使务必注意……” “原来如此！” 和东乡隆胜的交流中，乔银也学到了很多管理经验。东瀛能一举发迹，的确有其独到之处。 “那么敢问，贵国工厂一直这样生产，遇到战事并不吃紧的时候如何保持产品的运营？” “哈哈，都一样，军转民用嘛！比如这个钢管，它即可以出售到兵者库做枪管，战事凋敝时就卖到建设部做水管。这样生产线总能维持运转，不至于倒闭，免得将来要打仗了没有后援……” 说到这里，东乡隆胜不禁又说了一句：“比如贵国新出产的电磁炮，敝国其实可以拿更好的产业交换！” 乔银则是笑道：“东乡阁下不要心急嘛，合作是一步步深入的！您也知道敝国现在不太安稳，那几门小炮还得留一手，震慑安南那班二五仔。” 东乡隆胜也笑道：“区区安南，还需要贵国震慑？只要大肃与东瀛深入友好，我们保管在东洋没人敢对贵国不敬！” 乔银便说道：“那我们先深入第一步，去看看船厂如何？等军舰做好了，才能够考虑布炮嘛。” 东乡也说道：“那就预祝贵国早日把军舰做好，我们也好早日交流布炮的课题？请！” “请！……” 于是参观完炼钢厂后，大家终于来到了常崎造船厂。 造船厂倒是没再让大肃人过于震撼了，它的规模和湖阳造船厂差不多大。不过真正能制造铁甲舰的船厂，其工艺的确比大肃要先进不少。 乔银他们也认真的观摩着每一个车间，边和东瀛商量迁厂的事宜，边考虑在源流哪里建这座工厂。 东瀛的钢铁战舰已经投入建设，常崎的这座大产业正好可以卖给大肃，好回拢资金。说起来是一句话，实际操作起来却是无数件事。 首先，这些工厂设备要拆下来，运到源州，然后重新组装。源州也得兴建适合它们的厂房，光是这套工程做下来恐怕就要好几年。 然后就是这些工程师和技术工人。 原本技术升级后，他们中有相当一部分面临失业或转岗，这也是东瀛头疼的地方。大肃算是帮他们延长了饭碗，但运营起来又是一回事了。 东瀛人到源州去工作，除了要重新建工厂，还得给他们建生活住房。或许他们的妻儿老小也有搬去同住的，那可不是一般的麻烦。 “引进外国的资金和技术，这在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从来没有发生过，我们也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借鉴，只能摸着石头过河了！有什么需要协调的，我再和朝庭沟通一下，最好能尽量稳妥的把事情办下来。” 直到晚上，乔银他们回到官驿，各自总结着看法。除了惊叹于东瀛的技术成就，讨论的重点自然是放在如何把工厂搬回大肃，这关系到的方面太多。 于是大家讨论之后，把问题一一列举出来。乔银再次感应海外的幻灵佛珠，重新回泯南和朝庭汇报…… …… 日子一天天过去，乔银他们每天都和东乡外交团队见面，商谈着迁厂的事宜。 大肃与东瀛的洽谈能如此顺利，并非是乔银的外交水平有多高，主要还是得益于大肃击败了安南，向东瀛展示了海军的绝对优势。 东瀛这个国家，只要你比他强，他就温文尔雅。 另一方面，大肃也需要东瀛牵制北方，毕竟大戎对大肃依然有威胁。尽管两国关系有了缓和，但关系归关系，现实归现实，二帝北狩的教训还放在那里。 所以为了平衡各方矛盾，现在需要转移矛盾。这个被转移的矛盾就是安南。 在各方压力之下，安南终于签署了停战协议，并与大肃，东瀛签订了南海条约。一同参与条约签订的还有东盟诸国，以及西南半岛诸国。 条约内容如下： 一，安南向大肃道歉，并赔偿战争损失折合白银四千五百万两。分两年七个月偿还。 二，以大肃主张，从南海条约签订之日起，各国领海从之前的五海里增加至十二海里。 三，从南海条约生效之日起，大肃对安南的进出口关税提升至百分之二十五，时限为两年七个月；东盟各成员国，西南诸国对安南关税提升至百分之二十，时限一年六个月；东瀛对安南关税提升至百分之十七，时限九个月。 四，安南应向大肃和东瀛开放风暴角口岸，同时给予贸易最惠国待遇。时限为十二年。 南海条约的签订，有着划时代的意义。因为它是头一个承认大小不同国家都有相同领海，关税，主权的条约，尽管国家依然还有强弱之分，但起码有了法理上的依据。 条约签订之后，西南各小国一片欢腾，安南则是举国哀叹。 安南首都原本在“洪河”之北，名叫“河里”。这座大棠时代建立的古城，一直是安南人的骄傲，他们甚至自称为“小中原”。 如今，国都却被大肃突袭围城，带给了安南人极大的恐惧。他们终于离开这个伤心之地，搬迁到洪河之南再建一座新的都城，就叫“新河里”。 于是大肃人调侃：明年再打一仗，争取打出个“新新河里”。当然这只是笑话而已。 真正惩罚安南人的是经济制裁，大半个东方的市场都向他们关闭了。加之乔银这次带回的巨量香料，势必能把市场完全抢夺过来。 而条约签订结束，大将军王却没有返回擎海关，而是继续留守廉州。 这样做，一来是督促安南不要轻举妄动。 二来，也是向大戎传递信号：大肃与东瀛交流只是利益交换，实际上对北方并不设防。大戎如果要西征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这样的举动，算是让大肃和大戎的关系有了心照不宣的平衡。 远在东瀛的乔银他们，得到赔款的消息后，与东瀛的各项合作也终于顺利谈了下来。 大肃拿炼钢技术对换东瀛的炼钢技术，同时用蓝银风车技术交换东瀛的铁甲舰产业。这是一开始就内定的。 然后，就是东瀛用颜料技术交换大肃的通讯技术。 不过产业转移只是国家层面的许可。真正操作起来，各方面的专利报价，资产报价，技术培训，人工费用，还得让专门的负责人一一对口洽谈。谁赚谁赔就各凭本事了。 另有其他产业的交流，如大肃用各种增产的稻种，麦种，豆种，草种，蔬果，竹木，换取东瀛的土豆，花生，玉米，番薯，番茄，辣椒等作物，也顺利签订合约。 工厂方面，双方都要派出专门团队教导，保证殖产成功。农林业亦是如此。 “尊使请看，这就是颜料生产基地。” 这天，东乡隆胜使节团终于向乔银他们展示了颜料产业的生产基地：竟然是一片植物园。 乔银等人欣喜的走进园中参观，便看见排列整齐的一个个花盆。花盆里盛的却不是土，而是砂，上面种的似乎也是一种沙漠植物。 “仙人掌？” 郎先生自然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什么。 “不错，正是仙人掌！” 一旁的藤野先生笑道，“当然，出产颜料的并不是它们，而是生活在这些仙人掌上的一种奇异的虫！我们习惯称之为‘彩虹虫’。” 乔银他们听了，也注意到这些仙人掌之上，果然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小虫！ 这些小虫有手指头大小，在仙人掌上爬来爬去，肉呼呼的。原本看到这样密密麻麻的虫，足以让人感到不适，但这种“彩虹虫”却没有，反而让人觉得可爱，好玩。 乔银一时间，不觉想到了蚕宝宝。 “它们能生产颜料？怎么生产，吐丝吗？” “差不多吧，其实是排洩物。” 藤野先生从仙人掌下面捏起一点砂子，然后放在掌中拨弄着，“尊使请看？这种彩虹虫的粪便非常奇妙，是彩色的结晶！雄虫颜色更加鲜艳，呈深红色，雌虫颜色较淡，呈浅黄色；如果它们发生交合，雌虫在产卵前则会出现蓝色的粪便……” “好厉害，难怪叫彩虹虫！” 乔银再次被震撼到了，恨不得立即把它们带回家！ 他已经开始憧憬未来的大肃，各种书本，刊物色彩炫丽，让人人都沉迷于学习；特别是地理杂志，地图，那才是等高海线一目了然，不像现在灰蒙蒙的一片，缺少视觉上的明媚。 “敢问藤野先生，养殖和提炼技术困难吗？” 藤野先生说道：“困难倒也谈不上，辛苦当然有。尊使恐怕也猜到了，这种彩虹虫是生活在沙漠里的，所以要培育它们，就得先养殖仙人掌！至于提炼颜料，和炼矿差不太多，无非是筛选起来费心劳力，倒是适合女工来做。” 乔银说道：“那就得劳烦藤野先生，把技术传到大肃了？” 藤野先生自然答应：“只要洽谈好合约，在下一定完成。” 东乡隆胜便说道：“既然如此，那今天就把这项合约签订了吧？在下也想欣赏一下，传讯器到底是什么样的奇物呢？” 乔银笑道：“当然，咱们马上就签！请” 第二百六十五章 贵客来访 立秋时节，乔银一行终于结束了历时半个多月的国事访问，返回源州。 确定了接收产业的事宜，源州很快大兴土木，开始兴建厂房。同时，两国的各方企业家也开始频繁会晤，商谈产业交流的细则。 源州现在人才汲汲，除去军政官员不说，还有马昀，汪剑凌，杨弱西等一大批实业干部。和东瀛的各位社长们接洽业务时，丝毫没有任何困难。 原本常崎造船厂的三井社长，对大肃成见很深，曾扬言道：“除非大肃能改变意识形态，解散东盟！不然他们休想从我这里买到一颗柳钉。” 对此，东乡隆胜劝解他说：“不要意气用事！如果你这样想，你将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去那里做生意。” 于是三井开始和马昀他们接触，过不多久就把各项条款一一谈妥，愉快的签订了合同。 因为造船厂与大肃的合作达成，让东瀛的许多企业也十分动心。可以说这次的产业交流并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开始，大肃和东瀛的业务必然还会增加。 而内政方面，源州也迎来了又一年的乡试大典。 泯南如今早已成为了乡试重灾区，大肃甚至有了“会试上京城，乡试下源州”的说法。因为洋务兴盛，朝庭给出的中举名额一年比一年多。 不过想在源州中举，也不是容易的事。如今的源州，文试不光注重策论，还要看算学，武试标准更是拔高了一个层级，直接与会试相当。 普及庶民体操后，但凡有点资质的普通人都是武士修为了，想考上童生至少得是武师，而顶尖武师，甚至先天高手才能考上秀才。 因此来源州考试的人虽多，但大部分名额依然是由本地人包揽。像洋务衙门的杨树，已经是武道大宗师水平，顺利搏取了一个举人功名。 对于源州目前的状况，不少人把议论的矛头指向了一个人，那就是乔银。 毕竟庶民体操是由他开创的，和东瀛的合作也是他促成的。 乔银率领军队把洋人打跑了，如今却又允许洋人回来做生意，这自然让很多人费解。尤其是京城和汉东的清流士大夫们。 即便他是圣贤之后，闲言碎语也在所难免。 不过对这些，乔银并没有理会。 因为外交访问结束之后，他依然很忙。除了要筹划造船厂的落户，还要组织源州今年的流民迁徒，以及监督开办大肃第一家银行和铸币厂。 直到中秋过后，洋务衙门今年的任务终于完成一个。 源州港口，风向已然开始转北。 乔银和祁云伟等一众留守官员，再次为即将远航的将士们送行。 “宁大哥，一路保重！” 宁远笑道：“放心，早就轻车熟路了。” 这次出行的，依然是宁远所率领的瑚州营。三艘远航大舰，还是一如既往的巍峨，而且瑚州号内更是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朽木树妖。 朽木树妖内，如今安顿了八万户流民，连老带少近三十万人。这样的大迁徒，可谓是古今罕有，不仅大大缓解了内陆的人口压力，又能为海外带去繁荣。 而且在表面上，泯南与瑚州之间商船来往不断，掩饰着大肃远洋的秘密。 “小怜！” 眼看将士们开始登舰，乔银上前握住了一个女孩的手，正是祁小怜。 拿出十枚幻灵佛珠放到了她的手上，乔银说道：“出海之后，把它布置好！如果遇到什么麻烦，我会尽力去帮你们的。” 祁小怜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小银姐姐。” 祁小怜和宁远一同出海，会在擎海群岛停留一段时间，完成填土工作。等到立冬前后第二批舰队出发，才像以前那样把她接走。 留守孤岛是最艰苦的工作。乔银不确定自己的道术是否能联系那么远，但只要可能，去陪她说说话也是好的。 不多时，宁远他们登舰完毕。随着风帆升起，蓝银风车转动，大舰开始昂首遨游，很快就消失在了天水一线之间。 目送宁远他们远去，乔银也跟着祁云伟他们一同向着洋务衙门而回。虽然知道他们明年肯定会返航，但每次分别，依然让人有些意兴萧索。 好在望见源州如今的景象，能带给人不少欣慰。 曾经从港口走回州府，还有相当一段路，如今港口已然是州府的一部分了。就像太平庄马上就要划分为源州的一个新市区，发展永远是鼓舞人心的良药。 港口对面的瑚州营，空旷的滩涂曾经是海员们操练，散步的场地，乔银还和祁云伟在这里切磋过武功。如今这些荒滩也开始破土动工；不久之后，常崎造船厂将落户于此，成为大肃的铁甲舰生产基地。 源州的发展是如此之快，或许宁远回来之后，也会像乔银一样在街上迷了路。 “大人！” 就在一行人恢复了一下情绪，回到衙门口时，一位差吏却急急的找到了他们。 没等祁云伟发问，差吏就激动地说道：“大人，大将军王……拜访圣地来了！” “什么？” “大将军王！” 乔银和大家都是大吃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 祁云伟指着差吏说道：“你再说一遍，大将军王？他老人家……现在何处？” 差吏说道：“候爷说，王爷在圣地太平庄，但未敢擅入。” “候爷？哪个候爷？” 祁云伟一时脑袋有些乱。 差吏说道：“他自称是王爷身边的‘神行候’。” “神行候，难道是刑大人？” 祁云伟又惊又急，“他在哪儿？” “就在衙门……” “你怎么不早说！” 祁云伟一把将差吏挤开，三步并作一步跨上台阶。 …… 乔银他们也加快脚步跟进衙门大堂；一进门，只见堂上果然坐着一位身着长衫，留着短须，手摇羽扇，好像中年书生一样的男子。 看见祁云伟，他笑着迎了起来：“祁大人，讨拢了！” 祁云伟稍稍愣了一下，待认清来者是谁，连忙上前一躬到底：“下官参见候爷！” 原来这个人，就是大将军王麾下四大神将之一，被誉为“神行候”的一方大员。 乔银他们也赶忙一同见礼：“参见候爷！” “哎，何必大礼！” 神行候连忙扶住祁云伟，之后问道：“敢问哪位是乔银？” 祁云伟便望了过来，其余人都微微退了一步。乔银拱手道：“回候爷，末将便是。” 神行候点点头：“果然是圣贤之后，一表人才！王爷此番拜祭圣贤，让小候微服前来，一切虚礼俱要从简，只请乔大人同行即可。” 祁云伟便说道：“王爷要拜祭太平庄，乔银身为少庄主自然要尽地主之宜！乔银，你可要好好招待王爷，切不可辱没了圣贤的身世。” 乔银拱手道：“是！” 之后便对神行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候爷，请！” “请！” 随着乔银这一声请，神行候便与衙门诸人告辞，迈步出了洋务大厅；乔银也伴在一旁，微微落后半步，祁云伟他们则落在一步开外送至门外。 目送乔银和神行候走远，祁云伟心中都暗暗赞叹。 以官位来说，乔银和候爷差得太远。但如今王爷是太平庄的客人，乔银倾刻间就有了少庄主的气势，不失圣贤之家的礼仪。 而且出了衙门后，这位神行候也把端着的架子放了下来，竟然说道：“乔大人，你们洋务衙门出了个神讯伯，可是抢了我的饭碗啊？” 乔银倒也听说过，这位神行候擅长走路，以前就是传递信件的高手。于是笑道：“候爷，时代的进步可能会打破一只旧饭碗，但也能造就更多的新饭碗。” “哈哈哈哈……” 听了他的话，神行候不由得也笑了起来，手上羽扇轻摇。“不错，王爷也一直是这么开导我的。所以我花了不少功夫，终于学会了电码。” “啊？” 这一回，轮到乔银吃惊了，“您居然学会了电码？” 神行候笑道：“怎么，不能够吗？这次乔大人发给王爷的军令，可都是在下传译的。” “原来如此！” 乔银闻言，顿时大为赞叹，“原来大将军王，竟是这么开放的一个人！他身边的人将帅也如此进步，难怪皇上的新政在关冲也能开办得顺顺当当。” 神行候则是说道：“王爷能有这样的心性，受益于他幼年时抚养他的太子殿下啊！所谓长兄如父，王爷时常念叨着太子，可惜如今却是天人永隔。” “……” 听着这位神行候的感慨，乔银心中也难免有些惆怅。 “哎，说这些干什么？” 神行候见气氛有些萧索，不由得又笑了笑。二人边走边聊，不觉就走出市区，来到郊外。 神行候便用扇子指了指前方的大道：“乔大人，敢与小候比试一下脚力么？” 乔银也打起精神：“哦，怎么比？” 神行候说道：“前方路上正好人少。在下用走，大人可以用跑，咱们看谁先到太平庄如何？” “看来，大将军王身边也都是性情中人啊。” 乔银顿时也来了兴趣。 他自然看得出来，这位神行候乃是武圣，而且是领悟了武道拳意的武圣。加上被封为神行候，他的拳意必然也是最擅长赶路的。 不过对方只用走，自己能用跑，那还是有希望的：“好，那咱们开始？” “请！” “请！” 话音一落，乔银就迈开腿向着太平庄冲了过去！ 而另一边，这位神行候也手摇羽扇，迈开步子向前行去：他脚步似乎不算快，步子迈得也不怎么大，但整个人好像移形幻影一样，丝毫不落后于乔银。 甚至经过牛轭湖时，遇到一些弯路，他也照样履水而过，好像是出壳的神魂一般！ 这样的神通，乔银只看过穿圣铠的人能施展。 “好厉害，天底下居然有这样的奇人！难怪被封为了神行候，真是名不虚传！” 两人如此一追一赶，天色未晚，就遥遥看见了太平庄。 第二百六十六章 故人重逢 临近太平庄时，神行候也随之放慢了脚步。 他说道：“王爷就在前而等候大人，在下也得规范礼仪，以免冲撞了圣贤。” 乔银一路狂奔，额头已微微见汗。 见这神行候依然气定神闲的模样，心中也是暗暗纳罕，知道自己就算修成武圣，比赶路也万万不是对手。 不过这一路下来，他心中倒是痛快了许多。喘匀了气，只说道：“太平庄没那么大规矩，我娘是民间圣贤。不过王爷驾到，自然是轻慢不得！” 少时，二人整理仪容，向着太平庄慢步而去。 乔银也一路张望，却并没有看见王爷的车驾。 “候爷，敢问王爷在哪儿？” “就在前面！” 神行候微微一笑，便走到街边的一位公子身边，拱手躬身道：“王爷，乔大人到。” “嗯？” 乔银一时大为意外。向着那位公子望了过去，那位公子也向着乔银望了过来。 “这就是……大将军王？” 看到这位公子，一时间颠覆了乔银的所有想象。 其实在很长的日子里，乔银也曾揣测，如今的大将军王会是什么样子？应该是威猛无比，还应该是仪态隆重，让人一看就知道是统帅一国兵马的强人。 更何况，大将军王是中流大臣，和骆诚国，司马匡，侯浪平是一辈人。 而站在乔银面前的这位公子，却是一位身着青衫，面目清秀，好像二十出头的文弱书生。 所以乔银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不由得又望了神行候一眼，怀疑是不是认错了人？ 就在这时，公子却走到乔银面前，撩袍跪下，口称：“臣宜亲王应祥，拜见乔大人！” “这……王爷！” 乔银也终于反应过来，连忙也跪下扶住他的胳膊，“快请起，万万不可！” 宜亲王则是说道：“乔大人，您是大肃定鼎之人，又是圣贤之后，臣这一拜理所应当！” 乔银听了也不好阻拦，向他回拜了大礼。神行候这才过来将二人扶了起来。 定了定神，乔银看着面前的宜亲王，感到一种久违的激动。谁能想到，当初那么个小不点，如今却长成了这样一个俊朗的男子汉？ “王爷，您即来到源州，怎么也没带什么仪仗？害得臣差点就认错了人。” 宜亲王笑道：“这次臣弟微服来到太平庄，身边只带了老刑这位兄弟，就是不想惊拢地方！等入了庄，只说是远房亲戚，也免得骚扰百姓。” 神行候亦说道：“我家王爷一向从简，大人习惯就好。” 乔银点点头：“敝庄也不喜繁杂，想必能对王爷和候爷的品味！请！” “请！” 很快，乔银就带着二位客人一路回到了太平庄。 虽然宜亲王来到了圣地，但在得到乔银的邀请前一直没有冒犯。直到乔银见面，这才整顿衣冠，规规矩矩的行到庄内。 太平庄依然是那样和谐安宁，街道上绿树成荫，远处田野芬芳。太阳尚未落山，天空却已是星斗闪烁，光华炫丽，彰显着圣地气象。 “真是壮观！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真正的圣地。” 宜亲王和神行候，都惊叹的观望着天空中的美景，百姓的安康，感慨万分。 乔银在一边引路，也不由得好奇道：“王爷，请怒臣无礼。您为何看起来如此年轻？害得臣差点就不敢相认，唯恐闹出笑话。” 宜亲王笑了笑：“实不相瞒，臣弟的拳意已窥视到了一丝人仙之妙；可惜肉身积累还远远不足，这次拜访圣地，也是希望能修身养气，弥补年少时征战四方的亏损。” “什么，王爷您……” 乔银停住脚步，再次望向了这位王爷，“您，修成了人仙？” “都说不是了。” 宜亲王自嘲的摇了摇手。 “武道修行，肉身和精神都要历经打磨，堪破生死玄关，跨过天地之桥。我在二十年前修炼到了武圣巅峰，可这最后一步始终无法迈出去。” “人仙之道，如此艰难。” 乔银似乎能体会到，从武圣到人仙是一个巨大的天堑。五百年才有了乔氏这么一位人仙，而且是功德上的圣贤，不是武道人仙。 “王爷如果在留圣地修行，能不能助您更快突破？” “更快岂敢奢望？只能说以前希望渺茫，如今看到了一线光明。” 宜亲王抬头望着天空中闪烁的星辰，他的双眼中也随之印现出五彩缤纷的颜色。 乔银看着他的状态，一时间似乎与那位天竺神僧的意境有些相似！这证明圣地对宜亲王的修行绝对是有帮助的，因此也没打扰他。 神行候也默默站在一边，满脸都是期待。 又过了少许，西边的太阳终于慢慢落了下去。随着天空变暗，星辰的光芒也更加明艳起来。 这些光芒，如同飘落下的五彩尘砂般，笼罩在了宜亲王的身上，似乎随着他的呼吸慢慢融合进身体和精神之中，显得无比神妙。 直到天色完全黑透，宜亲王这才缓缓回过心神，长吁了一口气。 神行候颇为期待的问道：“王爷，您突破了吗？” 宜亲王有些好笑的望了他一眼：“老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 神行候也陪笑了一下。 乔银则是说道：“王爷如果要突破，应该需要更长时间的积累才行！毕竟吐纳星辰之力壮大自身，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 “哦，乔大人居然也懂得人仙之道？” 宜亲王多少有些惊讶，似乎在他的印象里，这位乔大人应该是个“武痴”才对。 乔银笑道：“懂万万不敢，只是海外远航之时，有幸遇到过一位人仙！他当时点化了我，之后慢慢品味，就领略出了一点意境。” “什么，真有人仙？是圣贤，还是武道人仙？”宜亲王这次是真的惊讶了。 乔银实话实说：“是武道人仙，一位西方世界的天竺神僧！可惜他是世外之人，只匆匆露了一面，化解了我的危机后就飘然而去。” “……” 宜亲王听了，不由得心驰神往，“天竺？到底是武学发祥的圣地，居然有人仙降世？难怪前朝的大棠高僧都要远涉西天，真是让人向往啊。” “是啊。” 乔银也附和了一句，却并没有说破。其实真实的天竺，和想象中的相差十万八千里。 “王爷，冒昧的问一句：您修行的时候，是用什么力量接引星尘的光芒？是用穴窍吗？” “不错。” 宜亲王并不见怪，似乎乔银和他谈什么都是正常的事情，“我修行的是中原正统道经上的‘内景二十四神’，乔大人有兴趣可以一起探讨。” 乔银听了，顿时大喜：“如此，多谢王爷！” “乔大人？” 这时，神行候终于忍不住凑了过来，“天都这般时候了，您就没想到招待王爷和小候一下吗？我们可都要饿死了。” “哎呀，看我？” 乔银也随之反应过来，“真是失礼！请二位随我回家，我备点酒菜招待，请！” “请！” …… “上景八神：脑，发，肤，目，项髓，膂，鼻，舌……中景八神：喉，肺，心，肝，胆，左肾，右肾，脾……下景八神：胃，穷肠，大小肠，胴，胸膈，两胁，左阴左阳，右阴右阳……” 夜间。 周府的后院中。宜亲王对照天上的星辰，传授了乔银全部内景二十四神的功法；乔银也很快将之参悟，将自身的穴窍一一测量出来。 原本以乔银的修为，连浣血都没有完成，很难测量出这么多穴窍。不过在圣地之中就不一样了，天空的星辰之力比外界浓郁太多了。 整整二十四个穴窍。 穴窍测量之后，还没有正式修炼，乔银就感觉到周身炽热；汗水不自觉的渗透出来，整个人好像变成了一个漏水的筛子。 这似乎是浣血的征兆到来。 “王爷，我感觉心神一窍的开启，和西洋的星命点非常相似！那里的人把这个穴窍叫做‘船星’，能够控制人的神经元，诸如血压，流汗，搔扒，都由这个穴窍控制。” 自从西洋回国后，乔银也一直在参悟异域的各种功法。如今终于遇上了宜亲王，半只脚踏入人仙的人物，自然能把心中的疑惑全都吐出来。 宜亲王对于他带回的功法，也是非常惊讶。 “真是了不起！这个‘心神一窍’是中原前辈推演而来，为了得出这个穴窍，不知死了多少高手？西洋人居然把它测算得如此精准，更在我们之上。” “那倒不是。” 乔银抹了抹头上的汗，笑道：“因为中原看不到南天的星座，能推演出这个穴窍已经很难得了！就是不知这个星命点，对内景之神有没有补充价值？” “当然有。” 宜亲王只是稍微感受了一下，就得出了答案。 “这个叫船星的‘星命点’，对穴窍的开发程度的确在‘心神一窍’之上！把它参悟通透，不仅是对心神一窍，对整个内景诸神都是阶段性的提升。如此我突破桎梏，又多了一分希望。” 说到这里，他不由也流露出了几许兴奋。 “既然如此，王爷就在庄上多住些时日如何？” 乔银听了，自然非常的期待，“如今战事平定，外交上却不方便王爷回擎海关驻防。您不如就留在庄上，反正现在通讯也方便，不至于耽误国事。” “也是。和乔大人团聚，我如何忍心就此别过？” 宜亲王再次望着天空中五彩的星辰，也颇为期待的点点头，“既然有缘，不如就多讨拢些时日！什么时候乔大人嫌我了，再送客不迟。” “哈哈，那王爷您可就走不了了。” 乔银见他肯留下来，当真是高兴坏了。 母亲去世，乔银得在家守孝三年。虽然在规划上是留守打理内政，但不出门和不能出门总归是不一样的。 小宁没了家庭的拖累，也要回去衙门当差。乔银独守在家，需要一个精神寄托。 如今宜亲王正好过来，家里又有了人气，日子就好过多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三年有成 三年后。 确切来说是二十七个月，乔银的守孝终于结束。不觉已经是第三年的年末。 周府。 躺在软榻上的乔银，似乎是在养病，又似乎是在养生。他的手背血管扎着一支小针，针尾上是一根细长的鸭肠软管，连接着挂在床头的椰子。 纯净的椰子汁一点一滴，流进了乔银的血管内。它帮助乔银的身体慢慢排净污秽，伐毛洗髓，达到了武圣浣血的圣境层次。 直到椰子汁开始滴尽，守护在一边的郎先生也走了过来，用棉签帮忙拔掉了针头。 “小乔啊，你带回来的这个医术真是了不得。” 将针头挂好，郎先生不无感慨地赞叹着，“我和藤野先生反复钻研，已经确定这种针可以直接用药！它将是我们医疗合作社的一次飞跃。” “哦？藤野先生的医术，那是信得过的。” 乔银从软榻上坐了起来，原本还有些苍白的脸色开始恢复了几分神采，“咱们的医疗合作社既然步入正轨，元婴丹钻研得如何了？” “你觉得呢？” 郎先生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瓷瓶。 乔银接过小瓷瓶，轻轻的刮去封蜡，顿时就闻到了一股扑鼻的异香：和人元大丹有些相似，但气味更加柔和，十分香甜。 拔下木塞，见瓷瓶里安然放着一只龙眼大的粉色药丸，晶莹剔透，让人很是爱怜。 郎先生说道：“元婴丹的药理并不复杂，和天机六阳丹差别不大！我们不光将之破解，而且炼制成本也大大降低，炼制一枚大约只要八千两。” “这么便宜！” 乔银倒是吃了一惊，“如此放到市面上售卖，只要价格不超过几万，那也是供不应求吧？只是这样的价格，普通百姓依然承担不起，只怕……” 元婴丹破解了，这是天大的好事。它能让母亲养体安胎，更能让婴儿一出世就是先天高手；如果普及天下，大肃必然能重现上国辉煌。 但这只是理想而已。实际上医疗合作社的诸多官员，幕僚，道士，方士，也是要挣钱吃饭的。哪怕一枚元婴丹只卖几万两，普通百姓也用不起。 “能用得起这种丹药的，只能是有钱的贵族了。长此以往，岂不是重新造成了阶级分化？”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郎先生对此也无可奈何。 “你自己也说过，任何事物的发展都需要经济来推动，元婴丹要形成产业，只能先保障市场！或许在若干年后，经济更繁荣了，它才能像庶民体操一样普及到民众。” “是啊，您说得对。” 乔银站起身来，微微走了几步。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 “社会的发展是螺旋上升的。物质进步了，阶层差距就会拉大；富人的确是更富了，但底层百姓好歹没饿死，这总归也是一种进步。” 以前的地主一年挣一千两，佃农只拿百分之一，佃农就会饿死。如今的农场主一年挣一万两，佃农依然只拿百分之一，却能保证温饱。 曾几何时，源州担心的是饥寒。如今开始追求社会公平，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郎先生也点点头：“况且，正因为钻研元婴丹，不少知名的医术高手才慕名加入了医疗合作社！如今医疗改革终于起步，这才是我们的根本目的。” “不错。” 想通了这些，乔银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又闻了闻手中的元婴丹：“既然如此，咱不妨卖贵点，先狠狠的捞回本钱，为今后的发展做做积累。” 重新将木塞塞入瓶口，乔银拿过旁边的蜡头滴在上面，心中不由得又闪过一个念头：“可惜，我们现在还没有橡木塞子。” “哦，你说的是那架四轮马车的车轮？” 郎先生自然研究过这些东西，“这个无所谓，因为东瀛的橡胶比它更实用！这种橡胶树已经在擎海群岛移栽成功，大约十到十五年就能开始割胶。” 原来，东瀛生产的那种车胎也是一种树出产的，类似于桐树，桦树，能够割皮取胶。不过这种树只能在热带生长，幸亏有祁小怜在开发擎海群岛，不然大肃就是得到了树苗也没法种植。 这也完全肯定，东瀛得到的海外领土，价值绝不在蓝银群岛之下。 “还要等十五年？” 把瓷瓶还给了郎先生，乔银倒是能感受到橡胶的贵重。现在能用蜡灰都舍不得拿来做个塞子，“就是说咱们现在的橡胶还得靠进口了。” “都一样。” 郎先生笑着拼过瓷瓶，塞回袖子里。 “东瀛引种了咱们的蓝陀银木，那就不是等十五年了，至少得等它一百五十年！他们要制造蓝银风车，弓箭，照样得从咱们这儿进口。” “这还真是，共扼父子。” 乔银听了，觉得颇为好笑？两个敌对国家，现在从经济到资源居然相互依赖，这恐怕是亘古以来都罕有的事，但如今真的就发生了。 “从今天起，你管我叫爹，我管你叫爸！咱兄弟一边合作，一边耍诈，看谁先挂。” 说着，乔银拍了拍郎先生的胳膊：“哥？” 郎先生也拍了拍他的胳膊：“弟？” 随后，两人忍不住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 眼看天已大亮，乔银洗漱之后，便请郎先生一同来到偏厅吃早饭。 “怎么，去了东瀛一趟，倒是开始吃东瀛美食了？” 郎先生看着桌上的饭食，不禁哑然失笑：乔银的生活倒是一惯的简约，大盘子里盛的酱汁煎肉饼，水煮荷包蛋，还有一大筐煮熟的土豆和胡萝卜。 乔银笑道：“那也不是，这种煎肉饼其实是西洋菜。至于土豆，是我以身作则提倡的，毕竟随着庶民体操普及，对粮食的需求也是越来越大，如果大家能习惯吃一餐土豆，对缓解粮食是有很大裨益的。” “原来如此。” 郎先生顿时明白，用筷子叉了个土豆，蘸了点酱咬了一口，感觉其实还不错。 从东瀛引种的这些作物，当真是颠覆了中原几千年对农耕的认知。尤其是土豆，对土地要求不高，产量却极大，一亩地能长出一千多斤。 花生，更是榨油的极品作物。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开始食用花生油了，物质又有了质的提高。 这些作物在太平庄引种成功后，衙门马上开始普及推广。在许多不便农耕的荒地，山坡种植收获，相当程度上补充了粮食产量，简直堪称奇迹。 只是对它们的口感，许多人还吃不习惯。所以身为圣贤之后的乔银自然要起到模范带头作用，几乎每天早上都吃土豆，成为了太平庄的表率。 乔银现在饭量很大，不消多少功夫，一筐土豆就被他吃了个七七八八。 旁边，还有一大罐酸牛奶，这也是乔银的最爱。每喝一口，嘴唇上都会粘上一道“白胡子”。 “哈……” 看着乔银舒服的哈气，郎先生则是一阵啧舌。 “真是佩服你们年轻人，这酸奶的味道我是一口都咽不下去。” 经过多年发展，泯南不光是农业，牧业也欣欣向荣。肉食也许还没能普及，不过奶制品已经越来越充足，和北方游牧民族有几分相像了。 “我刚开始也喝不惯！不过喝惯了，是越喝越好喝。” 将一大罐酸奶喝光，乔银舒服的靠在了椅背上，“郎先生您知道吗，我认识两位美女，都是因为小时候喜欢喝牛奶，所以长得比我还高。” “知道。” 郎先生是医术家，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几千年来，中原一直被游牧民族吊着打，说白了就是吃米的打不过吃面的，吃面的打不过吃肉的。” 说着，他用手拨弄了一下空奶罐子。 “肉蛋奶营养丰富嘛！可惜中原人几千年繁衍生息，以谷米为食，大多数人消化不了牛奶，一喝就拉肚子。藤野先生也做过研究，发现酸奶里含有四亿八千生命，人如果喝了酸奶，这些生命就能留在肠子里。所以喝不了牛奶的人，可以先喝酸奶，等身体适应了，以后就肉蛋奶随便吃了。” “哦，酸奶还有这功能？” 乔银倒是头一次听说，看来这藤野先生能来医疗合作社帮忙当真是不亏。 郎先生笑道：“不光是人，动物也是一样。比如狗为什么会吃□？因为有的狗生下来没吃够奶水，肠子里缺少那四亿八千万生命，消化不了食物，所以它们会吃狗娘的□。有的狗闻到街边的□里有需要的营养，所以就会跑过去吃，这就和清流士大夫喜欢逛窖子一样。” 乔银顿时一阵无语：“拜托您吃饭的时候，别说这么恶心的东西好不好？” “哈哈哈哈……” 郎先生却是开心的笑了起来，丝毫不在乎乔银的感受。 于是乔银把一个奶罐子凑了过来：“郎先生，既然喝酸奶好处这么多，您多少也喝一口吧？为了那四亿八千万生命，就当是吃了□了。” “不不不！” 郎先生顿时脸色大便，连忙遮住了自己的嘴，“我已经上了年纪，补充营养没什么用了！快拿走，我实在是受不了这个味道……” 看他的德性，好像喂给他吃的不是酸奶，而是真的□一样。这让乔银也哈哈大笑起来。 “知道厉害了吧，跟我斗？” 就在这时，府上的大管家走进偏厅，将一叠纸搁在了茶几上：“小姐，今天的报纸到了！” “哦，谢谢您。让他们把餐桌撤了吧？” 乔银也不再胡闹，拿上这叠“报纸”，请郎先生一同走出偏厅，来到了屋外。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三年有成（二） 大年时节，屋外的小院子里已经盖上了薄薄的一层雪。 乔银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然后吐出一团团白雾，颇有一点澡雪精神的韵味。 泯南的冬天短，但比两粤要冷，偶尔还会下雪。这是很独特的气候。 因为佛罗半岛是神洲大陆的延伸，陆海温差极大。每到冬天，北方和西北的冷空气南下，沿陆低气压这此交汇，形成比岭南更冷的雨雪天气。 这种气候，在句丽半岛更为明显。听说那里的冬天比中原的玉京城还要冷。 不过乔银却非常喜欢源州的气候。冬天的雪让人更明显的感受到四季更替，也让泯南的土地肥沃，养育了这里勤劳勇敢的人民。 小院中，乔银慢慢踱着步子，似乎在琢磨着灵感。即便没有灵感，每天晨练也是他的必修功课。 郎先生则是在院边的靠椅上坐了下来，打开刚刚拿到的“报纸”，不紧不慢的看了起来。 “报纸”这种物品，原本是纳兰遮证券交易所出版的，主要功能是定期向客户反馈股票的增减情况。最早为一月一刊，也不正式发售。 不过纳兰遮还经营拍卖场，安杜路美达的诸多商场，许多生意需要宣传。于是就有商家赞助出版，增长为了半月刊，同时向客户正式售卖。 如今源州也有了证券交易所，乔银自然把这些运营理念也带了回来，没想到发展得很不错。 源州的证券如今也有了不少产业，如银行证券，船场证券，纺织场证券，灯具场证券，还有新成立的养老证券，医疗证券…… 报纸让购买股票的市民定期了解走势，分析资金的去留。同时，源州的大小企业也纷纷在报纸上刊登自己的广告，成为了报社的资金来源。 加之大肃原本就有邸报，属于士绅的读物。绅士大多也成为了股民，于是衙门干脆将邸报与之合刊，出刊“新源旬报”，固定为十天一刊。 报纸产业的出现，首先拯救了活字印刷场。大肃的活字印刷术一直在进步，但也一直在亏损，工匠们也因为底版的去留问题争论不断。 但报纸这种东西不同于书本，它不会长期保存，时效期很快就过去了。所以印刷不需要精良，纸张也可以很差，总之是纸印上字就行。 于是更新后的报纸，一刊增加成了好几版。除了刊登股票信息，邸报版刊登朝庭的各种政策，军国大事，民报版则刊登州府生活，教化百姓。 因为源州普及了识字率，这种廉价报纸一经发售，就受到了市民们的热情欢迎。经常是刚刚出货就被抢购一空，让许多没买到的绅士怨声载道。 报社也由此嗅到了商机，拉进更多的赞助广告，发行更多的期刊和内容。从一开始的数百份，到数千份，到现在的数万份，旬刊最终也变成了日刊。 现在的“源州日报”内容很多。 除了正经的财经走向，国家要事，州府教化之外，更多的市民生活，乡野奇闻，神仙鬼怪，时政评论……稀奇古怪的新闻都充饬在了其中。 加之现在电讯业务越来越普及，消息传递极快。天南海北发生的事情，都能及时刊登在报纸上，更是让喜欢打听消息的人受不释手。 许多学者，学生也纷纷向报社投稿，或抒发政见，或讲述情怀，让读者们竞相追捧。还有投稿人像说书一样连载故事，看得不少人欲罢不能。 源州各大商店，饭馆，成衣铺，也都在报纸上打广告，呈现出一片繁荣。报社也并不靠卖报纸挣钱，所以报纸越发廉价，一般几分钱就能买一份。 然后到了晚上，小贩会把旧报纸拿来包炸红薯，炸花生米。这些从东瀛传到泯南的小吃，也和报纸一样受到大家的喜爱，二者可谓是相辅相成。 读报，成为了源州人的日常生活。因为报纸包罗万象，将所有的信息都汇集在了面前，让人人都体验到了“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的快意。 因此坐在小院的角落中，郎先生边晒着太阳，边一页页翻阅着报纸，很快就沉迷在了其中；他时而义愤填膺，时而哈哈大笑，仿佛经历着各种人生百态。 …… “嗨！” 而在另一边，慢慢将身体活动开的乔银，似乎突然找到了什么状态，抬起了自己的胳膊。 这一运动，豆大的汗珠开始从脸上滚落下来，如同一个重病的人不堪负荷一样！因为这几年他一直处在浣血阶段，武道修行的重要一环。 特别是对于修行道术的人，因为肉身气血不足，往往要多花十倍的功夫才能走出这关。 不过乔银在海外，学得了诸多玄妙法门，特别是用椰子针模拟浣血。这种椰子针并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就是清理血液的一种方法而已。 但这种方法，却是无比适合现在的乔银。 而且乔银现在的状态特别的好，施展体操的动作轻盈而不显沉重，从练肉，练筋，练皮膜，再到练骨，练脏，练髓，一步步浑然天成。 不知不觉，乔银又进入了无法无念的状态。 郎先生也静静放下了手中的报纸，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一边为乔银护法。 他似乎看见乔银脸上的汗珠越来越少，确切的说是开始被挥发；一缕缕红色的雾气开始在周身环绕，这是浣血之后排出体外的污血被热浪蒸腾的情景。 “成了？” 乔银的精神，随着体操的运动越来越旺盛，脸上恢复了健康的红润！只见他抬起手来，彤红的气血在掌心凝聚，最后形成了一只清晰的小轮。 这正是乔银的武道拳意：诸天造化轮。 此时，小院内方圆数丈的冰雪，竟然都已经化开了；这是乔银身上散发出强大气血形成的热浪，生生融化了这大片的冰雪，显示出强大的生命力。 “呼……” 最后，乔银收敛了气血和拳意，从无法无念的状态中恢复了意识，站立在院中。 先前身体上的不适，虚弱，现在已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冲破隆冬的春意盎然。 没有借用任何丹药和法宝，乔银完全凭借自己的毅力修行出了武道拳意，然后花费了数年时间完成了浣血的过程，一举踏入武圣境界。 这让郎先生都不禁兴奋起来。 “恭喜恭喜！小乔你终于浣血成功，拳意与肉身完全契合，一举踏入圣境。” “哈哈，同喜同喜。” 乔银收势而立，也是十分的开心。 他现在审视自己的身体，直感觉每一块筋肉都清晰可见，如反掌观纹；甚至能清楚的感知到全身二百多块骨骼，颗颗雪白如霜，纯净无比。 每呼吸一次，乔银体会着内脏吐故纳新；自己的血液更是清澈明亮，纯净如蒸溜过的水珠，沉重如闪烁着银光，肉身已经完全超脱凡俗。 甚至不经意吞下一口唾沫，都是满口生香。 “这就是练髓如霜，练血汞浆的武圣境界么？果然超凡入圣，不可言喻啊。” 这样一点一滴的修炼，积累，突破，带给人的成就感是无可比拟的，根本不能用语言形容。 要知道，乔银成就的并不是一般的武圣，而是先天武圣！他本身还是一位超脱生死的鬼仙，这在道术界不说绝无仅有，也是千古罕见。 郎先生看着乔银的样子，眼中满是羡慕。同样是鬼仙，修行的差距居然能这么大。 不过现在的乔银，丝毫不会让人有嫉妒的情绪。 因为他是圣贤的后代，无论有多大的成就，都是合乎情理的，理所当然。 在院子里重新走了两圈，平息下沸腾的气血，乔银和郎先生一同坐了下来。之后他也拿过郎先生看过的报纸，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咦？这个吴英，居然也在报纸上发表文章了！” 乔银对那些乡野奇闻倒是兴趣不大，他的精力全放在州府的发展建设上了。 而今天，有人“佚名”在报刊上发表了一篇文章，拐弯抹角的指责洋务衙门的“某些人”立场不正，和东瀛人勾结太深，严重败坏社会风气云云。 当然他说的，也不完全是捏造。 源州因为承接了东瀛不少产业，原本的荒滩已经变成了“东瀛风情街”。甚至为了安置东瀛的工程师，学者，还允许他们建了自己的学校。 这在一些保守的大肃人眼里，自然是数典忘祖的行为。即便他们未必真爱大肃，但这是个抨击新政的好机会，毕竟爱国在普通百姓面前还是很有号召力的。 “哦，你也猜到是吴英？” 郎先生刚才就是看的这篇文章，被气得鼻子冒烟。 “要不是顾全大局，这些土豪劣绅早就应该从泯南清除掉了！哼，还爱国……” “这，是恶棍的最后避难所。” 乔银抬起头，望向了天空中五彩的星辰。已经成就武圣的他，身姿更加显得挺拔。 笃！笃笃！ 就在这时，小院的门被敲开。 只见一位手摇羽扇，和郎先生的气度有些相似的中年书生走了进来：“乔大人，郎大人？” “哟，候爷！” 见了此人，郎先生连忙行礼！这位老书生正是陪同宜亲王在太平庄闭关的神行候。 “哈哈，郎先生客气了。” 见郎先生如此客套，神行候用扇子拍了拍他的胳膊，之后望见乔银，微微惊讶。 “恭喜乔大人一举突破武圣！” “哈哈，托您和宜亲王的福。” 乔银笑得很灿烂，之后朝门外望了一眼，“怎么今天有空过来，是不是王爷闭关结束了？” 神行候苦笑了一声，摇头说道：“王爷正为此事忧闷，说想再向您这位圣贤之后讨教。” “原来是这事？” 乔银当即明白，宜亲王还没能冲破最后这道关卡。 “既然如此。郎先生，咱们一起过去看看宜亲王？” “……我？” 郎先生听了，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三年有成（三） 结束了丁忧的乔银，重新换上了一身鲜亮的新衣，和郎先生，神行候一同出了偏厅，来到客院。 周府客院，同样是三进三轩的屋子，清新雅兴。 几人一进院门，就看见小院正中的蒲团上盘膝坐着一位面容俊秀的公子。只见他双目微闭，吐纳平和，似乎全身上下都和天上的星辰交相辉印。 正是宜亲王。 乔银他们进了院中，宜亲王并没有动，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他知道有人来了。就像一个普通人正在忙碌，点头和客人打了个招呼一样。 这是一种非常奇特的感觉。 郎先生微微往乔银的身后缩了一点。 因为这位宜亲王不论是身份，还是修为，都让他感觉到莫大的压迫感。 但是这份压迫感很快就消失了，而且所有的意念全部被宜亲王收归身心！这种空洞的错觉，差点又让郎先生把持不住，神魂都差点被吸出来。 “人仙，这就是人仙？真是太高大了，简直不能用神通来言喻啊。” 郎先生也是鬼仙修为，神魂还拥有纯阳之力，单论力量几乎不输于雷劫高手。但宜亲王只是结束修炼，就让他有了一种神魂崩溃的错觉。 祁云伟的拳意能对抗天地意志，而这位宜亲王自己就是一方天地。 不过宜亲王的威势一敛，很快就消失不见。他从蒲团上站了起来，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位文弱的富家公子，和大将军王扯不上一点关系。 “失礼了！刚刚突然有了点灵感，并非故意怠慢诸位。还请乔大人和郎大人不要见怪！” 宜亲王开口说话，露出一口细密的白牙。这让乔银不自觉又想到了那位天竺神僧。 “四十颗牙齿！” 武经上说，肉身修炼成人仙，全身的汗毛都会脱落，肌肤光洁如玉；牙齿也会脱落，然后长出四十颗恒齿，完全脱离凡人的肉身。 这就是天竺描述的佛相，武道中的无漏真仙。 “王爷言重了。” 乔银回过神，不禁赞叹道：“恭喜恭喜！王爷的肉身终于突破，到达人仙意境了。” “真的？” 神行候微微一惊，郎先生也流露出骇然。 “同喜。” 宜亲王微微点头，再次开口说话，声音似乎带着若有若无的回音；而且在隆冬时节他的口中竟然没有白雾，仿佛身处于另一个时空。 “承蒙在此圣地闭关数年，我的肉身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只可惜，老夫人参悟的是民生，我不过是一介武夫，与她老人家的意境难以契合……” 听了这话，刚准备欢呼的神行候赶忙闭上了嘴。 “拳意与肉身不匹配，的确是修行途中的一个难点。” 乔银似乎早有所料。因为他编撰的庶民体操，只有正直的人才能修炼，这就是拳意和肉身不相匹的结果。而体操只是基础的入门功法而已。 人仙武道，是肉身和精神的一个极致。并非宜亲王心地不正，只是大道三千，每个人只能寻求自己的道，差之毫厘都会失之千里。 不过乔银却说道：“如果是为了此事，王爷大可不必放在心上！等来年春雷一响，我就要去渡雷劫，那时王爷可与我一同修行，共访人仙大道。” “你要渡雷劫？” 宜亲王听了乔银的话，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原来如此……你继承了老夫人的遗志，参悟了人仙大道！五次雷劫，轻而易举。” “什么？” 郎先生和神行候都望了乔银一眼，因为他刚刚突破武圣过于震撼，一时竟忘了他还是鬼仙。 乔银也并没有否认。 “所以这是难得的机缘，今逢大道降世，非我一人可独占。王爷虽为武将，但止戈为武；少时出将，老来入相，抚国安民，亦为大道。” “……” 品味着乔银的话，宜亲王觉得颇有意味。呼吸之间，精神与肉身似乎真有了一丝契合的感应。 于是乔银笑了笑：“今日难得空闲，王爷有没有兴趣与我一同外出浏览一番，参悟一下民生之道？” “哦？” 宜亲王听了，似乎有些心动。不过他考虑了一下，还是婉言谢绝了。 “我长于深宫，虽有心体恤百姓，但到底修为尚浅。以现在的境界去察访民情，不过是装腔作势而已！倒不如做好分内之事，等修行圆满之后再说吧？” “嗯，王爷说得在理。” 对于宜亲王的推诿，乔银也表示理解。 让一位王爷微服出巡，与其说是体察民情，不如说是政治表演。换了别人可能无所谓，但宜亲王正在修行的关键时刻，容不得半点虚伪。 “如此，王爷请保重，我们先告退了！” 解开了宜亲王的心结，乔银也和他作了别，“神行候爷，您好好照顾殿下，有什么事就过来找我。” “乔大人放心。” 神行候也微笑着拱了一下手。 随后，乔银和郎先生和神行候一同出门，离开了客院。 郎先生也重重松了口气，又恢复了原本风流倜傥的模样。和宜亲王会面让他的精神大波大动，不过能看到人仙拳意，对他的好处也难以言述。 …… 时近中午，乔银和郎先生出了周府，一同走在了太平庄平坦的大道之上。 在丁忧期间，乔银不能直接在衙门当差。不过以他的身份，完全可以在家办公，除此之外就是闭关修炼。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来视察新政的成果。 太平庄，如今已经改为了新桥区，正式成为了源州府的一部分。这里有了正式的区长和行政机构，也有了当地的小型产业，人民生活日渐富足。 新桥区以农产品加工为主要产业，以它为代表，源州周边的郊区，以及泯南农业改革后形成的乡镇，也开始了新一轮乡镇小城市化的道路。 一座座高大的风车，如今已在新桥区各处矗立，宛如一个个参天巨人。各个磨坊，碾坊，榨油坊，酿酒坊……再也不用争夺那仅有的水渠，只要找到适合的风带就能落户。 从尼多兰带回的风车，被洋务衙门改良，风叶完全用蓝银纸代替。风叶内部镌刻有法阵，能在风力微弱时聚集更多的风，风力猛烈的时候适宜调整。 这样的风车，大大拓展了工场的落户位置，而且提供了远高于人力和畜力的充足动能。除了季风转向时需要拆卸维护，几乎能全年保障工场的运作。 而且风车的传动结构，铸币器的工作原理，同样被大肃的工匠们学习，模仿，改良，融合到了诸多生产门类中，可以说让所有的机械都有了技术上的升级。 现在不单是纺织业，从粮食加工，到生活用品，再到造船造炮，或多或少都进入了半机械生产。新桥区一季加工的粮食，就相当于前三十年的总和。 因此走在现在的新桥区，已经丝毫感受不到这里是郊区了。尽管远处还是有湖塘，有农田，但主干道宽阔平坦，房屋高大而密集，临街的地段几乎家家都是门面，小摊，已经完全是城市面貌。 宽阔的大道边，种着整齐的冬青树。每隔五六丈，还能看到那熟悉的电讯杆，它们以前或许还让人稀奇，不过现在已经成为源州的常态了。 孙连诚的电讯器，如今已经能够传达二十到三十里的单位距离，这让产业的推广更加便利。这几年朝庭也开始向着其他省份修造，争取能覆盖全国。 路上，时常经过一辆高大的四轮马车，装载着满满的成品粮食奔向主城区。 也有比较脏的马车，拖着大量的蜂窝煤运到新桥区贩卖。一路下来，掉下了不少黑色的煤渣。 虽然洋务衙门研发出了电磁陶具，但这东西成本太贵，普通百姓大多还用不起。夏天纳凉只能是少数人的专利，不过冬天采暖，平时做饭，煤炭开始得到普及。 佛罗州，是大肃南方唯一拥有大量浅层铁矿和煤矿的地区。随着炼钢产业的蓬勃发展，煤矿的开采也越来越成规模化，最终在政府的推动下取代了木柴。 瑚州的开发，让源州一度不缺木柴，但这不是长久之计。而承接东瀛的钢铁厂后，东瀛的制煤技术也传到了大肃，终于解决了燃料问题。 青津钢铁厂，包含了诸多下属门类，其中一个就是制煤。煤炭从开采，筛选，成品，完全就是一个大型企业；光是跳太筛煤的工序，就需要好几座工厂完成。 其中的一种煤炭成品，就是蜂窝煤，以及相配套的煤炉。这套炉具一经推广，很快受到了大肃人民的喜爱，特别是缺少柴草的城市居民。 于是，在东瀛用来炼钢的煤，居然在源州率先完成了民用的转化。源州新诞生了制炉场，蜂窝煤制作所，彻底颠覆了几千年的炉灶生活。 乔银带着郎先生又来到那家“赵记杂菜”，请他吃中饭时。 揭开门帘一进屋，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气：这里的厨房也早就改用了蜂窝煤炉，只不过普通人家用的是小炉子，餐馆是品字道的大炉子。 赵记饭馆如今也大了许多，不再是路边的小蓬子了。宽敞的店子里光线明亮，摆着七八张桌子，已经有好几桌客人正在吃饭，氛围很是热闹。 乔银和郎先生刚在一张空桌前坐下，一个精神大小伙就迎了过来。 “哟，乔大人！您出来啦？” “什么话？” 这位精神大小伙正是赵掌柜，不过他的话多少让乔银有些无语。 “难得照顾你生意，你就这么招待我？” “哈哈，看我这嘴。” 小赵倒是一点不在意，显示出乡里乡亲的随意。 “恭贺乔大人丁忧期满，老夫人必然稳列仙台！敢问您想吃点啥？” 第二百七十章 三年有成（四） “把你们这新出的杂菜，炒几个下饭的！比如那个葱爆腰花，油炒猪肝，红烧肥肠，再来个蕃茄炒鸡蛋！温一坛米酒……” 乔银边说，小赵边拿着一支铅笔在纸上记着。 “这个笔，倒是方便。” 郎先生看着赵掌柜用的铅笔，当真感慨现在的日新月异。 这种笔是乔银从游太沉船上找出来的，如今洋务衙门也仿制成功，当真是方便实用。不光学校，就连这里的餐馆老板，街边小贩都在拿它记帐。 特别从是东瀛进口来的橡胶，炼制之后居然能擦掉铅笔写的字！这简直就是书写神器。 等小赵记下了乔银点的菜，却说道：“乔大人，今年冬天有点儿冷，蕃茄是打暖棚里栽出来的，口硬！要不给做成鸡蛋蕃茄汤怎么样，免得不好吃。” “唉，行吧。” 乔银也没挑剔，不过多少有些遗憾。自打蕃茄引种成功，源州就多了一道名菜：蕃茄炒鸡蛋。乔银十分喜欢这道菜，结果今天偏没吃上。 不过，菜端上来后，他依然很香的吃了起来。各种下水杂货，被葱，姜，蒜，料酒处理后，配合着适当的大料炒熟，当真是下饭神菜。 “哇，辣！” 郎先生更是吃得鼻涕眼泪齐流，全然没有了风流书生的模样，一个劲的拿纸擦脸。 从东瀛引进的辣椒，简直比乔银带回的香料还要劲爆。用它炒的菜，能辣得人口鼻冒火，但吃习惯了又着实的带劲，简直妙不可言。 也正因为这些新兴的作料，让原本难以入喉的下水开始成为了美味。乔银作为洋务衙门的代表人物，圣贤之后，自然也带头吃下水货。 早上吃杂粮，中午吃下水，晚上才吃精粮。这不光缓解了粮食的短缺，还让老百姓又多了不少补充营养的路子，当真是新政之后的又一成就。 吃饱肚子，永远是最重要的。 从赵记饭馆出来，乔银和郎先生都是脸上通红，脑袋全是汗。不知道的，还以为乔银浣血不彻底，需要继续修炼再来一次。 “嘶……呵！爽！” 不过看他们的德性，却是辣得很痛快。 “听说孙长老的钻研又有了新突破，要不咱们去瞧瞧？” “走！” 吃饱喝足，乔银雇了一辆四轮马车，和郎先生一同乘上车向市区而去。 …… 四轮马车，也是从尼多兰带回的新鲜玩意。 如今的马车轴承润滑，座椅减震，设计越来越合理，工艺也越来越精良。每当耳边响起轻脆的马蹄声，拉着车吱悠悠穿过街道时，都能呈现一种惬意的美感。 路上还有穿着号褂，拉着人力车的车夫卖力的跑动着。车上坐着翘着二郎腿的绅士，或者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奶奶们，正准备去城中的酒店赴约。 源州府现在有一千多辆四轮马车，五千多人力车，成立了几十处专门的车行。从车夫到行长，至少有一万多新的工作岗位又凭空诞生了出来。 不过乔银看见车轮上的胶圈，心中未免有些遗憾。这些车全都是源州造车场自行生产的，唯独橡胶现在依赖从东瀛进口，当真是美中不足。 “郎先生，您说我要是祭炼一下橡胶树的谷神一窍，它能稍微长快点吗？” “这个我怎么可能知道，到时候试试呗？” 郎先生笑了笑，不置可否。 “不过据藤野先生说，炼制橡胶污染很严重，比造纸场和印刷场还要严重！至于具体是怎么个情况，只能先承接一个橡胶厂过来看看了。” 乔银听了，不由得望了远处黑沉沉的湖面一眼，心中未免还有一丝犹豫。 马车走出新桥区后，眼前已经是街道错落，房舍密集。再想和神行候比试脚力，那就得到更远的郊区才行，因为沿湖大道早没落脚的位置了。 新桥区作为圣地，又离源州较远，所以有保护政策。而沿湖大道就不一样了。 新成立的造纸场，颜料场，印刷场，文具场，炉具场，还有风车制造所，水轮制造所，机器制造局，马车制造场，人力车制造场，加上新成立的后湖区蒙学，源州日报社……基本上都在这里。 因为沿湖大道地段好，居民少，加上土地贫瘠不适耕作，却又背靠太平湖，一年四季风力充足。近几年来，新成立的工场基本上都在这一带选址落户。 放眼望去，大道周边全是中午出来吃饭的各式工人，乌泱泱一大片。 大道深处，是一座座高大的塔楼，还有一座座巨人般的风车。繁忙，却又冷漠的氛围充满在空气中，混合着污水从水沟流进了太平湖。 曾经清绿透亮的牛轭湖早已没有了当年的生气，各个造纸场，印刷场的废水排得满处都是。乔银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也在纠结工场的环境问题。 这就是现在的沿湖大道，俨然成为了又一个新城区，叫做“后湖区”。原本从乡下进城的荒凉古道，如今已是不输于湖阳的产业园，与之隔湖相忘。 不过再往前走，就能看到了一所净水场。 随着道术普及，以及衙门招募的大量修士，炼化净水终于不是远航才有的遇待了。净水场每天有专人当职，负责炼化出净水存进水箱，以供生产生活。 这座炼水场主要负责新桥区用水。其他的城区也都有一座或几座这样的水场，源州基本上解决了用水卫生。这也是新政推行之后的又一举措。 “既然净水场运营顺利，那应该不成问题。” 乔银很快想通了许多事情。如果要发展，难免会有负面影响，但不能因噎废食。 马车再往前走，就到了后湖区的蒙学了。 在这里上学的，大多是当地工人的子弟。中午时分，同样是一片乌泱泱的孩子们涌出来吃饭，不过和大人们比起来，小孩却是透露着欢笑和活力。 庶民体操已经推行到第五个年头了，蒙学的开办也完全步入了正轨。曾经的孩童已然长成了少年，曾经的少年也成长为了青年。 新一代的孩子正是在新的环境下拙壮成长着。 如今的源州基本上解决了温饱，加上小孩个个修身练武，所以学校的很多年轻人，大多比他们的父辈要高半个脑袋，呈现出全新的气象。 蒙学的学制是五年。从蒙学毕业的年轻人，只要修炼到了武士，就能通过洋务衙门的考试，到讲武堂服兵役。 在源州服兵役，是非常光荣的选择。因为进讲武堂就是升学，能够学到炼骨，炼脏这样更高等的庶民体操，真正成为可用之材。 讲武堂是洋务衙门培养人材的摇篮。 除了操练武艺，这里还教授国文，数学，天文，地理，兵法，军器制造，机械原理，财经政治……总之，但凡是儒家大夫不让学的东西，这里全有。 若问洋务衙门培养出了哪些人，乔银，宁远，丘小珍，祁小怜这些名字过于高大上；那么方皓，杨树这些骨干，也足以让年轻人趋之若鹜。 乔银在出洋之后，还将军衔制带回了大肃。服过军役的人将拥有终身荣誉。 兵役一般为五年，和讲武堂学制匹配。 新人入伍军衔为列兵，服役一年后升上等兵，再服役两年。这是义务兵阶段。 转士官后，编入预备役，同时完成讲武堂最后两年学业。 从讲武堂毕业，一般人即可升为上士军衔，不光有退伍费，还转业安排工作。拥有军衔的人和官员一样，拥有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 其中优秀的毕业生，能授予“少领”军衔，作为军队的贮备干部培养，前途无量。 泯南人口已超过两千万，源州人口接近三百万。因此在蒙学成功运营之后，让海军兵源如此优越而充足，最普通的勤杂兵都是武士高手。 …… “看，这就是今年新出版的课本。” 路过学校的时候，郎先生正好买来了一套刚刚印刷完成的课本，交给乔银。 “好漂亮的课本！” 乔银坐在车座上，抚磨着课本精美的封面，闻到淡淡的油墨香味，心中不由得一阵喜爱。 课本的印刷可不比报纸那样廉价，从纸张到油墨都是上品，图案美观，字迹清晰。 封面的铜板纸仿制于游太沉船上的一部《天经》，是一种类似于陶瓷，用高岭土加工而成的光滑而结实的纸。它非常适合做书本的封面，或者印刷地图。 课本的内容更是由诸多洋务理论大家，幕僚，还有开明绅士，基层干部出谋划策，将知识分门别类，汇编成卷。 特别是地理，数学，制造这些学科，近几年受到西洋机械，东洋产业，还有游太造船图纸的启发，将许多新的知识研究验算，补充进了大肃的课本中。 从蒙学升到中学，课堂上要讲的东西就开始复杂了。 士大夫的学堂只收男孩，不教女孩。洋务学堂却男孩女孩全有，你行你就上。 士大夫讲的是父子君臣，忠孝节义。洋务教的是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士大夫说两小童辩日，地上的事整不明白还整天上的？ 洋务衙门却已经测算出太阳和大地的距离，甚至大地的直径都有了数据，只是还差最后一步的验证而已。 “等把新政完全安排妥当，我一定要进行一次环地航行！让那些老货统统闭嘴！” 合上如此优秀的课本，乔银不由得心潮澎湃。 他已经能想象出，在不久的将来，新一代的年轻人将有许多新秀脱颖而出，而且必然会超过现在的成就！当下的许多观点，或许会成为落伍的标记，成为社会再次进步的蹬脚石。 抬眼望向窗外，乔银的瞳孔中闪烁着如圣地一般的五彩光芒，仿佛宇宙星辰都印衬在其中。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三年有成（五） 穿出后湖区，已是太平湖尽头，这里正是早年从乡下进城的第一大码头，江口府。 太平湖与泯江通航，加之现在产业繁荣，因此江面上各式船舶来往不断。尽管陆上交通已然便利，但大宗商品的航运成本依然比陆运要便宜一半。 冬天日头落得早，乔银来到江口府时天已经麻麻黑了。不过讯线杆上的路灯让街道依旧明亮，特别是临近除夕，城中张灯结彩，一片繁华。 新建成的后湖区人也不少，但生活氛围始终比不上老三镇这样充满着市井气息。 乔银和郎先生在美食一条街吃过晚饭，不觉天已黑透。一路逛到州府中心灯火通明的高大塔楼，来到源州的证券交易所。 交易所的底楼大厅，也是像议会大楼一样几层贯通，非常高敞气派；尽管天色已晚，可交易窗口前人流不息，简直比纳兰遮拍卖场还要繁华。 因为不仅是源州，东瀛等周边国家的业主们也来到这里投资，可谓是众人拾柴火焰高。 这几年，整座州府的变化可谓是翻天覆地。一座座的高楼拔地而起，让曾经的街市完全变了模样，广厦千万间的梦想在源州走进现实。 各种老字号，新兴产业，在各街市的工场内相继落户开工。生产力的提升，带来的是物价的平稳，还有商品日益充足的市场。 比如从东瀛引进的炼钢厂，原本是服务于造船业。但钢铁的大量产出，也为生活用品提供了原料，最常见的就是家家都要用到的厨具。 “砸锅卖铁”曾经是中原人形容厨具昂贵的词汇，而现在的锅早已走进了千家万户。 年产五十万石的青津制铁所，在源州得到了进一步改良，年出钢量达到八十万石。就在前不久，由大肃人自己改装的第一艘铁甲飞剪船正式投入试航。 煤钢，造船这样的重型产业，在东瀛足足发展了几十年。源州以一隅之地承接过来，其运营动力正是来源于那座高耸于州府中心的另一座“洋务银行”。 银行建立之初，只有当地藩库注入的八百万两白银。 不过随着洋务官员，开明绅士的动员，将自己赖以为生的身价都存入到了银行之中，让它的本位资金很快超过两千万，开始吸引大量散户。 开业之初，银行打造了两亿圆的银币，同时发行了两亿圆派生货币，以及四亿圆铺币。整整八亿圆的启动资金，瞬间就让长年紧缩的市场活跃起来。 为了让人民更快的适应银行业务，乔银率先带头，让自家的纺纱场办理了第一批工资存折。工人们也很快弄懂了存折的用法，学会在银行取钱。 这样取钱，工人不用再看会计的脸色，能够体面地领取自己应得的报酬；会计也更方便对帐核算，传统的行会残余被彻底打破了。 工人们早先只认银圆，到后来看到了纸币的信用和便利，也开始流通纸币了。随后更多人学会把积蓄存入银行，成为了银行吸纳资金的第一大来源。 源州现在的产业太多，新生的就业岗位几乎难以统计。各种官办，商办，以及私营小业主，旗下务工的人数恐怕有大几十万；加上周边产业人员，家属，整个源州的常驻人口已接近三百万，甚至超过了银京。 这样的城市规模，全然超出了大肃人的想象。如果要形容源州的繁华，忙碌，只能亲眼去看了。 这让银行吸纳的存款数额，每年都在翻倍提升。从开业的不到十亿圆，到第二年的十几亿，到第三年已经膨胀到了数十亿的地步。 银行将这些钱放贷给新兴企业，这才支撑起了煤，钢，造船这些需要天文资金投入的大产业。不然想把这些厂房运转起来，少说要攒十年的钱。 同时，新兴企业很多也是股份制合营，向市场开放了有价证券。不少和乔银一样想做生意又不在行的人，纷纷购买了股票，成为了企业资金的又一大来源。 除了实业证券，交易所还发行了各种保险的股票。如养老，医疗，航运，邮政保险。哪怕购买股票和购买保险本身的意义根本不是一个概念，却依然有想发财的人努力购买。 如此几千万两白银的本位金，被市场捣腾来捣腾去，每一枚银币代表的价值早已面目全非。乔银偶尔查帐，也发现了不少弊端。 散户的存款还好说，毕竟普通家庭也就数百数千圆，就算一次性取走，而且全部索要银圆也没什么。可大户和企业就很不一样了。 比如炼钢厂，按合同交付了二十万石螺纹钢给造船厂，以现在的企业流程肯定不是扛着钱当面付。船厂记录应付帐款，炼钢厂记录的是应收帐款。 但船厂的建立，相当一部分资金是银行贷款。船厂交付货款如果是用的支票，相当于是在贷款记录上划出一笔数字，划入炼钢厂的银行存款之上。 如此，整个社会的财富就这样评估出了几千万圆，作为放贷方的银行成为了社会财富最大的债权人。但债权人的利息永远是高于债务人的。 与之相似的还有市民的安置问题。 虽然楼房越建越多，但也因为地段紧俏越来越贵。银行同样大量放贷给汪剑凌，徐嘉映这些开明绅士，衙门也乐得将土地高价划给他们盖楼。 于是，这些企业贷款建房，有钱的市民贷款买房，生活拮据的工人们贷款租房。银行产生的存款越来越多，债务也同样越来越高。 那些开明绅士还制定了一个绝妙的政策：能申请租房贷款的工人，工资必须在六十圆以下才行。这让原本想加工资的人，反而自己要求不涨工资了。 加之盖楼的企业为了吸纳资金，也在证券交易所上市了股票，货币又在这里捣腾了一回。直到现在，乔银也弄不清源州到底是什么经济结构。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乔银对抗不了经济发展的客观规律，却也有办法给工人增加点福利。 比如他家的纺纱场，工人每月的工资只有五十五圆。于是乔银在整改工资存折的时候，又增加了生活津贴，岗位津贴，餐贴，奖金等一系列内容。 工场里还有食堂，虽然都是大锅饭，也能让人吃饱。 其他的业主也纷纷效仿，让许多工人实际到手的钱有一百多圆。这样他们租得起房，吃得起饭，养得起家，还能消费一些低端商品。 人是生产者，也是消费者。 纺织工人的工资如果买不起他们自己生产的棉布，乔银家的纱场就该倒闭了。 这也是乔氏在世时一直教导的内容。 …… 穿出灯火通明的银行和交易所，乔银来到了市井气最为浓厚的紫石街。 紫石街是源州最古老的街市，它或许不如新建的街道宽敞，设施也不建全，但人们就是爱往这里挤。这也是生意人不得不迷信风水的原因。 时近大年，整条大街已经禁止了车马通行。因为街上如今全是各种摊位，卖菜的，卖点心的，卖小商品的汇集于此，俨然成了一条街中之街。 街边的蔬果店，将脐橙，冬梨系上红绳，在隔板上码放得整整齐齐，再被上面悬着的的岩油灯一照，看着水淋可口。 摊位上有卖熟食果子的，用大铁锅和黑砂炒着板栗，花生仁，然后用废报纸一包。逛街的大人们每每买上一包，让小孩乐得合不拢嘴。 还有打扮得精致的小店，卖文具，卖书本，或者卖些小镜子，梳子，花儿朵儿，引得大姑娘小媳妇流连忘返；也有小伙子买上一枝，送给身边的女孩。 乔银甚至还看到了卖棉纱的小摊，贩卖的正是自家出产的“乔记棉纱”。 “一斤九角钱？看来物价还算稳定。” 观看着琳琅满目的门店和摊位，乔银核算着商品价格，以了解普通百姓的生活水平。 国家有多么辉煌的历史，造了多少军舰，实控多少领土，那都是宏观叙事。宏观叙事的假大空，并不能填补商品标价和普通人钱包的差额。 就拿棉纱来说，乔银小时候一斤最少要一百八十文。如今生产力提高了，价格便宜了一半。 因为在大肃，有“三十三两银”的说法。 一个底层人想不饿死，一年至少要挣三十三两银子。而朝庭会故意让他们只挣够三十两，这样百姓就会为了生活疲于奔命，不会造返。 乔银则勇敢的打破了这个规矩，让普通工人每月都有超过一百圆的收入，甚至年底还会多发一个月工资。如此在大年夜，才营造出如此繁荣的市场。 妇女们往往凑出几角钱，买上半斤粗纱，回去每人分一点，平时上被子，缝补衣物。这点纱线足够用上好久，是城市女性买得最多的用品。 再往前，就有卖布匹的，卖衣服的。如今一匹布是一圆八角，一件普通的衣服在五圆以内，长衫不超过十圆，比较好的寒衣也在数十圆不等。 大肃百姓终于摆脱了破衣褴衫的外表，起码在过年的时候舍得买件新衣，戴顶新帽。街上人来人往，都显得喜气洋洋，并没有人说要造返。 至于便宜的小食，零嘴，大多只要几分钱就能买上一包。什么辣萝卜，腌藕丁，炸黄豆，转糖人，还有乔银从香料群岛带回来的虾片…… 且不论有没营养，总之能解嘴馋。 吃，终于不再是填饱肚子的需求了。手上拿着零食逛街，也彰显出大年是如此珍贵。 哐！ 就在乔银为源州的繁荣感到高兴时，紫石街口，一个送餐的小贩被人力车撞飞在地。 “你怎么拉车的，没长眼吗？” “你怎么走道的，看不见吗？” 小贩和车夫扭打在了一起，引来一群人看热闹。 乔银顿时无语，好心情全被破坏了：“这个破交通，是不是要解决一下？” 郎先生点点头：“很多人也反应过，是该提交议案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三年有成（六） 穿出紫石街，前方就是泯江的内陆邮政码头。 以前百姓渡江只能乘坐小舟，即麻烦又不安全。现在有了定时定点的邮船，只用花几角钱的船票就能搭乘公共大船。 邮船除了载人，主要的用途还有载货，传递信函。 泯江发源于粤东省北部，向东南流径泯北和泥南两省入海，水深江阔，支流众多，具有极大的航运价值。 乔银从尼多兰带回的邮票，彻底解决了普通百姓传递信件的困扰。信件根据重量，只用贴上一分或几分钱的邮票，就能送到新政开展的任何地方。如廉州，京珒，胶东，汉冲，邮政不光提供了大量的就业岗位，也再一次颠覆了大肃人的生活。 渡过泯江，就到达了源州主城。主城现在最为著名的，莫过于新开业的营销社。 走进灯火通明的塔楼，这里同样是人山人海，却相比街市多了几分井然。因为营销社最早是由绅士们合营创办，自然而然提高了一点格调。 营销社的商品永远是最早上市的，每每有新鲜的东西问世，都会最先送到这里的橱窗进行展示。国内的，海外的，哪怕不买，也能看看稀奇。 而且这里一改传统店铺的诡诈，所有的商品都展示在柜台，明码标价，省去了买主的很多麻烦。 这里的称也不再是杆称，而是洋务衙门新出产的电磁称，精确实用，买卖放心。 因此这里经常能看到半大小子拿着空瓶子，来食用品区打酒，打酱油。二楼的副食区，也有不少老人买些桃酥，果品。服务员招待热情，丝毫没有短斤少两。 三楼的日用品区，乔银从海外引进的牙刷，牙粉都有陈列。它们如今已成为了源州人的生活习惯。 年轻人喜欢的新式文具，如自来水笔，铅笔，也能在四楼的学习用品区买到。 五楼则是贵重品区，上好的弓，剑在此都有售卖。家境殷实的人会在此选购自己喜欢的兵器，大肃一改数百年的文弱风骨，开始有了尚武之气。 而在六楼的奢侈区，乔银更是看到了仿制出来的西洋物件，如八音盒，怀表。 “这怀表，用起来怎么样？” 乔银从展架上拿起一只表，外形居然和自己的那只差不多，只是手感要轻了不少。 不过它的时间倒还走得挺准：乔银的表已是晚上十一点半，这只表也是晚上十一点半。 郎先生说道：“你带回的东西，咱洋务衙门的人差不多都钻研出来了，唯独这怀表愣是仿不出来！就这种表，还是东瀛人仿造出来的。” “怎么说？” 乔银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郎先生便拿出了自己的一只怀表，拧开底盖，给乔银看了一下里面的构造。 “你带回来的是纯机械表，构造实在太复杂，我们只能造出大点的钟。就是东瀛人，也无法造出走时准确的机械表，只能参照了八音盒的原理，加上了咱们的电磁铁，最后造出了这种‘磁英表’……” 乔银拿过郎先生的这只怀表，明显就是货架上展示的这种。它的内部构造果然简单许多，利用八音盒的速差概念完成了时针和分针的转动。 最主要的，这只表的动力不是发条，而是一块指甲大小，镌刻过法阵的马碲磁铁。 郎先生拿回自己的表，笑道：“这东瀛人当真有一手，特别是模仿制作这些小巧精妙的玩意儿！他们造出的怀表，价格更便宜，走得也更准。” “哦，真了不起！真可惜。” 乔银微微点了下头。虽然高兴，却并没有显得过于高兴。 郎先生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怎么，没能造出纯机械的怀表，觉得遗憾？” “是啊，多少有点。” 乔银将那只表放回货架，和郎先生走出奢侈品柜台，在人来人往的营销社中闲逛。 “以实用性来说，更便宜，更精确的怀表固然是好；但如果靠道术投机取巧，恐怕会阻碍我们的发展上限！您也看到了，纯机械表当真是产业的巅峰，不借助任何法力，道术，做到这种地步，这才是正统。” 说着，他将自己的机械怀表贴在耳朵上，听着里面喀嗒喀嗒的声音，一脸惆怅。 郎先生对此并没有否定：“是啊，你从西洋带回的各种机械，风车提供的新式机构九种，铸币器有十二种；怀表加上擒纵器，则超过三十种。” “我们这些人恐怕不行了。” 乔银倒也有自知之明，“我的脑袋想真正学习理工，那只能是浪费资源！所以我们一定要重视学校的教育，尽量发掘，培养理工人才。” “这种人，肯定得从小培养。” 郎先生叹了口气，“而且修行道术的人大多不适合！因为中原文化讲求的是一种意境，理工类的人材需要绝对的逻辑思维，与鬼仙的理念并不契合。” “不契合么？……” 乔银一时又想到了宜亲王。他就是拳意就与圣地不契合，但这并不妨碍他的成就。 “世界文明各有千秋，哪有一家独大的道理？人与人之间始终是有差距的，但民族与民族不可能有差距。我不行，不代表我们的同胞不行。” 走出营销社，远远已能看到利济路上的几座塔楼。那里的年轻人会成为不一样的人才。 时间不觉过了午夜十二点。 直到后半夜，乔银终于和郎先生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洋务瑚州营。 几年未归，这里的变化却也不大。唯一的区别，是远处荒滩上盖出了的一大片厂房，那里就是新落户的源州铁甲装配制造所。 泯江对岸，是煤铁矿藏丰富的湖阳。 那里坐落着湖阳造船场，如今的铁甲舰生产基地，以及大量的煤厂，钢铁厂，矿厂。夜色中，巨大的烟囱依然喷吐着浓烟，让天上都几乎看不见星辰，只剩下一片模糊。 源州繁华的背后，是重型企业中无数工人的血泪和尸骨。煤，铁，岩等矿井中，几乎每天都有人死亡；身体遭受感染，或因矿难残疾的也大有人在。 他们用未来十多年的债务，为煤钢和船厂的建立打下根基。如果社会运营不出问题，等这一代人死光，整个社会产业就能真正迈上一个新台阶。 “多好的人民啊！他们这代人，没享受过美好的童年，长大后又赶上了社会变革，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国家。这样的人民，敢问哪个国家还有？” 乔银也听东瀛人谈起过，刚刚兴建产业时，东瀛就爆发了多次民变。 但在东瀛发生过的事，大肃从没有发生。 即便是张三那样的刁民，在衙门面前也无比温顺。矿井中的工人，大多也都是这些没有文化，没有特长，在社会变革中沦落为苦力的人。 在文明开化的源州，这些人大多没有家庭，也没有后代。他们在旧时代是社会的渣滓，但在新时代却能奉献了最后的价值，变废为宝。 所以不要认为统治中原这样一个大国有多么了不起。这样勤劳本分的人民，如果真把他们逼到要造返，那只能说统治者太无耻。 走进大营后，乔银和郎先生一路寻到孙连城居住的小衙门，依然轻车熟路。 …… “咦，孙长老？听说您的业务又有了进展，是真的吗？” 敲开门，乔银就看见孙连城依然伏在案前镌刻着法阵。按道理说，这位孙长老现在功成名就，理应开始教教学员，享享清福了才对。 但他依然孜孜不倦的工作着，丝毫没有停步的意思。 “哟，小乔！” 孙连城回过神，见是乔银和郎先生，脸上的神色顿时就鲜亮起来！ “哈哈，小乔你丁忧终于满了？回来得正好，不然我正要去找你呢！” 和乔银热情的打了个招呼，孙连城兴奋的指了指自己的桌子，“小乔，老郎！重大发现，这个扩音筒我终于弄出点名堂了！” “噢？” 乔银原本对这东西也颇有兴趣，毕竟开会的时候用处很大，“怎么个名堂？” “原来是白银和锌，配上适量的酸，叠在一起也能产生电磁！这个扩音筒就是利用这点电磁，把声音震动出去的！” 孙连城当真没让人失望，几句话就把它的原理说得明明白白，“为了降低成本，我用黄铜替换了白银，拿盐水泡过的土代替酸！效果是差了点，但能大量生产了。” “所以……” 乔银和郎先生对望了一眼，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难道……您是说，把它连接在咱们的通讯链上，有可能把声音传递出去？” “哈哈，小乔你果然聪明！不愧为圣贤之后。” 孙连城终于笑了起来，拿出一个扩音筒。 这个扩音筒的尾端已经被拆了下来，就是一串金属圈，它接在一架改良过的传信器上。 传信器则连出一根细长的钢丝，重新连接在扩音筒后面，成了一套全新的设备。 只见孙连城对着金属圈“喂”“喂”了几声，扩音筒上果然震动出了他的声音：“喂？喂！” 郎先生顿时大为震撼，忍不住拿过这个扩音筒，来到了屋外的院子里。 乔银也对着金属圈喊了几声，郎先生手中的扩音筒也传出明显的震动；虽然有些失真，但的确是乔银的声音，正从筒中传送出来！ “喂？喂！……听得到吗？我是乔银！” “听得到，真的听得到！没有假！” 郎先生兴奋的朝屋内喊了一声，之后大步流星的走了回来，感觉好像在做梦。 乔银也是愣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这真是，难以至信？神迹！难道以后我们联系，都不用发电讯了，可以直接说话？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孙连城很是得意。 “我们一边放一台设备，就能互相说话了，当然设备需要更加完善才行！至于完善它的方法嘛，还得小乔你祭炼一下法阵咯？” “哈哈，这个当然！” 乔银自然是迫不及待。 三年的发展，给源州的产业打下基础。各行各业又有了喷井式发展的前兆…… …… 第二百七十三章 各自的三年 隆冬，一场大雪覆盖了整个北方。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都要冷，连南方沿海都有零星雨雪，北方早已是一片银白。　　特别是两股寒潮交汇的句丽，更是冻得连井水都开始结冰。多亏南方海域的黑潮经过，才让句丽港口终年不封冻，维持着当地渔民的基本生活。　　“啊！”　　但是渔民出海不久，就被一艘巨大的铁甲船撞翻！这让其他的渔船望风而逃。　　“倭寇来啦！”　　“快跑，不然就没命啦！……”　　渔民们划着小船，竞相逃命，铁甲船上却又出现了许多拿着火枪，弓箭的东瀛人，向着这些小船射杀！砰砰砰……一时间，大片渔民惨死落海。　　铁甲船上传出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死棒子！”　　“知道厉害了吧？……”　　这些渔民生活贫困，打死他们什么也得不到，甚至还捞不回军火钱。但东瀛人依然乐意这样做，哪怕得不到物质上的回馈，起码能得到精神愉悦。　　不光是在句丽，近几年东瀛的海军非常活跃：北至大戎，句丽，南至东洋诸国，包括大肃，他们经常制造冲突，故意引起外交纠纷。　　东瀛的行为，也让大肃非常头痛。　　对大肃来说，两国既然处于合作时期，起码在表面上应该保持和睦。但东瀛人却不这么认为。他们甚至故意和东盟成员国发生摩擦，让大肃陷入外交困境。　　“你们这些倭寇，是不是玩得太过火了？”　　就在这艘东瀛铁甲舰驱赶句丽渔船，猎杀渔民取乐时，一个声音突然从海滩上传了出来。　　“嗯？”　　“八嘎，怎么回事？”　　船上的东瀛人都是一愣：因为不知什么时候，海滩上多出了一位身着锦袍，面容清秀的少年。　　一个东瀛人喊道：“你是谁？”　　少年微微一笑：“我是谁，你不配问！不过句丽是我大戎的藩属，我们有保护它的权利。给你们一个机会，赶快滚，不然就来不及了。”　　“纳尼？你在搞笑吗？”　　东瀛人听了，再次哈哈大笑！之后，几架火炮就对准了岸边的海滩。　　“原来是大戎人？”　　“少废话，干掉他！”　　“洗内！……”　　轰轰轰……　　随着火炮吐出一连串的火舌，海滩上也炸起了一朵朵剧烈翻滚的黑云！句丽人的这片小渔村顿时塌了一半，熊熊大火从坍塌的房屋上燃烧了起来。　　留守在村中的老人，女人和孩子，有的倾刻毙命，有的在烈火中挣扎。　　而刚才那个少年，却连人都不见了。　　“哈哈哈哈，完蛋了！”　　“知道厉害了吗？八嘎！……”　　呜！　　就在这些东瀛人兴高采烈之际，一声刺耳的鸣叫突然响彻海面！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只雕翎箭就如光影般穿梭而过，倾刻间就射穿了四个人。　　大舰之上，也随之冒起了一道冲天红光！大舰之外，更是多出了四面紫色的屏障。　　红光，正是战舰之上的玄天血卦，紫色屏障竟然是四紫炎阵，它们受到敌袭之后骤然开启；只是这箭是如此之快，在大阵开启之前就射死了甲板之上的人。　　喀嚓！嗡……　　射穿了四个人的飞箭，竟然丝毫不受玄天血卦的干扰，将厚厚的铁甲船生生钻透；最后毫无阻碍的将四紫炎阵的屏障也钻出一个窟窿。　　噼哩啪啦！　　堪比四次雷劫的忍术，连真火炎龙都能困住的四紫炎阵，好像玻璃一样碎掉了。那支雕翎箭也顺着海面飞向了远处。　　海面上，被划出一道半丈高的海流。　　“啊？”　　“发生了什么？”　　东瀛人顿时大惊，顺着飞箭射来的方向望了过去。　　只见海面上赫然站着一人，正是刚才那位少年！　　少年就这样站在波涛起伏的大海之上，毫无波澜。甚至他的衣服都没有被海浪打湿，也不随风摆动，仿佛身处于另一个时空。　　而少年的手上，多了一把闪烁着五彩星光的长弓。　　之后他再次开口，声音中竟然带着隆隆的回音，好像天降神谕：“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快滚！我已经杀了太多人，不想再沾染牲畜肮脏的血了。”　　见少年这等神威，东瀛人一时都呆住了。之前嚣张的样子全然不见。　　但一支拥有铁甲舰的海军，被一个人震退，这实在是太损东瀛海军的威严。　　“可索沃，和他拼了！”　　两名军官猛然咆哮起来，纷纷跃起，然后双手结印，向着少年再次发动攻击！　　“火遁，火龙弹之术！”　　“风遁，飓风之术！”　　呼……呼……　　刹时间，只见一道红色的火光，还有一道蓝色的旋风，向着少年就袭卷而去！　　而且这两个军官再次结印，风与火，竟然合而为一！　　“死吧！风追火，头刻苦之术！”　　轰隆！　　海面上，炸起一片火光四射的巨浪！　　风与火的交融，将忍术的力量发挥到了极限，这一片爆炸几乎能够媲美大肃的电磁炮了。　　“噢！……”　　“我们胜利了！……”　　不少东瀛人再也欢呼起来。　　但海风吹过之后，烟雾散尽，海面上再次浮现出少年的身影，他竟然毫发无伤！　　“我告诉你们这些倭寇，不论你们来了多少人，或者发明了什么了不起的忍术，在中原的武道面前都没有任何作用！听懂了吗……”　　所有的东瀛人都呆住了，身体不由自主的开始发抖。　　“哦，是这回事吗？”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铁甲舰内传了出来，让不少东瀛人重新兴奋起来！　　“是伊太刀大人！”　　“他竟然在我们的船上！”　　唰……　　少时，一个身着黑色大氅的男子落在了铁甲舰的船头，睁开血色的双眼望向了站在大海上的少年。　　正是东瀛第一人，忍者暗部队长，伊太刀。　　“大戎人，不要插手大东瀛帝国在海上的事务！不然的话，你会后悔一辈子。”　　伊太刀悠然的望着面前的少年，开口说话：“当然……如果你还能活下来的话。”　　“哦，你就是伊太刀？”　　少年却不为所动，将宝弓背在身后，望向对方。　　“可惜我不会管你是谁，今天我是奉大戎皇帝圣旨，正式接管句丽事务的。不想死，就快滚！我饶你一命。”　　“大戎人，你太嚣张了。”　　伊太刀的眼睛微眯了一下，之后再次睁圆，血光更加明艳起来，“你知道吗，我要对付你，甚至不用自己动手。你看那是什么？”　　他说着，天空中突然涌起了一片火烧云。　　整片海域，顿时被这片云彩照耀得一片彤红！火烧云的温度是如此之高，让冰冷的海面很快就恢复了温暖，甚至隐隐蒸腾起一股股雾气。　　“真火炎龙？”　　少年看见这样的情景，依然不为所动。　　“这是我们索仑人的神兽，居然被你用幻术控制了？简直伤天害理。今天既然来了，就让它回归应有的位置吧，北方正是需要温暖的时节……”　　说完之后，少年抬起自己的手，遥遥向着火龙一指，口中吐出一个音节！　　“哞！”　　轰隆！　　天空中的火烧云猛然一震，之后竟像被狂风卷过一般，骤然四分五裂！随着它们不受控制地向着北方飞去，天空中也留下了一串隆隆的回音。　　“多谢大人拯救，真龙告辞了！……”　　“啊……”　　与此同时，站在船头的伊太刀一个趔趄，差点从船上摔下来！原本悠雅的风度，在倾刻间化为乌有，脸上露出了和其他东瀛人一样的狰狞。　　“你，找死！”　　一声尖叫，伊太刀血红的眼睛就盯上了这个少年！　　“你竟然是索仑人，居然能重新控制真火炎龙？不过你以为凭借这样的伎俩，就能战胜我伊太刀吗？我要让你付出代价，体会到比地狱更恐怖的经历！”　　嗡……　　一瞬之间，血红色的世界就笼罩了少年！　　“别费力气了！我说过，不论你们来了多少人，或者施展出多么了不起的忍术，在我们中原的武道面前，都没有任何的价值。”　　少年依然是一般的淡然，只见他双目中闪烁出五彩斑斓的光影，同样是虚拳盈握，向着这片血红色的世界挥出，口中再次吐气开声。　　“宇！”　　噼哩啪啦！　　“嗷！……”　　伊太刀一声惨叫，双目之中鲜血狂喷！　　不过他经验丰富，不等对方打出杀招，整个人就已经分散为千百只乌鸦，向着四面八方溃逃而去。　　“好遁法，看来这鬼子以前没少挨揍。”　　没能将这个伊太刀一击而杀，这让少年有些意外。　　不过他并没有追击的打算。似乎对伊太刀这等人，一击不中，就耻于二次出手。　　最后，少年身影一闪，出现在了东瀛的铁甲舰上。　　“既然你们不滚，那我就只好把你们处理掉了！正好我大戎缺少战舰，就把它留下来吧……”　　……　　大年，永远是中原最隆重的节日。　　正如新产业区不及老城区有烟火气，新兴的源州也永远不会有银京这样的悠远氛围。　　白雪覆盖下的厚重城墙，加上那高大古朴的门楼，勿须装饰太多的繁华，却处处都能散发出数千年文明传承的那份气蕴，宝相庄严。　　西林书苑，这座士大夫们集会的场所。　　须眉如剑的司马匡依然是高坐于正案之上，堂上是陪同的众多宾客。虽然这几年流年不利，但这些清流士大夫们并未消沉，依然保持着高昂的热情。　　大堂上彩灯高悬，席间觥筹交错，廊下丝竹枭枭。司马匡微微品着老酒，享受着这难得的守岁时光。　　窗外是大雪纷飞，但厅堂内却是温暖如春。而且房中并没有燃烧炭火，因为窗户都换成了电磁陶叶窗，能够冬暖夏凉，正是洋务衙门的作品。　　堂中的彩灯也是明亮的岩油灯。　　甚至西林书苑也开始架设电讯仪器，方便联系事务。自从在洋务衙门吃过亏后，朝中这些清流们也学会了与时俱进，避免在又一轮的交锋中处于被动。　　至于大年的各式菜品，也开始囊括东洋西洋的各式新鲜作物，香料。似乎有了这些东西，他们就能与洋务衙门势均力敌，施以洋技以制洋。　　“舒大学士到！”　　就在司马匡感觉今年的守岁不太热闹时，门外一声传唱终于打破了若有若无的沉闷。 第二百七十四章 是仙是魔 众人往去，只见一位身着锦衣，仪表堂堂的中年书生迈步进了大厅，向着众人团团拜了揖：“见过诸位大人！”　　之后他便从袖出取出一只精致的小匣子，上前拜向司马匡：“下官向司马大人恭贺新春，这里有‘安胎丸’一枚，特此敬献大人以为年礼！”　　“唉，贤弟来便来了，还带什么贺礼？”　　司马匡看见小舒学士，整个人的精神都旺盛了起来。让身边的丫环将小匣子接了过来，先请小舒学士在客位座了，这才打开了匣子。　　只见匣子里面，又盛着一个小瓷瓶。　　“这是？……”　　“回大人，这叫‘安胎丸’！”　　小舒学士微微欠了欠身，周围的清流士大夫们也纷纷停止了胡吃海喝，望向了这边。　　听小舒学士介绍道：“这安胎丸是下官的家丁在源州淘得的一种神丹，据说原产于西方天竺国，专门给‘泼罗门’的妻子炼制的！女子怀孕后服下此丹，可保胎安神，而且子嗣出世之后，生来就是先天高手！”　　“什么？”　　“安胎丸？”　　“能让孩子一出世，就是先天高手！……”　　原本只是想看热闹的清流士大夫们，顿时都瞪大了眼睛，不少人更是流露出贪婪。　　就是司马匡，都情不自禁的拿出这只小瓷瓶，微微嗅了一点弥散出来的香味，眼神迷离。　　“天下居然有此等神药，想来价值不匪吧？贤弟拿来作为贺礼，未免过于隆重。”　　“大人过誉了。”　　小舒学士连忙笑了笑。　　“‘元婴丹’在天竺贵重，那是因为被当地权贵把控；‘养胎丸’是洋务衙门仿制，售价仅十八万两！闻听贤媳已然有喜，于是下官陡胆将之购回，只想让圣贤后代有个好的出世，算得锦上添花。”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锦上添花！”　　司马匡听了，不由得眉开眼笑。　　他的长子已经大婚，儿媳有了身孕，这本是一大喜事。如今小舒学士又敬上这样一枚“保胎丸”，能让儿媳安胎养神，更能让孙子一出世就是先天高手！　　这对于世家大族，的确是喜上加喜。　　“难得舒大学士如此抬爱，老夫就代犬子收下了？待孙儿出世，定认大人为干亲！”　　“多谢大人！”　　小舒学士也笑得十分灿烂。　　同时，他也看到周围不少同僚都流露出谄媚，想巴结自己的眼神。这正是想要的效果。　　清流士大夫，传宗接代是头等大事，养育出优秀的后代继承家业更是大事中的大事！这样一枚安胎丸，可谓是子孙前程的奠基石，没有人不为之心动。　　让后代一出生就是先天高手！　　如此神丹，别说十八万两，就是八十万两，都有人舍得拿出来。　　果然，那位前工部尚书程春修，终于忍不住问道：“敢问舒大学士，此丹在哪里购得？可还有无存货？老夫的儿媳也有了喜讯，想给孙儿讨个富贵。”　　“都说了，是在泯南购得。”　　小舒学士微微一笑，“源州有一座‘医疗合作社’，里面售卖各种药品，还能看病！这安胎丸虽然精贵，但听说货源并不稀缺，有银子就能买得到。”　　“哦！……”　　不少人听了，都是跃跃欲试。　　就算原本没有兴趣的人，如今也开始动心了。毕竟别人都在进步，你不进步，子孙后代就可能被淘汰掉了。这是最难以接受的事情。　　小舒学士见状，唯恐搅拢了司马匡的守岁大宴，只说道：“此等小事，等来日再慢慢详谈不迟！今日下官来到司马大人府中作客，还是要说些正事的。”　　司马匡听了，非常受用，只笑道：“舒大人远来辛苦，吃杯水酒再说不迟！”　　“多谢大人！”　　小舒学士便向司马匡又敬了一盏酒，然后开言说道：“大人可曾听说，北方大戎去年悄然出兵，居然一举消灭‘罗兰’，平定了西域？”　　他说完后，其他人这才安静了一点，望向了司马匡。　　司马匡点头道：“当然听说了，这又不是小事？大戎军马还朝之后举国欢庆；老夫还听说，领军元帅是一位英雄少年，颇得大戎皇帝宠信。”　　周围的人听了，也都频频捋须交首，议论纷纷。　　大戎如今的皇帝非常年轻，继位那年才二十五岁。西征的兵马大元帅姓颜名康，早年是他的伴读，想来也是年轻人，如今却立下了不世之功。　　于是大戎皇帝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赐姓这位少年元帅“完颜”，并册封为“平西王”。　　完颜，是大戎皇家的姓氏。封王也是宗室才有的爵位。　　这样的待遇，历朝历代都是罕有。就是这些大肃的士大夫们，多少也有些羡慕。　　“异姓封王，非国家之福！大戎蛮夷之邦，不通礼法，祸不久矣。”　　放下酒盏，司马匡流露出一股看穿天下兴亡的气质，为大戎收复西域作出了并不高的评价。　　“大人所言极是！”　　他刚说完，一边的程春修马上赞同，“大戎化外蛮夷，窃居中原，沐猴而冠，岂能长久？此番收复西域，看似国力强盛，实则外强中干，埋祸不浅。”　　“嗯！”　　“对对对……”　　不少人听了，也都点头附和；只有坐在角落的一位官员讪笑了一声，一言不发。　　这个人，正是刑部尚书，却被禁足在家的侯浪平。　　这时，见小舒学士又说道：“敢问大人，您觉得这位少年英雄，可配得上我们的乔银？”　　“嗯？”　　司马匡听了，一时还有反应过来，“此话从何谈起？乔银虽也有点微功，但如何比得上收复西域的壮举。”　　小舒学士便笑道：“大人忘了？那乔银丁忧期满，怕是又要出山了……”　　“哦！”　　司马匡顿时回过神来，眼中闪烁出仇恨，鄙视，还有深深的看不起。“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乔银今年，多少年纪了？”　　“二十岁。”　　小舒学士笑容不减，“也该嫁人了。”　　“妙！”　　司马匡摸着如剑一般的长须，旁边程春修等人也都流露出快意，“等开年早朝，我们便一同向皇上奏请，效仿先帝将乔银嫁入大戎和亲？”　　“和亲是大肃祖制，皇上恐怕也不好推辞吧！”　　“好！把这个祸害送到大戎，洋务衙门势力锐减，咱们就能慢慢把它铲除掉了……”　　“哈哈哈哈……”　　“嗤。”　　听着这群人拙劣的伎俩，候浪平只坐在一边冷眼旁观，懒得参和。　　“来，候大人！别想多了，咱们这次一定帮您出了这口恶气！……”　　不过，每当有人把酒盏敬到面前时，候浪平也会马上堆出灿烂的笑容。　　“啊，多谢！请，请！……”　　……　　大年之后，即是新春。　　大肃最南端的泯南，永远是头一个迎来新春气息的。这里的冬天来得快，走得也急，明明年味还没过完，日头就有了温暖的气息。　　轰隆！……　　天空中，隆冬之后的第一声春雷，也在泯南炸响。　　太平庄，周府的客院之中。除了在此闭关修行的宜亲王和神行候，许多重要的客人也在今天汇聚于此：祁夫人，郎先生，还有孙连城。　　他们正是乔银邀请过来，准备一同渡雷劫的。　　此时春雷刚刚炸响，但还未到真正激烈的时刻。乔银和大家一同在凉亭中品茶谈话，显得轻松自如，丝毫没有即将要渡雷劫的紧张。　　“王爷，大戎居然收复西域了，您听说了吗？”　　祁夫人也同样显得轻松自得，和坐在旁边的宜亲王聊着天。他们算起来也是亲戚，倒是不像郎先生和孙连城那样，多少还有拘束。　　宜亲王说道：“有了孙长老这样的神人，如今各种军情朝事即时即达，如何能不知道？只是没想到，大戎居然会如此之快收复西域，不得不让人惊叹。”　　他说着，孙连城连忙向着神行候陪笑了一下。　　神行候则是说道：“但是西域广大，自古难攻更难守！听说当地罗兰国人都信依蓝教，不归王化，只怕治理起来，会像当年的大棠一样拖垮国力。”　　“未必。”　　宜亲王则是摇了下手，“皇上发给我的电折，说这次平定西域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此人手段狠辣，将整个罗兰全部荡平，一个不留。”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就连坐在一边悠然喝茶的乔银，都被吓了一跳，“屠灭了一个国家？”　　宜亲王点点头，随后闭上眼睛：“正是如此！如今的大戎，正准备将中原缺地少房的流民迁徒过去，真正将西域建立成中原人的行省。”　　轰隆！……　　这时，天空中又响起了一道炸雷！众人听在耳中，颇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　　“那位将军，叫什么？”　　“听说叫颜康！大戎皇帝已经赐姓完颜，封平西王。”　　“不成仙，便成魔……”　　对这样的恶行，乔银出乎意料的没有指责。　　他抬头望向天空：虽然乌云密布，但依然能看见闪烁着五彩华光的星辰，云层掩盖不了圣贤的辉煌。　　“了却君王天下事，何计生前身后名？这个人，如果没有疯魔，恐怕能成就人仙！”　　“什么？”　　郎先生他们都吃了一惊，“这种人，也配成仙？”　　宜亲王却没有反驳：“魔有魔途，仙有仙道！大戎国运不衰，居然有这样的人物横空出世？我们今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了。”　　祁夫人听了，也是皱起了眉头。　　她的丈夫，洋务提督祁云伟，近些年一直和东瀛走得近，无非是想借助东瀛搞均势。但大戎如果出了一个人仙，那再怎么玩政治都无济于事了。　　武圣或许还要受制于国家，军队，名份，人仙则不然。完全超然于世俗之上。　　“如果是这样，朝廷准备怎样应对？难道又要和亲？”　　对于和亲，祁夫人那是厌恶到了骨子里。自己做过错事的人，绝对不希望别人再犯错。 第二百七十五章 春雷一响砺神魂 “哈哈，那也未必。”　　乔银倒没有显得过于担忧。　　“无论他是仙是魔，只要得到力量，就能对付他！维护国家统治的是秩序，建立秩序的是权力，权力的根本还是力量。”　　说着，乔银站了起来，走到了凉亭边。细密的雨水也顺着微风飘抚到了他的脸上。　　“力量，一定要掌握在文明的手中。”　　“说得对。”　　宜亲王也站了起来，走到了他身旁，“等你渡过五次雷劫，就拥有抗衡人仙的力量了！那时大戎想干什么，大肃也有谈判的底气。”　　乔银点点头：“还有王爷您，也是一样！我说过要请您一同修炼的，当然在这之前还是先为夫人和长老们护法吧？他们恐怕已经等不及了。”　　轰隆！……　　说着，天空中又炸起了一道惊雷。　　不过在乔银的气势下，天雷不像刚才那样摄人心魄了，反而像战鼓一样催人奋进。　　宜亲王也回过头，望向了祁夫人他们。　　“不敢相信啊，我现在居然要渡雷劫了？”　　郎先生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脸上流露着即期待又紧张的神色。　　孙连城更是有些惴惴不安，虽然有着很大的把握，但鬼仙面对天雷依然是惧怕的。　　祁夫人则显得坦然了许多。　　“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如今来到小乔家里，有了圣地的庇护，实在没什么好担忧的。小怜她们在外面，恐怕早就把雷劫渡了。”　　祁夫人的话，倒是让孙，郎二人升腾起了一股血性。　　他们俩是前辈，虽然希望后来者居上，但也绝非没有好胜之心。真等丘小珍渡了雷劫，当师父的却还没有渡过，怎么说也不好看。　　“不错，夫人所言极是。”　　郎先生抬起头，再次望向天空中的雷云，双目闪烁出点点金光。　　这些年洋务发展层出不穷，他们都做出了巨大贡献，积累了深厚的底蕴，缺少的只是信心而已。　　最后，一个人的声音把他们的信心推到了极致：“你们放心去，我为你们护法。”　　说话的，正是宜亲王。　　宜亲王的话，仿佛是大肃基石发出的金石之音一般，给人无边的坚定感。　　“好！孙长老，咱老哥儿俩一起上！”　　“走！”　　郎先生一声招呼，孙连城便和他一同盘膝落坐。　　少时，二人的神魂从眉心遁出，化为一颗颗半晶莹的念头，迎着风雨向着天空飞去！　　虽然他们的念头在爆雷中颤抖着，却已然斗志高昂，义无反顾，迸发出生命的最大热情。　　渡雷劫，一直是修道人的大槛。　　不过现在有了太平庄这座圣地，还有乔银，宜亲王这样的高手为之护法，渡雷劫就有了足够的底气。　　“好！少年不遇，老有所成！我辈修道之人，就是要有这份心性。”　　祁夫人抬头望着冲向天空的郎先生和孙连城，也不由得赞叹了一声。　　虽然他们未必很熟，但经历却颇为相似：少年时运不济，走过弯路，人到中年才有所成就；这样的人自然缺少冲劲，祁夫人也是如此。　　不过乔银却带给了大家必要的心性，那就是少年气。　　少年不知天高地厚，敢于战天斗地，敢于开拓宇宙，敢于颠覆一切的旧有伦常。　　唰……　　约摸一刻钟后。　　孙，郎二人的神魂果然从雷劫中平安归来：都是颗颗念头晶莹，渡过了一次雷劫！　　神魂归壳，二人的脸色同时苍白起来。　　郎先生心有余悸地说道：“雷劫果然艰险！若非是在圣地之中，恐怕凶多吉少。”　　孙连城则是一言不发，只能盘膝默坐，调养神魂。　　虽然二人凭着一腔血勇渡过雷劫，但激情毕竟不能长久。以他们现在的修为和积累，能在圣地中渡过一次雷劫，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　　乔银说道：“平安渡过就好，剩下的就是慢慢调养了！在圣地，神魂恢复应该更快。”　　郎先生听了，也闭目点头，开始修养神魂。　　乔氏所化的圣地，天然带有大悲还魂的意境。只要信奉这位圣贤，就能在此修炼。　　当然，要真正虔诚的信奉并非易事。宜亲王在此修炼三年，都没能完全融入其中。　　轰隆……　　天上的爆雷还在持续，而且越来越响，雨也越来越大。　　终于，祁夫人也盘膝坐了下来：“好，郎先生和孙先生渡过雷劫，我也不能落后了！小乔，让我先渡雷劫，为你最后的登顶增添一分气势吧？”　　“夫人请！”　　乔银话音一落，祁夫人的神魂也从眉心遁出，化为一颗颗晶莹的念头，向着天空直冲而去！　　乔银和宜亲王也抬头望着大雨磅礴的天空，直到过了半刻钟的功夫，祁夫人的神魂便重新降落下来：只见她颗颗念头毫芒闪烁，已然渡过二次雷劫！　　而且神魂归壳，祁夫人神态安然，并不显得虚弱。　　乔银喜道：“夫人果然积累深厚，一举渡过二次雷劫，五行道术更上一层楼。”　　祁夫人微微笑了一下：“这也多亏遇上了你！不然我现在恐怕还在往事中沉沦，或许不到肉身衰老就会神魂枯竭，哪里能有今天的成就。”　　“夫人言重了。”　　乔银也没过于客套，回头望向了宜亲王，“好了王爷，现在终于轮到咱们了？”　　宜亲王点点头：“那就开始吧！”　　……　　少时，宜亲王随乔银一同回到凉亭中间。　　地上早已铺好了两个蒲团。二人面对面坐了下来，乔银对祁夫人说道：“麻烦夫人替我们护法。”　　“好。”　　祁夫人应了一声，也盘膝坐在了旁边，全身贯注。　　乔银调整了一下状态，默运神魂；眉心间光芒闪烁，随之睁开了一只竖眼。　　“王爷，我现在打开了脑神一窍！您将自己的拳意贯注于我的穴窍之中，观看我渡雷劫的经过吧？”　　“原来如此！”　　宜亲王也早就默运拳意。　　听见乔银的声音后，他伸出一只手指，指向了乔银的眉心正中。　　嗡……　　乔银顿时就“看”到一道火光涌进了自己的脑海。　　这道火光，仿佛一朵巨大的火莲，火莲顶端飘忽闪烁，仿佛要燃向天际，无可阻挡。　　这正是宜亲王的拳意。　　一个鬼仙，能让别人的拳意进入自己的穴窍，这绝对是莫大的信任！因为对方稍有怠念，就能冲击得鬼仙形神俱灭，更借何况是在渡雷劫的时候。　　乔银对宜亲王的信任，让祁夫人都感到惊讶，这简直是堪比至亲手足的感情。　　一枚枚鸵卵大的念头，开始从乔银的眉心中遁射出来：整整七千二百枚神念，颗颗都是暗黑深沉，内部隐约闪烁着即生即灭的小千世界。　　这几年，乔银在太平庄淬炼了无数种作物，而且借助圣地的力量，让绝大多数作物都得到了提升！他的念头也经过一次次淬炼，积蓄了庞大的力量。　　而且乔银还一直借助月读之羽修炼，守丧三年，他的神魂已经相当于修炼了半个世纪。　　因此对于雷劫，乔银完全没有任何畏惧，一切的准备，积累，都到达了一个极限；唯一要做的，就是经过雷霆的洗礼，融合天地意志，将积累转化为力量。　　嗖嗖嗖……　　只是十多个呼吸，七千二百枚念头就好像飞射的炮弹一般，轰进了云层之中。　　曾经让乔银沉陷其中，无法自拔的云层，现在对他已经毫无阻碍！只是一次冲击，就直接穿过了雷霆的前三层圈子，进入到了第四重。　　乔银的念头，只感觉到眼前一黑！雷霆中蕴含的天地意志，仿佛化为了一个个不稳定的小千世界，就将他的念头包裹在了其中。　　然后，这些小千世界在瞬间，骤然毁灭！　　“真是简单直接，这就是四次雷劫？如果我不是积累深厚，恐怕就死了。”　　四次雷劫，是雷劫的一个分水岭，它不像前三次雷劫那样还有苟延残喘的余地。要渡过这个雷劫，必须有庞大的积累，不然瞬间就会死亡。　　“好，这就是小千世界的力量！以世界对世界，破！”　　就在包裹住乔银念头的小千世界破碎之际，乔银的七千二百个念头也骤然爆开，同样形成了小千世界，将这些天地意志反裹在了其中！　　天地意志形成的小千世界，在乔银念头形成的小千世界之中毁灭。　　如此，天地意志并没有伤害到乔银，反而成了他的一记大补！七千二百个念头，真正吞噬了一念生世界的力量，渡过了四次雷劫。　　周围其他的天地意志，也都感觉到了乔银的强大，纷纷退出老远，不敢再过来了。　　“哈哈哈哈，居然这么快就渡过了四次雷劫？我还有很大的余力，那么就在今天渡过五次雷劫吧！”　　乔银渡过四次雷劫，只用了一瞬间而已。他的力量也并未衰弱，反而将所有的积蓄全都爆发了出来，风头极盛，因此再次向上飞去。　　轰隆……　　剧烈的爆雷，变得更加的狂暴，霸道，而且延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越往上飞，乔银越来越有一种错觉，那就是好像进入了一个天地形成的“月读世界”！所有的时间，空间，都变得扭曲起来，越来越不真实。　　喀……嚓……　　原本只是一闪而过的雷霆，存在的时间越来越长，力量也越来越大；仿佛要把一切的痛苦，掰开揉碎拿来品尝，把一瞬间的磨难，延续到一世那样久远。　　“时间！”　　因此向着第五重雷劫飞腾之时，乔银的念头中也感应到了五次雷劫的天地意志，蕴含着怎样的力量。　　四次雷劫代表着空间，五重雷劫就是时间法则！　　轰……隆……　　挤过一道道坚韧，霸道，而又漫长的雷霆，终于，乔银到达了五次雷劫的圈子！ 第二百七十六章 雷过五重 一进这道圈子，乔银所有的念头就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痛！　　就好像当初被武圣之血烫伤一样，但比武圣的气血又要强过十倍，百倍的浓烈。　　“人仙之血？五次雷劫，雷霆居然凝聚成了人仙之血，焚烧神魂！如果不是有圣地的保护，我可能一进来就会烧成灰烬了！”　　怀着无边的豪情冲进五次雷劫的圈子，乔银也很快体会到了这里的恐怖。　　五重雷劫，简直就是一片地狱之火，岩浆世界！鬼仙的神魂念头浸泡在其中，根本就像一个普通人被扔进沸水中煮，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即便是乔银的神魂念头，在这里也感受到了无边的剧痛，难以自拔。　　最为恐怖的是，这片雷劫之中的时光，似乎流逝得无比缓慢，让所有的痛苦都放大了无数倍，让所有的感知都变得无比清晰。　　就是想逃，想离开，也难以在瞬间抽身而退。磨难会将人的意志先行瓦解，没有逃离的余地。　　唰……！　　“啊……”　　就在乔银沉浸在无边的苦痛，几乎丧失思考能力的时候，天空中却透出一点点五彩的霞光，洒落在了念头之上，如同久旱降下的甘霖。　　这正是圣地中，星辰洒下的光芒。　　星辰的光芒，让在岩浆熔炉中挣扎的念头，感到了一丝丝清凉，随后意识也恢复了一丝丝清明，让它们没有倾刻被雷劫的力量融化。　　但神志一恢复清明，那种煎熬的痛苦也更加明晰起来，念头本身有了一种抗拒星光的本能。　　乔银也开始体会到了五次雷劫的力量源泉。　　“原来如此！五次雷劫，是借用天地之地炼化神魂，然后再用星光之力补充神魂！这相当于舍弃了原本的旧我，用天地意志融合出一个新我。”　　人仙修炼圆满之后，会舍弃身体发肤，重新生成佛像。这就是从人到仙的一次新生。　　鬼仙渡过五次雷劫，也要舍弃自己原本的神魂，用天地意志融合出新的神魂。　　融合的力量来源，就是天上的星辰之力。　　……　　雷劫中，如人仙之血一般的天地意志，炼化着乔银的每一颗念头。　　但圣地天空洒下的五彩星辰，也慢慢融入到乔银的念头之中，让他的念头再次成长，壮大，并开始能够承受住这炽烈的天地之力。　　天地意识随之更加强烈，星光也变得更加浓郁！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是好多天，又似乎是一瞬间。　　乔银的念头融入的星光越来越多，颗颗念头也随之膨胀，分裂，再膨胀，再分裂！　　原本如鸵卵大小的念头，如今颗颗大如牛头，而且数量达到了恐怖的三万四千枚。　　“好厉害，原来这就是五次雷劫！人仙的意境！”　　如果说四次雷劫是一个分水岭，五次雷劫则是一个绝对的鸿沟，是从圣到仙的飞跃。　　乔银的意志继承于母亲，参悟民生苦难，寻求解脱大道！因此他只要坚守本心，在这圣地之中就能渡过五次雷劫，领悟人仙真谛。　　轰隆！　　这三万四千枚念头一下收拢，融合成乔银的法身！　　圣地的星光也更加明亮，再次融合在了法身之上。乔银的这俱身体，也散发出五色云霞。　　“好，终于渡过了五次雷劫！不过大戎居然出了一位人仙，情势出乎意料；既然如此，我就窥视一番第六次雷劫，是什么样的意境？”　　乔银渡过五次雷劫后，力量壮大了太多，但也感觉到了疲惫。虽然没有筋疲力尽，不过消耗也非常之大，将这几年的积累全部耗尽。　　不过状态和意志，有时候并不一样。　　像郎先生他们，肯定会稳扎稳打，老老实实回去修炼。但乔银只有二十岁，正是气盛的时候。　　“娘，再宠我一次吧？在圣地，您肯定会保佑我的。”　　乔银望向了天顶上的第六次雷劫的圈子，眉心之中光芒闪烁，随后一壮汉，一少年，一少女，一老者，还有一尊乔银自己的身影浮现了出来。　　这正是轮回经的五大魔神。　　乔银如今武道修成了武圣，神魂渡过五次雷劫，这五大魔神几乎和肉身构造一样；除了没有凝聚出穴窍，完全就和真人一般栩栩如生。　　但它们出现的一瞬间，就又被乔银绞了个粉碎！　　“灵魂涡漩！”　　这是乔银在多年以前就开始揣摩的一门绝技，将轮回经中的五大魔神完整的观想出来，然后用玄冥道法绞碎，镇压神魂，发挥出最大的力量。　　轰隆！　　这一爆发，整个第五重雷劫的圈子，竟然完全被乔银绞破！雷劫中心完全变成了一个方圆超过一里的巨大旋涡，将狂暴的雷电都绞得支离破碎。　　嗖……嗖……嗖！……　　乔银的念头，也从这个巨大旋涡中一颗颗重新飞了出来，经过又一次洗礼，再次膨胀壮大！　　整整三万四千枚念头，颗颗流转着五彩霞光，大如水缸一般，气势如虹。　　“就是现在！”　　这些念头在壮大的一瞬间，就冲进了六次雷劫边缘。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乔银的意识看到了一个人：一个身着青衫，身材微胖，背对众生的男子。　　这个身影在出现的一瞬间，就让乔银感应到了一种发自心底的剧烈危机！　　“乔银，你终于来了？”　　这名男子转过身来，露出了一张端正，平和，又带有几分愁容的脸孔。　　他不是别人，正是被囚禁于宗人府，最后被清流迫害而死的废太子，李恩！　　“这，这就是六次雷劫？”　　乔银一时也有些骇然。　　六次雷劫才是真正的心魔，魔中之魔！甚至可以说六次雷劫，就是曾经的自己！　　人生在世，就是不断战胜自己的过程。　　唰！　　就在乔银看到“李恩”的一瞬间，“李恩”也猛然扬起了手！只见一道雷光从他的手中飞闪而出，而且毫无征兆的射了乔银的法身。　　“好快！”　　其实在“李恩”动手的一瞬间，乔银就感觉到了危机！甚至可以说在他动手之前，乔银就预感到了他要动手，这就是五次雷劫的力量。　　心血来潮。　　五次雷劫，相当于人仙的境界，能在危机降临时提前预知！这是继空间法则之后，更为玄妙的一重境界，参悟到了一丝时间意念。　　因此乔银看到的“李恩”用手劈出雷光，只是一个瞬间之前发生的事情。　　其实在这一瞬间，他的神魂也早就开始脱离六次雷劫的领域，向着来路开始遁走。　　但万万没有想到。　　“李恩”劈出的雷光依然打在了乔银身上，生生跨过了这一瞬间的落差！　　喀嚓！　　“怎么可能？”　　“李恩”的攻击竟然直接穿越虚空，完全无视了时间和空间的距离，将乔银的法身生生炸散！　　轰隆……！　　雷劫之中，乔银三万多枚念头顿时四散乱飞，情况陡然变得万分危急。　　“好，原来这就是六次雷劫的境界！将时间和空间融合，穿梭虚空！难怪要战胜曾经的自己，才能领悟六次雷劫的力量，天地意志果然玄妙！”　　不过在这一刹那，乔银也窥视到了六次雷劫的意境！刚刚被灵魂涡漩洗礼过的念头，也猛然爆发出潜力，竟然一下就从六次雷劫的圈子中穿梭而去。　　“穿梭虚空！”　　乔银最大的底牌，就是能利用灵魂涡漩洗礼神魂，生生拔高一个境界的力量！只要让他窥视到，体验到，他就能施展出来，天地之间没有秘密可言。　　“再见了李恩！等我真正修为大成，一定要和你好好斗上一斗，咱们今天就此别过！”　　唰……唰……唰……　　呼吸之间，乔银的念头就从天空中直接穿梭回了地面！　　随着灵魂涡漩的洗礼消失，乔银的念头也重新缩小，萎靡了下去；这让在一边护法的宜亲王和祁夫人，都是大吃一惊：“乔银，你怎么？……”　　乔银的念头，竟然颗颗破裂，受伤极为严重！若不是在圣地中，只怕它们会直接粉碎了。　　嗡嗡嗡……　　不过这些念头被圣地的气息笼罩，很快融合起来，一尊菩萨的虚影一闪而过！随后这些念头再次浮现，似乎恢复了几分生命力。　　乔银的声音也从其中传了出来。　　“刚才真是凶险，好在我命大！王爷，能借您的肉身恢复一下我的神魂吗？我受的伤实在太重，自己身体的气血怕是难以供应。”　　“那还等什么，快！”　　宜亲王马上打开了自己的脑神一窍，伸手一招，一道拳意就将乔银的念头全部卷了回来，投进自己的眉心之中！顿时，一股温暖包裹住了乔银。　　“好厉害，这就是人仙的气血！”　　乔银在此时，又一次感受到了人仙的气血。　　但和雷劫不一样的是，这股气血完全是在滋养自己，没有半点伤害。　　宜亲王也盘膝坐了下来，默运功法，修炼自己的脑神一窍！他的肉身修炼到了人仙，穴窍的力量能完全开发出来，其意境不可言喻。　　而且他刚刚观看乔银渡雷劫，进一步领略了圣地玄妙，拳意和肉身更加契合。如今又让乔银的神魂寄宿其中，隐隐感觉拳意与肉身有了交融的意境！　　祁夫人也放开全部心神，感受着圣地的一切。虽然圣地是最安全的地方，但也要确保万无一失。　　唰……　　如此过了一个多时辰，乔银的神魂才从宜亲王的眉心中遁了出来，上面的裂痕明显少了许多：经过人仙的气血滋润，伤势恢复到了两三成。　　这让乔银终于可以自行活动，休养生息了。因此他的神魂返回自己的肉身后，倒头就睡了过去。　　宜亲王和祁夫人也没打扰。　　直到天黑后，郎先生和孙连城相继从修炼中醒来，大家这才一起将乔银送回他自己的房中。 第二百七十七章 人仙外丹 乔银这一睡，就是整整三天。　　等到第四天醒来，他的伤势终于恢复了三四成，算是脱离了性命之忧。而且随着法力开始恢复，就能借助道术修炼，再恢复起来就顺理成章。　　这就是有圣地，有亲友的好处了。不然就是不死，也可能被坏人拣了便宜，永不超生。　　“什么，你居然窥视到了六次雷劫的奥妙？”　　这天中午，大家再次在凉亭中品茶聊天，彼此间更多了一份熟识感。便是郎先生和孙长老面对宜亲王也不那么拘束了，有了一些道友间的随性。　　“是啊，六次雷劫的境界，就是掌握时空间法则，穿梭虚空。”　　乔银给大家分享着自己渡雷劫的经历，没有任何藏私的意思，同时也规划着洋务产业的未来。　　“很久之前，我就和祁大人探讨过这个问题，那就是雷劫修炼到更高的层次，有没有穿越虚空的可能？如今这个答案终于破晓，而且我们当年的愿望是用它来祭炼法阵，将通讯产业更加完善，如今终于看到希望了。”　　“难怪，你能在雷劫之中九死一生！”　　宜亲王随乔银看见了雷劫，也感受到了一丝穿梭虚空的力量。他终于明白，乔银为什么能在如此的雷劫中平安归来。　　大多数人武功道术一旦精进，头一个想到的就是找人较量一番，炫耀自己的实力。乔银却并没有这种意图。　　他关注的永远是发展生产，国计民生。　　“如果你的道心是纯粹追求力量，在看到六次雷劫的时候当真凶多吉少！好在你始终希望把这份力量用于生产，所以圣地才庇佑着你神魂归壳。”　　“这，一直是我的娘的愿望。”　　乔银对此并没有否认，“孙长老，如果您还有精力，以后恐怕又有得忙了！要是能钻研出匹配六次雷劫的法阵，我们的电讯就能真正无线传导。”　　孙长老则显得有些兴奋：“不忙，不忙！这也一直是我的心愿，只要小乔你能渡过六次雷劫，我保证钻研出与之相匹配的法阵，完成这个壮举！”　　他说完后，大家也都向往的憧憬着未来。　　不用讯线，能够无线完成通讯！这将有多么便利，光是想想就让人期待。　　乔银则是说道：“可惜，大肃还是底子太薄，我们手上没有人仙级别的法宝！不然让孙长老把法阵镌刻上去，我再把它祭炼完整，现在就能开始钻研了。”　　乔银手上的法宝不少，但都只是武圣级别。就是祁夫人的五行丹煞，镌刻出一念生世界的法阵都有些勉强，不可能再提升更高的境界了。　　祁夫人听了，却是笑道：“这有何难？小乔你可知道，我和小怜的丹煞是什么做成的吗？”　　乔银当然不知道：“是什么？”　　祁夫人说道：“是祁大人的骨血。”　　“……”　　乔银以为自己听错了，“祁大人……的骨血？”　　郎先生倒是明得明白：“哦，这似乎也是五行道的炼丹之法，身体发肤？找一位武圣，取下他的头发，指甲，牙齿，血液，融合祭炼，再以雷霆洗礼，成就外丹。”　　“这也行？”　　乔银顿时大吃一惊，“那就是说……我自己也能制作外丹了？”　　“当然。”　　祁夫人倒没有否定。　　“你有无法无念的境界，修炼出了拳意，是真正的武圣，当然可以制作外丹！只是在以前，大肃医道没有发现血液的循环，所以武圣也不敢亏损自己的气血，材料无比稀缺。如今听郎先生说，人的血液是能循环再生的，所以我才大胆提出了这个建议。”　　说完之后，她便望向了宜亲王。　　郎先生也说道：“是啊，这也多亏了小乔云游海外，带回了西洋的针灸输液法，我和东瀛的医术家们钻研之后，才终于发现了这个秘密！哪怕是一个普通人，亏损了自身拳头大小的血液，对健康也并无太大影响，半个月左右就能康复如初！输液法可是救活了不少危重病人。”　　“哈哈哈哈……”　　宜亲王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们不用一逗一捧，这些新兴的知识我也听说了！我只是可惜，以前战场上流了不少血，平时修剪头发指甲也全扔掉了，不然积攒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见宜亲王如此爽朗，乔银他们也都笑了起来。　　之后，只见宜亲王用手捂住嘴，轻轻一震：四颗大牙就被他震了下来，放在掌心之上。　　这四颗牙齿，比普通人的牙齿要稍小，而且颗颗璀璨夺目，几乎透明一般！单是用眼睛看，都能感觉到它们的价值，绝对是无价之宝。　　之后，宜亲王又用铰刀剪下了自己双手，双脚的指甲，还有一缕头发放在一起。　　最后，他取来一只小瓷瓶，伸手凝聚气血。只见一滴滴金紫色的血液从指尖的毛孔中渗透出来，小溪一般的流进了瓶子里，倾刻就装满了小半瓶。　　“够了，够了！”　　祁夫人连忙阻止了一下，“身体发肤，每样取一点就足够了，你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宜亲王听了，便也不再逞能，收回了自己的手指。　　乔银也连忙拿过一只软木塞，将瓶口塞了起来，然后滴上蜡灰封好。便是如此，依然能闻到人仙血液中传出的淡淡清香，仿佛不是凡间之物。　　不过他还是关心的问了一句：“王爷，你亏损了这些气血，多长时间能恢复过来？”　　宜亲王笑道：“放心，就和郎先生说的一样，最多十天半月就能恢复过来！你也修成武圣了，应该知道我们的牙齿就和指甲一样，能落齿复生。”　　“那就好。”　　乔银珍重的用锦帕将这些牙齿，指甲，头发收了起来，然后和瓷瓶一起放到了祁夫人的手上，“夫人，炼制外丹的事就拜托您了？”　　祁夫人说道：“要炼制人仙等级的外丹，在圣地之中把握最大，不知道这里有没有金石台？”　　“有，这个当然有！”　　乔银听罢，顿时想起了什么。问宜亲王道：“王爷，您现在的拳意和肉身可否契合？”　　宜亲王自信地说道：“十之已有八九，只要再苦修数年必然能一举圆满。”　　乔银却说道：“数年太久，只争朝夕！我家的金石台上，放着两件极品圣铠，一直在圣地中沐浴星辰光华！这次经历雷劫，想必能助王爷一臂之力。”　　“圣铠？”　　宜亲王倒没想到，乔银居然还有宝物。　　……　　少时，乔银带着大家出门，一路来到了太平庄的后山。　　这里的土坡上，果然贮立着一座座金石台。这是如今洋务衙门最常见的建筑，它们用来制作大量的马蹄磁铁，为产业发展提供着连绵不断的动力。　　不过太平庄作为圣地，金石台的功能就远不止制造磁铁这么简单了。　　其中的一座土坡上，贮立着一高四低五座石台，每座之上都贮立着一柄血红色的宝剑！这正是祁小怜经历数年破解，终于仿制出的“五霞丹云剑”。　　中间的一柄，是那口二尺来长的“子剑”，如今它已经作为了“母剑”。　　另外四柄，都只有一尺来长，是这座剑阵的“子剑”。它们的材料，来源于乔银带回的血珊瑚，是天生地长，能大量替代武圣精血的天然材料。　　“嗯，人仙之剑！”　　看见这五把血花纹剑，宜亲王目光一闪。　　随后他说道：“可惜它们还没有完全祭炼成功！打造人仙之剑，必须有人仙的精血为本源才行，这和祭炼五行外丹是一样的。”　　乔银见他似乎想滴血祭剑，连忙拦了一下：“王爷，您今天气血亏损，以后再说吧。”　　宜亲王则是笑道：“这个无妨，我刚才不过亏损了数指血量，离一拳还有很大距离。你今天让厨房给我多炒两个菜就行了。”　　说完之后，他伸出五指，指尖上又渗出五滴金紫色的鲜血，骤然一射！　　当！当！当当当！……　　这五点鲜血打在了剑身之上，顿时震出了暮鼓晨钟一般的长鸣，响彻山岭。　　嗡嗡嗡……　　随后，这五把剑发出了剧烈的震动，似乎突然有了生命一般，传出了一阵阵轻呤。　　“成了！”　　乔银他们顿时大喜！　　五霞丹云剑，终于祭炼成功！只要有五名武圣各持一把，结成剑阵，就能以此阵凝聚出人仙之剑，乔银当初可是亲眼见识过它的威力。　　现在的洋务衙门，凑够五个武圣根本不难。　　最重要的是，五霞丹云阵是凝聚天元神丹的最大奥秘；如今他们已能盛产人元级大丹，等日后能盛产地元灵丹时，就能凭借此阵凝聚出天元神丹。　　宜亲王倒没有显得过于兴奋，只是微笑道：“此剑虽然神妙，不过依靠此阵让我领悟归一，恐怕还是稍差一池！倒是让乔大人失望了。”　　乔银却是笑道：“我可没指望用它帮王爷身心归一，因为那边还有更神妙的宝物！”　　说着，他带着众人绕过这座金石台，走到又一座土坡前；却看见这里也有两座石台，台上各放着一件金属打造而成的“铁鸟”。　　其中一座“铁鸟”，闪烁着黑中透银的光芒，另一座更是黑中透金，显得无比华贵。　　“原来是它？”　　祁夫人倒是看见过，乔银让祁小怜钻研过这两件宝物。祁小怜说，它们的原理和五霞丹云剑类似，只是材料从来没有见过，所以还不能仿制。　　“这是？”　　宜亲王看见这两座“铁鸟”，眼神顿时就明亮起来，瞳孔之中闪烁出五色的光华！　　见乔银说道：“这是从西洋带回来的‘圣铠’，除了给衙门里研究，就一直在圣地中沐浴星光，经历雷霆洗礼。虽然性质和五霞丹云阵相似，但剑是武器，与肉身契合度不高，铠甲则是肉身的延续，我曾经借用它的力量领悟出了武道拳意。”　　说着，他望向了宜亲王：“王爷要不试试？如果合用，就送给王爷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三足金乌 “这种铠甲，可是不多得的宝物。”　　宜亲王并没有去过西洋，谈不上见多识广。不过当他看见这两件铠甲的时候，就能够肯定它们的价值，这是凭境界直接体会出来的。　　因此并没有过多探讨，宜亲王再次张开五指，弹出了五滴鲜血射在了那座金光闪烁的“铁鸟”之上。　　叮！叮！叮叮叮！……　　和祭炼五霞丹云剑不同，宜亲王的鲜血打在“铁鸟”上时，撞击出的声音无比清亮；余音环绕之间，真如金鸟长鸣一般。　　嗡……嗡……嗡……　　而在这宜亲王的鲜血被“铁鸟”吸收之后，它也随之发出震动，传出更为嘹亮的共鸣。大量的五色星光开始汇聚在铁甲之上，让原本黄金般的光泽变得五彩斑斓。　　“成了！”　　乔银看到这个状态，顿时大喜。　　他一直没能真正淬炼出这尊铠甲的“神圣之力”，因为修为一直有所欠缺。如今在圣地中沐浴三年，经历雷劫，又得到了宜亲王的祭炼，这尊圣铠终于活了过来。　　唰！　　只见在五彩的光芒之中，这座“铁鸟”竟然从金石台上悬浮了起来，然后一下拆分成了六个部件，分别是头盔，躯干，左右手臂和腿脚。　　这六个部件，相互震动共鸣，明显也是一座玄奥的大阵；大阵的中心正是祭炼它们的宜亲王。　　嗖嗖嗖……　　刹那间，只见这六个部件化为了六道流星般的光芒，落在了宜亲王的身体之上！光芒与身体融合之后，顿时变显化成了一身古朴而华丽的金属战铠。　　这样的变化，让祁夫人他们都张大了嘴巴，因为他们断然想不到乔银带回的盔甲竟然如此神奇！　　“这就是……西洋的圣铠？”　　就是宜亲王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望着自己双手上的软钢拳套，体会着铠甲蕴含的力量，无法形容。　　这套铠甲穿在身上，是如此契合，甚至依照宿主的体型，气质发生了细节上的变化，让宜亲王这位东方将帅，穿在身上也丝毫不显突兀，反而极为融洽。　　而且融洽的绝对不止是外观，更重要的是与修行者的肉身，心灵的契合。　　轰！　　宜亲王感觉到了这种契合，猛然运转拳意，他的身上顿时涌起一片血光，直冲九天。　　随后这股血光开始扭曲，褪变，如同燃烧的火炬，最后砰然一声，幻化成一只巨大的火鸟。　　这正是宜亲王的人仙拳意：三足金乌。　　“哈哈哈哈，这套西洋圣铠的意境，倒与本王的拳意十分匹配！有它作为桥梁，我的拳意与肉身终于融为一体，冲破了最后一道屏障！”　　一向温和内敛的宜亲王，在这一刻也不由得放声狂笑，而且整个人在虚幻的火光中双脚离地，冉冉升向天空！这是完全驾驭了圣铠的力量，拥有了飞翔的能力。　　圣铠是有飞翔力量的，只是根据品质不同有高下之别。而且这套“凤凰”圣铠，其意境与“三足乌”非常相似，十分契合于宜亲王的武道。　　在火光的照耀下，穿在宜亲王身上的圣铠衍生出坚韧的皮膜，让他的肌肤蒙上了一层黄褐色的胶质；就连头发都变成了白色，眼睛也蒙上了一层红膜。　　这种全方位的防护，是普通战铠绝对做不到的。而且这样的变化，也让宜亲王从一位温文而雅的王爷，变成了神话中的战神。　　乔银他们抬头望着宜亲王，即惊骇，又惊喜！郎先生和孙长老更是呼吸沉重，虽然激动，却又喊不出声音，只能张大嘴宣泄自己的情绪。　　因为他们见证了一位人仙的突破，登临绝顶的过程。　　少时，宜亲王从空中缓缓降落，之后意念一动，身上光芒涌起。众人再看时，这身灿烂的铠甲已在光芒中消失，只在他左腕上凝聚成了一个手环。　　宜亲王顿时又恢复了儒雅的风度，只是用手抚着这枚手环，无比珍爱。　　“乔大人，多谢你了！本以为它只是普通铠甲，没想到竟能让我冲破最后的屏障，所以实在不忍割舍。因为我至少还要再戴一段日子，才能真正稳固修为。”　　乔银也喘了口气，说道：“这个自然，我原本就说过要将它赠给王爷的！毕竟这套铠甲穿在王爷身上，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宜亲王点点头，便没再说什么。以他和乔银的关系，谢字太多余，收下来才是天经地义。　　很快，宜亲王再次伸出手，罩向了第二座圣铠。　　乔银说道：“王爷今天太累了，要不明天再说吧？”　　宜亲王笑道：“放心吧，这座圣铠积累了数年的星光，让我身体上的亏损全都恢复了！等祭炼完这套铠甲，咱们就一起祭炼五行外丹。”　　说完，他再次弹出五滴鲜血，射在了另一套圣铠上！　　叮叮叮叮叮！……　　同样是五声轻脆的长鸣响起，这套圣铠也随之发出共鸣，不过气势要弱了许多。　　乔银也用手虚虚一指，它们同样一下分裂为六个部件，最后化为流星般的光芒，一一穿戴在了乔银的身上！乔银整个人顿时也变了模样。　　相同样式的铠甲，穿在乔银身上也依照他的身体作出了变化，丝毫不显得违和。而且铠甲上同样分化出一层牙黄色的角质覆盖了皮肤，乔银的头发也变成了麻黄色，眼睛更是蒙上了一层蓝色。　　呼！……　　随后，乔银身上的气血冲天而起，直上云霄！这正是巅峰武圣才能勃发出的拳意气势。　　“啊！”　　这让祁夫人又是一阵惊骇：因为乔银明明是鬼仙，武道竟然也修炼到了如此地步。　　如果说雷劫将乔银的道术积累完全释放，那么这套圣铠则将他的武道积累融汇贯通。　　“了不起！这套白银级别的圣铠经过圣地三年的洗礼，又被宜亲王血祭，终于也提升到了巅峰武圣的层次！可惜现在只有这么一套。”　　乔银心念一动，身上光芒闪烁，铠甲也同样收敛成了一枚手环，留在了手环之上。　　“想必大家都很心动吧？等我再次出海，想办法将出产元牝天珠的虎蚌带回来，以后就能自己制造铠甲了！到时候让大家每人一套。”　　看着大家一脸羡慕的神情，乔银马上画了个大饼。　　祁夫人缓过神来，只说道：“小乔你现在只论武道，都能和我家那个死鬼一较高下了！有时候我真难以相信，居然会有你这样的人物横空出世。”　　“哈哈！我只是个船长，祁大人可是将帅。”　　乔银打了个哈哈。　　听祁夫人的口气，祁云伟现在也修炼到了巅峰武圣，当然这也在情理之中。不过乔银作为修炼出武道拳意的武圣，因此借助圣铠勃发出巅峰武圣的力量，那也是实打实的。　　而且圣铠能飞天遁水，比纯粹的肉身灵活太多。真打起来，祁云伟肯定会落于下风。　　于是乔银说道：“等我把元牝天珠培植出来，那时还是得请小怜帮忙参悟，才能打造出圣铠！只要仿制成功，一定给祁大人打造一套和王爷一样的。”　　“嗯，那可说好了。”　　祁夫人听了这话，脸上才有了笑意。当然她本来也没生气，只是有些嫉妒罢了。　　宜亲王也说道：“这些以后再说，咱们先把五行丹煞祭炼完成吧？乔大人如果出海，夫人留守在源州也要提升实力才行，毕竟我也不可能在此久住。”　　“哦，王爷要走了？”　　乔银虽然早就知道，宜亲王突破之后肯定要离开，但心中多少还是舍不得。　　宜亲王也问道：“乔大人现今有什么打算？”　　乔银说道：“今年正是大考，我如今丁忧期满，正好上京考个进士！以前不方便触这个眉头，如今我是圣贤之后，再去会试就名正言顺了。”　　众人听了，都觉得很在理。　　在大肃做官，有个进士身份永远是最亮的招牌。乔银是武进士，名分上总归差一头，而且他是个“女人”，以前只能尽量避免这些麻烦。　　现在却不一样了。作为圣贤之后，参加会试再也没有阻碍，即便水平真的不足，朝庭也得尽量掩盖，最后开榜赐下进士身份。　　“不过，我听说朝庭里的那帮清流又在搞什么阴谋！小乔你上京还是小心一点。”　　祁夫人叮嘱了一句。　　宜亲王则是笑道：“放心，有皇上在，还有骆大人坐镇，那些人翻不起什么浪！只是这次上京，最好给皇贵妃带点礼物，毕竟她的实力越强，皇上也能越安稳。”　　“对，我们先祭炼出一套外丹，送给皇贵妃！”　　乔银顿时想起，宫里还有这么一位贵妃娘娘，造化葫芦也是托她的福才弄到手的。　　很快，宜亲王便再次取下四枚晶莹剔透的牙齿，交给了祁夫人作为炼制外丹的本源。　　乔银也看到了五行丹煞的炼制过程。　　祁夫人先用人仙之血和好一小团泥土，然后将一颗牙齿，混同一点头发，指甲一起捏成小丸。　　之后，她吐出五枚丹煞，凝聚成五行法阵，将这枚小泥丸围在中间。法阵中很快凝聚出一个不稳定的小千世界，开始对泥丸进行淬炼，镌刻出法阵。　　孙连城也认真的在一边帮忙，学习。这座法阵对于他的钻研，自然大有裨益。　　“哈哈，我还以为要做汤圆呢！”　　乔银也帮忙打着下手，倒是觉得这五行丹煞做起来非常有趣。　　祁夫人脸露疲态，额头上都渗出了汗水。说道：“你呀，都二十岁了，还是长不大！”　　说着，一枚丹丸终于制好，被她放在了金石台上。　　“好，只等雷劫一过，这丹丸经历洗礼就能化成丹煞了！我也是头一次祭炼人仙等级的丹煞，不过在这圣地之中，应该能一举成功。”　　“嗯！” 第二百七十九章 传道于民 几场春雨之后，大地回暖。泯南又开始了新一年的春耕，城乡上下一派生机勃勃。　　源州港口，一艘铁甲牙舰出航北上。乔银和宜亲王站在船头，意气风发。　　湖阳造船厂改建完工后，很快展现出了巨大的产能。洋务衙门的旧式军舰，武装商船，都一一经过测绘，开始穿上坚固的铁甲战衣。　　而且以洋务衙门抠门的尿性，安南被击伤击沉的数十艘铁甲战舰也被一一打捞回来，投入到造船厂中回炉修复，改造成大肃的船舶。　　洋务银行的本金，相当一部分来源于安南的赔款。修复的海船也有相当一部分来源于安南的战舰，可以说安南为大肃的崛起立下了汗马功劳。　　“乔大人，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源州，我当真不能相信这荒凉之地能发展得这么好。”　　宜亲王站在甲板上，看着飞速旋转的蓝银风车，用手扶着甲板围栏外坚实的钢盔，当真感慨于现在的世界日新月异，变化得让人不能相信。　　源州的风车工艺早已炉火纯青，风车叶片统一采用蓝银纸制作，内镌法阵，即节省原料，功效也更高，要不铁甲船如何能这般顺利的航行。　　乔银笑道：“其实世界一直在发生着变化，只是有时候流于表象，有时候藏于深底。源州能有今日，多亏我们遇上了一位好皇上，还有一个好时代。”　　宜亲王点点头：“皇上这些年，可是操碎了心！如今他年事已高，但修身之法依旧浅薄，你这次上京如若能再助他一臂之力，大好形势就能再延续十年。”　　乔银对此倒十分有信心：“这个王爷大可放心，我曾经帮助三个人炼化过人元大丹，都十分顺利。皇上是有了年纪，但以他的心志绝对能闯过这个关口。”　　皇帝已年近六旬，执政数十年，日夜操劳。如不尽早改善他的体质，只请恐年命不久。　　好在乔银为杨树，老温，老潘都炼化过人元大丹，无一意外，为他积累了相当的经验。此番上京，很大的一个目的就是帮皇帝修身。　　宜亲王对于乔银，自然是相当放心：“你能有这个把握，那是再好不过。”　　“王爷，大人！准备用膳了！”　　二人在甲板上闲聊，不觉已到了中午。一位跛足幕僚来到乔银身后，向他拱了拱手。　　“哦，辛苦你了？那就准备开饭！”　　乔银打量了这位幕僚一眼，微微点头。　　这次返京，逐浪营的人都不在，这位幕僚是临时过来充当舰副的。做起事来还算得体。　　乔银便对宜亲王说道：“不知王爷吃不吃得惯船上的伙食？若不方便，我们可以找个码头停下来，让他们去帮您整些小菜。”　　宜亲王笑道：“又小看我？臣弟当初十省平叛，也是餐风饮露，不是蜜罐里泡大的。”　　乔银也笑了笑：“今时不同于往日嘛，您现在修成了人仙，吃东西必然要精致。好在这不是远洋，如若准备不足，您可千万不能委屈自己。”　　宜亲王也没否认，点头答应。　　人仙不同于凡人，有名目记载的大棠高僧就是人仙，一路西行，日啖三牛，每两时辰一大解。这就是饮食不精致导致的结果。　　人仙吃粗食，就相当于普通人吃饲料。这并非矫情，人仙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乔银自然不能委屈了这位十三爷，二人来到舱长室，见餐桌上果然摆上了四碟八碗精致的菜肴；米饭也是颗颗晶莹的玉京米，绝不是泯南的灿米。　　“哎，可惜现在还没能培植出更好的主食！希望王爷能爱惜自己的身体，再等我们几年。”　　乔银陪宜亲王一同坐了下来，为他盛上了米饭。　　宜亲王双手接过，倒是十分坦然：“这也无防，当年的大棠高僧还朝后，也是吃的玉京米。我如果也能护国二百岁，不枉为大肃臣子了。”　　乔银听得心中发暖，便让了一下碗：“请！”　　“请！”　　很快，二人在舱中对饮吃饭。乔银依然是大口狂吃，宜亲王则是细嚼慢咽。　　……　　甲板之上，船上的水手们也在开饭。他们的伙食就抽象多了，依然是大锅乱炖。　　船舱旁边，那位跛足幕僚也在一边炼化净水，供给着一船百十号人的用水需求。　　看这位幕僚的神魂波动，修为并不高，似乎才是出窍，夜游的层次。不过凭借手指上的一枚“蓝银戒指”，他能借用纯阳法阵将神魂壮大到阴神的地步。　　最后，再借用一粒蟾蜍形状，内镌法阵的磁铁，这位幕僚就能施展道术附体才能凝聚的金蟾法相！哪怕法相只有一寸来高，但炼化净水已足够用了。　　一连炼化了七八桶净水，幕僚手指一招，那枚米粒大小的蟾蜍磁铁也嵌在了戒指上。这套炼水的法宝，如今已然非常成熟，是远洋的利器。　　“老何，感觉怎么样？”　　少时，乔银从船舱中出来，看着在认真炼水的幕僚，关切的询问了一句。　　幕僚连忙扶着栏杆站了起来，笑道：“多谢乔大人关照，我又能出海了！”　　“哎，那就好！”　　乔银看他气色心态都不错，也流露出一丝欣慰，“你也算为弟兄们树立了榜样啊！”　　“呵呵，算是吧……”　　这位老何原本也是一名海员，早年征战黑云寨断了一条腿。后来海防战事频发，虽然大肃一度守住了疆土，但伤残的将士也绝不在少数。　　牺牲的将士，一般抚恤就能了帐，但残疾始终是悬在乔银心头的一根刺。他创建赡民堂，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照料这些伤残将士。　　因此众多机构中，就有一座“赡役堂”。这里专门照料收容在卫国战争中受伤的人。　　令人欣慰的是，这些老兵也没有让他失望。赡役堂占据了道义上的一席之地，能传授道术，其中果然就有优秀的人物获得了二次新生。　　对这些老兵来说，死亡或许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变成了一个无用的人。　　但道术的力量，能让他们再次实现自我价值。　　特别是在中原王朝，道术一直是禁忌中的禁忌，这让许多有兴趣，有天赋的人与求道之路失之交臂。直到如今，它才向民间打开了一条缝隙。　　毫不夸张的说，同行的不少海员甚至有些羡慕老何，能够名正言顺的修炼道术。　　“什么时候，我也英勇作战，哪怕断它一条胳膊？只要人没死，立下战功，也体验一把求道的滋味！”　　一名戴着士官肩章的战士，眼神中流露出渴求战斗的光芒。　　这几年，军衔制已然在洋务军队中落实。军人们除了保障物质上的供给，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荣誉，不少现役的战士都已经晋升了士官。　　但老何属于干事，哪怕没有实权，戴的却是“少领”军衔，这如何不让战士们羡慕？　　只有羡慕，没有人会嫉妒。因为老何受伤的腿就是荣耀，也成为了激励将士们的勇气来源。　　将士牺牲了，有朝庭抚恤，哪怕伤残了，也有求道之路。因此乔银的队伍士气十分高昂，一艘小小的牙舰上似乎都涌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宜亲王也从船舱中出了来，看着气氛热烈的将士们，心中也不无感慨。　　“二哥的这套兵制，实在是好！等我回到汉冲，一定要学着他整改军务，我大肃军马必然更上一层楼。”　　中饭很快结束，宜亲王也体会了一次在航海过程中的用餐。牙舰继续乘风破浪，向着北方航行。　　……　　因为不是远洋，也不是试航，乔银的牙舰一直是顺着海岸行驶，丝毫不显得寂寞。　　和早年相比，泯南的海岸当真要繁华太多了。各式渔船往来，大小商船不断，远远望去，海滩上更不缺赶海和赶集的人群，川流不息。　　就是出得泯南范围，泯北的滩涂上也丝毫不显得荒凉。新政激发出的经济繁荣，早已辐射出了泯南这一隅之地，开始影响到了周边省分。　　乔银的这艘牙舰航行很快。哪怕是逆风，但蓝银风车却能适应风向，航速依旧在二十节以上，只一天就日行千里，抵达了浅塘江码头。　　和泯南相比，江东似乎并没有大的变化。它和儒家的清流士大夫一样，千百年来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也沉醉于这种一成不变的生活。　　因此对于乔银这样的人，实在不习惯在江东地界过多停留。次日天明起航，很快就北上驶离了江东，第三日又驶过汉东，终于回到了直隶地界。　　……　　银京，乾元殿。　　会试在即，京城之中一片肃穆。朝会之上，皇帝也召集文武大臣，为科举做着筹备。　　“臣启皇上！”　　今次早朝，依然是司马匡起坐陈奏。他身为礼部尚书，于国家大典自然倾心尽责。　　“会试一切事务，具已停当！据臣所悉，今次会试，泯南乔氏夫人之女乔银也来京赴考；然乔银乃圣贤之后，参加会试理所应当，只是赴试入场严格，臣唯恐辱没圣贤，因此特请皇上额外开恩。”　　“爱卿言之有理。”　　皇帝听了，悄悄和骆诚国对视了一眼，不知道司马匡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不过他说的话，也在情在理。举子入场，都要搜身检查，这对乔银来说的确不雅。因此皇帝也顺势呈下这份人情：“如此，就依司马大人便是！”　　“谢皇上！”　　司马匡连忙谢恩，然后继续奏道：“北方大戎平定西域，国威正盛！他国中有一员神将横空出世，姓颜名康，位封平西郡王，更是修得人仙业位！以臣愚见，我大肃理应派出使臣道贺，并效先皇之法，派一宗室公主与之和亲，以保我江山太平……”　　“什么，大戎收复了西域？”　　“颜康，那是谁？”　　“人仙！……”　　一时间，朝堂之上议论纷纷，激起千层浪。 第二百八十章 知行合一 “爱卿所言，朕确有耳闻。”　　皇帝定了定神，向着司马匡点头微笑，“只是朕膝下仅有二女，若是远嫁，着实不忍啊。”　　司马匡拱手道：“皇上过虑了，臣的意思是效先皇之法，让娘娘认下一位公主，北嫁即可。”　　他这样一说，不少王公大臣的脸色顿时白了。　　骆诚国忍不住说道：“司马大人真是忠君爱国，知道皇上舍不得自己的骨肉，就让娘娘认一位公主？敢问大人，您想让娘娘认谁家的千金为好呢？”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望向了司马匡！　　司马匡却是洒然一笑，说道：“犬女如何配得上大戎郡王？那颜郡王已然修成人仙，若非皇上种龙下嫁，那就只能以圣贤配圣贤了。”　　“哦！……”　　听了这话，诸多王公大臣也都长长松了一口气。　　小舒学士更是翘起大姆指：“司马大人说得对啊，那乔银是圣贤之后，若是被娘娘认为干亲，也并不辱没了颜郡王！此乃天作之合。”　　他一开口，不少人也都附和起来：“是啊是啊！与大戎和了亲，便是人仙多少也要顾及一点情面，也免得我大肃提心吊胆，影响社稷安危啊……”　　“人仙啊！大戎当真是国运昌隆，不可一世啊……”　　骆诚国扫了一眼乱哄哄的朝堂，不由得又望向了皇帝。皇帝也用极其细微的动作点了下头，骆诚国也同样点了下头，随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皇上，臣有本奏！”　　骆诚国开口说话，声音却并不大，以至于不少人都没注意他在奏本。　　“臣启皇上，自刑部改制三年以来，例律公正，诉事有序，百姓称颂！臣以为刑部之制已成定则，因此恳请皇上下旨，改试行为国体！”　　“准奏！”　　就在司马匡还在琢磨嫁人的事时，骆诚国突然奏的一本，皇帝也一口就答应下来！　　见皇帝说道：“从即日起，取消刑部！立法署升为立法部，由肃慈担任尚书一职，司法署升为司法部，暂且还由候爱卿担任尚书。”　　“臣，谢皇上隆恩！”　　候浪平却是听得清楚，连忙出班跪下谢恩！他如今禁足期满，又官复尚书，算是彻底开罪。　　司马匡眉头微皱，斜了候浪平一眼，懒得搭理。　　这时，朝堂上才终于安静下来。　　骆诚国方对司马匡说道：“敢问司马大人，如何偏偏相中乔银，让她嫁去北国呢？”　　司马匡冷冷一笑：“她既然是圣贤之后，此番会试如若得中，必然举世震惊，如此才得以礼服人，下嫁于大戎！如若她不中，那也算不得圣贤之后了。”　　“大人果然好手段。”　　骆诚国也是冷冷一笑，“如若乔银得中，娘娘认下干亲，又以何身份嫁与北国？”　　司马匡听了，便向皇帝拱手躬身：“皇上，先帝曾赐四公主以藩爵，亲大戎之心！臣以为，等乔银得中进士，皇上可册封她为和硕公主，下嫁于颜郡王。”　　“嗯！……”　　不少朝臣听了，都是捋须颌首，表示赞同。　　按大戎爵位，和硕公主相当于亲王，比郡王要高一级。乔银虽不是真正的宗室，却是圣贤之后，以亲王之爵下嫁于大戎郡王，非常合乎礼制。　　“爱卿言之有礼。”　　因此皇帝也不好反驳，只得说道：“但乔银是否能北嫁，还得看她自己争不争气啊！毕竟，就是千里马也有失蹄之时，她若是不得中，那就只好再议了。”　　“皇上圣明！”　　司马匡便唱颂了一句，眉宇间流露出得逞的快意。　　毕竟，乔银如中进士，那就得按国法北嫁！倘若不中，那就证明她不是圣贤之后，能做的文章就更多了。起码以后再想参加会试是不可能了。　　所以乔银现在最好的打算，只能是缺考。　　于是皇帝在早朝之后，赶紧回到宫中找皇贵妃商议，希望有办法把事情解决下来……　　……　　“报！”　　东郊民巷，连升客栈。会试结束不久，就有报录的欢天喜地，跑到客栈门口报喜。　　“报！贵栈乔老爷高中新科二甲六十六名进士！”　　乔银等人闻讯，连忙从客房中迎了出来，见客栈老板正领着报录的官差前来道贺。　　“哎呀，恭喜乔大人，果然高中了！”　　宜亲王顿时喜笑颜开，马上吩咐：“来人，看赏！掌柜的，摆酒宴请过往客官，算我的！”　　“是！”　　很快，宜亲王身边的随从马上取来准备好的几串大钱打赏给了报录人，客栈老板也兴高采烈的开始张罗，大摆宴席，请栈中的客人都出来吃酒。　　虽然他不知道这位公子是什么身份，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不过中进士的却不是他，而是和他同行的小姐，这实在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可算中了。”　　乔银长长的松了口气。尽管他这三年读书养气，还受过周近不少指点，但和全国的举子一同前来会试，多少有些拿不住底子。　　“宜兄，如此说来，我的文章的确符合圣贤之道！但凡中榜的举子，也都是明白天道大义的，只是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一回事了。”　　“是啊，大多数人不过是拿科举当富贵的敲门砖罢了。唯有乔大人你，能知行合一！”　　宜亲王看着面前的乔银，是彻底心服口服了。　　大肃科举无比严格，就连阅卷都是誊抄之后再行检阅，由礼部官员共同点评。司马匡点出过周近，肃慈，蔡功成，如今终于点到了乔银。　　由于北肃年间，曾有贡士在殿试落榜，一怒之下投靠了大戎，酿出灭国之祸。所以如今的会试是将点出的卷子直接交给皇帝和百官殿试，评选出三甲。　　因此现在发下皇榜，中的就是进士，千真万确！　　如果说曾经的李恩是凭借嫡长血统临登高位，如今的乔银则是实打实考中了进士，这个份量是沉甸甸的。任凭谁都无法否定他的才华。　　“走，我们先喝一杯！”　　“哈哈，请！”　　宜亲王只感觉无比荣耀，携过乔银的手走进准备好的宴席之上，请他开怀畅饮。　　“来，诸位！今天凡是来到咱们客栈的客官，都来捧个场，为新科进士乔大人干杯！”　　“多谢大人！”　　客栈大厅之中，已经摆了七八桌的酒席。很多只是路过京城，碰巧住进了这家客栈，结果就能吃顿大餐，自然个个都愿意捧场，其乐融融。　　噼哩啪啦！……　　客栈之外，大串的鞭炮也随之点燃，彰显着喜庆。　　不单是连升客栈，整个东郊民镇，京城，但凡有中榜的举子几乎都在宴请宾客。即便有的举子家境贫寒，自然也不缺热心人替他们掏腰包。　　整座京城，已然成为欢乐的海洋。　　如此热闹了一天一夜。　　直到第三日清晨，便有一顶顶大轿抬到各处客栈民宅，接新科进士们进皇城受封。　　“乔大人，我先行一步回城了！皇上和贵妃娘娘已把一切安排停当，你放心面圣就是。”　　礼轿之前，宜亲王向乔银作着暂别。朝会上发生的事，他们现在早已知晓，不过皇帝和皇贵妃也商量出了应对之法，乔银大可不必担心。　　“嗯，如此宜兄多保重！请！”　　“请！”　　很快，乔银坐进了轿子。放下轿帘后，四名轿夫也很快将之扛起，平平稳稳的向皇城而去。　　宜亲王目送着轿子远去，这才回客栈牵出自己的马，带着几名随从，从郊外绕返京城去了。　　“这东郊民镇，也繁华了不少啊！”　　乔银坐在暖轿之中，透过轿帘缝隙，也看到如今的东郊民镇房屋翻新了许多，路面也平展了许多。哪怕不像源州那样面目全非，却也大变了模样。　　变化最大的，莫过于路边贮立的讯线杆了。它们名义上是给皇帝烧“万寿金丹”的法器，实际上却是传递电讯的装置，这点大多数人都心知肚明。　　这些讯线，能从京城一直传递到泯南。　　“如今孙长老已经做出了更好的‘讯语’，可惜还不能大量生产！不过应该很快了。”　　看着京郊的新气象，乔银心中无比惬意。　　走出民镇不远，也能看到原本的荒郊出现了零星民宅，甚至还有高大的风车和塔楼。　　源州作为新政发祥之地，新兴产业自然引领潮流。而潮流出现之后，其他推行新政的地区或多或少也会发展一点产业，尤其是在京师。　　毕竟这里是天子脚下，皇帝一定要发展产业，那是无论如何也阻拦不住的。　　远处的皇田中，依然是专门的农民们在精耕细作，种的正是“玉京稻”。如今的稻种，都是在太平庄经过乔银培育祭炼过的，产量更高，也更有营养。　　新政，让京城和周边民镇更加紧密了。　　假以时日，四郊的民镇也并入主城，那将能成为多么巨大的城市？想想就令人神往。　　一路穿过郊外，进士们的轿子从各皇城门进入了京师，再次来到了这片天下最繁华的都城。　　街上的百姓也都争相围观，喧哗，目睹着进士们游街夸官，想沾一沾贵人的喜气。　　这个时候，进士们是可以不顾礼仪，揭开轿帘的，甚至把身子钻出来都没事。　　乔银从轿帘边欣赏着沿街的美景，感慨源州虽然繁华，但始终缺少银京这种古香古色的沉淀。　　尤其是耸立在京师中央的那座皇城，经历过数次南北分立，一直是南方的都城；即便天下大统，银京也一直是中原的陪都。　　终于，进士们的轿子一路游街，穿过皇城门户入了御道。　　“落轿！”　　“新科进士晋见！”　　哗啦……　　所有的轿子几乎同时落地，无比齐整。　　之后轿帘揭开，身着吉服衣冠的进士们也都跨步从左边下轿，之后齐齐整整的站在了各自轿子的左前方。 第二百八十一章 会试大典 皇城中。　　御街尽头的石阶之上，太监高举华盖；正案后，坐的正是群臣簇拥，君临天下的大肃皇帝。　　御街之下，则是前来朝见皇帝的新科进士。　　停在正前方的四顶轿子，分别是状元，榜眼，探花，传胪；后面的一个大方阵共九十九顶，正是二甲进士，乔银就在这些进士之中。　　最后一个方阵一百一十九顶，便是三甲。　　“参见圣上，跪！”　　随着大太监许德全一声长啸，所有的进士便都在原地伏跪下来，晋见天子。　　皇帝也站起身来，朗声说道：“今天是诸位的好日子，朕由衷为诸位新科进士感到高兴！日后诸爱卿同朝为官，必然辅我大肃万年永固！”　　皇帝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倒不是他武功高强，也不是道法玄通，而是龙案上摆放的扩音筒发挥着功效。　　如今的收音器已简化为了一串金属圈，然后用讯线连接到周围各处的放声筒上，由此皇帝终于不用再费力喊话了，可以从容不迫的主持各种会典。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新科进士们连忙山呼万岁，不少人的心中都升腾起崇敬之情！因为这些只读四书五经的人，不知道扩音筒是什么，所以只能感受到皇上的无边威仪。　　乔银在这种场合，自然也是规规矩矩。他代表的可不光是自己，还有去世的母亲。　　“起！”　　随着许德全又一声长啸，进士们才都重新站了起来。皇帝也安然的坐回龙椅。　　“一甲进士第一名，潘浪云！”　　“臣在！”　　“授潘卿翰林院修撰，即日入院赴职！”　　“谢圣恩！……”　　很快，礼部大臣开始召会新科进士，授予官职。　　按大肃礼制，一甲三名和二甲头名，会授予翰林院修撰。二甲授翰林院庶吉士，三甲为待选官员；授官后的进士们由太监罩上补服，官帽，进琼台赴宴。　　文科进士的品级虽然比不上武职，但身份全然不同。正常国家的中央枢纽绝对不可能交给军政府，文官系统永远是权力核心。　　而且这次会试，有一个备受瞩目的进士，那就是乔银。　　乔银是个“女人”，这在历代王朝都是不可能参加科举的身份。但在如今的大肃，经历了各种机缘巧合，乔银就是做到了，而且是堂堂正正考上了进士。　　有了这个破冰之举，恐怕日后参加科举的女人会层出不穷，这是一个时代的开启。　　因此在今天的授官大典上，似乎头甲的光芒都被掩盖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或多或少放在了乔银身上，直到他前面的进士们一个个被授官传起。　　“骆传文，授予翰林院庶吉士！……”　　“臣，谢主隆恩！……”　　终于，等到二甲第六十五名进士授官结束，礼部侍郎终于叫响了乔银的名字！　　“乔银！”　　“臣在！”　　乔银也一直等待着这一刻，说不紧张，不兴奋是不可能的。不过他现在修为大成，心志不同于往日，大大方方的走到阵列之前，跪拜于地。　　“乔银，授予翰林院庶吉士！”　　“臣，谢主隆恩！”　　虽然只是进士们步入官场的普通旅程，但不少人依然对乔银为之侧目。　　乔银站了起来，长身立地，两名太监也很快过来给他穿上补服，换上官帽。　　然后，乔银向着皇帝再次拜谢，皇帝也欣慰的微微颌首，乔银这才经御街向琼台而去。　　琼台是御街之右的平地高台，台阔数千尺，醒目之处都是由汉白玉构筑，大气华美；如今高台内桌案齐整，由太监宫女们传送着珍馐美味，玉液琼浆。　　琼林宴，相当于皇城中的流水席。众多朝中元老，官场前辈和新科进士们同在于此，互相恭喜道贺，拉关系攀亲戚，当真好不热闹。　　宫女们也都悄悄打量着那些年轻，英俊，满腹诗文的进士们。这种有才有貌，前途无量的男子，自然是许多女人心仪的对象。　　因此乔银登上琼楼玉台，总归有些不搭调。　　好在他虽是新科进士，但在大肃朝堂中也算老熟人了。因此一进宴会，刘彧，肃慈，蔡功成等人就找到了他，个个端着酒杯向他庆贺。　　“乔大人，恭喜恭喜啊！”　　“您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啊？”　　“哈哈，同喜同喜！”　　乔银和这些官员一同畅饮，发现有宫女用奇怪的目光看自己，他也放肆的望了回去。　　这让那些宫女很快羞红了脸，逃之夭夭，逗得刘彧他们大笑起来。　　“不错，乔大人果然有士大夫之风骨！”　　“可惜比起司马老贼，还是稍逊一筹啊？”　　“你得装成道貌岸然，然后偷偷摸摸儿的看……”　　“这样？哈哈哈哈……”　　“哼……”　　看着这群年轻人放肆的样子，坐在远处主案之后的司马匡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无知小儿，看你能高兴到几时？”　　眼见天色不早，司马匡和一些主政官员也先后辞席。他们还要主持大典之后的朝会，有许多正事要办，怎么有功夫陪这些后辈在此玩闹？　　……　　御街之上，授官仪式终于接近尾声。　　因为三甲进士只授从七品衔，并无实职，他们若想进翰林院还要再经过考试，或者外放到地方从基层做起。　　于是天黑之前，三甲进士们也都进入了琼楼之中赴宴。　　而另一边，司马匡，骆诚国，候浪平，小舒学士等一干朝庭重臣，也穿过正乾门，重新来到了乾阳殿；龙案之后，皇帝也同样回到了朝会上。　　“臣启皇上！”　　礼部尚书司马匡上前奏报。　　“今科会试大典礼毕，共有新科进士二百二十一员已观礼入朝，请皇上训示！”　　皇帝也欣然说道：“今次大典，颇为圆满！司马爱卿为国操劳，为百官表率，着赏！”　　大太监许德全上前一步，高唱道：“赐：黄金二百两，白银三千两，玉佩一对，锦缎三百匹，千里马一匹，雷木弓一柄，雕翎箭十三枝，花纹剑一口于大学士司马匡，以示朝庭恩荣！”　　“谢皇上！”　　司马匡躬身上拜，叩谢皇恩。　　这是礼部最高规格赏赐：金，银，玉，锦，马，弓，箭，剑。司马匡几乎每次会试，都会如期领到一份，虽然他并不缺这点东西，却是身份的象征。　　坐在旁边绣椅之上的骆诚国，都不由得讪笑了一下。　　受赏之后的司马匡，却并不着急回座，而是继续奏道：“臣启皇上，会试大典结束，泯南圣贤乔老夫人之女乔银，也如愿中得进士！此番是我大肃之喜，亦解朝庭边患之忧，臣以为皇上可即刻召见乔银上殿，册封藩爵，指婚于大戎颜郡王，以修两国之好，保江山太平。”　　“爱卿言之在理。”　　皇帝微微一笑，“不过册封藩爵，理应效法先皇，以免轻慢社稷，于礼制不合。”　　说着，他扭头叫了一声：“许德全？”　　“奴才在！”　　听见皇帝呼唤，许德全连忙应了一声。　　听皇帝吩咐道：“去坤元宫，请皇贵妃临朝！就说朝臣中有一位官女，需要娘娘认为干亲，颁发懿旨，她必然明白事故缘由。去吧。”　　“尊旨！”　　许德全听了，马上走出大殿，带上两名小太监直奔坤元宫。　　皇帝又吩咐道：“刘彧，你去琼台之上，请新科进士乔银上殿面圣！”　　“尊旨！”　　刘彧听了，同样走出大殿，直奔琼台而去。　　到了此时，司马匡才如愿以偿！他回到琇墩上坐好，脸上浮现出无比期待的神情。　　乔银中了进士，这的确不是好兆头。万事怕破局，有了乔银这个案例，以后再有女子参加科举，恐怕很难阻挡了，这实在是司马匡不能容忍的事情。　　不过，乔银也将为自己的执着付出巨大代价。娘娘认她为义女，他就得以公主的身份远嫁大戎。　　平心而论，司马匡对乔银的文采还是很欣赏的。特别是他的诗词，大气磅礴，略有大棠诗仙两分意境，丝毫不似大肃文人的酸腐。　　单以礼部点卷，乔银的名次其实是排在前面的，直到殿试才落到了二甲六十六名。这也是大肃文官小家子气，领略不到乔银文章的美妙。　　“可惜啊！若非政见不合，老夫倒想和她煮酒论英雄。”　　“皇贵妃到！……”　　就在司马匡暗自感慨时，许德全也回到乾阳殿；同时，大殿的右门也随之打开。　　“禀皇上，皇贵妃娘娘到！”　　“传！”　　“是！”　　少时，大殿右门轰隆一下，放下一顶十六人抬的銮凤金轿，一位头戴凤冠，身着黄袍的雍容女子在太监和宫女的搀扶之下下得轿来。　　许德全也早就躬身走到她身边，象征性的抬起手臂，让女子扶上。　　骆诚国和司马匡也早离了座位，拱手躬身；文武百官更是齐齐跪下，恭迎凤驾。　　“臣等恭迎皇贵妃娘娘，千岁千千岁！”　　“众聊免礼！”　　这位女子，正是当今母仪大肃，统领后宫的皇贵妃。她看起来不过三十许人，端装大气，在许德全的搀扶下走到龙椅之前，虚拜了一礼。　　“臣妾参见皇上！”　　“梓童免礼，请入座！”　　皇帝也连忙起身，将皇贵妃虚扶了起来；此时龙椅一侧已增设了一处稍小的凤椅，夫妻二人又对施了一礼，相互仪让，这才归坐了龙凤之位。　　“众卿平身吧！”　　“谢皇上，谢娘娘！”　　众大臣齐齐应了一声，骆诚国和司马匡方才直起了腰，文武大臣们也重新站了起来。　　这时，刘彧也终于回到乾阳殿，启奏道：“皇上，新科进士乔银已在殿外候旨，请皇上示下！”　　皇帝和皇贵妃对视了一眼，便开口道：“传！”　　“是！”　　刘彧马上领旨，回身高唱：“传乔银上殿面圣！……” 第二百八十二章 会试大典（中） 大殿边门，头戴官帽，身着进士朝服的乔银迈步入殿，微微颌首经过两班朝臣。　　众文武大臣也都不由自主的打量着他，这个千百年来第一个名正言顺踏入朝堂的“女人”。　　虽然自古以来，也不乏有权谋有能力的女人，但她们上位的路程都谈不上正当。唯有乔银，是在考场上一字一句，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杀到今天这一步。　　这自然让诸多臣工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或是厌恶，或是敬佩，却是难以无动于衷。　　但乔银在穿过文武朝班的时候，却根本无视任何人的眼光，显得从容不迫。以至于他一路走到龙位前方之时，注意力太集中的人反而忽视了他的性别。　　这就是一位新科进士，二百多进士中的一员。不少人的潜意识中都有了这样一种感觉。　　“微臣乔银参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时，走到龙位正右方的乔银也撩袍跪下左膝，向龙位之上的皇帝拜了两拜，然后站起，后退半步；再次撩袍跪下左膝，拜两拜，如此四遍。　　最后，他正坐于地，交首上拜。　　四起八拜，是臣子第一次正式受皇帝接见的礼仪。就连司马匡看见如此端正的仪态，都不由得微微颌首，欣慰于大肃如今还是有德化的。　　“爱卿平身，见过皇贵妃娘娘！”　　皇帝也微笑点头，伸手虚抬了乔银一下。乔银也站起身来，后退一步转向皇贵妃的凤椅。　　他向前半步，打了三个跪千，口称：“微臣乔银，参见皇贵妃娘娘！千岁！”　　之后站起身来，又打了三个跪千：“千岁！”　　最后跪下叩首：“千千岁！”　　“爱卿平身！”　　皇贵妃连连点头，不少朝臣也都暗暗赞叹。皇贵妃是大戎人，乔银为示敬重，行的是番邦两跪六叩之礼，这也是晋见大戎皇后的礼节。　　皇帝对司马匡说道：“司马爱卿，多亏你主持礼部，才将朕的新科进士调教得如此规整！便是大戎看见，恐怕也得甘拜下风啊。”　　司马匡连忙说道：“礼教之事，乃为臣本份，岂敢懈怠。”　　皇帝便对乔银说道：“乔爱卿，你的文章写得不错，不光百官认可，就连娘娘也十分喜爱！娘娘有意认你为螟蛉义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乔银听罢，顿时流露出一股狂喜，却又自惭形秽，最后用高超定力掩饰住的神态，当真惟妙惟肖：“下界草莽凡臣，岂敢冒犯天颜？”　　“唉。”　　皇帝微微一笑。　　“你乃圣贤之后，并非草莽；如今孤苦无依，娘娘贵为国母，理应照应才是！此事有骆大人，司马大人两位大学士为证，你勿须有虑。”　　“如此，微臣多谢娘娘垂爱！多谢两位大人为证！”　　乔银听罢，再次当殿跪下，向着皇贵妃连叩了三个头，“儿臣参见母后！”　　“皇儿平身，赐座！”　　皇贵妃也十分高兴，当即就认下了乔银！这让周围的司马匡，还有诸多清流士大夫们表情各异，不知道过会儿商量远嫁的事情会是什么情景？　　不少人又紧张，又期待，看着太监搬了琇墩放在了骆诚国的旁边。　　乔银也大大方方的走过去，先向骆诚国施了一礼，然后坐在了他的旁边。　　眼看司马匡就要启奏，皇帝向着他微微抬了一下手，请他先等一等。　　之后回头问道：“乔爱卿，朕听说你们泯南推行新政，成效颇丰，不知政务之处是否还有困扰？如今正值朝会，可当殿向朕陈奏。”　　“是。”　　乔银听了，便重新站了起来，从袖中取出一封奏折，“泯南新政，主要困扰在财务之上！臣已将之归纳，得出解决方案，请皇上过目。”　　说着，大太监许德全便过来接过奏折，呈给了皇帝。　　皇帝拿过奏折，一目十行的看完，点头道：“乔爱卿在泯南，功绩不浅啊！既然财务有困扰之处，乔爱卿又有了应对之法，严镜铭？”　　“臣在！”　　皇帝叫了一声，一位微胖的官员连忙出班，上前和乔银并肩站在了一起。　　乔银用眼角悄悄打量了这位大叔一眼，原来他就是大肃的户部尚书严镜铭！洋务衙门能渡过最困难的时期，多亏了这位理财大家在幕后支持。　　见皇帝说道：“严爱卿，你掌管户部。去年国库岁入多少，可受泯南新政之惠？”　　严镜铭拱手道：“回皇上，国库去年岁入一亿五千万两，比历年最高岁入几乎高出一倍！其中增税大半，都是来自泯南，乔大人和她的同僚功不可没。”　　“什么？”　　“这么多……”　　不少朝臣听了，都是心中骇然，看着乔银的背影似乎更高大了。　　一个省，竟然顶半个国！　　这让乔银的形象不得不高大，不光是他现在身份隆重，更因为他太有钱了。　　此时，许德全已将乔银的奏折交到了严镜铭手上。　　严镜铭仔细看完，恭敬的折好，然后双手向上呈起：“回皇上话，臣以为乔大人上奏所言，字字皆正！如今大肃产业兴盛，贸易频繁，户部的确运转不动了。”　　皇帝点头道：“既然如此，你就帮朕整改户部。传旨！从即日起，户部之下再设立财政署，农政署，民政署，邮政署！严爱卿，你依然担任户部尚书，兼财政署侍郎。朕希望三年之后，国库岁入能再翻一番！”　　“臣，领旨谢恩！”　　严镜铭连忙跪下谢恩。　　司马匡坐在一边，剑眉不由得再次皱起。不过户部一直是由皇帝的人掌控，如今岁入大增，国库富足，无论是从大义还是从名分上，都不好反驳。　　皇帝又对乔银说道：“如今设立了专门的机构，事权就有了定制！泯南再有什么困难，可直接和所属衙门联络，让新政施行再无阻碍。”　　“臣，谢主隆恩！”　　乔银也连忙跪下谢恩。　　最后，乔银又向着户部尚书严镜铭行了一礼，他是从心底感谢这位前辈的。严镜铭也还了一礼，之后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之上。　　这次整改，可谓是最大刀阔斧一回。户部被一次性拆分为四个官署，而且很多都是新兴行业，真要步入正轨恐怕不再是两三年就能完成的了。　　司马匡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几次想要开口，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毕竟皇贵妃是他请来的，乔银这个义子也是他撮合认下的，泯南新政成效也摆在眼前。为了达到将乔银嫁出去的目的，只得先忍耐一下了。　　司马匡此时，只感觉家里出了个不孝女，眼看她要出嫁了，多大的脾气也能忍下来。　　终于，他长长的吁出一口气，似乎在为最后的奏本做着铺垫。　　而坐在对面的骆诚国，则一直在关注着司马匡的一举一动。他对此人的行为习惯似乎无比熟悉，因此看到对方平复心绪的细微举动，顿时就望向了大太监许德全。　　许德全心领神会，凑到龙案边，将司马匡挡在了身后，然后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对皇帝说道：“启奏皇上，启奏娘娘，大将军王还朝了！”　　司马匡刚想训斥许德全，可听到他的话后不觉一愣！　　皇帝更是欣喜地说道：“什么，十三弟？他回来了？他人在哪儿？”　　许德全带着笑道：“回皇上，他正在宫门外候旨呢！”　　“快，快传！”　　皇帝连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龙袍，皇贵妃也端正起了仪容，满朝文武也连忙肃穆了许多。　　司马匡的眉头则是皱成了一个川字，可惜现在没人注意到他了。因为天色已晚，整个乾阳殿开始变得昏暗，只能看见人的剪影。　　不过许德全已经带着小太监们，开始在大殿顶处的各个方位悬挂宫灯。　　宫灯，自然是无比明亮的岩油灯，一盏灯有十多盏烛光的亮度；一盏盏的岩油灯挂起来后，乾阳殿就像迎来了又一次日出般，重新明亮了起来。　　乔银也悄悄抬头望了一眼，这些宫灯的位置显然是经过精心安排的，太监们的操作也非常熟练。整个大殿被照得通透明亮，几乎和白天一样。　　不过光线的明亮，也没让人注意到心事重重的司马匡。因为现在的主角不是他。　　嘎吱！……　　少时，沉重的乾阳殿大门被太监推开。　　只见一位头戴紫金冠，身着四团龙补服的翩翩佳公子，抬脚迈过了大殿门槛；与此同时，所有人的目光，心情，也完全被这个人吸引了过去。　　骆诚国，司马匡，还有乔银，也都从琇墩上站了起来。　　这位长身挺立，温润如玉，看起来似乎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贵公子，正是当今皇帝的胞弟，统领大肃军马，镇守雄关的大将军王：宜亲王。　　不少人只听说过他的威名，今日才第一次目睹真容。　　而曾经见过宜亲王的人，更是被他如今的气质，风度完全震撼，折服，难以置信！　　朝会之上，没有眼力低下的人，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宜亲王现在的那种强大，超然，超脱凡尘的意境。　　“怎么可能？”　　“难道他……”　　“人仙！”　　如果说乔银上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那是因为他的特殊身份，稀奇大于本身。　　宜亲王则是凭借自身，完全震慑住了整个朝庭。　　哪怕他不是王爷，只是一介布衣，也能震慑住在场的所有人！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是人仙，武道之极致，修士之传说，能与圣贤比肩的擎天巨石。　　就连司马匡，都被眼前的宜亲王震惊了，风度全无。 第二百八十三章 会试大典（下） “臣弟应祥，参见皇上！”　　宜亲王迈步走到龙位之前，拱手躬身。　　虽然他身份尊贵，但和皇贵妃不同，与诸多大臣同朝共事，因此众人并不用参拜。　　不过宜亲王和骆诚国，司马匡一样，见君不跪。因此只是躬身行礼。　　“皇弟平身，赐座！”　　皇帝也是十分兴奋，微微抬手，虚扶了宜亲王一把。之后小太监又搬了一把琇墩，放在了骆诚国之前。　　宜亲王走到座位前，骆诚国和乔银也向他施礼，宜亲王微微还礼。　　对面，司马匡也终于缓过神来，同样向宜亲王施礼，宜亲王同样还礼。　　同时，站在朝班之中的刘彧走上前来，在宜亲王面前跪下叩了一个头。　　“儿臣参见父王！”　　“免礼！”　　“谢父王！”　　刘彧是皇帝指认给宜亲王的义子，承袭了世子爵位，倒是不同于其他大臣，需要迎接。　　直到刘彧归班，宜亲王，骆诚国，司马匡，乔银四人方才在朝班前方坐了下来。　　这一坐，当真改变了朝堂上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氛围。　　不为别的，只因为宜亲王成就了人仙！如果说之前大肃做的一切准备，都是为了和亲之大局，在如今的宜亲王面前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　　大戎出了一位人仙，大肃同样有一位人仙。　　用得着害怕吗？　　用不着。出于外交礼仪可以友好一下，但像之前那样卑躬屈膝大可不必。　　而且宜亲王来得太是时候，早一点，晚一点，都构成不了现在这种形势。　　司马匡的两道剑眉几乎都要皱到了一块儿。　　就在他冥思苦想，如何把和亲的事进行下去时，皇帝却先开口说话了：“十三弟，你这次击败安南，其功不浅！朕要重重的犒劳你。”　　宜亲王微微拱手，只说道：“臣弟乃朝庭武将，保境安民乃人臣本分，岂敢再受皇上恩赏？不过此番南征，将士亦有伤亡，只望朝庭不吝抚恤才是。”　　“这个自然！”　　皇帝说道，“新科进士乔银，已在源州设立‘赡役堂’，确保将士善后事宜！朕准备效仿此道，推行全国，儿郎为国征战，大肃也要为他们保底。”　　“多谢皇上！”　　宜亲王连忙起身，躬身谢恩，之后转身向乔银施礼，“原来泯南有如此衙门，本御日后得空，定然要去源州观摩，保我麾下将士有所依靠。”　　乔银也早就站起身来，向宜亲王躬身还礼：“王爷言重，只愿王爷来源州指教，乃我官民百姓之福。”　　二人言行有礼有节，真如初次见面一般。　　这时，刘彧又从朝班中站了出来，拱手道：“皇伯，儿臣有本启奏！”　　皇帝点点头：“说！”　　“谢皇伯！”　　刘彧躬了躬身。　　“儿臣拜于父王门下，承袭世子爵位，此为朝庭礼制！如今娘娘认乔银为义子，也应承袭爵位，不然即成闲散宗室，恐为国礼不合。”　　“臣附议！”　　司马匡没想到刘彧居然会开口提及此事，当真喜出望外！他赶紧站了起来，也向皇帝拱手躬身。　　“臣启皇上，娘娘即认了乔银为义女，理应册封她一个藩爵，以为和硕公主！然后效先皇之法，让公主与大戎颜郡王和亲，以结两国百年之好。”　　终于把准备好的话托口而出，司马匡感觉无比爽快！只可惜，他这段话和想象中的掷地有声，实在相去甚远，根本没有一言定鼎的气势了。　　特别是宜亲王，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他，让司马匡很不自在。　　“和亲？和什么亲？”　　宜亲王问了一句，一脸茫然。　　司马匡定了定神，转身微微施了一礼：“回王爷话，大戎颜郡王修成人仙，无可匹拟！老臣为大肃安危着想，效先皇之法，远嫁一位公主与之和亲。”　　“这如何使得？”　　宜亲王一口否决。　　“乔银乃我大肃进士，国家重臣，送与北藩王爷和亲，岂不是违背了礼法，辱没圣贤之道？司马大人，史笔如铁啊！后人可不会管乔银是谁，只会看到大肃嫁了一位进士给大戎王爷，这是何等国耻？”　　“……！”　　一句话，直说得司马匡面红耳赤！后面不少朝臣也都议论纷纷，让他无地自容。　　之后，宜亲王向皇帝微微拱手：“皇上，如若大戎真心和亲，我朝下嫁一位公主无可厚非！但大戎若敢逼婚，臣虽不才，也要向那颜郡王讨回公道。”　　“说得好！”　　皇帝连连点头，朝堂上的气氛也随之热烈起来！　　哪怕大肃一向酸腐文弱，但人总归是有点血性的。如今宜亲王以人仙之尊，挽狂澜于即倒，当真如擎天立柱一般，成为了整个乾阳殿的基石。　　“司马爱卿？”　　不过皇帝还是温言唤醒了司马匡，“你夙夜忧叹之事，如今终于不用愁烦了！这些时日你为朕分忧，还要为会试操劳，朝廷亦不会忘却你的功绩。”　　“臣惶恐！此乃皇上鸿福，王爷之威德，臣何功之有？”　　司马匡连忙退到自己的座位前，一拌之下，差点没有站稳，一时狼狈不堪。　　“噗！”　　“哈哈哈哈……”　　眼看朝班中有人发出笑声，皇帝当即板下脸呵斥道：“何人放肆！”　　这一下，让想笑的人连忙憋了下来。　　听皇帝说道：“如若王爷没有还朝，司马大人的章呈就是唯一之选！他为国家劳苦如此，今日陡然卸下重负，微有失仪，尔等不以为敬，反来耻笑？”　　最后，他提高了声音：“有那么好笑吗？”　　怒喝之下，整个乾阳大殿顿时安静下来。　　皇帝倒也没骂错。　　如果宜亲王没有修成人仙，大肃必然是要嫁一位公主去大戎的。只怕人家还不稀罕。　　因此这一顿训斥，直让在场的人都笑不出来，一个个自惭形秽。司马匡的形象也重新高大起来。　　见皇帝如此公正，司马匡的心绪不由得好了一点，重新端正礼仪，坐在了绣墩之上。　　“臣启皇上。”　　这时，宜亲王才再次启奏，“乔银身为进士，若册封为和硕公主，实在不合国体！以臣弟愚见，不如让他参加考封如何？”　　“这……”　　皇帝装模作样的摸了摸嘴唇上的胡须。　　见宜亲王微微皱了下眉，皇帝赶忙自嘲道：“宜王变色，朕不得已而从之。”　　之后他望向了一直端坐在凤椅上的皇贵妃：“爱妃？你现为乔银母后，此事理应由你来作主。”　　皇贵妃闻言，微微点了下头。　　她虽然一直没有参与朝政，但她坐在这里的意义就非同一般。毕竟以乔银的身份，即便身为皇亲也不可能坐朝议事，这完全是源于这位“母后”的威严。　　一站，一坐，就全然代表了地位上的不同，使乔银安然闯过了这场最大的阴谋。　　见皇贵妃问道：“如今宗室掌院是何人？”　　司马匡连忙起身离位：“回娘娘，老臣便是！”　　皇贵妃说道：“乔银今已年满二十，能够参加宗室考封大典！本宫举荐出来，大人万望不要推辞。”　　“臣，遵旨。”　　司马匡别无选择，只得答应。　　因为这位娘娘掌管六宫印授，她的话也是懿旨，臣子不可能不遵从。　　而且皇贵妃还是大戎固伦公主，身份非同一般，她是有资格主持宗室考封的人。　　考封，是起源于大戎的一种应试，与科举类似，不过参与的人大多为宗室子弟。大戎之所以长盛不衰，与重视宗室培养密不可分。　　当第一位大戎公主嫁于大肃后，这项制度也随之传了过来。　　三年一届的会试，即为文，武，宗。只是考封作为贵族大考，关注度不高而已。　　乔银倒没想到，自己刚刚考完，又要接着考。人都考麻了。　　“银儿？”　　见皇贵妃开口叫自己，他连忙站了起来：“儿臣在！”　　皇贵妃规训道：“宗室考封，文武皆要应试；你出身武榜，今又中翰林，必然是文武双全！不过天之所道，不以贤兴，不以庸亡，你务必留在宫中修身养性，全力备考，切不可辱没了我皇家声誉！”　　乔银连忙撩袍跪下，应道：“母后放心，儿臣定然不敢懈怠，静心备战，为皇家争荣！”　　皇贵妃听罢，很是欣慰，微微抬了一下手：“许德全，赐玉碟！”　　“遵旨！”　　此时，皇贵妃旁边的小太监已经端来一只锦盒，其中托着一片薄薄的玉石。许德全便上前托过锦盒，端到了乔银面前；乔银也双手将之接过。　　碟，便是大肃人的身份证明。　　普通百姓一般用铁打造，官员用花纹钢；皇室，宗室则是用金玉。当然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当今皇帝以节俭诸称，金玉都是仿品而已。　　不过玉是假的，身份却是真的。　　接过锦盒的乔银，重新起身坐回了位置，这回他当真是皇家的人了。　　皇贵妃又对司马匡说道：“司马大人，如若北藩有意要迎娶一位公主，大人可在朝中物色可选之女！如若是要欺压我国，就请王爷以理相驳。”　　后面一句话，是对宜亲王说的。　　宜亲王也站起身来，与司马匡同时拱手道：“谨遵娘娘教诲，臣等记下了！”　　皇贵妃便向着皇帝缓缓点了下头。　　皇帝说道：“天色已晚，可幸朝事已毕！退朝之后，十三弟和乔银留宫，陪宴！”　　“谢皇上！”　　乔银和宜亲王再次谢恩。　　最后，许德全的长啸也随之响起：“退朝——！” 第二百八十四章 事在人为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皇城。　　随着天色亮起，坐落在皇家园林内的望海小筑，乔银也走到了一间卧房之前。　　卧房的床榻上，躺着一名中老年男子。他的右手伸在锦被之外，手背上扎着一只空心小针，小针尾端用鸭肠连接在床头挂着的一颗椰子之上。　　“皇上，臣无礼了。”　　乔银走到床前，伏身跪下，拔下了针头。　　皇帝微微喘气，缓缓坐起身来，之后去净室出恭；重新回到房中时，已是神采奕奕。　　“乔爱卿，真有你的！没想到泯南的医术居然如此高明，能帮朕脱胎浣血。”　　活动了一下身体，皇帝很是欣慰。哪怕只是心理作用，他都觉得精神旺盛了不少。　　乔银笑道：“这全托皇上鸿福，泯南新政才能推广顺利！这几天皇上身体已调停停当，臣这就帮您服用‘安胎丸’，一举踏入先天！”　　“怎么……不是人元大丹吗？”　　皇帝听了，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这些年他勤修苦练，武道已然达到顶尖武师，不过因年事已高，很难踏入先天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有高人帮他服用炼化“人元大丹”，突破这重障碍。　　只要突破先天这重分水岭，皇帝就能改善体质，延年益寿，多活上二十年不成问题。　　乔银连忙解释道：“皇上不要见怪，这‘安胎丸’其实就是‘元婴丹’，泯南为了避人耳目才这样叫的。‘人元大丹’服用之后灵肉合一，直接成就先天巅峰，因此药性刚猛，恐怕不适宜皇上的身体；‘元婴丹’则不然，它是将药性一分为二，一半养母，一半养子！如若常人服用，则是跨过先天门槛，之后再用上周年半载慢慢消化余下的药性。”　　“原来如此！”　　皇帝如今武道也算小成，当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以他的年纪，的确经不住猛药，但以目前顶尖武师的修为，再以温和的药力辅助，迈入先天还是有很大指望的。　　说着，乔银已在卧室地板上放下了两枚蒲团，请皇帝坐了，自己也在对面坐下。　　然后，他掏出一只小瓷瓶，交到了皇帝手上。　　皇帝打开瓷瓶，倒出一枚通体粉红，散发着幽香的药丸。药香扑鼻，不由得让人心肺舒畅，仿佛浑身的毛孔都一同散发出香气。　　见乔银微微点头，皇帝便将药丸放入口中，轻轻一吞。　　龙眼大小的药丸，吞下去时却无比润滑，与舌底生出的津液一道流入了腹中；之后，一股淡淡的温暖从胃中涌起，随后渐渐扩散开来，抚熨着每一寸脏腑器官。　　皇帝也感觉身体开始发热，微微燥出了一身细密的汗味，仿佛从初春步入了盛夏。　　不过正如乔银所说，元婴丹的药性非常温和，因此皇帝只感到燥热，呼吸急促，好像在炎炎夏日赶路一般，虽然辛苦，却并非无法承受。　　随后，乔银的声音也在他耳边想起：“皇上，把身体交给我控制！我帮您演示一套‘灵猿吐息法’，您将之记下，日后慢慢揣摩。”　　皇帝微微点头，便闭上眼睛。一滴汗水已经顺着他的鼻尖落了下来。　　之后，乔银的一枚念头从眉心遁了出来，足有牛头般大小，内部流转着五色云霞，显得无比绚丽；这枚念头轻轻一闪，就遁入了皇帝眉心的“精元上胎”。　　这一刻，皇帝原本有些紊乱的喘息逐渐变稳了节奏，每一次呼气都能牵动五脏之力，将废气完全吐出，每一次吸气也能利用六腑之量，将清气完全吸入。　　呼……　　吸……　　呼！……　　吸！……　　如此，乔银开始控制皇帝的身体，将身体完全调整到了先天高手的境界，然后再用这份境界消化着服下的元婴丹，将药性化入脏腑之中。　　久而久之，皇帝只感觉呼吸吐纳已经有了一丝惯性，随着乔银慢慢放开对他的控制，他自己也能依托这丝惯性继续完成吐纳修炼。　　这就像一个教人游水的人，慢慢放开自己的手一样。　　乔银也并没有完全离去，皇帝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他也会重新指正一下。　　直到皇帝完全学会了“灵猿吐息法”，终于能自行修炼，一种难言的成就感从他的内心升腾起来！　　其实这套功法，最早还是皇帝偷偷赐给太子李恩的，同样是为了避人耳目，他让人将功法抄录在旧衫之上，赏赐给了自己的二哥。　　如今，乔银用这套功法帮他炼化元婴丹，一举缓解肉身的衰老，有了继续推行新政的底气。　　缘分，就是如此奇妙。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皇帝的吐纳也越来越熟练，燥热的感觉也终于慢慢淡去，脏腑也似乎在消化这股力量的过程中越来越坚韧。　　直到皇帝身上的汗气逐渐消散，又感应到初春应有的清凉，脏腑中的燥热也只剩下最后一小团，沉积在肚脐之处，温润着丹田。　　这就是元婴丹的神妙之处了。　　如果是有身孕的妇人，这股力量将成为胎儿的生命之源；普通人则会慢慢将之消化。　　“呼！……”　　终于，皇帝睁开眼睛，长长的喷出一口浊气！　　之后他站起身来，微微走了几步，活动了一下拳脚，然后猛然拉开“太祖长拳”的架势，打出了几势招式，顿时劲风鼓荡，劲力十足。　　唰……　　皇帝猛然一个提气，施展出刚刚领悟出的灵猿身法，竟然一步就跨出两三丈远，奔到了院中。　　“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先天境界？果然不同凡响，朕终于踏入了先天！”　　这让皇帝忍不住放声长啸，开心得像一个孩子。　　乔银也站起身来，走到门边望着他，心中同样感到高兴。多年的努力终究没有白费。　　每个人的天赋不同，注定了成就不同。但很多人都卡在入门的大槛上，其实迈过这个槛就能万事皆顺，乔银如此，周近如此，皇帝同样如此。　　少时，皇帝走了回来，感慨道：“朕现在感觉脏腑通透，身康体健，简直获得了新生一样啊！”　　乔银也情真意切的拱手道：“恭喜皇上，突破先天！”　　皇帝才终于平复下心情，只说道：“当年朕微服出宫，有个老道见朕面色操劳，说朕只能活五十八岁！朕也知道他所言不虚。朕今年五十七了，若非乔爱卿有如此神通，恐怕咱们的新政有半途而废的危险了。”　　“此乃皇上鸿福，大肃国运，臣岂敢枉自居功？”　　乔银连忙又拱了一下手。虽然皇帝现在十分宠信，不过他丝毫没有得意忘形。　　“哎，咱们现在还客气什么？”　　皇帝拍了拍乔银的胳膊，心情好得不得了，“朕要是能再活二十年，定然能将新政的根基真正打下来！然后，再培养出一个后继之君。”　　“……”　　对这些，乔银倒是没有搭话。　　因为他现在知道，皇后所生的两位皇子都夭折了，如今唯一的皇子是皇贵妃所生。皇贵妃虽然尊崇，但到底是藩妃，理论上她的儿子是不能继承大统的。　　“皇上说得对，事在人为。”　　所以权衡之下，乔银用坚定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皇帝看了他一眼，见乔银微微点头，顿时明白了许多意思，也微微点了一下头。　　最后，皇帝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对了，今天还没用早膳呢！爱卿饿坏了吧？”　　乔银便笑道：“皇上，马上就要中午了，皇上该传午膳才是。”　　皇帝一愣，才发现天上的太阳已经快要登顶，不由得又笑了起来：“你看，原来咱们这一修炼，居然就是一上午啊？哈哈哈哈……好，传午膳！”　　“是！”　　乔银连忙走到小筑的大门前，轻轻打开半扇门。见大太监许德全正坐在石阶上打着盹。　　“许公公？”　　乔银便半跪于地，轻轻摇了许德全一下。　　许德全睡得并不沉，似乎是他的习惯，人一晃就醒了，而且马上抖擞精神！　　“哟，乔大人？怎么着了？”　　乔银堆笑道：“皇上精神不错，可以传午膳了。”　　“是！”　　许德全一挺腰，乔银连忙扶他站了起来，慌得许德全连忙象征性的让了让：“哎呀，乔大人何必如此？这让咱们做奴才的如何当得起呀……”　　“公公客气了。”　　乔银又摸出一把洋钱，放在了许德全手上，“公公，这是我们泯南新打造的银币，公公拿着做个纪念！就当是支持一下我们洋务了。”　　“哟，好体面的银饼子！”　　许德全很是开心，“咱家就喜欢这些个小玩意儿，如此就多谢乔大人了？”　　他收了银子，很快就腿脚麻溜的办差去了。　　结果刚走到尚膳监，就被一声大喝打断了：“站住！”　　许德全被吓了一跳，同时心中也十分恼火；回头一看，却是一位身着华服，须眉如剑的男子。　　“哟，原来是司马大人！”　　许德全连忙陪笑了一声。　　司马匡却并不买帐，只说道：“宗室考封在即，老夫为皇上和娘娘整顿宫中仪仗，你身为太监总管，居然如此不重仪态？成何体统！”　　司马匡嗓音清亮而不失淳厚，而且字正腔圆，宛如雷霆一般惊人自省。　　“大人教训得是，奴才知错了。”　　许德全连忙端正了仪态，垂首缩肩。　　在皇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仪态，凤子龙孙昂首挺胸，太监宫女就得低头缩肩。许德全刚才得意忘形，走得龙行虎步，这属于僭越大罪。　　司马匡身为礼部尚书，更是宗人府掌院，就是皇子失仪都要训斥，何况一个太监？　　“大典之时，你若再敢放浪形骸，老夫定不轻饶！”　　说完之后，司马匡一甩大袖，龙行虎步的朝阅马场的方向而去，只留下咬牙切齿的许德全站在原地。　　“你个老不死的！”　　…… 第二百八十五章 先天圣体 用过午膳，皇帝便要回怡心殿批阅奏折。　　乔银自然不会打扰，等到午后，独自来到了皇贵妃居住的坤元宫。　　“儿臣参见母后！”　　一进宫门，乔银就大礼上拜。　　“皇儿免礼。”　　皇贵妃也不是生人了，只是微笑点头。待禀退左右，亲自过来搀起了乔银。　　“银儿，你可算来了！皇上修炼得如何？”　　“娘娘放心，皇上的修炼很顺利。”　　和皇贵妃一同坐下，乔银便把皇帝突破先天境界的好消息告诉了她，“如此一来，只要皇上好好爱惜自己，再执政二三十年问题不大。”　　“这就好。”　　皇贵妃微微松了一口气，“现在的朝局还算稳定，只是皇上如今只有一位皇子，还是我这个藩妃所生！万一有什么变故，怕是难免有一场血雨腥风。”　　说到这里，她不由得对乔银说道：“对了，听说你们的那个‘安胎丸’能调理气血，增强体质？皇上还有几位得宠的妃嫔，若是她们能诞下皇子，然后交由我抚养，等日后继承大统，或许能保我们母子平安？”　　“娘娘多虑了。”　　有些事，乔银当着皇帝的面不好明说，但当着这位皇贵妃倒是可以，“既然皇上只有一位皇子，那大统肯定是由他继承，哪来的什么变故？”　　“可是……”　　皇贵妃皱起了眉，“我的身份总归不合大肃礼制，只是现在没走到这一步而已；想当年，太子可是嫡长正统，他们想废也照样废了！万一……”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乔银倒是把事情看得很明白。　　“太子文弱书生，又不擅权谋，他能监国十三年，只能说大肃还是太文明了！现在朝中有骆大学士，海陆军有臣和宜亲王，您的皇子继承大统是天命所归。”　　“……”　　皇贵妃听了，老大不信。　　这里毕竟是大肃，不是大戎，她甚至有过皇帝驾崩就带着儿子回娘家的想法。　　乔银笑道：“这么说吧：骆大人，宜亲王，还有臣，都是在成材之前受过皇恩的，皇上恩威并举，我们对皇上忠心不二！如果皇上不在了，他的儿子臣等甘心辅佐，换了别人我们心中不服。”　　这样一说，皇贵妃似乎有些明白了：“你是说，大肃真有可能接受一位有藩邦血统的皇帝？”　　“大戎入关，北方那帮人不是跪得很利索吗？”　　乔银不答反问，“如今有宜亲王这位人仙在，到时候他们只会跪得更快！娘娘如果还不放心，臣有一套宝物，今天正好献给娘娘，娘娘拿到它后就能明白了。”　　说着，他伸手轻轻一挥。只见一道清光闪烁，便冒出五颗光华璀璨的珠子。　　“五行丹煞！”　　皇贵妃一眼就认出这是什么，但很快她的脸色就变了。　　因为这五枚丹煞，颗颗都膨胀起来，大如牛头！而且其中荡漾着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五色云霞，隐约闪烁出点点光芒，仿佛一个个浩瀚的星辰。　　“天哪，这是……五劫丹煞！这是人仙级别的法宝啊，你从哪里得到的？”　　皇贵妃难得如此失态，当然这也怪不得她。这样级别的法宝，恐怕五行道宗主都没有见过。　　“这个，当然是用宜亲王的精血元气炼制而成的。”　　乔银用手轻轻一托，就将这五枚丹煞飘到了皇贵妃面前：“如今娘娘认我当了义子，王爷是见证，这就算是儿臣的一点孝敬吧？”　　皇贵妃过了好半天，才终于平复下自己的心绪。　　她透过丹煞的光芒望向乔银的脸，说道：“真是惭愧，我这个做母后的没赐你东西，反而要得到这样的法宝，于心何安？”　　乔银笑道：“您得到了它，就能在宫里更好的辅佐皇上，这就是给儿臣最好的赏赐。”　　皇贵妃听得明白，也微微点了下头。　　对乔银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怀疑他有什么企图。乔银的心愿就是朝局平稳，经济繁荣，还有对自己人的馈赠，并不存在什么礼尚往来，人情世故。　　因此皇贵妃不需要有什么心结，平复心绪之后，先吐出了五枚外丹，抹去上了上面的神魂烙印；之后她遁出自己的念头开始祭炼这五枚巨大的丹煞。　　皇贵妃放弃的五枚外丹，也是乔银祭炼过的，拥有一念生世界的力量。这样的法宝，放在哪里都是震宗之宝，如今就这样被放弃了。　　因为皇贵妃现在祭炼的，是人仙之宝，不可同日而语。　　嗞嗞嗞……　　皇贵妃的神魂念头，足有数千枚之多，如今颗颗大如鸵卵，而且弧光闪烁，竟然是渡过了三次雷劫。　　只不过她的很多念头光泽暗淡，虚弱，显然是刚刚渡过雷劫不久，还在恢复之中。　　因此乔银也集中起精神，帮她护法。　　不过很快，皇贵妃那些虚弱的念头居然就恢复了力量，变得精神奕奕。这是丹煞中的元气补充进她的念头中，所以能很快弥补雷劫后的亏虚。　　而且随着五枚丹煞逐渐祭炼成形，它们也开始萌发出五行之力，彼此形成了一个循环！五枚丹煞也由此变得更加明亮，真正显露出应有的力量。　　“好厉害！这五行丹煞，还是在五行道手中才能发挥出功效。”　　乔银看在眼中，心中也着实感慨。这五枚丹煞对他来说，只相当于五枚念头而已，而在皇贵妃的手中，却能五行循环，凝聚出一个五劫分身的力量。　　“五行至道，本源归一！收！”　　唰……　　最后，随着皇贵妃一声轻喝，五枚丹煞被她张嘴一吸！如同长鲸吸水一般，就被吞了下去。　　吐纳之间，皇贵妃精神骤然旺盛起来，瞳孔中闪烁了电弧般的虚影，终于将雷劫的虚弱完全恢复！最后，她的眼中竟然迸出五彩一般的光华。　　这证明，五行丹煞已经完全祭炼成功了。　　“可惜，我还没有渡过四次雷劫！不然就能将丹煞与灵魂半融合，不用担心被人夺走了。”　　欣喜之余，皇贵妃难免还有点遗憾。她的道术和法宝相差两个大境界，无法真正融合。　　“那，是迟早的事。”　　乔银说话，永远是这样鼓舞人心。他从来不喊什么努力，加油，只是轻描淡写，却十分让人受用。　　“那，就借小银你吉言了？”　　皇贵妃咯咯一笑，显得无比开心。　　她现在实力大进，相当于有了人仙的三成力量，和五霞丹云剑不相上下！如果遇上四次雷劫的高手，巅峰武圣，也能一战而胜。　　哪怕是遇上人仙，也有逃走的机会。　　可以说现在，皇贵妃才理解了乔银刚刚说过的话，将原本的担心都放下了。　　弱者遵守规则，强者制定规则。　　乔银一直以来，都在帮皇帝整顿朝纲，打破旧规则，制定新规则。而且随着他的修为越来越高，撤消和新增的衙门也越来越多。　　皇贵妃体会到了人仙的三成力量，自然也能体会出人仙的三分心情。　　“对了小银，大戎的那个人仙，你得注意一下！你力量强大，但能控制自己的行为，没有什么危害；但那个颜郡王似乎和你，和宜亲王都不一样。”　　乔银能炼制出人仙等级的丹煞，这证明他的道术也达到了人仙级别，渡过了五次雷劫！皇贵妃对此已不再怀疑，因此大方的提起了大戎的事。　　“哦，不知道娘娘对此人有没有什么了解？”　　乔银一直以来，也只道听途说。皇贵妃是大戎人，或许多知道一点这个人的底细。　　见皇贵妃说道：“我对他的了解也不是很多，只知道他是当今大戎皇帝的伴读，很年轻！他之所以修为如此之高，纯粹是机缘巧合，天生圣体。”　　“天生……圣体？”　　乔银一时没整明白。　　“对，天生圣体！”　　皇贵妃点点头。　　“这种人，和五百年一出的圣贤一样，天生就是武圣之身！因此成长起来无比恐怖，年纪轻轻就修成人仙，只怕最后能突破界限，到达粉碎真空。”　　“什么，生下来就是武圣？”　　乔银以为自己听错了。　　要知道他费尽心力从西天带回了元婴丹，花了三年才仿制成功，也不过让人出生时成就先天而已！而这位颜郡王，竟然出生即武圣？　　这简直没有天理。　　“难道天底下还有比元婴丹更神奇的丹药不成？他或许是哪位大人物的后代，父母在生下他时用了什么秘法，造就了这种绝世天才？”　　“没有。”　　皇贵妃的回答很肯定。　　“我和大戎一直有联系，这位颜郡王算是莨露老乡，也是索仑人，不过出身在一个贫寒之家，小时候父母双亡，给地主家放牛。后来也是得到了贵人相助，到知县家给公子当了书童，那年皇子微服出巡遇到凶险，被他营救，于是进了皇宫当了伴读！……总之，他的故事如今在大戎都成了茶馆说书的段子了，恐怕过不多久就会传到大肃，当然说书先生八成得换个朝代，换个人物才好传唱。”　　“我的天，居然有这种人？”　　乔银好半天才缓过神，“不过天生是武圣的话，灵肉合一，不能修炼道术！如此看来，咱们的元婴丹还是有优势的，可以自主选择修行的道路。”　　“你倒挺会赢。”　　皇贵妃突然发现，乔银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永远能找到赢的地方。　　“呵呵……”　　乔银也得意的笑了笑。　　皇贵妃也笑了笑，说道：“算了，不说这个！武试之后就要考封，虽然我对你很有信心，但任何考试都不要轻心，一定争取把利益最大化。”　　乔银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当然，我们毕竟不是那个什么颜郡王，朝庭礼制还是要讲的！我一定拿出全力考出成绩，让那些人无话可说。” 第二百八十六章 从吾所好 晚上，陪皇贵妃用过晚膳，乔银回到望海小筑。　　默默调息了自己的状态，乔银也像宜亲王那样，用手捂住嘴轻轻一震：四颗大牙就被震落下来。　　他现在的牙齿是武圣之体，虽不及宜亲王那般绚丽，也算是修道界上品宝物了。　　然后，乔银又剪下自己手脚的指甲，最后取出一方锦帕；打开后，里面依然有了少许存货。　　将这些牙齿，指甲一同放入锦帕包好。　　最后，乔银取出一个小瓷瓶，伸出手指，气血催动之下，鲜血便从指甲毛孔渗透出来，一滴滴流入瓶中。　　直到流出三四指的血量，他便停下来，将小瓶封口收好。　　自从知道血液循环再生的理论，传统的顾虑也终于被打破了。乔银，宜亲王，还有祁云伟等诸多开明的人，都会按时积累这些“身体发肤”，以为国力。　　就是不少普通人，也会给医疗合作社献血，以备不时之需。　　对于现在的乔银，每隔半个月清理一次身体，就和普通人出一场大汗差不多，并无任何损害。　　再次调息了一下身体。乔银品着参汤，然后坐到桌前，拨亮岩油灯，打开一本圣贤书，开始慢慢的吟诵。　　皇贵妃炼化了五行丹煞，需要巩固修为。皇帝突破先天境界，也要修炼，还有很多朝政大事处理，乔银自然不会打扰他们。　　只到夜色渐深，他才熄灯歇息。　　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考封，乔银自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于是就在宫中住了下来，每日读书练武，孜孜不倦。　　偶尔皇帝，皇贵妃得空，便在一起聊聊天，吃顿饭。宜亲王有时也能进宫聚上一聚。　　而这段日子，也是会试武科开考，同时也是洋务衙门新一年度的试航开始。　　这些年，洋务衙门可谓是人材倍出，需要试考的生员几乎多到排不过来。好在能够出海的海船也在增加，而且大半都装上了铁甲，面貌焕然一新。　　铁甲舰配上蓝银风车，开始取代了传统的纯木制帆船。唯一还有保留的，就是东瀛的钢铁战舰，还有大肃的电磁炮。　　双方都想得到对方的镇国之宝，却也都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底牌，所以还在慢慢的磨。　　而当那些需要参加会试的海员们到达珒门港口时，壮观的铁甲舰当真震撼了不少首都人。　　洋务衙门每届会试，考取进士的人也越来越多。从一开始只有乔银他们几个，到后来的十多个，到今年已经有了数十个，简直骇人听闻。　　如今，会试已经有了“武科三甲，半数出自泯南”的说法。因为武试不同于文试，文试可以有一万种方法评判，武试是你行就上，不行就滚。　　直到会试武科结束，接下来终于等到宗室考封了。　　……　　考封制度起源于大戎，算是科举的又一分支，只不过参与的人大多为宗室子弟。　　早在北肃年间，宗室还是世袭传承：王爷的儿子就是王爷，国公的儿子也是国公。如此直到北肃末年，整个大肃的宗室子弟已逾百万。　　北肃灭亡，可以说一半是被这些王爷吃垮的。　　所以大戎入关后，为了吸取北肃灭亡的教训，将世袭制改为了递降制：亲王的儿子只能袭郡王，国公的儿子只能袭候爵；而且爵位只能由世子一人继承，余子没有爵位。　　于是，这个体制先保留了爵位的下限。像亲王，递降到国公就不再递降了。　　国公，也成为了亲王余子们考封爵位的上限。考封爵位不能封公，只能封侯。　　就是说除世子之外，其余没有爵位的宗室子弟需要通过考试，才能获得爵位；而且根据递降的限制，爵位必然不会很高。　　这种体制，将大戎宗室爵位控制在了极小的范围内，大大减轻了国家的经济负担。　　因此南肃立国后，从迎娶了大戎第一位公主开始，也将这套制度带回了大肃。　　毕竟大肃不希望再见到宗室泛滥。迎娶的大戎公主们也有子孙，他们不能继承皇位，又需要生活上的保障。因此考封制在大肃推行得非常顺利。　　甚至大戎的爵位，都一并被大肃继承了过来。　　因为大肃的爵位，郡王之下即为国公，第降起来未免太快。而大戎的爵位，郡王之下还有贝勒，贝勒之下还有贝子，反倒是藩妃的子孙更占便宜。　　如此撕来扯去，很多汉妃子孙也宁愿继承藩爵，起码能多享两代福贵。用先帝的话说：“脸都不要了。”　　当然，脸和饭碗比起来哪个更重要，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起码有爵位的嫡长子们，王爷也好，贝勒也好，不用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来考试。　　武科刚结束，京中已陆续来了又一批考生。同样是老少皆有，也同样是贫富悬殊。　　有的青年，少年鲜衣怒马，一看就是王孙公子，奴仆成群，派头十足。有的却已经垂垂老矣，身边也没什么随从，住不起客栈，只能在路边搭伙睡个觉。　　好在现在已经是初夏，天气早已转暖，倒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不过影响市容是免不了的。　　因此有差役拿着水火棍在街上赶人，那个乞丐一样的老者怒道：“你敢打我？我的祖上可是果郡王！”p>　　千万不要诧异，他说的可能真不是假的。　　……　　早上起床，又是一个晴天。　　乔银洗漱之后，用过早膳，稍事锻炼，将状态调整到最佳。出得望海小筑，便由身边的小太监引路，一路来到了皇宫的南书房。　　南书房，是皇室子弟读书的地方，平时并不开放。不过今天这里却挤满了乌泱泱的人，因为宗室考封肯定不是在贡院，南书房已然被改为了临时考场。　　南书房很大，光是院子就有方圆千步，房间足有几十座，装下这么多考生倒是足够。　　而且宗室考试，入场同样严格，只是不用像举人那样脱光了检察而已。乔银得到特许不用搜身，因此也有不少考生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他。　　因为即便是考封，也从来没有过女人参加。乔银在哪个考场都是另类。　　入场之后，这里的环境果然比科举要好很多。虽然同样是一人一桌，但都是用屏风隔开，清新典雅，比蹲号房要舒服多了。　　乔银对考试是熟得不能再熟，坐下之后稍事调整，就开始滴水研磨，平复心绪。　　考题也很快出下来，同样比科举要简单：一篇辩论农事，一篇辩论时政，一篇是辩论武备。　　作为久经考场的人物，一路考到进士，乔银当然知道什么场合该写些什么内容。朝庭大考首先要以伦常为先，切勿抒发自己真正的思想，除非你能保证自己和考官是一类人。　　至于辩论，本质上并不存在，只要把现在发生的时政往圣贤说过的“名言”上套就行了。　　一件事办成了，那是因为照圣贤的话做了，所以就成功了。一件事办不好，那是没有按照圣贤的教导去做，这就是所谓的辩论。　　而圣贤说的话，一半模棱两可，另外一半的一半和另一半完全相反。所以科举要背书，就是要把所有的“论据”记下来，随时诡辩。　　比如圣人说过，“子罕言利，与命与仁”。这就是儒家士大夫最常拿来攻击底层人的出处，“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然而圣人也说过，“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　　钱给得够，圣人可以给人牵马坠蹬！这可是原文。　　但圣人真正要表达的观点从来都不是钱，更不是当马夫，而是“从吾所好”。　　有人追求富贵，有人喜欢养马，这在圣人眼中并无区别，都是个人爱好。但落后的社会制度，造成了人与人的不平等。　　所以一个人从事自己的爱好，那就是快乐的。如果每个人都做好自己的职业，国家就强大了。　　可惜没人关注这个思想，只把前面的废话拿来做文章。　　因此科举考试，就是把圣人的废话背下来，断章取义，扭曲道德，抠出合用的拿来套。只要套得平仄对仗，逻辑自洽，最后把自己都套进去了，文章也就成了。　　这是周近，确切来说是乔银他爹孟禄寒，总结出来的“诡辩法”，无往不利。　　于是在其他宗室考生还在咬笔杆子的时候，乔银的文章就已经做成了。不过他本着狮子搏兔尚尽全力的原则，依然慢慢的检查温习。　　直到余下的时间不足以再誊抄一份卷子，检查成了垃圾时间，这才和其他考生一同交了卷。　　事实也不出乔银所料。　　当他的誊抄卷子再次送到宗室掌院时，司马匡看着这份试卷又是不住的叫好。　　“好，好！宗室里还是有才子的！这篇文章算是读通了几分圣贤之教诲，当真难得啊？看来这考封的确是不错，不光缩减了朝庭的度支，也让宗室子弟有了读书的动力，能封爵的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人！好！”　　如此诡辩之才，明褒士大夫之美德，暗贬劳动人民之卑劣，却又文辞优美，诗情画意，简直是戳中了司马匡的心巴子。　　最后，他朱笔一挥，在卷子上圈了个“上上”。　　其他考官阅卷后，也分别画出“上下”，“上中”不等的成绩，总之都不错。　　直到这张成绩“上中”的卷子定分，竟然是本次考封中的第一名，算是宗室状元了。　　司马匡不禁问道：“文试已毕，这份考卷的原卷在哪儿？是哪位王爷的后人所作？”　　一名太监回道：“回大人话，是皇贵妃娘娘所收义子，名叫乔银的考生！”　　“乔……噗！”　　司马匡听了，不由得胸闷气短，眼前发黑；嗓子一甜，便隐约听见旁边的人都喊了起来。　　“大人？……大人！……”　　“快，传太医！……”　　…… 第二百八十七章 紫气东来 考封文试结束，一天后便是武试。　　乔银照例早早起床，做好准备后，换上青衣底袍，和众多宗室生员一同前入阅马场。　　阅马场是皇家猎场，也是乔银早年第一次参加会试的考场，绝对算得上是他的福地。　　今日又是一个晴天，阳光普照，万里薄云。　　宽广的草场内用黄色帐幔围出了一大片空地，外围是把守森严的军队，内围是笔挺标杆的侍卫，比开科会试的气派还要隆重几分。　　这次来到京城参加考封的宗室子弟，足有大几千人。不过一番文试之后，剩下的仅剩数百，可见从大戎传来的这项制度是多么英明。　　乔银不能想象，如果数十上百万的宗室都是王公，那就是倾举国之力兴办洋务，也养不起这么多废物。　　而且通过文试的宗室子弟，多少也是有点能力的。以后当个差，帮衙门做事，无非是俸禄稍高一点，总比躺着吃穷国库强。　　“进！”　　随着大太监许德全一声传唱，一众宗室子弟也分成小队，在领路太监的带领下进入到行围考场之中。这让曾经考过武科的乔银，颇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但这一回，考场中的景观却不可同日而语。　　行围圈下的考场，是最为平整，也是水草最为丰美的一块地，方圆足有五六里，和造化葫芦的空间差不多大。平展的草场上，只有正北方向有一座小土坡。　　这座土坡，明显是特意圈进来的。　　它经过修缮，坡顶已变得平展，是一座天然的楼台；台上矗立行辕华盖，摆放着龙书大案，皇帝，皇贵妃端坐于大案之后，宝相庄严。　　“这是？……”　　乔银夹杂在众多考生之中，原本也和其他人一样，垂首低眉，不敢冒犯天颜。　　但他刚才不经意间，却看见皇帝头顶的华盖之上隐隐有紫气环绕，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人皇幡！”　　这让乔银的心中陡然一阵狂跳。　　华盖，也叫黄罗伞，万民伞，原是皇帝出行的一种礼器，并没有任何法力。　　但如今的华盖之上，却环绕出尊贵的紫气，有一种从礼器褪变为法器的征兆！　　“原来如此！因为皇上推行新政，是真正受到万民拥戴，所以才会凝聚出这样的气蕴！不知道司马匡那些人望到人皇紫气，是什么感受？”　　皇帝修为低微，却没有像太子那样遭遇不测，原来是有如此气蕴。　　乔银在尸解前也感受过这种民生愿力，要不是百姓们的香火，他早就魂飞魄散了。　　多年以前，他帮皇帝修行武道，再次感受过这份气蕴。皇帝虽然没有力量，但再强大的高手都无法伤害他，因为他奉行天道，是为人皇。　　如今，皇帝又在乔银的帮助下炼化了元婴丹，一举踏入先天！这份气蕴自然越发凝聚。假以时日，他修炼到灵肉合一，人皇幡真有可能变成法器。　　只有灵肉合一的高手才能祭炼法宝，比如飞剑，飞梭，还有传说中的人皇幡。　　乔银望到这样的皇主之气，心中大慰的同时，也悄悄望了一眼坐在行辕之下的考官们。　　坡楼主案坐着皇帝和皇贵妃，副案坐的正是宜亲王；另外的宗祧王公则是坐在左右陪案。坡台之下便是未入宗祧的王公，考官，以及文武大臣。　　司马匡身为宗人府掌院，又是礼部尚书，掌管天下考场，自然坐在考官正中。　　不过他的面色始终平静，仿佛不曾看到皇帝的气蕴一般，永远坚守着自己的信念。　　这座坡楼行辕的正对面，就是诸多前来参加考封的宗室子弟了。虽然几百人不算少，但在站宽阔的草场边上，已经丝毫不显得人多。　　初夏的暖风吹过，将草场上抚过一片碧浪。　　“大考开始！”　　随着许德全一声长啸，东西两方的仪仗阵容也随之擂起战鼓，所有人的精神也都为之一震。　　少时，坐在行辕副案上的宜亲王站了起来，走到楼台边上，郎声说道：“诸位宗室同胞，欢迎来到阅马场！今年的考封又开始了，相信大家也明白这是什么场所！我们宗室子弟要吃上朝庭的粮饷，就得做一个有用之人，或在衙门里办差，或在疆场上杀敌，绝对不能成为国家的拖累！所以大家拿出真本事来，让天下人看看我们大肃宗室的气象！”　　“是！”　　众考生齐齐回答了一声，整齐而洪亮。　　宜亲王乃是人仙，在这阅马场没有借助任何法器，就能将声音传送到每一个人的耳中；而在场的宗室考生同样不乏高手，齐声应喝，自然响彻云霄。　　特别是一些眼力高明的考生，已然发现了宜亲王的超然，不由得感到热血沸腾。　　“人仙？”　　“大将军王，竟然是人仙！”　　“我们大肃的宗室，也有这样的强者？”　　“是啊，我们不是酸腐文弱的王朝！我们也有希望登临绝顶啊！……”　　往年的考封，宜亲王未必会到场，因此今年的大考必然与往年不同。　　还有会望气的高手，看到了皇帝华盖之上的“紫气东来”，更是心生自豪。　　乔银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将所有的杂念全部清除干净，全心全意准备考试。　　待宜亲王坐下后，许德全也拿出名册，对着考场上一声高唱：“应——天——晴——？”　　许德全虽不是人仙，但如今也修炼成了初级武圣，长啸之下，倒也能让人听见。　　“微臣在！”　　一名青年听得清楚，马上从队伍中走了出来。其他人也都盘膝坐于草地之上，原地待命。　　待这名考生走到行辕之前，跪下见礼。许德全朗声道：“礼亲王嫡妻所生次子，应天晴！按大肃宗律，考封爵位，镇远侯！开试！”　　“是！”　　应天晴洪亮的回答了一声，显示出不低的修为。起身退到考场之中，便迈步走向场边的石鼎。　　考封武试，和科举武试内容一样，也是步考石鼎，马考射艺。石鼎分为三口，分别是三石，六石，九石，在场边一字儿排开。　　应天晴却没有去取这三口鼎，而是走到了它们后面，望向了更大的三口礼器。　　“他要干什么？”　　这让不少人难免心生疑惑。　　这三口礼器，同样是鼎，不过是用纯铁打造。它们更大，自然也更加沉重，分别是十八石，三十六石，七十二石。　　三口实心铁鼎，在太阳下照出幽幽的光。　　礼器，通常不会让人注意，只是背景装饰而已。　　但现在，它们终于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怎么回事？”　　“莫非他是礼亲王的儿子，就要用礼器考试吧？”　　“他以为自己是武圣？……”　　就在有人猜测这个应天晴的修为时，他也上前一步，果然就抓起那口十八石的铁鼎抛了起来！　　嗡！……　　铁鼎，在震动中发出一声轰鸣，宛如暮鼓晨钟。　　之后应天晴随手一接，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下，拿，搬，举，滚，巨大的铁鼎在他手上玩得滴溜乱转。　　“好家伙，这个应天晴，果真是武圣修为了！”　　“我说上届考封他为何不来！说什么偶染风寒，其实是想突破之后考得更好？”　　“平时陪我们提笼溜鸟，原来自己躲在家中勤修苦练，此人良心大大的坏！……”　　考生中有不少认识的人，都忍不住嘀咕起来。有羡慕，有嫉妒，尽显人间百态。　　不过这位应天晴自然不受他人影响。步试考过之后，他走向马场，开始下一场考试。　　马场边的大案上同样是三口弓，应天晴也同样没有拿。他再次从桌案后取下了一口礼器，如人一般高下的巨大铁弓。　　“射日！”　　武道十大名弓：环宇，撼天，擎海；射日，抱月，落星；贯虹，惊雷，疾风，逐浪。　　射日弓排名第四，弓力十八石，只有武圣才能开满，连珠发射！是射神斩鬼的神器。　　当然，应天晴拿的这件，就是普通钢铁打造的样品，礼器而已。就算拉开，射程也只有百步，还比不上武师用的筋牛弓。　　但考场上关注的，肯定不是射程。　　“驾！”　　挑好了这口礼器铁弓，应天晴跨上战马，在马场上开始狂奔。　　嗖！　　只见他搭弓引箭，雕翎箭应弦而出，正中百步开外的靶心！倒有不少人为之喝起彩来，其中就有乔银。　　“好！”　　乔银倒没那么多心思，对国家来说，大肃的高手是越多越好。这应天晴也才二十多岁年纪，天赋和禀性都是极佳，只要不懈怠，当真有几分登临绝顶的机会。　　因为刚才这一箭让乔银看出来，这家伙以武圣修为震惊全场，实际上还隐藏有实力。　　应天晴身上气血勃发，神通无量，施展的是功法拳意；然而他在偶尔流露的气息中，却让乔银感应到了一种更强的，先天的拳意！　　武道拳意，武道圣者自身的拳意。　　“嗯？”　　同样感应到的，还有坐在行辕之中的宜亲王。就连皇贵妃也感觉有些异样，但还看不真切，毕竟只有真正的人仙才能察觉到武圣隐藏的气息。　　“好厉害的家伙，居然是一名先天武圣！开场就是一个开门红？难道我大肃宗室已经成长到这种地步了，随便来个人就是武圣？”　　乔银多少有些纳罕。虽然不知道这个应天晴为什么隐藏实力，但普通武圣的演武也足以傲视考场了。　　初级武圣，是大多数武修之人一辈子的尽头。　　“不知宁大哥领悟出拳意没有？应该快了，凭他的天资绝不可能平庸。”　　看着这位应天晴策马引箭的身姿，乔银一时间就想到了宁远，心中说不出的感慨。　　“微臣，前来交卷！”　　少时，应天晴结束了马试，重新走到行辕之前跪倒；小太监也将考官们打的分数呈到了行辕之内，由皇帝御览之后交给许德全宣布。 第二百八十八章 宗祧之争 考封第一场，很快有了结果。　　“应天晴，德试，优！文试，中！武试，优！两优一平，着降爵一等，袭镇国将军！”　　“臣，谢主隆恩！”　　应天晴叩首谢恩，考场之上顿时议论一片：目送他走下考场，有人羡慕，有人感到可惜，明明武功这么好，却没想到文试丢了一级。　　“唉，真是可惜啊！”　　“差点儿就是个侯爷！”　　“哈哈，没事儿！……”　　这让他坐回朋友身边时，大家也重新接纳了他，纷纷为之道贺。　　就连坐在行辕之内的礼亲王，也是微微点头，似乎表示满意；皇帝，皇贵妃，宜亲王，还有其他王公也纷纷表示恭贺，礼亲王也连忙应酬。　　乔银看在眼中，感觉很是欣慰。他这个人，只要别人不算坏，他就希望别人都混得好。　　“应中则！……”　　“是！……”　　很快，随着许德全又一声高唱，另一名考生也步入场中，开始下一轮考试。　　乔银也坐在原地，为这些卖力演武的人加油。　　可惜应天晴的开门红，并没有带来大片武圣出现的盛况。这第二名考生只是宗师修为而已。　　当然，这些宗室子弟比之武科会试明显要高上半个层次，毕竟出生和资源不同。其中宗师高手大有人在，就是偶尔又蹦出个武圣也并不稀奇。　　不过真正修炼出武道拳意，有资格追寻人仙大道的，却也没再出现。　　他们获得的爵位也很普通。应天晴的镇国将军算是高的了，其他人大多是奉国将军，奉恩将军，还是二等三等，相当于四五品的官职，还不如王府长史。　　更有落魄的宗室子弟，已经垂垂老矣，居然还来参加考封。问题是修为也不怎么样，最后啥也捞不着，黯然离场。　　一轮又一轮考过之后，许德全终于叫到了乔银的名字。　　“乔银！”　　“是！”　　乔银马上站了起来。　　他一直等着这一刻，更没有什么隐藏实力的打算。他要做的是拼尽全力考到最好。　　因为严格来说，乔银是没资格参加考封的。　　固伦公主虽然是宗室，但她却是大戎宗室。而且公主的子女并不算宗室。　　不过这位固伦公主嫁了个好男人，她认下的义子，她丈夫也承认了。　　因为她老公是大肃当今的皇帝，九五至尊。　　“儿臣乔银，拜见君父，拜见母后！”　　乔银迈步来到行辕之前，一声参拜，含糊其辞。　　皇帝也开了口，好像在替娘娘说话一般，反倒把这件事坐实了：“皇儿平身！”　　“谢君父！”　　乔银也站了起来，从这一刻起没人能再指责他什么。而且称皇帝为“君父”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随后，许德全也捧起名册，高唱起来。　　“天子平妻之子，乔银！按大肃宗律，考封爵位，辅国公！开试！”　　“是！”　　乔银也重重应了一声，场上的考生们也一片哗然：他应考的竟然是入宗祧的爵位！　　宗室公侯有别，就在于入不入宗祧。这也是考封一直以来的规矩。　　因此这样一宣布，就等于明示了皇帝有私心。哪怕乔银没考上，皇帝乾纲独断也会硬封个爵位。　　“这丫头是谁，到底什么来头？”　　“是啊！一个女人，居然能进考场？”　　“没听说吗，这是皇贵妃娘娘收的义女！”　　“什么义女，八成就是龙种！皇上自己不好意思承认，借娘娘的金口把事做了……”　　“嗨！这种事少打听，你有几个脑袋？……”　　看着从容踱入考场正中的乔银，坐在考官席上的司马匡不由得讪笑了一声。　　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全场的考生，官员，王公，包括皇帝和皇贵妃，都流露出惊骇：因为乔银走到演武场，并没有去举石鼎，而是和应天晴一样，从那三只石鼎中间穿了过去。　　最后，他停在了后面三座礼器之前。　　“她要干什么？”　　砰！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时，乔银猛然一脚踏在地上，几乎所有人都能明显感觉到地面微微一震；随后，乔银身上血光笼罩，骤然勃发之间，直冲天际。　　“巅峰武圣！”　　人群中，随之传出一声长啸！　　轰隆！　　乔银一震之下，那口足有马车大小，古朴沉重的七十二石巨鼎，就被震起一丈来高！　　嗡……　　乔银也丝毫不停留，上前一步，伸手就托住了这尊巨鼎，拳劲震荡间，让它轰然转动起来。　　一出手，就展现出了自己的全部实力！　　虽然乔银突破到武圣时间并不久，但他拥有无法无念的境界，能将拳意遁入月读之羽中修炼，实际上已打磨数年，对武圣拳意掌控得炉火纯青。　　圣铠之力不能在考场上施展，却能给乔银提供连绵不断的力量。他施展伪数佰手，能在短时间内维持巅峰武圣的力量，起码完成考封不成问题。　　轰隆！……　　巨大的铁鼎在诸天造化轮拳意之下旋转，之后又被蚕丝劲轻轻抛起！乔银身形一动，用另一只手将之接住，然后再次抛转，腾挪，无比流畅。　　这样的场景，几乎让人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就是这个鼎实际上很轻，我上我也行。　　乔银就这样，将巨大的铁鼎拿在手中把玩，最后“轰隆”一声巨响落回原位！所有人又是感觉到地面一震，这才纷纷惊醒过来。　　因为这一声巨响，证明了这口礼器并不是假的，它的重量足以砸扁一头巨象。　　乔银也收敛了气势，向着马场的方向而去。他看起来从容不迫，实际上却是在恢复力量，刚才的表现虽然没让他筋疲力尽，但也消耗不小。　　好在戴在左腕上的圣铠，能无时不刻补充元气。因此只是走出半里多距离，乔银的消耗就恢复了大半。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乔银自然不会让人失望。他同样从礼器中选出了一口巨弓，而且是排名第二的“撼天”。　　七十二石神弓！　　选了一头膘肥体壮的上等好马，乔银跨上这口巨弓，腰间搭上箭壶，开始在马场上狂奔；所有人的注意也全部集中在了他的身上，绝大多数人都是满心期待。　　直到乔银搭弓，引箭，身上气血勃发！冲天而起的血光再次闪现，“撼天”神弓也瞬间被他拉成满月，之后陡然松弦！　　嗖！　　六百步开外，雕翎箭正中靶心！　　“好！”　　不好考生都兴奋起来，忍不住大声喝彩！就是那些考官，王公大臣，也有叫好出声的人。　　嗖！　　又是一箭！　　又是六百步距离，再次射中靶心！　　乔银当真没有让观众失望，哪怕一丝一毫的失误都没有！　　他此时已经进入无法无念的状态，加之考场上如此热烈的氛围，不光穷尽了自己所有的武学修为，而且还能超水平发挥。　　嗖！　　眼看第六箭，同样是正中靶心！　　乔银一把抽出最后三枝雕翎箭，拳意猛然运转到极致！手环中的圣铠更是蠢蠢欲动，似乎要穿到他身上一样，将力量推到了一个顶峰。　　唰唰唰……　　乔银的身影，竟然在马背上再次飘忽！同时他左右开弓，一连三箭，竟然是连珠发射！　　“这个家伙！”　　此时就是宜亲王，也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喝彩！不光是为乔银的表现，更为他的策略。　　以乔银现在的修为，用撼天弓施展“灵猿九箭”是不可能的，就是祁云伟都做不到。连珠三箭勉强可以，却不能保证准头。　　因此乔银策马狂奔，其实离靶子越来越近，最后出箭的时候只有不到五百步。但他表现得太激烈，让大多数人没有关注到这些细节。　　笃！笃笃！　　果然，最后的连珠三箭，准确的命中靶心！而乔银骑马慢慢勒稳，已经离箭靶的位置更近了，但依然没人注意到，或者说根本没人去在意。　　除了司马匡等少数人，绝大多数观众都是抱着看客的心态对待乔银。　　一位巅峰武圣，在考场上横空出世，艳绝天下，这是多少人梦想中的场景？乔银帮他们实现了，因此在这一刻，他就是考场上的英雄。　　不过最后三箭，已然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乔银骑在马上，人都有些虚脱了，就连手环上传导的力量都弱了许多，明显也超过了极限。　　好在考核终于结束。　　乔银停下马，再次昂然走回到了行辕之前。虽然已经非常疲惫，但他的精神却依然旺盛，因为他还有强大的鬼仙神魂可以滋润肉身。　　“儿臣乔银，向皇上娘娘交卷！”　　乔银跪下之后，口中称谓也变得和其他人一样。而且此时同样没人关注这些细节。　　考官们将乔银的分数打好，让太监传到了行辕大帐；皇帝接过御览，还给皇贵妃也看了一眼，二人都是点头微笑，证明评判还算公正。　　宗室考封，又是武场，大庭广众之下，想不公正都不可能。这也是武场的魅力。　　最后，许德全接过卷分，高唱结果。　　“乔银，德试，超！文试，优！武试，超！两超一优，着升爵二等，封郡……”　　“且慢！”　　就在这时，坐在主考之位的司马匡再也忍不住，终于一声长喝打断了许德全。　　所有人的目光也都望向了他！　　甚至有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是什么场合，行辕上坐的都是什么人？考场上的这个考生和皇帝又是什么关系？　　任何人都心知肚明。　　但司马匡就是拦住了考封，甚至可以说是拦住了圣谕。　　因为乔银考封的爵位已经是辅国公了，升一等是镇国公，升二等就是郡王！　　少时，皇帝终于开了口：“司马爱卿，敢问这考封是否有违礼制之处？”　　司马匡也早就离位，走到了行辕下方。　　他拱手躬身，向皇帝启奏道：“启禀皇上，自大肃有考封开始，三优已是最高成绩！乔银虽然优异，然卷宗过优为超实在不合礼制，还请皇上三思！” 第二百八十九章 宗祧之争（下） 眼见司马匡又来捣乱，骆诚国也从行辕内的陪案后站了起来，走到台楼边，居高临下的望向了他。　　“司马大人，乔银乃圣贤之后，品德过优为超，如何不合礼制？她的武道更是武圣巅峰，与二十年前的宜亲王一般无二，如何又不合礼制？”　　言辞之间，满是戏谑。　　这就是入宗祧和不入宗祧的差别。　　骆诚国的爵位就是镇国公，因为他的祖父乃南肃开国功臣，薨逝后追封为毅勤郡王。虽然爵位传到他这一代只是镇国将军，但骆诚国的妹妹正是过世的骆皇后。　　因此皇帝特别恩封，恢复了骆诚国镇国公的爵位，并且世袭罔替，永入宗祧。　　司马匡这位“衍圣公”听起来尊贵，但不入宗祧，在皇家大典之上就是君臣有别。　　而且宗人府真正的宗令，乃是礼亲王。府丞只是管理礼仪的属官而已。　　因此其他人，也未免觉得司马匡太多事。特别是在乔银大显身手之后，当真败兴。　　考封是皇帝家事，你一外人掺和什么？　　“皇上！”　　但司马匡却依然坚持己见。　　“老臣此番绝无私心，实是为了大肃国体！爵位可待有功之后加封，却不可在考场之上封王！此例若开，将复演北肃故事，万望皇上三思！”　　眼见皇帝的脸色已然不太好看，皇贵妃终于在旁边轻轻叫了一声：“皇上？”　　“嗯，爱妃？”　　皇帝也微微缓和了一下神色，冲她笑了笑。　　见皇贵妃说道：“皇上，司马大人虽然强硬了些，但说得也在情在理！考封关乎国家礼制，皇上切不可因一人而废律法，大开先河。”　　“……”　　听皇贵妃这样说，皇帝原本发热的头脑也随之冷静了许多。低头望了一眼自己的桌案，这里始终铺放着当年太子留给他的题字。　　戒急用忍。　　因此他又望了一眼伏跪在行辕之外的乔银，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只说道：“骆爱卿，把司马爱卿请进行辕，不要让外人看笑话。”　　“是！”　　骆诚国当即领会。　　皇帝又对许德全说道：“继续考试，人家大老远来到这儿，别为咱们的事耽误了。”　　“是！”　　许德全马上反应过来，拿过名册走到楼台边上，再次放声传唱：“应——棠——！——”　　“嗯？”　　“怎么回事？”　　正在等着结果的考生们，都是一片茫然。直到许德全又高唱了一声：“应——棠——！——”　　考场边，终于有人推了一下某个人：“唉，叫你呢？”　　“哦，到——！——”　　这个人也终于反应过来，差点错过了考试。　　他一路跑到了行辕边，看了一眼跪在旁边的乔银，方才伏地跪道：“微臣应棠，参见皇上！”　　乔银也悄悄望了这个人一眼，许德全也再次传唱：“尚贝勒平妻之子应棠，按大肃宗律，考封爵位为一等辅国将军！开试！”　　不用问，这年轻人八成是藩妃的后人。　　“是！”　　年轻人连忙应了一声，之后忍不住又望了乔银一眼，这才向着考场而去。　　不光他的心思仍在乔银身上，其他考生中有不少人也依然在关注乔银。毕竟乔银刚才的表现太过耀眼，一位巅峰武圣，的确有王公之姿。　　因此朝庭最后给的爵位，成了至关重要的议题。　　给得太高，破坏了考封的定制，以后怕是像北肃那样王爷泛滥。给得太低，又实在难以服众，让人以为皇室在有意打压其他宗室子弟。　　考生们此时都议论纷纷，等待着朝庭最后的决断。　　……　　楼台之上，骆诚国已亲自将司马匡请入行辕之内。　　“参见皇上！”　　司马匡依然是一副铁骨铮铮的样子，进入皇家行围私地，照例不失风度。　　皇帝也一改刚才的强硬，温言道：“司马爱卿，你言之在理，阻断考封也当机立断！只是你身为国家重臣，理应入行辕商议，于台下奏本，岂不失了聊家的体统？”　　司马匡见状，态度也缓和了许多，拱手躬身道：“回皇上，臣虽为衍圣公，但入不得皇家宗祧，此当行围大典，无旨未敢擅入！还请皇上降罪。”　　楼台之下，自然还有许多公卿，但都属于外姓爵位，不能入行辕。　　“这是朕疏忽了。”　　皇帝微微点头，之后叫了一声：“礼亲王？”　　“臣在！”　　礼亲王连忙站了起来。　　见皇帝说道：“司马爱卿乃大肃重臣，多少军国大事需要奏对？朕今追封至诚先师为圣德郡王，入宗祧，其长子为镇国公，嫡孙皆为辅国公，世袭罔替。”　　“遵旨！”　　礼亲王马上接旨。　　司马匡则是表情不变，宠辱不惊，拱手躬身道：“臣谢皇上恩典。”　　骆诚国瞟了他一眼，哼哼了两下。他自然看得出来，司马匡的心里是窃喜的。　　皇帝便说道：“如今我们君臣是一家人了，司马爱卿有何见解，就请当面直说。”　　司马匡便说道：“回皇上，考封虽是皇家之事，但关乎宗室钱粮定额，不可轻率！之前乔银考封之爵已超限定，好在礼制上仍有迂回：亲王之子考封为镇远候，那么汗王之子考封便为定远候；皇上即天可汗，娘娘作为天可汗平妻，其子考封便为辅国公！因此考封定制，正好以此案为例，将之补全。”　　“嗯……”　　皇帝望了司马匡一眼，发现只要有足够的好处，这家伙的确是很能办事的。　　旁边的礼亲王也听得仔细，赶紧让禀笔太监将此记录下来，补入档案。　　虽然大肃没有汗王这一说，但北肃在鼎盛之秋，的确册封过草原部落为“汗王”，周边和西域国家也尊中原皇帝为“天可汗”。这是有法礼依据的。　　听司马匡继续说道：“况且异姓封王，终为不祥之兆！皇上或可仿效高宗，在功臣薨逝之后追封为王，或可将乔银授之以藩爵；如今我大肃宗室藩爵甚多，已成定制，乔银又是固伦娘娘之子，亦不算违背礼法。”　　“有道理！”　　皇帝点点头，此刻他是真正平静下来了。因为再次和乔银重逢，还在他的帮助下突破到了先天境界，一时之间的确容易心潮澎湃，意气用事。　　司马匡便拱手说道：“乔银的爵位比镇国公高一等，按藩爵可封她为贝子。”　　骆诚国则是说道：“皇上，乔银乃大肃进士，又是巅峰武圣，原本应封郡王！如今改封藩爵，臣以为至少应为贝勒，再赏食双俸，待遇方可与郡王相当。”　　“不错！”　　坐在一边的宜亲王也表示赞同。　　礼亲王也说道：“骆大人言之在礼，臣附议！”　　他们这样一说，另外的几位王公也都起哄道：“臣也附议！……”　　身在行辕，司马匡倒没再反驳。这里都是王公，商讨的是皇帝家事，他终归是个外人。　　皇帝想了想，终于开了口。　　“即如此，就依骆爱卿之见，封她一个贝勒！毕竟乔银文武俱佳，不能扫了宗室子弟的念想；但司马爱卿所言也不无道理，双俸就免了，一切按礼法从事。”　　“皇上圣明！”　　骆诚国和司马匡对望了一眼，这一回倒是都没意见。大肃并不是大戎，贝勒在士大夫眼中就是藩人，还没国公尊贵。　　况且一个巅峰武圣，爵位高点也正常。如果乔银真的修成人仙，那就不用死后追封了，像大戎的完颜康那样直接封王，没人会有异议。　　就在这时，那个年轻人也考试结束，重新回到行辕之前，跪在了乔银旁边。　　“微臣应棠，向皇上交卷！”　　说完之后，他再次忍不住望了乔银一眼。乔银也忍不住望了他一眼，彼此的神色都有些古怪。　　这时，许德全也拿着卷宗，重新来到了楼台边上。　　“尚贝勒之子应堂，德试，平！文试，平！武试，平！三平，着降爵三等，封一等奉国将军！……”　　“谢皇上隆恩！……”　　最后，这位叫应棠的年轻人有些哀怨的望了乔银一眼，向着行辕叩首谢恩。　　乔银刚才倒是悄悄看了一眼他的考试，这人居然也是武圣！虽然只是初级武圣。但他在考场上总是偷瞄自己，结果脱靶了好几箭。　　他偷瞄乔银，当然不是有什么企图，主要还是因为乔银的爵位迟迟没有封下来，心里着急。　　好在许德全在宣布完应棠的成绩后，终于又拿出了另外一封卷宗，开口叫道：“乔银！”　　“臣在！”　　乔银也连忙重新跪正，他倒是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听许德全朗声念道：“天可汗平妻之子乔银，德试，超！文试，优！武试，超！两超一优，着升爵二等，封多罗贝勒！”　　“臣谢主隆恩！”　　对于这个结果，倒是在乔银的意料之中。考场内外，也是一片哗然，但也都觉得合乎情理。　　藩爵，当真起到了调剂作用。行辕之中的王爷们更是高兴，因为藩爵定制下来，他们的子孙就能多享两代福。　　所以王爷们看乔银都更加顺眼。　　那个应棠也没走远，和乔银一前一后回到考生之中。乔银现在成了关注的焦点，不过他没有精神理这些事，只是盘膝打坐调整身心。　　之前考试，已然透支了他的全部精力，之后又在行辕之前跪了一刻钟，差点没把人折腾死。　　好在考场虽不清静，却也算安全。乔银很快入定其中，体力和精神也逐渐恢复。　　考场之上，考封继续进行。　　乔银的封爵公布，终于不会干扰他人的注意力了，反而成为了许多考生的动力。因为朝庭有了成例，只要有足够的本事，就有相应的爵位。　　这让后面的考生发挥都非常之好，考场上的氛围也越来越浓烈。　　直到正午时分，考场休息开饭。乔银也终于恢复了七七八八，算是圆满完成了这次考封。　　一名小太监也来到场边，宣旨道：“皇上有旨，请乔银入行辕赴宴！” 第二百九十章 宗室的最后 时隔二十多年，乔银终于又回到了大肃的宗室，虽然爵位有些不雅。　　小太监为他罩上新的朝服，乔银也大大方方踏上楼台的土梯，来到了行辕之外。　　围场行辕的构造非常简单，土坡上是一片百步见方的平台，四周是黄布闱帐，正北方放着一张大案，皇帝和皇贵妃坐于案后。　　两边是各王公陪案，宜亲王，礼亲王，骆大学士等人都在这里。　　每张大案之后，都是一道屏风，一把罗伞，简约而不失华贵，完全符合行围的礼仪。　　此时正值开饭，太监们正往各案之上传送膳食，飘荡的香味让乔银更加感觉腹中饥饿。　　不过他还是先迈入行辕帐内，倒见皇帝：“臣乔银叩见皇上，叩见母后！”　　“爱卿平身，赐座！”　　皇帝看见身着崭新朝服的乔银，显得非常满意。这套朝服是快马从宫中送来的，乔银身材高量，气宇轩昂，穿上之后倒也十分合适。　　“谢皇上！”　　乔银拜谢之后，又向周围的王公们一一见礼，“参见宜亲王爷，参见礼亲王爷，见过骆大学士！……”　　“哈哈，免礼免礼！”　　众人也都一一还礼。　　不说礼亲王，骆大学士这些与他有渊源的人，其他王公中也没有司马匡那样认死理的，大家一团和气那是最好。　　见完礼后，小太监便将乔引到了宜亲王的案边。　　宜亲王原本是独自坐一案，如今乔银过来，倒也能挤一挤，况且他们关系本就不错。　　众人皆已入席，桌案上的酒菜也摆放七八。　　皇贵妃便笑道：“银儿考了一上午，怕是早就饿了吧？皇上，行围之中都是咱自家人，就别整那些虚礼了，先让孩子把饭吃饱为是。”　　皇帝也笑道：“是啊，其实朕也早就饿了！趁着咱们的礼部尚书不在，大家赶紧吃！下午还得再折腾半天，宁可在家里吃得难看，也别让外人笑话。”　　“哈哈哈……”　　不少王公听了，也都附和着尬笑了几声。很快，大家就开始用膳。　　王公们用膳，自然都很文雅。即便在家里不文雅，如今在行辕之中，也得注意仪态。　　所以乔银尽管很饿，也不好大口造，相对吃饭的过程自然要延长许多。在其他人都吃得差不多了，开始品茶谈话时，他还在让太监盛饭。　　反正这些人谈话，乔银也插不上嘴。大家表面上客气，实际上除了宜亲王和骆诚国，其他人也未必愿意搭理他，不如干饭来得实在。　　皇帝也没为难乔银，只是和礼亲王等人品茶，谈论一些关于考封，以及宗室用度的问题。　　乔银边吃边听，也对现在的宗人府重新有了了解。　　考封制现在越来越稳定，有爵位的宗室子弟始终控制在半成左右。而且无爵的宗室后代必须改姓，就像当初的废太子被改姓为李一样。　　这样做，首先避免了宗室泛滥，仗着身份欺压百姓。有限的宗室爵位也大大降低了财务负担。　　可以说李恩被废，为彻底整顿宗室开了个好头。　　而且随着生产力的提高，大肃的生活水平远胜前朝。即便有人吹嘘大棠盛世，却也不能否认大肃是富于大棠的，哪怕是大戎也比大棠要富足。　　这一点，从官员的俸禄就能看出来。　　新政之前官员领的是年俸，新政后领的是月俸，而且还提升过两次。皇帝现在正和骆诚国商议，准备将官俸再提高一个品级，骆诚国也表示赞同。　　就是说现在一个未入流官员，月俸也有四十两。一年下来足有四百八十两。　　高薪是否养廉倒在其次，起码能让正直的官员一心做事，不为生活所牵累。　　相比官俸，爵俸依然是永远不变。　　爵俸是年俸，比如礼亲王次子应天晴，这次考封了一等镇国将军。年俸四百一十两，另有禄米四百一十斛，放在北肃年间是相当不错的待遇。　　但此消彼长之下，这待遇放在当今也就相当于一个不入流的小官，而且还没有实权。　　所以不用刻意打压宗室，而是随着时代发展，所有旧时代的矛盾都能在发展中解决。　　如今的大肃不光吏治得到了很大的整肃，就连宗室气象也焕然一新。　　无用的人被改姓，除宗籍，彻底放下幻想开始融入普通百姓的生活。考上爵位的，也只能保证不饿死，于是有了当差做事的动力。　　这些从礼亲王的奏事中就能看出来。仗着宗室身份欺压百姓的事越来越少了，愿意读书习武的人越来越多了，体现出一点中兴的气象。　　“……皇上可否知道，今次会试状元潘浪云，就是宗室之后？”　　“哦，有这等事？”　　不光是皇帝，就是其他人听了，都很是诧异。　　骆诚国说道：“这位状元可不简单，他还中过乡试解元！只是当真不知，他居然也是宗室之后？”　　礼亲王笑道：“潘状元的祖上就是高宗胞弟，检亲王！不过他这一脉并非嫡孙，只考了个侯爵，他父辈从随母姓，脱离宗籍，至他已是平民。”　　皇帝点了点头：“这便是说，宗室子弟只要愿意刻苦，再加上点机缘，同样是可以成材的！不过此事不宜宣扬，以免扫了会试的兴致。”　　“臣明白了。”　　礼亲王原本就是想让宣扬一番，鼓励一下宗室子弟。结果热脸贴上了冷屁股。　　乔银倒是明白，脱籍了就不再是宗室。　　皇帝就是要坐实这一点，结果你个老登哪壶不开提哪壶？脑子进了水。　　不过趁着大家聊天，乔银也终于吃饱了肚子。　　这时，许德全走进了行辕，对皇帝奏道：“皇上，司马大学士求见！”　　“哦，他还这么见外？”　　皇帝微微一愣，“行，传他来见。”　　“是！”　　按道理说，司马匡现在是铺国公，有资格入行辕和皇帝一同用膳。但他却以主管考场的名义推辞了。　　在外人看来，这是司马匡忙于公务，不愿耽误差事。但行辕内的人却是知道，司马匡其实是不屑于，始终认为圣贤是高于皇室的。　　不过皇帝并不在意这些事，看着司马匡进了行辕，脸上再次流露出和蔼的笑容。　　“臣参见皇上！”　　“爱卿平身，请座。”　　如今的行辕内，终于有了司马匡的座位，所以不用再赐座。　　司马匡也不客气，在骆诚国下首处坐了，皇帝便说道：“如今午膳已毕，下午的考封即将开试，不知司马爱卿前来还有何要事？”　　司马匡微微颌身拱手：“回皇上，臣在午间得到一个消息：我朝欲嫁公主于颜郡王之事，不知如何传到了大戎！如今大戎正在筹备迎娶事宜。”　　“嗯？”　　皇帝听了，不觉又是一愣。其他人也都同样惊讶，发现事情有些不善。　　礼亲王眉头微皱，正要指责司马匡，却被骆诚国先拦住了：“我就说过，这种事不能拿在朝会上讨论吧？你看怎么样，弄假成真了。”　　皇帝便说道：“骆爱卿不要如此，此事并非是消息传到大戎，而是大戎把消息传到大肃！到如今，只好让娘娘再认一位公主，以免多生事端。”　　皇帝是个清醒的人。虽然对司马匡印象不太好，但也知道这事不是司马匡做的。　　司马匡拱手道：“臣启皇上，臣得到的消息，是那颜郡王想见乔银。”　　“见我？”　　见行辕内的王公们都望向了自己，乔银一时也有些好笑，“怎么，我是天上仙女，非我不娶？”　　“哈哈哈哈……”　　这一句话，倒把皇帝，皇贵妃，还有王公们全都逗笑了。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顿时松懈了许多。　　司马匡看了乔银一眼，原本以为他要撒泼，没想到乔银却谈笑自如，不由得也轻松起来。作为政敌他非常讨厌乔银，但作为大肃臣子，又有些庆幸乔银在朝。　　因说道：“那位颜郡王是否有迎娶乔大人之意图，老夫无从知晓。但他想借题发挥是肯定的！此事因老夫而起，大戎若兴师问罪，老夫必然据理力争。”　　“此事与司马大人何干？”　　乔银倒是恩怨分明，“先前指婚，是迫于形势，况且只在商议，亦未定论！大戎借题发挥，无非是想试探一下我大肃虚实，娶不娶公主倒是其次。”　　和司马匡撇清关系后，乔银便转身向皇帝拱了拱手：“皇上，此事我大肃并未向递交国书！大戎若想交涉，不如就下放给总理衙门，臣也想会一会这位颜郡王。”　　“准奏！”　　皇帝和皇贵妃对望了一眼，见皇贵妃微微点头，也觉得乔银说得在理。　　此事的确因司马匡而起，但结果并不是司马匡造成的。所以乔银毫不迁怒，丁是丁卯是卯。　　“皇上，下午的考封要开始了吧？”　　“嗯，传旨！开试！”　　“开——试——！——”　　皇帝也收回了心情，继续主持大考。似乎大戎的国威，只值得他用这么多话来讨论。　　“皇上，臣要主持大考，先告退了！”　　“辛苦爱卿了！”　　解决了事情，司马匡也少了块心事，能一心一意主持大考了。临行之时，不由得又多看了乔银一眼。　　乔银的轻松，当真不像装出来的。上午他还在考场，下午已登临行辕；如今和皇帝，王公们一同观礼大考，意气之风发，甚至不下于宜亲王。　　“难道，她也是人仙？”　　司马匡恍惚间，甚至出现了一种错觉。毕竟，只有人仙才能有如此超然于世的气质。　　不过，他很快就忘掉了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全心全意开始主持考封大典。　　随着许德全一声声传唱，一个个考生也相继走入考场。拼搏之中，有人封爵，有人落榜，争夺着宗室的最后荣耀。但直到夕阳落山，乔银这样的高手却再没出现。 第二百九十一章 大戎郡王 考封之后，今年的会试终于圆满结束。　　四月底，皇帝带着所有得到封爵的宗室子弟，一同祭拜了太庙，供奉香火。　　太庙中，乔氏的画像赫然就在其列。太平庄作为唯一现存之圣地，与大肃太庙一并香火不绝。　　之后，皇帝也将这些宗师子弟们授予官职。比如那个应棠，修为已是武圣，于是招为龙乾卫，留在身边慢慢培养。龙乾卫是正三品衔，以后外放办差，在哪里都是一方大员，这也是武职晋升最快的途径。　　至于礼亲王的儿子应天晴，则授予王府一等护卫的头衔，而当差的王府就是礼亲王府。　　知人善任，皇帝自有他的一套。　　像应棠这样的初级武圣，科举，考封偶尔都会冒出几个。这种人大都勤修苦熬出来，所以愿意给朝廷做事，受到提拔。　　先天武圣就不一样了，其人格，心志都异常独立。特别是应天晴，考场上掩饰修为，明显是不喜拘束，又能合光同尘的人。　　皇帝自然不会为难，让他在自己家里当差，完全是闲职，还每月发放俸禄。这样的安排反而让应天晴心中感怀，愿意出来做事。　　这就是大肃当今的皇帝，努力的人他能看到辛劳，有能力的人他也能请来帮忙。所有臣子，包括乔银，司马匡，都感觉皇上待我是最好的，我为皇上出力完全是自愿。　　如此从会试开始到结束，前后整整过了三个月。时节一晃又到了初夏。　　五月初。　　东海之上，一队大肃的试航舰队再次出海，乔银和宜亲王赫然就在船头。　　这支试航舰队，由三艘铁甲舰组成。一艘改装于“湖阳号”老船，一艘武装商船，还有一艘则是修复过的安南铁甲舰。　　三艘铁甲舰都是二级舰，以最新式的蓝银风车输送风力，比乔银当年试航幸福太多了。　　不过乔银这次并非督考，而是顺道北上。因为大戎颜郡王果然来信，说想面见商讨事宜。　　“小银，也不知这姓颜的安什么心？以他的修为和地位，真用不着为了指婚的事找麻烦。”　　这次会晤，宜亲王坚持陪同乔银一起。虽然对方身份不低，但凡事要以防万一。　　乔银说道：“我也觉得事情有些蹊跷。或许他只是单纯的想见我一面，毕竟我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女’进士嘛！可以理解。”　　宜亲王点点头：“那倒也是。”　　虽然大戎未必安的好心，不过宜亲王也是人仙，乔银同样是道术人仙，却也不怕什么。　　和他们同行的，还有刚任职的龙乾卫应棠，一等护卫应天晴。虽然乔银和宜亲王神通广大，但两国会晤，朝庭总归要多派点人以壮行色。　　应棠一直跟在宜亲王不远处，上差没几天就进入了侍卫的角色，神色肃穆。　　应天晴则是轻松惬意，穿的也是便服。他是自家王府的护卫，从关系上说，这次出面相当于朋友之间帮忙，并不是当差。　　对于这样的人，越是命令，他心中越反感。单纯帮忙，反倒更能上心。　　乔银和宜亲王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对应天晴也像幕僚一样。毕竟他们自己也是有独立意志的人。　　初夏时节，风向已完全转为东南。舰队一路乘风，航速很快，只用一天一夜就从珒门出海，抵达了胶州半岛，乔银也再次看到了繁华的胶州港口。　　胶州府同样是新政推行的地区之一，哪怕没有源州那样翻天覆地，也能看见依稀的高楼和风车。和数年前相比，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胶州海域再往北，就是辽州半岛，大戎地界。乔银他们所在的海域，正是胶辽海峡。　　胶辽海峡最窄的地方只有数百里，普通快船一个白天也能渡海。它的西边是月牙海，东临凰海，算得上是整个北方的海上交通站。　　乔银两次试航都经过这里，但并没有靠近过大戎海域。毕竟以前修为低微，一直在躲事，直到现在才有了真正面对大戎的实力。　　午后时分，试航舰队已从胶辽港口向北驶出百余里，头一次接近了大戎的疆域。　　对面同样是沉沉黑影迎面而来，大戎居然也有海船。　　乔银定睛看去，当先的那艘战舰无比巨大，长，宽，都比他们的战列舰要大出一倍；最重要的，这艘战舰竟然是全钢铁打造的。　　“一级舰？大戎居然有这种实力？”　　乔银不由得一愣。要知道这种战舰现在只有东瀛能制造，大肃都没能造出来。　　湖阳号上的人也都是一片惊呼。　　宜亲王对造船了解不深，倒是很容易把事情想明白：“这还不简单？或许是买的，或许是抢的，他们现在有一位人仙，凡事都有可能。”　　“的确如此。”　　乔银发现，对一项事业钻得太深，有时候反倒没局外人看得明白。　　和一级舰比起来，湖阳号这种二级舰都显得像牙舰了。如果离得太近，根本不用开火，大舰划出的浪都能将小船打翻。　　宜亲王感慨道：“如今大戎有了这么一艘战舰，又有人仙坐镇，却是给大肃海防带来不小的压力！你们洋务衙门怕是又要奋斗了。”　　“哈哈，他们不过是陆地上的螃蟹罢了。”　　乔银看着对面的战舰，丁字阵不像丁字阵，战列舰不像战列舰，不由得哑然失笑。海军不是那么好培养的，有了几艘战舰就想组建海军，那是扯淡。　　大戎之所以厉害，一是有真火炎龙，二是出了一个人仙，掩盖了海防上的空虚。　　抛开这些因素，乔银只用指挥这支试航队伍，就能把大戎的舰队全部歼灭。　　两方的战舰慢慢离得近了，相距只剩数里。乔银已能看见那艘巨舰的船头上，站立着一位身材高挑，面目清秀，身着四团龙补服的少年。　　不用问，他就是颜郡王了。　　颜郡王年纪不大，还不到三十，不过面前的他看起来还要年轻十岁，仿佛一个十七八九的少年。这是修炼到人仙才有的生机。　　像宜亲王，早已人过中年，但看着不过二十出头。　　而且这并不是外表上的年轻，而是真正的锁住生机，无泄无漏。人仙的寿命超过二百岁，直到坐化都不会衰老，肉身不朽。　　不过乔银在看到这位颜郡王之后，却在他的身边又看见一个年轻和尚，心中不禁骇然。　　“五次雷劫，这又是什么人？”　　宜亲王也是大吃一惊，因为那个身披大红袈裟，明显身份尊崇的僧人，明显是一个鬼仙！而且他眼瞳之中彩光隐没，竟是和乔银一样的高手。　　因此乔银微微抬手，让舰队停了下来。　　对面也将舰队缓缓停住，双方相隔只剩二三里。这对高手来说已经是很近的距离了。　　“在下大戎完颜俊，见过二位大肃使臣。”　　大戎战舰上的少年向着乔银和宜亲王微微拱手，“没想到宜亲王居然也在，真是荣幸！那么这位想必就是乔大人了，果真比想象中的还要英武神俊！”　　完颜俊的声音很柔和，语气也轻盈。到了他这个境界，方圆数里说话根本不用着意，想让谁听见就让谁听见，风卷海涛也无法淹没。　　乔银的确和许多女修士不一样。他如今头戴紫金冠，身着团蟒朝服，看起来就是一位高官，性别几乎可以忽略。　　乔银拱手道：“久闻颜郡王威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凡！只是您身边这位高僧，还请王爷介绍一下？不然在下见礼不及，怕是轻慢了高人。”　　对于乔银看出那位僧人不寻常，完颜俊也没有意外，介绍道：“宜亲王，乔大人，这位是大觉寺行痴大师！此番也是来一睹王爷和大人风采的。”　　“原来，是行痴前辈！”　　乔银和宜亲王再次一惊，之后二人向着这位高僧深躬了一礼！行痴和尚也双掌合士，深深还了一礼：“不敢不敢，二位施主太客气了。”　　两国使臣会晤，乔银他们自然不能失了礼仪。这行痴高僧其实就是大戎圣祖，因为鬼仙不能在中原为帝，于是在大觉寺出家，一心修道。　　算起来，这老和尚怕是有二百岁了。但肉身如此年轻，也不知尸解过几回。　　乔银原本以为宜亲王修成人仙，自己又渡过五次雷劫，优势在我。结果双方一碰面，大戎竟然丝毫不弱，更不知还有多少隐藏力量？　　比如太一门，虽然不像大觉寺这般显赫，但五霞丹云剑也不是吃素的。　　乔银和宜亲王对望了一眼，宜亲王便开口道：“不知颜郡王这次请我们会晤，有什么事务要谈？”　　完颜康说道：“不瞒王爷，皆因贵国在朝会商议下嫁公主一事，在敝国闹得沸沸扬扬！最后却无疾而终，实在有伤我大戎国体，因此才前来讨个说法。”　　宜亲王微微一笑：“那以贵国之见，此事当如何化解？”　　“这也不难！”　　完颜康也微微露出笑容。　　“听闻乔大人当年在东海之滨，与东瀛人赌斗三箭，化解了恩怨；小王不才，今日也陡胆向乔大人讨教三箭，这样也算向世人有个交待。”　　宜亲王听了，便望向了乔银。　　乔银倒答应得很爽快：“好！这件事却是大肃有失体统，你射我三箭，一了百了！有什么事以后也好再谈。”　　“好，乔大人果然快人快语。”　　完颜康点点头，朝海面上望了一眼：之后人影一闪，整个人已然站在了海面之上。　　乔银也上前一步，登上了甲板的栏杆，望向了三里开外的完颜康。　　对于大戎的来意，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他们无非是想试探一下大肃的深浅，什么指婚，和亲都是借口罢了。　　大肃君臣何尝不是如此。　　一国终于出了一位人仙，本以为要雄霸天下，结果宿敌居然也出了一个？这种情况下，自然是要碰一碰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诸天一指 “乔大人，你可知人仙五百年才出一位？如今突然打破了这个定数，或许是天道有变，我们之中很可能会陨落一半，你说是吗？”　　海面之上，完颜康伸手一晃：一张齐人高下，闪烁着五彩光芒的宝弓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在比试之前，他不忘先斗口，指明天道有变，自己有可能一箭射死乔银。　　乔银则是哈哈一笑：“王爷过虑了。敢问上一位人仙出现时，是何年何月？”　　完颜康也不着急，将宝弓背在身后，身体随着海浪轻微起伏，宛如天神下界；他说话之时，开始出现隆隆的回音：“大棠初年，玄藏高僧。”　　乔银继续问道：“再敢问，大棠有多少人口？”　　完颜康微微一怔，似乎明白了乔银想要说什么。不过还是答道：“九千万。”　　乔银再次笑了笑：“还敢问，如今大戎多少人口？大肃又有多少人口？”　　“这重要吗？”　　完颜康将宝弓举到身前，又从箭壶中取出一枝雕翎箭，不答反问。　　“当然重要。”　　乔银回答得很肯定。　　“时代是在进步的，大棠虽然辉煌，但终究已成过去！如今的大戎远胜大棠，大肃也毫不示弱，我们都有超过两亿的人口，各自出两个人仙，不过分吧？”　　“这，只是想掩饰你即将陨落的借口而已。”　　完颜康将雕翎箭搭上弓弦，终于对准了乔银的方向，慢慢将巨弓拉满。　　跟在一边的应天晴也终于辨认出了这把宝弓的来历。　　“环宇，人仙之弓！这弓是和圣铠一样，传说中的神器，怎么会在他的手中？”　　“什么，神弓环宇？”　　听到这个名字，乔银直感觉神魂中微微一麻。　　环宇，武道十大名弓之首，弓力一百零八石，射程超过二十里，是真正的神器。　　嘣！　　就在感觉到危险的一刹那，完颜康手上的雕翎箭已然脱弦，向着乔银直射而来！　　一瞬之间，箭就离乔银不足三百步。　　因为它飞行得实在太快了，比声音还快！和空气摩擦产生的刺耳鸣叫，甚至是跟在箭身之后才飞出来，简直骇人听闻。　　更为恐怖的是，乔银渡过五次雷劫，有了预知危险的能力。但完颜康开箭之时他却没有任何感应，生生被对方蒙敝了感观。　　而此时，乔银眉心间遁出的一道五彩霞光，已然拦在了这枝雕翎箭之前。　　“无法无念！”　　一刹那，完颜康也感应到了乔银的境界！乔银是鬼仙他当然猜得到，甚至修为不会低于行痴法师，但乔银拥有无法无念的境界却是太离奇了。　　因为完颜康就是以无法无念的境界射出这一箭，生生蒙敝了五次雷劫心血来潮的力量。　　但乔银同样拥有无法无念的境界，早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做出了应对！　　那道五色霞光，倾刻间已凝聚成了一只半亩大小的手掌！这正是他从西方得到的精灵之手，但现在早已不是蓝色，而是在圣地中沐浴三年，变得五彩斑斓。　　“诸天大圣手！”　　这是乔银压箱底的绝技，信仰之力凝聚的身外之身，还融合了诸天造化轮的武道拳意！没想到一个照面就被逼了出来，当真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喀嚓！　　雕翎箭穿梭之间，同样霞光闪烁，贯出一道五色砂尘般的光尾，宛如流星揽月！只一箭，就将这只炫丽的手掌直接射穿。　　轰隆！　　乔银的“诸天大圣手”出击仓促，被这射穿之后，骤然溃散！一时间大海之上爆起了一片巨大的五色烟雨，将铁甲舰队吹退了一里多远。　　“哼！”　　好在宜亲王也勃发出拳意，大舰之上顿时激起一片闪烁的星尘，正是玄天血卦。　　哗啦……　　血卦被宜亲王祭炼，已然提升到了人仙级别！巨大的海浪，夹杂着各色的力量波动，尽数被大阵拦在外围，确保舰队没有受损。　　不过舰队上的水手们，多少被这凌厉的拳意震荡，一个个人仰马翻。　　就是应棠这样的武圣，都有些稳不住身形，脸上一阵潮红，好像喝醉了酒。　　“人仙，这就是人仙之力？亏我还自诩清高，隐藏实力，结果今日前来，才知天地之大！”　　应天晴倒是能在余波中安稳不动，但心中也是一片骇然。　　嗖——　　那只雕翎箭竟然余势未衰，擦着玄天血卦的外围飞向远处，带起了一串浪卷。　　蹬！　　与此同时，乔银也从栏杆上跌了下来，一口鲜血从嘴角涌出，多亏了宜亲王将他扶住才没摔倒。　　“好厉害的家伙！”　　乔银的身外之身，竟被一箭就射爆了！　　人仙虽不像鬼仙能飞天遁地，但箭意刚猛，相当于结结实实的一拳！如果不是身外之身，乔银的肉身恐怕当场身死，神魂也要重伤。　　“哦，不是说好一对一赌斗么？”　　海浪尽头，完颜康呵呵笑了一声。　　宜亲王的脸色相当不好看：“你突然出手，这也算赌斗？要不本御陪你玩一玩？”　　虽然这个完颜康是天纵奇才，还拥有环宇弓这等神器，但宜亲王也有圣铠！他倒不信，这个所谓的天才还真是不能招惹的？　　“王爷，刚才是我大意了。”　　乔银深吸了口气，重新挺直了腰板，望向了完颜康。　　“赌斗三箭，我先输了一箭。接下来还有两箭，请王爷继续？”　　说完之后，乔银神魂一阵凝聚：只见消散的五色云霞竟然重新汇聚起来，再次融合成了诸天大圣手！　　“什么？”　　这让完颜康和旁边的行痴和尚都是一怔！　　被人仙正面击中，就是五六次雷劫的高手也要重伤，但乔银竟然呼吸间就恢复了！甚至被击碎的身外之身也能修复，简直不可思议。　　哪怕是行痴这样的人物，也自问做不到。　　“好，大肃果然还是有气运的。”　　完颜康点点头，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兴奋。　　这个时候，他终于展现出了收复西域，屠灭一国的枭雄气质！同样是人仙，宜亲王给的感觉是擎天之柱，完颜康则是统驭一方世界的灭天神王。　　“乔大人，当心了！”　　嘣！　　只见他再次举弓引箭，对着乔银射出！同样是无法无念，而且弓力比之前还要威猛。　　唰！　　但这一回，乔银有了充足准备，双方的距离也因为刚才的拼斗拉开到了四里；完颜康箭刚离弦，那只巨大的圣手也骤然变幻，结成了各种手印。　　大悲印，还魂印，空陀印，化轮印，最后是大满愿印。　　也就是雕翎箭刚刚离弦之际，圣手的五指也骤然消失，只剩下光秃秃一只手掌；同时在二三里开外，一只流转着五色光蕴的手指竟然凭空出现！　　当！　　这一指，毫无征兆的点中了刚飞出一里的雕翎箭，生生截住了它的去向！　　“怎么……”　　“六次雷劫，穿梭虚空！”　　行痴猛喝了一声！那枝雕翎箭已然被这只手指直接崩飞，让人牙酸的金属撞击声响彻云霄。　　海面上顿时激起一道数十丈的冲天水柱！震荡之间，水柱周围被划出一道道虚空裂痕，大量的海水和空气不受控制的被吸入这些缝隙之中。　　雕翎箭更是打着旋，直飞向大戎的巨舰。　　嗡嗡嗡……　　似乎感应到了危险，这艘巨舰的四角骤然发出光芒，之后嗡然一声，竟然折射出了四面透明的墙壁，好像城墙一般将巨舰围在了其中。　　“嗯，四紫炎阵？”　　乔银倒是认得，这是东瀛的忍术。　　这艘巨舰明显是从东瀛那里得到的，乔银倒没想到东瀛为了对抗大肃的电磁炮，居然把四紫炎阵钻研到战舰上了，当真是不可思议。　　噼哩啪啦！　　打着飞旋的雕翎箭，重重砸在了四紫炎阵之上！直撞得那透明的墙壁好像玻璃一般碎出个大窟窿，紫色的碎屑爆散，溅得海面上到处都是。　　砰……砰……砰！……　　“啊！……”　　大舰上的水兵，水手们，也被这巨大的碰撞震得东倒西歪，不少人连耳朵都流出血来！　　呼吸之间，这座大阵便消失了，海面上的那些碎屑也都融化不见。　　哗……　　海面上，蛛网一样的虚空裂痕也同样消失，大片的水和空气重新被挤了出来，冲击得四周又是一阵云浪风卷。　　只有乔银的诸天大圣手一直完好无损。　　光芒闪烁之间，那“虚空一指”随之消失，巨手又恢复了五指原貌。　　完颜康也身形一闪，又退后了一里多的距离，带起一道长长的海浪。不过神色却显得更加兴奋起来。　　“了不起，这就是六次雷劫，中级人仙的境界？没想到乔大人竟是枭雄巨擎一般的人物，恕在下眼力低微，没能看出来您的底细。”　　乔银虽然只渡过了五次雷劫，但窥视到了更高的天道，自然有很多办法瞬间爆发出六次雷劫的力量。“虚空一指”就是一个。　　他拱了拱手，说道：“完颜兄请恕罪，在下出手鲁莽，只是为了扳回一程。”　　宜亲王也长长吁了口气，心情顿时就好了起来，看乔银的形象也更高大了；似乎又变成了曾经那个为弟弟们遮风挡雨的人物。　　应天晴更是心中振奋，因为他断然不敢想象，乔银竟然是这样的高手！　　现在的赌斗，是一胜一负。　　乔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完颜兄，还有最后一箭！射完之后，大肃与大戎再不相欠。”　　“……”　　完颜康听了，便重新举起了环宇宝弓，同时举弓的手指微微翘起，一滴金紫色的鲜血从指尖渗透出来！　　弓弦上，第三枝雕翎箭也悄然搭了上去。　　“人仙之血！”　　宜亲王的神色再次凝重，他自己就是人仙，当然知道人仙之血能对鬼仙造成多大伤害。　　乔银也重新集中起精神，盯向了远处的完颜康。他的额头上也睁开一只竖眼，死死盯住对方的动作，以免错漏任何一个细节。　　这最后一箭，不光决胜负，稍有不甚就是决生死。 第二百九十三章 水调歌头 大海之上，大肃和大戎的舰队之上，使臣们都是凝神不语。　　“这第三箭，胜负已定！”　　双方对峙良久，完颜康突然结束了赌斗。　　而且他身边的行痴大师，包括身后的诸多护卫高手，也都没有任何诧异的表现。　　大肃的人马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见完颜康大大方方地说道：“乔大人之修为，当真是今世一绝，小王逊之一筹，若再死缠烂打，实在是有伤国体！这次指婚之事，必然不再复提。”　　说着，他将举平的弓放了下来，手掌一翻，消失在了一道清光之中。一时间，霸气尽消，又变回了那个风度翩翩的少年王爷。　　乔银微微点头，拱手道：“王爷到底是干大事的人，不拘小节！如此在下就谢过了。”　　完颜康却说道：“乔大人折煞小王了，若非朝中那些老不死，在下也不至于得罪您和宜亲王！”　　说着，他身形连闪，已然回到大舰之上。　　之后，完颜康和行痴向着乔银和宜亲王行礼，发出邀请：“请番会晤，还有些许事宜。二位可来舰上一叙？”　　“去看看吧？总归是外交礼仪。”　　“走！”　　乔银和宜亲王点点头，便再次吩咐开船，向着那艘巨大的一级舰驶去。　　他们倒不怕对方有什么歹意。毕竟身为绝顶人物，接待的一方其实压力更大。　　果然，舰队还没靠近的时候，大戎巨舰上的人就紧张起来。毕竟一个人仙，一个六次雷劫高手，如果真动起手来，喽啰永远是最悲剧的。　　完颜康和行痴自然也不希望手下遭殃，因此一直迎在船头，把礼仪尽到极致。　　离得近了，才真正显露出二级舰和一级舰的差距有多么大，简直就是海面上的塔楼。　　“天晴，你们留守在此，我们去去就回！”　　“好！”　　乔银和宜亲王倒没什么拘谨。船靠稳后，二人一跃，就落上了大舰数丈高的甲板。　　“到底是大肃人，丝毫不受俗礼约束。”　　看着二人如此潇洒，完颜康和行痴都不禁一阵羡慕。他们身为藩人，无时不刻都要提醒自己谨遵礼仪，唯恐有失，倒是真正的大肃人没有这个负担。　　“王爷，大师！”　　乔银和宜亲王微微拱手，好似道友闲谈。完颜康和行痴也拱手合掌迎接：“王爷，大人，请！”　　“请！”　　“好气派的战舰！”　　一登上这艘钢铁战舰，乔银就忍不住一阵感慨，因为它实在是太壮阔了。　　整艘大舰长度超过四十丈，宽过十丈，放眼甲板简直就像一片小型广场。靴底子踩在印有阳纹花底的钢板上，给人一种极其稳固的意境。　　甲板两侧，大戎的士兵和礼仪官也站得整整齐齐。虽然不知道他们海战的水平如何，但作为中原大国，军队的训练倒是一丝不苟，颇俱气象。　　“哈哈！乔大人果然是海军出身，三句话不离本行。”　　同行的完颜康笑了笑，丝毫不掩饰自己这艘战舰的来历，“这是我年初巡海之时，缴获自东瀛的一艘战舰，倒是在乔大人面前威风了一把。”　　说着，四人已然穿过了仪仗，开始随意的走着。行痴法师陪同宜亲王在一边谈玄论道，乔银也和完颜康走在另一处，就像当初和东瀛会晤时一样。　　穿过依仗之后，乔银慢慢踱到甲板的一处拐角，用手抚了抚好似卷轴形状的大铁柱子：“这就是‘四紫炎阵’吧？”　　这封巨大“卷轴”完全是用橘花血纹钢打造，固定在钢铁船身之上，异常华丽。它们一共有四座，分布在战舰四角，可以组成“四紫炎阵”。　　大肃有专门拦截法力的“玄天血卦”，西方有坚固船身的“大力神阵”。东瀛的“四紫炎阵”威力最弱，但即能抵御物理攻击，也能阻拦法力。　　如果能加持到一起，或许能取长补短，真正将战舰发挥到极致。　　完颜康也走在乔银的身边，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只说道：“区区忍术小阵，巅峰武圣都能破开！经不起乔大人轻轻一指。”　　“但这总归是个好东西。”　　乔银可没有看低它的价值，而是直截了当的问道：“不知王爷可愿割爱，将这艘战舰出售给我大肃？若有难处，租我们个一两年也是可以的。”　　大肃承接了东瀛的铁甲舰生产线，现在已经正常运营。如果能把这艘战舰带回船厂，测绘，仿造，那毫无疑问，能生产出来的希望将大上很多。　　完颜康也没有意外：“哦，贵国有什么好的资源交换呢？如果能把白浪江的水分我们一半，别说租售，就是将这艘战舰送给大肃也未偿不可。”　　“嗯，王爷也听说过‘水调歌头’的构想？”　　乔银有些惊诧的打量了这位小王爷一眼。　　完颜康正色道：“当然，此构想虽然诞生于四十年前，但在大戎一直广为流传。如若太子殿下未遭变故，可能淮水如今已然水源充裕了。”　　他们说的“水调歌头”，并不是词牌。歌头是汉冲西面的一个古镇，相传有位清官被斩于此地，所以当地人称其为“割头镇”。　　后来朝庭觉得不雅，遂改名为“歌头镇”。　　每逢盛夏，歌头镇都会暴雨倾盆，降水量最高能达数十尺。百姓说这是老天爷在为那位屈死的清官流泪。　　不过据洋务衙门观测的气象报告，这是因为东南季风深川渝盆地后，却被大擎山脉阻隔不能继续北上，由地形原因形成的“雨极”。　　大肃白浪江的上游，就经过了这段“雨极”。因此每年夏天，出川后的江水经常暴涨，中下游常年遭灾，抗洪抢险也是朝庭最为头疼的事情。　　而月牙海以北的中原，则是常年水量不足。除沿海北岸地区较为温润，能种植水稻，淮水以北只能播种小麦；口外地区更是只能游牧。　　李恩太子在世时，就曾与大戎皇帝商议过调水事宜。大肃将歌头镇改建为水库，然后将白浪江上游向北引流至淮水，如此南北均衡，两国皆受益。　　但大戎世宗不久病逝，李恩太子也被废。如此这项工程过了四十年，没人再去提。　　这位颜郡王如今又提起此事，必然是受到皇帝差遣，明显也是这次会晤的目的。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我们得回去禀告皇上定夺。”　　乔银对这项工程自然是非常支持。在他的观念中，中原百姓也是大肃子民，为百姓造福天经地义，只是他现在不能做这个主。　　完颜康说道：“希望大人如实向贵国皇帝禀报，我大戎此番调水绝无他意！只因收复西疆后，才知道水是如此宝贵，简直堪比黄金。”　　“是啊！我虽没去过西疆，但也听说过那里黄沙漫漫，一片荒凉。”　　乔银不由得感慨，“大戎要开发西疆，恐怕也是准备调水过去吧？否则中原不会如此吃紧。”　　完颜康点点头。　　用手抚着船舷，乔银不由得想到了什么：“对了，贵国能否把真火炎龙的阵法拿出来交流？”　　完颜康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问？但他明显感觉到乔银并非是要贪图什么，只是说道：“这个，也要向我们朝庭禀报才行。不知大人所为何事？”　　“当然还是水！”　　乔银抬起胳膊，向着西面指了过去。　　“据说，十二万九千六百人的信仰，就能铸造一头真火炎龙吧？如果是这样，我们让两岸百姓造它个千百条，沉入水中，把海水蒸发出来！在这个季节东南风吹向北方，至少能增加三到五寸的降水！”　　“……！”　　完颜康听了这个大胆的想法，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后却又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这个恐怕不行。”　　“为什么？”　　乔银问了一句，“还是因为法阵不能泄露吗？”　　“这只是一方面。”　　完颜康并没有介意，而且还耐心的解释了一下。　　“信徒香火之所以能造就真火炎龙，那是因为信仰必须绝对的虔诚！如今这个时代，民智已开，很难再大范围传道了。况且，一条真火炎龙才有多大？百余丈，对人来说的确是庞然大物，但对海来说还不足一里，这月牙海有多长，需要多少炎龙才能连满？”　　他这样说，明显是有过一定治民经验，知道测算计量。　　乔银听了，便再次想了想，然后问道：“如果没有虔诚的信仰，就一定凝聚不出真火炎龙吗？”　　完颜康也不再隐瞒：“当然，没有虔诚的信仰，香火只能可以凝聚出‘香火之云’！这种云不能幻化成龙保护信徒，就是比较温暖的火烧云罢了。”　　“这不就行了！”乔银顿时大喜！　　“那我们只用在月牙海中凝聚出成千上百的‘香火之云’，这不就足够了吗？其实海水蒸发，并非要沸腾，只要海面温度略高于风，就能很快完成这个过程！而且东南季风经过南方大地后，已经趋近于陆地风了，如此经过月牙海，必然能带走相当多的水汽。”　　“哦，还有这种说法？”　　完颜康发现，他对乔银的认识当真还不够，“这些就是贵国洋务衙门研究的成果吧？”　　“哈哈，这只是小一部分。”　　乔银毫无藏私的意思，并且耐心解释了饱和水汽压和蒸发之间的联系。　　既然不能愚昧百姓，不如直接修造法坛，告诉他们这就是降雨用的。把香火之云凝聚出来后，就放进海底的沟壑中，提升水温。　　“如果这个事业能够办好，月牙海北岸四省应该都能成为温润地区！若是再把白浪江的水引入淮水，那半个中原都能缓解旱情。”　　“大人真是想得周到。”　　完颜康看着乔银，甚至都忘了他是大肃人。乔银面对中原百姓，当真是不分国家民族，这一点完颜康自认为还做不到，甚至大戎皇帝都做不到。 第二百九十四章 船大难行 完颜康拱手道：“如此，小王此番回京，必然如实禀报皇上！若能做成此事，大戎必然国库充盈，能全力开发西疆，以免得而复失。”　　“如此最好！可惜这水汽只能送到中原，很难再送到西疆。”　　乔银也想象了一下开发西疆的情景，心中很是期待，同时也有不少遗憾。　　完颜康却说道：“其实除了真火炎龙，道术中还有真水癸龙！这原本是阴阳道的身外之身，只可惜现在断了传承，当真可惜。”　　“阴阳道？”　　乔银也听说过这些乱七八糟的道门，只是根本没见过，更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了。　　“对了，贵国既然有五行道传承，应该也有癸水煞这种外丹吧？在西疆制造一些水用于生产生活，只要人不是太多，应该能够养活。”　　完颜康说道：“的确如此，我们皇上也说不能只驻军队，一定要有人在那里定居，不然西疆永远治理不了。只是能炼水的道术高手，实在太难得了。”　　“……”　　乔银听了，顿时想让赡民堂帮大戎培养一些道术高手，不过这个想法还是没有说出来。毕竟两国合作，有些事情可以商量，有些底线不能碰。　　大肃分水给大戎，一方面是促进合作，一方面也是控制了北方的水源。万一两国交恶，大肃也有谈判的资本。　　而培养人才则不一样，人家回国之后就再无瓜葛，甚至能回过头来打你。　　因此乔银只得叹息道：“慢慢来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遇上你说的那个阴阳道？真水癸龙，单是听起来就让人神往，难道真能凭空造出水来？”　　“哈哈，这谁知道。”　　完颜康洒然一笑，这时宜亲王和行痴大师也绕了过来。四人顿时又凑到了一处。　　重新见一次礼，完颜康说道：“难得请二位过营，眼看天色不早，不如留下来吃顿便饭如何？让我尽一下地主之宜，日后也好多加交流。”　　宜亲王自然不会拒绝：“恭敬不如从命，请！”　　“请！”　　钢铁战舰大厅中，完颜康和行痴大师摆下酒宴，招待请乔银和宜亲王。　　宽度将近十丈的战舰，内部空间终于不再显得狭小了。加上不是远洋，因此酒宴上的菜肴果品也十分丰盛，几乎忘了这是在海船之上。　　乔银边吃着酒菜，欣赏着歌舞，打量着这座八九丈见方的大厅，当真是越来越喜欢这艘大舰了。　　虽然他有造化葫芦，但那终究是法器，怎比得这等雄壮巍峨的海上堡垒？或许别人并不看中这艘战舰，不过身为海员的乔银，那是无法割舍的爱好。　　“王爷，这艘战舰能载多少人？”　　一轮歌舞结束，乔银根本没有谈论礼乐之意，始终还是关心战舰的事情。　　完颜康笑道：“大约一个部曲，千人左右。加上官吏，水手杂役一起，能有一千五百人。”　　乔银感慨道：“王爷倒也是军事天才，刚刚得到船就能上手？我当真是孤陋寡闻了。”　　大戎得到这艘战舰不到半年，哪怕只像现在这样登舰，都不是简单的事。但完颜康却能训练一千多人行船出海，有模有样。　　完颜康也没吹嘘：“那倒不是！当时夺得这条船，船上还有许多东瀛的海军和水手，自然被一同带回大戎了，倒是借他们培养了一批人。在乔大人这样善于海战的将领面前，必然是不入法眼的。”　　“王爷太谦虚了。”　　乔银笑了笑。　　“海战其实没那么神秘，就是架起炮对轰而已！谁装备好，神通大，谁就胜。”　　完颜康听了，不禁又笑了起来：“大人何必如此？如今大肃以海防立国，天下皆知！北人不善水战，你也勿须担心什么，我们亦需要大肃帮忙挟制东瀛。”　　乔银说道：“王爷已贵为人仙，还会顾及东瀛几条小船？”　　完颜康说道：“人仙又如何，依旧是血肉之躯，不见乔大人你道术无边，却依然想得到这钢铁巨兽？修道之人，财侣法地缺一不可，况且大戎要开发西北，实在不希望海防出现边衅。”　　说到这里，他正起了颜色。　　乔银也正色道：“这个当然，能让中原民族再度兴盛，是南北两家共同的心愿！祝愿这次开发西疆一帆风顺，有需要合作的地方尽管沟通。”　　完颜康便说道：“既然如此，我在北岸，看见胶东有许多巨大风车，用来带动场房，颇为实用！不知贵国能不能出售一些给我们？”　　“怎么，西疆能用得上这种东西？”　　乔银自然不会拒绝，毕竟机械制造这种工场不能直接产生经济效益。最好的出路就是能出售产品，这和军工场是一个道理。　　假以时日，东瀛为了维持钢铁战舰的生产，或许又会出售成品。那时大肃买下一艘，就能完成测绘，仿制，这种可能性并非没有。　　完颜康说道：“西疆地区终年西风不断，而且风力极强，这种风车当真非常有用！有了它们发展生产，中原方能在西疆真正立足，永不复失。”　　“好，那就为我们两国交好，先干一杯！”　　“请！”　　说着，四人端酒一饮而尽。　　这次会晤，大戎的主要目的就是开发西疆。他们需要一个稳定的大后方，因此现在的局面又变成了南北共同抗击东瀛，三足之势依然鼎力。　　不过这并不代表乔银就放弃与东瀛的合作了。虽然从情感上，他恨不得联合大戎灭了东瀛，但从目前的态势，大肃却要借助东瀛的力量制衡大戎。　　至于民间更亲近谁，那是没办法管控的。借用玉京戏的一句台词：爱恨就在一瞬间。　　宜亲王和行痴大师则较少交流。毕竟他们身份不一样，有些事反倒不方便拿来承诺，因此只是镇着场子，偶尔出言说些客套话而已。　　夏天的日头落得晚。乔银和宜亲王出得船舱的时候，西方的天边还有未尽的云霞。　　完颜康也一路送他们回到甲板上，拱手道：“二位，此番回国，务必将贵国皇帝启奏！我们南北暂且放下恩怨，先把西疆局势稳定下来，以定千年大业。”　　“一定！”　　二人向他和行痴大师拱手作别，之后轻轻一跃，就回到了停靠在巨舰边的“湖阳号”上。　　之后双方的舰队拔锚，各自向着南北而归。乔银和宜亲王也不失礼仪，一直站在舰艉之上，完颜康和行痴也同样站在舰艉，互相目送。　　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双方的距离也拉开百里，渐渐淡出了视野。　　宜亲王方才说道：“没想到大戎竟有如此人物，年纪轻轻就修到人仙业位，而且带兵有方！那行痴大师更是深不可测，看来想北定中原，任重而道远啊。”　　“这样也好。”　　乔银却并没有认为这样不好。　　“如果中原一统，依旧是像以前那样交替轮回，不过是凭白耗费百姓的生命而已。我希望这次，能够跳出这个轮回，不再是拘泥于单纯的大一统上面。”　　“哦，小银你打算怎么做？”　　宜亲王转过身，慢慢向着船舱踱着步子：“大戎带着嫁妆入主中原，然后平定塞北，今又收复西疆！其国土之辽阔，人口之众多，已然不下于大棠盛世。我们与之合作，怕是会养虎为患啊？”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　　大棠虽也兴盛，但其行政和现在的大戎不可同日而语。大棠只是让藩国称臣纳贡，大戎则是真正将其治理，划为行省，纳为国土。　　如果真的得到大肃的输血，恐怕真就能成长为一个巨大帝国，无法想象。　　“王爷，您是否想过，泯南如今一省的税赋，已占大肃岁入的一半呢？”　　不过乔银却是扯了一件看似不相干，却又十分相干的事。　　宜亲王当然明白他在说什么：“你是说，新政？”　　“不错，确切说是新政推行的限制。”　　乔银点点头，望向了甲板东方的大海。　　“你知道东瀛起步比大肃晚，但维新为什么比我们要成功吗？因为它的体量非常合适，它不像大肃这样臃肿，船大难调头；但又不是特别小，有成为强国的基础！这是我思索了很久才肯定的一个客观条件。”　　宜亲王听了，终于知道他表达的意思了：“你是说，泯南是单独作为一个‘国家’发展，才达到了如今的成就？这样说来，似乎有点道理。”　　乔银说道：“的确如此，皇上给了泯南很大的自主权，泯南相当于从大肃这艘老旧的破船上，拆下一块舢板当作救生艇！它的体量比不上东瀛，但终究挣脱了束缚，如果能再拉两个省进来，加上瑚州，我们的体量就能和东瀛抗衡了，只是这种事不能和皇上明说。”　　泯南现在的发展已经到了一个瓶颈期。虽然继续发展肯定能继续繁荣下去，但积累下的矛盾始终得不到解决，最好能在新政最旺盛的时候纠正过来。　　乔银这次北上，看到泯北省的发展也相当不错，粤东省同样有向好的势头。而且泯北在泯南的北方，粤东在泯南西北方，都是接壤的省份，从地理位置上是一片完整的区域，可以联合起来开发。　　如果大肃是船大难调头，那就把它拆分成一艘艘小船，调头后再拼成新船。　　只是这种事，乔银实在不好跟皇帝开口。藩镇割据，放在哪个朝代都是大忌。　　“我去说。”　　宜亲王却只思索了一会儿，就答应了下来。　　“虽然大棠亡于藩镇，但大肃并非大棠，岂能一概而论？高宗乃复兴之君，而无复兴之臣；神宗有复兴之臣，却无复兴之君！我们不能再错过最后的机会了。”　　“如此，多谢王爷了。”　　乔银重重点了下头。所谓私者一时，公者千古，不怕横眉冷对，但求无愧于心。 第二百九十五章 开府建牙 嗖！　　银京，阅马场。皇帝拉开铁木乌骨弓，一箭射中四百步开外的靶心。　　“哈哈，乔爱卿！朕的修为可算稳定下来了。”　　结束了练武，皇帝将弓抛到了许德全手上，满脸笑意，开心得像个孩子。　　站在一边的乔银连忙道贺：“皇上武道步入先天，今后必然一帆风顺！成就宗师武圣，延年益寿，水到渠成！吾皇光大国运，造福万民，大肃幸甚，社稷幸甚，微臣乔银也幸甚！……”　　看着他的德性，许德全都忍不住想要作呕。　　“哈哈哈哈……”　　皇帝却非常之受用，笑得更开心了。　　随后他突然说道：“小银，朕可没白受你的好处啊？也是说到做到了！”　　“啊？”　　乔银正拍马屁，一时没会过神。　　“啊什么啊，你忘啦？”　　皇帝拍了拍他的胳膊。　　“当初朕说过要封你个王爷，还是有封地的那种！可惜朝纲难违。不过这个贝勒也不小了，而且给了你两个省，你可别辜负朕的一番苦心。”　　“臣定然不敢辜负皇恩，推行新政，再创辉煌！”　　乔银连忙跪下叩头谢恩，皇帝也欣然受了他几拜，然后让许德全将他扶了起来。　　原来宜亲王回京之后，皇帝就整顿洋务发出圣旨。　　他首先将瑚州立省，周近升任瑚州巡抚，宁卫升任泯瑚总督，江沱升任泯南巡抚。　　然后，泯北与粤东拱卫圣地，设泯粤总督一员。　　这正是按乔银的构想，为二省并入泯南新政体系开始做铺垫。而乔银的身份和爵位，在泯南属于统而不治的地位，正符合现有的行政体系。　　“乔爱卿？”　　“臣在。”　　皇帝说道：“北方大戎想从白浪江调水，朕觉得这个构想值得一试！若做成了，我大肃就控制了北方的水源，只是要做起来怕是有点麻烦。”　　乔银说道：“皇上，要在歌头镇修建水库，要做的事不过两件：一是将当地居民迁徒出来，二是修建大堤！那歌头镇是天然的山谷盆地，围起来就是人工大湖。”　　皇帝微微点了下头，这个工程是太子当初提出来的，乔银知道其中关节很正常。　　歌头谷方圆数百里，地处白浪江上游。如果能造堤成湖，对下游就能控制水量，减涝防洪；遇到旱情又能开闸放水，对大肃本身也是极有用处的。　　而在谷地北方，还有一条干涸的古道，可以直通淮水。　　上古圣皇北伐，就是有这条古道运送辎重。后来关冲发生了一场地震，古道干涸，北伐就没有再成功过。　　如今只要蓄水足够，就能引江入淮，造福中原人民，这是为天下人谋福，也是人皇应做之事。　　乔银知道皇帝肯定会同意，不然他的气质也不会构建出“人皇旗”。　　果然，皇帝只是问道：“当年太子想做这项工程，歌头镇人口还不足五万！如今过去四十年，那里的人口已逾二十万，这些人如何安置？”　　乔银说道：“送去瑚州，或者海外领地皆可！我们先派一批干部，把当地人组织起来就行。”　　皇帝又问道：“如此，堤坝能保证修建起来吗？当年太子没有急于动工，也是出于工程水平还有待考量。”　　“能。”　　乔银回答得很自信，从袖中取出一张图纸，交给身边的许德全。许德全再呈到皇帝手上，然后打开来看。　　打开图纸，皇帝不由得眼前一亮：这图明显是专门的土木工匠所绘，工整明晰，哪怕他这个不懂工程的人看了也觉得赏心悦目。　　“这是堤？朕刚看的时候，还以为是石拱桥呢！”　　乔银笑道：“皇上果然精通万法，其实堤就是桥，桥就是堤！前朝‘赵氏桥’屹立数百年不倒，正是因为石拱结构最为坚固，所以筑堤就相当于让石拱躺下来，这样再大的水也难将之冲垮。”　　“不错！”　　皇帝被乔银拍得很舒服，流露出惬意的笑容。　　之后又问道：“对了，这图怎么是蓝色的？而且看起来像是拓本，有什么说道吗？”　　乔银拱手道：“回皇上，这是衙门刚做出来的绘图纸，专门做工程用的……”　　说着，他又大致讲解了一下晒图的原理。　　皇帝听得半懂不懂，不过也为洋务如今的发展感到惊喜。只是可惜，洋务总署在泯南，他身在京城，唯一能享受到的便捷就只有迅线了。　　于是问道：“爱卿，你说泯南能带动周边省份一同推行新政，那另外的几座府县，能不能把它们所在的省份也带动起来？你以前似乎说过，不能？”　　“回皇上，今时不如于往日。”　　乔银拱手道，“泯南之所以缓解了财政问题，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建立了银行！皇上如今整改了户部，正好在其他新政州府也建立银行，彻底解决经济困境。”　　“嗯……”　　皇帝沉吟了一下，还是没有太大的把握。　　“泯南的白银贮量足够，那是当地重商所致。如果把银行开在京珒，那些豪门世家未必肯把银子拿出来，朕可是知道他们家里私藏了很多金银。”　　边说着，他踱到了箭靶旁边。伸手拔下一只箭，拿在手中慢慢把玩着：“乔爱卿，除非你有办法，让他们心甘情愿把银子存进来？”　　乔银说道：“皇上，臣的打算就是把‘元婴丹’拿到聚宝斋售卖！”　　“哦！”　　皇帝顿时想到了什么。　　世家大族为什么千年不衰？因为他们注重传承，培育优秀后代是家族最大的任务。　　而元婴丹这种东西，本身就是为世家量身打造的。可以说这种丹药如果出现得早，太子，皇帝肯定是“先天”高手了，绝对不用这样费心修炼。　　皇帝问道：“你们这丹药，市价怎么卖的？”　　乔银回道：“十八万两。折合新币，一百八十万圆！”　　“不错！”　　皇帝听得很满意，“说便宜也不便宜，说贵也不算贵！世家大族绝对舍得出银子买，就是小官小宦估计也愿意省下银子培养一两个子弟。”　　虽然这种丹药会造成人与人天然的不平等，但它却能抓住世族的命脉，让他们把死钱掏出来变成活钱。这才是元婴丹最大的价值。　　不然的话，凭现在开始普及的庶民体操，再过一两代人必然是先天满地走，谁会在乎世族大家多生几个先天高手？无非是赢在起跑线上而已。　　乔银继续说道：“皇上，现在最需要解决的还是教育问题！虽然蒙学开始普及，但道德文章，科举名额，这些还是由士大夫掌控，只治标未治本。”　　“这个，暂时还不能太急。　　皇帝听了，却并产着急，显得信心十足。　　“朕如今踏入先天，至少能多执政二三十年！等把路全部铺稳当了，最后再整顿人才选拔。就像你说的：把大肃这艘破船拆了，调头，再拼回来！”　　“皇上圣明！”　　……　　会试结束后，京师也逐渐回归到了往日的平静。在泯南蜇伏了三年的宜亲王终于重返擎海关，乔银也随试航队伍回到了泯南。　　而朝庭在整改户部后，很快在京珒地区办起了信用社，以源州模式为“蓝本”开始了货币改革。之后，胶州，廉州，汉冲等地也相继建立了信用社。　　“蓝本”，“蓝图”，算是洋务的又一个新名词。　　正如银行机构也是从海外带回大肃，但又并没有照搬照套。尼多兰以商业立国，银行从城市诞生，但大肃以农业立国，所以将农村整合成乡镇，先建立起来的是信用社。　　在大肃，信用社就是银行的爸爸。　　和信用社同时面世的，自然是从开年起就传得沸沸扬扬的“养胎丸”了。　　养胎丸在聚宝斋正式出售后，当即迎来了各个世家大族的争抢。为了子孙后代能继承家业，大量贮存在金库里的白银流入市场；更有人将埋在地窖里不知多少年，已经发黑的银冬瓜都给挖拿出来。　　除了京珒，其他的新政州府也同样有养胎丸售卖。而且除了大肃，周边国家的贵族也都争相打听，购买，巨量的白银开始涌入大肃国库。　　有了这个底子，各地的银行也顺理成章的建立起来，有了数年前源州的气象。　　银行的成立，终于俱备了抵押贷款的经济活动。一些中小官僚地主为了培养子弟，也开始抵押田地产业，为今后平稳收购土地打下了基础。　　至于如今的泯南，则真正有了法理上的自治权，这个法理就是来自于乔银。　　乔银现在的身份，相当于半个王爷。　　如果皇帝不放权，王爷只能窝在京里当个富贵闲人，比如掌管宗人府的礼亲王。但皇帝愿意放权，那就能开府建衙，当土皇帝，比如宜亲王。　　乔银在源州的地位，就相当于宜亲王。　　名义上，宁卫这个泯瑚总督，海军部尚书祁云伟都成了乔银的副手。泯南如今有了独立的“公程署”，“民用署”，“立法署”，“司法署”，甚至有“陆军署”，“海军署”，“财务司”，“邮政司”……　　总之，比中央低一级的行政单位，泯南都有一套。　　这自然让朝中对此颇有微词，只是乔银和完颜康的会晤也让这些人望而却步。　　不光是他们，就是近年来摩擦不断的东瀛，现在都老实了许多。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交流起来都客客气气，非常的乖巧懂事。　　原本在天朝上国，修炼道术并不光彩。但道术修炼到媲美人仙的地步，已然可以无视这些规则。　　最起码，乔银的功名和爵位都是正当途径获得，并不违反朝庭制度。当一个人仙还愿意讲道理的时候，你最好庆幸自己生活在文明时代。 第二百九十六章 人无再少年 年中，太平庄圣地。　　练武场上，人影穿梭。　　剧烈的气血震荡之间，却闻不到一点汗腥气，反而隐隐有一阵阵清香。　　这证明正在对练的两人，是胎脱浣血之后的武道圣者。正是宁远和卢源。　　砰！　　只见卢源步步紧逼，一掌推出，将宁远送出七八丈远！他身上气血勃发，宛如鲤鱼化龙，拳意隐隐直冲天际，竟是踏入武圣巅峰的境界。　　“好！”　　宁远却也毫不势弱，人未着地，却已在空中吐个门势：双掌一合，向着卢源反击而来。　　他身上同样气血勃发，宛如金蟾，正是八部神王经中的金蟾法印。　　但宁远出掌之时，却终于显露出这股拳意的不同寻常。　　啵！　　只见他双掌之间，竟然射出了一粒拳头大小的水珠！身上的气血骤然一震，宛如金蟾吐珠一般，完全超越了八部神王经原本的意境。　　这粒水珠飞射极快，好像道术中的金蟾吐雷，又像大海中“枪虾”用钳子压出的气弹！不过枪虾是把水夹成了气泡，宁远则是把空气握成了水珠。　　眨眼之间，水珠仿佛一颗炮弹般，就射到了卢源面前。　　“走！”　　卢源目光一闪，身上气血骤然收敛！身影一遁，好似龙游大海，生生错过了这粒水珠。　　轰隆！　　水珠打在他身后的地面上，顿时爆起了一片夹杂着泥土的水雾，让在一边观战的乔银都是一阵惊骇。　　“好厉害！”　　宁远一直勤恳当差，刻苦修炼，积累雄厚。凭他的天资一朝顿悟，自然非同凡响。　　卢源身形一住，已经停在三十步开外。看着现在的宁远，也是一阵佩服。　　“了不起啊，宁远！你居然领悟出这般玄妙的武道拳意，让我们这些老人情何以堪？”　　“哈哈，员外您也不差。”　　宁远爽朗的笑了起来。他现在不光踏入了先天武圣的境界，还完全驾驭了伪数佰手，短时间内和卢源对练，还稍稍占了一点上风。　　宁远的拳意“鳌龙变”，正是受到大家的启示，结合自己的感悟领略出来的。宁家起于寒微，如今却虾夺龙途，成了一方封疆大吏，这的确是亘古罕有之成就。　　乔银感慨道：“花无常开日，人无再少年！宁大哥如今武道有成，终于能有足够的机缘参悟大道了。”　　“是啊……”　　宁远听了，也是颇为神往。　　所谓男八女七，男子十六到二十四岁，是真正的金色年华，一生的成就都取决于此。今后的人生，就是等待机缘，参悟大道。　　宁远刚满二十五岁，乔银马上也要过二十一岁生日。他们都是有资格参悟大道的人。　　而像卢源，祁云伟，虽然也得到了机缘，甚至跨入巅峰武圣，但人仙大道却已渺茫。因为他们在黄金年龄遭遇变故，这是永远无法弥补的损失。　　不过卢源却并没有太失落，依旧对未来充满信心。他说道：“咱们去看看祁大人，他们修炼得怎么样了？”　　“好啊？”　　乔银呵呵一笑，和他们向着圣地后山而去。他当然明白卢源这些老人的心情，也希望他们能创造奇迹，把信心带给每一个人。　　大家来到圣地后山，便看见坐在法坛之上的五个人：正是祁云伟，逍天尧，纪冰洋，柳君刀，严震。　　法坛的构造很简约，就是一高四低五座石台，祁云伟盘膝坐在正中。其他四人分别坐在四周，五人手中都拈着一枝通体血红的剑。　　这种剑是血花纹剑，并不是道术血纹飞剑。它们都只有剑身，没有剑柄，拈在祁云伟指间的那口剑只有二尺长短，其余人手中的都只一尺多长。　　五人就这样坐在法阵之中，无比契合，似乎连心跳，呼吸都开始一致。　　嗡……嗡……嗡……　　只见祁云伟缓缓将剑举起，其余四口剑也随之发出共鸣！这五口剑似乎突然有了生命一般，要从修士手中飞离，化蛇为龙。　　“五霞丹云，起！”　　随着其余四人闭上双目，一圈星光便从祁云伟的头上洒落下来，将他们五人罩在其中；而他们手中的血花纹飞剑，也都在这片光芒中消失了。　　与此同时，天空中闪耀起一道如五彩云霞般的光芒，竟然出现了一口似虚似幻的飞剑。　　这口飞剑无比巨大，足有两丈来长，似真似幻，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五色星光闪烁之间，剑身上散发着彩蕴流光，隐隐透出一股超越武圣的气息。　　“这……就是太一门的五霞丹云剑！”　　看到这样的景象，一向老成持重的卢源也不禁大骇！他如今修为大成，终于踏入武圣巅峰，因此也能更加真切的体会到这口飞剑的力量。　　宁远也能依稀体会到它的力量，不过并没有过于失态。这就是心态的不同。　　“嗯，小乔？你们来了？”　　天空中，“五霞丹云剑”上传出了祁云伟的声音，说话间带着隆隆的回音，好像来自于另一个时空；他的语气中夹杂着兴奋，感慨，还有掩饰不住的得意。　　“恭喜恭喜！”　　乔银喜道，“祁大人能融合出此等神器，足以证明您也是有人仙之姿的。”　　祁云伟当然会得意，因为这口神剑融合出来后，宿主就体会到了人仙的力量！　　当初太一门的五个道士，只有持剑的赵唯一是先天武圣，其余的才是初级武圣，他们的剑势都能力克真火炎龙。若非遇上伊太刀，不至于阴沟里翻船。　　而祁云伟是实打实的巅峰武圣，其拳意境界不可同日而语！如果伊太刀遇上的是现在这口飞剑，那绝对会败得很惨。　　“哈哈，小乔？要不要试试它的威力？”　　祁云伟隆隆的声音，再次从剑身上传了出来。同时剑身一点一点，似乎很想试试它的力量。　　乔银笑道：“既然祁大人有意，我们就玩上一玩。”　　说完之后，他眉心间同样霞光大放，一只擎天巨手就出现在了天空之上！之后这只巨手伸出一指，向着五霞丹云剑就点了过去。　　诸天大圣手。　　砰！　　天空中随之一震，五彩霞光爆散！　　刺耳的声音让卢源皱起眉头，宁远更是被震得后退了数步，不过脸上流露出神往。　　“这就是人仙的力量？”　　相比巅峰武圣，人仙完全另一个境界，单论力量就高出十多倍，甚至数十倍！　　被大圣指点中，这口丹云剑顿时被弹出了数里之遥，天空中划出一道五色光尾，好像坠落到圣地的慧星。　　“好！”　　被崩飞后，剑中再次传出祁云伟的声音，在空中打了个旋！随后，飞剑向着巨手折了回来，仿佛被一个没有身形的武道高手在提剑控制一样。　　咻！　　乔银念头一动，诸天大圣手也骤然缩小，从半亩大小凝炼到半丈，顿时光华内敛，无比凝实，然后以掌带剑，生生拦住了祁云伟的回首一掏。　　轰……轰……隆隆隆……　　天空中，再次被震出一阵巨响，同时狂风大作，仿佛马上就要暴雨，迎来雷劫。　　“这五霞丹云剑，当真神妙！”　　乔银斗剑之间，着实感叹这件法宝的神奇！虽然它的意境尚不如真正的人仙。　　完颜康，带给乔银的是十二分危机感，这口剑还差了一点。无论是力量还是拳意都达不到那份境界。　　当然，这也是祁云伟单纯的想试剑，并没有攻击乔银的肉身。毕竟以飞剑对敌，持剑永远是占上风的，更何况这五霞丹云剑还有一座法阵。　　“不知我用‘诸天一指’，能不能破开他们的防护大阵？应该可以，但不要败了大家的兴致。”　　乔银放眼望向了坐在五色光罩中的五人，其余四人都是双目紧闭，只有祁云伟正望着自己。　　于是说道：“祁大人，既然试剑，试两下就算了！您搞出这么大动静，万一把圣地毁了，那可得不偿失！改天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再试如何？”　　“哈哈，是我疏忽了！”　　祁云伟听了，也是见好就收。空中五色剑影一滞，随后化为一片星光消失；一同飘散的，还有罩住他们五人的那座五彩光罩。　　随着五口血花纹飞剑再次出现在了他们手中，其余四人也重新睁开了眼睛。　　乔银念头一动，那只诸天大圣手也化为一道彩光，没入他的眉心之中。　　一时间，风停了，天也亮了，就好像夏季偶尔变天，又没真正下雨，云开雾散。　　“了不起！”　　卢源也重重喘了口气，心中又有了希望和动力，“这口飞剑，果然能和人仙的力量抗衡？”　　宁远也是即惊骇，又惊喜，因为这样的神器简直是逆天！如果能多制作几套，那洋务衙门岂不是拥有好几个能抗衡人仙的阵法了？　　看着祁云伟带着四位老兄弟走过来，乔银拱手道：“恭祝祁大人和四位前辈修为圆满！如今有了五霞丹云剑，我们源州必然安枕无忧。”　　祁云伟也从之前的兴奋中慢慢平静过来，将手中血红的宝剑入囊，笑道：“真要安枕，我还不够看！人都有高兴过头的时候，让小乔你见笑了。”　　见他如此洒脱，乔银也不再客套，只说道：“但不管怎么说，这剑阵是人仙之下无敌的！我马上要重新出海，源州有您守护，总归让人多一分心安。”　　祁云伟则是说道：“你出海了，大肃还有宜亲王在，暂时不会有大的战事！别说东瀛，即便是大戎，也承受不住一位人仙的怒火。”　　乔银点点头。　　人仙未必能左右战争，但他能无视规则。即便你位高权重，也未必能阻挡人仙的刺杀，所以人仙是圣贤。他能让战争贩子保持克制。　　所以上古有这样一句话：未出征的人仙，才是最可怕的人仙。 第二百九十七章 阴阳和五行 “其实我刚才和祁大人斗剑的时候，最感兴趣的反而不是剑，您猜是什么？”　　乔银回望着那五座法阵石台，不禁问道。　　祁云伟只是略一思索，就猜到了答案：“防护阵？”　　宁远和卢源也是目光一亮。　　“大人果然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正是防护阵！”　　乔银说道，“铁甲船的确坚固，不过终究还是凡物。我们若能把玄天血卦再改良一下，是不是更能锦上添花？比如用这座五霞丹云剑的防护大阵。”　　“对呀……”　　宁远和卢源对望了一眼，也回想着祁云伟刚才试剑斗法的情景。不论是飞溅的石头，还是法力的余波，都没能破开那座防护法阵。　　如果战舰的防御大阵得到改良，让五霞丹云剑的光罩防护起整座战舰，那在大海上岂不是无敌？再配上他们的电磁炮，简直能称霸大洋了。　　祁云伟微微思索了一会儿，点头道：“好，好主意！如果能完成这个壮举，我大肃海军何愁不兴盛？不过要真正参悟这座法阵，单凭我一个人肯定不够。”　　说着，他便把剑囊放到卢源手上，又对宁远说道：“你们正好来了，也参悟一下这套剑阵吧！每个人把心得都拿出来交流，最后集思广益，方能少走弯路。”　　“是！”　　卢源欣然答应，宁远更有些跃跃欲试。　　洋务衙门就是如此，有了好的功法，宝物，都是大家共同分享参悟。不像太一门，方升道那些传统宗门，好处只会攥在少数人手上，打死都不交流。　　很快，宁远和卢源便跟着逍天尧等人去了法阵处，交流五霞丹云剑的融合心法。　　乔银看在眼中，也是颇为期待。因为这座大阵如果参悟完整，不光能凝聚剑阵，防护法阵，最大的价值在于融合天机至阳丹。　　天机至阳丹，也就是天元神丹，能让人成就人仙的丹药。　　乔银法武双修，若想成就人仙必须依靠这种丹药。祁云伟和卢源这些老辈之所以希望不灭，也是因为有这仙丹。　　嗡……嗡……嗡……　　就在乔银和祁云伟怅然所思的时候，后山的另一面也传出一阵阵神魂波动。　　祁云伟被惊醒过来：“应该是内子和女眷们正在祭炼丹煞，我们刚才试剑怕是惊拢到她们了！过去看看，说不定小怜能继续改良法阵也未可知？”　　“好！”　　乔银自然十分期待。　　宁远他们交流剑道已然进入了状态，乔银便也没再打扰，只和祁云伟一同向后山绕了过去。　　……　　圣地的后山并不大，也没什么闲人。哪怕源州如此繁华，圣地也不是能随便进的。　　少时，二人转到了后山背面。这里是祭炼法器的金石台，以及另外的一座道术法阵。　　同样是五座石制法阵之上，盘膝坐着五名女眷，分别是祁夫人，小宁，丘小珍，祁小怜，还有胡三娘。　　她们每人的面前，都悬浮着一枚彩光四溢的光球，正是五行道的丹煞。　　这些丹煞，自然是用宜亲王的发肤精血炼制而成，真正的人仙外丹，相当于五次雷劫的法宝。　　似乎感应到乔银他们的接近，祁夫人吐纳之间，将丹煞吞入口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夫人，修炼得怎么样？”　　乔银看了这五名女眷一眼，感觉似乎尚欠一丝圆满。　　祁夫人说道：“还不行，我们五人合力才能勉强结成丹阵，单独一人只能操作一枚！五次雷劫的力量，实在是难以驾驭，没想到小乔你竟然这样强。”　　说着，她和女眷们也都下了法坛。　　乔银渡过五次雷劫，无比轻松，一度让人产生了错觉。当祁夫人自己驾驭丹煞时，才知道这份力量多么可怕，也惊叹于乔银的强大。　　五次雷劫是一个天堑，哪怕是想借用这份力量，差距也要在两个境界以内，比如像皇贵妃那样渡过三次雷劫。如今祁夫人只渡过二次雷劫，自然驾驭不了。　　好在小宁她们也渡过了一次雷劫，五人一同布阵，倒是能把五行丹煞运转起来。　　乔银问道：“就是说，夫人和她们不能分开了？这倒是件麻烦事。”　　祁云伟带上四名武圣，祁夫人带上四名鬼仙，能借助法阵和宝器发挥出人仙级别的战力，这本是好事。但这也让其他人不方便外出办差了。　　祁夫人说道：“剑阵倒好解决，如今有了宜亲王的人仙之血，炼制‘地元灵丹’已不成问题！我让府内的几名亲随试药，果然浣血成功，都跨入武圣境界！让老祁带他们组阵，想来没有问题。”　　祁夫人的亲随乔银见过，都是从大戎带来的家将，练武的好手。让他们布阵的确合适。　　“哦，地元灵丹？”　　不过他最感兴趣的，是能让人脱胎浣血的圣药。　　只见祁夫人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瓷瓶。乔银接过打开，见里面放着一丸通体暗红，表面上隐约闪烁着点点细微光芒，如龙眼大小的药丸。　　药丸散发着一种爽朗的气息，犹如武圣脱胎浣血之后的清香，果然是圣级丹药。　　“真个是地元灵丹，能让人跨入武圣境界！有了它，我们岂不是能批量打造武圣了？”　　“理论上是如此。”祁夫人笑了笑。　　“以前地元灵丹难得，药效也参差不齐，就是因为没有人仙之血。如今打破了医道上的谬误，宜亲王能连绵不断的供应仙血，只要有足够的药材，就能淬炼出地元灵丹！不过要想服用它，只能是武道巅峰大宗师的修为，不然根本承受不住药力。而且即便突破，也只是身体上的突破，心灵上还是得自已修炼。”　　“只要能突破，其余都好说！”　　乔银对此是一百个满意。　　大肃军中不乏心志坚定的勇士，只因终年征战操劳，身体亏损。有了人元大丹，就能打造一大批先天高手，现在又有了地元灵丹，就能诞生一堆武圣！　　由祁云伟带上四名家将，就能凝聚出剑阵；那宁远，卢源也带上四名副将，同样能凝聚出剑阵！而皇宫，宜亲王的身边，更有不少堪用的大材。　　祁夫人继续说道：“至于鬼仙，皇贵妃身边倒有几个宫娥，她们以烧丹的名义住在宫里！如今娘娘有了五行丹煞，我倒是可以把人借来帮帮忙。”　　祁云伟也说道：“不错！况且我们现在有赡民堂，如今很多修道的后生都小有成就！不定什么时候又冒能出几个鬼仙，困难就迎刃而解了。”　　“这样最好。”　　听到能把人手解放出来，乔银这才放下了心。再次望向了法阵后方的金石台。　　如今的石台上还有五口血花纹剑。　　这套剑阵，中间的那口“母剑”只有一尺多长，和现在用的子剑差不多；它周围的四口“子剑”仅七八寸，与其说是“剑”，倒不如说是匕首更为合适。　　因为小怜参悟出的五霞丹云剑，最直接的炼制方法就是“子母剑”：以母剑生出子剑，子剑作为母亲再生子剑，理论上可以无尽繁衍。　　不过理论终究只是理论。　　乔银说道：“如果子母剑一直这样越变越小，最后岂不是成血纹飞针了？也不知道人仙级别的飞针，还有没有足够的威力。”　　小怜笑道：“小银姐姐，等我把这套剑阵完全参悟，就能再使用‘反哺法’，以子剑重新炼制出母剑！如此这般就能一直延续，不至于让传承断绝。”　　“原来如此！”　　乔银对修炼的事，倒是一点就透。　　以人来说，祁云伟就相当于母剑，逍天尧他们四个相当于子剑。如今逍天尧他们又帮助宁远和卢源参悟剑阵，也就相当于“反哺法”。　　人能够这样传承，剑阵必然也可以。　　至于材料，洋务衙门现在已经不缺了。血珊瑚也培育成功，这种材料虽不能入药，但用来炼器完全足够，现在的飞剑就是用它打造的。　　只是要炼制武道飞剑，必须镌刻内部法阵，也就是说术士必须掌握一念生世界的力量。以祁小怜她们现在的修为，淬炼起来依然非常辛苦。　　好在现在有了人仙级别的丹煞，估计能轻松一点。即便达不到量产，也能制作一批飞剑了。　　乔银极少战斗，练武修道，打造军器，并绝非为了战争，反而是为了避免战争。但只有力量不断的强盛，形成猛虎在山的威势，才能震慑群雄。　　“对了，既然剑阵已经参悟，那‘天元神丹’有没可能炼制出来？”　　乔银终于问到了一个关键问题，“天机至阳丹的原理，真如五霞丹云剑一样吗？”　　他这样一问，祁云伟的目光也灼热起来。　　不单是乔银，祁云伟他们这些老人，想突破人仙更是需要这种丹药。　　祁夫人说道：“经过这段时间的闭关参悟，我的确感应到五霞丹云和五行丹煞之间有相通之处！二者一法一武，一阴一阳，似乎与传说中的‘天机至阳’大有关联，但要融会贯通绝非是一朝一夕之事。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能找到传说中‘阴阳道’的传承，让法武合一！只是这个道派在大棠末年传承就已断绝，也不知在什么地方还有传人在世。”　　说到这里，祁夫人多少有些惋惜。　　“阴阳道？”　　乔银似乎听完颜康也提起过这个道门。　　祁夫人说道：“是啊，非常古老的一个道门！五行和阴阳都是丹道大派，只不过我们五行道主修外丹，诸如如丹煞，飞剑；阴阳道更擅长炼制内丹，有很多炼丹师和丹方的传承。”　　“我明白了。”　　听了祁夫人的话，乔银似乎隐约感觉到修炼的道路，应该往哪个方向前进了。　　“既然阴阳道如此辉煌，传承怎会就此断绝？只要我们慢慢寻找，必然能有收获！” 第二百九十八章 虚空传讯 “杨树，我这里得到了一枚地元灵丹！你服用下去，看能不能突破到武圣境界。”　　晚上，周府的客房中。乔银请来了最亲信的几个下属，正是杨树，老温，还有老潘。　　老温和老潘同样得到人元大丹，如今已迈入先天高手的境界，向着宗师开始褪变。杨树则在三年前就修成宗师，现在只差一步就能突破武圣。　　“大人，这……太珍贵了！末将如何承受得起？”　　杨树看着瓷瓶中的丹药，神色骇然。老温和老潘同样为之动容，自从跟着乔银，他们这些原本平凡到死的人都是奇遇连连，成就了一番事业。　　乔银则是说道：“再珍贵的东西，也只是对人而言！老杨你的根基最好，我也想借你的突破，参悟一下地元灵丹的奥妙，你就不要再推辞了。”　　说着，他对老温和老潘说道：“我们一起为他护法！”　　“是！”　　二人齐齐应了一声。　　杨树见状，也不再推辞，很快在地上的蒲团上盘膝坐了下来，开始调整状态。　　乔银和温，潘二人也坐在了旁边的蒲团之上。　　放在杨树面前的瓷瓶内，传出阵阵异香。这些年为了发展洋务势力，乔银他们也走了许多弯路，比如让杨树他们修行忍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好在传说中的地阶圣药，能真正让人灵肉合一。杨树服用突破武圣，就是真正的武道圣者，能够使用武道飞剑，将走偏的路重新纠正回来。　　当然，他如果不愿意走这条道路，觉得自己更适合修炼忍术，乔银也不会强迫。比如方皓，还有温，潘二人都决定继续修行忍道，方便办差。　　少时，杨树终于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从瓷瓶中倒出那丸红色丹药，入口吞服下去。　　这一吞，他的脸色很快就胀红了起来！　　随后，大片的汗水从身上涌出，杨树好像变成了一个被打成了筛子的葫芦，再也存不住一点水；直到最后，涌出的汗液竟然变成了血，让人触目惊心。　　这让坐在一边的老温和老潘，都是一阵阵害怕。因为杨树的状态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断气。　　不过乔银和祁夫人交流过，结合自己的修行经验，倒是明白发生了什么。武圣浣血，原本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乔银他们这些正常修炼的人都是用几年才完成。　　而地元灵丹，则是要在短时间内让身体排出旧血，再炼制新血。这相当于将数年的伐毛洗髓缩短到了几天之内，不恐怖是不可能的。　　因此在杨树的血逐渐停止渗出时，他整个人几乎没有了生机，好像在蒲团上坐化了一般。如果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和心跳，可能真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死了？　　不过乔银能隐约感应到，杨树的灵魂已经和肉身融为一体，并没有真正消亡。　　杨树的灵魂同样强大，相当于分神化念的高手。也只有这样的力量，才能向着武圣迈进。　　长夜过去，太阳东升。　　乔银他们一直守在杨树身边，感觉他的生命并没有停止，反而开始有了一点回升的迹象，这才重重的松了口气。　　“好，最艰难的时刻终于挺过去了，接下来只要慢慢恢复就行！只是圣阶丹药就如此恐怖，如果是仙丹岂不是真要把人给撑爆了？看来就是炼制出天元神丹，也需要专门的服用方法来接引药力；否则就是巅峰武圣，九成九也挺不过这一关。”　　看着满身血痂，已经看不出人样来的杨树，乔银对天元神丹的狂热顿时冷静了许多。　　天底下当真没有一步登天的好事。　　“你们二人，就留在这里为老杨护法吧？地元灵丹的药力，足够他这些天不吃不喝，你们只注意安全就行！我还得去准备议会的事。”　　缓和了一下精神，乔银站了起来。　　老温和老潘也拱手应了一声：“是！”　　再过不久，就是第七届议会兴办的日子了。如今朝庭改革了户部，并让泯南有了更大的自治权，乔银自然要把这个基础打得更加牢靠。　　……　　“孙长老，您的扩音筒改良得怎么样了？”　　上午，乔银来到瑚州营。郎先生和孙连城正好都在，同样在为议会的事做着筹备。　　“哎呀，小乔你可算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　　孙连城看见乔银，高兴得什么似的。　　他笑着展示了一下桌上的仪器：“现在收音和扩音已经完全分开，试用正常！只是无线法阵，需要你用六劫的力量祭炼，才能确定是否可行。”　　说着，他拿起桌上的一个小仪器：它尾端连着讯线，一直接到窗户上挂着的纸筒后面。　　只见孙连城对着手中的仪器“喂喂”了几声，扩音筒果然也传出“喂喂”的声音。　　“哎呀，真好！”　　乔银顿时大喜过望。经过半年的完善，这个扩音筒无论是外观还是质量，都比会试大典用的那个还要好太多，声音更逼真，也更响亮。　　“把它挂在会场，这样多少人开会也能听见了！政令传达再也不是问题了啊！”　　“哈哈，不光是开会。”　　孙连城笑道。　　“你忘了咱们当初是怎么构想的吗？这东西最大的功能，是用于远程通话！我这半年主要是完善这个功能，扩音倒是其次。”　　“哦，真做成了？”　　乔银望了郎先生一眼。　　郎先生笑道：“当然，只是老孙这家伙处事太谨慎，总要反复验证到确定没有问题，这才正式申请专利！如今这套仪器已经在衙门里开始试用了。”　　说着，只见郎先生走到桌边，再次按响了一台传讯器。不过这一回，他居然是直接对着传讯器说话了：“喂？帮我接一下会场……”　　传讯器上的纸筒也传出声音：“知道了。”　　少时，纸筒内传出又另一个人的声音：“哪位？”　　“是我，老郎！”　　郎先生说道，“乔大人要视察一下会场工作！你们稍微准备一下，我们下午过来一趟。”　　“好的，我们马上准备！”　　说完后，郎先生便挂上了传讯器，对乔银说道：“看到了吧，以现在的试用来说，这传音器用的相当方便。”　　“等会儿……这传音器，居然就这么做好了？”　　这么会儿功夫，乔银都没反应过来。虽然知道传音器的原理，但这么快就能做成，而且已经开始投入试用，多少有些让人无法适应。　　孙连城笑道：“前些天刚弄出来，能连上的衙门现在才几个，还好没出什么岔子！只是无线传讯法阵，没有你的祭炼，现在不能确定能不能使用。”　　说着，他从旁边的柜子里又取出一套传讯器。　　这套传讯器和正在使用的，看起来没什么太大的不同，唯一的差别就是它并没有讯线。　　孙连城说道：“我们现在用的传讯器，法阵拥有一念生世界的力量，每二三十里设一个中转站就足够了。就是不知道无线传讯，距离能有多远？”　　“……”　　乔银接过孙连城手中的传讯器，好半天都回不过神。因为他实在是太震撼了，这样的传讯简直难以想象，真像是在做梦一样。　　直到郎先生在一边提醒了一下：“小乔，祭炼一下试试吧？行与不行，也好让老孙有个钻研的方向。”　　“好，我这就试试！”　　喘出一口长气，乔银慢慢的退到了椅子上坐下，然后闭目安定神魂。　　郎先生和孙连城也掩上门窗，帮他护法。　　少时，乔银运转大悲还魂经，将所有大喜大悲的情绪全部忘掉，神魂恢复到了最佳状态；随着他瞳孔之中彩光大放，眉心间也睁开一只竖眼。　　“六道轮回，灵魂涡漩！”　　乔银要施展出六次雷劫的力量，要么使用诸天大圣手，但这门道术偏向于战斗。因此他还是需要观想五大魔神，然后用灵魂涡漩绞碎，强行提升念头的境界。　　嗡……嗡……嗡！……　　不过乔银现在对力量的控制非常之精准，如此强悍的道术只在观想之中施展，站在旁边的郎先生和孙连城却丝毫感觉不到任何压迫。　　嗖！　　数个呼吸之后，一枚念头也骤然闪烁而出！　　这枚念头非常巨大，足有一口水缸那么大！念头中流转着彩霞一般，似雾非雾，似水非水的纹理，宛如一颗小小的星辰，璀璨夺目。　　郎先生和孙连城一时都呆住了，他们怀疑是不是圣地的某颗五彩星辰坠落到了尘世？　　因为这枚念头出现得非常玄妙，似乎不是从乔银眉心中遁出来的，而是凭空闪烁出来的。　　这就是六次雷劫的力量，穿梭虚空。　　就在二人发愣的时候，乔银的这枚念头已经渗出了如水如雾的霞光，开始滋润，祭炼着手上的这枚传讯器：确切来说，是祭炼其中马蹄磁铁内的法阵。　　又是数个呼吸之后，这枚念头慢慢缩小，变得只有牛头大，光华也变得黯淡了许多。它重新遁回到乔银的眉心之内，乔银也闭目又恢复了一小会儿。　　最后，他拿过手中的传讯器交给了孙连城：“孙长老，您看看能不能用？”　　孙连城这才回过神，接过了传讯器，打开，然后对着收声仪“喂喂”了两声。　　而另一只手上的那只扩音器，果然也传出了“喂喂”的声音！　　“成了？”　　“这就成了？”　　“哈哈，真的假的？一发入魂？”　　三个人又是呆住了。　　乔银惊叹于孙连城和郎先生他们这些工匠的手段，他们则是惊叹乔银宛如天神般的修为境界。　　还是孙连城最先反应过来，拿着收声筒跑到了院子外面；少时，留在郎先生手中的出音筒再次传出声音：“喂？我是孙连城，听得见吗？”　　“听得见！”　　乔银和郎先生一把夺门而出，终于确定这是真的了，“哈哈哈哈，中了！中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君子怀德 无线传讯器，让乔银他们着实兴奋了好一阵。只是在试验成功后，却又暴露了一个问题。　　有线设备正因为有讯线连接，所以能精准的将信息传送给对方。但无线设备则不然，用一台传讯器发送信息，相应的设备要么都收不到，要么都能收到。　　“还好我没着急申请专利，不然可就糗大了。”　　孙连城倒也沉得住气，一门心思继续投入研究，力求解决这些难题。　　其实改良过的传讯设备，每隔二三十里才用架设一台中转，已经很方便了。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把传讯器布满整个大肃都有可能。　　至于无线传讯，无非是更灵活，特殊的地理位置比较有利，比如战舰。但对于稳定性，保密性来说，目前还是有线传讯更为稳妥。　　乔银对此也不强求。谁好谁不好，要交给实践来检验，他不可能胡乱定论。　　当下而言，传音器就是布置会场的神器。　　会场主席的大案之上，如今都摆放了收音器，两边次席也准备了足够的收音器供发言者使用。会场四周则在适当的地方都安放了扩音筒。　　这让第七次会议的召开更加顺利，交流起来方便，效率更高。　　本届会议也着重讨论了继续开拓洋务的相关事宜。　　乔银在泯南开府，虽然只是形式上的，不过升任总督的宁卫，升任瑚州巡府的周近，还有一系列官员，都拥有了更大的职权范围不是假的。　　因此议会下放权限，让总督下辖各省，州府，县也成立各级议会。省议会还是每年举办一次，州府为半年，县为季度，能更方便的反馈民情。　　同时，泯南还将三级行政做出梳理，明确了由省管辖州府，州府管辖属县的政策。对于个别拥堵的行政区域采取分流，稀薄的区域重新整合。　　如最早和源州一起配合洋务推行的临城府，面积不大，人口却十分稠密，商业繁荣。州府周边更是下辖六个县，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而与之相临的吕州府，面积广大，人口却相对稀少，以农业为主。州府所辖仅一个县。　　对于这种不合理的布局，会议上提出了解决方案，将与吕州相邻的埠阳，四合二县划分给了吕州府所辖。另外的镜水县作为省辖县。　　会议是经过讨论才得出这个结论的，因为埠阳四合两县是商业城市，产业以食品加工为主。吕州地方为产粮区，当地人大多也去这两个县找活干，管理起来更方便。　　至于镜水县，是同样有海港的城市。交给省管理，更方便带动临城和下辖属县的经济发展。　　总之，整改后的行政体系，州府所辖县一般为两到三个。省府所辖州府，直辖县一般不超过五个，架构分布平稳，避免忙的忙死，闲的闲死。　　然后，就是朝庭新设立的各署，司在督府正式立衙，其下各厅局，处所也分别在州，府，县立衙。洋务作为一个完整的架构，终于在泯南成功铺垫。　　从行政上讲，泯南加上瑚州，成为了大肃的一个藩镇，“国中之国”。　　乔银也真切体会到了行政架构上的权力分配问题。　　自从中原一统，皇帝就在二级和三级行政上反复纠结。最开始在县上设郡，郡上设州，结果州牧造返导致国家分崩离析。统一后在县上设路，终究管理不过来，路上又设道，结果节度使造返天下再次纷乱。　　大肃则是借鉴了大戎的行政，重新在县上设府，府上设省，边远的二省再立一总督。政权的确是稳定了一百多年，但也使国家一片死气沉沉。　　“国家太大，当真难以管理啊！泯南，再加上瑚州，相当于两个省，实行二三级混构，倒能清晰明了；等以后时机成熟，再把泯北，粤东二省纳入彀中，那恐怕就到极限了。难道真没有治理整个神洲的办法吗？”　　乔银对开府后的行政架构还算满意，但终究没有满足。因为目前的上限仍旧不够。　　特别是洋务开展之后，各种机构越来越多，事务越来越繁琐。他不能想象若大一个国家，如果全部都发展洋务，得怎样的职权才能管理过来。　　可惜这种事没有答案，只能把眼下的事务发展起来再慢慢探索了。　　行政架构搭建起来，后面的事就好办了。比如马昀想再开一所邮政银行，会议经过讨论之后顺利通过，许多业务也都逐条落实。　　直到最后，会议便探讨了多年前的旧案，也就是未成年人张小三伙同恶童杀害另一个幼童的案件。此案最后下放给了司法署作最终审判。　　立法署当初通过法案，未成年人犯罪收押，待成年后依法判刑。这几名恶童一直关在牢中，今年已满十六，按大肃“男八女七”之例律已经成年。　　于是提刑司对案件审理之后，判处主犯张小三绞刑，另外两名恶人终身监禁！　　判决一出，堂外百姓一片欢呼！报纸也大肆宣传了最终判决，州府人民无不交口称赞。　　数千年的司法犹如一团浆糊，终于在今天见到了一丝光明。　　行刑这天，街上围满了男女老少，目送着张小三被刑车押赴刑场。　　十六岁的张小三已经长得人高马大，一张冷酷的脸如刀削一般，哪怕被绑在刑车上，那双眼睛扫过，依旧能让不少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天生坏种！”　　“瞪什么瞪，以为谁会怕你？”　　“法外狂徒，你死有余辜！……”　　可惜，现在的百姓们已经不会惧怕这种恶徒了。庶民体操让他们拥有了强悍的体魄，不少围观的群众中就有很多是武士，武师高手。　　真打起来，恐怕一个能打十个张小三。　　眼看着刑车将要走到尽头，张小三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发出了最后的咆哮！　　“啊！……不公平，这不公平啊！老子城南小霸王，想打谁就打谁啊！老子就喜欢欺侮人，你们凭什么判老子啊！若有来世，老子绝对不做中原人啊！老子要投胎去东瀛，去安南，回头把你们全砍光啊！……啊啊啊啊啊！……”　　可惜，无论他如何不甘心，现在的律法是不容情的。绞刑架上，张小三结束了短暂而又罪恶的一生。　　“晶儿啊，你终于可以瞑目了啊！”　　刑场之外，一名妇女也随之痛哭出声。她的儿子就是被张小三等人群殴至死的，等了这么多年，朝庭终于给了一个公正的判决。　　“嫂子，快起来！”　　“今天好好办一桌酒，给孩子烧点纸吧！”　　周围的乡亲们也将妇女扶了起来，不少人同样喜极而泣。同时，无边的热忱也在大家的内心升腾起来，那就是对大肃这个朝庭的信任。　　圣人曰：君子怀德，小人怀土。　　君子以道德治天下，小人以乡土风俗要求别人。我吃素，你们也不许吃肉！　　圣人曰：君子怀刑，小人怀惠。　　按律法断案，是为君子；讲人情世故，是为小人。他还是个孩子啊，你何必呢？　　可惜，源州是圣地。　　上下五千年，源州是第一个嘴巴里不说圣人，却在行动上遵守圣训的君子衙门。乔银也相信这绝不是最后一次。　　……　　“老杨，感觉怎么样？”　　盛大的会议结束后，乔银重新回到太平庄。一个月过去，原本因服用地元灵丹虚弱的杨树开始恢复，逐渐变得生龙活虎，真正脱胎换骨。　　“多谢大人挂念，末将已然踏入圣境！最多再修养十天半月，就能回复全盛。”　　杨树兴奋的向乔银拱手，之后当面拉开架势，施展了一套小周天练力拳！这正是乔银当初赠给他的入门功法，如今已然虎虎生威，不可同日而语。　　“喝！”　　最后，杨树猛然气血勃发，一拳捣出！身上血光虚闪，拳峰上隐隐掠过一圈圆轮。　　这正是乔银领悟出来的“诸天造化轮”。　　呼……　　不过杨树现在尚未恢复到圆满，一套功法演示完毕，已然流露出几许疲态。　　乔银连忙说道：“看到你顺利恢复，我就放心了，演武的事不必这么勉强。”　　杨树却异常兴奋，只说道：“大人多虑了，末将现在只是体力欠缺，其他方面毫无牵挂！尤其是精神，当真是前所未有的旺盛，终于明白武圣为何不怕阴邪作崇了。”　　“如此甚好。”　　乔银点点头，对杨树现在的状态也非常满意。杨树现在是真正灵肉合一的武圣，可以血祭武道飞剑，绝对是洋务衙门又一坚强的战力。　　想到这里，乔银不禁问道：“对了，你有没有领悟出‘诸天造化轮’中毁灭与创造的意境？”　　杨树听了，流露出些许惭愧，回答道：“承蒙大人错爱，将本命功法传授于末将！可惜我天资不足，堪堪跨入圣境，并没有一举成就先天。”　　“哎，这不怪你。或许你今后能有自己的机缘，领悟出自己的武道拳意呢？”　　乔银笑了笑。　　杨树已经三十多了，但人总归要有希望，特别是他这种真正从平民发迹的人。　　杨树也憨厚的笑了笑：“大人所训极是，圣人云：‘学者相仿，创者超凡’；创建一门学问，才能超凡入圣，单纯模仿先人，成就必然是有限的。”　　“说得好！”　　乔银眼中顿时一亮，“好你个杨树，这些年进步不小，居然也读了圣贤书？”　　杨树拱手道：“跟随大人多年，岂止是末将，其他将士也多少读了点书，不然哪敢说是大人麾下？”　　“哈哈哈哈，好好好！”　　乔银连连点头，随即取来一口鲨鱼皮鞘：里面正是一口刚刚祭炼成功的血花纹飞剑。　　“杨树，这口剑赐你，你好好修炼！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一定能突破先天，施展出五霞丹云！”　　“是！” 第三百章 老兵不死，也未调零 年中，泯南又一次迎来了夏收。　　随着乔银开府，洋务也真正取代了旧有的行政体制，在泯南深深的扎下根来。　　除了各署司在源州相继成立，洋务衙门也将招揽和培养的各奇人异士进行了合理分配。总的来说，大约分为了阵，丹，符，器四阁。　　阵阁，顾名思义，是以钻研镌刻阵法为主的机构。如祁小怜推演出的五霞丹云阵，孙连城推演出的传讯阵，丘小珍推演出的风轮阵，水轮阵，都在专门的学馆中记录，传授，然后继续推演，完善。　　丹阁，设立在医疗合作社，是炼制丹药的机构。从最早的熊胆大力酒，虎骨膏，到现在的地元灵丹，养胎丸，包括从西方引进的输液医疗法；郎先生等方士，还有他从东瀛请来的顾问藤野先生，都对研修起到了极大作用。　　符阁，最为神秘的机构。爆炎神符，还有现在的电磁起爆符，都是在这个机构中传承。这也是东瀛心心念念，却一直求而不得的神通传承。　　器阁，也叫外丹，则是最为普及的机构。从采矿到冶炼，从凡品到仙器，这个机构是分支最杂，人员最多的，弓箭，刀枪，机械，用具最全，几乎无所不包的所在。　　介于炼器产业的包罗万象，也促使它成为了大肃最开放，与各国交流最频繁的部门。像东瀛援建的华进造船厂，就为大肃培养了许多工程师和技术工人。　　原本大肃聘用的东瀛工程师，合同通常在两到三年，技术工人一到两年。但很多东瀛人也选择续签合同，依然在大肃工作，因为这里有足够吸引他们的地方。　　比如改良后的磁英表，就是诞生于器阁，算得上是西学东渐的典范了。　　只是，乔银对物美价廉的磁英表仍抱有遗憾。　　“磁英表虽然好用，但跳过最基础的机械构造，直接用法阵弥补了性能的不足，终究不是正途！不把这个缺口补上，洋务的上限必然受到制约。”　　连擅长打造精密仪器的东瀛人，都无法复刻出机械怀表！这样的结果再次震撼到了乔银。　　站在港口边，感受着秋后夹杂了一丝微凉的风，乔银心中已然做出了决断。　　他马上就要出海了。　　这是丁忧三年后的再次远航。只要条件许可，乔银要像引进东瀛造船厂这样，把西方的各式产业都引入大肃，尽可能抹平短板。　　别人能造的东西，我大肃必须也能造。这是作为大国最根本的底气。　　重阳之后，乔银终于过完二十一岁生日。　　泯南的气候总是在某一天突然凉下来的。明明昨天还穿着短衫，晚上就转了风向，今天一早就得穿上厚衣，每每让人措不及防。　　源州港口，瑚州营三艘铁甲大舰也再度乘风起航，出海向南而去。　　如今的洋务战舰早已今非昔比，大舰上的铁甲威风无匹，彰显着一股大国气象。当然这也得益于越来越完善的蓝银风车，不然光凭海风很难驱动这样的战舰了。　　瑚州营依然是宁远带队，主舰瑚州号上藏有源州的镇州之宝“朽木树妖”。每年出海，朽木树妖都会向蓝银岛送出近十万户流民，可谓是惊天壮举。　　乔银这次没有单独带队，而是蹭着宁远的船一同出海。以他现在的神通，只要在造化葫芦里准备一艘小船落脚，几乎可以游遍世界。　　“如今咱们的舰队真是气派。”　　整整三年没出海，乔银感觉自己都和现在的洋务舰队有些脱节了。　　瑚州号不光装上了铁甲，而且船体同样修缮一新。加上贮物，炼水技术的成熟，现在的航海条件，就算没有朽木树妖也能舒舒服服的远洋。　　“是啊，我都很难相信，咱们的洋务能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宁远站在甲板上，望着前方的瑚州岛。当初他们第一次出海的情景还犹在眼前。　　瑚州岛一战，是乔银他们这些新秀发迹的开端。　　那时的瑚州，还只是半荒半蛮的海盗窝点，让人闻风丧胆。如今的宝岛却早已变得繁华而文明，人口更是超过三百万，比源州府还要多。　　曾经落魄的种棉人周近，更是一路做到了瑚州巡府，成为一方封疆大吏。　　在他的治理下，瑚州之繁华几乎不输于源州府。省城瑚中府人口达到八十万，瑚上，瑚下两座大府一北一南，人口也将近五十万，经济无比繁荣。　　因为瑚州有后发优势，人口分布最为合理。从事农业生产的人只有三成，超过三分之二的居民生活在城市，从事生产和服务。　　“物鼎繁华，民多豪富”，这是对瑚州的真实写照。　　这一切的变化是如此之大，前后不过十来年。　　乔银欣赏着瑚州沿岸的风景，不绝间天色渐晚；舰队在瑚州岛南岸停泊下来，山脉南麓的森林依然茂密如故。　　这处山脉，是大肃的南方雨极，降水丰富堪比热带雨林。这里已经种下了许多移栽过来的蓝陀松木，有金有银，是中原百年之后崛起的火种之一。　　各艘大舰上，也再次燃起炊烟，生火做饭。熟悉的海上生活让乔银无比怀念。　　“如今的电磁锅热力更足，一次雷劫之后，可以连续供热三十六天！平摊到一日三餐，一口磁铁应该够用大半年，燃料问题算是彻底解决了。”　　宁远现在又成了老大哥，给乔银介绍着现在的航海生活。　　电磁铁的力量并非无穷无尽，不过耗费完电磁之力，可以放上金石台再次雷劫。　　“至于贮物的忍者卷轴，原来这种纸质中含有一种黑矅石，属于阵法和器法的结合品。这种材料大肃没有，不过可以从东洋其他国家买到。”　　“咱们洋务衙门真是厉害，什么东西放进四大阁，都能给你研究出来。”　　乔银听了，自然很是得意。　　哗啦……　　而在甲板边上，幕僚们也一如既往的在炼化净水。　　只是现在的幕僚，很多都不止是招募的修士了，相当一部分是从“赡役堂”学成归队的残疾老兵。瑚州号的老兵何成，就曾经是乔银麾下的水手。　　当年攻打黑云寨，一举剿灭了盘踞在瑚州岛的海盗。但一将功成万骨枯，任何的大胜仗，都会有将士牺牲，更会有人残废。　　自古以来，伤残军人都过得非常落魄。好在在洋务衙门推行新政后，给了他们基本的生活保障，但区区一口饱饭如何能抚慰这些曾经的热血男儿？　　直到乔银建立了赡民堂，开始民正言顺的传授道术，才让这些人重获了新生。　　半年不见，何成的神魂波动似乎修炼到夜游的层次，借助两件法宝的威能，炼化净水早已轻车熟路。和他一起的老兵们同样不落人后，认真的干活。。　　在他们的努力之下，一桶桶的净水被炼化出来，成为了海员们的生命之源。　　“小银，真有你的！”　　看着这些努力当差的老兵，宁远也是颇为动容。乔银就是如此的体察人心，他一直是真正为民所想，然后用实际行动推进社会的进步。　　“这，只是我应该做的。”　　乔银也颇为欣慰的看着这些老兵，他当然知道人真正需要的并不是同情和怜悯，而是重新站起来的力量。尤其是这些为国为民流过血的军人。　　如今他们又有了重新出征的能力。　　老兵不死，也未调零。　　次日天明，舰队再次出海，一路驶入南大洋，士气高昂。　　终于远离了陆地的繁华，曾经熟悉的气息也重新包裹住了乔银。　　乔银非常沉醉这广阔无垠的海洋，他甚至不愿意进入小千世界休息，反而就在海船上呼吸咸湿的海风，欣赏着大舰乘风破浪的前进。　　经过多年的远洋，宁远对南大洋的航线非常熟识。改良后的铁甲舰航速超过三十节，在季风和洋流的推进下顺风顺水，航行得无比顺畅。　　短短四十天，他们就来到了曾经的海洋尽头。　　“小银你看，前面就是擎海群岛了！”　　“哇！”　　放眼望去，只见前方隐约浮现出一大片郁郁葱葱的陆地，和乔银记忆中的情景简直天壤之别！南大洋上，竟然有了这样一处绿洲。　　这里就是擎海群岛。　　舰队靠近的海岸，分明已经是一处海港，有栈桥，有趸船。岸上更是有道路，有房舍，有驻守的官员和士兵，更有不少来来往往的行人。　　更远处，则是一片绿木葱郁，各种热带果树，藤蔓，花草铺满的整个世界；花团锦簇之中，耸立着一座座低矮的塔楼，交错着平展的道路。　　和宁远他们一同登上岸，乔银依然忍不住的四下张望，怀疑是不是提前来到了蓝银岛？　　宁远笑道：“不相信吧？这一切都是小怜的功劳！为了炼土造岛，她这几年可是吃了不少苦。”　　乔银回过头，望了身边笑吟吟的小怜一眼，忍不住一把就抱住了她！　　小怜顿时脸上菲红，微微挣扎了一下。不过乔银的力气实在太大，根本挣不开。　　“小怜，谢谢你！”　　乔银踩着脚下厚实的土地，由衷的说了一句。　　擎海群岛有多大？　　单是一座主岛，就相当于一座州府！它们加起来，相当于硫夏那样的海上小国。　　要炼化这样多的土，小怜势必要在岛上驻守许久，忍受长年的孤寂。即便是隐士，这都是很难做到的，但她就是坚持下来了。　　乔银知道，如果他不能从海外带回香料种子，让珍奇异宝真正在擎海群岛上生根发芽，他就对不起驻守海岛的小怜和将士们。　　“小银姐姐，我喘不上气了！”　　小怜过了好半天，才终于说了一句。　　乔银也终于回过神，连忙松开了手：“啊！对不起小怜，我是太激动了！”　　宁远他们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三百零一章 统而不治 登岛之后，乔银在擎海群岛好好的浏览了两天。　　曾经的岛礁光秃秃的，只够远洋的海员们上岸放放风而已。如今却早已铺上了厚厚的土壤，并且在繁茂植被的覆盖之下，真正稳定了生态。　　擎海群岛位于赤道，每年两次信风过境，都会迎来来雨季。这里的降水量极大，终年无冬，热带植物生长之快，短短数年就出现了一片片密林。　　这样的气候不利于粮食种植，不过很多经济作物特别适合。哪怕香料，药材尚未引种，但甘蔗，椰子，热带水果已经广泛移栽。　　甘蔗的丰收，让擎海群岛成了大肃最大的产糖基地。糖也从奢侈品开始走进千家万户。　　因此擎海群岛的主岛，也被亲切的称呼为“糖岛”。　　糖岛方圆百里，比源州府还要大，甘蔗园更是超过万顷。另外的几座“椰岛”，“胶岛”也都有数十里的广阔，只是引种的椰树和橡胶尚未成熟而已。　　岛屿周边的浅湾内，还隐藏着最大的秘密：乔银在好望角收集的血珊瑚，都在这里培植。　　血珊瑚是能够替代武圣精血，炼制外丹的圣药。洋务衙门现在能一套一套的钻研打造血花纹剑，没有血珊瑚的支撑，哪来这么奢侈的供应？　　这一切的幕后功臣，除了祁小怜，还有一位几乎不引人注目的高人：胡三娘。　　胡三娘和卢源一样，都是为人低调，却身怀大能的人。卢源已跨入巅峰武圣的境界，胡三娘也同样渡过雷劫，圈养之术到达了一个新的层次。　　正如郎先生所说言，胡三娘的园艺不在他之下，而且还精通郎先生并不擅长的御兽之术。血珊瑚这样的奇异灵物，也在她的圈养下旺盛繁衍。　　乔银根本不用怀疑，如果真能把香料，甚至元牝天珠引种过来，胡三娘也能圈养成功。　　当然，前提是要守护住这片擎海群岛。　　擎海群岛的价值，已经变得无可比拟。　　因此这片岛虽远在海外，但行政上却已隶属于瑚州省。这里设有一位知府，两位知县，还有退伍海员们带着妻小落户，常驻人口就已超过三千户，总人口接近两万。　　“曾经的荒岛，如今变成了宝岛！等再过几年，引种的树长成结果，那又是什么气象？若是能把香料也引种过来，还有元牝天珠，这里完全就是小西天了！”　　乔银对擎海群岛的发展非常满意，但仍旧不满足。但凡是好东西，他是即要又要还要。　　介于海岛已经开发，所以祁小怜这次只修补了几处水土流失的地方，不用留在岛上驻守了。　　乔银也祭炼了一下当地作物的“谷神一窍”，不单是甘蔗，椰子和橡胶树，就是血珊瑚虫都被祭炼了一些。若是能培育出良种，那将又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几天后，舰队从港口出发，一路向南。跨过赤道后，驶入了清澈明媚的南大洋。　　然后又经过近两个月的航行，乔银终于再次看到了日思夜想的蓝银群岛。　　“哇，这里也发展得这么好了？”　　舰队停靠时，蓝银岛的港口已是非常齐整了，同样是趸船栈桥一应俱全。港口远处，有整齐的房屋和街市，甚至还有塔楼。　　乍一看，还以为来到了大肃的某个沿海行省。　　宁远笑道：“你丁忧的这三年，我们可是每年都运送七八万户的流民在此安顿，如今人口已经超过八十万！加上这次带来的人，基本上能把‘北岛’的沿海全部填满。”　　“看来，我是错过了最精彩的时刻啊？”　　听着宁远的介绍，又看着繁华的港口，乔银在兴奋的同时，也多少有点遗憾。　　大舰靠岸后，宁远并没有停留太久，而是放下牙舰，然后用起重机将“朽木树妖”放入其中。乔银也跟着他一同乘上牙舰，继续沿岸滩驶去。　　北岸是蓝银岛开发最早，如今最繁华的所在了。这里早已和当初判若两地，房舍稠密，道路齐整，只在滩涂的某些地方依稀有着当年的印记。　　蓝银岛也设立了州府，府下有县，县下有乡镇。由于具备后发优势，随着经济发展，现今的农业人口同样只有三成，大半人口都在城市生活。　　所以蓝银岛人口总量不多，但因为集中，州府日益繁华。坐落于北岸的行政中心“新源府”人口超过十万，各行各业应有尽有，一扫曾经的孤寂荒凉。　　牙舰绕到西岸，这里也仿效瑚州设立了“上，中，下”三县。不过蓝银岛比泯南还要大，西岸尤其漫长，而且作为畜牧区开发较晚，所以尚未发展起来。　　如今岛上安置的流民，北岸二十多万，为农耕区；西岸六十多万，从事畜牧。　　最后，牙舰来到蓝银岛的南岸。　　此处尚未开发，还是一片原始地茂，不过经多年考察，这里的雨热气候比北岸还要好上几分，适合作为农耕地。　　“好，就是这里了。”　　宁远挥了一下手，一道清光打开。麾下的各级干部们也很快带着一户户村民登陆。　　乔银也跟在一起，适时的帮一下忙。　　迁徒流民是最繁琐的差事，三年丁忧让乔银在业务方面有些生疏。不过他法力高强，又有造化葫芦携带的诸多物资，却是方便做很多事。　　这次宁远迁徒来的流民，又是八万户，超过二十万人。这样庞大而繁琐的工作，被他安排得井井有条，才一个多月就将各个村，乡镇，县行政驻地落实。　　直到忙完，时节已是到了年底。乔银也随他一同乘着牙舰，沿蓝银岛东岸向北返程。　　……　　“蓝银岛的人口，终于过百万了啊！”　　将朽木树妖内的人口和物资输出一空，宁远也卸下了重担，“等明年再来，就开始朝‘南岛’迁徒人口！还过个三五年，底子也就打下来了。”　　如今‘北岛’的北，西，南三岸都已有大肃人落户，只有东岸作为林业区保留自然面貌。随着人口世代繁衍，以后就算不再大量迁徒人口，他们的子孙后代也能继续朝内陆开发，若干年后越来越壮大。　　“三五年，一晃也就过去了！真想尽快看到那一天。”　　如果没有朽木树妖这样的神器，别说三五年，哪怕三五十年，甚至三五百年都未必能开发出现在的程度。　　有了北岛的发展经验，南岛的开发自然势在必行。对于蓝银群岛，宁远现在比乔银更加熟识，乔银也由衷感到高兴，还有十二万分的期待。　　洋务衙门无一不是厉害角色，像宁远这样军政民政一把抓的人越来越多了。　　不过乔银对行政机构，依然有独到的见解。　　“蓝银群岛的体量倒是非常适宜，我觉得可以参考现在的泯南，用两层半的组织架构最为合适！这样行政效率高，即不臃肿也无疏漏。”　　“不错！”　　宁远对乔银开府的成果，也是由衷的佩服，“只是在海外设立总督，朝庭怕是不好安排？皇上可找不着第二个像你这样，既有本事，又能放心封疆的王公了。”　　乔银笑道：“这好解决，随便找个王爷，遥拜一下也就是了！反正我在泯南开府也是统而不治，责权都由议会代劳。我可不是权力狂，也没精力管这么多事。”　　“的确。”　　宁远发现，这是个顶好的选择。　　二人办完了差事，边聊天，边乘船沿途欣赏风景，当真是轻松惬意。　　时近年关，已是大肃的冬天，但在南方却是“夏季”。蓝银岛东岸还保留着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雨林，以及遍布沼泽的泥地滩涂。　　直到一天后，才在东北角又看到新建的营地，房舍，以及由郎先生扦插出来的蓝银松幼林。　　东南信风已经开始登临南岛，湿季即将到来。　　乔银站在船头，看见在营地边忙活的郎先生：“哎，郎先生！咱又碰面了？”　　“哈哈，你们来得正好！”　　郎先生还是那副忙碌的模样，每年上岛后打理林园已是他的生活习惯。　　因此看他如此兴奋的模样，乔银倒也不觉得奇怪：“怎么了郎先生，难道又发现什么宝贝了？”　　说着，他和宁远一个腾跃，就从牙舰掠到了十丈开外的滩涂之上。　　“让你说着了！”　　郎先生哈哈大笑，一手拿着一截木头：左手是一截杯口粗细，三尺多长，断口处金丝隐现的“蓝陀金木”；右手则是拿着一截碗口粗细，一尺来长的蓝陀银木。　　不等发问，郎先生就说道：“还记得朽木树妖吗？我在这里布下了金石台，不知耗费了多少幼苗和精力，今年过来一看，当真就成了两个！”　　“什么？”　　“朽木树妖！”　　乔银和宁远对望了一眼，随后不自觉的又望了牙舰一眼，最后把目光放在了郎先生手中的两截木头上。　　“您是说……这两截木头，是在金石台上经历了雷劫，诞生了小千世界的朽木树妖？”　　“是啊，不然我凭什么这么高兴？”　　郎先生兴奋得手舞足蹈，伸手将那根长的“棍子”插在泥滩上，之后抬手示意了一下。　　“可惜，以我现在的修为还不能将之祭炼。小乔，你神通广大，将之祭炼出来，我早就想快点进去看一看，里面是什么样了！”　　“哈哈，您不怕再被关进去？”　　乔银不由得调侃了一句。　　郎先生丝毫没有介意，反而笑道：“怕？有你这样的人物，我还用得着怕它？”　　要祭炼小千世界，需要一位巅峰武圣和一位四次雷劫的鬼仙才能办到。以前的乔银为了救他，那可是煞费苦心，但现在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乔银一个人，就是巅峰武圣，更是五次雷劫的鬼仙。 第三百零二章 两方小世界 三尺多长，杯口粗细的“朽木树妖”，棍子一样插在泥滩之上。　　乔银也伸开手掌，对准了这根“朽木树棍”。　　只见他身上气血勃发，骤然间直冲九天，轻而易举就提升出巅峰武圣的意境！　　考封之后，乔银的武道似乎又有了精进。无论是自身拳意，还是伪数佰手都更加纯熟，施展起来游刃有余，完全不弱于当年的祁云伟。　　更何况，他还有圣铠作为辅助，哪怕一直持续在这个境界都不在话下。　　宁远看着乔银，心中也是一阵羡慕。西洋的圣铠如此神奇，但凡是修士都难免心动。　　嘀！嘀！嘀嘀嘀！……　　随着五滴散发着清香鲜血从乔银的指尖渗出，之后便如子弹般打在了“朽木树妖”上。　　当！当！当当当！……　　明明是木质的树妖，却被这五颗血撞出金石般的声响！鲜血被木质吸收后，乔银的眉心也遁出一颗牛头大小，流转着五色云霞的念头。　　云霞如同流动的浓雾，滋润着这株树妖。　　少时，乔银便挥了一下手，一道清光凭空浮现！　　“开！”　　前后不过十息，就将之祭炼成功。　　这道清光浮现出来，虽然十分淡薄，但果然和朽木树妖，造化葫芦的清光一样。　　“真的，真的是小千世界！”　　乔银对这样的感觉再熟悉不过。　　特别是他的腰间还挂着造化葫芦，本能的被这道清光排斥在范围之外。　　宁远倒是见怪不怪，只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进去看看呗？多几个这样的宝贝，以后无论是迁徒流民还是运送物资，都能更方便！”　　说着，他一头就钻了进去。　　“好！”　　乔银也将造化葫芦先解下来，之后眉心闪烁：只见一名大汉出现在了他身边。　　“夜叉王，你保管好我的法宝。”　　这名大汉，正是五大魔神之一的夜叉王；乔银将之观想出来后，便将重要物品放在了他手上。　　夜叉王也微微拱了一下手：“尊命！”　　如今的魔神，似乎有了一丝灵性。　　做好准备，乔银便和郎先生一同钻进了清光之中……　　“这……就是新诞生的小千世界？”　　钻入这道清光后，乔银只感觉眼前一片模糊，就好像在夏天的正午突然进入到了阴暗的洞穴，视线一时都没能调整过来。　　而最先进来的宁远已经围着这方小千世界走了一圈，重新回到了入口处。　　郎先生差点与他撞了个满怀：“咋这么快？”　　呼吸之间，乔银也终于稳住目力，开始看清这方世界是什么样子。　　和造化葫芦比起来，这个小千世界更加混沌：光线阴暗，就好像日头已经落山后，只能看到宁远和郎先生的剪影。　　因为是天然形成，它的地面也凸凹不平，如同光秃的沙石荒地。　　用神念扫射了一下，乔银发现这个小千世界非常之小，大约只有半晌；“天”同样似穹庐般罩下，但最高的穹顶处只有三丈来高。　　这多少让人有些失望。　　宁远说道：“成是成了，可这未必太小了点吧？半晌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给那些散修倒是够用，可拿来迁徒流民太勉强。”　　郎先生也有些尴尬：“是啊，我也没想到它里面居然只有这么点？看来还是得用成材的蓝陀银松拿来淬炼，这种小树实在难堪大用。”　　“哎，也不尽然。”　　乔银倒没有过于纠结，毕竟这也是个小千世界了。小千世界的功能很多，除了储物，还能用来炼制法宝，他的心中已然有了一些打算。　　“我们再看看另一个吧？”　　“好！”　　很快，三人从清光中钻了出来。郎先生拿起了另一截粗短的朽木树妖，乔银也再次勃发气血，将鲜血渗入其中，然后遁出念头将之祭炼。　　少时，这株朽木树妖也祭炼成功。　　于是乔银再次挥手，一道清光随之浮现：这片清光，却是比刚才的浓郁一些。　　三人再次从清光处钻入，顿时眼前一亮！　　眼前的景致，比之前的那方世界清明了少许，有些造化葫芦的感观了。尽管也是灰暗蒙蒙，如混沌未分，但大家彼此都看得清对方，光线自然。　　脚下，同样是光秃秃的，坑洼不平的地面。　　不过乔银再次用神念扫出，发现这方世界大了不少，哪怕比不上造化葫芦，但方圆也有二三里；天似穹庐，笼罩四野，最高的穹顶处足高九丈九。　　“这个，倒还不错！”　　宁远照例围着小千世界的边缘走了一圈，这回多少有些趁他的心意了。　　郎先生也笑道：“是啊，还真是奇哉怪也！那根蓝陀金木里面那么小，这截蓝陀银木反而大上这么多，当真是树不可貌相，水不可斗量。”　　乔银则是说道：“这种小的朽木树妖虽然不能拿来迁徒流民，但存贮物资是绝对够用了！而且那根蓝陀金木另有它用，可以拿来制作人皇幡的旗杆……”　　“人皇幡？”　　宁远和郎先生都望向了他。　　乔银说道：“是啊，人皇幡！如今皇上修为有成，我观其龙气，已然有大势将临，只是要承载这份大势并不容易。如今天降朽木树妖，或许也是天意？”　　“嗯……”　　“再去看看！”　　很快，三人一道钻出清光，来到了外面。　　地上，那根三尺多长，通体笔直，截断处隐现金丝的朽木树妖依然稳稳的插在那里。　　乔银上前将它拔了起来，拿在手中掂了掂：虽是木头，可它的重量却非常之巨，宛如一大根血纹钢，沉甸甸，冰凉凉，无比坚韧。　　蓝陀银松本来就是堪比精钢的木材，经历雷劫，蜕变为妖，其质地当真不弱于血纹钢了。而且它还兼具柔韧，能媲美软玉弹钢的天材地宝。　　可以说这根蓝陀金木，就算没有诞生小千世界，拿来打造兵器，也能造出人仙级别的弓箭。　　乔银将之拿在手中，微微施展几试短棍棍法，当真颇为趁手；之后他拳意一动，气血陡然冲入云霄，手指上再次渗出五滴鲜血渗入其中。　　同时，他的神魂也猛然一阵发力，将这根“蓝陀金棍”摄拿了起来！　　“嗨！”　　这一摄拿，蓝陀金棍终于悬浮起来，把郎先生看得都呆住了，眼珠子差点要瞪出来。　　小千世界，是不能用法力摄拿的，因为它是一方世界！　　但乔银现在居然就用蛮力，直接把这方小千世界生生拿了起来，如何不让郎先生惊骇。　　“还好这方世界很小，大约相当于那艘钢铁巨舰的质量！我虽不能搬山填海，不过万鼎之力还是有的，不知宜亲王和完颜康能不能做到？”　　乔银的脑子里，不由得想起了完颜康的那艘巨舰。　　之后，他猛然运转起神魂，将念头再次洗炼！神魂的力量也骤然爆涨，力量猛烈提升。　　“灵魂涡漩！”　　嗡……　　乔银的念头在洗炼之后，瞬间又踏入了六次雷劫的境界，无论是力量还是气势，都拔高到了一个无与伦比的地步；之后摄起蓝陀金棍猛然一遁！　　唰！　　郎先生和宁远不由得眼前一花：因为这棍蓝陀金棍，竟然凭空消失了！　　确切的说，它是破开空虚，直接穿梭到了二三里之外的海面上。　　“怎么……”　　“可能？”　　这一回，不光是郎先生惊骇，就连宁远也骇然了。因为乔银真的完成了梦寐以求的探索。　　以道术驾驭法宝，飞行，穿梭虚空。　　唰！　　只见穿梭到海滩之外的蓝陀金棍，稍稍一个停留，眨眼间就重新回到了乔银手上。　　乔银也长长的喘出一口气，神魂很快衰弱了下去。他的额头上也渗出一片细密的汗。　　“小银，你这是……”　　看着手执蓝陀金棍的乔银，宁远半天说不出话。　　“你竟然能驾驭小千世界，穿梭虚空飞行？穿梭之时，小千世界里还能住人吗？如果可以，那岂不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遁天入海，无所不能？”　　郎先生则是站在一边，微张着嘴，整个人已经麻了。　　乔银这个人，早就超出了普通修士的理解范围。就算他现在真的飞升了，成了神仙，郎先生也不会感到诧异，或者说懒得浪费感情。　　乔银则是调整了几个呼吸，这才平复下来。　　他说道：“哪有那么容易？想要驾驭小千世界，至少要有摄拿它的力量，而且穿梭起来极其辛苦，这对小千世界本身的寿元似乎也有影响？除非是危急关头，这样的能力可以拿来逃命，真正飞天遁地还得是专门的法宝。”　　乔银现在只能驾驭这个最小的小千世界，而且施展起来消耗极大。要想真正用法宝穿梭虚空，还得渡过六次雷劫，眼下还差了一点。　　“这，已经够逆天了。”　　宁远长长的吐了口气。他对乔银渡过六次雷劫，丝毫没有怀疑，只是不知道是早点还是晚点。　　郎先生也回过神来：“这样说来，小千世界也并非是越大越好？如果能制造一个更小的小千世界，专门拿来炼制虚空法宝，岂不是物尽其用？”　　“对呀，这倒是个好思路。”　　乔银发现，这郎先生当真是格物高手，看到一件法宝就能联想到更多用途。“可惜，这种法宝天生地养，未必能按我们的心思长出来？”　　“事在人为嘛！”　　郎先生说道，“我们这次能得到两个小千世界，可能再过几年又能得到两个！有大的，就给衙门造福民生，若是太小，正好给你拿来作法宝。”　　“好，一言为定！”　　乔银也听得很是兴奋。　　要是真有这样的法宝，以后就真正方便了，探寻整个世界不再是梦。 第三百零三章 二下西洋 乔银等人回到北岸州府时，已经是除夕了。　　蓝银岛如今的首府“新源府”，寓意是希望这里能像源州一样兴旺发达。　　南方的四季更替与大肃全然颠倒，现在是一年中最温暖的时节。不过蓝银岛最热的月份，也只相当于大肃的春末，即无严寒亦无酷暑。　　气候的迥异，却掩盖不了大肃人过年的热情。除夕的新源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这座人口超过十万的大城早已不似早年那般孤寂了。　　成片的房屋，塔楼，街市，院落，明亮的灯火，熙攘的人流，标志着大肃已在这海外之地上生下了根。身处其中，与内陆故乡一般无二。　　乔银是看着这片岛屿从无到有发展起来的，心底的那份喜悦与自豪难以言述。　　由于地广人稀，物资充足，新源府的经济很是繁荣。　　内陆有的新兴产业，如邮政，电讯，包括大小规模的工场，这里全有。　　加之蓝银岛远离政治中心，没有历史包袱。在内陆连皇帝都要想方设法才能建立的通讯产业，这里说建就能建，发展得一片蓬勃。　　通讯彻底颠覆了传统的经济格局。在古早时期，商人往往一年甚至几年才能做成一笔大的生意，跨州跨省联络极为困难。　　如今只需发个讯息，有什么生意随时可以联系。精明的商家甚至一天能谈成好几个项目。　　商业效率的提升何止百倍，社会财富的运转自然也水涨船高，这是古人无法想象的。　　而且蓝银岛作为最先建立银行体系的试点，本身白银稀缺，因此形成了不同于内陆的虚银本位机制。　　蓝银岛的货币几乎全是纸币，民众也认可它的价值。因为经济规模有限，银行也能控制住货币信用，没有发生北肃那样的恶性通胀。　　这自然给了乔银很大的启发。　　“金银这种东西，本质上也只是作为一种货币上的认同而已，只要有合理的运营方式，内陆以后也能采用虚银本位，甚至是虚金本位！毕竟值钱的永远是商品，而不是货币本身。”　　大肃现在的白银贮备略有增加，约有两亿九千万两。这是通过各种手段慢慢汇集起来的，当然也有少量是由炼钢厂提供的伴生白银。　　钱现在的确足够流通，但实际上支撑洋务的只有泯南。单单一个省就需要这样多的白银，如果经济规模继续扩大，需要的钱简直无法想象。　　所以把货币完全向虚银本位过渡，是一个必要的过程。　　只是这种构想想要实现，操作起来肯定不容易。就当前情况来看，虚金本位和实物本位只适用于闭关锁国的状态，对外贸易依然得用金银。　　所以解决货币问题的方法，一是对内采取虚本位制，金银留作外汇贮备。　　第二种办法，就是主导整个世界体系，将所有贵金属都拒为已有，使全世界都认可，也必须认可大肃的货币作为锚定物，最终解决通缩。　　不过这个构想过于疯狂，乔银还没有这样的实力。他连中原都没能收复。　　“这些事，只能寄托于后人了！要相信后人的智慧。”　　于是在蓬勃的发展之中，乔银走访了一些当地的孩子。他看到了曾经那个熟悉的身影，一个扎红头绳的女孩。　　她叫小红，是第一批迁徒到蓝银岛的居民。这么多年过去，小红已然长成大姑娘了。　　除了刚上岛的两年，蓝银岛的口粮一直比内陆充足。而且这里不光有农场，更有牧场，孩子们经常能吃肉喝奶，因此长得一个比一个高。　　小红就颇有点乔银当年的风采。不光人出落得水灵，而且身材高挑，手长脚长，看着特别精神。　　其他的孩子们也毫不相让，很多半大小子就比他爸的个头还高了，哪怕脸上还满是稚气。　　“不错，这才是我天朝上国应有的气象！”　　看着这些孩子，乔银打心眼儿里喜欢。天朝就该有天朝的样子，反正他不能理解那种以矮为美的思维是怎么诞生的，中原千万不能被带歪。　　这些孩子，就是未来的希望。　　小红不光学习优异，还是天生的练武奇才。乔银当年返回内陆时，她就已经是武师境界，如今更是毫无意外的踏入先天之境。　　小红绝对是这些孩子中最具代表的了。庶民有了良好的成长环境，其能力，见识完全不在贵族子弟之下！乔银用事实打破了血统优越的谬论。　　这些孩子从蒙学毕业后，男孩大多数会服兵役，进讲武堂继续深造。而女孩则比较可惜，她们大都会早早嫁人，在家中相夫教子。　　“小红已经找到婆家了，可能过几年就要嫁人。”　　丘小珍对小红的印象也很深，当初就是她的启发让丘小珍灵光一现，做出了蓝银风车。　　“唉，可惜！”　　对这样的结果，乔银只能抱以叹息。　　其实不光是小红，他的嫂子小宁也选择了早早嫁人。虽然这几年开始出来当差，不过这些女孩选择的也大多趋近于文职，不像乔银这样激进。　　几千年形成的习惯，不是短短一代人就能纠正的。乔银无法改变整个大肃的思想观念。　　“希望有一天，我们中原人的思想能解放出来吧？我们读书习武，获得力量，绝不是为了在这一亩三分地上争个你死我活，我们要开拓的是整个世界。”　　……　　大年之后，湿季降临。　　强劲的信风，将一艘铁甲牙舰送往了辽阔的南大洋。　　率领牙舰的正是大肃洋务第一人，乔银。还有一路跟随他最亲近的部下杨树，老温，老潘，以及一百名武师级别的海员。　　南大洋的这条航路，对乔银来说已经不再陌生。而且大肃与安南签订了好望角的过境条约，宁远他们也过来拜方过，证明条约是生效的。　　金蟾吐珠的拳意，还是宁远在好望角观赏到枪虾，由此顿悟出来的。　　不过宁远的任务以迁徒流民为主，加之地缘不熟，并没有越过好望角。这个任务，自然还是乔银来完成最为合适　　乔银现在的神通已经站在了世界的顶点，起码在已知世界是这样的。不过他仍旧没有高调行事，毕竟西方世界形势复杂，依然需要谨慎对待。　　蓝银风车飞快转动，牙舰乘风破浪一路前行。　　出海之后的第三天，离蓝银岛已经超过两千里。　　晚上抛锚休整。乔银在甲板上观赏着海景，一个声音也从遥远的海上传了过来，顿时打断了他的思绪。　　“小银！”　　“这声音……是小尤？”　　乔银心中一动。　　顺着大海望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果然看见一队背鳍从海上游过来；之后一头巨大的虎鲸飞跃而起，将海上带起了一片海浪！　　“小尤，真的是你！”　　乔银一时喜出望外！　　虽然这头虎鲸比三年前大了太多，但依稀能认出这就是小尤。　　“哈哈，小银！”　　虎鲸重入水中后，顿时飞出了一个穿着黑白相间衣裙，年纪半大的小女孩，飘然上船，一头扑在了乔银身上！　　“小银，想死我了！”　　“我也想你呢！”　　乔银心头火热，也伸手抱住了小尤！感触到她身体上的凝实感，不由得又放开看了一眼。　　“你突破鬼仙了？”　　“是啊！”　　小尤非常得意，退后几步，还转了个圈，“你离开之后，我可是很用心修炼的！不过我刚突破没多久，还没渡雷劫，但也算是人了吧？”　　小尤吸收过乔银渡给她的纯阳之力，现在的神魂也非常强大，且坚韧。凝聚成人形，也非常的逼真，也非常漂亮。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乔银看了她好半天，都很难相信这个事实。　　一头虎鲸，居然修炼成了鬼仙！就是说小尤如果尸解，就能成为真正的人了，这实在是太过于玄妙。　　不过乔银又望了海上的虎鲸们一眼，说道：“但你现在还是虎鲸啊，你来找我是不是想帮我们一起出海，再到天竺洋去转一转？”　　“哈哈，那当然啦！”　　小尤虽然修行成了人，但本身的性格却没有变，“我们这个族群，算是虎鲸中最有见识的了！我娘说多和你们人类交往，有助于我们族群的繁荣。以后我要转世做了人，小银你就得代替我娘好好照顾我了。”　　乔银听了，自然非常高兴：“漠夫人如此抬爱，我也就不推辞了！文明之间理应相互交流，人与人如此，人与动物也是如此，那我们就再次携手共进吧？”　　当晚，乔银就将牙大舰送进了造化葫芦。　　还是像当初一样，海员们留在船上好好休息，造化葫芦则交给小尤，由虎鲸们带队继续前行；到了天明，乔银再将舰队放出来，让虎鲸进入造化葫芦休息。　　牙舰如今的航速很快，真正的日行千里，加上虎鲸的帮助更是如虎添翼。如此共递相担，不到一个月就顺利来到了好望角。　　这个季节，好望角的风浪并不大。许多安南的商船，甚至还有东瀛的商船也在这时渡海，东西方的世界已经真正开始有了联系。　　乔银他们也大大方方的来到好望角港口，补充粮食物资。安南果然没有任何为难。　　几年过去，好望角也明显繁华了许多。听说安南的法空僧人真正突破到了巅峰武圣，并在西方又购得了一套圣铠，还培养了不少新秀。　　乔银自然不会为难他们。　　于大肃来说，安南和东瀛是敌人，但在整个东方世界，这些都是可以团结的力量。　　于是乔银继续低调前行。沿好望角又向西航行了半个月，牙舰终于再次驶入天竺洋。 第三百零四章 再临纳兰遮 初春，又是一年农耕的开始。　　川中，歌头镇。大将军王帐下神行侯带着当地知县，来到了这片乡镇考察民情。　　“侯爷，这歌头镇每年入夏之后，降水极多，土地贫瘠！当地民风彪悍，即便朝庭愿意为他们治土迁安，只怕这些人也未必愿意配合。”　　知县随侍在神行侯身边，面有难色。　　神行侯笑道：“朝庭如今推行新政，经国济民，此地既然贫瘠，不如迁徒出去改建为水库，于南北二国皆有益处！他们更能去往土地肥沃的地方安居乐业，何乐而不为呢？待本侯亲自与他们去说，保管乡亲们明白。”　　“是，是……”　　知县连忙陪笑几声，和神行侯一同策马前行。　　翻过擎岭，到达歌头镇。神行侯放眼望去，果然是一片方圆数十里的巨大山洼。　　白浪江经流留地，此时河道尚浅。不过岭岸之高，却能依稀看出雨季的水量。　　山岭北方，是早已消失千年的古河道，如今只剩下一条若隐若现的山涧。山涧尽头已是大戎地界，远方连通淮水，向东奔流入海。　　“朝庭的意思，在擎海关修炼水坝，截断白浪江，将歌头镇改为平湖！如此调节下游水量，降低洪涝之苦，还能将水引入淮水，让北方受益。”　　考察地形无误，神行侯带着知县和亲随一路下岭，终于来到了歌头镇中。　　“嗯，有人来了！”　　村民们原本都躺在地上晒太阳。看见这群骑着高头大马的人，一个个都跳了起来。　　神行侯下得马来，冲着大家笑了笑：“乡亲们，我们是朝庭的人，来和大家商量些事情的……”　　“滚！”　　一个小孩尖声叫了起来，“我们不听！”　　看着这些怒目圆睁的人，神行侯干笑了几声，上前摸了摸小男孩的头：“你这孩子，真是不懂礼仪！朝庭是看乡亲生活得贫苦，准备啊……”　　“嗷——！——”　　没等说完，男孩一下躲过了神行侯的手，喉咙中发出一声长嘷！　　“天罗汉，你摸我的天罗汉！”　　“朝庭欺侮我们！”　　“和他们拼了！……”　　周围的村民也都骤然兴奋，举着菜刀斧子就将神行侯一行人围了个满圆。　　唰！唰！唰！……　　几名亲随见状，顿时从腰间拔出冰裂纹剑！知县则是抱着脑袋缩到了一匹马后面。　　“侯爷，下官说过，这地方来不得！”　　“原来如此。”　　看见这个架势，神行侯脸上的干笑也变成了冷笑，“既然这些人听不懂朝庭的话，那也别耽误这闲功夫了。童大人，您可得帮我作个见证？”　　知县连忙应道：“下官可以为证！……”　　随后，神行侯眯起眼睛，向着十名亲随使了个脸色。十名亲随猛然爆起，剑光闪烁！　　围向他们的这些刁民，包括那个小男孩，“天罗汉”一颗颗滚落到了地面。　　同时，神行侯从腰间抽出一枚弹筒，吹燃后，朝着天空射出了一枚闪亮的焰花。　　嘭！……　　“是侯爷的信号！”　　“有人造返！”　　“杀！……”　　擎岭关。　　数万人马接到军令，倾刻开始行动！黑压压的人影向着歌头镇扑了过去……　　……　　晚春，大戎西疆。　　“怎么回事？”　　狂暴的风沙中，驻立着一个长身鹤立的身影。风沙袭卷着所有人，唯有他的衣袂铸立不动，双目平稳，似乎根本不受严酷气候的干扰。　　“王爷，安西都护府的唐知县率领百姓屯土造田，准备在绿州种植小麦！结果当地村民不许，说这片绿洲是什么真神阿拉的圣土，不光聚众闹事，还……”　　“还怎么样？”　　少年微眯起眼睛，望向了前面的绿洲。　　“唐知县，已经被他们杀害了……”探马跪了下来，声音哽咽。　　“浑帐！”　　少年猛然睁开眼睛，双眸闪烁出一片五彩精光。　　“西域即被我中原收复，就该归服王化，遵守朝庭法度！本王有好生之德，故尔留它们一命，这些化外蛮夷安敢如此？来人！”　　“王爷！”　　几名将军上前一步，齐齐拱手。　　他们身上气血翻涌，直冲云霄，竟然个个都是巅峰武圣。　　“传我王谕，兵发阿德兰斯，将所有蛮夷和他们的寺庙全部铲除，一个不留！十日后，若是城中还能找到一只鸡，一只狗，本王唯你们是问！”　　“是！”　　几名将军重重的应了一声，之后翻身上马。　　数日后，十万大军兵出西门关，直扑那片修建着蒜头寺庙的城市……　　……　　初夏，天竺洋。　　再次航行至西方的乔银，已然有了轻车熟路的意味。加之他手上还有翻印的西方地图，对于地理分布和大陆局势也更加了解。　　沿蛮荒大陆西岸北上，再沿北回归线向西航行月余。约两万里的距离后，便遇到一座从北部延伸出来的半岛，东方称之为近通半岛，西方地理称之为泼斯半岛。　　这座半岛方圆万里，也是一片次大陆。岛上生活的是近通泼斯民族，中原人常说的胡姬大多就是来源于此。不过泼斯国被黑暗教会征服之后，依蓝教开始在这里传播，民风习俗与曾经的泼斯已全然不同。　　从地图上看，泼斯半岛的北方有一片很大的内陆湖泊，大棠高僧当年路过此湖，称其为“流裟湖”，西方人则称为“内海”，乃是一片海迹湖。　　内海以南是泼斯半岛，北方则是广阔的草原。草原往东两万余里便能抵达西域。西域如今已被大戎收复，世界的地缘开始变得清晰明朗。　　离开泼斯半岛继续向西航行，同样是两万里后，又有一座巨大半岛。这座半岛就是阿拉巴半岛，黑暗教会的发详之地，最后一位先知诞生和殂殁的圣地。　　阿拉巴半岛北方也有一片大海，大棠高僧称为“通天海”，喻意为离西天很近的海。西方人称其为“墨海”，因为它的颜色深黑如墨，故此得名。　　这片海域与东边的内海相距不足千里，向西则连通陆中海，是中通地区的交通要道。而传说中的圣城阿格拉巴，就座落于连通两大海域之间的陆墨海峡。　　阿格拉巴是西方宗教的发源地。　　从最早的游太教，后来延伸出光明教会，再延伸出依蓝教。信仰之所以得到传承，皆是因其优越的地缘位置让经济得到了发展。　　用天父的话说：流着蜜和奶。　　倭罗巴发动圣战，与其说是为了宗教信仰，倒不如说是争夺地缘上的财富。　　嘴里喊着上帝，脑子里全是生意。　　只可惜，大戎能一举收复西域，倭罗巴的圣战却没有明显战果。战争到现在已经持续了三年，当地传出的消息依然是战况激烈，难分胜负。　　离开阿拉巴半岛再往西航行，又是两万里之后，终于抵达了香料群岛。　　香料群岛的北方，就是天竺次大陆，传说中的西天。　　天竺次大陆北方，便是陆中海；陆中海再往北，就是倭罗巴。　　整个大陆以陆中海，墨海，陆海为分界岭，北方气候温和，形成了温带草原，生活着大大小小的游牧部落。　　南方干热，多为沙漠和戈壁气候，民族成分复杂，不过现在已经全都信仰依蓝教。　　相比西方，东方人的势力范围实在是太狭小了。　　“前面，就是纳兰遮岛了！”　　铁甲牙舰行驶在广阔的天竺洋上。乔银站在船头，看着前方浮现出的一小片陆地。　　十万八千里的航路，如今再走早已顺风顺水。大肃舰船一路低调从简，没有惹上任何麻烦，经过小半年的航行，终于再次来到西天。　　依旧是那片蓝中透绿的热带海域，各式西洋船支在海面穿梭航行；不同肤色，头发，眼睛的人在港口上来往，唤醒着久违的记忆。　　不过乔银这一回并没有先去安杜路美达，而是抵达了尼多兰掌控的纳兰遮岛。　　“小尤，这次又得谢谢你了！我先在这里呆一段时间，你和大家尽情去玩吧？”　　“哪里，你要回去的时候就来叫我们啊！”　　港口，乔银和小尤暂别，之后带着海员们一路下了船，先交了驻港的关税。　　交关税就有合法的落脚身份，海船也需要留在码头上保养，没必要省这几个小钱。作为国家正式出海的官员，做事永远要光明正大。　　乔银踩了踩脚下的盐碱湿土，西方国家似乎还没能掌握炼土的法术，这座岛自然不像擎海群岛那样得到了开发，依旧没有什么生机。　　加之现在不到月底，拍卖会也没有开幕。岛上除了一些工作人员和少量旅行者，并没有几个人，倒是很容易就租赁下旅馆安置身边的海员。　　留下杨树他们管理海员，乔银便出了旅馆，一路走进了纳兰遮拍卖场。　　“嗯，这里的变化倒也不大？”　　尽管拍卖会尚未开幕，但银行和证券交易所却是每天都会营业。乔银拿出自己的证券比对了一下指数，发现这几年股票倒是涨了不少。　　只要有本金，股票还是很赚钱的。　　“这位客人，请问需要什么服务？”　　旁边的一名服务员看见到这位明显是外国的客人，走到乔银身边，礼貌的询问了一句。　　乔银回头看见对方笔挺的打扮，再次勾起了不少回忆：当初的安东尼奥也是这么热情。“请问，尼多兰分行的经理，安东尼奥先生在吗？”　　“安东尼奥先生！”　　服务员有些诧异，再次打量了乔银一眼，“他已经是尼多兰分行的副行长了！请问您是……”　　“哟，这家伙也进步了？”　　乔银笑了笑，将手中的证券向服务生亮了一下。　　“我是他朋友，算起来也是这纳兰遮拍卖场的股东之一了。你看？”　　“原来如此！”　　服务员看清证券，身姿变得更加笔挺。　　“原来阁下是大股东，请恕我失礼！副行长正在餐厅用饭，阁下是要去拜访他吗？”　　“哦，那我不正好能蹭顿饭？”　　终于来到香料群岛，乔银自然要吃一口西餐，特别是那满是泡沫的啤酒。　　“能带我过去吗？”　　“当然，阁下请！” 第三百零五章 狄陌王子 “大使阁下？”　　“安东尼奥先生！”　　拍卖场餐厅的一间包厢内，乔银果然见到了安东尼奥！两人见面都很是兴奋。　　三年过去，安东尼奥明显变得成熟了，修为也踏入了圣境。用西方人的话说，成为了黄金圣战士。　　乔银则更加让对方看不透了。　　“侍应，请再添一套餐具！”　　很快，安东尼奥请乔银一同坐下，正如两人第一次见面用餐那样，轻松且随意：“没想到大使阁下再次到来，当真让人喜出望外！先吃点什么？”　　“还是水煮荷包蛋，煎肉饼，小胡萝卜，然后来一大罐啤酒！啤酒我是太爱喝了，上次走的时候明明带了一百多桶，结果没路上就喝光了……”　　侍应下去后，乔银忍不住地感慨，“我有时候都想啊，能不能请尼多兰的酿酒师傅去我们那儿，开个酒厂？那生意，一准火爆。”　　安东尼奥听了，也不由得笑道：“这有何难？假如贵国把茶树种到尼多兰，我们自然也会热忱地请酿酒师去贵国开厂交流，满足尊使味口的。”　　“这可能有点麻烦。”　　乔银打了个哈哈，“酿酒是手艺，茶树是产业，交流起来难免会有障碍！况且茶这东西，只能长在温热地区，这座纳兰遮岛倒还合适。”　　安东尼奥说道：“尊使说笑了，纳兰遮岛都是废土，我们一直在致力于改善，但成效甚微。除非尊使认识强大的魔法师，将这里炼化了或许可行？”　　乔银听了，流露出一丝诧异：“怎么，西方教会也有能炼化废土的魔法师？”　　安东尼奥微微喘了口气：“听说过，可惜以我的身份，还不能见到这样的人物。纳兰遮岛如果真能焕发生机，也轮不上我们在此驻守了。”　　“唉，事在人为嘛？”　　二人说着，侍应也端上了热腾腾的食物。　　乔银就此掐断了谈话，先吃饭。他这个人随遇而安，什么口味的东西都吃得惯。　　两人边吃边聊着闲天，各自说着这三年的经历。有的是真事，有的是吹牛。　　吃完饭后，安东尼奥请乔银一同坐到了沙发上。叙完交情，他的举止也变得正式起来。　　“尊使，再过一个星期就是拍卖会开张的日子了！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企盼着您，因为纳兰遮将迎来一位非常重要的客人，而且这位客人与您有莫大的因缘。”　　“与我？”　　乔银不知是什么意思。　　他对西方只了解一个大概，认识的人也只有安东尼奥他们几个，实在想不出有谁会与自己有因缘？　　说着，安东尼奥已从内衣口袋中掏出一封便笺，明显是珍藏已久。　　他双手递了过来，说道：“客人是天竺土邦的一位王子，他与尊使的确不相识，不过他的老师却与您有过一面之缘！这封信，正是前不久收到的。”　　“难道……”　　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乔银也双手将那封便笺接了过来。　　信上写道：展信安好！小徒若有缘拜见，还望道友照应其周全。贫僧拜上。　　“果然是他！”　　抬头望向了安东尼奥，安东尼奥也微微点了一下头。　　乔银也珍重的将这封信笺收好，这才问道：“请问，安先生是否知道这位天竺王子，是什么样的人？神僧将他介绍于我，是想做些什么？”　　安东尼奥说道：“我们对这位王子了解也不多，只知道他叫狄陌，来自天竺车迟国，该国也是天竺最后一个信仰佛教的土邦！国主去年驾崩，周边邦国都想让他们改信天竺教，狄陌王子这次来纳兰遮，多半是寻求援助的。”　　“原来如此。”　　听到这些信息，乔银便猜出了一个大概。　　“天竺居然还有佛教土邦？神僧想保留这最后一方圣地也在情理之中。不过纵然是人仙，也难以教化这么多民众，总不能全都超度了吧？”　　乔银倒是能理解神僧的难处。　　神僧和王子作为国家领袖，有些事情不能做得太过，所以需要外部势力的介入。乔银也不介意帮他们超度一些暴民，还能与这个土邦正式建立外交。　　“神僧为我解过危难，我帮这位王子一把也算师出有名。不过……”　　说着，乔银捻了捻手指头，“他就没说什么条件？”　　“条件？”　　安东尼奥一脸茫然。　　乔银掩住嘴，压低声音道：“废话，没条件谁帮忙！”　　“哈哈哈哈……”　　安东尼奥听罢，忍不住笑了几声。　　“尊使力量强大，这些我们都是知道的。如果这次能帮神僧和王子殿下保住圣地，我们都能得到丰厚的回报，这点尊使大可放心。”　　“哈哈哈哈……”　　乔银也笑了起来。　　“说实在话，我和你们这些西方朋友交流，都是依靠法宝理解的，所以难免有些偏差。安先生能不能翻译翻译：什么叫丰厚的回报？”　　安东尼奥笑道：“就是……就是很丰厚的回报嘛！”　　“什么叫丰厚？的回报！”　　乔银干脆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到了他的旁边，挤得安东尼奥直翻白眼：“哦，我知道了！你小子，一定是把佛爷给我的好处，统统吃了回扣了吧？”　　“这还带回扣哪？”　　安东尼奥哭笑不得。　　“是这样的，车迟国和死亡皇后岛有生意上的往来，尤其是香料的育种和培植！这次如果把事情办成，他们会答应我们一同钻研香料的栽培。”　　“哦！这就是回报啊！”　　乔银听了，心中顿时一亮！　　大肃，安南，尼多兰这些国家，万里迢迢航海于此，不就是为了香料的种子吗？　　大肃现在破解了丹药的炼制，但其原料大都产自香料群岛。只有把种子搞到手，才能真正做到自主，这也是乔银一直以来的心愿。　　安东尼奥说道：“只是死亡皇后岛乃是海盗聚集之所，与他们合作实在不能张扬！我们怕损坏贵国的名誉，所以才没有直接说明。”　　乔银听了，也笑道：“原来如此，当真是多谢阁下了！”说着起身重新坐回了自己的沙发。　　安东尼奥也苦笑着摇了摇头。　　之后，两人便讨论了一下天竺各土邦和宗教的矛盾，以及能帮狄陌王子解决问题的办法。不知不觉，天就已经黑了，安东尼奥这才与乔银暂别。　　“尊使能再光临纳兰遮，当真是我们的荣幸！您的贵宾室，拍卖场一直保留着，尊使如果愿意可直接去那里休息，有什么需要让侍应通知我们就行。”　　“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　　二人一路出了餐厅包厢，安东尼奥将乔银送到贵宾室，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安东尼奥走后，乔银便独自休息下来。　　尽管他现在修为高深，但持续半年的航海依旧让人精神疲倦。好在他一到达纳兰遮岛就遇上了天大机缘，这着实让人感到欣慰。　　用轮回经观想出一尊魔神，乔银将造化葫芦交于它保管，自己便进入小千世界之中睡觉。毕竟在这海外之地，什么时候都要以防万一。　　睡了整整一夜，次日早晨醒来，精神恢复到了全盛。乔银慢慢在房中转了转，舒缓着身心。　　走到落地窗前，东方的太阳已经升起，照亮了窗外巨大的拍卖场。　　“可惜！银行和证券交易所在大肃落成，唯独这拍卖场还没能建起来！东方最适合建拍卖场的，当属兑马岛，看以后能不能找到机会。”　　乔银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此时拍卖场尚未开张，不过时近月底，场中已经可以看见忙碌的身影。数百员工在场地中穿梭，如同地穴中的蚂蚁一般来来往往。　　拍卖会是最为暴利的产业。但在光鲜背后，无数琐事都要大量的劳力去完成。　　拍卖场外，也随着月底的临近多了一些客人。　　一队队商船从四面八方驶到了纳兰遮海港，这座荒岛也再次开始变得热闹。　　各个不同国家，土邦，宗门，散修的翘楚先后来到这片聚落，每个人都希望将手中的资源变成现钱，更希望手中的钱能换取更好的资源。　　乔银所在的贵宾区，也从之前的十室九空逐渐高朋满座。偶尔出门透个气，都能看见不少三五成群，衣着华贵的王子公主在谈笑风声。　　乔银对此，也多少有些期待。　　毕竟作为修士，他同样希望能撞到仙缘。个人的气运终究有限，拍卖会却把众多修士汇聚在了一起，把大家的仙缘都拿出来分享。　　没准你没用的东西，正是我稀缺的。互通有无，永远是世界发展的潮流。　　“尊使，狄陌王子来了！”　　就在乔银想入非非的时候，侍应敲开了他的房门；乔银也回过神，迎到了门边。　　门外站着三男一女。　　当先那个正是安东尼奥；另外一男一女，则是拍卖场的经理卡西欧士，还有另一位股东莎娜小姐。乔银对他们都有印象。　　另外，还有一位皮肤白净，身着长筒宽袍，但面孔却像东方人的男子。　　“这位是？……”　　乔银将他们让进房间后，一时不太好打招呼。毕竟在他的印象中，天竺人不该是这个样子。　　不过安东尼奥却肯定了这个事实：“尊使，这位就是车迟国的王子，狄陌殿下！殿下，这位就是东方大肃国的巡海使，乔银阁下。”　　“弟子狄陌，拜见尊使！”　　狄陌王子向着乔银合了一下掌，虽然口音有些不纯，但说的居然也是中原话。　　乔银也反应过来，向着他回拱了一下手：“大肃巡海使乔银，参见殿下！”　　随后，安东尼奥便让侍应关上了房门，请大家一同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第三百零六章 圣婴丹 贵宾室的沙发上，大家很随意的围坐在一起，先品茶谈天，寒暄了一下。　　其实在这些人中，乔银印象最深的是莎娜小姐。就像对东瀛人印象最深的是熊井小姐一样，高挑的大长腿美女非常符合乔银的喜好。　　同样三年不见，莎娜小姐的修为进步更大。以东方的武道来划分，已经是巅峰武圣的层次。　　当然这种魔武双修的武圣，连功法拳意都没有，和灵肉合一的武圣没得比。他们的厉害之处，是层出不穷的魔法，这点和忍者倒是类似。　　那位卡西欧士，也终于治好了旧伤。虽然修为只是宗师境界，不过对他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因此真正让乔银感到惊奇的，还是刚刚碰面的这位狄陌王子。　　看外貌，狄陌王子几乎就是一个东方人，只是身着天竺服饰，才让人知道他是天竺人。　　论修为，这位王子也是一位武圣。并且不是西方那样的魔法师武圣，而是真正修炼出自己的武道拳意，灵肉合一的先天大武圣。　　“尊使不必感到诧异。”　　一轮交流之后，狄陌王子也向乔银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来历。　　“我们车迟国，是六百年前由释加佛陀和玄藏高僧共同创立的一个佛教土邦！当时天竺境内已没人信奉佛教，因此国中臣民几乎全是东土人士。”　　“有这种事？”　　乔银忍不住再次打量了这位狄陌王子一眼，毕竟他说的话实在过于离奇：“东土离西天十万八千里，那些人如何过来的……”　　说到这里，他的心中不免一动。　　自己都有造化葫芦，大棠高僧未必没有小千世界。　　狄陌王子说道：“玄藏高僧乃是人仙，又是大棠护国法师，自然神通广大！况且整个大棠国祚近三百年，一直有朝圣者从东土到来西天，久而久之，才终成一国。”　　“没想到，诞生于天竺的佛教，居然靠我东土传承？”这样的结果，更让乔银感到荒诞。　　“因此天竺的其他的土邦，对我国分外敌视。”狄陌王子也叹了口气。　　“加之大棠早已不在，佛陀和玄藏也先后圆寂，我和师尊想保留这片传承实在艰难！如若车迟灭国，不光宗教毁灭，国中百姓怕是也难逃劫难。”　　“因此，你们想联合境外势力，得到支持？”　　乔银望了狄陌王子一眼，又望了安东尼奥和卡西欧士他们一眼。　　安东尼奥说道：“是的。天竺其他土邦容不下他们，但现在有死亡皇后岛，还有我们尼多兰都认可车迟国的政权！只要尊使你也支持……”　　“这的确，是破题的办法。”　　乔银沉吟了一会儿。　　他其实对死亡皇后岛的印象并不怎么好，一个游太人建立的流亡政府而已。　　尼多兰或许还行，但这个国家水太深。乔银只想引进一些技术，对倭罗巴的事绝不想掺和太深。　　至于车迟国，和大肃有那么一点血缘关系，也难免会产生亲近感。但把车迟国当成天竺一个普通的土邦，那感受就全然不一样了。　　“既然如此，我们不妨把条约写得更明确些，让大家都知道大肃就是为了利益才支持车迟国的！说实在话，我不希望参与到宗教斗争。”　　“当然。”　　狄陌王子和安东尼奥他们互相望了一眼，也赞同了乔银的提议。　　“条约上写明，大肃，尼多兰，死亡皇后岛支持车迟国，条件是共同获取香料的产业利益！至于政权，宗教这些内容，我们只字不提。”　　“好。”　　乔银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他不是做慈善的，条约上把收益写清楚是根本条件。　　少时，安东尼奥就起草了一份“纳兰遮条约”，共八款内容。乔银研讨无误后，便翻译了一份汉文版自己留存，狄陌王子也翻译了一份天竺文版。　　最后，安东尼奥说道：“死亡皇后岛的内塔尼亚，这次也会来参加拍卖会！等会事结束，就把这份条约也给他研讨一遍，确认后各方就能签字了。”　　“没想到，我居然会和内塔尼亚签定条约？”　　乔银一时间，颇有点荒谬的感觉。毕竟他对那群游太人的印象实在说不上好。　　不过签定这个条约，是获得香料种子最便捷的图径了。香料需要种植栽培，无论是威逼利诱还是出手硬夺，都不及这样来得稳当。　　这次会面的时间并不算长，前后就几个小时。不过真正把事情谈妥，天色也晚了下来。　　一位侍应敲开了房门，对卡西欧士说道：“经理，拍卖会要开始了！请问您……”　　“哦，我得去上班了！”　　卡西欧士便和莎娜小姐一同站了起来。　　乔银他们也跟着站起身，安东尼奥说道：“我还是和以前一样，陪同尊使一起观看拍卖会吧！王子殿下，您是回自己的贵宾室，还是留在这里？”　　狄陌王子说道：“难得与东土来的使臣会面，我怎么舍得这样离开？只要尊使不觉得弟子在这里碍事，我是真心愿意留在此处，聆听尊使教诲。”　　狄陌王子也是有眼光的人，隐约能猜测出乔银是什么境界的修士。加上他的老师与乔银有交情，所以他在乔银面前丝 毫没有什么架子。　　乔银自然也不会摆架子，只说道：“我来到西方，势单力薄，殿下与阁下愿意照应，自然是求之不得！只希望不要耽误了你们的正事。”　　“尊使客气了。”　　说着，三人一同送走了卡西欧士和莎娜。重新回到贵宾室后，关上了房门。　　……　　落地窗外。　　随着天色变暗，场地上已亮起了一盏盏明灯。今夜的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　　“这次阿格拉巴发生了圣战，无数珍宝从这座圣域中流失而出！半年以来，拍卖场竞拍的宝物越来越珍贵，我担心会由此引发变故。”　　安东尼奥站在落地窗前，却并不像以前那样兴奋，反而流露出一丝担忧。　　听了他的话，乔银也把注意力放回到了拍卖会上：“就是说，拍卖会上出现了更多的奇珍异宝？比如铠甲，丹药，或是功法秘本。”　　安东尼奥点了点头。　　狄陌王子说道：“我对贵国势力了解不多，但相信尼多兰必然有我老师那样的高人！更何况还有尊使在这里，相信真有变故她是能应付的。”　　回头看了乔银一眼，安东尼奥也舒了口气：“是啊。”　　乔银对此也并没有否认，毕竟他们现在已经是真正的同盟，只差在条约上签字了。有人敢在拍卖场闹事，乔银不介意把他拍死。　　“从圣城流失出来的珍宝，定然不会差到哪里去，说不定就有对东土有用的？我既然来了，肯定不能错过机会，趁机捞一票大的才好。”　　“尊使如果资金上周转不便，弟子可以支持。”　　狄陌王子也看出了他的心思，非常适宜的补充了一句，顿时让乔银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如此，就多谢王子殿下了！”　　哗……　　又过了小半个钟头，拍卖场内的灯光终于大放，那热闹的歌舞再次在展台上奏响。　　乔银也饶有兴趣的将沙发搬到了落地窗前，坐着欣赏西方歌舞。哪怕未必有多好看，但故地重游，总归有几分亲切感，看了开心。　　开幕式结束后，换上一身黑色礼服的卡西欧士也再次在展台上亮相，依然用他那种远超于正常情绪的激昂音调，从着扩音筒中传出节目内容。　　“各位绅士们，大家晚上好！欢迎大家再次光临纳兰遮拍卖场……”　　卡西欧士的开场白无比生动地感染着会场情绪，但又简洁，明快，几句话就把内容引到了正题：“……下面请欣赏今天的开门红！……”　　随着后台一阵大鼓擂动，卡西欧士也一把掀开了展桌上的一方绸缎。　　“就是这品：圣婴丹！”　　“哦！……”　　拍卖场内，顿时响起了一片惊呼；乔银也随之睁开了眉心的“末法之眼”。　　只见展桌上立着一盏精致的小高脚杯，杯中盛放着一枚鲜红如血的丹丸。　　这枚丹丸的气蕴，与乔银之前得到的“元婴丹”非常相似，但其品质却高到离谱。　　“诸位绅士，这是一枚‘圣婴丹’，是前不久一位神秘修士从圣域阿格拉巴带出来的！想必不少见识广博的绅士们，已经猜到它的功能了吧？”　　见卡西欧士也开始激动地介绍这枚丹药：　　“不错，它就是‘元婴丹’的究极形态——‘圣婴丹’！这枚丹药赠给身怀有孕的妻子服用，就能让您的孩子一出世，就是武圣！”　　“什么？一出生就是武圣？”　　“那可是黄金圣战士啊，居然有这种丹药？”　　“阿格拉巴的丹药，这是传说中的教皇才能享用的代遇啊！居然出现在了这里……”　　“难怪那些真正的贵族，让人难以仰望！”　　“圣婴丹啊……”　　会场上顿时群情起伏，各种声音响成一片，让不少人的绅士风度荡然无存。　　只是拍卖会的第一场，开门红，其展示的商品就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地元灵丹？这真的是地元灵丹，能让人成就武圣的丹药！但它的药性却又有不同，不会让人灵肉合一，是属于西方圣战士的丹药。”　　乔银用末法之眼，可以很清晰的观察这枚丹药，不仅在于它鲜艳明亮的外表，更能领略出几分药性；因此他能推断出这枚丹药的价值。　　“它的药理偏于西方，但药性却更为温和，是融合‘天元神丹’的上上之选！世间居然这样神奇的机缘，西方人解决了东土最大的难题！”　　乔银知道，自己一定要得到这枚丹药，因为它的价值实在是太高了。 第三百零七章 圣婴丹（下） “起拍价，五十万金盾！单次加价五万，欢迎诸位绅士捧场！……”　　竞拍很快开始，而且起步就是天价！当初乔银拍下元婴丹的成交价，也只有这么多。　　不过并没有任何人对此有异议。如此珍贵的丹药，其价值远远不是成就一个武圣那么简单了，若不是阿格拉巴发生了圣战，恐怕再等一百年也没人能见到它的真面目。　　“五十五万！”　　乔银毫不犹豫的开始加价。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枚丹药他无论如何要搞到手。　　“六十万！”　　“七十万！”　　“八十万！……”　　但也丝毫没有出乎意料，各个贵宾室中拍价的声音此起彼伏，乔银最早的报价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前后不过几个小回合，这枚圣婴丹的总价就翻了一倍。　　“一百万！……”　　“可恶，偏偏是第一个竞拍品，老子的资金当真周转不过来！”　　看着猛烈竞价的拍卖场，乔银恨得牙根痒痒！真想冲出去把竞价的人全都拍死。　　拍卖会开业前的这一个星期，他自然有所准备。先以纳兰遮拍卖场的股份从银行抵押出一部分贷款，另外还有准备参与拍卖的商品。　　从长远说，从东土带来的茶叶等特产，慢慢也能经营出不少财富。但想短时间内筹措资金不太可能，毕竟乔银在西方没有什么根基。　　“一百五十万！”　　就在乔银心中焦急的时候，旁边的狄陌王子压住了前面的价格，让他的心中稍稍一轻。　　“一百六十万……”　　“二百万！”　　而在另一处贵宾室中又传出报价后，狄陌王子毫不客气的再次压价！　　“二百一十万……”　　“三百万！”　　狄陌王子始终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也终于让激烈的竞拍稍微冷却一点了。　　乔银则是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有些紧张的望着落地窗外的拍卖场。因为他也被这个价格震住了，三百万金盾！这已经是南肃初年一国的岁入了。　　卡西欧士也终于开始行使主持的权限：“好，三百万！这位绅士出价三百万，简直是天价！还有没有竞价？三百万，一次……”　　现场依然寂静。　　不光因为这个价格太高，对培养一个后代过犹不及，还因为许多修士不想过于得罪人。　　“三百万，两次……”　　狄陌王子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了乔银身边。这时，卡西欧士也终于宣布了结果。　　“三百万，成交！”　　“呼……”　　乔银只感觉脑袋一晕，连忙用手撑住窗户。好在狄陌王子在一边将他扶住了。　　不过他的话，也很快让乔银清醒了过来：“尊使，您能拿出的现钱应该有一百万吧？我这里正好有二百万，先把钱凑出来再说。”　　“哦？好……”　　喘了几口气，乔银坐回了沙发上，掏出自己的支票薄。狄陌王子也掏出支票薄，签出了一张支票，然后一起撕下来交给了安东尼奥。　　接过这两张支票，安东尼奥笑道：“二位还真是下了血本啊？过会再有想要的东西，也只能在下帮忙了，不过我能够拿出的钱最多只有十多万。”　　“有了这个，已经足够了。”　　乔银感觉自己有些虚脱。　　说实话，每次参加拍卖会，都比上战场还累。看着依然气定神闲的狄陌王子，乔银诚恳地说道：“王子殿下，这次当真谢谢你了。”　　狄陌王子虽然有钱，但能拿出的现钱恐怕也只有这么多了。乔银一下就掏空了对方的全部家底，看来无论如何都要帮他把王位保下来。　　王子却笑道：“尊使客气了，其实资金方面并不如您担心的那样匮乏！我的钱是用拍卖场的股份作为抵押贷款出来的，这次拍卖场的生意如此火爆，等拍卖会结束，我这个股东分得的红利绝对不比花出去的少！更何况，我也有宝物准备拍卖的。”　　“对呀！……”　　听他这样一说，乔银的心思也重新活络了起来：自己何尝不是用股份抵押出的贷款，而且同样有宝物放进拍卖场，绝不至于亏了本。　　这就是金融的力量，有钱的人就越有钱。　　笃笃笃！　　少时，展台上已经穿插了一轮歌舞，一位侍应也敲响了乔银的贵宾室。　　安东尼奥上前打开门，侍应也礼貌的呈过一只匣子；乔银上前打开看时，果然是那枚圣婴丹，甚至连装它的高脚杯都一起拿过来了。　　收了这款拍卖品，将支票交于侍应，乔银便重新关上门，捧起了这只高脚杯。　　这只高脚杯明显也是特殊构造，专门盛放这种丹药用的。圣婴丹躺在杯 底，药气并不外泄，红鲜透明，好像一团无比纯净，凝聚起来的血液一般。乔银睁开末法之眼，开始第一时间深入观察这枚“圣婴丹”：将其结构，原理，药性尽可能的强记下来，避免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　　“它的药性和地元灵丹颇为相似，不过药理却更接近于元婴丹。至于成分和炼制方法，只能拿回去给小怜他们钻研了，我对这些实在不在行。”　　修士四艺：阵，丹，符，器，他也就对阵法稍微了解一点，其他的只是知道而已。　　不过将丹药收进造化葫芦，乔银也终于放下心神，坐回到了沙发之上。　　而在拍卖场的展台上，随着窜场的歌舞结束，第二轮展会也随之开始。　　“诸位绅士们！片刻不见，甚是想念……”　　卡西欧士永远是那样热情奔放，用略显夸张又不失风度的步伐重新踏进会场，一下又提起了观众们的热情：“经过了精彩的开门红，下面将为大家穿插几道小菜！”　　说着，他一把揭开了展桌上的幕布。　　“哦！……”　　现场再次响起了一片小呼：尽管不如开门红那样热烈，不过也吸引了不少贵宾室外的散修。　　展桌上摆放的，是一张弓。　　一张通体澄蓝，但闪烁着金色光蕴的弓。　　这柄宝弓的构造，明显不是西方用的弓，而是来自东土的反曲弓。　　“诸位，这同样是在圣战战场上，被一位修士得到的，一把强悍的宝弓！经鉴定，它的弓力至少在一千磅以上，射程超过一千五百码，是黄金圣战士都适合使用的宝具！有兴趣的绅士可以来捧场，起拍价一万金盾，每次加价一千……”　　“一万一！”　　“一万二！”　　“一万五！……”　　很快，拍卖场上开始了又一轮的竞拍。哪怕价格远不及开门红那样骇人，不过激烈程度也不遑多让。　　“嗯……”　　狄陌王子看见这张弓，似乎也有些心动。哪怕他用不着，他身边肯定也有用得上的人。　　乔银见状，则在一边按了一把他的胳膊。　　之后他手腕一翻，清光涌动：一口一模一样的宝弓出现在了手上！　　“原来！”　　狄陌王子微微诧异，随之释然。　　乔银笑道：“都说拍卖场凶险，所以无论有什么奇珍异宝，大家都说是在圣战的战场上拣到的！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狄陌王子接过宝弓，在手中微微试了一下，笑道：“如此多谢尊使了。”说着轻抹了一把腰间的一口油灯，这口弓竟然又在一片烟雾中消失了。　　看见这口油灯，乔银似乎记起以前也在中通人身上看到过？他收取的精灵巨手就是从这种油灯中获得的。不过这到底是什么法宝，还琢磨不出来。　　不过这个疑问，很快就在拍卖会上揭晓了。　　乔银的那口蓝陀金木宝弓，最后以四万五千盾的价格拍卖成功，算是一笔高价了。毕竟它的工艺和材料都是西方没有的，绝对值得这个价格。　　于是在又一轮垫场的歌舞结束，第三次展品随之亮相，竟然就是乔银非常感兴趣的小油灯！　　“……诸位绅士，想必大家都知道它是什么了吧？这就是沙漠中贵族们所使用的储物灯，只要不是活物，任何东西都能存储进去！这口灯，也是一位修士在阿格拉巴的战场上拾取的……”　　“哈哈哈哈……”　　现场的不少人都笑了起来。　　阿格拉巴发生圣战之后，俨然成了盗修们掩盖赃物来历的最好措辞。　　卡西欧士也笑着继续介绍。　　“这口灯的储物空间一般，大约十个立方尺，不过贵在方便！几位绅士结伴出行，你们的重要物品基本都能装下，实在是旅行探险之必备良品。”　　说完，他报出了价格：“起拍价，十万金盾！一次加价一万，欢迎诸位绅士们捧场！”　　“十万一！”　　“十万二！”　　“十五万！……”　　很快，现场的不少人开始加价竞拍。对于修士们来说，这种能储物的宝具实在是太重要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乔银一样有造化葫芦。　　最后，这口小灯居然以三十万金盾的价格成交，着实让乔银狠狠羡慕了一把。　　“好厉害，一个储物的宝具能卖这么多钱？我如果把造化葫芦卖了，能值几个亿？”　　虽然造化葫芦不可能拿来卖，不过乔银多少还是胡思乱想了一把。而且小千世界不同于储物宝具，只有鬼仙和武圣能祭炼，西方人拿到了也没用。　　这种储物宝具，和忍者的储物卷轴差不多。　　随着展台上过渡了一个中场节目，接下来向观 众展示的，又是一个十分奇特的物件。那是一枚黑中透金的羽毛。　　“绅士们，这是从阿格拉巴流失出来的一件宝具……”　　“哈！……”　　听着观众们的哄笑，卡西欧士知道大家不相信，不过禀承着职业素养，他还是面不改色地介绍着展桌上的商品。　　这次展示的商品，也让乔银的心中期待起来。　　“哈哈，终于轮到我回点本钱了！” 第三百零八章 圣战的遗物 这次展示的物品颇有些奇特：同样是一只高脚杯，杯中盛放的却是一枚手指来长的黑色羽毛。乍一看，还以为是西方人常用的羽毛笔。　　不过眼力高的修士却能看出来，这枚羽毛是一件法宝。　　它介乎于真实与虚幻之间，黑暗中隐隐透出金色的光芒，似乎蕴含着一种空间法则；这种力量可以与修士的精神力相融合，是难得一见的宝物。　　这次心动的，并不是狄陌王子了，而是安东尼奥。　　狄陌王子是灵肉合一的武圣，这样的法宝对他来说用处不大。但安东尼奥却能很清晰的感应到，这件法宝可以让他的境界与之融合，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不过就在安东尼奥开始打算的时候，乔银却按了一下他的胳膊。安东尼奥回过头，只见乔银的眉心遁出一枚一模一样的羽毛！　　“原来……”　　“看来安先生这些天很忙啊，连我拍卖的东西都不知道？”　　说话间，乔银已将这枚羽毛打进他的眉心。　　安东尼奥顿时感应到了一股力量与自己的精神力相融！他的境界顿时从初级武圣，感应到了武圣巅峰的地步。　　这枚“月读之羽”，自然是从伊太刀那里夺来的。它是属于忍者的功法，对武圣和鬼仙并不适用，但乔银将之洗炼之后，意外地与西方圣战士颇为契合。　　就在安东尼奥消化境界之时，展台上的卡西欧士也提起声音，开出报价：“起拍价，十万！竞拍一次加价一万，欢迎有兴趣的绅士来捧场！……”　　“十一万！”　　“十二万！”　　“十五万！……”　　拍卖场上顿时一片沸腾。　　最后，这枚神奇的羽毛竟以四十万金盾的价格成交，成为了自开门红之下最高的成交价！　　“恭喜，恭喜东区贵宾室的这位嘉宾！……”　　“呼！……”　　安东尼奥也回过心神，听着窗外嘈杂的呼喊，忍不住对着乔银深深鞠了一躬！　　“阁下，这让我如何回报？”　　西方的圣战士不用修炼拳意，只要境界提升，就能在短时间内一步登天！如果再得到一件黄金圣铠，安东尼奥将一举成为内亚尼亚那样的强者。　　“唉！都是朋友，说什么回报。”　　乔银则碰了碰安东尼奥的胳膊，带他一同在狄陌王子身边坐了下来。　　狄陌王子也笑道：“没想到，尊使居然有这么神奇的宝物可以拍卖？这一单下来，可是捞回了不少本钱，又不过于引人注目，实在是妙极。”　　狄陌王子果然有几分东土人的气质，对朋友的赠予并不感到如何突兀。　　乔银也笑道：“我也没想到能赚回这么多！看来这拍卖场，以后还是得常来光顾才对。”　　月读之羽他还有很多，不过肯定不会一股脑儿都拿出来。任何东西量一大就变得不值钱了。　　正如这次来拍卖会，乔银除了弓，剑这些即能赚钱，又不太抢眼的宝物，还带来了大肃仿制的“元婴丹”，同样能小赚一笔。　　狄陌王子自然也投入了宝物到拍卖场中，丹药，武器，甚至还有一套黄金级别的暗黑圣铠。上次拍卖会，这种圣铠可是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不过随着阿格拉巴的圣战开始，流落到拍卖会上的宝物也越来越多。这套圣铠并没有引发之前的那种激烈，最后以一百八十万金盾的价格成交。　　乔银的一枚元婴丹，同样拍出了三十万的高价。尽管比不上当初的价格，不过以现在的成本绝对是赚翻了，乔银的钱包很快就重新鼓了回来。　　同时在激烈的竞拍中，拍卖场也会顺便将一些冷门的商品拿出来垫场。　　……　　“绅士们，这又是一位修士从阿格拉巴神庙的仓库边拣回来的……”　　“哈……”　　展台上，卡西欧士再次介绍着展桌上的商品。哪怕没人相信其来源，不过这句话他每次都会强调。“这次绝对是真的，因为它是一件文物！”　　“文物？”　　乔银也被勾起了一丝好奇心，打量着那件“文物”。　　这似乎真是一件文物，因为它并不是铁做的，而是铜铸，表面已经生满了铜锈。这证明它有些年代了。从外表上看它很像一口锅，上面还顶着个球。　　但这件物品之上，没有任何的法力，魔力，更没有拳意，也没有镌刻任何的图案和铭纹。它似乎就只是一件器物，古代留下的一件宫庭炊具而已。　　“诸位绅士！据考古学者鉴定，这件文物应该是新阿格拉巴时代，仿造于古阿格拉巴神庙的一件礼器！所以它并不是真正的原物，不过依然有收藏价值。”　　拍卖场对于文物的真伪，鉴定得非常严谨，明确说明了 这是一件有收藏价值的仿品。最后，卡西欧士报出了价值：“起拍价，一万金盾！一次加价不得少于一千！欢迎有兴趣的绅士来捧场！有没有？有没有哪位绅士……”　　可惜这一回，现场当真没有捧场的人。　　“一万一！”　　乔银随口报出了价格，让狄陌王子和安东尼奥都望了他一眼。毕竟来纳兰遮拍卖场的都是修士，一般不会有人买这种纯贵族才会收藏的古玩。　　不过乔银还是将之拍下来了。他前一世做过十三年太子，对于古玩多少有些偏好，哪怕不是什么法宝，带回去把玩一下也未尝不可。　　“一万一，一次！两次！成交！”　　卡西欧士也赶紧落锤，唯恐卖不出去一样。　　随着展台上再次穿插过场，这件文物也被送到了乔银的贵宾室。　　……　　“这是个什么东西？”　　当这件古玩摆放在桌上时，乔银，狄陌王子，还有安东尼奥都围坐在了旁边，仔细的观察了一圈。不过却也认不出它到底是什么。　　首先，它的确不是法宝。虽然不排除有可能隐藏着什么机密，但这件器物无论是造型还是工艺都谈不上精良，普通的工匠都能打造。　　乔银也再次用末法之眼深入观测一遍，确定它的确是一口铁锅形状的器物，不过多了一个铜球而已。覆盖在它表面铜锈之下，当真没有明确的图案和文字。　　以乔银的推测，这似乎有点像两千年前东土制作的浑天仪，或地动仪？当然以工艺来说，实在是太粗糙了，西方的宫庭不至于这么落后。　　所以确切来说，它就是一口锅。　　“的确是普通作坊仿制的，不知道它的原貌是什么样子？要不把铜锈擦掉看看？”　　“暂时不要。”　　狄陌王子也是有一定眼界的人，对各国古玩自然不会陌生：“既然是仿品，它值钱的地方就在于铜锈了！如果擦掉那就真正的一文不值。”　　对此，安东尼奥也表示赞同：“是啊，虽然宝具珍贵，不过偶尔淘到一件古玩也是值得高兴的。高明的修士往往能从文物中感悟出价值。”　　“哈哈，那就谢二位吉言了！”　　乔银知道，他们无非是在宽慰自己。拍卖场上宝物太多，有时难免会挑花了眼，很多买到大头货的人也都会坚称自己得到的是件宝物。　　乔银自然也坚信自己得到的是件宝物，于是将它收进造化葫芦，然后重新欣赏拍卖会场。　　经过一个喧嚣的夜晚，今天的拍卖会也终于进入到了压轴阶段。　　“诸位绅士，今天的最后一件宝物，原本是不打算公开展示的，因为它的价值实在是太高了！拍卖场的主办方一度担心，是否会引起动乱……”　　展台之上，卡西欧士站在一方幕布前，拿着扩音器向观众们介绍。这一次，大家听出来他的情绪的确是真实的，不再是表演。　　“不过既然它的所有者能将之带来拍卖，就足以证明这位卖家是有实力作为保障的！所以这次展示不论结果如何，都希望诸位绅士保持理性。”　　说着，卡西欧士喘了口气，之后上前一步，扯下了展架上的那块幕布。　　展台上，顿时显现了一套光华闪烁的物品。　　这是一套通体如黄金色泽，却闪烁着五彩星光的圣铠：整套圣铠拼接成一具上半身像人，下半身是马的形态，背后舒展着一对羽翼，手中还擎着一口弓箭。　　“黄金圣铠！”　　不知哪个贵宾室中传出一声大吼，就好像掉进油锅中的火星，让整个拍卖场随之沸腾。　　乔银也再次站到了落地窗前，望向了这件神奇的圣铠，心中也是一阵阵惊骇。　　首先吸引住他目光的，就是那口黄金弓箭。　　这口黄金弓与完颜康手中的弓颇为相似，确切说是一个品级。也就是说，仅将这套黄金圣铠上的弓单独拿出来，也是顶级的武道之弓。　　而且这套圣铠与其他圣铠的最大不同，就在于它蕴含着一种武道拳意！　　这股拳意极其强大，隐隐与天上的星辰遥相呼应，超出了武圣巅峰。　　“人仙！”　　不错。　　这套圣铠似乎有自己的灵魂，有独立的生命。它就像一方小小的圣地。　　乔银送给宜亲王的那套圣铠在圣地中沐浴了三年，单论力量已经不输于这套黄金圣铠了。但那套圣铠没有拳意，这是最根本的差别。　　修士穿上普通的圣铠，只是单纯提升力量而已。　　但修士穿上这套黄金圣铠，与之交融，就能一步登天，真正提升到人仙的境界！　　“这就是真正的黄金圣铠，果真神妙！不仅力量强大，而且能与星辰感应，蕴含着守护星座 的诸多星命点！它本身也是一部功法宝典啊。”乔银知道，如果自己得到这件黄金圣铠，就能借它参悟出东土未能所知的更多穴窍！这对武道再度提升，踏入人仙业位是极大的助力。　　不过他更能感受到，拍卖场上早有无数双眼睛都盯住了这套黄金圣铠。　　黄金圣铠降临热兰遮拍卖场，似乎把这座小岛变成了阿格拉巴，即将暴发一场圣战。 第三百零九章 花落谁家 “诸位绅士，请保持风度！”　　展台之上，卡西欧士也再次提醒了一些蠢蠢欲动的人。“这套圣铠的卖方就在纳兰遮拍卖场，诸位想必能够猜测出他是什么实力的人。”　　在场的诸多客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敢把圣域的最高至宝拿出来拍卖的人，本身绝对有黄金圣战士的实力，甚至可能就是黄金圣战士中的一员。　　“黄金圣铠？这是真正的黄金圣铠，不是暗黑圣铠仿制出来的！”　　“黄金圣铠只有十二套，这是人马座圣铠！它应该在圣域神庙，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人马座黄金圣战士，已经牺牲了？”　　“那是谁将它带来的，难道不怕圣域的人追杀吗？简直找死……”　　“这东西谁敢买，就是和整个圣域为敌啊……”　　“尊使，你打算怎么办？”　　贵宾室里，狄陌王子和安东尼奥也望向了乔银。这种宝物，如果说没有想法那是假的，不过得到了有没有命去享受也要仔细掂量掂量。　　“这个，我一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打算。”　　乔银也望了他们一眼，有些无可奈何的摊了一下手。　　“这套圣铠，本身包含了一套绝品弓箭，一套测量穴窍的功法，这已经是骇人听闻了。如果我得到这件宝物，要么自己拿来修炼，就算拍卖，也会将各个部件单独拆出来再拍卖，毕竟它的来历太显眼了。我可不希望遭到诸多黄金圣战士的追杀。”　　“是啊……”　　安东尼奥脑子一亮，“有没有可能，这是圣域故意流落出来的？”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狄陌王子对此也有些怀疑，“我们车迟国离圣域并不远，我的老师之所以没有离开国家，就是为了防止国土遭受圣战的波及！如果这套黄金圣铠是圣域流落出来，那就值得玩味了。”　　“你的老师，就是十二黄金圣战士中的一位吧？”　　乔银望了望狄陌王子，“我一直想知道，这些黄金圣战士是同一阵营吗？还有，他们是否都和你的老师一样，是人仙级别的高手？”　　狄陌王子沉吟道：“理论上，所有的圣战士都必须听命于教皇，这是勿庸置疑的；不过圣战士也有自己属于的国家，教皇并不能完全约束，毕竟‘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所以圣域要采取行动，一般只能打着圣战的旗号召集圣战士，但很多人依然不会听命，我的老师就没有参加这次圣战。至于其他黄金圣战士的实力，我了解得并不多，毕竟我只认识老师。他的确是人仙，想来其他的黄金圣战士，不会差太远吧？”　　“真的吗？”　　乔银听了，心里多少还是抱有怀疑。十二名人仙，这是什么概念？若不是西方政体支离破碎，单凭这股力量扫平世界都不是问题。　　“下面开始竞拍！”　　此时，展台上的开场白终于结束，卡西欧士也随之报出了价格：“起拍价，八百万金盾！加价一次，五十万！欢迎有兴趣的绅士前来捧场……”　　“八百万！……”　　这个价格一出口，可以说让所有人都萎靡了下去。这甚至超出国家的承受范围了，哪怕这套黄金圣铠的确值得这个价格，甚至更高。　　因此乔银对竞拍的兴趣也不大。　　大肃现在的岁入也只有两亿九千万两，八百万金盾已经相当于五分之一的国库收入。买下这么件宝物，整个国家都要破产。　　其他嘉宾们同样只是互相讨论，感慨，并没有人叫价。哪怕很多人都是王子，领主，但没人能拿出这么多钱，就算想要也只能干瞪眼。　　更何况，谁敢买下它，其后果也是难以估量的。　　卡西欧士看在眼中，也微微松了口气。　　“起拍价八百万，加价一次五十万！有没有绅士愿意捧场？如果没有，那我们只能向卖方表示遗憾了！在场的诸位绅士都是见证，我们这所小小的纳兰遮拍卖场，实在担当不起如此大的托卖。”　　很显然，拍卖场也不太愿意接这门生意。能名正言顺的把这尊瘟神请出去那是最好。　　“八百万，一次？……八百万，两次！……八百万……”　　“八百五十万！”　　但让人想不到的是，就在卡西欧士刚要落锤流拍时，贵宾室竟然有人接下了口。　　“八百五十万！”　　“什么？”　　“是谁！”　　几乎所有人都朝着九号区的某间贵宾室望了过去。　　虽然拍卖场的贵宾室都有隐私保护，还有法阵防御，但大致方位却是暴露了。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居然拿得出如此高价，买了这件烫手的宝物？　　因此这次报价一出，乔银都难免被带动了情绪。毕竟这是一件无 上至宝，几乎可以媲美圣地的存在，还蕴含着诸多未知穴窍的奥秘。“要不拼一把试试？大不了找银行贷款，以大肃现在的国力，慢慢偿还也是可以的。”　　乔银心中顿时冒出了许多荒唐的想法。　　展台之上，回过神的卡西欧士也再次举起了价锤：“好，居然有一位绅士，出价八百五十万竞拍这件黄金圣铠！还有没有哪位再起价？”　　问了一会儿，现场依然没有人再作声。　　乔银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似乎想开口报价，好在理智一直压制着冲动。　　“八百五十万，一次！……”　　“八百五十万，两次！……”　　“八百五十万……”　　最后，卡西欧士的价锤终于敲在了桌上：“成交！”　　“呼！……”　　整个拍卖场，也响起一片虚脱的声音。似乎每个人都在企盼着这场交易尽早落实，不然就会在纠结中倍受煎熬，这简直是难以承受。　　乔银也重新靠在了沙发上，拿起旁边的啤酒狠狠的灌了几口。这东西能被拍卖出去再好不过，不然摆在那里当真让人心里难受。　　狄陌王子也坐了下来，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他的心中同样纠结，如今终于解脱了。　　不过安东尼奥倒没怎么纠结。毕竟这种宝物离他过于遥远，反倒更显得洒脱。　　“各位绅士，欢迎大家陪同纳兰遮拍卖场走到了现在！今天的拍卖会终于告一段落了，预祝大家在此渡过一个愉快的夜晚，我们明天再见！”　　卡西欧士的声音已经沙哑，不过还是强撑着精神做完了最后的闭幕。随着他退场，展台上的那件黄金圣铠也被送了下去，一群漂亮的舞女再次登台。　　可惜现在，绅士们对美女失去了任何兴趣，更多人还是观察着这套黄金圣铠被送去了哪里？　　就连一向保持着君子风度的乔银，也再次开启了末法之眼，望向了工作人员退场的方向。　　渡过五次雷劫后，乔银末法之眼能看到的距离超过三千里，而且洞悉入微。哪怕这座纳兰遮拍卖场内设置了诸多禁法，也不能完全遮挡住他的视线。　　那些侍应走进一所房间后，乔银的视线有些模糊不清，但依稀能看见另一批侍应从后门出来，各自拿了一口匣子，而且分别走向了不同的贵宾室。　　“怎么回事？”　　乔银心中一阵疑惑，之后陡然反应了过来。　　“原来如此！拍下这件黄金圣铠的，居然是好几个人，他们每人出资一部分，共同买下了这套圣铠！我就说，哪里有人出得起这么多钱？”　　知道了这套黄金圣铠的归属，乔银也收起了末法之眼。他倒不是想干什么，只是作为一个修士，就是单纯想知道一个结果而已。　　“到底是什么人，能这么默契的合拍下这套黄金圣铠，应该是预先得到消息才行吧？而且不是拍卖场的消息，是从外面打探到的消息。”　　一边的狄陌王子也感觉到诧异。原来老早就有人盯上这件圣铠了，就等着今天入手。　　安东尼奥则说道：“不管怎么说，有人买走再好不过，不然留在纳兰遮肯定会惹出祸事！如今这些人买走了它，祸事就会降临到他们头上了。”　　“那倒未必。”　　除了乔银之外，定然有其他修士用秘法窥视着拍卖场。他们是否有想法就不得而知了，不过黄金圣铠分送出去之后，很快就失去了感应。　　很明显，它们是被储物宝具收纳进去了，再也没人知道到底是谁买下了它们。　　“既然有准备，那肯定是万全的！这群人不简单，早就算计好，比我这种纯粹来拍卖场撞仙缘的人强得多。只希望不要有人来抢夺我的圣婴丹才好。”　　拍卖会开始散场，乔银也感觉有些疲倦了。今天的拍卖会实在是过于刺激，比半年的航海都要累。　　“这个尊使可以放心，现在所有人的心思几乎全在那套圣铠之上了。和黄金圣铠相比，圣婴丹就显得不那么耀眼了，这未偿不是一件好事。”　　安东尼奥冲乔银笑了笑。　　乔银这个人对朋友当真没得说，月读这羽这样的宝物说送就送，而且坦然大方。安东尼奥也真切体会到了来自东方人的那种豪迈。　　狄陌王子也说道：“时候不早，我也回自己的贵宾室去了！拍卖会还有两天，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奇珍异宝会流落出来，想想真让人期待。”　　乔银说道：“这次是我们运气好，如若不是阿格拉巴发生了圣战，恐怕也见不到这么多的宝物。”　　说着，他将二人送到了贵宾室的门外。　　此时夜色已深，拍卖会上的散修们差不多走了大半，各个贵宾室也各自闭紧了门户。毕竟在这万众聚 集的地方，绝大多数人还是要点脸的，没有出现什么骚乱。不过三天后拍卖会结束，诸多修士返程的路上，恐怕就免不了各种冲突了。记得上次，乔银就遭遇了不少势力的堵截。　　“不管怎么说，这次的收获实在是巨大，这枚圣婴丹一定要带回大肃！只要参研出天元神丹，即便西方真有十二名人仙，我们也有抗衡的希望。” 第三百一十章 神秘礼物 乔银好好休息了一夜。次日醒来，又是精神焕发。　　笃笃笃！　　天大亮时，有人敲响了贵宾室的门。乔银上前将门打开，见是几位推着餐车的侍应。　　“您好，请问客人要些什么早餐？”　　“啊，牛奶，蛋糕，熏火腿肉。”　　乔银对西方的饮食早已不陌生，而且慢慢吃出了一套自己的口味，很快就好点了早餐。　　“是。”　　侍应们从餐车上将一个个餐盘端进了贵宾室，整齐的摆放在桌子上。最后，领班侍应端来了一只盖着罩子的餐盘，向乔银微微鞠躬。　　“请问，您是不是那位来自东土的使臣？”　　“嗯？是我。”　　乔银不经意的打量了这名侍应一眼，心中微微警觉。　　侍应只是礼貌地微笑，便将手中的餐盘也搁在了桌上：“这是一位绅士让我们送来，说是给尊使加餐的！祝尊使用餐愉快。”　　做完这一切，侍应们便礼貌的退了出去，还顺手帮乔银反锁上了门。　　“送我？”　　乔银望了关上的门一眼，又望向了桌上摆放的蛋糕，牛奶，火腿，还有那个扣着罩子的餐盘。　　“给我加餐？是安东尼奥，还是狄陌王子？应该不是，他们如果要和我一起吃饭，直接过来就是了。难道有什么阴谋？”　　这种餐盘乔银倒是见过，西方人做的一些大菜经常这样盛放。本着艺高人胆大，他也没有过于退缩，于是上前捻住了铝罩，将之揭开。　　“嗯？”　　罩子揭开后，印入乔银眼帘的却不是什么大菜，而是一只通体黢黑，茶壶大小的油灯。　　“这是……应该是中通人用的油灯吧？不过它并不像普通的油灯，这是能够储物用的‘阿拉神灯’！到底是谁，居然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给我？”　　看着盘中的这盏油灯，乔银一时有些骇然。　　要知道，这种油灯乃是西方世界的上等宝具，拍卖的价格都在大几十万。　　突然收到这样一件礼物，大多数人都不会感到惊喜，只会感到疑惑。　　乔银试着触摸了一下这盏油灯，的确能够感受到它的内部存在着隐隐约约的空间。不过乔银并不是西方的魔法师，没有办法将之打开。　　“送礼物的人不知道我是个东方人吗？这东西我又不知道怎么用……难道他是故意的，这神灯里莫非放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不自觉间，他突然就想到了昨天晚上拍卖的那套黄金圣铠。　　人在刚起床不久，精神状态一片清明，甚至会短时间内漠视很多事。可一旦想起来，那绝对是一失中的，乔银突然明白了这是什么东西。　　于是他果断伸手一捞，就将这个油灯收进了造化葫芦。　　“这种事，等安东尼奥他们来了一起商议！不论对方是什么人，想坑我，你还嫩点！”　　将神灯收好之后，乔银很快坐在了桌边，先享受着这顿美味大餐。　　任何事物被收进小千世界，都会完全切断与外界的联系。对方或许不知道乔银有这样的法宝，因此乔银完全不用担心会发生什么意外。　　吃饭喝足之后，乔银在房间里稍稍晃荡了一会儿。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他上前打开门，见果然是安东尼奥和狄陌王子来了。和他们一起的还有卡西欧士和莎娜小姐。　　“唉，你们来了？”　　乔银将大家请进屋里坐了。寒暄一下之后，便拿出了这盏神秘的油灯。　　“什么，一位贵宾送来了这样一件礼物？”　　众人围坐在桌边，看着桌上的这盏油灯，也都觉得奇怪。因为大家知道，乔银在西方只认识他们，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熟人。　　不过乔银对这盏油灯颇有兴趣：“管他呢，先看看能不能用！这东西怎么使来着？”　　“滴血祭炼就行。”　　安东尼奥便稍稍介绍了一下。　　“不过必须是修行魔法的圣战士或者中通骑士，尊使如果不能使用，我们可以代劳。”　　“原来如此，这还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啊！”　　乔银心中一动。这种储物宝具的确和忍者的空间卷轴有些类似，武圣和鬼仙不能使用它们。只可惜这个世界上，暂时还没有乔银使用不了的法宝。　　气血运转之下，乔银很快进入了无法无念的境界，抬起右手，一圈气血凝聚而成的小轮隐现出来。他的神魂和肉身也随之进入到了一种半融合的状态。　　参研出庶民体操的乔银，对这种状态已经轻车熟路，根本没有什么神秘可言。　　啵！……　　一滴鲜血从他的指尖渗透出来，精准的打击在了神灯之上！神灯一接触到这滴鲜血，也很快将之吸收 ，之后慢慢蒙上了一层微弱的毫光。“无法无念！”　　狄陌王子的眉毛跳动了几下，他看出了乔银这简单的一次滴血祭炼蕴含着怎样的大境界。　　随着乔银的血渗进油灯，他果然感受到了一种相通的意境！就和祭炼诸多法宝一样，这盏油灯开始成为了乔银的一部分，完全受他的心意支配。　　“好厉害，这就是阿拉神灯！”　　乔银用念头探知，便感触到了一团如马车大小的空间。　　这盏神灯的储物空间，比拍卖会上的那盏要大出十倍！只要大小适合的物品，它都能装下去，但神魂念头这种有生命迹象的却遭到拒绝。　　不过乔银的精神感知力却能触及进去。　　在这片空间中，他果然看到了一块通体金黄，闪烁着五彩星光的宝物。　　“黄金圣铠！”　　收回了自己的意念，乔银睁开眼睛，非常坦然的将其中的秘密告诉了大家。　　“果然如此。”　　安东尼奥他们听了，的确感到惊讶，但明显也猜到了这个结果。　　卡西欧士疑惑道：“到底是谁，居然做出这种事情？按一般的逻辑推论，可能是某位嘉宾买下了黄金圣铠，又怕带不出去，于是便将它放在了乔大使这里！但他难道就不担心，这宝物拿不回去了吗？”　　卡西欧士虽然力量弱小，但身为纳兰遮拍卖场的经理，分析事情是很有条理的。　　安东尼奥则是说道：“乔大使的人品，但凡认知她的人都清楚。所以做这种事的人，应该是知道她的为人，而且是打过交道的！不过我想知道的是，里面的圣铠是一整套，还是其中的一部分？”　　“是左臂。”　　乔银再次感知了一下，给出了答案。　　卡西欧士想了想，于是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送您这件礼物的应该是安南人。”　　“安南？”　　乔银的脑子里顿时闪过了许多信息。这些信息整合在了一起，的确符合卡西欧士的推论。　　卡西欧士点点头，之后问狄陌王子道：“王子殿下，安南虽然来自于东方，不过也是一个佛教国家！他如果想支持车迟国保持政权的平稳过渡，你能接受这位新盟友吗？虽然他们肯定是有所企图。”　　狄陌王子说道：“车迟国现在势单力孤，哪怕多一个舆论上的支持都是极为珍贵的！盟友不一定朋友，我希望乔大使和诸位能够理解我的诉求，在非常时期先放下成见，让车迟国稳定当今的政局再说。”　　“这个当然。”　　乔银他们既然在搞外交，自然不会介意有盟友加入。死亡皇后岛这种势力都能合作，还有什么势力不能合作？况且别人还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　　最后，卡西欧士提醒乔银道：“尊使，这件黄金圣铠的右臂放在神灯中，千万不要轻易拿出来！不然它的气息泄露，很容易引起麻烦。”　　“放心，我一定会注意的。”　　乔银自然不会做这种傻事，虽然黄金圣铠对修士的诱惑实在太大。况且他实在想看，完全可以躲进小千世界里，这是西方人无法做到的。　　……　　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大家也就不再担心。聊了一会儿天，便一同出门走了走。　　跟着安东尼奥他们一起在岛上散步，乔银也发现这座纳兰遮岛似乎有了一点生命力。零星的人造绿化带，花坛上种出了植被，虽然很容易被人忽略。　　毕竟纳兰遮岛作为旅游之地，生意越好人气也就越高。游客吃喝拉撒，哪怕肥料不可能覆盖整座岛屿，但修建一些小型的绿化还是勉强可以的。　　甚至在一些隐蔽的地方，这里还试种了一些香料。这些都逃不开乔银的末法之眼。　　如果乔银把祁小怜请来，可能两三年也能将纳兰遮岛改造出擎海群岛那样的气象，但他不会那么做。起码现在还不是时候。　　作为朋友，乔银能慷慨的赠送宝物给安东尼奥。不过国家之间，他不可能随便给出任何好处。　　海岛之上，其他的贵宾和旅行者也在散步游玩，表面上一片和谐。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人离岛返程，毕竟拍卖会尚未结束，可能还有奇遇等着大家。　　最重要的，现在着急离开的人很容易被当成见好就就收的人，极有可能遭到盗修的追杀。　　所以即便是普通游客，也不会挑在这个时候出海。所谓君子不立危墙，谁都不会是傻子。　　最后，乔银逛到了海港边。他们的牙舰正在这里维护保养。他也看到了另外的铁甲大舰，这的确是安南的战舰，不过并没有遇上安南人。　　杨树他们住在旅馆，偶尔也出来放放风，过得也不错。　　狄陌王子也有随从住在旅馆。虽然人数不多， 但不经意看见，也明显不乏高手。眼看到了中午，卡西欧士便将大家请回餐厅，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　　下午回到贵宾室，乔银的身心调整到了最佳。他终于可以一赌黄金圣铠的尊容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失落的黄金箭 拍卖场贵宾室。　　调整好状态，乔银再次观想出夜叉王，将造化葫芦交到它的手上。之后挥手打开一道门户，然后带着那盏的“阿拉神灯”走了进去。　　小千世界之内，一切如常。　　方圆十里的天地间，除了存贮了一些必要的物资之外，大部分依然空阔。乔银从拍卖会得到的宝物，如圣婴丹，还有那口奇怪的锅，都放在这里。　　再次观察了一遍这个奇怪的锅，乔银始终弄不明白它是做什么的，只能以后慢慢研究了。　　走到一方角落，他盘膝坐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了神灯。心念催动之下，用手轻轻磨擦，神灯的灯嘴中顿时吐出一片淡蓝色的烟雾！　　烟雾中，一段铠甲的手臂也随之浮现出来。　　“这就是，黄金圣铠！”　　乔银伸手一招，这段铠甲也落在了他的手中。金属的质感，能明显的感觉到入手微微冰凉，不过握在手中不多时就被乔银的气血温热。　　这是一截左臂。　　和乔银得到过的圣铠性质相当，它也是从上臂到下臂，再到手掌一应俱全。　　差别是它的材质要好出太多，明显不是元牝天珠炼制，而是一种色泽类似黄金，光彩又像彩虹，不知道是什么材料构造出来的奇妙矿物。　　而且这截左臂一脱离神灯的贮存，上面就隐隐闪烁出五彩的星光，仿佛要与天上的某处星辰相呼应！若不是在小千世界中，就可能被觊觎它的人察觉。　　“这截手臂上，明显隐藏着星命点的位置，也就是穴窍！而且是东土未曾开发的穴窍！不过现在不能暴露，只能等回到大肃，在圣地中慢慢参悟了。”　　西天作为武道发祥之地，道术虽然落后，但对穴窍的开发的确超出东方人。　　只要能平安将之带回大肃，就能慢慢参研。而且圣地不仅能掩盖人仙的气息，更辅助修炼，到时真正把穴窍参悟精准并不困难。　　不过心中的好奇，让乔银还是试着滴了一点血在这截手臂上。很快，他就感应到了一种血肉相连的意境，于是再次用意念催动了一下。　　唰！　　这截手臂，果然化为了一道五彩斑斓的光芒，好像流星般融入到乔银的左臂上！　　乔银只感觉自己的左臂一阵灼热，这截圣铠竟然就已经穿戴在了他的左臂之上，而且同样按照乔银的身形略微改变了形态，非常合适。　　同时，这种灼热的感觉更是顺着手臂开始扩散，直到覆盖了全身上下。　　乔银整个人，皮肤上都蒙上了一层五彩的角质，头发变成了金色，眼睛变成了蓝色；他感觉自己的力量极速提升，甚至超越了伪数佰手的极限。　　“好厉害，这就是黄金圣铠，人仙的力量！这还不是一整套，只是一截手臂而已，就能有这样大的威力！如果是完整的黄金圣铠，岂不是可以直接匹敌人仙了？”　　从地上站了起来，乔银猛烈挥出一拳，身上气血翻涌，直冲小千世界的穹顶。　　而且和武圣巅峰的精气狼烟不同，他现在勃发出的气血更加强大，使得笔直的精气都燃烧，扭曲了起来；仿佛要凝聚成什么东西一样。　　乔银就势施展了一套庶民蒙学，感觉自己的气血都受到了一次洗礼。　　最后，他进入了无法无念的境界，体会着这截手臂本身的力量，意境。身体也跟随着这份模糊的意境慢慢舒展，最后形成了一个弯弓射箭的姿势。　　这个姿势，和展台上的黄金圣铠极为神似。　　随着这个姿势的展开，乔银感觉自己的右手掌心之间，似乎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小点发生了变化！它似乎要与天上的某处星辰产生关联。　　可惜的是，这种若有若无的关联，被小千世界封锁住了。　　嗡……嗡……嗡！……　　这让这截手臂进而发出了轻微的震鸣，似乎是在召唤其他的部件汇合！只是这小千世界中，与外界完全隔绝，其他的部件也不可能感应得到。　　不过乔银在这共鸣中，却是隐约观想出了一点其他部件的轮廓。这让他的右臂，双腿，身躯，头部的角质更加厚实，明亮了一些。　　而且在他的意念中，似乎自己虚握的左手上，也浮现出一个观想出来的影子。　　“弓！”　　这个影子一浮现，乔银的精神随之聚集，从无法无念的状态中褪离了出来。　　不过在这刹那间，他却感应到了那口本应存在的弓，可能在什么地方。　　“完颜康？”　　“这套黄金圣铠的弓，竟然就是完颜康手中的那口神弓，环宇！怎么可能，西方离东土十万八千里，黄金圣铠的部件怎么会 流落到大戎？”　　从恍惚中回过神，乔银的脑海中却对刚才浮现出的灵光印象颇深，就像黑夜中划过的香头一样。　　他和完颜康赌斗箭势，对那口神弓的记忆犹新，绝对不可能认错。而这截黄金圣铠的左臂，也不太可能参悟偏差，不然它不会产生共鸣。　　“看来人马座的黄金圣战士，已经去世很多年了，至少那口神弓在圣战之前就流落了。依蓝人用它征战，最后在西域被完颜康夺到了手。”　　乔银现在对境外的历史也了解了一点，知道依蓝教扩张发迹的事情，不像以前那样闭关锁国一抹黑。很多历史事件对照一下，就能猜出个大概。　　随着他微微一泄力，圣铠也重新化为了一道彩光脱离了手臂，变回了原来的那截臂铠。　　这一下，乔银也感觉自己的身体一阵虚弱。并非真正的虚弱，而是一个人从强大突然变得弱小，从心底产生出来的一种无力感。　　“这截手臂最多只有人仙两三成的力量，就比我这个武圣强过十倍！西方可是有十二名黄金圣战士啊，除去这位已经去世的人马座，还有那位天竺神僧不会与我们为敌，不知剩下的十名是什么样的？”　　乔银将这截臂铠放在了小千世界的角落，然后又挥出一片清光将它封存了起来。　　他心中难免担忧可能发生的冲突。现在是有依蓝教这个所谓的黑暗教会顶在前面，东方的地缘也实在太远，圣战暂时不会漫延到东土。　　但对一个国家来说，世界上存在另一个军事，经济都异常强大的组织，且不论它是敌是友，本身就是不安定因素。乔银的担忧绝非没有道理。　　……　　一道清光闪过，乔银从造化葫芦中回到了贵宾室。夜叉王也重新幻化消失。　　此时已经到了午后，窗外下起了大雨。此时正值盛夏，地处热带的纳兰遮岛每天这个时候都会暴雨倾盆，这已经是见怪不怪的气候了。　　乔银坐在沙发上，边欣赏着窗外的雨幕，边把玩着手中的那盏神灯。　　其实这次除了收到黄金圣铠这件极品宝物，这盏能够储物的神灯也是上品了。作为长年在外飘泊的海员，乔银对能够储物的法宝都十分的喜爱。　　“对了，这盏神灯只能存贮物品，不能放进活人。而月读之羽却能够遁入人的意识，不能放进实物，如果这二者融合起来，是否能形成一个小千世界？”　　人在下雨的时候，似乎很容易发呆，然后产生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于是乔银从眉心中遁出一枚月读之羽，试着用它靠近了神灯。不过月读之羽本身是虚幻的，因此像影子一样穿了过去，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乔银又催动神灯的储物功能，让灯嘴冒出一团烟雾，然后用烟雾包裹住月读之羽，将它吸了进去！之后再用精神力察探，月读之羽果然留在了神灯里面。　　但这也只是储存起来了而已，并没有再发生什么。　　于是乔银就这么把玩着神灯和幻灵之羽，不知不觉窗外的雨都停了，已经到了下午。　　笃笃笃！……　　这时，敲门声也随之传来。　　乔银这才醒过神，发现自己居然玩了这么老半天，当真是越活越年轻了。　　将东西收好，上前打开门，正是安东尼奥和狄陌王子；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一名身穿一身黑衣，身材瘦高，面相冷酷的男子。　　“尊使，还记得他吗？”　　安东尼奥笑了笑。　　乔银刚刚才玩醒，当真还没能集中精神，只得先将大家请了进来：“那个……好几年不见，一时真有些想不起来？还请见谅。”　　好在几人还没坐下，他马上就记起来了：“你是……尼达高亚？暗黑凤凰！”　　男子也不介意，只说道：“能让尊使记起来，当真是在下的荣幸了。”　　“不是不是……”　　乔银连忙请大家在沙发上坐了，然后解释了一下，“我刚才正在钻研从拍卖场买来的宝物，弄了一下午，精神还没缓过来。实在是失礼了。”　　尼达高亚微微点头：“这个，大家都知道。拍卖场的确是很容易让人精神疲劳的地方。”　　安东尼奥也说道：“是啊，当初我们就是因为拍卖场才相识，没想到这次居然成盟友了！只是内塔尼亚不好意思冒然拜方，所以让尼达高亚先过来碰面了。”　　“嗨，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乔银倒没想到那个内塔尼亚如此小肚鸡肠。他以为乔银会记仇，这证明他本身是个记仇的人。　　倒是这个尼达高亚，显得比较坦然。　　他说道：“不瞒尊使，这次参与拍 买黄金圣铠的，就有我们死亡皇后岛的势力！我们得到的是右臂，不过内塔尼亚肯定不会拿出来。”　　乔银自然知道：“凭本事得到的，不拿出来也是天经地义！其实圣铠最大的价值，还是它蕴含的星命点，如果能互相交换参悟，也是足够的。”　　尼达高亚想了想：“如果是单纯的交换，他或许能考虑？当然，我不能代表他的意见。”　　安东尼奥便笑道：“这些事，等内亚塔尼亚阁下想通之后就能解决了。现在时间不早，我们应该先请大使去用餐！有什么事，在餐桌上说也不迟。”　　一听又能蹭饭，乔银自然不会客气：“走！”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世界的尽头 当天晚上，拍卖会如约进行。　　阿格拉巴的陷落，让各种宝物从这座圣域向外流失。成堆的圣铠，宝具，功法，丹药，还有并非用于修行，却承载着历史的典籍，文物，充饬着纳兰遮。　　相形之下，乔银从东方带来的宝物就没那么耀眼了。那些盗修们都是上百万的进帐，乔银最多赚个几十万，自然也没钱拍买更稀奇的宝物。　　当然，乔银关注的也不仅仅是法宝而已。一些看似没用的图书，名画，雕塑，被他用不高的价格成箱的拍买下来，就像那口同样没用的铜锅一样。　　因为乔银不仅是一个修士，还是一个政权的构建者。不同国家和地区的文明发展，对他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参考，其价值并不在法宝之下。　　“这是些什么书？《哲学是文字的数学》？《国家的起源论》？《人创论与神创论的根本》？《辩证逻辑与形式逻辑的关联》？《社会发展与经济结构》？……”　　直到第三天晚上，盛大的拍卖会终于结束。乔银回到小千世界整理着这几天的收获。　　小千世界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那条一丈见方的毛毯了。它竟然没借助任何力量，就凭空漂浮在空中，是中通贵族都难得拥有的“飞毯”。　　这种飞毯和圣铠一样，可以在一定时间内载人飞翔，平时只需让它“保养”积蓄力量就行。乔银的这条飞毯一次大约能飞数千里。　　这和大肃现在使用的马蹄磁铁颇为相似，一次雷击可以使用很长时间。至于是否能仿制，也得带回大肃给专门的机构进行研究了。　　除此之外，价值最高的还是黄金圣铠和圣婴丹。它们也都被封锁在小千世界的清光中。　　不过乔银现在最感兴趣的，反而是买下来的几箱图书。它们是从阿格拉巴图书馆中被盗取出来的，功法秘本自然被修士搜刮一空，剩下的大多是文献著作。　　这些图书最早的内容诞生于五千多年前，几乎与东方的诸子百家在同一个时代。它们的内容大概相当于《圣贤传》，《诸子说》《国策论》一类。　　对这种纯粹的学术论文，别说盗修，正经贵族也没多大兴趣去阅读。　　乔银倒是有兴趣，不过他看不懂西方文字，只能凭借幻灵佛珠感受文字中的意义，然后强行翻译出来。这将是一个巨量的工程。　　但他有这个动力将之完成。　　“这次的运气当真太好了，居然能买到这么多的学术典籍！我原本还打算借助尼多兰的力量拜访圣域呢，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当然，要完成这个大工程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如今忙完了拍卖场的事，乔银先满足的睡过去了。　　之后几天，纳兰遮拍卖场的贵宾们陆续开始返程。这也让海岛的气氛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返程的这些修士，很难不被怀疑是否怀有重宝？哪怕宝物是他们自己花钱买的。因此很多修士也耐得住性子，并没有急于离开纳兰遮。　　直到半个月后，离岛的修士才逐渐多了起来。似乎是在向外人宣告，他们并没有值得惦记的地方。　　但和这些人比起来，乔银他们的耐性明显更好。虽然和安东尼奥等人相邀去往死亡皇后岛，不过乔银硬是耗到月底才出发。　　此时，又是一轮拍卖会即将开始。　　如果要找乔银的麻烦，即便肯定他身上有什么宝物，也会错过这轮拍卖会可能出现的奇遇。因此乔银的安排直接甩开了大部分盗修。　　……　　哗！……　　苍茫的天竺洋上，两艘铁甲大舰乘风破浪，向着西方海域飞快的航行着。　　这两艘铁甲舰，自然是安南的远洋舰队。它制造于东瀛，舰艉上装有大肃的蓝银风车，航速接近四十节，是当今世界速度最快的海船。　　“照这个航速，一个多月就能到达死亡皇后岛了啊！东方的航海技术当真发达。”　　安东尼奥站在甲板上，欣赏着来自东方的铁甲巨舰，忍不住的感到赞叹与喜爱。　　乔银在拍卖场卖出了一架蓝银风车，最后以九十五万金盾的价格成交，仅差一点就能破百万。可见它在航海国家心目中的价值。　　不过乔银对这早已见怪不怪：“其实西方的工艺同样发达，我一直有兴趣引进尼多兰的怀表产业。不知安先生有没有兴趣帮忙促进一下？”　　“如果尊使愿意以同等的产业作为交换，比如您带来的磁英表？我想尼多兰政府是不会拒绝的。”　　安东尼奥明白乔银的心思。东方与西方的产业如果真正的深入交流，能够提升的潜力是难以想象的，他和乔银都有这方面的意愿。　　只是意愿归意愿，支撑产业发展的根本永远要依赖市场。这是任何合作都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细节方面，只能在合作展开之后慢慢恰谈了。磁英表便宜耐用，机械表高贵典雅，我们大肃也有专门做生意的人，他们定然能解决市场的分配问题。”　　乔银对生意只知道一点理论，真正要谈还是得请马均这些开明绅士才行。　　安东尼奥也知道乔银不是这块料，因此很快就聊回了这次出行的话题。　　“这次我们与死亡皇后岛合作，内塔尼亚承诺让我们参 与香料的培育。只是香料毕竟是重要的产业，我一直对他们的承诺不太放心。”　　“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　　乔银对此的担心却并不大，“如果只是单纯的利益关联，他们自然能随时撕毁合约。不过我有一种改良品种的方法，只要成功，就不怕他们不答应。”　　“什么，尊使竟然有这种力量？”　　安东尼奥老大不信，“能够改良香料的品种？”　　乔银说道：“我也不确定是否对香料有作用，不过香料既然是种出来的，想来应该是可以。实在不行，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内塔尼亚这个人野心很大，野心越大的人弱点也就越多。”　　“嗯。”　　安东尼奥点点头，倒是赞同他这个观点。二人一路商谈，争取把事情都安排稳妥。　　天晚之后，舰队已航行超过千里，不过还没有超出安杜路美达岛的范围。在靠岸的地方放锚休整，乔银也从造化葫芦中把随行人员送出来放风。　　有安南的铁甲舰，他自己的牙舰自然是收进小千世界了。一起同行的还有小尤，万一发生什么意外，乔银凭借这些人和船，法宝，不至于在海上困死。　　哗啦……　　小尤跳入海中，很快开始捕食，游水，舒缓身体。她如今暂时告别了虎鲸部落，修成鬼仙之后似乎越来越愿意和人呆在一起了。　　除了他们，舰队中还有其他国家或地区的代表。比如安南的国师法空僧人，还有车迟国的王子狄陌，死亡皇后岛的尼达高亚。　　这些人或许并不熟，有的还互相有嫌隙。不过现在处于合作期间，表面上倒也过得去，法空偶尔见到乔银，也会亲切的打声招呼。　　乔银在大面子上自然也客客气气。　　于是舰队一路顺利航行，几日后终于完全驶离了安杜路美达岛；又是十多天后，更是驶离了天竺次大陆，接近了天竺洋的边缘。　　这几乎是已知世界的尽头了，往西抵达死亡皇后岛后，更远的地方就没有人去过。　　西方的古老文献中，就揣测海洋尽头是一片巨大的瀑布，瀑布深不见底，掉进去就真正离开了这个世界。读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当然，西方也有智者否定了这个揣测，并提出大地是一个球体。死亡皇后岛再向西，是可以继续航行的，可以一直抵达东方。　　“西方真的没有人继续向西探索过吗？”　　眼看已经航行了一个月，整个海面上已经看不见半点景物，乔银不由得问了安东尼奥一句。　　安东尼奥只说道：“我也不清楚。虽然我相信勇敢的人终究是有，只是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过。就是死亡皇后岛，也是百余年前才开发的。”　　“我，倒是有兴趣继续看看。”　　望着海天一色的荒凉，乔银不由得又想起了当初探索南大洋的情景。　　死亡皇后岛距离文明之地，相当于蓝银岛和大肃的距离了。百年来的航海条件，的确是远洋探寻的极限，但航海技术一直在进步。　　哗！……　　就在乔银感慨航海的事业时，前方突然传来大片的海潮之声，船上的水手也都显得慌乱起来。　　“国师，不好了！”　　“前面发现有……有瀑布！”　　观望塔上的水手更是扯着嗓子喊起来，这让法空，狄陌王子，尼达高亚这些人都来到了甲板上。　　“不要胡说八道，海洋之上哪来的瀑布！”　　法空忍不住怒喝了一声，“敢在外国航海家面前丢我们安南的脸……”　　不过很快他的话就被噎住了。　　因为在舰队前方不足一海里的方位，果然显露出了一道巨大的天堑！　　这道鸿沟，向北望不到头，向南望不见尾，宽阔几乎望不清对岸；唯一让人能看清楚的，就是海水不停的朝着这个巨大裂缝中在奔涌。　　奔涌，流入，然后坠入无底深渊。　　哗——！……　　随着舰队持续航行，这道天堑也更近了起来。巨大的水流声充饬着每一个人的耳朵。　　“这……真是世界的尽头？”　　“我们会掉下去的！”　　“救命！快停船，快停船啊！……”　　因为法空的愣神，船上慌乱的水手越来越多！甚至有人开始去扯起重机，企图放下铁锚。　　“不得慌乱，违令者斩！”　　好在法空猛然清醒过来，身上气血勃发，直冲天际，吼得所有人都是一震；之后他一把举起禅杖，向着前方的瀑布再次怒吼！　　“何方妖孽，敢在本座面前施展幻境？还不给我滚出来！” 第三百一十三章 文明的碰撞 哗……　　随着法空一声怒吼，前方的瀑布顿时模糊消散。　　不过瀑布是消散了，但海面上的沟壑却并没有消失，只是变小了许多。这道沟壑约有数里长，就好像凭空出现的一般，宛如大海上的一道伤痕。　　大量的海水依然朝着这道沟壑中涌入，世界的尽头并没有因此消失。　　“当心，这已经不是幻术了！”　　乔银连忙拦在了法空前面，伸手一掌拍了过去。　　唰……　　随着他虚掌一压，天空中骤然光华大盛，凝聚出一只巨大的五彩手掌！这只手掌猛然拍在沟壑之上，顿时震得它好像蛇一样扭曲起来。　　噗！噗！噗！……　　这条巨大沟壑被这一拍惊醒，当真如同从海中升腾起来的蛟龙，骤然飞腾蜿蜒。它似虚似幻的身体如同一道破裂的空间，将无数海水都倒灌出来。　　“啊！……”　　巨大的海浪向四周扩散开来，让两艘铁甲大舰在海上剧烈的颠簸！海浪中夹杂的刺耳声音，更是让不少海员水手们双耳流血，几近晕厥。　　“光明之心，庇佑你的人民吧！”　　好在站在旁边的安东尼奥手一扬，祭出了一轮玄奥的法阵！法阵扩散开来，笼罩在了两舰大舰之外，终于抵挡住了奔袭过来的巨浪。　　喀嚓……喀嚓！……　　不过法阵的外围，依然被溅射出的海浪震出一道道裂痕！　　这些裂痕同样如虚空而现的沟壑一般，再次将周转的海水和空气吸纳其中，然后再次破碎，倒灌，喷涌，震得大舰又是一阵颠簸。　　这样的景象，让法空都是一阵瞳孔紧缩：“这是驾驭了时空间的力量啊，难道是人仙？”　　“不错，对方就是人仙！”　　乔银的“诸天大圣手”狠狠抓着那条如蛟龙般的虚空沟壑，试图将之摄拿。但这条“蛟龙”却极其强大，扭动之间根本拿捏不住，呼吸间已从指间溜起。　　轰隆……　　这条虚空沟壑飞上天空，闪耀出一片黄金色的光！天空的云朵都被渡上了一层彩虹般的颜色。　　整个海面上，仿佛迎来了晨曦的朝霞。　　朝霞之中，那条巨蛟在波光中从扭曲变得笔直，如同水中的倒影浮入现实一般，慢慢显露出真容。　　原来是一口巨大的古剑。　　乔银也收回了诸天大圣手，一跃跳出了战舰之外，“法空大师，您和大家守护好战舰！人仙已经不是军队能对付得了的，我来拦住他！”　　长啸之间，乔银几个起落，已经站在了前方一里开外的海面上。　　乔银站定之后，身上陡然变幻出了一套古朴的道袍。这是他将真身隐藏进了造化葫芦，如今的这具身躯已经替换成了毁灭明王。　　哗……　　而天空中，金光收敛。　　那口巨大的古剑随之隐没，最后显露出一名身着黄金色铠甲，周身闪烁着五色星光，面如刀削，身材高长的男人。　　这样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呆住了。　　因为这个男人如此强大，如此神圣，简直就像上界的天使降临到了凡间！　　即便是法空，修炼到了武圣巅峰，更得到了一件更为强大的圣铠，信心重新提升到了极点！但看到这个男人，心中也陡然升腾起一阵无力感。　　包括安东尼奥，狄陌王子，尼达高亚他们，如今都有坐镇一方的实力。可这么多人面对这个神秘男子，却依然不敢正视。　　“这就是……”　　“难道真是圣域的人？”　　“黄金圣战士！……”　　法空曾经见过天竺神僧，甚至还交过手。他能完全肯定面前的这名男子和天竺神僧，是一个级数的存在。　　他们航行的时间，航线都是万里挑一，甩开了九成九的盗修，但偏偏遇上了最厉害的一个。　　……　　“没想到，你们居然没有陷入深渊，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男人悬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的望着这两艘战舰，还有上面的人，脸上浮现着清冷的笑容。　　他说话时，震荡出一阵轰轰的回音，声音仿佛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最后，男子的目光放在了最前方的乔银身上：“你，就是东土来到西方的使臣？”　　“正是。”　　面对这名强悍得不像话的神秘男子，乔银依然显得镇定。　　他非常有礼节的拱了拱手：“在下东土大肃使臣乔银，见过冕下！敢问冕下是圣战士中的哪一位，为何突然出现在我们的面前阻拦？”　　虽然礼节不相同，但乔银的举动也让对方微微一顿。　　最后，男子从空中缓缓降下，落在了前方半里开外的海面上，扶住左肩还礼：“我是圣域十二黄金圣战士中的一员，摩羯座修罗。”　　“幸会。”　　乔银再次拱了一下手，“敢问冕下到此有何贵干？”　　“取回黄金圣铠。”　　男子抬起了右手，脸上再次浮现出冷笑。　　“这次圣战，人马座艾俄洛斯不幸牺牲，结果他的圣铠被盗修夺走，流落到纳兰遮拍卖场！阁下想必知道，黄金圣铠乃是圣域之物，必然不能落到外人手上，我是 奉教皇之命来将之取回的。”　　“但现在恐怕还不行。”乔银也笑了笑。　　“你们对阿格拉巴发动战争，至使圣域陷于战火，文物毁坏流失，令人痛心疾首！好在其中一部分文物被转移到了纳兰遮拍卖场，教会信徒高价买入，然后匿名托付交给了我！我如今受此重托，必然要为光明教会守护好这批文物，只等世界恢复和平之后，再将它们送回阿格拉巴。”　　“你不觉得，自己的话很像殖民强盗吗？”　　男子的冷笑变得更深了，“如果阁下只是来到西方外交，做贸易，我们竭诚欢迎！不过阁下掠夺我们的宝藏和文物，这实在是不可容忍的。”　　“请不要用你们的思维揣度别人。”　　乔银一口否定了他的污蔑：“我来西方搞外交，为的是文明上的交流，为的是人类共同的发展！看到人民在流血，文物被损毁，我悲痛难耐，岂能袖手旁观？就算被你们误会，我也要为光明教会守护住文明的传承！所谓清者自清，真相终有大白的那一天。”　　“既然阁下执迷不悟，那就不用再多费辱舌了。”　　男子的目光陡然凌厉起来，仿佛要划破长空的利剑一般，望向了乔银，“我只能先把你杀掉，然后夺回黄金圣铠了！看招！”　　说话之间，他右手一抬，那口虚幻的巨剑再也次浮现而出！　　“誓约胜利之剑！”　　喀嚓！　　一道巨大的剑光划出，竟然长达数里！而且这道剑光不是单纯的切割，而是真正将所到之处的时间，空间，物质，精神完全斩破。　　轰！　　海天之间，再次闪现出一道巨大的沟壑，仿佛被开辟了一条虚无的空间一般！大量的空气和海水排山倒海一般的逆流涌入，世界尽头的末日情景再次重现。　　噗……　　乔银在这闪电般的出手之间，整个人直接被削成了两半！然后在瞬息之间又被虚无沟壑的力量撕成了碎片，和空气海水一同被绞入末日奔涌之中。　　“尊使！”　　战舰上的安东尼奥不由得惊叫起来，法空他们也是面如土色。　　“这……这就是黄金圣战士的力量！”　　“脚踏大地，拳破长空！传说中最强的战士……”　　“人仙，西方圣域竟然也有人仙！幸亏我没有触犯到圣域的人……”　　他们这个联盟中的最强者乔银，竟然一击就被抹杀，让所有人的心中都是一阵冰凉。　　噼哩啪啦……　　呼吸之间，男子已垂下右臂，虚幻的巨剑消失。被剑气划出的虚空也开始缩小，愈合，大片的海水和空气重新倒灌出来，仿佛留在大千世界之上的伤痕一般。　　但海面上，再也没有了乔银的身影，只剩下了一只拳头大小的葫芦。　　能够斩破时空间的剑光，却没能毁坏这只葫芦。　　“这，就是东土人的空间宝具了吧？”　　望着海面上的造化葫芦，男子微微摇头叹息了一下，似乎在对迫不得已的出手感到惋惜。　　“黄金圣铠，定然是藏在它的里面！我将之带回圣域，请灵肉合一圣骑士和炽天使祭司将其打开，只取回黄金圣铠，然后将它原物归还给东土！想来，东土人也没有理由在外交上有异议了……”　　说着，他伸手一招，就将要造化葫芦收取。　　轰！……　　但造化葫芦之上，却陡然升腾起一股黑色的烈焰！这股烈焰的形状如同一只巨大的火鸟，华光闪耀之间，一个身影重新从中浮现出来。　　正是乔银。　　“怎么，修罗冕下？你以为我死了吗？”　　这样的情景，让男子微微一怔。　　而乔银的身上也猛然浮现出一枚枚头牛大小的鬼仙念头，散发着如五彩霞云一般的光泽，刹那间就凝聚成一座如小山的巨大金蟾！　　金蟾张口，一道如彩虹般的雷霆已向着男子吐了出来。　　轰！　　这道雷光，简直无与伦比，其威力绝对不在男子的剑光之下！闪电划过之处，直接将大千世界撕开一道扭曲的虚空，剧烈的波动更是震得海天都变了颜色。　　“不好！”　　电光石火之间，男子猛然抽身一闪，整个人变得如同水中的倒影一般，化为一道虚影扭曲而出；那道闪电擦着他的身体直冲云海尽头，炸出一片巨大的波浪。　　大海之上，顿时云滔浪卷，连太阳的光芒都变得黯淡。　　“想跑？”　　乔银一击不中，也丝毫没有停留，头顶上的诸天大圣手再次凝聚，手印连变！五指骤然凝聚成为一指，狠狠的穿向了虚空之中的身影。　　“诸天一指！”　　“怎么可能？”　　砰！……　　数里之外，男子竟然被这凭空出现的巨指一击而中，生生从虚空中被戳了出来！ 第三百一十四章 金色的冲突 这一击当真是实打实的命中，男子整个身体被撞得直飞出数里，在海面上弹起了好几次！他的身影也从虚幻重新变得真实起来。　　巨大的海浪如涟漪一般散开，划出一阵阵破空的鸣叫。　　而笼罩在乔银身上的金蟾，也瞄准了男子现身的方向再次吐出一道闪电！　　“死！”　　“东方人里，竟然也有这样强大的战士！”　　面对乔银排山倒海的反击，男子在瞬间惊愕之后，也流露出了一股兴奋！而且乔银的诸天一指虽然将其击飞，却没有真正将其击溃。　　要知道乔银的诸天一指，同样是能撕裂大千虚空的力量。但黄金圣铠对修士的保护，简直强悍到了一个变态的地步，几乎是不死不灭。　　男子的身体在海面上飞掠之中，竟然很快稳定了身形，双足犁出了一道长长的海浪。之后他回身一脚，直踢乔银射来的闪电。　　那口巨剑的虚影也再次浮现，脚同样能施展剑气！　　“拳意！”　　在这一瞬间，乔银也终于确定，这口古剑就是对方的拳意！斩尽天地一切的意志。　　巨大的剑气，重重切割在了乔银的雷光之上。　　喀嚓喀嚓喀嚓……　　两股力量一碰撞，乔银的雷光就好像竹木一样，被生生从中劈开！散落的法力四贱飞射，在海面上砸出一朵朵巨大的海浪，好像掉落下成百上千枚的炮弹。　　这并不是乔银的力量不如对方，只是乔银的雷击道术以轰击为心法，对方的拳意却是切割万物，如开锋的利刃，正面碰撞之下自然吃亏。　　不过对方的剑光在劈碎乔银的雷光之后，也变得薄弱了不少。随着诸天大圣手的回归，一把就将这道剑光抓住，捏成了碎片！　　但是男子的身影却已经随着剑光而至，趁着诸天大圣手阻拦剑光之际，一个闪身已经欺到了乔银身侧，变化之快，人的念头几乎都没有反应过来。　　人仙高手近身，对鬼仙是极其危险的。　　不过男子闪身之时，四团虚影也在乔银的身前凝聚：一大汉，一少年，一少女，一老者，六道轮回的四大魔神也相继现身。　　随着乔银自身的修为增长，这四大魔神也能在短时间内勃发出巅峰武圣之力了。而且它们如今肉身圆满，几乎与真正的武者相差无几。　　四大魔神一出现，夜叉王的钢叉就已经刺向了突袭的男子。　　但男子看也不看，任凭钢叉“喀嚓”一下插在自己的脸上！看似被攻击到了圣铠防护的漏洞，但金色的角质却让钢叉的攻击毫无作用。　　砰！　　与此同时，男子的拳头也挥在了夜叉王的身上！平平无奇的一拳，瞬间就将这个气冲云霄，堪比武圣巅峰的巨汉打成了一团肉酱。　　罗刹王，修罗王，金刚王的攻击也前赴后继，却同样被男子一拳一脚，打成了碎片！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呼吸之间，乔银召唤出的四大魔神只是阻挡了一息就灰飞烟灭。　　不过就在这一息的时间里，他自己已经向后掠出九步，整整三十丈远！与此同时，手臂上更是多出了一道色如黄金，闪烁着五彩星光的铠甲。　　这截铠甲一出现，乔银整个身体也蒙上了一层金色的角质，力量瞬间超出武圣的极限！星光笼罩之间，隐约有五霞丹云剑的气势了。　　唰！　　但男子的动作比他更快！打爆四大魔神之后，魔神还没有完全瓦解消失，他就从海面上一掠而过，挥拳已经追回了乔银数尺之外。　　乔银的武道只是武圣境界，终于被打了一个措不及防。　　尽管他下意识的抬起左臂格挡，但对方的拳劲打在黄金圣铠之上，硬生生的将他这条手臂震开，最后一拳轰在他的下巴上。　　轰！　　乔银的脑袋被打得转起，脖子拉长了好几倍！之后整个肉身随之被带飞，好像面条一样扯得变形，飞在空中开始支离破碎。　　肉身中的念头更是被撕扯出一大片，颗颗破碎如玻璃珠，令人触目惊心。　　“好厉害的家伙！”　　被人仙一拳打中，六次雷劫的鬼仙也非死即残。　　不过乔银的肉身并不是真身，而是毁灭明王；大悲还魂经运转之下，很快就重新修复。　　“嗯，黄金圣铠？”　　男子看见他左臂上的圣铠，眼神更加坚定！刚才这一拳下去，黄金圣铠至少抵销了三成的力量。　　但他正准备继续追击之时，头顶上却光华大盛：那只巨大手掌已经拍了回来！　　嗖！嘭嘭！……　　面对这只五彩巨手的追击，男子身形连闪，让它好几掌都扑了个空！海面上再次被拍起一朵朵巨浪，而乔银的身上也重新笼罩出那尊巨大金蟾。　　身为鬼仙，他自然不会和人仙比拼武力。诸天大圣手阻挡完剑光之后已然恢复力量，反手向着男子就再次进攻，让他不能再追杀乔银的肉身。　　而这一次，乔银的眉心更是睁开一只竖眼，死死锁定对方的动向。　　“圣域的人仙，当真不比宜亲王和完颜康的战力低！虽然不是灵肉合一，但黄金圣凯弥补了差距，更能施展魔法！要对付这种人，必须想办法先剥夺了他的圣铠……”　　黄金圣铠雷击不动，水火不侵，这对道术高手是很不利的。不过乔银也被打出了性子，就不信在这里斗上十天半月，还磨不死一个人仙？　　乔银自信，自己凭借大悲还魂经，可以磨死任何高手。　　“没想到，东方竟然有这样的人物？以前只听说东土高僧去往天竺取经，还以为是传说，如今看来似乎是可信了……嗯，那是？”　　喀嚓！　　男子一记剑光，再次将诸天大圣手切成了两半！不过这只巨手很快在一片五彩云霞中开始融合。　　因此男子此时终于没有再向乔银反击，而是急促的退到战圈之外。　　乔银也没有继续攻击，而是用末法之眼望向了西北方向。因为那里竟然出现了一艘小船！　　小船上，站立着一位身材瘦长，金发披肩的僧人。　　看见他，乔银的心中顿时宽松起来：“这是……天竺神僧？真的是他！”　　这位僧人，正是三年前在海上帮他解围的那位天竺神僧！不过现在的神僧，身着一套样式不同，但明显也是黄金圣铠的战甲，和当初苦行僧的样子大相径庭。　　唯一不变的，是他那恬淡安详的面容。　　……　　“沙迦！”　　事发突然，男子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他望了海面上的乔银一眼，又望向了神僧。　　“沙迦，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有何用意？这次教皇召集圣战士发动圣战，你推托陈辞不愿出征，如今却又跑来死亡皇后岛？你怎么解释？”　　神僧向着男子微微偏过头。　　虽然他依然是一如既往的闭着双目，却能让人感觉到他正在“看”着对方。　　“修罗，教皇向阿格拉巴发动侵略战争，造成了大量平民百姓的伤亡，你真觉得这样对吗？我们黄金圣战士，难道不是为了爱和正义而战的吗？”　　神僧的声音清澈明亮，娓娓道来，说得有理有据。　　不过男子根本不吃这一套。　　“不要转移话题！我现在告诉你，这个东方人夺走了圣域的黄金圣铠！你如果还是黄金圣战士，就和我一起将之拿下，夺回圣铠，将功赎罪！”　　“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　　神僧合了一下掌，脸上始终是淡然的笑容，“艾俄洛斯的死，似乎另有隐情？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将物证交给第三方保管，也不失为更好的办法。”　　“你！”　　男子死死的盯着神僧，又回头望了乔银一眼，似乎想要发作！不过还是忍了下来。　　“你既然选择背叛圣域，无非是想借用境外势力保留车迟这个佛教小国吧？好！只要你回心转意，教皇未必不能帮你达成这个心愿。”　　“教皇权力再大，也不过是神的代言人而已。”　　沙迦依然无动于衷，“实不相瞒，光明女神的转世之身已经从阿格拉巴救出来了！只要女神陛下下达神谕，周边国家在法理上都应该遵从才对。”　　“你说什么？”　　男子这回终于震惊了。　　他死死盯住沙迦的面孔，良久才说道：“原来如此，黄金圣铠只是掩盖目标的手段？好，很好！我倒是没想到你们居然如此阴险。”　　“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　　沙迦微微一笑，“下面，你是想夺回黄金圣铠，还是想劫持女神？我们可是光明女神的黄金圣战士，为正义而战，不为邪恶而战。”　　说着，他身上耀起五彩云霞一般的光芒。　　沙迦的样子，让男子微微怔了一下，随后不禁失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了沙迦一眼，又望了乔银一眼，他终于说道：“既然如此，这次就作罢！即便是我，也不会同时与两位黄金级战士交手，那实在是太愚蠢了。”　　说着，男子的身影也再次扭曲起来，最后陡然化为了一口虚幻的古剑，顺着海面飞梭而去！　　“东方人，如果阁下真的是保管文物，我圣域可以暂缓一段时间！但你如果拒为已有，就请考虑一下后果，圣域的黄金圣战士可不止我一个！……”　　男子的声音再次传来，不过这次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了东北海域的尽头。　　“神僧！”　　看见这个神秘的黄金圣战士终于离去，乔银也大松了一口气，之后欣喜的望向了沙迦。　　这位神僧，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帮了乔银。　　沙迦看见他，也流露出欣慰，合掌道：“施主的修为终于圆满，可喜可贺！贫僧这次是特地与施主会晤的，想必小徒已经对施主说过了吧？”　　“是！”　　乔银连连点头，“大师，先上船吧？我们慢慢说！” 第三百一十五章 死亡皇后岛 随着神僧的到来，接下来的行程终于没再遇上麻烦。　　又是十天的航行后，舰队抵达了一片巨大的陆地；从地图上看，这就是神秘的死亡皇后岛。　　死亡皇后岛非常之大，总面积比安杜路美达岛还要大出近一倍，几乎相当于半个大肃的国土了。它整体呈月牙形，横断于北回归线，靠岸时很容易将这座巨岛误认成一片次大陆。　　其实对于大陆和岛，一直没有明确的定义。　　死亡皇后岛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形状，让它被发现以来就被冠以了诸多不好的形容。在西方神话中，镰刀一样的形状是死神的武器，加之许多流亡势力，盗修聚集于此，更是传播出不少凶名。　　而实际上，正因为死亡皇后岛拦截了天竺洋北赤道暖流，汇聚之后折返向北方海域，缓和了大陆西北岸气候的严寒，才孕育出倭罗巴这一众西方文明。　　舰队抵达死亡皇后岛的港口，这里同样船来人往，秩序井然。港口上整理停泊着各式商船，海域上巡游着舰队，其贸易之繁华并不亚于安杜路美达。　　“死亡皇后岛上的势力复杂，大多是流亡海外的各国政府，被迫害的教徒。他们以不同的宗教信仰和生活习惯慢慢聚集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个独立的城邦。”　　安东尼奥向乔银介绍着当地的情况，显然他对这里绝对不陌生。　　“这样说来，会不会引发不必要的冲突？”　　乔银望着繁华的港口，见这座港口城市的风貌已迥然于安杜路美达。　　远远望去，街上的建筑全部都是类似曼丹银行，尼多兰铸币厂，纳兰遮拍卖场那种厚重恢宏的风格，来往行人大多也是和安东尼奥他们这样金发碧眼的人种。　　和蓝银岛一样，这座港口城市已经是尼多兰的一个海外据点，人口，语言文化完全传承于母国。　　“冲突肯定会有，不过各城邦之间都有条约。彼此倒能相安。”安东尼奥笑了笑。　　“这座新洛特丹城，主要是由倭罗巴受到光明教会迫害的新教徒组建起来的，并不完全是尼多兰人。在海外，新教徒们更能放下执念，抱团取暖。至于其他城邦，有被黑暗教会迫害的时叶教徒，有流亡在这里的游太教徒，以及被天竺国迫害的佛教徒。”　　“就是说我这次来到的新洛特丹，也相当于到达尼多兰的一座城市了？”　　离船登上海港之后，行走在人流熙攘的热闹街道上，乔银心情大好。　　他一直想去倭罗巴看上一眼，如今先来尼多兰的海外属地体验一下也是不错的。　　“可以这么说。”安东尼奥说道。　　“而且光明女神被营救出来之后，就暂时供奉在这座新洛特丹城！尊使和各国使臣可稍适休整，然后我们将要一同朝见女神，这样签定条约更有法理。”　　“那我们一定要准备到最好。”乔银自然不会怠慢。　　朝见女神，是大家在路上就得到的消息。狄陌王子，法空国师，尼达高亚等人也都在准备。只是众人一路远航，多少有些精力不济，今天肯定是不行了。　　进城之后，安东尼奥便安排了宾馆让大家休息。乔银也照例让杨树他们自由活动，也让小尤去海边畅游。　　小尤虽然修成了鬼仙，不过还没有尸解，本质上依然是虎鲸，不能真正离开大海。　　安顿好行程，天色也晚了下来。　　……　　在宾馆房间内，乔银慢慢调整着自己的身心状态。　　这座新洛特丹城，自然有纳兰遮拍卖场一样的机构，各个贵宾室的用度一应俱全。只是海岛的地缘位置较为偏远，没有那样大规模的贸易交流。　　乔银住在这里，自然也很快就能适应。打坐一个多时辰，身体和精神就恢复了大半。　　这次出行途中突然遭遇圣域的追袭，虽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好在天竺的神僧沙迦再次帮他解除了危机。　　和黄金圣战士的冲突中，乔银借助到了黄金圣铠的力量。当时他以毁灭明王的化身应敌，不能体会到穴窍的奥妙，如今安定下来，却是可以用心体验了。　　打开造化葫芦，乔银遁入到小千世界，那截圣铠的手臂依旧封印在角落的清光之中。　　用意念招唤了一下，这截圣铠也很快发生共鸣，化为了一道浏星般的色彩，融合在了他的左臂上。　　嗡嗡嗡……　　圣铠一穿戴在手臂上，乔银很快又感觉到了那种融合的意境。他的身体皮肤上也衍生出了一层金色的角质，将整个人都覆盖在了其中。　　肉身因为与圣铠的交融，力量再次提升了好几倍。　　“单凭这圣铠的一个部件，就能发挥出如此大的威力！如果是武圣，我现在可以轻易将之打败，但和人仙的差距依旧难以道计。”　　其实以乔银五次雷劫的实力，即便是和人仙对战，也不会弱于对方。但黄金圣战士有圣铠这一重优势，实在是对道术高手最大的克制。　　和一位黄金圣战士发生了正面交锋，之后一路上又和沙迦交流，乔银终于对西方的势力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西方圣战士魔武双修，但其精英人物也是修炼出拳意的。如天竺的神僧沙迦，还有这次遭遇的黄金圣战士修罗，他们都修炼出了自己的拳意。　　没有拳意的圣战士，在圣域统称为杂兵。　　死亡皇后岛上培养了大量暗黑圣战士，也仿制出许多圣铠，但绝大多数都是杂兵。　　只有修炼出功法拳意的，才能成为青铜圣战士，修炼出武道拳意的是白银圣战士。武道拳意升华至人仙境界，才是黄金圣战士。　　圣战士和忍者相似，不能灵肉合一，因此他们利用圣铠弥补了这个缺陷。可以说圣铠是夺天地造化的宝物，让乔银不得不感慨西方文明的辉煌。　　他现在的左臂上就穿着黄金圣铠，无时不刻在提升着身体的力量。进入到无法无念的境界后，乔银更体会到圣铠与肉身，与灵魂的关联。　　回想着和那名黄金圣战士的碰撞，乔银突然掌心一热，再次感受到了那点若有若无的触动。　　如果感应得不错，这应该就是西方星象中的星命点，武道中的穴窍。　　“现在正好是夜晚，要不要出去对应天上星辰，把这个穴窍测量出来呢？”　　乔银心中一动。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被他压制住了。黄金圣铠的价值过于敏感，这座死亡皇后岛上也未必安全，如果在这里引起麻烦那是极为不明智的。　　于是慢慢将这种感应留在念头之中，乔银脱下圣铠，重新走出小千世界。　　好好休息了一夜，又是新一天的到来。　　“尊使，我们就要去晋见光明女神陛下了。”　　次日一早，安东尼奥就找到了乔银。　　乔银自然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好，我们马上出发！”　　……　　上午时分。　　一队队车马整齐的行走在新特洛丹市宽阔的石板路上。马路边围满了夹道欢迎的人群，看起来十分喜庆，好像在迎接一场盛大的节日。　　这些马车，乘坐着东西方各国前来朝见光明女神的使臣。有东方大肃王朝，安南王国，也有西方车迟国，游太国，礼仪正式而隆重。　　走在最前面的马车，正是大肃王朝的使臣团队。　　马车是西式四轮车，装饰得富丽堂皇，拉车的十六匹马都是毛色统一的白马；不过走在车队两边的使臣团队却是穿的东方服饰，形成了一道奇异的景观。　　“嗯，杨树他们带的队伍当真不错。”　　乔银从车窗内看到洋务衙门的队伍步伐整齐，气势磅礴，百人队伍竟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心中也十分满意。外交访问，礼仪方面绝对不能出错。　　大肃的这支队伍虽然人少，但普通海员都是武师高手，杨树更是武圣。放在哪个国家，也都能达到仪仗队的标准，当真有大国气象。　　当然，跟在后面的安南，车迟，游太等国的队伍也绝对不差。他们在西方经营日久，自然有专门的仪仗队，有的还有军乐队，一路招摇过市，趾高气昂。　　为了迎接使臣团队，新洛特丹城明显也做了充足的准备。街边的民众如此夹道欢迎，很多自然是事先安排好的，他们手持鲜花，笑得无比灿烂。　　新洛特丹城修建得也非常恢宏大气，容得下这样的游行队伍。　　街道边那种厚重的教堂式建筑，如果只有一两座，不过是街道上的奇观而已。但这里则是成片的聚落，当真给人一种宝相庄严的震撼。　　特别是教堂外精美的各式浮雕和喷泉，不免让乔银拿来和东方的宫殿相为比较。不同民族创造出的独特文明，只有身处其中才能体会到蕴含的意境。　　不过外表浓郁的宗教氛围，却掩盖不住新洛特丹是个商业城市的真相。光明教会中，新教徒就是一群完全脱离了传统教义，追求财富自由的民众。　　游行队伍穿过了整条正街，最后终于抵达了广场尽头的一座巨大宫殿前。　　使臣的马车整齐停在了广场之上，他们的队伍也笔直的矗立在各自的马车两侧。　　迎接他们的，是宫殿内走出的一队队衣着笔挺而华丽的卫兵，他们上前将马车车门一一打开，各国的使臣也被请了出来，走下了马车。　　乔银脚一落地，就踩上了一层厚实的大红地毯。　　抬眼望去，广场正前方是宽达十丈的百级台阶，地毯铺着台阶一级级攀升而上，大约到几层楼的高度才辅设到宫殿大门。　　巨大的宫殿拱门下方，站立着一位身着华贵长裙，手执权杖的女孩身影。　　女孩的两侧，分别又站立着两排同样衣着华贵，持事大臣一般的人物。　　那位神僧沙迦，赫然就在其中。　　而这名高高在上，万众拥立的女孩，必然就是从阿格拉巴流亡到新洛特丹，整个游太教会，光明教会，黑暗教会名义上的最高领袖，光明女神。 第三百一十六章 崛起与复兴 “参见女神陛下！”　　登入宫殿的会事大厅，乔银和一众使臣向着主位之上的女神行礼。虽然各人服饰不同，礼仪也不同，有的拱手，有的扶肩，不过整体上依然规范。　　会事大厅宽敞高大，长宽都超过十丈。女神的主位设立在高高的石阶之上，座位下方也是一张大红地毯延石阶铺设而下，一直延伸到大厅正门。　　红毯两侧，站立着笔挺的文武大臣。　　乔银这些使臣们则站在阶下的红毯之上，这是贵宾才有的待遇。　　“诸位使臣免礼。”　　女神高坐于主位之上，露出和蔼的微笑。她的声音清婉动人，正如她的容貌一样美丽圣洁。　　近距离看见这位女神，才真感觉她是从西方壁画里走出来的一样：一头浓密的金色卷发，蔚蓝色的眼睛，白皙的皮肤，美貌却又让人敬仰。　　乔银突然发现，西方的女孩居然也能这么好看。　　少时，礼仪官高唱说道：“东方大肃国使臣，朝见！”随之而起的，是乐队的演奏响起。　　在这样隆重的场合，乔银和身边的人自然也都换上了大肃的吉服朝冠，一个个光鲜亮丽；众人踏着整齐的步伐，踩着红毯来到金阶之前。　　乔银身边的人并不多，除了杨树，老温，老潘之外，就只有挑选出来的十名海员而已。不过就这么点人，却走出一种磅礴的气势。　　“臣，东土大肃王朝巡海使乔银，今奉吾皇旨意特来朝见女神陛下，愿西方与东土永结盟好，共享太平盛世！这是吾皇所修国书，还有我国献与陛下之贺礼，愿陛下教会兴盛，万民安康。”　　向女神拱手长躬之后，乔银身边的杨树便请出一封上谕，还有一份礼单。　　女神身边的神僧沙迦也走下台阶，亲自过来合掌回拜，然后双手接过国书，归位呈送给了女神。　　女神自然看不懂东方文字，但依然礼貌的阅读了一会儿，方才抬眼微笑道：“欢迎东土大肃使臣来到新洛特丹，请乔大使入座。”　　“多谢女神陛下。”　　再次拱手躬身，长行了一礼，乔银这才走到红毯边的那张金光灿烂的靠椅坐下。杨树他们也跟在一边，笔挺的站在了乔银身后。　　很快，礼仪官再次传道：“东土安南使臣朝见！”　　“臣，安南国师法空，参见女神陛下！……”　　安南的得道高僧法空，也带着团队上前行礼。他们的礼仪服饰完全传承自中原，而且团队人数远比大肃要多，同样也显露出大国气象。　　“欢迎您，尊贵的安南使臣！请入座。”　　女神一直是那样从容淡定。从她的言行上看，必然是从小就受到严格的贵族教育，修炼上也有一定的成就，当真无愧于女神这个身份。　　法空国师坐在了乔银旁边不远的座位，乔银也礼貌的微微离座，与他见了一礼。毕竟都是东土国家，在海外倒是显得亲切了几分。　　“游太国使臣朝见女神陛下！……”　　“臣，游太国使臣内塔尼亚，拜见女神陛下！……”　　之后，其他前来朝见的使臣也一一见礼，分别坐在了各自的位置上。　　在这些使臣中，乔银再次看见了内塔尼亚，甚至还有在海上袭击过他的中通贵族。不过此时的盗修们也换上了华服，俨然一副国家高官的模样。　　三年过去，内塔尼亚的修为明显攀上了又一个高峰。不过他想晋阶黄金圣战士，似乎还差了一些机缘，人仙当真不是那么好成就的。　　这些人自然也认出了乔银，不过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表示。大场合上彼此都过得去。　　而且和安东尼奥深入交流之后，许多困扰乔银的问题也终于有了答案。为什么西方能诞生尼多兰联省共和国这样奇特的政权。　　……　　这位光明女神并不是神，神是人民的信仰所凝聚的祥瑞，真火炎龙就是一种神。女神更不是鬼仙，这一点凭乔银的眼光不可能看错。　　所以说这位女神是神明转世，绝对是无稽之谈。　　但她的确就是光明女神，因为这是教会赋予的身份。　　光明女神身份崇高，却没有多大权力。代行神权的是圣域的教皇。而教皇之下的各个王国，公国，地区，城邦，也都有自己的国王或城主。　　在古代，这些势力都要听命于教皇。但数千年的变更，许多势力开始摆脱教皇的控制，他们名义上尊奉女神，本质上实行自治。　　尼多兰就是自治最为彻底的一个国家，也是真正从宗教走向世俗化的国家。他们甚至制定出“宪章”，明确了各级政府的职权范围。　　因为女神也好，国王也罢，只是国家最高权利的象征。只要尊奉这个象征，政府就能各司其职，乔银开府之后也是采用了这样的行政体系。　　“圣天子垂拱而治，看来人类社会的发展都是向着世俗化迈进的！东方世界如此，西方世界同样如此，这证明我们探索的道路并不是错的。”　　乔银对比了一下两国的行政结构，发现剥去表面的外衣，本质上竟然相差不多。　　当然，行政结构只是国家的骨架。　　真要弄清楚人民的生活，血肉，那就得在这座新洛特丹城住上一段 时间，真正深入到当地的市井之中，而不是只看宏大述事。　　就在乔银思绪连篇的时候，女神也终于接待完了最后一位使臣。　　她再次望向了乔银，礼貌地询问道：“这次诸国会晤，为的是尽早平息阿格拉巴的战争。请问大肃使臣阁下，不知贵国对此有何见解？”　　大肃是东土最大的国家，这是西方人都认可的事实。所以女神最先接待的，必然还是大肃。　　乔银也礼貌的再次拱手。虽然女神没什么实权，但该陈奏的事也不会含糊。　　“回禀陛下，我大肃与西方相隔十万里，意愿只是想与贵国交好，开展贸易，互通有无，对他国内政本不该过问。只是阿格拉巴战火纷飞，平民百姓伤亡甚众，实在有伤天和！因此于道义上，我国理应支持陛下平息叛乱，终止战争；于利益上，也只有西方恢复和平，经贸往来才能通畅，使各族人民生活安定，各国富庶强盛。”　　作为外交官员，乔银自然要用最体面的话，表达出最明确的意愿。　　大肃支持你们，道义是幌子，利益是根本。如果别人给的利益更实在，大肃也能名正言顺的支持别人，你们自己掂量着办。　　对于乔银的直言直语，女神，她身边的大臣，还有其他国家的使臣都非常满意。　　女神说道：“尊使果然是东土人士，大肃亦有大国风范！这次缔结条约，我们定然会更多考虑到大肃的利益，尊使有何要求可尽量与各国商讨。”　　乔银再次拱手：“我大肃所求之事，一是贸易通畅，二是产业合作！且大肃是世俗国家，对其他友邦之宗教，信仰，风俗表示尊重，也望各友邦能平等待之。”　　女神点头道：“贸易与产业之交流，是国与国最根本的合作，大肃即是世俗国家，想必沟通起来不会困难。贵国可组建专业团队，与新洛特丹的各商会对接洽谈，在此先预祝我们的合作能够顺利。”　　“多谢女神陛下！”　　乔银拱手相谢，便结束了这个简短的见面礼。　　接下来，女神也依次询问安南等国的意愿，法空他们也都一一阐明了拜访的意图。　　安南和大肃最希望得到的，自然是各色香料，药材的种子，这点和尼多兰的需求是一致的。不过安南还希望在西方港口扩充势力，这点比大肃的吃相要难看。　　而游太国，车迟国，以及依蓝教的一些势力，许多就是香料种植园。他们的意愿是得到法理上的认同，这需要教会和一定主权国家的承认。　　大肃，尼多兰，安南就是法理上的主权国家。　　教皇是光明教会的领袖，光明女神则是整个西方宗教的神。只要女神和这些主权国家牵头，合约就能产生法理。　　不过在这些势力中，游太国的意愿要更进一步，不光希望峰会盟友能支持他们主权独立，还希望大家能支持他们返回阿格拉巴，重建圣域。　　“……众所周知，阿格拉巴是我们游太人的老家，我们受到各方势力的欺凌，流亡了数千年，才导致现在圣域沦陷，战火不断！所以要想世界真正和平，只有我们游太人入驻阿格拉巴，才能实现！”　　内塔尼亚在会事大厅内慷慨陈辞，最后话峰一转，对乔银说道：“尊使阁下，大肃如今也失去了故地，应当能够体会我们的心情吧？如若我国崛起，日后贵国收复故地，我游太教也会鼎力支持。”　　一顿讲演下来，依蓝教的那些苏丹们也都望向了乔银；乔银差点就要破口大骂！　　好在他现在能自如控制情绪，只淡然笑了一下。　　“尊使！本御有言在先，大肃乃是一个世俗国家，岂能以贵国宗教作为类比？大肃要收复的是失地，不是故地，大肃更不需要崛起，只会复兴。”　　“……！”　　乔银的话，内塔尼亚未必能听懂。　　但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别拿中原人和你们这些流浪狗相提并论。　　女神也说道：“是啊，乔银阁下一开始就说明了，他们是世俗国家，只与我们开展贸易与产业交流，对宗教的事情并不干涉的！况且阿格拉巴形势复杂，内塔尼亚阁下的意愿，也要兼顾到其他盟友才行。”　　“是我唐突了。”　　内塔尼亚也礼貌的向女神欠身，然后向其他使臣报以微笑，情绪控制同样得心应手。　　不过今天的峰会，只是一个见面礼。合约要如何签订，必然要经过漫长的谈判。 第三百一十七章 新洛特丹城 见面礼结束后，女神摆下了迎宾宴和舞会招待各国使臣。　　朝见女神的峰会在愉快的氛围中顺利召开，使臣们也展开了亲切友好的交流。各方就前景发表了不同的看法，对立场存在的分歧表示遗憾。　　“尊使，您大可不必和内塔尼亚那些人一般见识。”　　晚上，安东尼奥送乔银回到宾馆，发表了一点自己的看法：“这次峰会，毕竟是这些小国求我们办事，态度过于强硬会吓到盟友的。”　　“我？态度强硬？”乔银有些没弄明白，他自认为是个很讲道理的人。　　安东尼奥说道：“您说东土那边打仗，动撤几十万大军，东瀛的战舰有上百艘，那些小国的苏丹会以为您在示威！他们一个国家可能就百十万人。”　　“呃……这个我真的只是随口聊聊。”　　听他这么一讲，乔银多少有些尴尬。毕竟生长的环境不一样。大肃的现役军队的确是六十万，大戎更是有八十万，一战就平定了西域。　　安东尼奥笑道：“作为强者，适当照顾一下弱者的情绪也是必要的。毕竟主持峰会的是我们尼多兰，您有狄陌王子这位盟友，神僧更是黄金圣战士的一员，是女神陛下的亲信！尊使只用关注谈判的进度和内容就行，至于内塔尼亚他们打的嘴炮，您就当听不见。”　　“唉，你说得对。”　　乔银当时真的有点上头了。　　现在冷静想想，何必跟一个流亡政府计较这些呢？根本就是拉底了大肃国格。　　安东尼奥又说道：“况且，那些游太人真有回阿格拉巴建国的打算，我们尼多兰也是支持的！尊使想一想，如今我们有利可图，不正是因为阿格拉巴发生了圣战吗？圣域越混乱，对我们这个同盟才越有利。”　　“……”　　乔银看了安东尼奥一眼，又望了窗外的夜空一眼，倒是没有否定他的这个说法。“就是说，尼多兰是支持游太人返回阿格拉巴建国了？”　　“是的。”　　安东尼奥点点头：“无论是宗教信仰还是战略地位，阿格拉巴都是几大地域的交汇点。如果能支持内塔尼亚他们过去建国，才能为我们自己争取发展机会！尊使您应该知道，圣域至少有好几位黄金圣战士。”　　这几句话，顿时就调整好了乔银的思路。　　“尼多兰的思路是正确的。阿格拉巴一群绿绿，又不会感谢我，我干嘛操心他们的死活？还不如先发展自己的国家，考虑盟友的利益！内塔尼亚现在是盟友，他们的利益就应该放在阿格拉巴前面。”　　“谢谢您。”　　安东尼奥也松了口气，由衷的向乔银表示感谢，“那这次峰会，我们就公开支持游太人返回阿格拉巴？”　　“当然。”　　“好！等峰会结束，我亲自当导游，陪您游览新洛特丹城！”　　……　　之后几天，各国使臣组织的谈判队伍相继会晤。乔银也一改之前的态度，转头开始支持游太人，呼吁他们返回阿格拉巴建国。　　峰会上，他还拿游太人和中原人作类比：都是被蛮族侵占了故土，也都抱着重建家园的希望，正所谓“兴复汉室，还于旧都”。　　由此，这次峰会举办得越来越顺利，各国的需求也都能尽量协调满足。只等最后拟定条款，条约就能签字生效，各方代表也都翘首以盼。　　安东尼奥也兑现了承诺，再次当起了乔银的导游，陪同他每天四处旅游，享受生活。　　对乔银来说，西方的宫庭贵族生活只是满足猎奇的体验而已，他真正感兴趣的依然是当地普通人，以及他们形成的经济结构。　　……　　新洛特丹也是一座发展繁荣的大城，聚集的人口足有几十万，比蓝银岛新源府还要大。城中的各色产业发达，工厂作坊商铺林立。　　四轮马车行驶在宽阔的长街上，没有了峰会召开时特意营造的热烈氛围，有的只是来往穿梭的忙碌人群。学生，老师，工人，学者，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奔波。　　街边，除了标志性的教堂建筑，最常见的是一幢幢西式红砖房。这些楼房通常有三四层，占地一二亩，整齐林立成一片片社区，看起来赏心悦目。　　商业中心的银行和证券交易所，支配着社会财富的运转。尼多兰还没有发行出纸币，不过他们的黄金贮备一直充足，是西方最大的金本位国家。　　如此多的职业岗位，必然要培养相应的人才。　　据安东尼奥介绍，尼多兰非常重视教育，孩子们六岁就要开始上小学。成绩优异的能进入中学继续深造，得到推荐信的可以进入教会大学。　　马车路过教堂门口，里面传出了清亮的童音合唱。这是教堂的唱诗班在作祷告。　　乔银对比了一下东西方的教学体系，发现尼多兰的学制更为进步。不过对于科举成熟的洋务学堂，乔银对推荐信这种体制并不支持。　　人是否能接受更好的教育，应当以自身的成绩来定夺。乔银如果出生于尼多兰，十有八九是出不了头的，杨树他们这些人更不用说。　　安东尼奥就是受到贵族提携，一路达到了今天的成就。他自然非常热爱尼多兰和教会。　　乔银当然对他们的教育大加赞赏，毕 竟连游太人都能支持，何况安东尼奥也是游太人。　　“尊使，就是这里了。”　　上午十点左右，马车转到了一座笔直的红砖楼边停下，乔银也跟着安东尼奥一同下了车。　　这是一幢当地很常见的红砖楼，楼道大门上有一道拱形的金属招牌，却又证明它不是居民楼。招牌上写的是“新洛特丹制表厂”。　　“啊，终于到了。”　　这是乔银梦寐以求的制表厂。有女神在峰会上的许可，他终于可以进去观摩了。　　安东尼奥在楼道前和保卫打了个招呼，乔银便同他一同穿进了这道并不高的拱门。楼道很浅，只几步就走进了楼内，因此光线依然明亮。　　红砖楼内的墙壁依然还是红砖，甚至地面也是由整齐的红砖码成，不过因为经年踩踏，早已平展如镜。经过走廊的窗户，不时会掠过一片熟悉的阴影。　　这正是尼多兰大风车的风叶，偶尔会遮挡住阳光。　　穿过走廊，安东尼奥上前敲开了一间房门。木门向内打开，一股机油的味道就隐隐扑了出来，就像当初观摩铸币厂的时候一样。　　“尊使，这里就是车间了。”　　安东尼奥请乔银一同进了门，乔银也欣喜的望着这间不大的屋子。　　屋内整齐摆设着十余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放着一台精巧而复杂的机器；坐在桌后的工匠们，额头上都戴着一面凹镜，它将桌边岩油灯的光聚集起来，再反射到手中细微的零件上。　　工匠们的眼睛上，甚至还戴着专门的显微镜，为的就是用极其精巧的工具拆装发丝般的零件。这里的工作非常繁忙，却又无比安静。　　能听到的声音，就只有若有若无的风车机括声，还有工匠偶尔打开车床，加工零件的磨擦声。车床是如此之小，所以根本不会影响别人。　　“这是镗床，这是铳床……”　　就连安东尼奥介绍的时候，声音都变得极小，不想打扰到工匠的工作。　　乔银也微微点头，在工匠示意之后，才轻轻抚摩了一下这口和梳妆匣差不多的小机器。最后同样轻声问道：“这样小的机器，如何操作精度？”　　工匠也礼貌的站了起来，向乔银演示了一下机床的刻度表：原理大家都不陌生，同样是利用八音盒的速差齿轮，但最高精度能达到一千零二十四分之一。　　“千分仪？居然是千分仪！”　　看着那一圈圈的刻度进阶表，乔银强忍着自己没有吼出来！大肃和东瀛在工艺上已经做到了毫厘之差，但在尼多兰制表厂面前就是个笑话。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尼多兰制表厂不用魔法，不用道术，单凭机械制造就能生产出精度如此之高的怀表了。对这样的产业，当真让人无话可说。　　因为要制造一块怀表，首先就要有合格的冶金产业，不然连这些高精度车床都生产不出来。怀表产业，当真是机械制造集大成的一个里程碑！　　和安东尼奥一同走出车间，安东尼奥也期待的问了一句：“尊使既然有兴趣与尼多兰进行产业交流，不知道愿意拿什么样的产业作为交换？”　　“这个……”　　乔银回头望了望车间的木门，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甚至想不起能拿什么样产业和他们交换？　　如今的西方早就学会了养蚕技术，也炼制出了瓷器。他们烧制的骨瓷轻薄美观，甚至从东方瓷器中脱颖而出，成为了一套独立的工艺体系。　　见乔银面有难色，安东尼奥便从衣袋也掏出一块怀表，说道：“尊使，这是您留在纳兰遮商铺里出售的商品吧？据说在当地很受欢迎。”　　“那个……见笑，见笑了。”　　乔银这回当真脸红了。毕竟仿造别人的商品拿来兜售，这实在不应该是大国风范。　　安东尼奥却说道：“不瞒尊使，尼多兰对大肃生产的怀表非常有兴趣！贵国似乎用魔法加持，只用八音盒的速差就能达到同样的效果，这当真是奇迹！”　　“呃，真的吗？”　　乔银又看向了安东尼奥，发现他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当然是真的。”　　安东尼奥笑道：“您现在也看到了：怀表的制作成本高昂，所以它的价格普通人很难承受！而您出售的这种怀表要便宜很多，这才是符合市场的商品。”　　“对呀……”　　乔银这才想起来，西方人对怀表更为熟悉，如果能大量生产售卖，这可是广阔的市场。“就是说，尼多兰愿意用机械怀表，和我们的磁英表做产业交流？”　　安东尼奥点头道：“当然，我们请您过来就是为了谈这件事的。”　　“哎呀？这可……太好了！”　　乔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你怎么不早说！” 第三百一十八章 海外棠人街 多国峰会的条约仍在协商之中。不过乔银代表的大肃诉求并不多，尤其是有关宗教的纠纷绝对不参与，避免了不必要的外交冲突。　　闲暇之余，他更愿意和安东尼奥出去逛街，欣赏尼多兰的各色产业，促进文化交流。　　尼多兰能看中大肃的磁英表，这绝对是意外之喜。当然他们如果交流到这门技艺，也肯定不会吃亏。因为磁英表包含了金石台，电磁铁，法阵，还有玄门道术，其价值并不在机械怀表之下。　　同样，机械表的制作包含了显微镜，千分仪和精密机床等一整套产业，再大的代价都是值得交换的。　　不过要真正交换产业，那必然要做好极为周密的准备，双方都要组织专门的团队进行谈判。这次锋会肯定是来不及了，乔银也并不着急。　　于是几天后，乔银又参观了酿酒坊，终于知道酒花是怎么做出来的了。对于面包，蛋糕，饼干这些食品的制作，他同样极有兴趣。　　大肃也有让西方人感兴趣的食品，比如冰琪凌，蛋挞，萨琪玛。反正这些东西都是大戎带进中原的，拿来交换产业那是无本万利。　　除此之外，乔银还喜欢去图书馆和博物馆。有些书店是对外开放的，他果断买下了西方的《星象学》，《代数》，《几何原本》等教科书。　　博物馆外的地摊上，同样有乱七八糟的小玩艺。乔银感兴趣了就会买下来，不管是真品还是赝品，总之自己喜欢就是好的。　　直到月末，安东尼奥更是带他一同逛出了主城，周边的平民社区更加丰富多彩。　　新洛特丹市的结构，和银京非常相似，都是一座主城周边分立着一圈民镇。如果把民镇的人口也算入其中，一座城邦的人口至少有百万以上。　　死亡皇后岛上的城邦基本都是类似的结构，虽然主城大多是由官方建立，但民镇会混杂许多不同民族，不同宗教的人口。因此当地人把这些城邦称作“混乱城域”。　　一路逛到城西民巷，这里就完全不如主城那般风貌了。　　没有排水沟的道路，很多地方积渍严重。街上随处可见秽物，散发着扑鼻的腥臭。垃圾堆上苍蝇环绕，破衣烂衫的小孩在墙根边玩耍。　　楼层低矮的多层木屋，板式搭建的平房，各式小商贩穿梭于石块填充的小道中，呈现出完全不同于东方市井，却同样生机勃勃的生活画卷。　　小店内的素描家，在画板上挥舞着画笔，为前来光顾的客人绘制着肖像；卖鱼的小贩刀法娴熟，能一刀就划出鲱鱼的肠子，方便又快捷。　　尼多兰人非常热衷于这种小吃，虽然不适合乔银这个东方人的口味，就像大肃人喜欢吃臭豆腐一样。　　砰隆……砰隆！……　　坑洼不平的石板路上，马车颠簸在其间。突然一下，车厢在小巷中侧翻了！　　随着街上一片喧哗，车厢内的木桶滚落得到处都是，流出的大片葡萄酒更引得平民窟的人争相出动。　　没有摔破的木桶被人们哄抢扛走，剩下的男男女女也贪婪的趴在地上，吮吸着坑洼中的汁液；年轻的妈妈用围裙将酒蘸出来，塞进怀中宝宝的嘴里。　　运酒的商贩无奈的坐在洒满红酒的石子路上，双脚乱蹬，口中兀自地哭喊：“别都拿走了啊，给我留一点儿啊？我还欠着银行的贷款呢……”　　但就连拉车的马，也在赶紧低头舔舐着石缝中的美味，没有任何人搭理他。　　“我小时候，也在街上拣过东西吃。”　　安东尼奥看见这样的情景，一时感慨万分。　　乔银也没再吹牛，说道：“在大肃，这种事也时有发生。”　　……　　锵咚咚锵！锵咚咚锵！……　　中午，二人一路逛到南郊民巷，乔银突然就被一阵锣鼓吸引了注意！　　“咦，这是条什么街？”　　放眼望去，只见前面这条街和别的小巷大有不同：它比其他的小巷要宽阔许多，街口立着一座高大的牌坊，上面写着“天下太平”四个大字。　　街边的房屋，也不再是西式的叉板楼，而是青砖或泥坯搭建的瓦房或茅屋。虽然略显粗陋，但这亲切的风格却是不会有错的。　　特别是长街之上，人们敲锣打鼓，两个狮队正在舞狮，还有一支龙队正在舞龙灯；街边更有不少人燃放着鞭炮，噼啪的炸响唤醒了乔银的思绪。　　“对了，今天是立秋啊！”　　看着面前这条热闹的小街，乔银一时产生了错觉。难道大地是球的理论终于被自己证明成功，他航海来到了世界的尽头，重新回到了大肃？　　这未免过于离奇。　　好在安东尼奥解答了他的疑惑。　　“哈哈，尊使不要惊讶，这本来就是准备带给您的惊喜！这里的居民大都是车迟国人，因为受不了天竺教的压迫，于是跟随狄陌王子和神僧出海避难。尊使可还记得，车迟国的人都是从哪里来的吗？”　　“东土？”　　乔银终于记起了狄陌王子的话，“大棠！”　　“不错，他们都是大棠遗民。”　　安东尼奥笑了笑，“这条街，也是新洛特丹最有特色的街市了，大家都称它为‘棠人街’！”　　“棠人街！” 听见这个称谓，乔银心中莫名涌起一股自豪。那可是中原最为鼎盛的时代。　　“安东尼奥先生，现在正好到了饭点，不如我请您去‘棠人街’吃饭如何？虽然新洛特丹是尼多兰的城域，但在这条街我可是反客为主了。”　　“好，我正有此意！”　　安东尼奥也颇有兴致，和乔银一道走进了街市中。　　一跨过这道“天下太平”的牌坊，乔银似乎就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气息：并不是表面上的亲和感，而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认同。　　这里的居民，从长相，服饰，都和大肃十分相似，偶尔听他们说话，乔银也都能听懂。感觉就像来到了某个外乡，不再有那种疏离感。　　街边庆祝节日的人们，也看见了他和安东尼奥。热情好客的民风，让众人投来热情的笑容，他们也对乔银这个明显是中原人的客人十分好奇。　　“哈哈，臭豆腐！”　　在街边，乔银也终于发现了能和鲱鱼媲美的东方美食：“怎么样安东尼奥先生，您刚才请我吃鲱鱼，我也请您吃臭豆腐以为回报？”　　安东尼奥赶紧婉拒：“小小美食，勿须回报。”　　“唉，别客气嘛……”　　“尊使book，book！……”　　……　　“哈哈，望乡楼！”　　最后，乔银在街上找到了一家最大的餐馆，坐西朝东而立，名为望乡楼。　　进楼后，他在二楼包下了一间雅座，点了一桌菜品。　　其实大棠论烹饪水平，肯定是不如大肃的，毕竟早了几百年。加上在海外繁衍了好几代，饮食早已偏离了口味，当然乔银也不清楚大棠人到底吃什么。　　不过来到这里，主要就是吃个意境。甭管味道如何，反正吃起来就是觉得香。　　加之今天是立秋，中原传统“贴秋膘”的节日，固定的食谱倒是和大肃一样。饺子，涮羊肉，狮子头，凉糕，都是乔银爱吃的东西。　　这些并不黑暗的料理，也终于适合了安东尼奥的口味。他和乔银一同连炫了几大桌，当真没有想到过棠人街居然有这样的美食。　　吃完饭后，乔银更没舍得走，而是和安东尼奥品茶聊天。　　饭店老板过来结帐，也对乔银的身份颇为好奇：“客官，敢问您是东土人士吗？”　　“是啊！掌柜的，您坐？”　　乔银也热情的请老板一同坐下聊天。老乡见老乡，在海外更加觉得亲切。　　老板说道：“您一看就是官家小姐吧，也是从东土过来朝圣的？唉，可惜现在世道变咯，车迟国是呆不下去了，能走的都走了。”　　乔银说道：“我不是朝圣，是奉朝庭旨意出来做外交的！我想问一下，乡亲们在这里过得还好吗？”　　“哎呀，您……是官身？”　　老板打量了他好半天，还是不敢相信，“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能做官呢？”　　“大棠还有女人当皇帝呢？”乔银一句话就给他怼了回去。　　“这……”老板一愣，之后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大人说得也是啊！承蒙您关切，乡亲们在这儿过得还算不错，有王子殿下和佛爷庇护着，没人再欺侮咱们了。”　　“哦，那就好。”　　听见老乡们过得还行，乔银心里也十分欣慰。“如果过得不顺，就和我说一声，我可以带你们回中原！或者在别的地方安家都可以。”　　“多谢。”　　老板也拱拱手，之后同样关切地问道：“敢问大人，中原现在光景如何？听说鞑……大戎入主了中原，您现在效立的是哪个朝庭？”　　乔银笑道：“掌柜不用担心，我是中原正统王朝，大肃朝庭的钦差！乡亲们虽为前朝遗民，不过数百年过去，朝庭也不会追究什么。”　　“阿弥陀佛！”　　老板听了，也合掌道了一声佛谒，“感念朝庭天恩，不过乡亲们在这海岛上，已有自己的立足之地！来这棠人街的乡亲，只是出来做生意的。”　　“哦，照您这么说，难道你们也有自己的城邦？”　　乔银更加感到意外，毕竟一条棠人街就让他够震撼了。　　安东尼奥也惊道：“先生所说之城邦，莫非是死亡皇后岛西岸的‘金平府’？我之前只听王子殿下和神僧偶尔提及，但那里是一片沙漠啊！”　　“哈哈哈哈！……”　　老板笑得很是开心，“神僧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早已在沙漠中造出绿洲了！大人，阁下，如若有空可去金平府游览观灯，乡亲们一定会欢迎的！”　　“如此，我们定然造访！”　　乔银听罢，不由得大为兴奋！ 第三百一十九章 西伐利亚条约 立秋之后，时节已经是西历的八月。　　伴随着一场秋雨降临，多国峰会的谈判终于接近了尾声。　　新洛特丹位于死亡皇后岛北岸，春夏干燥，秋冬才会下雨。这在所有气候中是独一无二的。　　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里方圆百里的产业，必然是经济作物为主。　　城域之外，是一片片整齐的牧场和花卉种植园，各种颜色交织错落，艳丽芬芳；巨大的风车和小屋点缀在其间，呈现出完全不同于东方的田园风貌。　　在种植园里辛苦劳作的，很多都是东土人。这个民族在世界任何地方都是如此勤奋。　　种植园内，乔银找到了被东方视为富贵花的水仙，还有郁金香，风信子；这里还种植了能在亚热带生长的香料，如迷迭香，牛至，百里香等作物。　　迷迭香具有活血发汗的功效，是炼制人元大丹的重要药材。百里香在大棠年间已传入东方，官名麝香草，是安神的良药。　　在园林区，乔银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橡木。　　“果然，它的树皮居然软得可以卷起来？也只有这种奇特的气候能种植这种奇特的树了。这种橡树就算移栽到东方，恐怕也很难存活。”　　新洛特丹终年盛行西风，夏天气候接近于热带草原，冬天又类似温带海洋。这种魔幻般的气候，是人为不可掌握的，乔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浪费精力。　　“尊使，您不是说可以祭炼香料吗？”　　安东尼奥扶着那扭捏的奇异树干，笑着提醒了一下：　　“如果可行，我希望您将这里的种卉炼化几株！等来年有了奇效，不用我们主动去找内塔尼亚，他们自己就会来求我们了。”　　“有道理。”　　乔银当然明白，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想将香料引种，就得先让他们尝点甜头。　　于是他和安东尼奥一同走进了一片种植园，这里自然有专门育种的苗圃。　　苗圃内，错落摆放着大大小小的花盆，都是农匠们精心培育的各种幼苗。　　乔银也盘膝坐下，找准了一棵迷迭香的幼苗。一颗牛头大的五彩念头从他的眉心遁了出来。　　“这，就是东方的魔法！”　　看见这枚如此强大的念头，安东尼奥的心中再次被震撼了。　　随着这枚念头浸入到了这株植物之中，乔银的意志很快按照谷神一窍的行功要诀，开始慢慢寻找这株植物的穴窍。　　安东尼奥也站在一边，为他做着护法。　　道术的神奇，让安东尼奥感到憧憬，也非常的期待。　　初秋的阳光洒在乔银专注的脸上，让安东尼奥看在眼中，不禁浮想连翩。　　直到这枚五彩念头重新遁了出来，回到了乔银的眉心。　　乔银也睁开眼睛，长长的松了口气：“看来万物生灵，都有谷神一窍！东方西方并无两样。”　　安东尼奥也回过心神，关切的问道：“尊使，真的可以吗？”　　乔银站了起来，点头道：“理论上是成功了，但是否能够让它长得更快更好，还是得看它自己的造化。毕竟园艺方面我并不擅长，一次不行，只能等下次了。”　　“我相信尊使一定能成功。”　　安东尼奥反而比乔银更有信心。　　接下来，乔银便又试炼了几株香料，然后和安东尼奥一道在种植园中慢慢散步，欣赏着这里独特的风景。　　直到午后，乔银才回到城域，再次请安东尼奥去棠人街的望乡楼吃饭。　　......　　“咦，王子殿下？”　　让乔银意外的是，今天居然在这里遇上了狄陌王子。“您怎么也会来这儿？”　　“尊使，安东尼奥先生！”　　狄陌王子也回了个礼，“这里可是车迟国的子民，我自然要偶而来此体察一下民情。”　　“那正好，一起吃个饭！”　　乔银大方的请大家一起吃饭。　　所谓两人成双，三人成众，今天这顿饭吃得热闹了许多。　　席间，大家从天文地理谈到人间哲学，最后终于又说回了峰会的事宜。狄陌王子也是他们之中参与外交最多的那个了。　　“谈了这么久，总算是把条约的内容拟定清楚了！不过要履行起来困难却是不小，游太教想返回阿格拉巴建国不太现实。”　　车迟国不比大肃和尼多兰，因为国际地位不稳，要考虑的事情必然更多。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乔银并不关心游太人的死活。但关系到车迟国就不一样了，特别是坐在这棠人街的酒楼里。　　狄陌王子说道：“我和老师商量了一下，准备把车迟国的人全部迁徒到死亡皇后岛，让游太人去那里建国！车迟国挨着阿格拉巴，他们也表示同意。”　　“换家？”　　乔银倒没想到，狄陌王子居然这么大手笔。　　“也谈不上换家。”　　狄陌王子笑道，“其实我们在死亡皇后岛上也有一片城邦，很久以前就打算离开天竺了！圣域那个鬼地方，我们一直想出来，游太人却一直想进去。”　　“原来如此。”　　乔银顿时想起了这酒楼老板的话，“你说的那个城邦，是不是叫金平 府？”　　“尊使也听说了？”　　狄陌王子点点头，“不错，就是金平府！我们车迟国作为最后一个佛教土邦，夹杂在天竺教和诸多西方教会中间，处处被针对！若能迁徒出来，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对，我支持你们。”　　自从看到棠人街，乔银对车迟国的感情就亲近了几分。别的事可以不管，大棠的遗民他不会不管。　　至于游太人一定要回圣域建国，把屎搅得更香，乔银却不多作评价。毕竟安东尼奥也说过，圣域越乱，他们得到利益的机会才能越多。　　安东尼奥看了条约草稿，也默认的点了下头。　　狄陌王子喜道：“我们就要正式签订条约了，正好有一大批车迟国百姓要搬去金平府！介时不知尊使有没有兴趣一同去看看？”　　“当然，我一定会去的！”乔银自是欣然应允。　　在新洛特丹城看见了棠人街，乔银就发自内心的感到亲切。如今得知还有一座真正的棠人城邦，如何不心神往之？　　当然在这之前，他们得先把条约签定下来。　　……　　条约的签定是一个繁琐的过程。因为各个国家的语言，文字不同，很多词汇涵盖的意义也不一样。　　比如车迟国，天竺称之为北萨姆邦，因为它在天竺地区的东北。但对圣域来说，车迟国却在阿格拉巴西南，所以光明教会称这个地区为西格拉巴；游太教则称它为西伐利亚。　　如果是两个国家商定还好，多个国家的条约文本必然需要反复核对，不然后患无穷。　　峰会国家中，大肃和安南，车迟国用的都是汉语，尼多兰用的是倭罗巴语，游太国用的是希巴莱语，依蓝教会用的是阿拉巴语。最后还用了一种圣域古阿丁语作为底版。　　因为西格拉巴地区将要作为游太教建国，所以条约的该项内容便以游太国的称谓为标准。这个条约最终也被定名为“西伐利亚条约”。　　于是这些天，乔银就一直参与对照各个版本的条约内容。尤其是有关大肃的条款，那是一字一句都要弄清楚，什么表示行政，哪些表示法令，半点都不能含糊。　　直到八月中旬，峰会各国使臣终于重聚新洛特丹大教堂，正式完成条约的签订。　　多国峰会结束，教会马上以光明女神的名义宣布阿格拉巴圣战非法，命令圣域停止战斗。　　教皇是否会听从命令不得而知，但圣域肯定不能在明面上反对新洛特丹政府。西伐利亚条约是教会由光明女神主持，东西方各主权国家签定的合法条约。　　条约首先确定了宗教平等，以及宗教与世俗国家平等的原则。本意是为解决教会之间的争端，受益的却是大肃，安南，还有车迟国等小宗教和世俗国家。　　然后，在条约确立了各加盟国外交主权，领土主权，以及国际关系的基本框架下，大肃终于和尼多兰，车迟国达成了正当合法的外交途径。　　条约签定之后，峰会各国都呼吁停止圣战。这让阿格拉巴的形式开始变得被动。　　直到八月下旬。　　一队队客船经陆中海离开车迟国，驶向了死亡皇后岛。同时，大陆各地流浪的游太人也开始向着西伐利亚地区汇集，开始筹备建国。　　“车迟国的人口约有二三百万，其实这些年一直在往死亡皇后岛迁徒。最多再过个几年，就能完全离开圣域那个火药桶。”　　巨大的客船之上，狄陌王子向乔银介绍着车迟国现在的情况。　　这队载满了车迟国百姓的海船经过新洛特丹城时，乔银也如约登上了船队，一同前往传说中的棠人城邦：金平府。　　“是啊！远离圣域的纠纷，无论是对佛教的传承，还是对车迟国的人民，都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看到船上载运的百姓，乔银心中就莫名产生了一种亲近感。　　和棠人街的居民一样，这些车迟国的百姓也是大棠王朝的遗民。而且天竺排斥佛教徒，他们几乎没有与当地人通过婚，所以一直保留着自己血统和语言文化。　　他们之中的头领，也传承着东方人的神通，有灵肉合一的武圣，还有能尸解轮回的鬼仙。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和乔银这个大肃人有着血统上的亲缘。　　十九艘大舰乘风破浪，满载着遗民奔赴向新的家园。乔银心中也颇为期待，不知传说中的金平府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第三百二十章 海棠依旧 死亡皇后岛整体狭长如月，南北和东西跨度都很大。　　皇后岛北岸为陆中海气候，最大的城邦就是新洛特丹。南岸为热带雨林气候，最大的聚落便是游太教会。中部东岸为热带草原气候，分布着大大小小的依蓝淸真庙，是名符其实的混乱城域。　　而皇后岛西岸，则是一片荒芜沙漠。自从这座巨岛被发现以来，西岸地区就鲜有人定居。　　车迟国的舰队一路航行到西岸地区，第一眼印入乔银眼帘的就是沙。海滩是沙，再往内陆也沙，几乎一望无际，只看得到一片黄澄澄的沙的世界。　　如此又过了一天，舰队绕到一处稍显避风的海湾，随之显露出一片海港：同样有栈桥，有趸船，更有人在其中活动，尽管不甚繁华，却在沙海中显得尤其珍贵。　　“尊使请看，前面就是金平府了。”　　舰队靠港之后，狄陌王子便向乔银介绍了一下，乔银的眼睛也随之亮了许多。　　因为这片海湾，居然形成了一片绿洲，而且不是天然的绿洲，完全是人为制造出来。　　这片伸进陆地的海湾，海水的温度明显高出外海一大截。乔银用末法之眼悄悄观察，发现海底有大片火烧云一般的红霞，正是它们提升了海水的温度。　　这种火烧云他绝对不陌生，正是真火炎龙！大戎如今正试图用它缓解北方的干旱，如今在这海外的金平府居然已经实现了，而且直接用来改造了沙漠。　　海湾的天空上，同样盘旋着一片巨大的云彩。这片云彩却又不是那种火烧云，而是青中透黑的乌云。　　乔银的念头能非常清晰的感受到，这片乌云正将海湾之中的海水连绵不断的吸纳，然后炼化成净水，随时可以喷洒到方圆百里的大地之上。　　“好厉害，这是什么道术？”　　乔银当真被这片乌云震惊了！炼化净水的道术他也会，但绝对施展不出来这样大的范围。　　“这是大棠高僧拜访天竺时，从东土带来的道术，叫做‘阴阳二气龙’。”　　狄陌王子微笑了一下，也没有隐瞒。　　“车迟国就是一个干旱缺水的土邦，于是高僧当年留下了几位弟子传授法术求雨，被誉为三大妖仙：分别是虎力大仙，鹿力大仙，羊力大仙。”　　“妖仙？”　　乔银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王子解释道：“妖仙，就是有灵性的兽类被高人点化，修炼成鬼仙尸解成人！玄藏高僧一生培养了很多弟子，不光渡化人，也渡化动物。”　　“原来如此！”　　这样一说，乔银就明白了。动物修成鬼仙，对他来说并不稀奇，他自己就点化了一头虎鲸。　　“那你们从车迟国搬到这金平府，连求雨的妖仙都给带了来，西伐利亚不又得干旱了？”　　“是啊。”　　狄陌王子也没否认，“但这关我屁事？”　　两人对望了一会儿，之后一同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少时，大舰停靠稳当。狄陌王子手下的人也开始忙碌，安排迁徒的百姓上岸。　　这样的场景，乔银也算轻车熟路了。大量的人口被一批批送上海岸，然后由当地的官员负责安顿，洋务衙门已经做过很多次。　　在十九艘大舰的人员都被安置上岸之后，狄陌王子更是挥了一下手，划出一道清光：又是大批的人员从中疏离出来，聚集向了另一片空地。　　“原来，他也有小千世界。”　　一路上，乔银也感觉到造化葫芦有排斥反应，这是小千世界互不相融所产生的。不过大棠高僧留下的这个国家，有小千世界的法宝也很正常。　　狄陌王子的这方小千世界，大概和乔银的造化葫芦差不多，运载的人口也是一万有余。等到人员全部上岸，时间已经到了午后。　　“尊使，耽误这么久，实在抱歉。”　　狄陌王子有些歉意的说道，“下面请随我一同去金平府，我要好好招待您！”　　“殿下客气了，请！”　　乔银自然不会介意，也让杨树他们从造化葫芦中出来放风，又照例让小尤去海中玩耍。自己则和狄陌王子一同穿出海港，向着前方的城邦而去。　　拜访金平府，就不用新洛特丹那样繁琐的礼仪了。乔银和狄陌王子一路步行赏景，身边只跟着几名随从，就好像中原官员会面郊游一样，轻松惬意。　　……　　整座金平府的绿洲，环绕着海湾形成，方圆超过百里。走进绿洲之后，到处都是芳草荫荫，渠水潺潺，当真难以相信这是在沙漠之中。　　经过多年的降水滋润，当地的沙漠已改良出了许多田地。哪怕并不肥沃，但只要有足够的光照和水，就能发挥出中原民族最大的天赋。　　和商业发达，种植大量经济作物的新洛特丹不同，金平府的农田主要种植的还是粮食。此时正是秋收的季节，水稻，小麦，都成片的收割。　　东土人务农的情景，在这远方的海外再次重现。恍惚之间，好像又回到了中原。　　“这种麦子是春小麦，营养含量不是很高。等我下次过来，给你们带些好的粮种。”　　乔银现在对农业也小有钻研，更知道中原人的口味。西方离东土太远，许多物产都 没能移栽过来，他自然要为这些海外同胞一尽绵薄之力。　　“如此，我就先谢过尊使了？”　　狄陌王子也不客气。和乔银单独在一起相处，时间越长，他就越回归东土人的气质，言谈举止之间随性洒脱，即不失礼仪，也不像西方人那样刻意。　　一路穿过广阔的绿洲和农田，路边的树荫也随之多了起来。再往前走，就来到了一片小小的村庄，仍旧是那熟悉的土坯茅草屋，散发着浓浓的乡情。　　男人们在田地中劳作，女人们则带着孩子在家做饭。草房的烟囱上冒起缕缕炊烟，让整个小村都弥漫着一层青雾，混合着饭菜的香味随风飘荡。　　这样的小村有很多，它们就是围绕着金平府主城的“混乱城域”。不过对东土来说，这里更准确的称谓应该是乡下，相当于乔银的老家太平庄。　　走过西郊的几片民巷之后，终于来到了金平府主城。　　“哇，好壮观！”　　看见前方的城楼，乔银再次被震撼。因为他仿佛看到了一座大棠年间的古城。　　高达数丈的城墙，全部是由巨大的青砖垒成，城墙上的木楼宽广恢宏，甚是气派；高阔的城门边站立着两队文武官员，穿的也都是东土的官服长袍。　　和乔银的官袍略有不同，他们的官服没有补服，峨冠博带，显得更洒脱。乔银穿戴的团蟒朝服，是南肃之后才慢慢形成的，样式有了很大差别。　　“参见殿下！”　　这些官员先向着狄陌王子拱手躬身，大礼参拜。之后又向乔银见礼。　　“见过大肃天使！”　　“见过诸位大人！”　　乔银也同样拱手躬身，向他们还礼。车迟国的官员是向西参拜，乔银则是向北参拜，这是因为大棠的国体是坐西向东，大肃则是坐北朝南。　　不过礼仪上的细微差别并不影响大家见面，这些官员看见乔银也都显得很兴奋。　　官员中，一位白面长须的中年人走上几步，对狄陌王子和乔银说道：“殿下，尊使，迎宾酒宴俱已齐备，请移驾大明宫！”　　“好，摆驾！”　　狄陌王子也恢复了一国之君应有的风度。　　少时，城门中驶出一辆上有华盖，雕云画龙的二轮銮车，请狄陌王子和乔银一同乘上。文武官员也都整齐的跨上马童牵来的战马，一路浩浩荡荡进了城门。　　大棠的国风就是如此，不论文臣武将都骑马代步，位高权重的文臣年轻时的也当过将军。所谓出将入相。大肃则更重科举，文官大多没打过仗。　　队伍一穿过城门，乔银的精神再次为之一震。　　金平府远比他相像中的要大，主城方圆足有五六里，人口恐怕也不下数十万。街市之中人流涌动，男女老少喜气洋洋，洋溢了欢乐的氛围。　　这倒不是当地为了迎接使臣特意安排，因为今天是东土的中秋节。　　此时天色渐晚，街市上到处都悬挂起了五颜六色的灯笼。各种锣鼓鞭炮响个不停，耍龙灯的，舞狮子的，玩杂耍的，搭戏台的，连满了大街小巷。　　越是海外的中原人，越重视乡土的节日。　　而且在这些居民中，乔银还看见了金发碧眼的西方人，更有随车迟国一同迁入金平府的天竺人。他们同样以自己的方式参与欢庆，却丝毫不显得违和。　　因为棠人的文化开放，据说除了皇帝和宰相，胡人可以凭本事做到任何职位。这种包容是大肃人不能想象的，就连乔银都很难体会得到。　　大棠成为了历史，但它的气质却依然留存。　　一路走过长街，队伍终于来到金平府王城。同样是一座气象宏大的前朝建筑，宽梁，巨柱，敞轩而广阔，和大肃现在密集的塔楼完全就是两个风格。　　“这座宫殿，是十年前从车迟国迁过来的。”　　狄陌王子笑着介绍了一下，“不光王宫，就是这金平府的诸多建筑，器物，也都是从车迟国搬来的！咱们可不会给游太人留下什么东西。”　　“哈哈，干得漂亮！”　　乔银也连声赞叹，“这就是咱老祖宗的智慧啊。”　　东方的建筑都是榫卯结构，大到宫殿，小到民宅，可以随拆随走，然后重新拼起来。这是西方人望尘莫及的。　　短短十年筹备，金平府就已初具规模，丝毫不逊色于新洛特丹这样发展近半个世纪的大城。　　进入王城之后，狄陌王子在乾元殿摆下国宴，为东土使臣乔银接风洗尘。 第三百二十一章 佛门圣地 金平府王城的罡元大殿内，乐师舞女们倾情献艺。　　乔银与狄陌王子对坐于王席两侧，开怀畅饮。殿边文武大臣同宴陪酒，极尽欢娱。　　大棠的歌舞非常奔放，尽管不像泼斯舞女那样热情似火，却也尽显女性之美。饮宴之间，歌舞升平，仿佛又显露出一丝大棠余晖。　　席间，狄陌王子与乔银相谈甚欢。他虽然知道大棠后期衰亡，中原纷乱，后有大肃立国的史末，但终究没有从乔银口中说出来那般详尽。　　大棠立国近三百年，是中原最为辉煌的一个王朝。但这样的盛世也逃不过衰落的结局，每每说到此处，乔银都不免感慨唏嘘。　　而大棠的灭亡，自然导致海外棠人的地位急剧下降。车迟国开始受到周边异族的排斥，不得已再次向海外迁居。　　不过狄陌王子现在透露的情况，却和峰会上说的又有很大不同。　　“实不相瞒，我车迟国立邦已有数百年，其人口和国力远不止表面那样简单！早在大棠灭国之后，我们就开始准备后路，这金平府的历史比其他势力都要久远。”　　“难怪。”　　乔银听了，也终于解开了心中疑惑。　　“我就说这样的大城，十年之内修建而成未免太夸张了！原来贵国早就未雨绸缪，而且瞒过了西方诸多势力，难怪你们会选择最差的一片领土。”　　“这只是一方面。”　　狄陌王子笑了笑，“当初选择在西岸沙漠立业，一是我们有求雨的道术，免于和其他势力纷争。最重要的一点，这里是佛陀圆寂的圣地。”　　“圣地！”　　听到这个词，乔银的心跳顿时加快，“原来佛陀已经圆寂了，而且是在此地圆寂？”　　狄陌王子点头。　　能让玄藏高僧远渡万里，说法谈玄的佛陀，必然也是位得道高僧。这样的高僧圆寂，当地就会成为圣地，难怪车迟国会选择来此立足。　　乔银不禁问道：“玄藏高僧于大棠初年圆寂，于大觉寺留下一片圣地，恩泽中原，到北肃末年才寂灭。不知佛陀是何年圆寂的？”　　来到金平府，他并没有感应到圣地的气象。或许这片圣地也早已寂灭，只是一处遗址罢了。　　狄陌王子却说道：“佛陀于比玄奘高僧圆寂要晚，圣地福泽仍在！这次小王请尊使驾临敝府，就是奉师尊之命，请您参悟圣地气象的。”　　“果真？”　　乔银听罢，心中顿时大喜！　　他断然想不到，世界上除了自己的家乡，居然还有一片圣地：“高僧与王子如此盛情，乔某感激不尽！”　　王子笑道：“尊使何须客气，我们是骨肉之亲，岂同外人？况且圣地之中诸多机密，我们师徒也未能参悟详尽，您来自东土，想必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好！若能一尽绵薄，也是我的造化。”　　乔银连连点头。　　晚宴之后，大家尽欢而散。　　狄陌王子安排乔银与随行人员住进了迎宾驿。东土的房屋庭院，让海员们都极尽放松，大半年来的疲乏顿觉消减，好像回到家里一样舒适。　　在纳兰遮和新洛特丹，西式的宾馆也算豪华，但住在那里终究是客。金平府虽不是大肃，但来这里更像是走亲戚，从身到心都更能安稳。　　在此休整了几天，乔银也好好欣赏了一下金平府的风光。　　金平府主城方圆数里，城内外百姓二十余万，都是佛教信徒。也正是因为有这些人，才能通过信仰之力聚凝出阴阳二气龙，在沙漠中生生营造出这片绿洲。　　十二万九千六百个人的信仰，才能汇聚出一头灵兽。这在世俗国家之中是很难办到的。不过宗教国家却能组织数十万百姓，用自己的信仰创造出家园。　　因此金平府虽有大棠遗风，但和大棠这种世俗国家也有区别。城中建有很大的佛寺，石碑和石塔也随处可见，与安杜路美达的佛教街市更有几分相像。　　不过佛教徒不像光明教会那样极端，乔银他们在街上游玩，当地人也不会因为他们不信教就排斥。加上语言和文化相近，交流起来毫无障碍。　　乔银也真心为这些遗民感到欣慰。　　新洛特丹有棠人街，但那毕竟是寄人篱下，哪里能有在自己家里自在？　　这些天，大家便在金平府休养身心。狄陌王子偶尔过来看望，乔银也没提圣地的事。既然有了安排，那就客随主便，别人也有很多公务要忙。　　新进城的百姓需要安顿，秋收后的事务也要人打理。一国之主不是那么好当的。　　直到半个月后，狄陌王子将臣下的事务都分派妥当，终于又找到了乔银。　　“尊使，因政务繁忙，失礼之处还请汪涵！我们即日便可出发，请尊使一睹圣地风采。”　　“殿下言重了，不过在下当真迫不及待！”　　……　　次日一早，乔银就随狄陌王子乘上小舰，沿海岸再度南下。　　如此行了两天，又走出千余里；行至当晚，便来到一处湾峡，这里竟然也有一座大城。　　这座大城叫凤仙郡，其规模并不在金平府之下。郡中同样有二三十万人口，利用阴阳二气龙造就出一片绿洲，生活的也是车迟国的遗民。　　在凤仙郡休息了一夜，天明继续沿海南下。才过一天，竟然又到了一处玉华州，乔银这才相信狄陌王子当真没有夸大其辞，他们的确在此经营很多年了。　　“我们在皇后岛西岸共开辟了数十州府，人口总近千万！只等将车迟国余下百姓全部迁徒而来，就再也不用受圣域威胁了。”　　狄陌王子对此充满期待。　　“是啊！西伐利亚条约签定后，你们无论是宗教还是国体，起码在法理上与诸国平等了。而且西岸荒芜，完全由自己辛勤开辟，这是其他城邦都羡慕不来的家园。”　　乔银当真想不到，他们的基业竟然如此雄厚。　　一连十来天，沿海又路过了好几处州府。直到这天来到铜台府，狄陌王子才指向了前方。　　“尊使，铜台府的后山就是圣地了！”　　“终于到了？”　　乔银心中一亮。　　他放眼望向了陆地上又一座大的州府，似乎比其他州府更要恢宏繁华几分；就连隐藏海湾中的火烧云，还有天空中的乌云，都隐隐散发着五彩的霞光。　　这些云彩，正是阴阳二气龙。　　但这里的阴阳二气龙沐浴着一种神圣的气息，所以力量和境界都更为强大！乔银的诸天大圣手就是这样成长起来的。　　“当真是圣地才有的气象！”　　乔银感慨道，“可惜今天太晚，我们一路上风尘仆仆，就这样拜访怕是对佛陀不敬！不如先在州府之中休整一日，待我沐浴更衣，再去朝见。”　　狄陌王子欣然应允：“尊使所言极是。”　　当晚，二人便在铜台府好好休息了一夜，清洁身心；次日天明，乔银换上崭新的朝服，随狄陌王子一同出了州府东门，乘马车向圣地而去。　　铜台府比之前的州府都要大，主城方圆超过十里，人口有近五十万。出城不远，还有一座地灵县，便是圣地山门所在。　　地灵县，就相当于太平庄。　　乔银下得马车，放眼前眺，已经能看见天空中闪烁的五彩繁星。这座圣地的气蕴比太平庄更要强盛，直接笼罩了一座县城。　　“弟子乔银，奉东土大肃皇帝之命出使西天，路过灵山，特来拜谒！”　　在圣地之外大礼参拜之后，乔银这才整顿衣冠，随王子一同迈步走进县城大门。　　地灵县和其他州府一样，城中也是街市整齐，庙宇林立。这里同样有土生土长的圣地居民，他们生产劳作，与普通百姓一般无二。　　不过这里的气象也和太平庄相近，城中花草更显繁茂，想来收成也比其他地方更好。　　行走在圣地之中，乔银只感觉天空中星光洒落，滋润着自己的肉身和神魂，修为越来越巩固，身心也越来越舒适。就连周身穴窍，都有一种畅快呼吸的感觉。　　特别是被黄金圣铠激发过的左手，那若隐若现的穴窍竟然有浮现的意境。　　“好厉害，这就是佛陀留下的圣地！”　　乔氏只是一个农妇，她留下的圣地更适合修身养性，于武道上的感应自然比不上西天佛陀。　　乔银原本准备回到大肃，再慢慢参悟黄金圣铠的穴窍奥秘，但没想到现在就能达成。　　在圣地稍适游览，不觉就到了中午时分。王子便请乔银在一处玉真观中稍歇，点了一些斋菜素酒招待他。　　“没想到这佛门圣地，居然会有道观？”　　乔银打量着这古香古色的厅堂，以及不少在此吃饭的客人，心中也是倍感新奇。　　王子说道：“这个自然，毕竟求雨的阴阳二气龙就是从东土道门传承过来的！我佛从来不闭目塞听，多与不同的文明交流，才能多一分修成正果的希望。”　　“说得对！”　　乔银对此自然赞同。西天是武学发祥之地，东土是道术发祥之地，互相交流取长补短，才能攀向更高的山峰，这也是他一直贯彻的信念。　　狄陌王子说道：“如此，我们就在这圣地之中修炼一段时日如何？尊使得到了一截黄金圣铠，正好我也从内塔尼亚那里借来了另一截。如今来到圣地，正好参悟。”　　说着，他微微翻起手掌：只见清光划过，一截黄金圣铠的右臂便浮现了出来。　　“什么，黄金圣铠！”　　看见这截右臂，乔银不由得心中一热：“你居然能借来这个宝物，真是让人喜出望外！不过就这样拿出来，不会引发什么意外吧？”　　狄陌王子笑道：“我请尊使来到圣地，就是因为这里能掩盖黄金圣铠的气息！您在此可以尽情参悟其中的奥秘，万事不用担心。。”　　“原来如此！”　　乔银听罢，顿时大为振奋，“好，那咱们就在这里好好修炼！” 第三百二十二章 传说的阴阳道 清晨，太阳从东方升起。　　地灵县，天空的星尘却并未随着日升而散，反而熠熠生辉。这是独属于圣地的奇异景观。　　西风吹抚着皇后岛西岸，尽管不像南方的西风那般猛烈，却极尽干冷。因为极北寒流顺海而下，带走了空气中大量的水汽和热量，造就了这一片万里沙漠。　　哗！……　　不过海湾之内，潜伏在海中的阳云将冷却的海水重新升温，连绵不断的向空气中补充着水汽。上空的阴云更是吸纳着这些水汽，然后凝聚成雨滋润着干涸的大地。　　方圆超过百里的绿洲内，遍布着农田和牧场。秋收之后的粮食足以养活当地近五十万的人口。　　如此日升月落，阴阳交融，时间一晃就是十余天。　　重阳之后，乔银已经二十二岁了。　　玉真观的一所客院之内，乔银正盘膝坐在地上，闭目吐纳冥想，感应着天上星辰。　　他的双臂之上都穿戴着一件黄金圣铠，并且用无法无念的境界与之意境交融。呼吸之间，天空中的两处星辰与手掌上的两个穴窍微微发生着感应。　　随着太阳升起，乔银也缓缓睁开眼睛，整个人和日光一样显得朝气蓬勃！只见他慢慢起身拉开架势，开始活动肢体，正是最为简单入门的庶民体操。　　依然是从练筋肉，练骨，再到练脏，练髓，最简单的功法往往蕴含着最深刻的意境。乔银行功之时，黄金圣铠的力量慢慢被激发开来，光芒闪耀之间，让他全身上下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角质皮膜。　　轰！　　一股冲天而起的精气从乔银身上涌出，直冲天上闪烁的星河！而且这次勃发出发的力量更加强大，两个黄金圣铠的部件已接近人仙一半的力量了。　　一时间，乔银抬起头，眉心睁开一道竖眼，望向了天空中的某个方位。　　摊开双手，他终于感应到掌心之上细如芥子的小点，与天空中的星辰产生了微妙的共鸣。　　这种共鸣，让乔银的肉身开始有了一系列的反应，好像目光突然变得更清晰了，耳力也变得更敏锐了。这让他不由自主的展臂开步，虚开了一个射箭的姿势。　　黄金圣铠的双臂也再次发出了微弱的震动，似乎在招唤着其他部件的到来。　　“聪明二窍！”　　一刹时，乔银终于明悟了这是两个什么穴窍：它们就是耳聪和目明。　　人之所以是万物灵长，就是因为有灵活的双手，也正因为有灵活的双手，才能更进一步的辅助自身的感官锻炼到极致，凌驾于世间万物。　　摆出射艺姿势后，乔银感觉自己的武道又有了一个飞跃！“聪”“明”二窍得到开发，人的感观和判断力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　　如果把这两个穴窍传授给普通人，他也能百步穿杨。　　不过这两个穴窍的感应是突然性的，它们如何测量，如何修炼，乔银现在还是一知半解。因此他并没有懈怠，而是继续保持着射艺的姿势慢慢体验。　　呼……呼……呼！……　　在黄金圣铠的加持下，他的气血经久不衰，如狼烟般的精气浑厚奔涌，与天空中的星辰遥相呼应；狼烟之中，逐渐隐现出许多若有若无的虚影。　　这是乔银的拳意。　　其中最为清晰的虚影，是一道周正的圆轮。　　正是诸天造化轮；造化轮周边还有许多不规则的光影流动着，但分辨不出所以，似乎要与主轮融合，凝聚成什么东西似的。　　但乔银品味良久，这些虚影也没有真正显现出来。直到精气狼烟慢慢收敛，一切又重新归于沉寂。　　乔银也从无法无念的境界中苏醒，将黄金圣铠从手臂除下，慢慢在小院中散步舒缓气血。　　这时，院门边才传来一个声音：“没想到才短短十日，尊使就参悟出了黄金圣铠的奥秘。”　　“王子殿下！”　　声音很熟，乔银一听就知道是狄陌王子，便迎了过去。“殿下何时过来的，也不先打个招呼？我只顾着练功，倒是失礼了。”　　“尊使言重了。”　　狄陌王子笑了笑，“尊使刚才气血勃发，正在凝聚拳意，在下不敢过来打扰！要知道有些机缘可遇而不可求，刚才要是一举突破，尊使就是人仙了。”　　乔银连忙摆了摆手：“惭愧，我不过是在感悟‘聪明’二窍而已，只因进入了无法之念的境界，无意识凝聚拳意罢了。成就人仙岂敢妄想。”　　“哦，穴窍当真参悟出来了？”　　狄陌王子眼睛一亮。乔银自然不会隐瞒，将感悟出的穴窍告知给了他。　　“总之，这两个穴窍我自己感悟得到，但如何撰写成籍还有困难！天上星辰离我太远，我毕竟不是真正的人仙，修炼武道还是有差距的。”　　“原来如此。”　　狄陌王子却是想了想，然后说道：“这件圣铠是人马座，现在还不是时候！尊使若想将之参透，不妨在这里多住上两个月，等到元旦推演也不迟。”　　“嗯，就听你的。”　　乔银当然知道，人马座抵达上中天，是西历的元旦。黄金圣铠他们肯定不能私藏太久，一定要抓紧机会把奥秘参悟，无非要多花点时间。　　这段时间修炼，他已经感悟出了穴窍，剩下的事情就等水到渠成。　　“王子殿下，我在这玉真观中住了十多天，怎么没见过观中有修士？”　　突然，乔银话峰一转，饶有兴趣的问了一句。　　自从来到西岸沙漠，他就隐约感觉出了当地道统的来源。如果没有猜错，玉真观极有可能就是中原阴阳道的传承，这正是大肃踏破铁鞋要寻找的机缘。　　狄陌王子则是笑道：“实不相瞒，玉真观的道统就在圣地的机密之中，轻易并不视人！尊使应该知道，阴阳二气龙乃是敝国安身立命之所在。”　　“这个我当然明白。”　　乔银大大方方的说道。　　“不过佛陀也曾说过，文明之间理应互相交流学习，这样才能攀上更高的山峰！如果可行，我想与玉真观的修士也交流一下道术。”　　阴阳二气龙这种灵兽，明显比大戎的真火炎龙更高上一个层次。如果能将这门道术带回大肃，必然能造福万民，乔银说什么也不能错失机缘。　　狄陌王子说道：“其实老师请尊使来到圣地，本意就是和您交流。只是这几天尊使一直在参与穴窍，在下不想打断您的灵感，所以没有提及。”　　“原来如此，那就是说可以交流了？”　　乔银心中大喜，连忙拱了一下手。　　狄陌王子说道：“当然！我们这就去玉真观禅房，先向尊使引见一下两位大仙！”　　……　　中午，乔银和狄陌王子一同来到观中的另一处小院之内。见这里是一处清幽所在，青石为地，蒲团为座，草木环绕，的确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气息。　　王子拿出一封符文，点燃之后洒向空中。天空中很快微微卷起风云，好像风雨欲来的势头一般。　　如果是普通人，定然会认为狄陌王子在用道术请神。　　不过乔银却是看见，隐藏在海浪之内的火烧云，还有天空中散落在四方的青乌云，正在开始汇聚。空中卷起的风云就是它们搅动起来的。　　这样的景象，他自然不会陌生，大戎的真火炎龙就是如此。只是这圣地之中的风云更为壮丽，宛如五霞云彩一般，不多时就印衬得天空一片炫烂。　　唰！——唰！——　　刹时间，这些乌云骤然聚拢，从天空化为两道彩光直落而下，显现出两个人形。　　这两个人都是道士打扮，身着五彩霞衣；一人服色偏暖，长须垂胸，一人服色偏冷，留着浓密的短须。两人都是眉目俊朗，仙风道骨。　　更另人惊奇的是，他们的头上都长着珊瑚一样的角，似乎不是人类。　　乔银一时有些呆住了。他当然知道，这两名道人应该就是阴阳二气龙所化形的，但和真火炎龙那种暴虐的巨龙相比，他们又实在太不一样。　　狄陌王子便向乔银介绍道：“尊使，这两位就是玉真观的修士！这位是鹿鼎公，人称鹿力大仙！这位是山羊公，人称羊力大仙！”　　“哦，见过二位大仙！”　　乔银醒过神来，连忙见了一礼；狄陌王子也向他们介绍道：“二位想必早就知道了，她就是东土大肃来到西天的使臣，乔银乔尊使！”　　“幸会，贫道见过尊使！”　　两位道士也向着乔银稽首还礼。　　少时，就有小童捧香茶放在香案之上。大家各自在蒲团上坐下，互相又让了一回茶；乔银见这两名道士真的喝了茶，心中又是一阵纳罕。　　山羊公看着乔银，笑道：“尊使是不是见我们乃信仰所化神灵，却能与您把盏共饮，觉得不可思议？”　　他说话之间，声音轻和。虽未故意显露，却蕴含着极为高深的气息，绝对不在人仙之下。　　乔银实话实说：“是啊！在下于东土也过真火炎龙，只是信仰所化灵兽而已。二位大仙却能凝聚出肉身，与我品茶言欢，这实在是难以置信！”　　鹿鼎公则是捋了捋长须，亦笑道：“世间信仰所化阴阳，阴阳而生万物，真火炎龙和阴阳二气龙，的确只是灵兽；但我二人却蒙佛祖恩泽，沐浴圣地光辉，已然修成神灵，不再是灵兽了。”　　“原来如此，是在下唐突了。”　　乔银再次打量二人，却是有点看明白了：他们所化的肉身，和自己观想出来的五大魔神性质相同，不过除了有血有肉，甚至隐隐约约还凝聚出了穴窍，实在高明太多了。　　“二位大仙，在下想与贵派交流一下道术，造福民生，不知大仙可否成全？”　　“尊使客气了！”　　鹿鼎公稽首道，“不过我二人到底只是神灵，对真正的修士之道知之甚浅。尊使若要交流道术，可随我二人去往圣地机密，拜会我阴阳道的掌门！” 第三百二十三章 娑罗双树园 夜晚的西岸沙漠，万籁俱寂。　　午夜时分，乔银随同狄陌王子和鹿鼎公，山羊公一同出了玉真观禅院，来到地灵县中央的一处林园。　　这处林园构造开阔，周边并没有围墙，只在东西南北各栽种了两株高大的菩提树；每两株树都是一枯一荣，共为四枯四荣。　　月色之下，鹿鼎公用沉寂地声音说道：“这处便是娑罗双树园，东方双树意为‘常与无常’，南方双树意为‘乐与无乐’，西方双树意为‘我与无我’，北方双树意为‘净与无净’。茂盛荣华之树意示涅般本相：常、乐、我、净；枯萎凋残之树显示世相：无常、无乐、无我、无净。佛陀在这八境界之间入灭，意为非枯非荣，非假非空。”　　乔银听了，便知这片园林即是佛陀圆寂之所了，也是整座圣地的诞生机缘。　　“弟子乔银拜谒圣地机缘，交流道术，只为普渡众生！若求得真经返回东土，定然造福苍生，直到世间太平，人人得享极乐。”　　与大家一起在娑罗双树园外合掌参拜，乔银的承诺由心而发。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民，只是平时要以功利掩饰，在圣地反而能大方坦然。　　这时，鹿鼎公便向乔银伸出手：“尊使，机密之处乃是一方小千世界，尊使的法宝无法带入其中。我和山羊公把守圣地，可暂为代管。”　　“好。”　　乔银便解下造化葫芦，放在了他的手上。狄陌王子也解下腰间的“阴阳二气瓶”交给了山羊公。　　这二公一左一右，一枯一荣，在菩提树下坐了下来。　　乔银也和狄陌王子一同走进园林之内。　　西海岸的风沙，对圣地的影响非常之小，特别是在这圣地核心，几乎已经感觉不到。走在这片园林中，就好像来到了一片气候温和，时入深秋的内陆地域。　　园林也并不算大，方圆也就一垧地左右；它的正中心矗立着一座小小的石山，好像一座小屋一般，但石山的形状却像是一只立起来的人手。　　“这里，是佛陀在世时留下了五指山。”　　狄陌王子微微介绍道，“五指山内便是一个小千世界，阴阳道的道统就在其中。不过西方纯修武道的人越来越少，希望尊使不要让它断了传承。”　　说着，他拿出鹿鼎公和山羊公两把钥匙，轻轻抛向了这座石山。　　嗡……嗡……嗡！……　　两把钥匙一隐而没，仿佛被这座小山融合了一样，随后整座山也发出轻微的震动。　　随后，一道清光从五指山的“掌心”浮现出来，形成了一座高五丈，宽十丈的巨大拱门！仿佛新洛特丹的宫殿大门一样，宏伟而壮阔。　　“这，是什么小千世界？”　　乔银当真没见过哪个小千世界能有这么大阵仗，心中一阵骇然。　　不过感觉并没有什么危险，他便迈开脚步，和狄陌王子一同迈上了宽厚的石阶。　　登上石阶，从巨大拱门的清光中穿过，顿时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脚下是一片宽广的草原，东西几乎看不到尽头，前方隐约有一片崇山峻岭；明媚的清光洒在大地之上，隐约还有潺潺的流水，几乎是来到了一片世外桃源。　　乔银整个人都呆住了。他从来没有想象过，小千世界居然能有这么大！　　少时，一片彩云吹抚，他们的前方落下了一位身着五彩霞衣的少女。　　狄陌王子连忙上前一步，合掌道：“弟子狄陌，奉师尊法旨请东土使臣前来拜谒！”　　之后他向乔银介绍了一下这位少女：“尊使，这位就是玄藏法师的二弟子：虎……虎……”　　少女嫣然一笑，道：“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之后向乔银微微稽首：“贫道虎力大仙，法号目莲，见过尊使！”　　“你……就是？……”　　乔银也回过神，情不自禁的打量了这位少女一眼，似乎有些明白狄陌王子为什么吞吞吐吐了。这个女孩怎么也不好和虎力大仙扯上关系吧？　　见他这个样子，少女的笑容也淡了许多：“怎么？”　　“啊，没什么！”　　乔银连忙陪笑了一下，拱手还礼：“在下东土大肃使臣乔银，见过大仙！”　　“有礼。”　　见乔银有礼有仪，少女也再次绽放出笑容，隐约露出两颗硕大的虎牙。　　之后，她微微挥了一下手，只见一张虎纹毯出现在了三人脚下。这张虎纹毯很快飘浮起来，载着三人向着前方的山谷之地飞去。　　乔银强忍着内心的好奇，偷偷打量着这个女孩。　　女孩似乎与鹿鼎公，山羊公并不一样。她并非是信仰所化的神灵，而是一个真正的人，确切来说是一位鬼仙。这让乔银又有些意外。　　“敢问大仙，可是玄藏高僧的弟子？”　　“是啊！”　　女孩并没有见外，如实相告。　　“我在五百年前蒙师尊点化，修成鬼仙，如今已经尸解四次了！可惜我的两位师弟没能渡过雷劫，于百年前坐化，只剩下我和大师兄尚存。”　　“原来鬼仙的寿元，也是有尽头的。”　　乔银感慨了一句，“大仙当真是修道界的前辈了！如此说来，令师兄也是鬼仙？”　　“不。他依然是妖仙，并未尸解。”女孩却是说道。　　“当时天下有八大妖仙，天竺孔雀王居首，然后是东瀛大蛇王，第三位就是我的大师兄灵猿王！大师兄乃上古异种，本为妖仙翘楚，只可惜……”　　说到这里，她微微叹息了一声。　　乔银看她的样子，感觉她和这位大师兄之间似乎有什么故事？不过人家不说，他也不好多问。　　……　　虎纹飞毯在广阔的小千世界中轻快的飞行着。　　这片小千世界实在是大，大到超乎乔银的想象。他用末法之眼悄悄探知，发现方圆似乎不下千里，穹顶也高过千丈。这几乎相当于一个省了。　　好在小千世界之中并不能再容纳小千世界，乔银他们的法宝都寄存在了外界。不然飞行法器载不动他们，要走到目的地恐怕要耽误很久了。　　如此虎纹毯飞翔了数百里之后，终于离那片山谷近了起来。　　乔银也逐渐看清，这座小千世界之中虽然有山河地理，花草繁茂，但本质上依然是假的。就和朽木树妖一样，里面并没有真正的生命力。　　直到虎纹毯落到一处平地上，最后化为一道光芒收回女孩的袖内。　　乔银也看到前方山谷之下，盘膝坐着一个“妖”。　　确切来说，这是一头巨猿！尽管它是坐在地上，但也比站着的乔银高出一大截；这头巨猿穿着人的僧衣僧帽，双掌合十，双目紧闭，给人一种妖异的感觉。　　一边的狄陌王子也和乔银一样陷入了呆滞。很明显，他并没有见过这头巨猿。　　“师兄！”　　然而看见这头巨猿，女孩却是很亲热，上前推了一把它硕大的身躯，“师兄，别睡了！东土大肃的使臣来到西天，说不定她能助你脱困！”　　“嗯……”　　被女孩一推，这头巨猿的喉咙里发出了沉闷的响声，似乎是从沉睡中清醒了过来。　　之后，它的鼻孔中猛然喷出两道白雾，如同骏马打了个响鼻，震得山谷之间一阵颤抖！随着它慢慢睁开双眼，乔银顿觉眼前一阵刺痛。　　这巨猿的眼睛，仿佛两枚小太阳一般，晃得人一阵眼花缭乱！　　“这是什么目力？”　　乔银赶紧运起末法之眼，方才挡住了对方的眼神！这头妖猿突然苏醒，目力竟然直击人的神魂，而且这并不是道术法力，而是它天生的神韵。　　狄陌王子已经软了腿，干脆坐在了地上。　　“哦，东土来的使臣？”　　少时，这头巨猿终于醒了过来，目力收敛，气息归田，竟然显露出十分人性化的表情。它看见面前的乔银，张开血盆大口，吐出人言，声如闷雷。　　见它开口说话，乔银也缓过几分精神。拱手道：“在下乔银，见过……见过大仙。”　　巨猿见状，站了起来，整个人仿佛平地拔起的小山一般！让乔银和狄陌王子又往后退了一点。　　不过它合起蒲扇般的两只大手，向乔银合掌还礼：“小僧目空，见过东土使臣！”　　“啊……有礼！”　　原本这头巨猿面目狰狞，气息强悍，乔银多少有些忌惮；不过见它如此人性，彬彬有礼，这种感觉未免又少了许多，方才记起它原来是一头妖仙。　　一边的女孩便介绍道：“这位就是我大师兄！它因触犯佛门戒律，被佛陀囚禁在这五指山的小千世界之中，已经五百年了！”　　“师妹，不得胡言。”　　巨猿连忙用巨手捂了一下她的嘴，不过动作甚是轻柔，言语之间也并无嗔怪。　　之后它向乔银说道：“尊使，我起先也误以为佛陀是责难于我，直到修行日久，才知道他另有安排！当年佛陀言说，五百年后天地将有大劫，若有东土高人再来取经，便是助我脱困之人！如今想来就是尊使了。”　　“竟然有这样的事？”　　乔银老大不信，“你只是住在这小千世界，又没人锁住你，难道不能自己出去？”　　“我出不去。”　　巨猿走出几步，指向了身后的山崖。“只要这道佛谒尚在，我就不能离开五指山。”　　“佛谒？”　　乔银也退出十来步，抬头望向了它指的位置。　　山崖并不高，只有十多丈，却显得极其巍峨；崖顶上飘舞着一道黄绸，上面隐约书写着六字真言：嗡嘛呢叭咪吽。　　这六个大字，无比深邃，仿佛是由六座不同的小千世界排列而成，相互映衬，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与法则。　　“怎么可能？这座五指山内本身就是小千世界了，怎么还能容纳进小千世界？”乔银震惊了。　　“因为这六字真言，并不是普通的小千法宝。”　　巨猿说道，“它们是佛陀留下的六枚念头，七次雷劫的念头！” 第三百二十四章 仙猿大圣拳 “佛陀竟然是鬼仙？而且渡过了七次雷劫，这实在是出乎人的意料。”　　乔银看着那展飘荡的黄绸，上面的六个大字竟然带给他一种心灵深处的威压。这是他修为低微之时，第一次看见真火炎龙才有的感受。　　而且在乔银的印象中，西天作为武道发祥之地，佛陀应该是人仙才对。但没有想到他竟然也是鬼仙，而且修为如此高深，当真让东土修士汗颜。　　他不禁问道：“佛陀既然是鬼仙，为何没有尸解，而是选择圆寂？”　　鬼仙是能长生的，理论上不应该随肉身一起消亡。　　“因为，佛陀一直在探询解脱之道。”　　巨猿望着那展佛谒，微微叹息。“七次雷劫，是修士最大的一重褪变，达到这个境界的才算真正脱离凡尘，被称为造物之主！但以修士本身，不可能达成这样的成就，只能通过信仰之力跨出这一步。”　　“什么？自我修炼，不能渡过七次雷劫？”　　乔银现在的修为也不算低了，完全称得上世界最顶端的一批人。他本以为只要慢慢修炼，积累，就能继续攀登高峰，最后达成超脱的愿望。　　巨猿说道：“起码在已知的历史长河中，没有靠自身成为造物主的人！东西方的各创教始祖，神明，先知，都是以信仰之力成为造物主，佛陀也是开创教派，集十二万九千六百虔诚的信念才达成。”　　“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听到这些消息，乔银联想到了真火炎龙，阴阳二气龙这些灵兽，隐约察觉到了“造物主”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从这六枚念头蕴含的威压中，他能感觉到造物主必然是有称霸世界的力量。但以信仰凝聚而成的神明，却有一个重大的弊端，那就是无法离开信仰之地。　　造物主，是没有自由的。　　“目空大师，佛陀最后应该是想寻求离开圣地的道路吧？身为一方教主，原本是为了普渡众生，最后反被信仰所束缚，何其可叹……”　　放眼环顾着这方小千世界，想到巨猿被困囚于此，又想到三十年前被圈禁于宗人府的太子李恩，乔银一时百感交集，望情生意。　　“尊使所言不差。”　　巨猿也叹息了一声，“所以佛陀神游天外天，寻求解脱大道，可惜这一去就未能归来，终于圆寂。不过他临行时曾告诉我们，五百年后有东土高士再临西天，此人或许能寻得解脱世间生灵之大道。”　　说着，它低头望向了乔银。　　乔银也抬头望着巨猿，只说道：“佛陀所说的是谁，现在还不得而知。是否能解脱世间生灵，我也不可能有这种把握，但有一件事情肯定是要做的：那就是先想办法，让目空大师您先离开这里！”　　巨猿听了，双眼之中再次迸射出金光！　　“好，你如果能助我离去，必然也能完成佛陀的遗愿！佛陀就是神，是先知，他的预言不会有错。”　　说着，它回头对目莲说道：“师妹，客人远道而来很是辛苦，你先准备茶饭招待一下！然后我们一同与尊使交流道术，争取早日破解佛谒上的封印。”　　“是，师兄！”　　目莲仙子应了一声，然后在旁边的一座山洞里忙活去了。　　……　　这座小千世界虽然不是真实世界，但空间极大，贮备也极多，倒是适合修炼和生活。目莲仙子准备了一顿丰盛的饭菜，大家边吃边聊，气氛倒也和谐。　　巨猿目空身形巨大，用的碗对乔银他们来说就是一口锅。它偶尔还用木棍一样的筷子帮乔银夹菜。　　这对妖仙师兄妹入了佛门，不过未受戒律，饭食之中有酒有肉。而且目莲仙子的厨艺相当之好，只吃得乔银差点忘了这是在佛门圣地。　　饭后稍适休息，目空也不耽误，很快和乔银进入正题。　　“我和师妹传承于东土阴阳道的道统，又受玄藏师父和佛陀点化，自问对武功和道术已略窥门径。尊使修为已达仙班，自不必舍本逐末，我阴阳道的最大道统就在这尊‘曼荼罗胎藏大结界’之中！只要尊使参悟了这个结界，其蕴含的阴阳二气龙阵法，甚至参悟天机至阳丹的阵法，就都能水到渠成。”　　四人在山脚平地的蒲团上各自坐定，巨猿目空便打坐运力，之后眉心间陡然射出一股光华。　　唰！……　　光华闪耀之间，凝聚成了一道虚幻的圆柱！这道圆柱通体金黄，闪烁着五彩星光般的色泽，与乔银得到的黄金圣铠竟然有几分神似。　　这正是它的武道拳意：千钧棒。　　刚才用膳闲谈，乔银已得知巨猿并不是鬼仙，而是武圣。它是上古异种明灵妖猿，天生力大无穷，能和人一样修行武道，五百年前就已经修至武圣巅峰。　　但明灵妖猿与人相比，肉身有一个重大缺陷，那就是没有穴窍。因此目空的拳意早已突破到人仙境界，但肉身始终无法蜕变，不能圆满。　　不过和人相比，明灵妖猿的肉身要强过数十倍。凭它天赋异禀的力量，足以和人仙一战。　　“原来，您就是‘仙猿大圣拳’的创始人！”　　狄陌王子坐在一边参悟学习，看见巨猿显露出的拳意，脸上不由得流露出崇敬。　　听他这样说，目空也会 心一笑。它自然看得出来，这位狄陌王子虽是黄金圣战士门徒，不过却是灵肉合一的武圣，修炼的正是它所创的“仙猿大圣拳”。　　大圣拳乃是人仙的功法，其拳意“千钧棒”也是人仙的拳意。因此它不同于普通的武圣传承，狄陌王子修炼这套功法，直接成就了先天武圣。　　就连乔银，也和它颇有渊源。仙猿大圣拳的残本在东土亦有传承，当年皇帝赐给太子李恩的“灵猿三闪六躲”，“仙猿九箭”，就是其中的一个分支。　　“这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识？”乔银看见这道拳意，一时也是百感交集。　　妖猿目空凝聚出自己的拳意后，这枚“千钧棒”上开始洒落一点点金色的光点，如梦如幻；这些光点也在它拳意的控制下，慢慢开始排列成阵。　　乔银清楚的观察到，这些光点每一百枚为一组，以其中最明亮的一点为核心，其余九十九点将之环绕，以一种玄奥的布局排列成一个光球。　　而这样的光球，足足有一百枚！　　一百枚光球，每一枚都由一百个光点组成，而且每一个的排列阵法都不一样。最后这一百枚光球再度排列，组合成一口圆型的光罩。　　“光明曼荼罗胎藏大结界！”　　乔银无比震惊的观望着这座无比复杂，玄奥的大阵，以他五次雷劫的鬼仙神魂，竟然也无法熟练的硬记下来；其中蕴含的力量和法则，更是难以参悟。　　不过在这些阵法之中，他似乎能够找到各个组成部分。正如目空所言，阴阳二气龙的阵法，天机至阳丹的阵法，都隐约能找到影子。　　“好厉害，这就是阴阳道的道统！这门道统，几乎包罗万象，说是天下道术总纲也不为过！它竟然在东土失传，却在天竺留下了传承！”　　乔银心中震惊的同时，很快遁出一枚“月读之羽”覆盖在了神魂之上。　　这门道统实在太复杂了，若想短时间学会几乎不可能，就是硬背下来也相当困难。因此乔银只能利用月读之羽的时间差，尽可能快的将它强记。　　“嗯？这是东瀛的……”　　看见这枚月读之羽，目空双眼中又闪烁出金光。不过它并没有打扰乔银，而是努力维持着结界完整，让他一心一意的沉浸在其中。　　几乎是一天时间过去，乔银这才收起月读之羽，整个人骤然疲倦下来。　　此时，天色也已经变暗。　　这座小千世界演化得非常真实，虽然没有日月星辰，但也有白天夜晚，时间和外界几乎一样。　　目空也收敛了自己的拳意，同样虚脱下来。它到底不是真正的人仙，尽管肉身强大，但这样长时间释放自己的武道拳意也是很大的消耗。　　不过它对乔银的神通倍感欣慰：“了不起，尊使竟然能控制东瀛的月读之羽，利用时间之瞬差短短一天就将这结界强记！我当年学它，可是用了足足十二年。”　　乔银则是说道：“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我如今能有所成就，和这月读之羽是分不开的。”　　“原来如此！不过，你最好不要过于依赖这东西。”　　目空却提醒了一句，“月读世界中的三天，只是外界的短短一瞬，你刚才耗费的时间怕是不比我当年短。长此以往，你的寿元可能就都流逝在其中了。”　　“原来是这样？”　　乔银心中一凛。　　一边的目莲也说道：“你也知道，我们的两位师弟，也就是真正的鹿力大仙和羊力大仙，在百年前已经圆寂了！普通鬼仙的寿元也只有三五百年，渡过雷劫能超过千年，但也经不住你这样耗费。”　　“物尽其用嘛。”　　乔银却是看得很开。　　“能在有生之年和天下高士际会风云，这才是修道最大的追求！不然苟活于世无所作为，只为了保全性命，那还不如死了算了。这一点，相信目空大师也是理解的。”　　“……”　　目空看着乔银的眼睛，果真觉得心有所同。　　太子李恩是经历过被圈禁之苦的，所以乔银非常理解目空的心情。哪怕天下无事，他也要尽快的破除封印，怎么可能磨磨唧唧熬时间。　　“唉，今天消耗太大，先好好休息吧！师妹，你再帮忙做点饭招待尊使。”　　“唉！”　　不过目空这种妖仙，肯定说不出过于肉麻的话感谢乔银，只能在行动上好好招待罢了。　　乔银也当真是累了，和大家又美餐了一顿，然后就各自睡了过去。　　次日天明，大家便继续修炼，交流道术。 第三百二十五章 光暗曼荼罗 “这个，就是阴阳道道统的下半部，黑暗曼荼罗胎藏大结界。”　　这一次向乔银传授道统的，换成了目莲仙子。　　目莲仙子乃是鬼仙，她定神之后，遁出整整一万枚大如人头，五彩纷呈的念头，组合成了另一套道术阵法。这便是黑暗曼荼罗胎藏大结界。　　妖猿目空的肉身无法突破成人仙，不过目莲仙子却已尸解成人，而且修炼的是道术。她是五次雷劫的高手完全不出乎意料。　　乔银也再次利用月读之羽，将这套阵法牢牢记在了自己的念头里。　　如此光明与黑暗都得到了传承，阴阳二境也随之间在乔银的心中生出了模糊的交融。上下两部阵法中，哪两个部分相融合是阴阳二气龙，哪两个部分相融合是天机至阳丹，终于有了一点脉络。　　不过要真正将之参悟通透，还要花费很多时间钻研。　　“阴阳道是天下武道总纲，虽然具体功法需要结合自身创立，不过有悟性的人却能借此领悟自己的阴阳之道！光明曼荼罗是修炼人仙的无上大道，尊使若有机缘，或许能帮你疏理自己的拳意，成就人仙业位！至于黑暗曼荼罗，尊使已经渡过五次雷劫，若能再进一步，集我二人之力或许真能破开造物主的封印。”　　巨猿目空向乔银讲解着这套功法的传承，乔银也体会到了它真正的价值。所谓纲举目张，阴阳道的传承对普通修士或许没有用处，但对高阶修士来说实在是太宝贵了，超出了一切功法神通。　　投桃报李，乔银自然也把自己的毕生所学拿出来一同交流探讨，同样让目空和目莲受益匪浅。　　“目空大师说，妖猿一族没有穴窍，所以无法成就人仙。但这小千世界乃是佛陀所创，我能感悟到其中意境之深远，特别是那六字佛谒。如果没有猜错，佛陀或许是让目空大师在此修身，帮你创造穴窍。”　　“我也一度有这种感觉。”　　对此，目空也没有否认，“造物主，造物主，创造世间万物之主！也只有这样的境界，才有可能帮我脱离凡胎，修成正果。只可惜，我到现在也没能凝炼出穴窍。”　　乔银说道：“万物皆有机缘，或许真如佛陀所说，我就是你的机缘呢？因为我祭炼过许多生灵，发现了一个机密，那就是万物生灵都有同一个穴窍。”　　目空眼睛一亮：“何窍？”　　乔银答道：“谷神一窍！”　　“谷神一窍！”　　目空听罢，顿时吃了一惊，“这乃是上古流传之穴窍，其测量方法千变万化，几乎没人有把握测量成功！能修炼谷神一窍的，只有人仙，你竟然能研修出来？”　　“我何得何能，这是一位高人传授给我的。”乔银笑了笑，神色一时有些迷离。　　“高人？”　　目空和目莲都是大为惊叹，“敢问是哪位仙师，莫非也是一位造物主？”　　乔银说道：“她只是一个普通鬼仙，但灵性甚高，可惜点化我之后便一去未归。”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问了一句：“不知二位，可曾听说过百灵这个名字？”　　“百灵？是那位仙师的名讳吗？”　　师兄妹二人对望了一眼，却只是惊奇中带着茫然，“未曾听过。但据尊使所言，这位百灵仙师既有如此灵性，想必不会是泛泛之辈，短时间内突然崛起也未可知。”　　“是啊……”　　听他们这样说，乔银心中也是一亮：他得到百灵的传承，短短十年就登临绝顶，百灵必然不会默默无闻！或许不用刻意寻找，绝顶人物终究会不期而遇。　　想到这里，乔银一时心情大好，念头舒畅之间，似乎修为又有了精进。　　“借目空大师吉言，那我现在就助你开发谷神一窍吧？大师乃上古异种，天赋异禀，积累又如此深厚，只要能凝炼出穴窍，哪怕只有一个，也能一举突破人仙大道！成就人仙之后，再凝炼其他穴窍就是水到渠成了。”　　“好，如此就有劳尊使了！”　　目空听罢，也是心情激荡！沉寂了五百年，似乎佛陀的预言果然要成真了。　　……　　“这，就是谷神一窍？”　　又是整整一天时间过去，乔银终于帮巨猿目空找到了谷神一窍的位置。正如预期的那样，世间万物生灵，花草鸟兽，都有这个穴窍，只是难以发现而已。　　终于开发出了这个穴窍，目空只感觉自己的肠胃大开大合，需要补充的食物至少增加了几倍！而且这点穴窍更是打开了肉身的神通之门，隐隐约约有了要突破的迹象。　　“多谢尊使！如若能突破人仙，即便无法离开五指山，也算了却小僧平生一愿了。”　　“大师客气了。”　　乔银对此也十分欣慰，更感慨于百灵参悟的这门道 术之神奇，对于和她重逢也是更加期盼。这时，目莲仙子又做好了今天的饭菜端过来。边招待大家用膳，边惊喜的看着胃口大开的师兄，最后又把目光放回了乔银身上。　　“敢问尊使，你真的能开发任何生灵的穴窍吗？”　　“理论上是这样的。”　　听她这样问，乔银也猜到了什么，“仙子莫非也想开发谷神一窍？不过你现在已尸解成人，我把测量穴窍的总纲告诉你，你自己参悟不成问题。”　　既然是交流道术，乔银自然要授人以渔，而不是只帮一次性的小忙。　　目莲仙子则是说道：“尊使传授给师兄的总纲，我自然可以慢慢参悟。不过除人以外的其他生灵，还是得劳尊使大驾，因为我还有一具身外之身。”　　“身外之身？”　　乔银倒也听说过，很多道术高手都会豢养一些灵宠，比如毒虫，毒蛇，猢貂一类。“不知道，仙子所豢养的是什么？一般来说，要祭炼穴窍都是可行的。”　　目莲仙子说道：“是我尸解前的肉身，一株千年虎蚌。”　　“虎蚌！”　　乔银再次吃了一惊，看着面前的目莲仙子，终于知道她为什么叫“虎力大仙”了。　　狄陌王子说道：“仙子原来是……虎蚌得道？车迟国人一直以为您是猛虎呢。”　　目莲仙子笑道：“其实出身如何，对修士来说并不重要。只是我们虎蚌一族，本身是出产元牝天珠的灵兽，若是让有心人察觉，恐怕会给自己招来灾祸。”　　“言之有理。”　　乔银当然知道元牝天珠的价值。这种灵药不光能助人修炼，本身又是炼制地元灵丹的重要药材，更是打造圣铠的珍贵材料，无数人为之眼红。　　“仙子的身外之身，现在在何处？”　　“就在这小千世界。”　　目莲仙子说道，“尊使今天劳累了，我们明天过去不迟。”　　“好！”　　当下，众人吃完饭后，便在这佛谒崖又休息了一夜。　　次日一早，目莲仙子又祭出虎纹毯，载着四人向着另一处方向飞去。　　这方圆千里的小千世界，风景多样，天高地广，倒是丝毫不会觉得憋闷。如果是真正想隐居的高士，这里倒真不失为一个好的去处。　　如此又飞出了数百里，居然来到了“陆地”的边缘。放眼看去，前方居然有一片“海”，而且众人落在“海”边后，乔银更发现这似乎是真的“海”。　　有水，有岸，还有鱼虾蟹藻，都是活生生的真实生命。　　目莲仙子带着大家走在滩涂上，乔银也感觉地上的沙滩非常真实。前面不远的沙坑里，还有螃蟹在吐着泡泡。　　“这片海，是从外界引进来的。”　　目莲仙子介绍道。原来这里的海水，沙滩，竟然都是从外界搬进来的，形成了这一片真正的海滩。　　放眼望去，前面的海和远处的清光连成一片，一眼看去，还真以为回到了外界。　　哗啦！……　　之后，目莲仙子微一催动，一道水波从海面上涌起；水波翻滚之间，只见一头巨大的海蚌从水中飞腾起来，落在了众人面前。　　“这……真大啊！”　　乔银看着面前比人还大的海蚌，又看了一眼目莲仙子，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它们联系在一起。　　这头海蚌足有一丈大小，通体金黄，表面更有一道道黑色的斑纹，看起来异常炫丽。而且它的蚌壳微微翕动间，显示出强大的生命力，绝对不在巨猿目空之下。　　“这就是我尸解之前的身体。”　　目莲仙子微微一笑，向乔银说道。　　“一般鬼仙尸解，原本的肉身就寂灭了。不过我们虎蚌一族和明灵妖猿一样，寿元悠长，因此这俱肉身一直存活着。只是和师兄一样无法突破境界。”　　说着，她用手轻轻一招：只见虎蚌微微张开蚌壳，顿时倾泄出一片金光，如同巨猿目空运用目力一般，显露出先天异种的强大气息！　　唰！……　　金光闪过，一颗如鸵卵大的金色珍珠从中飞了出来。　　“元牝天珠！”　　看见这颗珍珠，狄陌王子的眼珠子差点要瞪出来！并非他没见过，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元牝天珠，简直超出了他的认知。　　要知道在市面上，达到一寸的元牝天珠就是无价之宝！这枚珍珠如果拿到纳兰遮拍卖场，其价值绝对比地元灵丹还要高。　　而目莲仙子则将这颗珍珠放在了乔银手上。　　“尊使每日操劳，这个送给你补补身子！你若是能帮我把这具身外之身的穴窍凝炼出来，我就能凝聚出更多的天珠，到时候我们都享用不尽。”　　双手捧过这枚硕大的珍珠，乔银只闻到 一阵扑鼻的清香，手上更是感觉到软玉温润；这枚元牝天珠，其品质比市面上的好太多，对他如今的修为都大有裨益。不用熬制，不用炼药，只要每天抱在手中把玩，就能用它的精华弥补自身的气血精元。　　乔银顿时心花怒放！　　“哈哈！多谢仙子，我一定为你凝炼出穴窍！” 第三百二十六章 从大棠到大肃 “目空大师，你说世界上除了佛陀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造物主？”　　乔银在五指山内和目空，目莲一同修炼，交流道术。闲暇之余，也探询一些当今世界的情况。　　“这种可能性，当然是有。”　　目空不能离开小千世界，但目莲可以。而且他们见识广博，活了几百年，知道的东西远比乔银要多得多。　　“每个资深教派，都会留下一门聚集众生信仰的路径。东方的道教有，天竺的佛教有，西方的光明教会，依蓝教会，游太教会肯定也会有。只是随着时代进步，民众不再像过去那样好欺骗，能成就造物主的愿力越来越少，不可能像神话时代遍地开花。”　　“的确如此。”　　乔银也想到了大戎索仑人的祭坛，如今想凝聚真火炎龙都有些勉强了。只有西方这些宗教国家，才能更好的控制人的思想，提供信仰之力。　　但人民并不是傻子，教会提出一个意识形态，只要得到大部分人认同，信仰倒是可以实现。不过要让人民虔诚的信仰某一个人，那是千难万难。　　即便是乔银，他忠于皇帝，孝敬母亲，但并非没有自己的人格。人是有独立意识的，也是有尊严的。　　把某一个人奉上神坛，本质上就是违背天道。所以造物主拥有主宰世界的力量，却只能被幽闭于圣地之中，这何尝不是一种讽刺。　　目空说道：“圣域阿格拉巴，神话时代就诞生过一位造物主，名叫亚布拉罕，将他奉上神坛的就是游太人。结果不到一千年，这位造物主就选择自我寂灭了。五百年后倭罗巴人占领了圣域，供奉出了第二位造物主，光明教会的叶苏，然而同样不到一千年，他也选择了自我寂灭。之后执掌圣域的，就是依蓝教的先知木罕木德，但他只做了不到五百年造物主，就选择抛弃自己的子民。”　　“空有一身通天彻地的力量，却只能呆在小小的囚室，换了谁都会发疯。”　　乔银对此倒是见怪不怪。“不过，他们为什么都选择在阿格拉巴立教，这地方就那么香？”　　目空说道：“或许是巧合，当然不排除这座圣域真有什么特别之处？不管怎么说，圣域即便没有任何特别，对于西方教会的意义也是非比寻常，三大教会都希望能永久占据这座城邦。对我们来说，这未必不是好事，如今光明教会的力量都投入到了圣战，才为我们赢得了发展机会；不然就是圣域的那群黄金圣战士，要对付起来就不容易。”　　乔银依然有些不解：“如今你们从天竺迁徒出海外，从此和光明教会井水不犯河水，而且自拥一座圣地，他们还能有什么企图不成？”　　目空说道：“这个你当然不理解。西方三大教会，侵略性都极强，别看他们表面上对你客客气气，那是因为你力量足够强大，而且有利用价值，更对他们礼仪有佳。他们现在对这座圣地暂时没有办法，可百十年之后呢？圣地福泽消失，车迟国的悲剧必然又会重演。”　　“你这样说，我倒是能够理解。我不能理解的是这些人。”　　乔银叹了口气，因为他现在想到的居然是东瀛人，当然还有安南人。中原这个民族性格温顺，爱好和平，所以不能理解其他国家为什么侵略性那么强，一天到晚惦记着别人的土地和财产，然后发动战争。　　目空笑道：“尊使不用理解这些人，也不用理会他们发动战争的理由。我们要做的，就是趁西方人内斗的时候努力积蓄力量，等有朝一日他们露出獠牙之时，能有一战之力，以免亡国灭种。”　　说到这里，它的神情肃穆了许多。　　“嗯，我记下了。”　　乔银郑重的点点头。他并不崇尚战争，但也绝对不是小白兔，想动手不会客气。　　“对了尊使，你的这部‘大悲还魂经’实在太神奇了！也是那位百灵仙子传授的吗？”　　旁边的目莲又问了一下乔银修炼的事情。　　乔银如实说道：“这倒不是，这是我幼年时和母亲生活，无意中参悟出来的。世界上原本并没有这部功法，现在能修炼它的只有我和我嫂子。”　　“居然有这等机缘！”　　听了乔银的叙述，目莲几乎不能相信，“你并非佛教中人，为什么也能领悟佛法呢？”　　乔银说道：“我虽然不信教，不过东土本质上是一个世俗化的国家，人人不信教，人人却都有信仰。各路神明都是我们的精神寄托，偶然一个机缘就可能诞生一门神通，这点和宗教国家有很大区别。”　　目空听了，也感慨道：“难怪沙迦神僧那日在海上，一眼就看出了你的不同寻常。其实入不入教，和是否有信仰当真没有联系 ，有慧根的人在哪里都能修行。”　　……　　洞中不知年岁月。　　乔银在小千世界中，每日与目空目莲探讨道术，闲谈局势，不觉时间过得飞快。一晃眼就是两个月过去，时节不觉已到了小寒。　　“目空大师，今日之缘，必然能成为明日之份！我与二位别过之后，一定会尽早将功法参悟，助大师返回大千世界！”　　临行时，乔银与目空拱手拜别。　　两个月过去，目空这头妖猿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它的体型似乎小了一圈，面孔也端正了几分，确切来说已经有一点像人了。　　目空合掌道：“今日得蒙尊使驾临，让小僧受益甚大！日后若能脱困，小僧定然与尊使携手共进，让西方教会的那帮匪盗知难而退。”　　“如此，我们且暂别过！请！”　　“请！”　　说着，目莲仙子放出那方虎纹毯，将自己和乔银，狄陌王子托了起来，向着小千世界的出口飞去。　　目空也合掌在佛谒崖下盘膝落坐，重新沉寂了下来。　　乔银不时的回头望上一眼，直到三人飞出数百里外，回到了当初进来时的那片平原。　　“我再送你们一程吧？”　　目莲仙子用手轻轻一挥，一道清光浮现，小千世界的出口打开。　　她说道：“这次多蒙尊使帮我淬炼出谷神一窍，我的身外之身得放归到真正的大海之中成长一段时间了！不知尊使能否帮我们再淬炼一下其他虎蚌？”　　“其他虎蚌？”　　乔银似乎猜到了什么。　　狄陌王子说道：“不瞒尊使，我们车迟国现在没有条件种植香料，不过元牝天珠却是有伺养的。尊使若能将之淬炼，或许能大量出产高品质的元牝天珠。”　　乔银说道：“这个可以一试，不过动物和谷物到底不一样。谷物可以改良品种，代代相传，动物就不能。真想大量出产可能性不大，这个恐怕要让殿下失望了。”　　“原来如此。”　　狄陌王子这两个月同样受益良多，一下就想明白了其中原由。　　目莲则是说道：“这一点尊使可以放心，虎蚌不同于普通蚌类，产珠也并非一次性的。尊使帮忙祭炼它们的穴窍，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行。”　　“好！”　　说着，三人一同穿出清光，顿时就回到了外界。　　此时正是上午，五指山外便是由小千世界幻化出来的高大宫殿门楼。顺着门楼的台阶而下，娑罗双树园内草木丰盛，丝毫不显冬季的萧条。　　天空中，依然是繁星闪烁，在明亮的日头之下丝毫不弱于其光辉。一路走到花园边，鹿鼎公和山羊公也从菩提树下站起，迎了过来。　　“尊使，殿下！”　　“目莲师姐您，怎么也出来了？”　　二人先向乔银和狄陌王子见礼，之后看见目莲仙子，略微显出诧异。　　目莲笑道：“尊使带给了我极大的好处，我如今将身外之身带了出来，准备放到海湾之中荣养一段时日。在此期间，就得劳烦二位守护住这具肉身了。”　　“哦！原来如此……”　　二人目光一亮，望向了乔银。　　鹿鼎公便将造化葫芦取了出来，归还过来了：“尊使，法宝原物奉还！没想到您能为圣地带来如此大的机缘，我等在此谢过了！”　　说着，二人一同合掌行礼。　　乔银接过造化葫芦，也拱手还礼道：“二位大仙言重，我与仙子交流道术，同样获益良多！我们能有此福缘，都是当年玄藏高僧与佛陀结下的善因。”　　“阿弥陀佛。”　　二仙道了一声佛谒，之后山羊公便笑道：“尊使，可要检查一下葫芦里少了什么东西吗？”　　“哈哈，大仙说笑了。”　　乔银则是拿出一盏油灯，“我的东西全放在这里了！葫芦里是空的，没有检查的必要。”　　这一下，却是把大家都逗笑了。　　最后，几人一路回到了玉真观。鹿鼎公便说道：“尊使，殿下，师姐！我二人办完差事，现在先行告退，若有事务再行告知。”　　“尊使，告辞了！”　　说完后，鹿鼎公和山羊公的身体一阵模糊，然后化为两道五彩光芒升腾而去。　　少时，天空中又出现了一大片乌青的雨云，逐渐飘散到四面八方；另一片火烧云则散入绿洲外的海湾之中，又回归了当初的景象。　　“真是神乎其术！”　　看着造就这一方绿洲的阴阳道统，乔银发自心底的赞叹！如果能参悟这座法阵，大肃有多少荒原可以改造，这才是真正慧及万民的福泽。　　东 土是世俗国家，所以阴阳道统难以传承。但现在不一样了。民智开启之后，只要阐明其原委，百姓也能万众一心凝聚出信仰之力。　　“从大棠到大肃，中原并非是真的衰落，而是文明蜕变必然要经历的低谷！但我们一定会走出来，回归到原本在世界的位置。” 第三百二十七章 “聪明”二窍 夜晚，彩星高悬。　　乔银安然的坐在客房院中的蒲团上，巩固着两个月以来交流道术的成果。　　阴阳道的道统实在太深奥，想在短时间参悟不太可能。乔银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尽量将之记牢，等灵感突发的时候慢慢将之梳理。　　不过这两个月的交流，让他对武功和道术的认知更加深入。特别是目空目莲身处西方，对西方的修士也有接触，这些信息为乔银提供了更广阔的思路。　　“就是现在了。”　　心中一动，两道光芒在他的双臂上融合，形成了两截黄金色的臂铠；与此同时，乔银盘膝坐定，双掌朝天，对应着天空中“人马座”星辰的方位。　　人马座在每年冬至这天达到全盛。　　在西方神话中，人马座战士名叫喀戎，本身也是一位先知。他是克罗诺斯和斐莱拉的儿子，阿喀琉斯的养父。喀戎接受信仰之力化为了半人半马的灵神，守护着他的子民，他的父母则化为了菩提树，守护自己的儿子。　　可以说，乔银如今在这座菩提圣地之中参悟黄金圣铠的奥秘，天时地利一应俱全。　　天空中的人马座，蕴含的星命点共有六十五个。　　乔银如今只能感应到其中两个人，分别是kausmedia和nunki，对应东方二十八宿位置是箕宿二和斗宿四。人体的穴窍位置在中指与手掌交汇处，两侧是“耳聪”一窍，中间是“目明”一窍。但这个穴窍双手都有，本身是一对，总共四个穴窍。　　终于测量出穴窍的具体位置，乔银心中万分欣喜。直到天空中的星辰慢慢西去，他才从观想中沉浸了下来，存想着这两处穴窍的感应。　　直到长夜过去，太阳升起。乔银重新苏醒，将黄金圣铠取下收好，慢慢在小院中散着步。　　少时，院门被人敲开。只见狄陌王子和目莲走了进来，向他打了个招呼。　　“尊使，参悟可有成果？”　　“一切顺利。”　　乔银很舒心的点点头，不过也流露出几分肉痛。　　“可惜啊，这两截圣铠终究不是我的。如今参悟出了成果，也是到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这个，可以慢慢商量。”　　狄陌王子看见他舍不得的模样，倒是笑了一下。　　“这两截圣铠，一个是安南托尊使保管，另一个是从游太国那里借来的，其目的就作为结盟的象征。如今车迟国和游太国还没真正安定，所以尊使大可再保管一段时间，等什么时候安定了，再还也不迟。”　　“王子殿下言之有理啊！”　　乔银听了，一口答应了下来！他并非贪图宝物的人，对这圣铠只是单纯的喜欢，能多留一段时间把玩那是再好不过，毕竟大家现在都是盟友。　　目莲说道：“既然尊使已经参悟出了成果，就有空闲帮我淬炼虎蚌了吧？只要淬炼成功，我们今后真能仿制出黄金圣铠也说不定。”　　“真能仿制，我一定买一套！”　　乔银马上收拾了一下，和他们一同出了门。　　在玉青观用过早膳，三人一路出得地灵县，经过官道回到了铜台府。　　回首望去，地灵县上空依然是隐约闪烁的星辰，和太平庄的气象颇为神似。　　铜台府外，则是绿洲边缘。海湾上隐约蒸腾着蒙蒙雾气，这是鹿鼎公所化的火烧云散发出来的热量，让冰冷的海水增温，生生改变了当地的气候。　　“看，这就是我们车迟国的虎蚌养殖场。”　　狄陌王子带着乔银来到一处海滩边，见这里的滩涂明显和别处不同。无论是形状还是深浅，明显是精挑细选，而且是用心修整过的。　　目莲仙子也用手轻轻一招，一只好像瓦盆大小的海蚌就从海中升腾出来：同样是外壳金黄，还有一道道黑色的纹路，蕴含着蓬勃的生命力。　　“这是一只百年老蚌了，虽然没有诞生真正的灵智，但也不同于普通生灵。这样的老蚌我们有好几万头，每头都淬炼也不太现实，尊使先淬炼几头试试？”　　“好。”　　乔银双手接过这只老蚌，只感觉入手一沉。他看了一眼目莲仙子，不禁问道：“仙子不是说要将自己的身外之身放进海湾吗，难道忘记拿出来了？”　　目莲仙子笑道：“这个怎么可能忘记，我带在身边呢。”　　说着，她再次挥手，一道清光浮现，从中跃出了一只巨大的虎蚌！正是她的身外之身。　　噗通！　　这个身外之身跳进海湾之中，溅起了一大片浪花。　　“真是壮观。”　　乔银再次赞叹了一句。　　一切就绪，乔银便盘膝落坐，调息心神。少时遁出念头，开始淬炼怀中虎蚌的穴窍。　　因为淬炼过目莲仙 子的身外之身，所以他淬炼虎蚌非常顺利。尽管个体之间有差异，但到底是同一物种，可谓轻车熟路。不到半刻钟，乔银就将这头虎蚌淬炼成功。将它重新投入海湾中，请目莲仙子再取出下一个。　　目莲仙子也没拿乔银当苦力，一连淬炼了十多头后，便先休息了一会儿，陪他在海滩边上散步聊天，边介绍着虎蚌养殖的一些产业。　　“一枚莲子大小的普通天珠，要成珠也得好几年，之后越成长越困难。尊使这次帮忙开发出了穴窍，成珠定然能更快一点，品质也能更好。”　　“希望能成吧。”　　乔银对此也颇为期待，“不过这养殖场安全吗？要知道仙子的身外之身如今也在这里，你还要回去照顾目空大师，万一……”　　“放心，有鹿鼎公和山羊公在呢。”　　目莲笑着用手指了指海湾，“虎蚌必须养殖在热带海域，也只有阴阳二气龙能让它们在此成长。而且他们两人在圣地，相当于五次雷劫的高手，等闲势力都不敢觊觎我们的宝物。”　　“哦，我居然把二位大仙给忘了。”　　望了海湾一眼，乔银又望了一眼天空中的云彩，这才放下了心。不过他考察着这片海滩，终于还是说道：“恕我直言，这个养殖基地还是小了一点。”　　“嗯，这还小？”　　狄陌王子似乎不愿意承认，“实不相瞒，和香料群岛的诸多养殖基地比起来，我们这个也算中上。”　　“我当然知道。”　　作为洋务运动的发起者，乔银所经营的理念自然不是车迟国可以比拟的。　　“如果这次淬炼真能顺利，我希望以后能帮贵国将养殖场扩建一下！特别是那方圣地，如若可行，是否能将海湾更深入一点，让圣地笼罩在养殖场之上？”　　这个大胆的提议，让狄陌王子和目莲仙子都吃了一惊：“把海湾……挖到圣地？”　　“不错。”　　乔银非常肯定地说道，“据目莲仙子所言，元牝天珠是虎蚌吞吐日月精华所成，圣地之中那样神圣的人仙星光，如果不利用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对呀……”　　有道是旁观者清，乔银这一句话就点醒了他们二人。　　乔银继续说道：“特别是仙子的身外之身，应该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你能在小千世界中造出一片海滩，如何不能在圣地造一个水湖？身外之身若能得到成长，仙子的修为必然更加精进，到时相助目空大师返回大千世界也更多了一分希望。”　　“哎，你看我。”　　目莲仙子连连感叹，乔银的思路居然这样开放。　　几人继续在海滩边淬炼虎蚌，交流养殖。很多时候乔银都反客为主，提出更好的建议。　　以此为基础，他又结合车迟国如今的情况提出了一些合理化建议。从农业到手工业，从贸易到税务，这也是乔银最拿手的业务了。　　狄陌王子也真心对乔银感到佩服了。作为一国之主，他当然知道乔银的建议并非空想，而是真正经历过实践的。　　不过车迟国的国情和大肃相去甚远，很多政策并不能在这里实现。所以很多事情大家只是交流，让他们自己探索。　　“如果可能，我想带一批大肃人过来和尼多兰交换产业。不过大肃离西方太远了，我们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现在看起来这里当真是最合适的。”　　狄陌王子说道：“大肃人若来，我们必定欢迎！都是中原的后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嘛。”　　乔银也笑道：“殿下能答应那是再好不过，但感情归感情，规矩是规矩。两国的文化，信仰如今多少有些差异，我的意思还是先拟订一个条约，免得到时候伤了和气。”　　“哈哈，这个自然。”　　狄陌王子也欣然应允。作为国主，他当然不会拿国家当儿戏，规矩是一定要立起来的。　　“再过一个月就是大年了，尊使不如把您的随行人员都召集起来，就在这里过年如何？顺便我们也商谈一下条款的内容，为今后的合作打好底子。”　　“中！”　　乔银当即同意。　　几人边忙边谈，不觉就是一天过去，虎蚌已淬炼了一百多头。这对于现在的养殖场来说已经足够，只等过上一两年，就能看到成效是否显著。　　眼看天色渐晚，三人才向着铜台府城返回。　　几天后，乔银便把四处游历的杨树他们召回，集思广益商谈与车迟国合作的事宜。因为两国文化相近，需求一致，进展很是顺利。　　如此直到农历除夕，狄陌王子如约邀请乔银他们一起过年。　　车迟国的民风习俗一如东土，这让远洋在外的海员们身心都有了着落。大年一直过到正月十五，乔银他们才终于结束了 这次远行，准备返航归国。 第三百二十八章 横渡西大洋 “王子殿下，目莲仙子，多谢贵国国盛情款待。乔某暂且拜别，我们来年再会！”　　铜台府的海港边，一艘铁甲牙舰整装待发。杨树等人也都精神抖擞，站在乔银的身后。　　狄陌王子说道：“请尊使将国书呈送给大肃皇帝，就说我们中原后裔在海外亦未望本。大肃日后出海，车迟国就是中原人的立足之地。”　　“多谢殿下！”　　乔银拱了拱手，又对目莲仙子说道：“仙子，你让目空大师但放宽心，我下次回访，定能助他返回大千。”　　目莲仙子也拱手道：“我和师兄静候大驾，尊使保重！”　　“请！”　　再次行了个礼，乔银便带着杨树他们踏过栈桥，登上牙舰。少时，蓝银风车开始旋转，风帆鼓动，牙舰顺着洋流开始航行。　　狄陌王子和目莲仙子也在栈桥上目送牙舰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这才依依不舍的回城。　　“小银！”　　牙舰航行在大海之上，一头虎鲸在不远的海面上扑腾起来，高声呼喊着乔银的名字。　　“小尤！”　　乔银也站上船头，挥手打着招呼，“真抱歉把你带这么远，你的家人们怕是早回东方去了吧？”　　“哈哈，没事！”　　小尤游到了牙舰边上，探出脑袋望着乔银，“我和你在一起也很方便回去啊？”　　乔银笑了笑：“不过我们这次想要返航，路线和季节都不搭配。我和杨树他们商量了一下，与其寻找南方的西风带，不如搭乘信风更方便。”　　“啊？”　　小尤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西风才是向东吹的啊，信风是向西吹的，你这不是越跑越远了吗？”　　“所以才要你帮忙呀。”　　乔银用手指了一下西大洋的方向，“我一直有一个梦想，那就是环绕整个世界完成一次航行！我们朝着西方继续走，最后就能回到东方了。”　　“真的可以吗？”　　小尤一听就来了兴趣，“那我们就出发吧！”　　“好！”　　乔银便挥了一下手，将小尤先收进了造化葫芦。然后回头进了船舱里。　　“大人！”　　杨树，老温，老潘，何成几人都拱了一下手。　　乔银说道：“我们这次得到了充足的补给，粮食物资够我们这些人吃上几年。所以我决定继续向西航行，然后回到东土！大家觉得怎么样？”　　几人吃了一惊，互相望了一眼。杨树首先应道：“一切都听大人调度！”　　“我们和属下将士皆无异议。”　　老温他们也应了一句，脸上都显露出兴奋的神色。　　大地是圆的，这是世界各国有识之士一致认可的答案，但世界上却没人去证明。乔银一直想证明，如今条件成熟，于是就付诸行动。　　如果是老成深算的人，想完成这样的壮举，恐怕要计划筹备很多年，甚至要传几代人。　　但乔银并不老成，他只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有什么想法拍脑袋就上。他带领的团队自然也有这样的朝气，不会顾及这考虑那。　　“出发！”　　铁甲牙舰继续在海洋上向南而行。虽然航向暂时未变，不过航行已经定下了新的目标。　　……　　半年后。　　“想不到，这个世界比想象的要大太多。”　　广阔无边的西大洋上，一头虎鲸向着西方飞快的游动着。和成群结队的虎鲸部落比起来，这头虎鲸实在是特例独行，并非普通的海兽。　　它的口中，造化葫芦内的小千世界里。乔银等海员们正在各顾各事。有的读书，有的修炼，有的三五聚在一起闲聊，娱乐，有的休息。　　时节又到了夏至，信风再次回到了北回归线。乔银他们顺着这道信风一路向西，与小尤轮流替航，已经走过了两个十万八千里，但依旧没有回到东方。　　别说东方，就是像样的海岛也没找到一座。　　西大洋的广阔，实在超出了乔银的预料。它的大小甚至超出南大洋和天竺洋的总和，当然前提是西大洋真的有尽头，而不是世界的尽头。　　不过有乔银在，还有造化葫芦这样的法宝让海员们定时休息，所以团队的氛围依旧稳定。跟随乔银的人，骨子里都有一股冒险的精神，生死看得淡。　　“古阿格拉巴法律体系的形成理论……”　　乔银此时，则是坐在一张书桌前慢慢翻译整理着西方文献。他这半年除了巩固修为，就是阅读书籍，开始消化西方先贤留下的非物质文化。　　“想要人做什么，就明确做什么的好处？想要人不做什么，就明确什么的坏处！这个理论，和法家提出的赏罚分明却是有相似的地方，不过也有区别。” 乔银将书籍内容翻译抄录下来，不时也会因为其中的理论陷入思考。不同地缘孕育出不同的民族，自然会形成不同的文化。但人的社会走向都是相似的，乔银也从不同的道路中慢慢发现了这种相似，用以探寻前面的路。　　“这个法律体系，其实与东方的法家相结合，似乎也并不矛盾？想劝人向善，那就得循序善诱，想让人止恶，就得明令禁止！如此一疏一堵，方为上道。”　　得出这个结论，乔银便把想法记在了笔记本上。　　自从得到了阴阳道的传承，他的思维就进入了一个更广阔的天地。不光是道术和武功，对于世间的事务，也能构想出对应的理论。　　比如“堵不如疏”，乔银并不接纳。坏事必须要堵，贪官污吏，贩毒杀人，但凡恶行绝对没有疏的余地。必须要推翻打倒，永绝后患。　　真正要疏的，是劝人向善。朝庭要招募兵勇，就要给足够的待遇，衙门要兴建工程，就要给充分的钱粮。这才是疏，也是应该疏的地方。　　一疏一堵，赏罚分明，这才是法律应有的框架。　　“嗯？民主与国家的构成体系……”　　边做着笔记，乔银边翻阅着下一个章节的内容。这篇内容记录了西方陷入千年战争的根源。　　西方文明发源于陆中海，神话时代的城邦都是实行民主制，类似于东方上古时代的禅让制。也就是国家领袖由全体国民一起投票选举接任。　　这是人类部落早期形成文明的标志，相当于小尤它们这样的虎鲸部落选举。　　这种制度有一个很大的弊端，一是有资格成为候选人的领袖很多，通常不止一两个。二是普通民众很容易被情绪煽动，从而选出不利国家的领袖。　　东方上古朝代就经常为了继承权发生火并，直到圣皇平定天下，确定了嫡长子继承制度。从此中原才恢复了秩序，开始繁荣发展。　　西方则没有诞生统一国家的圣皇，依旧是百姓们投票选举。为了讨好民众，候选人往往做出许多不可能兑现的极端承诺，甚至污蔑抨击政敌。　　当时中通崛起的依蓝教会兵进阿格拉巴，民众却在极端思潮的推动下，推选了一位口才极佳，主张和平谈判的领袖，并且处死了十二位守护国门的将军。　　这导致古阿格拉巴数天之内就被依蓝教攻破，辉煌了千年的光明教会骤然崩溃。曾经的帝国分裂成无数大小国家和城邦，再也不现昔日辉煌。　　所以“民主”这个词，一度是西方人的梦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谁敢提民主，谁就可能在火刑架上被烧死。就像东方人不敢反叛皇帝一样。　　一种政治结构的形成，必然有历史的客观因素。不弄清楚这些脉络，盲目的为国为民，其结果就是毁掉这个文明。所以乔银一直没有什么极端思想。　　“民众推选领袖，根本就是儿戏行为。这就像让皇帝去种地一样，外行人如何做得了内行的事？术业有专攻，专门的事必须交给专门的人。”　　乔银站了起来，慢慢在小千世界中踱着步子。他发现东西方如今都走到了这个关节点上，虽然是截然相反的两条路，却又回到了同一个路口。　　所以堵什么，疏什么，必须要弄清楚。　　他的目光，放到了最后那本书上。　　“政治经济学？这位先贤说，人类社会的一切根本都是来源于经济，解决了经济问题，就能解决一切问题！这个理论倒是与我不谋而合……”　　“小银！救命啊，有妖怪！”　　就在乔银想得晕呼呼的时候，小尤的声音突然传进小千世界，又惊慌又害怕。　　“什么，妖怪？”　　乔银的精神马上集中起来，手一挥，大片的海水流进小千世界，然后被清光包裹成一个大池塘。　　不过海水中的小尤正要钻入清光之时，突然被一道白色的触手缠住，生生被拽了回去！　　“啊！小银，救我！”　　好在小尤的神魂在这危机时刻遁了出来，化为一个女孩模样的人形进入到了小千世界；但她的肉身却被那道触手死死缠住，抓向了远处。　　“可恶！”　　乔银顿时眉心闪烁，意识穿过清光在外界凝聚出毁灭明王的法身。　　此时，太阳刚从东方升起，又是新一天来临。　　放眼望去，不远的海面上隐约蠕动着一团巨大的触手，正如小尤喊出的“妖怪”一样，让人头皮发麻！小尤的肉身就被缠绕在其中，怎么挣扎都无法脱身。　　海洋的霸主虎鲸，在这个怪物的触手之中就像小鱼一样的可怜。　　“这……是什么？”　　这团巨大的触手，离他们大约有一里多远，好像一座粘呼呼的小山一样在海面蠕动着。看起来不光恐 怖，而且十分的恶心。更恶心的是，它的身上竟然传出一个非男非女，带着回音的阴森声音：“来者何人？” 第三百二十九章 大蛇王 在西大洋航行了半年，一直风平浪静。　　乔银本以为海外不可能有什么意外出现了，结果一出现就是这么大动静。　　“是东瀛人？”　　不过，怪物传出的语言乔银不算陌生，居然是东瀛话。“怎么可能，难道我们已经环绕了大地一圈，回到东方了？这里是东瀛？”　　哗啦！……　　就在他错愕的时候，那团触手从海面扑腾起来，显露出更多的面目！　　它是一头很像章鱼，但触手是蛇的怪物，小尤的肉身就被其中一条巨蛇缠绕，已经勒得无法动弹！乔银一时也没有造次，唯恐伤害到小尤的肉身。　　少时，一只巨大的蛇头竖立起来，望向了乔银这边，那个阴森的声音也再度响起：“你是谁，居然潜伏进我们的势力范围，想要做什么？”　　“我是东土大肃的通商使臣。”　　看了一眼被抓住的小尤，乔银尽可能的平静下来。毁灭明王的化身静静站立在水面之上，微微拱了一下手，暗暗寻找着时机。　　“我们在海上遭遇风暴，不甚被吹到了远海！不知道这里是东瀛的势力范围，还请见谅。”　　“哦，被风暴吹到了远海？居然能这么巧？”　　巨大的蛇头盯着乔银，发出了阴测测的笑，同时另一条蛇尾将小尤的肉身举了起来，勒得更紧了一点：“你如果不说实话，你的这位朋友怕是活不成。”　　喀吱！……　　它这样一说，那条蛇尾再次勒紧，小尤的肉身几乎快要被缠到变形！　　“请阁下住手！”　　见对方居然下如此狠手，乔银的语气也强硬了起来，“我这位朋友乃是鬼仙，你杀了她的肉身，她也能尸解！而且你会结下我这个仇敌。”　　“哦……”　　怪物看着面前的乔银，缠住小尤的蛇尾居然稍微松懈了一点。不过它猛然再次发力：“哈哈哈哈！我就杀了它，看你能怎么样……”　　“就是现在！”　　趁着怪物的蛇尾一松一紧的瞬间，乔银的身上骤然涌起一片霞光！瞬息之间，一根巨大的手指居然凭空穿梭到了蛇尾之间，一指将小尤的肉身挤了出来！　　“什么？”　　这样的变故，让怪物顿时一愣！　　乔银身上的霞光也再次凝聚，化成了一只巨手，一把托起小尤！随着清光涌现之间，就将它的肉身收进了小千世界，几乎让人反应不及。　　“你！”　　怪物一下失手，身形一下爆涨起来，终于显露出真面目！　　这是一头通体纯白，长着八条巨蛇触手的海怪！每条大蛇都有数十丈长，就好像真火火龙。但它又不像信仰所化，是真实存在的一种怪物。　　“哼哼，想玩弄我们？你还不够资格。”　　不过面对这个怪物，乔银丝毫没有畏惧的样子。反而在瞬息之间，他就拿捏住了对方的性格和情绪，一举救出了小尤的肉身，给出一个下马威。　　这个怪物明显是那种心理阴暗，喜欢玩弄弱小的性格。刚才故意放松小尤，然后突然虐杀，目的就是为了欣赏猎物在骤然的情绪崩溃后痛苦的表现。　　这种性格，在东瀛人中尤其的显著。乔银对不同对手的把握已经越来越纯熟，不论是在战场上对敌，还是在外交上谈判，都能恰如其分的找到破绽。　　“找死！”　　怪物显然被激怒了，巨大的蛇头对着乔银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就咬了下来！　　啪！　　但天空中那只巨手却骤然拍下，一巴掌就扇在蛇头之上！只打得它脑袋一转，偏出了十几丈的距离后一下巴砸在了海面之上，激起了一片浪花。　　嗖！嗖嗖！……　　不过其他的大蛇，也向着乔银的化身扑了过来！乔银身形一跃，在宽阔的海面上飞腾挪闪，蛇头一口口咬下，却只砸起一道道冲天的水柱。　　经过半年沉淀，乔银的修为又有了精进。这具毁灭明王的化身已经成长到与肉身一模一样，控制起来随心所欲，而且不怕任何伤害。　　啪！　　诸天大圣手更是适时的向这些蛇头发动反击，每一巴掌拍回去，都能打得蛇头晕头转向！这怪物一时竟拿乔银没有一点办法。　　“好！你居然让我如此狼狈！”　　怪物没能占到上风，也从急躁的情绪中慢慢恢复了平静。它停住了身形，再次伸出蛇头望向了乔银，言语中少了几分刚才的傲慢。　　“大肃人，你到底为何来到我们的势力范围？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我们是航海迷途，无意中经过这里的。”　　见对方语气缓和，乔银也少了几分强硬，“阁下乃东瀛修士，却并非人类，而是妖仙？莫非阁下就是传说中天下八大妖仙之 一的大蛇王？”“哦，居然有人知道我？”　　怪物微微一愣，“我们八大妖仙的名号，早就淡出世界几百年了，看来你的确不是泛泛之辈。”　　说着，怪物的身体上隐隐发出白色的光亮，巨大的身体也慢慢开始缩小，缩小，再缩小！最后，海面上只剩下了一张蜕下来的巨大蛇皮。　　而乔银再看时，前方的海面上再无怪物，而是站着一名身着东瀛浴衣，身材瘦长，面白如纸，留着一头披肩长发的青年男子。　　“你就是……”　　看到这个人，乔银马上回想起来另一位妖仙：巨猿目空。　　这个怪物竟然化为了人形，如此巨量的气血浓缩起来，简直强大到不可思议！它和明灵妖猿一样，都是巅峰武圣，但力量能媲美人仙的上古异种。　　“不错，在下就是大蛇王。”　　青年微微一笑，用舌头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眼睛盯着面前的乔银。虽然它化为了人形，但看人的神态与之前的巨蛇一般无二。　　“阁下说是出海迷途来到此地，不知有何凭证？”　　“我连这里是哪都不知道。”　　乔银实话实说，再次拱了拱手，“听阁下的意思，这里似乎并不是东瀛？既然走错了方向，我正好返航大肃，从此不再相拢就是。”　　“阁下觉得可能吗？”　　大蛇王依旧是那样阴测测的笑脸，“我东瀛在海外发展的这片领地，居然被阁下发现了；阁下日后是否会来抢夺，可是很让人担忧呢！”　　听了这话，乔银心中微微一动。　　东瀛在海外开发了领土，然后悄悄经营，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那些奇特的物产必然就是出自于海外，其他国家对此也心照不宣。　　但乔银如今突然与他们撞见，这就很难解释清楚了！东瀛人必然认为他是来争夺领土的。　　“大蛇王阁下，我只是出海做贸易和外交，对贵国的政务不会有任何干涉！我大肃国土广阔，并不贪图他国领土，这点你是最清楚的。”　　“既然如此，你就写个契约如何？”　　大蛇王惨白的脸上，笑容更加阴森，“今日我将阁下放归，阁下写下契约为证！如若日后这个秘密被透露，我们也好找阁下解决。”　　“什么？哈哈，哈哈哈哈！……”　　听了这话，乔银不由得笑了起来！而且笑得很不客气。　　“我乃大肃使臣，又不是俘虏，你让写契约就写契约？更何况在大海上探索的又不只我大肃一家，以后你们的秘密被他人发现，难道也要找我不成？”　　“听阁下这样说，是不肯答应了？”　　大蛇王的笑容变得越来越阴森，“那在下作为守护者，却是不能随便放走阁下了！请阁下跟我一同回去，那才能永远保守这里的秘密。”　　“哦，让我和你一起走？”　　乔银也盯向了大蛇王的眼睛，小千世界里的肉身盘膝坐下，数万枚五次雷劫的念头也全部涌入了毁灭明王的法身之中，提升到了全部的实力。　　“你觉得你能办得到？”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大蛇王猛然一声长笑，身子下弯，张口一吐：只见一片巨大的白浪从他的口中涌了出来！　　哗！……　　海面之上，白浪翻滚，让乔银顿时一阵头皮发麻：因为这片白浪并不是海水，而是蛇！　　成百上千万的白蛇扭曲在一起，组成了这片数丈高的大浪，向着乔银的排山倒海般扑了过来。　　巨大的蛇让人感到恐怖，无数的小蛇却是恶心到极致。　　“万蛇罗之阵！”　　“我焯你吗！”　　乔银忍不住就爆了粗口，万枚念头犹豫凝聚成金蟾法相，一道雷光就向着这片蛇浪扫了出去！　　轰！　　海面上，顿时被炸成一片狼籍！无数被打段的蛇，混合着内脏和粘稠液体四面翻滚，让乔银几乎想要呕吐，一个闪身掠出数十丈的距离。　　“潜影多蛇手！”　　而乔银一掠之时，大蛇王同样如影随形追到他的上方，伸手一抓，又是一大片白蛇从袖子里飞了出来，狠狠的缠在了乔银身上！　　“莫挨老子！”　　乔银顿时爆怒，诸天大圣手一闪，也狠狠的抓住了大蛇王！两人同时一捏，砰砰两声：乔银的毁灭明王化身和大蛇王的身体一同像鸡蛋般的爆碎。　　唰……　　不过海面上金光闪烁，乔银的化身很快恢复了原样。　　“呕！……”　　另一边，被捏得完全变形的大蛇王，也从口中呕出一条小蛇！这条小蛇瞬间窜到了半里开外，然后再次张口，竟然又呕出了一个完好无损的大蛇王。　　“嘿嘿嘿……” >　　这个大蛇王抹了一把头发上的黏液，脸上流露出极度兴奋的表情：“五次雷劫，大肃竟然有这样的强者？看来要留下她需要花费不少手段了……”说着，他又舔了一下嘴唇，之后双掌一合，结出一个手印；海面上骤然涌出了四面紫色的水晶壁，将自己和乔银一同圈禁在了其中！　　“写下契约，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第三百三十章 忍者中的妖仙 “四紫炎阵？”　　乔银对忍者的这道阵法可是非常熟悉，当初他就是在东乡隆胜的配合下夺得了造化葫芦。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今天终于对付到自己头了。　　“咤！”　　轰隆！　　他猛然一道雷光吐出，重重轰击在阵壁之上！　　喀嚓喀嚓……　　只见紫色的阵壁被轰出一片蛛网般的裂痕，却并没有破碎，而且很快就在一片光芒中重新愈合了。这样的情形大大出乎了乔银的预料。　　“好厉害，这阵法可比四紫炎阵高明多了！哪怕目空大师施展光明曼荼罗，恐怕也不过如此。”　　乔银这回确定，似乎是踩上铁板了。　　大蛇王的肉身只是武圣境界，不过修为也和目空一样突破到了人仙！当真想不到，东瀛竟然也会有这样的高手，而且还是一个妖仙。　　“吃惊吗？这个是四黑蛇阵。”　　大蛇王阴测测的笑着，“对付五次雷劫的高手，四紫炎阵未免太失礼了！我绝对不会让你泄露海外领地的秘密，哪怕会失手把你杀掉。”　　嗤！……嗤！……嗤！……　　他说着，这个大阵之内竟然开始散发紫黑色的烟雾，乔银的毁灭明王化身竟然有了要融化的迹象！　　“毒！”　　乔银再次一惊，虽然他的魔神化身并不怕毒，但如此猛烈的毒素不光能腐蚀化身，似乎还能腐蚀人的灵魂！因此他的神魂猛然都收回到化身之中。　　唰唰！　　随后乔银双臂一闪，一对黄金色的臂铠穿在了身上！这让他的化身力量爆涨，而且全身上下都蒙上了一层黄金色的角质，将所有毒素都抵挡在外。　　“黄金圣铠！”　　大蛇王眼睛骤然一亮，之后双手结印，一道道飓风从他口中吐出，向着乔银狂卷而来！　　“风遁！风切之术！”　　“给我破！”　　乔银一声冷哼，也不再施展道术，而是身着黄金圣铠，双臂成圆，仿佛画了一道飞轮！猛然朝中直一拳，就打在了这圈风刃的正中线。　　噗！　　利刃一样的飓风，顿时被打得肢离破碎！　　“拳意？”　　大蛇王也是微微惊讶！两件黄金圣铠的部件，让乔银拥有了人仙三成的力量，配合上他武圣巅峰的拳意修为，竟然如此简单就破解了大蛇王的秘术。　　不过大蛇王的惊讶，很快就变成了惊喜。　　“一个鬼仙，怎么可能修炼出拳意？难道她有无法无念的境界？哈哈，这真是五百年一遇的机缘！只要夺舍了她的肉身，我就能突破到仙人境界了！”　　双掌一合，大蛇王的手上冒起一片烟雾，烟雾中呈现出一把血红色的巨大飞轮！只见他将这道飞轮向着乔银猛然抛出，之后双手又结出好几个手印。　　“风车多重影分身之术！”　　唰！　　乔银刚刚飞身一闪，这口巨大飞轮竟然一分二，二分为四，呼吸之间就变成了漫天轮影！而且个个都是真实，闪烁着东瀛橘花血纹钢锋利的光芒。　　滋啦！　　好在乔银的双臂穿着黄金圣铠，毁灭明王的化身也不惧创伤。手臂一挡，血花纹钢和黄金圣铠摩擦出一道耀眼的火星，这口血纹钢轮也化为一团烟雾消散。　　巨大的冲击力，也将乔银震飞了十多丈的距离，一下撞在了坚硬的结界墙壁之上。　　但更多的钢轮，依然对他穷追不舍。　　“怎么可能？”　　乔银几乎不能相信，这个大蛇王竟然能将一口血花纹钢分化为成百上千！而且不是幻影，每一口都有真实的攻击能力，简直扑天盖地。　　要知道太一道的镇教之宝，也只是五口血花纹飞剑而已。幸亏忍者不能施展五霞丹云阵，不然就是凭借乔银的不灭神魂，恐怕也消耗不起。　　唰唰唰唰！　　乔银又一个闪身飞跃而出，四个分身也随之出现，正是夜叉王，罗刹王，修罗王和金刚王！四大神魔也执起手中武器，抵挡住了四面八方袭击来的风车太刀。　　与此同时，乔银的身上霞光涌起，一道彩虹般的光芒骤然穿梭向了战圈之外的大蛇王！　　“诸天一指！”　　“不好！”　　大蛇王猛然打了个寒碜，瞬间咬破自己的双手，结印之下朝海面一拍，顿时涌起了一片惊天动地的海浪！三座超过十丈的巨大铁门凭空耸立而出。　　“三重罗生门！”　　轰隆！　　但乔银的诸天一指，直接将这三重巨大的铁门捅了个对穿，生生轰击在了大蛇王的身体上！直轰得他在海面上连翻了十几圈，最后插茐一样栽在水面。　　噗！噗噗……　　失去本体的支持，那些漫空飞旋的风车太刀 也一个个在烟雾中消散，最后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口，被身着黄金圣铠的乔银一把抓住中门刀柄。唰！　　随着乔银拳意催动，一道虚幻的圆轮闪烁而出，竟然将这口风车太刀向着大蛇王反抛而出。　　大蛇王刚从海面上爬起来，顿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被这口风车太刀喀嚓一下，拦腰斩成了两截！　　嗞嗞！嗞嗞！……　　不过他断裂的地方，却没有显露出血肉内脏，而是一团团如蛆虫般的小蛇！这些小蛇蠕动之间，重新将大蛇王的身体融合在了一起，几乎没有伤痕。　　唰！　　但这个时候，乔银却踏着海浪，已经掠到了大蛇王的身前！身着黄金圣铠的手臂抡成圆轮般的弧线，一记重拳就抽在了大蛇王的下巴之上。　　轰！　　“纳尼？”　　身着黄金圣铠的乔银，拥有了人仙三成的力量！尽管总体上仍弱于大蛇王，但人仙的力量之凝炼，已经不是武圣可比拟的了。　　砰的一声巨响，大蛇王的脑袋被抽飞好几丈高！他整个脖子拉得又细又长，好像在放风筝一般。　　嗡！　　但还没等乔银继续追击，大蛇王的脑袋在空中猛然张口，舌头竟然幻化为了一条蛇！而且这条蛇再次开口，一口长剑从蛇嘴中吐了出来。　　这口长剑骤然伸展，散发着五彩云霞一样的光芒，向着乔银的身体直刺！无论是力量还是境界，绝不在太一门镇教之宝“五霞丹云剑”之下。　　“人仙之剑！”　　乔银心中再次一惊，身着黄金圣铠的双臂再次一抡，划出两道圆轮般的曲线收拢！终于在瞬息之间用双掌合住了这把宝剑。　　“哈——！……”　　矗立在半空中的大蛇王的脑袋，也发出一声怪叫！口中吐出的长剑竟然瞬间增长了数十数百倍，一直顶着乔银撞到了结界的墙壁之上。　　喀嚓！　　如此的冲击之下，剑尖终于顶住了乔银法身的胸口！不过黄金圣铠覆盖的角质，却让这口剑无法刺进去，就好像一层无比坚韧的仙牛皮。　　“喝！”　　乔银瞅准机会，同样猛然发力，一把将这口已经延伸到数百丈的长剑抛飞出去！大蛇王脑袋一偏，长剑在结界之上划出一道闪亮的焰火。　　“好机会！”　　乔银目光一亮：一直没有机会打破的结界，似乎在被这口剑划过之后有了松动的迹象。　　“诸天一指，给我破！”　　顺着长剑划过的轨迹，乔银再次祭出诸天一指，趁着结界愈合的一瞬间，再次揭开了它的伤疤！在两大人仙的力量之下，紫色的墙壁终于崩溃。　　噼哩啪啦！　　海面之上，无数如水晶般的碎片四散跌落，封闭的空间再也不复存在。　　大蛇王也将长剑缩了回去，变成了三尺长短握在手中。同时他的身体也在蠕动中逐渐恢复，执剑向着乔银直扑而来！　　当！　　不过这一剑，被乔银抬起手臂稳稳格挡住了。　　刷刷刷……　　大蛇王挥剑连杀，一时剑影连动！但结界被打破，乔银再也没有了后顾之忧，抡起黄金圣铠的双臂左遮右挡，丝毫不露破绽。　　眼看乔银身上彩光再起，大蛇王一剑弹出，重新落在了远处的海面上，脸上再次流露出阴恻恻的笑容。　　“你似乎还有隐藏的力量，出乎我的意料！”　　“你也没拿出全部底牌吧？”　　乔银也盯着这个大蛇王。虽然不至于怕了他，不过真的被恶心到了。　　好在结界被打破，乔银想走就走，天上地下没人拦得住。　　大蛇王只说道：“你既然有这样的实力，我也就收回之前的话了！只是交手了这么久，我都没有问过你的名字，你说你是大肃使臣？”　　说到这个问题，乔银也端正了一下仪态，拱手道：“在下大肃巡海使乔银。”　　“乔银！”　　大蛇王的目光再次一亮，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难怪，你就是大名阁下说过的乔银？幸亏和传说中的一样强大，不然真的失手杀了你，事情可就麻烦了。”　　说着，他张口吞回宝剑，收敛了杀意：“阁下既是外交官，那是否有兴趣到新大陆来观光一下呢？这里或许有你感兴趣的东西。”　　“新大陆？”　　听到这个名词，乔银终于确定了猜测。这里果然是东瀛在海外发现的领土，而且不是像蓝银岛那样的海岛，而是大陆，一片未知的大地！　　不过他却问道：“为什么邀请我？难道你不怕我知道了你们的秘密，会对你们不利？”　　“因为大名阁下说过，我们需要你的力量。”　　大蛇王向着乔银慢慢走近，直 到在他面前十步的距离停了下来，嘿嘿笑着。“我们想和阁下做一笔交易，相信不会让你吃亏。”“交易？”　　“不错，交易！”　　大蛇王认真地说道：“我对阁下的身体十分感兴趣！之前想将你擒拿下来，但你实力强大，又是合作国的高官，事实证明这不可取。于是我只好用利益交换了。只要阁下在尸解之前，能将肉身留给我，在此前提下我们可以展开长期合作。”　　乔银听了，顿时一阵恶寒：“我没兴趣。” 第三百三十一章 东瀛的势力 “你完全可以先答应下来，然后与我们合作！”　　对于乔银的拒绝，大蛇王则是循循善诱：“至于今后是否兑现承诺，完全取决于你自己的意志！只要你一直强大下去，谁也不可能强迫你，难道不是吗？”　　听了这话，乔银顿时哭笑不得：“你这人倒也坦诚，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　　“因为你是强者，有被尊敬的资格！”　　大蛇王再次一笑：“阁下，有兴趣去新大陆观光一下吗？你要回到东大洋，必然要经过新大陆，与其再发生误会，不如光明正大的通过岂不更好。”　　“原来如此么？”　　乔银这才知道，新大陆原来和蛮荒大陆一样，是横断在大洋中央的！难怪自己说因为风暴迷路至此，对方并不相信，因为航路根本不通。　　“既然阁下相邀，乔某拜访便是。”　　“好极，这真是在下的荣幸！”　　见乔银如此给面子，大蛇王显得很是高兴！他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朝海面上拍下一个手印，只见一片烟雾冒起，海上呈现出一头巨大的白蛇。　　大蛇王一跃立上了蛇头，说道：“请阁下一同上来，我带你去我们的村子！还有你的那位朋友，它的肉身受了伤，我的这只宠物可以帮它治疗。”　　“好。”　　乔银不太相信这个家伙，又不想太示弱，于是也跃到了蛇头之上。同时一挥手，将小尤从造化葫芦里放了出来，顿时吓得她一阵哇哇乱叫！　　“小银，妖怪还没死啊！”　　“小尤，这位是东瀛的大蛇王，一场误会。”　　乔银解释了一句，大蛇的蛇尾也再次伸过去蜷起了小尤！不过这次的动作很轻柔，同时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忍术波动，果然开始治疗着它的伤势。　　见大蛇王没有食言，乔银也暗暗松了口气。少时，这条巨蛇就在海面上开始游动，不多会便像一艘快船般乘风破浪，竟然不比乔银的牙舰来得慢。　　“看来阁下还不太信任我呢？”　　大蛇王站在蛇头上，微微望了乔银一眼。乔银使用的依然是法身，肉身一直藏在小千世界。　　乔银说道：“你说想要夺舍我的肉身，这种事谁听了都会觉得恐怖吧？所以你是不是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夺舍我，不然我们的合作不好开展。”　　“嗯，也是呢。”　　大蛇王嘿嘿一笑，“原因很简单，因为你有无法无念的境界！我这样的妖仙，力量可以通过修炼变强，却无法真正突破到仙人之境。除非……”　　“原来如此。”　　听了这话，乔银倒是明白了其中的因由：原来大蛇王遇到了和妖猿目空一样的困境。　　“就是说，如果我能想办法助你突破到人仙境界，你也就放弃夺舍我肉身的想法了？”　　“哦，真有这种可能？”　　大蛇王听了，眼中再次一亮！他伸出舌头吸溜一下，让乔银往边上让了让：“我们妖仙不同于人类，不知阁下有什么办法让我突破？”　　“办法肯定会有，只要肯用心钻研。”　　乔银自然有很多办法可以一试，但现在他们互相不信任，什么钻研都无从谈起。　　大蛇王当然也明白乔银的心思，于是把姿态放得轻松了许多：“放心吧，我大蛇王是很注重承诺的！既然是合作，就不会对阁下再有什么企图。”　　“……”　　乔银不置可否。　　眼看小尤的伤势已经治好，于是他再次催动法力，将小尤重新收进造化葫芦。　　造化葫芦里，乔银的肉身以无法无念的境界自行活动，并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大家。众人也惊讶于东瀛竟然发现了新大陆，一个个半信半疑。　　小千世界之外，乔银也和大蛇王慢慢闲谈。大蛇王果然没再隐瞒，将东瀛发现新大陆的事情讲了出来。　　原来早在八十年前，也就是大肃双宝太监第一次远航的第十年，得知消息的东瀛就紧随其后，也希望通过航海寻找更为广阔的生存空间。　　当时的东瀛国力弱小，权力也分散，不敢招惹大肃这样的强国。于是大名东乡隆胜提议向东航行，认为只要绕过大地一圈也能抵达传说中的西天。　　于是东瀛花费了十年时间，牺牲了无数海员，终于在航行十万里海域之后发现了陆地。< /p>　　他们原本以为这里就是西方天竺，但后来才知道这里是一片未知的大陆。　　这片大陆上有从来未曾见过的物产，还有土著王国。这让自古缺乏土地的东瀛人如获至宝，一方面严格封锁新大陆的消息，另一方面组织人手大力开发。　　“新事物的发展终究是无法掩盖的。如今新大陆的许多物产已经传到了中原，想来诸多国家都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只是没有证实而已。”　　大蛇王嘿嘿笑道，“所以阁下说因为风暴迷路，肯定是无法让人相信的！如果我猜得不错，阁下应该是从西方一路航行，横穿过西大洋才对吧？”　　“是啊，现在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乔银也嘿嘿一笑，“算起来，东瀛在新大陆发展了至少五十年以上，势力早已根深蒂固！如今就算暴露了也无所谓，真没想到你们能有这样的机缘。”　　“五十年，只够发展出几个小村子罢了。”　　大蛇王却不以为然，“倒是阁下居然能横渡西大洋，这实在是亘古以来未有之壮举！不知阁下可否能透露一下，西大洋到底有多大？”　　“半个大地。”　　乔银也没故弄玄虚，“如果说大地是个球，它的另一面完全就是海。”　　“这么大！”　　大蛇王微微吃惊，“难怪一直没人完成这个壮举，这个路程实在是太遥远了！不过阁下既然成功，想必后来者必然会层出不穷。”　　“那是自然。”　　乔银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一条路走通后，后来者就能轻易到达。开拓者只是汪洋中的一条船，后来者却能驾起一座桥，超越开拓者的成就。　　二人边赶路边闲聊，不知不觉就显得熟识了一点，彼此之间少了几分警惕。大蛇王身为妖仙，本身的学识自然也不低，倒是和乔银很谈得来。　　“不知阁下在西天有没有遇上其他妖仙？其中有一位上古异种的明灵妖猿，五百年前随东土高僧去往西天取经，却一去不复返。据说被佛陀镇压在五指山下了。”　　“我和这位目空大师，倒是有一段姻缘。”　　对于大蛇王知道西天的事，乔银也不惊讶。毕竟天下八大妖仙，大蛇王的排名还在灵猿王之上，见识不会少。。　　“目空大师也是无法突破人仙，才去西天取经的！我想如果能助他突破人仙，自然也能助大蛇王你突破，这样你就不会惦记我的肉身了。”　　“呵呵，有趣。”　　大蛇王再次笑了起来，“可惜，我和明灵妖猿那家伙并不一样！他是你们人类的近亲，而我是真正的妖，并不是一个物种。”　　“什么？”　　乔银不太相信，“明灵妖猿，是我们人类的近亲？”　　“是啊，这是我研修多年才得到的结论。”　　大蛇王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你们人类，其实都是发源于数百万年前蛮荒大陆！最早只是一群古猿，后来因为气候恶化，为了适应生存慢慢发生演化，出现了诸多分支，所谓的明灵妖猿不过是其中一支！后来各种人类越来越多，直到发生了战争，战争持续了数十万年，你们这一支最为弱小的种族，却凭借演化得最完美的头脑，终于将其他人类全部屠杀殆尽。”　　“有这种事？”　　乔银望了大蛇王一眼，老大不信，“你是从哪里得到这种结论的？”　　“考古，解剖。”　　大蛇王流露出一种不容辩驳的自信。　　“但我也有困惑的地方，为什么是你们这一支人类能建立起如此宏大的文明？因为认知，语言，还是情感？但这些东西其他人类也并不缺少。”　　“因为经济。”　　乔银却很快给出了答案。　　“如果你的修研是真的，古代文献中记载的神魔大战也是真的，那我更相信经济的力量了！能组织起这么多国家，建立起这样的文明，只能靠经济才能实现。”　　“……”　　这句话，居然让大蛇王无言以对；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神态，乔银不禁一阵暗爽。　　呜——！……　　就在这时，前方的海面传出一阵汽笛声响。　　此时又是夕阳坠海，整整过去了一天，大概行出上千里路程。乔银放眼望去，见前方的海平面上隐约出现了一队舰船。　　大蛇王也 被汽笛的声音唤醒：“哦，是大名的船队！东乡阁下来迎接我们了。”　　“东乡隆胜？”　　乔银也收回了思绪。　　他们脚下的大蛇渐渐游得慢了，直到离前方的舰队越来越近。这是一支很典型的东瀛铁甲舰队，而且中间的旗艘竟然是一级舰，纯钢铁战舰。　　这样的巨舰，乔银在与大戎会晤的时候见过一次。不过此时再看到，依然感觉震撼。　　“准备上去吧？”　　大蛇王打了个招呼，脚下的巨蛇猛然一抬头！乔银也随他一同就势跃起，落在了数丈高的巨舰甲板之上；那头巨蛇也在一阵烟雾中嘭然消失。　　刚一站稳，乔银就看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站在队列前方，身着东瀛华服的男子，正是东乡隆胜，他看见乔银礼貌的欠了个身：“乔尊使！在下接到大蛇王先生的传信，就带队来迎接了。”　　乔银也拱手还礼：“大名阁下！乔某冒昧造访，还望海涵。”　　之后，他也不忘朝旁边的美女保镖打了个招呼：“熊井小姐，一向安好？”　　熊井也微微一笑：“还不错。”　　东乡隆胜说道：“尊使远洋辛苦，不如随我们回村休整，聊表敬意如何？在下还有要务想请教，今日在此迎来尊驾，真是相请不如偶遇。”　　“阁下客气了！我们两国交好，来此就要讨拢。”　　乔银也猜出了他想做什么，本着即来之则安之的想法，他也想看看新大陆到底是什么样。 第三百三十二章 双图合璧 晚上，东乡隆胜在舱长室摆下酒宴招待乔银，乔银也欣然赴宴。　　东瀛一级巨舰内十分宽敞，他和大蛇王，四名亲随一同入席相陪。乔银出于礼仪，也终于显露出自己的真身，让旁边的大蛇王不住垂涎。　　不过东乡隆胜和大蛇王都有求于乔银，加上各自的身份都不低，因此大面上并不会怎么样。宴席上大家吃菜饮酒，氛围和以前一样和谐。　　“大名阁下的伤病终于一扫而空，可喜可贺！”　　见东乡隆胜现在气色饱满，双目中毫芒闪烁，终于是渡过了二次雷劫，乔银首先表示庆祝。　　东乡隆胜笑道：“这都亏了乔大人妙手回春，只是在下这点微末道行在您面前可算不得什么了！听说大人两次出使西洋，不知有什么见闻让我等开开眼界？”　　“惭愧！我两次西行，都是匆匆而过，走马观花而已。”　　乔银也没过于掩饰，除了一些机密事件之外，倒是把西方的格局，国家，文化都拿出来谈论。毕竟在酒宴之上，偶尔吹吹牛也是活跃气氛的事情。　　东乡隆胜他们也听得如痴如醉，就连大蛇王也沉迷了进去，流露着对西方财富的向往。　　东乡隆胜感慨道：“我也听安南使臣说过西方的一些事宜，与乔大人所言倒是十分吻合！这西方教会侵略性极强，未来文明相遇，恐怕不好应对啊。”　　乔银听了，差点想说：“你们东瀛人的侵略性也不差。”　　不过现在的场合也算国宴，他只说道：“大名阁下所言极是！西方有十二名人仙，还有诸多教会势力。这的确是我们东方的一大威胁。”　　东乡隆胜便说道：“所以以在下愚见，我们东方人理应暂且放下分歧，一致对外才是！这也是在下一直想与乔大人阐明的观点，还请大人察纳三分。”　　“所谓英雄所见略同。”　　乔银也端起酒盏，“我们东方各族同文同种，便有分歧也是内部事务！如今东瀛率先发现外海之地，我大肃定然支持贵国行使主权。”　　“如此，多谢大人了！”　　东乡隆胜大喜，连忙端起酒盏与乔银一饮而尽。　　放下酒盏，他又问道：“听闻大人西行之时，得到了一卷西方地理图册，不知能否赐予在下一观？如若俯允，我愿以新大陆图册交换！”　　“这个好说。”　　乔银倒是大方就答应了，伸手从腰间一抹，一卷图册就拿了出来。　　地理图册这东西，大肃如今印刷了许多份，虽然是机密文件，但拿来换另一份机密绝对是值得的。特别是让东瀛人和西方人碰一碰。　　另一边，熊井小姐也在东乡隆胜的示意之下取出一卷图册，走到乔银面前。乔银拿下一册，放上一册，还悄悄在熊井小姐的手掌心挠了一下。　　熊井小姐脸上一红，退到了东乡隆胜旁边。　　乔银微微坐后了一点，展开手上这份图册，叫了一声：“好！”　　这份图册也是印刷的，画工十分精良，毕竟新式颜料就是出产于东瀛。它的比例尺，等高线也都是以最新的标准完成，绿原棕岭一目了然。　　整座新大陆，比乔银想象中的还要大，向北几乎延伸进了北极，向南也几乎延伸到南极。如果不从中间穿过，的确不能直接航行。　　不过新大陆的中段比较狭窄，横断于北回归线，和皇后岛有些类似，也正是乔银他们前进的方向。跨过这条陆地再入海，倒是能直接回到东大洋。　　东大洋的尽头，便是东瀛和海上诸国，再往东就是大戎帝国。乔银的故乡在大戎南方。从地图上看，新大陆离东瀛大约有十万里，也亏得他们能航行这么远。　　“有了地图就是好，前路往哪里走一目了然！有了它，整个世界终于有个大概的样貌了。”　　不光是乔银这样想，东乡隆胜同样也有这样的想法。他欣喜的观看地图后，便让熊井小姐又取出了一副新大陆地图，然后将两副地图拼起来挂在了墙上。　　“哦，这就是我们整个世界的全貌？”　　乔银也抬头望向了墙上了这幅图：这两幅地图分别出自大肃和东瀛，比例尺和图标都颇为一致，因此拼接在一起非常契合。　　地图上，世界的中心位置就是东土，北有大戎，南有大肃；东海是东瀛等一众岛国，东南是安南等一众小国，西域以外是依蓝教会等诸多国家，再往西，陆中海北岸是光明教会倭罗巴诸国，南岸是天竺教的天竺地区；再往东就能到达东瀛人发现的新大陆。　　当然，从西方到新大陆，大概要经过和这幅图差不多大的西大洋。因为乔银已经从西方航海归来，所以证明了这个结论的正确，当然不排除还有未发现的地区。　　比如蓝银群岛，东瀛人还没有发 现。大肃也没有在地图上标注出来。“这就是我们的世界！”　　东乡隆盛看着这幅地图，无比感慨地说了一句。　　他用手指点在了新大陆狭窄地段的东岸位置，“我们现在，就在这里，这里是信风所在的航道！西方人如果到访，估计也是在这一带出现。”　　“不错。”　　大蛇王也表示赞同。他们都是熟悉远洋的人，不然也不会那么巧就能撞上乔银。　　不过大蛇王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是冬天，他们出现的位置应该是南方大陆的东北岸。”　　“嗯……”　　东乡隆胜沉吟了一下，之后并没有收起地图，而是带着大蛇王和熊井他们重新入了座。　　他对乔银说道：“真是感谢乔大人交换了这幅地图，更感谢您带来的消息！虽然西方人短时间内进犯的可能性不大，但加强了我们的防范意识。”　　地图上标注的一些村庄和据点，全部都在新大陆西岸。毕竟他们从西岸登陆，自然是就近开发，乔银他们当初开发蓝银群岛也是如此。　　如今确定了东岸有来范之敌，他们自然要做好应对准备，以免到时措手不及。　　“阁下说哪里话？交换地图也让我受益匪浅，为在下西归指明了航线。”　　乔银客气了一句。　　于是东乡隆胜便问道：“如今我们交换地图，可以说是战略合作伙伴了！不知乔大人没有兴趣，将一些多余的人口输送给我东瀛？”　　“什么，人口？”　　乔银以为自己听错了，“难道大名阁下是要接纳人口，填充这片新大陆？”　　“不错。”东乡隆胜并没有否认。　　不过乔银并不能理解：“东瀛也算人口大国，缓解国内的人口压力难道不好吗？况且大蛇王先生似乎也提起过，这里有不少土著的。”　　“实不相瞒，那些土著差不多死绝了！”　　大蛇王阴恻恻的笑了一声，“他们的文明过于落后，不光没有修士，连普通的疾病也抵抗不住！现在整个新大陆的人口还不足千万，我们需要大量的劳动力。”　　“正是如此。”　　东乡隆胜点点头，“所以我们一直想与贵国交涉，不为别的，只要把那些不好管理的犯人流放到我们东瀛就行！我们可以按货色交付白银。”　　“唉，何必呢……”　　乔银连忙又客气了一下，“谈钱伤感情。”　　“不不不。”　　东乡隆胜一本正经地说道，“乔大人也说过，经济是发展的源动力嘛！您想想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留着无用，不如让他们发挥点经济价值。”　　“嗯……”　　乔银再次思索了一下，便点头应允了：“也对，坏人就应该参加劳动改造！不过新大陆毕竟是机密，为防止其他国家和势力觊觎，此事就不宜宣扬了。”　　“那是，那是。”　　东乡隆胜连连点头。　　向乔银敬了一盏酒，他又说道：“承蒙大人应允，在下感激不尽！这次大人驾临这新大陆，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请尊驾也考虑一下。”　　“哦，还有何事？”　　乔银发现，这东乡隆胜是逮着羊毛使劲薅。　　东乡隆胜说道：“现在不少高人都已知晓，大人能祭炼粮草，造福苍生！这些年我们也从大肃引进了一批粮种，当真让人惊羡。”　　“原来阁下是为了粮种一事。”　　乔银对此也并不意外，“其实我们两国尚有诸多产业在合作，东瀛若要粮种，直接去洋务衙门交流就是了，何必舍近而求远？”　　东乡隆胜只说道：“不瞒乔大人，这新大陆还有未传入东土的物产，想请大人帮忙鉴定一下。”　　“还有新物产？”乔银老大不信。　　东瀛如果发现新物产，应该藏着掖着才对，居然会让自己祭炼？　　只见东乡隆胜朝大蛇王微微点头，大蛇王又从怀中掏出一枚硬硬的果实，让熊井小姐送到了乔银手上。　　“棉花？”　　这枚果实入手很轻，乔银摸到了一种无比熟悉和怀念的感觉！外面的几片硬壳内，是云朵般的丝絮，正是他从小玩到大的棉花。　　“不错，就是棉花！”　　东乡隆胜显得有些兴奋。　　“这是我们在新大陆上发现的野生棉，起先并没有在意。直到织匠发现，这种棉花品质非常之高，乔大人即是织造大家，不知以为如何？”　　“……”　　乔银听了，便剥开外壳，轻轻捻住一根丝絮抽了出来。这一抽，不由得吃了一惊！　　这种棉花的丝絮非常细，比头发都要细得多，但长度却将近一寸！要知道大肃这些年一直在培育棉花品种，但最优质的棉花也达不 到这种程度。东乡隆胜说道：“只可惜野棉产量低，栽种也困难。听闻乔大人能改良育种，所以希望您能将之祭炼，推广种植！只要培育成功，大肃也能得到良种。”　　要驯化一种作物，恐怕要几千年。也只有乔银有可能打破这个定律了。　　乔银自然一口答应：“这的确是百年难遇的机缘，更难得阁下信得过在下！乔某一定尽力而为。” 第三百三十三章 血统和道德 天明之后，东瀛的舰队向东返航。他们的巨舰和铁甲舰如今也有了蓝银风车驱力，航速飞快。　　眼见双方氛围和睦，乔银也将自己的铁甲牙舰和人员放出来透透气。小尤也跟着一路畅游。　　“这艘战舰叫做‘无畏号’，乔大人觉得如何？”　　巨舰之上，东乡隆胜向乔银介绍着这艘巨无霸战舰，神色颇有些得意。大肃如今只能制造二级舰，一级舰的制造技术依然由东瀛掌握。　　“相当厉害！如果西方人造访，怕是要被吓到了。”　　乔银也羡慕的欣赏着这艘长宽高都比二级舰大上一倍的巨舰。它的全部材质都是由螺纹钢打造，几乎坚不可摧，而且还设有防护法阵。　　大蛇王的“四黑蛇阵”之强，绝对不在五霞丹云阵之下，恐怕大肃的电磁炮都很难将之击破。如果现在发生海战，大肃依然处于下风。　　“不知东瀛有没有兴趣将造船技艺做更深入的交流？”　　乔银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东乡隆胜笑道：“当然，我们一直有这个兴趣！只要大肃将军火技术深入交流，就能共同抵御西方教会。”　　电磁炮一直是东瀛垂涎的军武技术。　　“言之有理。”　　乔银也笑了笑，“不过这种事情，就不是在下做得了主的。我得回去请示朝庭才行。”　　作为道术发祥之地，大肃的军武更偏向于玄学，不是单纯的研修计算就能破解的。这样的机密，就连乔银都不会制造，当真是爱莫能助。　　东乡隆胜本身也是鬼仙，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如此，还望大人向朝庭多多周旋，陈明利害才是。”　　“嗯，我一定尽力。”　　乔银满口答应。　　返航途中，东乡隆胜除了炫耀军舰，谈论时政，也和大蛇王一起陪乔银谈玄论道。乔银对此也不见短，既能和大蛇王谈人类起源，也能和东乡隆胜谈经史子集。　　“乔大人可曾知晓，您下西洋的这一年，大肃可是出版了一部新书呢！”　　三人一路来到东乡隆胜的书房，见他从书架上取出一本样式古朴，成色却很新的线装书。乔银接过来一看，书名叫做《资治通鉴》，再看作者，赫然就是司马匡。　　“哦，原来是司马老贼的著作？”　　乔银冷笑了一声。　　东乡隆胜连忙说道：“大人何故无礼？司马大人乃圣贤之后，当今学术正道！此书一出，短短一年就传颂周边诸国，无士人不敬仰。”　　说着，三人分别在坐垫上席地坐下。　　乔银也端正仪态，翻开了书页：原来这是一部史书，而且采用的是编年体，将中原数千年的历史朝代事件记录，然后还加以评述。　　“鉴于往事，资于治道！”　　看了两页书，又看了端坐在一边的东乡隆胜，乔银倒是猜出了他的心思：这位大名似乎挺维护儒家那套忠孝仁义，是诚心把乔银当朋友请来鉴赏谈心的。　　他于是对大蛇王说道：“大蛇王先生，世间万法皆为道，您是忍者，奉行的是忍道，大名阁下是领主，奉行的是治道！而这本书的作者其实并不在这两道之内。”　　“哦，乔先生有何高见？”　　大蛇王颇有兴趣的问了一句。　　乔银将翻开的书拿在手中，说道：“中原有二十四史，这本著作恐怕难入正统！因为史书自古以纪传为主，这部却是编年，难登大雅之堂。”　　“乔大人何出此言？”　　东乡隆胜有些不服气，“乔大人推行新政，学堂里出版的历史课本，也是编年的一种吧？”　　“那是述事。”　　乔银认真的解释道。　　“述事，是以绝对客观的视角陈述历史事件，是给学生开蒙的课本！而编年体通史，则是站在统治阶级和贵族立场的视角陈述历史事件，对他们有利的就留，对他们不利的就删。这是和纪传体最大的区别。”　　说着，他翻开了这本“资治通鉴”的目录，果然就找到了中原第一次变法的描述。　　“君欲变法，国人不悦。”　　乔银便举起书道：“这司马老贼夹带私货，就是为了这碗醋包的这顿饺子！可惜古代还有县志，明确记录‘圣主既用君，君变法，恐天下议己；行之十年，民大悦！’司马老贼把不利于他的地方都删掉了。”　　说着，他又望向了大蛇王。　　“二十四史，不光有帝王本纪，更有各种人物的列传，其中就有刺客列传，他们也是忍者的前身！为小人物作传，内容就会以小人物的视角为主，陈述他的生平，讲述他的时代，从而抛开宏大叙事，真正深入到社会的层面！像帝王本纪中的圣皇，他统一中原，是千古明君，但在刺客列传中却是残暴不仁的暴 君，所以剑仙才能以天下大义加身，匹夫一怒，血溅金殿！我们可以歌颂帝王的丰功伟业，但也不能无视普通百姓的疾苦，这样的情怀只有在纪传中才能找到，编年体是没有这种价值的。”“说得好！”　　听了这话，大蛇王的眼中冒出了精光！谁也想不到，乔银竟能让这位妖仙金口一赞。　　“我不同意乔大人的观点。”东乡隆胜却很明确的表示反对。　　“自中原诞生文明，我东土各国无不以礼论道，君主以礼治天下，臣子就算有经天纬地的力量，也得被君主驱使！我东瀛就继承上古圣道，万世一系，这点倒是比贵国要纯正许多。”　　“大名阁下此言差矣。”　　乔银却是丝毫不肯退让，“上古时代生产力落后，人类社会无法支撑起更为先进的社会制度，礼不过是为了谋求安定的妥协罢了。随着生产力提升，社会富足，社会结构就会偏向于唯才是举，而不再以血统论高下。”　　“唯才是举，会造成社会动荡。”　　东乡隆胜同样当仁不让，“让有才能的人得到晋升，跨越阶层，在儒家看来是最不道德的事情。”　　乔银则是说道：“专门的事，必然要交给专门的人来做。夫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与其一系传万世，不如各领风骚数百年。”　　“你！……”　　东乡隆胜好心邀请乔银一同来观书，结果这位天朝进士居然如此叛逆，实在是让他不能接受。　　“乔大人，您还年轻，不知道治国之难。如果真的唯才是举，整个国家的人都不会安份，所以得提前让他们知道一个度！一个人出身于低层，通过努力可以做到中层，他如果出身于中层，通过努力可以做到上层，这些可以适当放宽；但有些地位，没有血统的人是永远不能觊觎的！这是通行于世界的法则。”　　说着，他诚恳地望向了乔银：“这些话，我是把您当作客人，当成朋友才会讲的！您的锋芒太盛，作为国与国的交涉，您如果倒台对东瀛绝不是坏事，但作为朋友，我不希望看到您从巅峰跌下悬崖。”　　东乡隆胜的话，说得非常诚恳，真的像一位长辈规劝忘年之交。　　大蛇王也说道：“大名阁下说得，的确有他的道理！乔先生你居功至伟，爵位等同于王侯，如果再发展下去，恐怕贵国的皇帝也保不住你了。”　　“……”　　乔银看了他们一眼，又看了看手上拿的“资治通览”，倒是能体会到他们的心情。　　东乡隆胜又说道：“况且司马先生在书中，还阐述了许多观点，用人之道，德大于才，不能唯才是举！有德无才，尚可培养，有才无德，这就是祸害！所谓唯才是举，本身是违背伦理的，乔大人难道不能理解吗？”　　“他这些，不过是春秋笔法而已。儒家的道德，岂能定义天下人？”　　乔银却丝毫没被这些言论所蛊惑，“如果在这里与大名阁下因学术争得面红耳赤，恐怕互相不能说服对方，还可能影响了我们接下来的合作交流，这实在是得不偿失！不如在下也撰写一部书籍，用来阐述司马老贼的谬误之处。到时再请阁下指点不迟。”　　“哦，乔大人也要著书立言？”　　东乡隆胜一时有些意外，不过想想也并非不可。乔银乃大肃进士，年纪轻轻就立下不世功勋，出将入相，的确有资格开言立派。　　“司马先生这部史书，可是写了十五年！不知道乔大人准备花费多少时日？”　　“我恐怕用不了那么许久。”　　乔银微微一笑，“司马老贼著书立说，其本意无非是抨击新政，阴阳骆大学士而已！如果谈朝代，论人物，终究还是落了下乘，我要论的是经济。”　　“经济？”　　东乡隆胜和大蛇王对望了一眼，对这个词汇倒也不陌生。　　乔银说道：“不错！我关心的是从上古到现在，不同朝代的粮食作物，饮食起居，人文风貌，在这样的基础上形成的行政体系，这才是社会的根本架构。”　　“乔大人，果然会另辟蹊径？”　　看得出来，东乡隆胜还是非常坚持血统论的，对乔银的著作并不看好。“可惜，经济还是由血统来继承的！”　　“是吗？”　　乔银当然明白，东乡隆胜以为自己在取巧。但他却是在游历世界，参阅了许多文献之后，找到了阐述社会更为根基的框架。　　“先生！阁下……”　　此时，大蛇王也适时的打断了争论，“风之国到了，我们可以登岸了。”　　“哦，终于到了吗？”　　乔银也站了起来，礼貌地将手中的书还给了东乡隆胜。　　东乡隆胜也将它重新放进书柜，然后请乔银一同出了书房，再不提刚才的学 术争端。回到甲板上，乔银也将牙舰和随行人员，小尤他们重新收进了造化葫芦。大肃和东瀛关系复杂，他并不放心让自己的人马过于招摇。 第三百三十四章 新大陆的文明 此时正是午后，盛夏的骄阳直射在滩涂上，呈现出一片干燥荒凉的砂地。　　很明显，大陆东岸还没有完成开发。不过军舰上的军官指挥着各舰之上的海员们陆续登岸，同时用救生舰铺设了一条临时的栈桥。　　“乔大人，请！”　　“请！”　　乔银随东乡隆胜和大蛇王踏过栈桥登上滩涂。诸多舰队上的海员们也陆续向岸上输散，旗舰之上的海员超过千人，不过很快就集结完毕。　　“列队，准备回村！”　　“嗨！”　　随着东乡隆胜一声命令，各军列很快排列成整齐的队伍向着内陆慢跑而去。听着他们一致的步伐，乔银感慨东瀛的军事实力又有了不小的提升。　　“东瀛的海军，总是让人羡慕。”乔银由衷的赞叹。　　东乡隆胜笑道：“大肃的海军也不遑多让，乔大人也不必过于谦虚。”　　说着，他带着乔银来到一架马车旁边。　　“这不是拉矿用的马车吗？”　　乔银看这辆马车，居然也是四轮，但轮下有轨。放眼望去，车轨竟然一直连通向远方，当真没想到东瀛人竟然这么会玩。　　东乡隆胜说道：“新大陆地广人稀，有时候运送物资难免费时费力！这种矿井车虽不雅观，但省时省力，在此处倒是正好派上用场。”　　“嗯，能派上用场就是好用场。”　　乔银也偿了偿鲜，和他们一同坐上马车。随着车夫一挥鞭，两匹马便拉着车飞快的跑了起来。　　“不错，这车跑得真快！”　　车一跑，乔银就感觉到这轨道车当真不赖！　　他们坐的这辆，自然不是拉货用的，无论是做工还是结构都非常精良。东瀛人打造的轴承和减震装置让马车快而不颠，坐起来十分舒适。　　就连跟在他们后面运载物资的车队，跑起来也稳稳当当，颇有些赏心悦目。　　“这轨道车，可以提升六七倍的工作效率！大人如果有兴趣，产业可以继续交流。”　　东乡隆胜见乔银的样子，很适宜的发出邀请。　　乔银肯定不会拒绝：“陆路运输，一直是困扰生产的重大难题，如果能交流那是再好不过！”　　从车窗内望向轨道，能看到是两条打造工整的木轨。但和矿井用的简易轨道不同，木轨下面还固定了枕木，这让轨道更加坚固规范。　　轨道边是零星稀落的植被，除了偶尔掠过的一处破小建筑，远处却是没有人烟。　　这片“风之国”所处的位置，正是连接南北两座新大陆的狭窄陆地。它横断北回归线，又被北方大陆阻断了信风，所以完全被沙漠气候控制。　　但它南北都有大陆相连，因此并不是死寂沙漠，分布有许多绿洲。这样的气候条件，才诞生了诸多奇异的生物，彩虹虫就是最具代表的一种。　　马车一路向内陆飞奔，车轮下的轨道逐渐多了两条。轨道之外的植物开始变得稠密，除了纵横交错的木轨，还有砂土夯成的平展大道。　　大道上来往着行人，远处的荒地上也出现了庄稼。田野中有人用忍术造雨浇地，尽管不如阴阳二气龙那样恢宏，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有了轨道交通，马车一个下午就跑出数百里的路程，将海岸远远抛在了远方，这是普通马车不能比拟的。直到傍晚时分，终于在一片绿洲前停了下来。　　夏天太阳落得晚，此时已经快晚上八点钟了。　　乔银下了马车，见前方是一座巨大的门楼，门楼之上写着一个蓝色的“砂”字。门楼之后，便是一座充满了东瀛风情，却又有几分不一样的城市。　　“真是不可思议！我原本以为新大陆会很荒凉呢，没想到居然这样繁华？”　　说它充满了东瀛风情，那是因为这里有不少仿大棠风的方塔和阁楼，和当初看见的常崎景色颇为相似。说不一样，这里来往的行人虽然也是穿着东瀛服饰，但很多人的相貌却更像倭罗巴人。　　“风之国首府砂忍村，原址是一个土著部落！忍者联军将之攻破之后，土著男性死伤殆尽，加之渡海的忍者都是光棍，所以只能与当地的女性结合了。”　　大蛇王嘿嘿笑了一下，带着乔银和东乡隆胜一同向城市走去。街上也有不少人认识他们，纷纷鞠躬行礼：“大名阁下！大蛇王大人 ！……”　　乔银见这些人说的都是东瀛话，不过很多年轻人怕是和土著混血两三代了，只说道：“如果是这样，新大陆的土著为什么这么像西方人？”　　“或许是古早年间渡海过来的吧？”　　大蛇王对此也不惊讶，“古代人类科技不发达，但也创造出了很多壮举。他们乘坐独木舟就能跨海越洋，正如小孩不懂危险，无知者无畏。”　　“的确如此。”　　听到无知者无畏，乔银一时又被勾起了许多回忆。如果大蛇王说的是真的，那么最先来到新大陆的反而是倭罗巴人，但他们反而没有继承文明。　　少时，东乡隆胜的随从叫来三辆人力车，载上乔银他们一路进了城中。　　太阳不觉已沉到了地平线之下。城中的街市上也挂上了明亮的岩油灯，显得美轮美奂；街边摆满了各式小摊，有卖年糕的，卖章鱼烧的，还有捞金鱼的，卖鬼脸面具的，仿佛又回到了东瀛一般。　　唰！　　笃！笃笃！……　　小摊边，乔银看见几个小孩在玩忍者游戏；小男孩一把扔出三枚手里剑，准确的命中靶心，从摊主那赢得了不少礼物。　　“好厉害！”　　乔银不由得赞叹了一声。这个小孩不过十来岁，筋骨却是强健有力，丝毫不输于当年的小红。　　东乡隆胜笑道：“这都亏了乔大人，你发明的庶民体操可是改变了整个东方世界啊！如今我们的忍者学校，就引进了不少贵国的教材。”　　“忍者学校？”　　乔银再次感到了意外。　　大蛇王也笑道：“我们的忍者学校，可是比大肃的庶民学堂还要早！让每一个孩子从小就受到培养，整个国家才能兴盛起来。”　　“……”　　乔银这才注意到，街上的很多孩子都健康有力，丝毫不输于大肃洋务学堂的学生。就是很多老人，也都比普通人要健壮许多。　　乔银不禁笑道：“我们东方人就是如此，嘴上说伦理纲常，背地里都在努力！东乡阁下，这回不用在下辩驳，算是打了司马老贼的脸吧？”　　“这个？哈哈……”　　东乡隆胜对此也无言以对。　　其实忍者学校，本质上也是打着军务招牌，为平民办学的机构。东瀛的忍者除了打仗，同样涉及许多专业，为国家不间断的输送人才。　　唯一的区别，东瀛的技能教育和贵族教育是分开的。　　穿过繁华的正街，人力车停在了一座驿馆旁边。　　东乡隆胜请乔银下了车，携同大蛇王一同走进驿馆。乔银很快又看见了那熟悉的小院，竹林，这绿洲深处孕育出一片生机盎然。　　最后，三人一同走进了一间宽阔的大厅。同样是屏风环绕，歌伎云集，熊井小姐等四人更是早早候在了门边，迎接东乡隆胜一行。　　“大人，晚膳已经齐备！”　　“辛苦诸位了，一同入席吧？”　　东乡隆胜对亲随一如既往的关照，请乔银和大蛇王进厅中坐下，照例有这四名亲随的席位。　　“乔大人一路远航辛劳，横渡西大洋，为我东方人立下不世之伟业！这次来到敝村，请务必多休整几日，让在下一尽地主之谊！”　　“多谢阁下，请！”　　乔银一路从东土吃到西天，对各国美食早已来者不拒。就是歌伎演奏的东瀛音乐，也听得有滋有味。　　东乡隆胜招待热情。乔银继续吹嘘西方的所见所闻，大蛇王他们也讲了一些征服新大陆的壮举，在认同感倒是有着东方人的一致。　　席间，东乡隆胜问道：“不知乔大人对新大陆的发展，有何高见没有？”　　东瀛一直保守着新大陆的秘密，不过几十年过去，这个秘密已经很难再保守下去。他们自然想知道乔银对新大陆有什么看法。　　“高见不敢当。”乔银放下酒盏，微微思索了一下。　　“站在东瀛的角度，这片土地当然是属于贵国所有，而且现阶段其他国家也没有争夺新大陆的力量。但任何一个国家或地区都不可能独立发展，封闭就意味着落后，这不是引进一些人口，输入一些技术就能弥补的！东瀛应该在保住基本盘的前提下扩大经济规模。”　　东乡隆胜听在耳中，也微微点头。他对乔银的信任并不是凭空而来的，乔银始终能 客观公正的分析局势，让合作国互相之间都能得益。　　于是，他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那如何能在保留基本盘的前提下，扩大经济规模？”　　“招商引资啊？”乔银笑了笑。　　“不过以国家体量来说，东瀛比不上大戎与大肃，我建议贵国最好先与句丽，神风，硫夏这些小国合作！比如这个风之国，周边还有大量待开发的土地，完全可以承包给他国的移民来开垦种植。就像西方的新洛特丹城有棠人街，这里也可以有句丽村，神风村，硫夏村。”　　东乡隆胜不禁问道：“那如何保证新大陆的所有权呢？”　　“这就取决于您这位领袖的胸襟了。”　　乔银说道：“您如果把自己看成整个东方的领袖，您治下的各民族自然也都会归化于您。如果您只把自己当成东瀛的领袖，那就只能维持现状慢慢发展了。”　　“这，就是大国气概吗？”　　东乡隆胜似乎明白了乔银的意思。　　作为东瀛人，他们从来没有开拓过这么广阔的领土，很多事情要吸取中原人的经验。 第三百三十五章 新大陆的文明（中） “这座‘风之国’有十多万人口，一次性消化几万人绝对没有问题。”　　第二天，乔银便陪同东乡隆胜在城域周边视察。他一面划分出许多可以开垦，建立村社的地区，并适时提出一些自己的合理建议。　　风之国和车迟国有许多相似之处。同样是建立在沙漠之中的国度，同样是东方移民的后代，不过凭心而论，风之国比车迟国要先进好几个时代。　　这里有各种新兴产业，从纺织，造纸，食品加工，大到矿井，钟表，造车，造船应有尽有。其产业规模和完备程度比蓝银岛都要领先太多。　　甚至连大肃的银行，证券交易所，纸币，还有电讯，报纸，邮政等一系列产业，当地都在蓬勃发展。东瀛是一个善于学习的国家，不光一学就会，还能推陈出新。　　如果说乔银在车迟国只能象征性的提一些建议，观赏风景也多为怀旧大棠，在这风之国反而更能畅所欲言。这就是文明所形成的代差。　　“正如阁下所言，新大陆如今劳动力太少。为了最低成本的将这片大陆开发并同化，我们迁徒过来的必然是东方男性，让他们和当地的女性土著繁衍后代，保留父系优势！女人是没有民族意识的，哪怕她们的后代再与土著结合，生下的孩子依然是我们东方人。”　　“不错！”　　对于乔银的观点，东乡隆胜一百个赞同。新大陆的据点就是这样一个个建立起来的。　　乔银继续说道：“官方还要加大宣传力度，尽可能统一语言和文字！要消灭土著，必须要消灭他们的文化，要消灭他们的文化，首先要消灭他们的语言！不管他们的后代血统如何，如果书同文语同音，无论是管理还是继续扩张，才能有稳固的基本盘。”　　“说得好！”　　东乡隆胜不由得击节赞叹！这些话肯定不止乔银说过，但任何团队里都有心慈手软的人。如果不能贯彻执行，势必埋下巨大的隐患。　　作为外国使臣，乔银倒是能帮忙说句公道话。　　东乡隆胜说道：“大人能如此公正站在我东瀛立场上发声，当真让在下钦佩！”　　“阁下过誉了，乔某也是为了大肃着想。”　　乔银也客气了一句，“东土地狭人稠，世代纷争不断！如今东瀛开历史之先河，行中原未能之善举，实乃千古功业！更何况，东瀛也是我东方诸国中的一族，看到临族创此事业，我等既引以为荣，又微有嫉妒啊。”　　“哈哈哈哈，大人言重了！”　　一席话，直说得东乡隆胜心花怒放。　　一直以来，东瀛都想做东方世界的领头羊。如今终于有了这样的地位。　　“不过大人一直都是说的宏观叙事。您既然也奉行管理，想必还有具体的办法吧？”　　“以在下愚见，可以让东方诸国先成立‘东大陆公司’，由他们的负责人从自己国家招募男性劳动力来新大陆。贵国每消灭一个土著部落，就把剩余的女性赏赐给这些犯人，然后分配土地给他们的公司，由他们国家自己的公司先管理！你们只用管理这些跨国公司就行。”　　乔银边和东乡隆胜慢慢走在夯土路上，边慢慢阐述着自己的构想。　　“所谓无恒产者无恒心，贵国可颁发一系列有利于发展的法令，这些人的孩子如果符合要求，比如取东瀛人的名字，会说东瀛话，认同东瀛文化，就给予他们国民待遇。他们能上忍者学校，成为真正的东瀛人，并且从心底与压迫他们的母国产生决裂！这个时候，贵国与合作公司的合同也到期了，就打发他们再招募新移民，去另一个地方重新开垦，这些老移民自然就归化了。他们还得感谢您，因为公司只是为了赚钱，移民只是为了生活。”　　“乔大人，您可太损了！……”　　听着乔银的规划，东乡隆胜直咂舌。如果说司马匡那些人只会带节奏，乔银才是杀人诛心。　　乔银笑道：“大人言重，其实很多事情堵不如疏。我也看过西方先贤的一些著作，您如果不想让人做什么，就要让他们知道这样做的坏处；您如果希望让人做什么，就要让他们看到这样做的好处！这就是皈依者狂热，只要引导得当，新移民会变得比东瀛人还东瀛人。”　　东乡隆胜也心服口服。　　他们对新大陆的征服一直是以暴力为主。虽然也 试图强行驯化一些土著，但没有成功的先例。唯一的办法只能去男留女，导致劳动力严重缺乏。　　如果沿用这个方式管理新来的奴隶，其结果必然好不到哪里去。毕竟强迫劳动，肯定影响生产力的发展，乔银的提议却能激发出他们的劳动欲望。　　“当然，贵国与其他诸国签订条约的时候，一定要把细节把控清楚。新大陆如今开发的范围并不大，如果其他国家趁机输入移民形成据点，这对贵国是很不利的事情，所以新移民一定要由正规的合作公司输入，在指定地点开垦，超出范围的一律视为非法！”　　乔银边规划着开发的构想，还提到了一些条约上的细则，无微不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归化到了东瀛，是东乡隆胜的幕僚。　　“虽然非法入境不可能杜绝，但只要有这个条约在，阁下倒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一些宵小势力悄悄开发。等他们把某个地方开发得差不多了，您就出动军队合法的去摘桃子！东瀛既然是新大陆的主人，一定要在最开始就把地位确立起来。”　　“乔大人真是想得周到！如果您不是大肃的官员，我绝对聘请您当我的护国军师。”　　东乡隆胜看着乔银，似乎非常的惋惜。　　乔银的提议，可以说在法理上堵死了其他国家入侵新大陆的任何途径。除非是发动战争并且胜利，不然任何未经过东瀛准许的开发都将视为非法，东瀛可以随时收回一切土地，成为他们的嫁衣。　　……　　二人边走边谈，不觉来到了一片种植园的种子培育基地。　　看到这片基地，乔银不禁想到了去年在新洛特丹看到的种植园。不过新洛特丹培育的是香料，砂之国培育的是仙人掌，彩虹虫，还有棉花。　　“这就是细绒棉？”　　走到一个大花盆前，乔银便看见这里栽种的一株棉花。它的样貌和旧大陆的棉花差别不大，而且因为没有完成驯化，所结的花苞少而稀疏。　　东乡隆胜说道：“不错，这就是细绒棉。我们旧大陆的棉花是大棠年间，玄藏高僧从天竺带回中原的，传入东瀛才几百年历史。只是我想不清楚，为什么新大陆也会有棉花，这实在是奇哉怪也！”　　“或许，是旧大陆的倭罗巴人带到新大陆的？”　　乔银想到了这里的土著人，“哪怕是他们无意间把种子带到了这里，然后经过几千上万年的演化，恰好就诞生了这种细绒棉！这实在天地造化。”　　说着，乔银轻车熟路的坐了下来，调息状态。然后他的眉心遁出一枚牛头大的五彩念头，融入到棉花之中祭炼“谷神一窍”，东乡隆胜也在一边为其护法。　　“五次雷劫，人仙的境界啊！”　　看到乔银硕大而强健的念头，东乡隆胜不禁一阵感慨。他和乔银曾经是势均力敌的对手，但乔银却一飞冲天，跨入到了天下绝顶的行列。　　不过东乡隆胜并没有太多嫉妒的感觉，反而为东方出了一位绝顶修士感到欣慰。似乎随着新大陆的开发与繁荣，他的思维也从那种小国束缚中慢慢挣脱了出来。　　品味着乔银的提议，虽然有杀人诛心的狠毒，但本质上却是让各方都能得益的举措。特别是对普通百姓而言，起码得到了实质性的好处。　　“难道乔大人的论证是对的吗？让底层人有更多晋升的机会，真的是时代发展的必然？如果是这样，那司马大人他们将置于何地？儒家又怎么办？”　　就在他思绪连篇的时候，乔银也重新站了起来。　　“它的构造果然和旧大陆的棉花差不多，我已经祭炼了它的‘谷神一窍’！只要精心栽培，我想应该会有好的结果，毕竟棉花也算谷物的一种。”　　乔银说着，只见一枚硕大无比的念头从这株棉花里遁了出来，让东乡隆胜的眼睛都是一花。　　这枚念头无比巨大，几乎相当于一口水缸！它不仅流转着五彩云霞般的色泽，更蕴含着一种无法捉摸的力量，似乎随时都要穿梭虚空而去。　　乔银也是微微一愣，随后心中一阵兴奋！心意一动，就将这枚念头重新收入眉心。　　“这株棉花，一定能盛开果实。”　　乔银万万想不到，祭炼这株细绒棉竟然会让自己的念头再次发生蜕变，就像当初祭炼五谷的时候一样！他的这枚念头拥有了六 次雷劫的力量。　　因此乔银断定，这株细绒棉一定能祭炼成功。　　东乡隆胜过了好半天，这才回过神。心中叹服的同时，也不禁问道：“乔大人，如果让底层人能够获得更多的晋升机会，原本的贵族又将置之何地？”　　乔银笑了笑，用手轻轻抚摩了一下这株细绒棉。　　“大棠太宗曾经说过：君，舟也，民，水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阁下可曾想过，水再涨，也淹没不了船只，只要您这位领袖驭舟有术，底层人晋升得越高，您的地位何尝不是更高？底层人都过上了富足的生活，小国就成为了大国，国富和民强本身并不矛盾。”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东乡隆胜听了，似乎终于解开了一天的纠结。他向着乔银拱手行了一个中原礼节。　　乔银也端正仪态，向东乡隆胜拱手还礼。他也确定，东乡隆胜开始脱离了旧时代的东瀛人。 第三百三十六章 新大陆的文明（下） 空阔的沙漠旷野之上，骏马拉着车快而稳的奔驰在轨道之上。离开“砂忍村”之后再向往东，数百里之后又能到达一座城市。　　风之国也和车迟国一样，有大小十数座城市。这道大陆中间的沙漠地段，南北有七八千里远，从西岸到东岸最近的路程却只有千余里，第三天下午已然穿过了风之国。　　东岸的海港，明显就热闹多了。这里有宽阔的栈桥，整齐的船舶，还有往来不绝的商旅和码头工人。尽管地广人稀，远不如旧大陆繁华，却孕育着无限的可能。　　东乡隆胜和大蛇王陪同乔银一同来到海滩。瞭望着远方，这里已经是东大洋的海域了，再往前走就能回到故乡东土，完成环游世界的壮举。　　到了这里，乔银也终于将杨树他们放了出来，在海港上四处游玩透气。铁甲牙舰放在港口维护，小尤也在海湾内遨游捕食。　　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欣欣向荣。　　“乔大人是准备随同我们东瀛商船东返，还是继续自己的海上旅行？”　　迎着干冷的海风，东乡隆胜询问了一句。　　乔银说道：“我还是向南乘信风，尽量避开东瀛的航线吧？您和大蛇王知道我只是环游，可别人并不知道，万一又引起麻烦并不是我想看到的。”　　“这样也好。”　　东乡隆胜也微微松了一口气。其实以乔银如今的神通，在世界任何地方都能横着走，但他依然保持着低调，更没有恃强凌弱的行为。　　“如今正值盛夏，大人如果要寻找信风应该并不难。不过这‘风之湾’南北是两方大陆，北大陆的南岸是火之国所在地，南大陆的北岸是水之国所在地！他们都有各自的大名管辖，并不受我节制。大人最好在远离陆地之后再改变航道，以免发生误会。”　　“火之国？”　　乔银迎着西风，也下意识的朝北方望了一眼。虽然肯定看不到北大陆的海岸，不过他却能从地图上记起这片地域，这也是东瀛最早开发的位置。　　“敢问大名阁下，这北大陆的南方海岸是否夏季少雨，冬季温润的气候？”　　“嗯，大人如何知晓？”　　东乡隆胜一愣，不过很快就释然。乔银环游世界，稀奇古怪的地方都去过，自然也见过这种气候。　　“不错，北大陆西南海岸十分奇特！它纬度居中，终年受西风控制，夏天干旱，冬季多雨。据说八十年前刚抵达新大陆时，农民满怀期盼种植稻米，结果颗粒无收，以至于让东瀛人一度以为这是一座魔鬼大陆。”　　“这种气候，叫陆中海气候。”　　乔银很快回想起了新洛特丹种植园，“其实只要有足够的水源，也能发展农业。不过最适合发展的是经济作物，特别是西方的一种橡木。”　　“橡木？”　　“不错，橡木！和橡胶有异曲同工之妙，但用途又各有不同。如果火之国真的适合，我倒是能想办法将西方的橡木移植到这里来。”　　在乔银的规划中，东方始终是一个大阵营。　　东乡隆胜却说道：“乔大人倒是有如此胸襟，但别人未必会如此！实不相瞒，火之国的情况比较复杂，那里开发最早，人口最多，但大名与我有芥蒂，忍者的领袖也与大蛇王先生有矛盾。加之您是大肃人，要合作恐怕需要不少波折。”　　乔银心中一动：“与大蛇王先生有旧怨，这位忍者的实力恐怕不低吧？难道是……伊太刀？”　　“他还不够资格。”　　旁边的大蛇王嘿嘿笑了一声，“火之国的首府在木叶村，领袖的名字叫柱间，他已经修炼到了仙人境界！用你们的话说，他是一位人仙。”　　“人仙？”　　乔银再次一惊，“了不起，忍者也能修炼到人仙！”　　说着，他忍不住再次望向了北方，似乎非常好奇忍者人仙是什么样的？　　不过这股好奇，终究还是被压制了下来。在见识过西方的黄金圣战士，还有大蛇王的厉害后，乔银绝不会小看任何一个文明的修士。　　人仙都不是好相与的，没必要尽量不要招惹。　　于是他又望向了南方，问道：“既然如此，南方大陆应该也有类似的陆中海气候吧？不知道那里开发得怎么样，是否能开展一定的合作？”　　“南方开发的地方极少。”　　东乡隆胜也没有隐瞒，“除了西北岸的水之国外，南大陆其余地方都是未开发的原始部落！大人应该知道开辟一片陆地有多么困难，我们的聚集范围都在风之湾这一带，这已经远远超过贵国的领土了。”　　“那就以后再想办法吧？西方现在还在内斗，暂时没有能力到这里来。你们还有时间。”　　乔银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虽然不知道火之国到底是怎 么个状况，但合作终究不会害了他们，相信慢慢可以打开局面，把东方世界的产业完善起来。三人在海滩边慢慢闲聊，天色不知不觉又晚了下来。西方的太阳渐渐沉在了风之湾的海平面上，将这片砂之国度映照得一片彤红。　　“对了！乔大人所说的纳兰遮岛，我也听法空大师谈论过。这种拍卖场当真是极其创造财富的产业，不知大人觉得我们东方是否也能开办拍卖场？”　　东乡隆胜突然想起了什么。　　“不瞒阁下，乔某早有此想法！只是开办这种产业，非一国之力可以支撑，而且选地必须四通八达，各国也要达成共识才行。”　　乔银见东乡隆胜有兴趣办拍卖场，心里那是一百个愿意。　　“东方办拍卖场的地方，兑马岛是最合适的！它在几个大国中间，自古又是海上贸易往来的据点，只是要在那里开办产业，还得有大戎和句丽的同意。”　　“这些，可以商量嘛。”　　东乡隆胜对此很是期待。　　这时，大蛇王问乔银道：“乔先生准备何时动身？”　　乔银说道：“我旅途繁忙，今天好好休息一夜，明早就准备出发。”　　“呕——！……”　　大蛇王听了，便张嘴呕了一下，顿时吐出一卷半人多高的大卷轴！　　只见他将这封卷轴递给了乔银，说道：“乔先生既然要撰写一部书籍，辩论经济，我这里正好有一些研究人类发展的笔记！先生拿着或许有用。”　　“吔……”　　看着那黏糊糊的卷轴，乔银下意识的想拒绝。不过看到大蛇王诚恳的样子，他还是礼貌的伸手将之接了过来，说道：“多谢大王蛇王先生！”　　“嘿嘿，不客气。”　　大蛇王依旧是阴恻恻的笑着，不知道是不是在高兴，“希望先生能钻研出让我突破境界的功法，不然请在六十年后将你的肉身留给我。”　　乔银和东乡隆胜都是一阵无语。　　太阳落海后，天色也完全变黑。乔银便随东乡隆胜和大蛇王一同回到了港口的驿馆休息。　　夏天的夜很短，次日五点天就重新亮了。　　尽管对新大陆有着十二分的好奇，不过为了长远打算，乔银还是早早的与东乡隆胜他们告辞，从海港一路出发，向着东方返航。　　……　　正如东乡隆胜所说，夏天的信风非常好寻找。乔银他们一路向东，并没有完全离开风之湾，信风就已经重新吹动了蓝银风车。　　在夏季，东北信风到达北回归线，正是新大陆大批货船向东瀛返航的时节。为避免与东瀛人发生误会，乔银依旧让小尤带队南下，越过赤道找到了东南信风。　　搭乘到了这股信风，乔银才真正走上了正途。牙舰与小尤再次昼夜交替，向着东方开始回归。　　“哎呀，小银！这些天可把我憋死了！”　　终于回到了广阔的东大洋，小尤十分的畅快。哪怕离家还远，不过在情感上却有了寄托，因为所有人都确定了东土就在前方。　　乔银在小千世界里，也整理着在新大陆的收获。　　并没有什么宝具和功法，但也是非常珍贵的所在：一份新大陆地图，一封大蛇王送给他的卷轴。　　这封卷轴是大蛇王写的一份著作，书名叫《血继限界》。　　乔银和东乡隆胜吹牛，说自己要写一部著作驳斥司马匡，这原本是酒桌上很常见的调侃。结果这位大蛇王居然当真了，还拿出了自己的文献作为参考。　　“看来这个大蛇王，是真的反对纲常伦理那一套啊！这也难怪，他是妖仙嘛。”　　乔银这个人吃软不吃硬，眼见人家这么诚恳，多少也要看看这部著作写了些什么内容。于是试着用幻灵佛珠翻译阅读，结果这一看居然就被吸引住了。　　这个大蛇王所说的各种言论，很多都是经过论证的。而且他的论据并非史料文献，而是直接考古挖掘，解剖，从化石和古尸中还原历史真相。　　“人类的演化，本身是作为血继的载具而已，血继的本性就是绝对的自私？人类的一切活动，都是血继为了繁衍自身而产生的，所以人类的一切行为都是利己行为，所谓的利他行为也是包装过的利己行为？”　　“放屁！”　　哪怕是乔银这种无视纲常伦理，思想开明的人，看见大蛇王的论证也不禁出口唾骂，将卷轴扔到地上！　　“到底是妖仙，而且还是东瀛妖仙，才会将人性品评得如此卑劣！你们东瀛人自私自利，我中原却不失有为大义而舍身，为家国而取义之人！难道他们的行为也是包装过的利己行为？简直一派胡言。”　　“小银，怎么了？”　　小尤的声音传进小千世界，原来天色已亮，又到了轮 岗的时辰。乔银说道：“没什么！我先被司马老贼气得够呛，如今又被这大蛇王摆了一道，心气不爽！什么时候老子把这两个人凑到一块儿，让他们互相恶心一把才舒服。” 第三百三十七章 灵与肉的挣扎 辽阔的东大洋上，牙舰乘着信风在大海上畅游。　　时间一晃又过去一个多月，西南信风也从赤道附近向着南回归线缓慢移动着。以东土的季节，现在已经由夏入秋，但在南方却是渐行渐暖。　　重阳过后，乔银已经二十三岁了。尽管外表上没有什么变化，但精神上却让他多出了几分沉稳。　　因此乔银对东瀛的学术并不认可，但出于尊重，还是重新拿起了大蛇王的著作。　　正如他自己的观点，贵族有贵族的列传，小民也有小民的故事。乔银绝对不是那种唯我独尊的思维，他愿意从不同的视野看待这个世界。　　这一点，大蛇王倒是与他有相通的观点。　　“人类社会的发展是依靠集体完成的，但社会发展的因素却是由个体创造的；促进个体创造因素的过程叫做演化，促进演化发生的根本来源于血继。”　　“生物的最终目的是繁衍，传承自己的血继。动物没有灵智，传承血继依靠的是本能驱动；人类产生了灵智，传承血继依靠的是利己行为。”　　“扪心自问，当你帮助他人而感到高兴时，你是单纯为帮助他人获得了满足，还是因为帮助他人后获得的赞许而愉悦？如果是前者，当你帮助他人后得到的不是赞许而是指责，你还会感到高兴吗？”　　“因此在人类社会中，绝对的利己血继难以得到繁衍的机会，但绝对的利他血继同样难以得到繁衍。种群的壮大依靠的是大多数，因此能够传承的大多数必然是懂得包装利己行为的血继。”　　“如果你是一位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高尚血继传承者，那么恭喜你：你妻子所生的三个孩子可能都不是你的，你优秀的血继恐怕很难传承下去……”　　……　　“家庭的诞生。”　　“人类演化为直立行走，导致了生育上的困难。女性为了得到男性的照顾，于是在演化过程中隐藏了自己的受孕期，男性为了保证所孕育的是自己的血继传承，因此留守在女性身边。久而久之形成了家庭。”　　“家庭是人类社会区别于其他动物的基本组织形式，也是人类从原始走向文明的重大契机。以家庭为单位，人类形成了部落，以部落为单位形成联盟，最后演化为国家。但人类最根本的目的，永远是传承血继。”　　看到这里，乔银心中一动，又拿出了从西方带回来的《社会经济学》。　　“家庭经济是社会经济的原始单位，也是社会经济的根本组织结构；家庭分担了劳动力再生产的初期成本，是社会剥削个体最终的途径。维持家庭经济的稳定，是维护社会经济最行之有效的手段。”　　将两卷书比对了一下，乔银确定西方圣贤和大蛇王应该没有任何交集。但他们的结论却出奇的一致，只不过一个是从血缘上推论，一个是从经济上推论。　　“原来如此，是我过于武断了。”　　乔银站了起来，慢慢在船舱中踱着步子。虽然不确定西方圣贤和大蛇王的结论是否正确，不过他们说的确实符合当下世界的运行规律。　　大蛇王并没有否定有高尚的人存在，只是高尚的人难以将自己高尚的血缘传承下去。　　比如乔银的父亲孟禄寒，他就是一个高尚的人。但他惨遭奸党迫害，连儿子都没留下来一个。唯一的女儿还得从母姓才能避免纷争。　　乔银的母亲更是一位圣人，但她同样没有子孙满堂，空留下衣被苍生的美名，只能在太庙中享受香火。　　甚至在保家卫国的战争中，多少热血儿郎都战死疆场。子孙绵延的反倒是在后方享受富贵的清流士大夫，还有那些偷鸡摸狗的张三刁民。　　大蛇王把这个死结叫做“血继限界”。因为大蛇王本身是反对血统论的，但他又不得不承认世界依然是由血统支配，无法破解的。所以他才希望乔银能解开困惑。　　而乔银，却根本不可能被这种规律所困惑。　　因为他是一个鬼仙。　　“可惜啊，我们中原是道术的发祥之地，超脱生死轮回，并不注重血缘！如果说血缘对我没有影响，我对父母的敬爱却是发自内心的；如果说血缘想将我束缚，那就对不起了。我绝对不会嫁人生子。”　　到现在，乔银才真正理解了鬼仙到底是一种什么境界，所谓超脱生死轮回是一种什么境界！困惑西方和东瀛的难题，在他的眼里根本就不存在。　　有礼仪谓之华，衣裳美谓之夏。只要你认同中原文化，你就是中原人。　　中原的传承绝对不依赖血统，而是精神。哪怕不是鬼仙的普通人，他们从祖先那里传承的也不是这身皮囊，而是中原的灵魂。 大蛇王是妖仙，能以旁观者的角度研修人类文明的发展。而乔银是鬼仙，能以超脱的心态研修大蛇王的著作，这是更高明的视角。　　从宏观上说，中原人人都是鬼仙，是上古的仙庭。　　但从个体上说，中原人也是人，他们必然有着人的弱点，不能真正超脱凡俗。　　乔银似乎看到，一条模糊的道路正在形成。　　“大人，快来看啊！”　　这时，甲板上传来了杨树的声音，“陆地，前面又有陆地出现了！”　　“什么，陆地？”　　乔银听了，也很将书本收了起来，快步走到了船舱之外。　　……　　此时又到了一天的下午，太阳开始偏西。信风在光热的引导下，将大海上的水汽聚集在了风带之上，顺着牙舰的航线向西北方向传送着。　　而在前方数里的位置，这股暖湿气流却被一道屏障阻拦，继尔形成了锋面雨；雨越下越大，甚至波及到了周转的海域，铺天盖地。　　乔银便下令暂时停船，同时观察着这片未知的屏障。　　“这里应该是南回归线，前面的气候好像是热带雨林！难道我们回到蓝银岛了？”　　杨树站在船头，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雨水，有些惊喜的叫了一声。　　他们去年就是从蓝银岛出发，一路向西航行，先到达西天，然后又横渡西大洋。如果这里真的是蓝银岛，那就真的完成了环游世界的壮举。　　“怎么可能？我们离开新大陆的距离尚不足十万里，不可能这么快回到蓝银岛的。”　　乔银则是睁开了末法之眼，向着前方这片未知的陆地望了过去！他的目力现在能望穿三千里的距离，掌握大海之上的一向动向。　　这的确不是蓝银岛。　　蓝银岛的位置虽然也在南回归线，但整体地势较为平坦。乔银看到的这片屏障，却是一片巨大的山脉，比瑚州岛南部的山脉还要高上太多。　　而且顺着山脉向南方寻找，竟然无法看到它的终点！便是山脉背后，也是一片广阔的高原，这说明这片陆地绝对不是岛，而是一片真正的大陆。　　“怎么可能，大陆？又是一片大陆！难道我们也发现新大陆了？”　　乔银的心中不由得激动了几分。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雨林的降水终于结束。太阳更加偏西，但天色依旧明亮，乔银也指挥着牙舰向着这片未知的陆地行驶了过去。　　杨树和海员们也都惊喜的望着前方越来越近的陆地，不少人都忍不住欢呼起来。　　喀嚓！　　最后，牙舰在泥滩的一处拐角停下，微微有些搁浅。海员们也都兴奋的跳下船来，涌上了空阔的滩涂，一个个哈哈大笑，惊喊怪叫！　　“哈哈，新大陆啊！我们也发现新大陆了！”　　“我们也建立一个忍村吧？”　　“放屁，你是大蛇王吗？”　　“哈哈哈哈……”　　“杨树，让大家小心！说不定大陆上会有别的人，千万别惹出麻烦。”　　乔银的心里也是万分激荡，不过作为船长还是叮嘱了杨树一声。杨树如今也沉稳了许多，应道：“是！”这才带着老温他们一同下了船。　　看着在滩涂上欢呼雀跃的海员们，乔银见没发生什么意外，终于也踏上了陆地。　　脚一接触到地面，他就感应到了那种厚重，宏大的意境。这片陆地的广阔当真超出想象！　　“奇怪，以航程来说，我们离蓝银岛也不太远了，如果有这么一片大陆，以前为什么没注意到呢？难道真的是灯下黑，所以没发现？”　　乔银观察着脚下的泥滩，还有前方的雨林。这里的气候和地貌的确与蓝银岛有些相似，唯一不同的是远方那重峦叠嶂的山脉，绝对不是海岛应有的气象。　　“对了！”　　突然想起了什么，乔银将手一挥！只见清光闪过，一只虎鲸噗通一声掉进了海中。　　“哎哟！”　　小尤叫了一声，从海里扑腾出来，不高兴的喊道：“干什么呀，还没到换岗的时辰呢！”　　“你个懒鱼，先别睡了。”　　乔银用手指了一下身后的景色，“你见过这片陆地吗？这是什么地方，离蓝银岛还有多远？”　　“哦，这里是？……”　　小尤醒了一下瞌睡，在海面探出脑袋望了一眼，然后游来游去的想了一下。“记得很小的时候，跟我娘向东到过一片陆地？不过那里全是沙漠才对，没这么多树啊。”　　“那就对了。”　　乔银捶了下巴掌，“回归线所在的大陆西岸一般都是沙漠，东岸是森林！当时你们走了多远？”< /p>　　“大概，从蓝银岛到好望角的距离差不多吧？”　　小尤又歪着大头思索了一会儿，“不过那片沙漠太荒凉，周边又没有食物，也没什么好玩的，我们后来就再也没去过了。难道这真是那片陆地？”　　“我还不能确定，但据你说的应该是它！”　　乔银回头又望向了这片雨林，努力将心情平静下来：“原来这里离蓝银岛不远了啊！没想到这么一大片陆地，居然现在才被发现？”　　眼看天色不早，乔银便安排大家先筑营修整，明天再好好探寻一下这片大陆。 第三百三十八章 天与地的馈赠 次日天明，太阳从东方的海平面上升起，照亮了陆地上广阔的雨林。　　“让大家在这里好好休整一段日子，我探察一下这片大陆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乔银现在道术玄通，只要有落脚的地方，就能非常方便的堪探各种地缘地貌。上万枚念头从眉心遁出，很快如同一片星辰般飘入了雨林之中。　　不多时，一道道讯息开始反馈到他的脑海。　　这片雨林并不是真正的热带雨林，而是和蓝银岛一样，因特殊的地缘雨极所形成，因此并不像安杜路美达那样广袤。它存在的范围仅限于大陆东北的山麓，向南延绵一千多里后就逐渐消失。　　乔银也没有在雨林中发现什么珍稀物种，这里就是一片非常普通的森林而已。　　当然这里的气候条件有开发的潜力，如果将蓝陀银松，橡胶树，香料等天材地宝移栽过来，就能成为又一个经济种植园。　　而雨林的后面，就是那道无比雄伟的山脉。　　这道山脉从北向南一路延伸，就连乔银的末法之眼都没能看到尽头。他的念头顺着山体一路往上攀升，飞到一千多丈也没有到达山顶。　　于是乔银继续飞起一千丈后，竟然看到了雪峰。　　高达两千丈的群山，一道道雪峰纵横交错，狂风乱流。饶是乔银五次雷劫的神魂，都被冻得念头一阵麻木，赶紧观想出了毁灭明王的化身。　　化身出现后，所有念头都收拢在了这具躯壳之中。随着两只黄金臂铠穿起，金色的角质覆盖了全身上下，将恶劣的天气完全阻隔。　　“这还真是冰火两重天啊！”　　乔银看着漫无边际的雪山群岭，想着山脚还是茂密的热带雨林，当真难以想象这是同一片地缘。“先看看，这道山脉后面到底是什么样的？”　　驾驶着毁灭明王法身，乔银越过了重峦叠嶂的雪山群峰，一路向东飞行。终于在翻过了这道巨大山脉之后，看见了一片广阔的热带高原。　　这片高原，同样是乔银从来没有见过的地貌。它位于这片新大陆正北方，广阔而平坦，简直就像放在陆地上的一张桌子，平坦得像平原一样。　　它的海拔也并不高，大约只有数百丈而已。这让地处回归线上的气候也并不显得炎热，却也没有过于寒冷，令乔银的神魂感到一阵阵舒适。　　从东面雪山上凝聚而来的降水，化为了一条条大小河流，自东向西滋润着这片广袤的土地，让它水草丰茂，鸟兽成群，宛如一片天堂。　　“不可思议，竟然有这样好的土地？简直就像是造物主特意塑造，巧夺天工！”　　看到这片肥沃而富饶的土地，乔银简直心花怒放！　　一路飞到这片热带高原的中央，时间已经到了正午时分。乔银的神魂也一阵虚弱，因为他现在的距离已超出肉身三千里以外，力量开始流逝。　　于是他只得向东返回，一边让神魂回到安全范围之内，一边让肉身用无法无念的境界补充进食。等神魂恢复之后，找了个安稳的地方打坐下来，明王法身骤然换成了夜叉王法身，主意识再次脱离。　　“好，继续向西看看，那边还有些什么？”　　毁灭明王法身重新凝聚出来，向着北方和西方再次探寻过去。正如所料，大陆北岸从西至东是由温润向干燥渐变的过程。继续向西飞行出三千里，乔银的神魂再次感到衰弱。于是他再次留下罗刹王作为锚点，向西又飞出三千里的距离，终于用末法之眼看到了大陆西海岸。　　大陆西北地区，果然是一片沙漠。正如小尤所说，因为远离其他大陆的生物圈，这里的海产荒芜，资源贫瘠，实在没有吸引人的地方。　　“难怪！这片大陆展示给航海者的，是从西往东一带的贫瘠沙漠海岸，还有同样贫瘠的雨林海岸！如果不深入其中探索，实在没有开发的价值。或许曾经也有人发现过它，但也像虎鲸部落一样，再也没有回来过。”　　如果没有像乔银这样人仙境界的道术，根本无法如此全面的堪探大陆的价值。错过了也就错过了，因此这片大陆上并未发现有人，连土著也没看见。　　眼看太阳又开始偏西，时间又到了一天午后。乔银也放松了自己的意念，观想出来的魔神一个个消散，念头重新回归了肉身。　　哗！……　　营地的位置，正是一天降雨的顶峰。乔银的肉身坐在帐蓬之中，雨水却依然渗透进来，将全身上下打得透湿；杨树站在一边，正为他撑着一把伞。　　“大人，怎么样？”　　杨树见乔银恢复了意识，关切的问了一句。　　乔银说道：“不错，我发现了一片方圆万里的肥沃土地，它被圈在雨林，雪山和沙漠中间！这座大陆有很大的开发价值，住上一亿人不是问题。”　　杨树他们听了，不由得眼睛放光。　　乔银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又说道：“不过现在是这片雨林的雨季，我们明天还是换个地方落脚吧？不然每天这里淋雨，对兄弟们的身体也不好。”　　“是，末将即刻去安排！”　　杨树也抹了把脸，连连点头。　　……　　次日一早，乔银他们就启船出发，沿东岸继续向南探索。两天下来行出千余里，越过了雨林和雪山的区域，停泊在了大陆东岸的中部沿海。　　这座新大陆的地貌，以东北地势最高。山脉中段开始逐渐低缓，离海岸也远了一些，因此在东岸中部的山麓形成了一片狭小的沿海平原。　　当然，这个狭小是以中原人的标准判断的。实际上这片平原也有数百里阔，千余里远，相当于大肃两三个中等省份的面积了。　　而且这片平原的气候也与大肃惊人的相似，简直和东海的几个省份一样。只不过现在的新大陆是春夏交际，大肃是秋冬交际的区别而已。　　“亚热带温润气候。”　　在考察了这里的地理条件后，乔银倒是记起了东乡隆胜和大蛇王介绍过东瀛新大陆的情况。那里的东岸也有类似季风的气候类型，不过因为大陆本身的体量与东土神洲还有差距，所以特征并不明显。　　但这片新大陆却又有不同，因为这道高大的山脉阻拦住了气流，所以将气温和降水强行浓缩到了和大肃相当的水平，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之后，乔银照例神魂出窍，再次向西翻越山脉考察大陆中部的状况。　　虽然中段山脉较为低缓，但因为纬度增高，因此还是形成了大片的雪山。巨量的降水凝聚成河流向西而下，缓解了中部因背风形成的干燥，甚至形成了大片湖泊。乔银从东向西一路考察，竟然发现有七片无比巨大的主湖泊！其中最大的湖几乎相当于瑚州省，最小的也有方圆百里；它们首尾相连，几乎将这座大陆分为了南北两断，宛如大肃和大戎之间的月牙海。　　七大湖以北，就是乔银之前看到的热带高原，南方则是一片同样广阔的高草草原。　　这种草原乔银同样没有见过，只从安东尼奥的介绍中听说过一点。受西风带控制的草原，完全不同于东方游牧民族生活的草原，高草草原的生命力之旺盛，其牧业承载力是东方草原的五倍，甚至十倍。　　又过了两天，乔银他们继续南下，终于来到了这片大陆的东南地区。　　山脉在这里更加低矮了，已经无法阻拦住大自然的风向流动，因此形成了奇特的气候跳跃：大陆东岸的中部还是湿润气候，东南角却是温带海洋气候；这里冬暖夏凉，全年降水平均，是极其宜居的地段。　　乔银他们在这里休整了一天，便驾舰沿着大陆南岸转东而行。　　大陆南岸已在西风带的控制之内，地貌自东向西微微朝北倾斜，这让整条海岸都全面接受着西风的洗礼，形成了遍布整个南方的肥美草原。　　如此走走停停，终于在半个月后绕过了大陆西南角，向北转航回归正途。　　到达西岸中部地区时，乔银更是发现了一个久违的惊喜。　　“陆中海气候？”　　整个世界的气候呈南北对衬分布，又微微倾向于北方。南方的自然带比北方大约要低五个纬度，因此在这片新大陆西岸的中部，出现了陆中海气候。　　更神奇的是，这段气候所处的地缘正好是七大湖径流的出海口位置。　　径流的出海口极其开阔，比大肃的浅溏江还要大，加之大陆西岸地势低缓，让干热的西风毫无阻碍的长驱直入，完全贯通到了内陆七大湖的尽头。　　乔银再次遁出神魂察探，最终确定了这个惊人的事实。　　“哈哈哈哈，居然有这种事？这七大湖串连起来的流域，居然全部是陆中海气候？这简直就是小型的陆中海啊！而且陆中海是真的海，这里却是淡水湖！”　　这样的发现，让乔银欣喜若狂！　　如果是在北方，相同体量的淡水湖至少要高五个纬度以上才能长期存在。但在这片南方大陆，却因为种种机缘蓄积出了七座大湖，而且存在于最关键的位置。　　所以这里能将需要的种植业完全承接过来，让东方再也不缺任何物资！这也是乔银一直想要达成的心愿。　　一日后，牙舰沿大陆西岸继续北上，终于来到了西北的沙漠海岸。　　“杨树，让大家好好在这里休整一天，我们后天出发返回蓝银岛！小尤说，这里和从好望角回蓝银岛的距离差不多，我们赶回去正好能过个年。”　　“是！”　　杨树兴奋的应了一声。　　不单是他，包括老温，老潘，何成，所有的海员，大家的心中都在期盼着最后的结果。他们离终点终于只剩最后的一步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通向彼岸的路 牙舰驶离新大陆向西航行，已经回到了南大洋的海域范围。随着季节越来越接近年尾，信风的位置也越来越偏南，气候也越来越温暖。　　乔银的牙舰和小尤依旧每天轮番换岗，一刻也没有耽误。甚至离终点越近，乔银就越来越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仿佛回到了第一次出海时那般青涩。　　大地是圆的，这是千年前的先贤就提出过的论点。所有的一切自然现象，也足以证明这个论点，但只要没有真正将事实摆在眼前，旧势力就永远不会低头。　　这股旧势力，就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束缚住了每一个人的意志，包括乔银自己。可以说只要一日未完成这个心愿，乔银都无法弥补自己内心的缺口。　　“就要到了吧？”　　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牙舰航行的时候，乔银再也没有在船舱中悠然自得，而是和杨树他们一同站在船头的甲板上，盼望着，盼望着。　　终于在这天清晨，乔银的末法之眼终于看到了三千里外一片模糊的浓雾！　　“有了，那片蜃气？”　　乔银激动的叫了起来，让杨树他们都兴奋的望了过去！尽管他们什么都看不见，但依然和乔银一样，仿佛看到了前方的景色，在脑海中呈现出来。　　“蜃气，那是蓝银岛才有的蜃气啊？因为雨林形成的，那座新大陆的雨林外也有这种雾！”　　不少人也都附和的议论了起来。　　随着牙舰飞快的向西航行，乔银能看到的景色也越来越完整！蜃气的南方，隐约是一片陆地，它的大小和陆大新的雨林差不多，应该就是蓝银岛。　　直到中午时分，乔银又看到了位于南方的一片更清晰的陆地，它正是后来发现的南岛。　　“是它！那里是澙湖，蓝银岛的澙湖啊！”　　乔银激动的用手指了过去，“还有船，是大肃的船！北岛的安迁已经告一段落，宁远他们已经开始往南岛上迁徙流民了，那里有了好多的人！”　　“是啊？算起来，今年应该是第二次迁徒了吧？”　　“如果顺利，南岛上现在也该有十多万人口了，比咱们当初要热闹多了！”　　“哎呀，这船怎么这么慢啊？再快点，快点……”　　因为过于兴奋，乔银他们一点都不觉得饿，连中饭都没吃。直到下午，才各自吞了些东西，味道却是如同嚼蜡，心思完全不在上边。　　或许是时来天地皆同力，一个白天，牙舰就航行了上千里的距离。　　如此到了太阳落山，小尤也从造化葫芦里蹦了出来！它倒没有乔银这样激动，先在海里游了一圈，然后不紧不慢的开始捕食。　　这让杨树都有些耐不住道：“小姑奶奶，您快着点！咱们还要赶路呢。”　　小尤则是说道：“人是铁，饭是钢！换岗之前，肯定得先让本姑娘把肚子填饱吧？”　　“那是，那是！”　　乔银连忙陪笑了一声。　　现在他们的位置离蓝银岛只有两千里，乔银如果用神魂遁出，能更早的抵达。但那没有任何意义，他需要证明的必须是明晃晃的事实。　　就在这时，夕阳的海平面上突然出现了一片鱼鳍。　　这样的景象似曾相识，乔银很快认出这是虎鲸部落！果然，鲸群中传出一声长啸，正是它们的首领漠夫人发现了小尤，激动的呼唤自己的女儿。“小尤！”　　“娘？”　　正在啃着一头魔鬼鱼的小尤听见，也是微微一愣，之后看见自己的族群，兴奋得从海面跃出了几丈高！最后扑的一下钻进了鲸群之中。　　“娘，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小尤激动的在鲸群中蹭来蹭去，又回归了几分虎鲸原本的面貌。　　漠夫人说道：“去年你跟着小银他们一起出海，娘不想太约束你，但心里还是担心你！我带着家人回到南大洋后，一直盼着你回来，所以经常在附近的海里等……终于，今天真的把你盼回来了！”　　“娘，你不用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小尤已经长得和漠夫人差不多大了，不过在妈妈怀里永远是个几千斤的宝宝。　　“漠夫人！”　　乔银站在船头，也激动的拱手行礼，“我们这次能顺利远航，多亏了令瑷鼎力相助！不过万里征程还差最后一步，万望夫人能够成全。”　　漠夫人说道：“放心吧，小尤如今平安回来，我也就放心了！这最后一步我肯定会让它陪你们走完，我们也一起送你们回蓝银岛吧？”　　“多谢夫人！”　　乔银再次行了个礼，之后挥出一道清光，将牙舰装进造化葫芦。小尤也熟练的一口将葫芦含入口中，朝着蓝银岛的方向飞速游去。　　漠夫人它们也调头，跟在了小尤的身后。　　乔银回到了造化葫芦中，见杨树他们依旧难以抑制内心的兴奋。看来今晚势必要渡过一个不眠之夜了，不过这样的不眠之夜却是值得渡过。　　好在乔银有大悲还魂经。在逐渐安神之后，终于沉稳的睡了过去，将精神养足。　　夏季夜短昼长。次日天明之时，才是早上五点多钟，不过小尤也游出了六七百里。　　乔银也再次打开造化葫芦，将牙舰重新放出来，然后将小尤和虎鲸们全部装了进去。当初他们就是这样出发的，如今终于一起驶向了终点。　　“出发！”　　乔银挥了一下手，“还有一千多里，说不定我们能够一股作气走完这段旅程！只要回到蓝银岛，这次远航就算功德圆满，我们将无愧生而为人！”　　“是！”　　海员们齐喝了一声，个个斗志昂扬。　　……　　牙舰乘风破浪，在南大洋上又是一天的航行，无比顺利。他们离蓝银岛只剩下数百里的距离了，前方已经能看见那片朦胧的蜃气。　　虽然心中迫不及待，但乔银还是压抑住了这最后的冲动，先将小尤它们放到了大海中。　　“小尤，漠夫人，还有大家！谢谢你们，最后的这点路程，就交给我们自己完成吧，你们先回蓝银岛，和大家一起等着我们回来。”　　“嗯，我知道了！”　　小尤当然明白乔银的心情。作为远洋归来的斗士，他们必然要自己乘船回到终点，“小银，你们一定要快点来啊？我在蓝银岛等着你们！”　　看着虎鲸们朝着蓝银岛游去，乔银也喘了口气，看着因为兴奋而潜藏着疲倦的兄弟们。　　“诸位，先下锚，休整，吃饭！今天晚上无论如何要休息好，咱们要以最好的精神面貌回到港口，就像当初试航的时候一样，不要丢了大肃海军的脸！”“是！”　　杨树他们齐齐的应了一声，之后一同回到舱内，生火做饭，收拾东西。　　说也奇怪。　　或许是昨天晚上过于兴奋，人始终承受不住，今天大家休息得都非常好；就是乔银，也没有施展大悲还魂经，一连睡了好几个时辰。　　次日天明，又是一个好天气。　　现在是蓝银岛的干季，天气自然晴好。信风开始变得微弱，好在蓝银风车能够支撑牙舰继续前进，虽然航速要慢了一些，但正好用来规避海边的浅礁。　　蜃气，浅礁，一直是蓝银岛周边的航行困扰。　　不过乔银他们的航海技术早已千锤百炼，中午时分就冲过了蜃气，到达了岛域的范围之内！　　天空又呈现出那种泾渭分明的奇异景观，一朵朵雪白的云团仿佛悬在天边一般，美轮美奂。船下的海水也清亮得几乎透明，能看到吸附在船舷上的海螺。　　港口边，蓝银岛上的官员，军士，百姓们已经聚齐在了一起，望着这艘风尘仆仆，环绕了整个大千世界归来的牙舰，还有上面的百余海员。　　“小银！”　　人群之中，赫然有一个黑白衣裙的女孩，正是小尤！身为鬼仙的她，果然把乔银他们归来的消息告诉了大家，和他们一起在港口上迎接。　　“乔银！”　　港口上的官员们也激动的欢呼着！乔银也看到了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宁远，郎先生，孙连城，卢源，方浩……明明只是相隔一年多，此时再见却宛如分别了一个世纪。　　“大家！”　　乔银他们也激动的在船头挥舞着手臂，直到牙舰向着港口靠近，靠近，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没等抛锚，乔银就一个飞身跃了下来，落在了栈桥上面。宁远他们也上前一步，激动的看着面前的乔银，竟然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良久，宁远才说道：“你……你可回来了！”　　“哈哈，谁说不是？”　　乔银竟然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傻笑了几下，之后和围过来的郎先生他们一起互相拍了拍肩膀。　　最后，大家一同相拥在了一起。　　“小乔，你们真的是一直向西，最后回到了这里吗？”　　“是啊！一直向西，一直向西！绝对没有返航，没有作弊，最后回到咱们大肃的国土了……”　　“我们赢了！”　　“看那些老登还有什么话说？……”　　“哈哈……”　　乔银和大家慢慢松开，互相望着，发现彼此的眼眶都有些湿润。不过所有人都在笑。　　少时，杨树他们也陆续上了栈桥，和其他的官员，军士们也激动的拥抱在了一起。　　噼哩啪啦！……　　与此同时，港口上已经炸响了一串串鞭炮；来自官方和民间的各处乐队，戏班也都敲锣打鼓，欢庆，以大肃最浓烈的中原风情为英雄们接风洗尘。　　最后，宁远携住乔银的手，率队带着大家一同走向衙门：“小银，今天咱们不醉不休！你的壮举将永载史册，前无古人，千古一例！你是改变世界的人！” 第三百四十章 民可由之，亦可知之 随着蓝银群岛的北岛完成了初步开发，这两年大肃终于开始了对南岛的投入。乔银他们回到蓝银岛的时候，也正是南岛完成今年流民迁徒的日子。　　有朽木树妖这样的神器，南岛如今也定居下了四万多户人家，人口接近二十万。他们都分布在南岛东岸最肥沃的土地，很快就能顺利生产生活。　　而开发日久的北岛，则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气象。尤其是首府新源府，如今已是贸易繁荣，街市林立，当之无愧于“新源”这个称号。　　在衙门里好好休息了几天，乔银享受着这久违的温馨。在自己的国家，哪怕什么都不做都能感受到亲切，这是世界上再好的地方也比拟不了的。　　远洋归来的战士们，也尽情放松着紧绷的神经。他们将世界各地的所见所闻告诉身边的人们，让大肃人真正知道了世界的广阔。　　而乔银他们，也同样为大肃的发展感到骄傲。　　“真没想到，大肃的发展竟然这样日新月异？”　　早上醒来，乔银吃了一顿久违的土豆，肉饼，配上可口的酸奶，感觉身心都是一阵舒适。之后，他拿起桌上厚厚的一叠报纸，颇有兴致的看着上面的内容。　　这份报纸叫做“新源日报”，是蓝银岛自己发行的刊物。这些天的头版全部都是有关远洋归来的消息，不少海员已然成了媒体竞相采访的焦点。　　记者，开始发展成为一个新兴的职业。　　他们每天四处察访，撰写文章，成为了时事与读者沟通的桥梁。要不是衙门有严令不让打扰，想来采访乔银的人恐怕能把衙门站满。　　当然，洋务衙门对各家官营，商营的报社都有监督。新闻学已经成为学堂的一个专门学科，通讯员和评论员的划分也非常严格。　　报道事件的人不能发表评论，评论事件的人也不能捏造事实，必须客观公证。　　除了新闻，报纸上更多的还是广告，以及很多短笑话，还有长篇连载的故事。期刊连载同样成为了一个新兴职业，许多故事精彩纷呈，让读者欲罢不能。　　这样的故事连载，同样演化为了一个新兴职业。许多专门从事写作的人以此为生，连载故事之后还能将之整理出版，甚至被戏班演出，大红大紫。　　旧时代的戏班，演出内容大多是帝王将相，才子佳人。而近年来随着洋务的推广，百姓开始喜欢航海冒险之类的题材，精神追求发生了重大变化。　　《金银礁》《鲁迅漂流记》《巨人国游记》《贝勒谷恩仇录》等一系列新时代的故事，开始取代了传统的保守思想。人民的思想开始从内看到了外。　　不过乔银最感兴趣的新闻，却是大多数人感到枯燥的时事报导。哪里又开发了多少耕地，哪里又竣工了什么工程，或者是粮食种植又有了创新，或者工场的技术又发生了变革，这些才是最能吸引他眼球的词汇。　　一个上午过去，乔银都没能看完一份日报。　　这还是在人口仅百余万的海外。他现在都难以想象源州老家繁华到什么程度？　　“小银，休息得怎么样？”　　直到中午，宁远和郎等生他们才来到乔银的院子。后面还有随行衙吏们带着饭菜。　　“休息得不错，这两天总算把精神缓过来了。”　　乔银也放下报纸，将大家让进客厅。衙吏们将饭菜在大桌上摆好，大家便围坐下来陪乔银一起吃饭，屋内外顿时其乐融融。　　“来，为我们的远航英雄乔贝勒爷干杯！”　　宁远首先带头，敬了乔银一回酒。乔银也一一回敬，随后开始胡吃海喝。　　“听说你们也发现了一片新大陆，而且离这蓝银岛并不远，就在东方？”　　席间，宁远他们向乔银确定这个消息，当真是惊喜接连不断；眼看南岛已经开发，大家正在计划五到十年之后如何打算，不想乔银他们就有了更大的发现。　　“是啊，我自己都几乎不能相信，居然有这么好的一片大陆等待我们开发！可惜朽木树妖只有一个，如果再多几个小千世界就好了。”　　一提起那片新大陆，乔银就忍不住一阵心热。只是要把人口迁徙过去谈何容易。“对了郎先生，这两年又有小千世界诞生吗？”　　“你当小千世界是白菜萝卜啊？”　　郎先生一阵苦笑，“就那两个，也是咱们运气极好才出现的！朽木树妖这样的就别贪图了。”　　“哈哈，没事！我倒是又看见过一个小千世界。”　　乔银倒是想起了困囚妖猿目空的“五指山”。那片小千世界可是比朽木树妖更加广阔百倍，如果能加以利用才是真正的逆天改命。　　“宁 大哥，咱们的军舰能驮起一座几丈高的小山吗？”　　“开什么玩笑？”　　宁远哑然失笑。　　“哪怕是一座几丈高的山，怕是也有亿万斤的重量了，现在的军舰如何承受得起？不过我们正在仿造东瀛的一级舰，如果成功倒是有这种可能。”　　“真的？”　　乔银听了，心中又升腾起了希望。　　倒不能怪他心急，如果没有别的国家，大肃完全可以花上几百年时间慢慢开发海外。只是世界局势纷乱，一步慢就步步慢，必须好事快做。　　大家陪乔银边吃边聊，直到酒足饭饱，才和他一起出了住处，在衙门里闲逛。　　……　　“郎先生，这电话真能用了啊！怎么弄的？”　　重新回到大肃的乔银，感觉自己当真成了个乡巴佬，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电讯设备，如今已经不再需要讯线了。两三里的距离立一根讯竿，就能完成虚空传讯，这是丘小珍改良法阵后达到的神奇效果。　　而让乔银感到震惊的，是电话可以用了！分隔两地的人，只要拿起话筒就能相互说话，这在他临行时只是刚刚才有雏形的设备。　　“哈哈，看不懂了吧？”　　看着乔银一脸发懵的样子，孙连城那叫一个得意！向他讲解了一下设备革新后的成果。　　衙门为了解决通讯问题，现在的法阵越来越完善，单个设备的法阵都有了细微差别。如今的传讯器上多了一把算盘一样的仪器，使用的时候将“算盘珠”打上对应的法阵，就能找到自己要对接的目标。　　说起来好像很麻烦，但用起来却十分简单。乔银试着打了几下“算盘”，果然就连接到了八百里外的“银下县”，还和当地的知县聊了几句话！　　“真是，太厉害了！”　　乔银当真是叹为观止！以他如今的神通都比不上这样的传讯器，简直神乎其神。　　郎先生笑道：“多住两天，也就习以为常了！今天天气不错，咱们出去逛逛街，让你多欣赏一下如今大肃的新气象，洋务当真不是白干的。”　　“好，走！”　　乔银休息了两天，精神饱满，自然欣然而往。　　如今的新源府早已今非昔比，一条条街道平展开阔，街面两边塔楼林立。行人车马穿梭在其间，密集又不失条理，呈现出一种繁荣的秩序。　　从衙门一路来到商业街，抬眼就看到了喧闹的市面和拥挤的人群。蓝银岛上人口集中，新源府现在已经有了近三十万居民，已然是大州大府。　　尤其时近年关，许多市民都会出来采购年货，更加增添了十二分的喜庆。　　街市之外，一队队车马毫不停歇的补充着商品；而在更远的海港之上，大小商船更川流不息的运送货物。如今的时代，小小的蓝银岛居然就能成就如此的贸易规模。　　乔银倒是知道，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通讯的发展。曾几何时，从小村到县城都只在赶集才去，大的商贾一年到头也做不成几次生意。　　而如今，商人想要做什么，直接用电讯就能联系。货品不会再积压，只会供不应求。　　大家陪着乔银边走边玩，一路逛到了城外。漫步在滩涂之上，呼吸着略带咸湿的海风，乔银回想着当初刚刚来到蓝银岛的时候，恍如隔世。　　马上就是除夕了，在大肃是三九寒冬，不过在蓝银岛却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海滩上同样有外出闲游的百姓，他们都只穿着轻薄的衣衫，显得闲情逸志。　　在如今的港口边，衙门已经立起了一座小庙。不少闲游的人来到这里，都会进庙里上柱香，拜一拜神，这在洋务运动发起之后，原本少有人参与。　　即便是现在的大戎，都没人再求神拜佛了。　　不过在如今的大肃，尤其是在思想最为开放的蓝银岛，却又有了复苏的迹象。　　这绝对不是人民变得愚昧了，而是真正开启民智了。衙门明确召会百姓，讲明了要大家贡献信仰，其目的是为了凝聚阴阳二气龙，保境安民。　　如今的人都读书习武，明辨是非，是明知其果再行其因。和旧时的那种“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是完全相反，光明正大的。　　“极端的愚昧可以凝聚信仰，真正的开明何尝又不能凝聚信仰？这是武道衰落之后的真正崛起，我就是要让‘民可由之，亦可知之’！”　　看到眼前的景象，乔银的心中忍不住的欣慰。　　他一路返航，时时参悟阴阳道经，已然将其中凝聚阴阳两仪眼的阵法完成。如今拿来试炼，居然在短短数日就凝聚出了上万人的香火愿力。　　宁远也感慨道：“真不敢 相信，民智已开的大肃竟然也能凝聚出香火信仰，而且这么多这么快！这实在不符合诸子圣贤的教诲啊。”　　“因为，人民并不是傻子。”　　乔银洒然一笑。　　“人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更知道自己凝聚出的信仰是为了他们自己，这才是天地正道！从现在起，儒家那套歪理邪说，可以扔进历史的垃圾堆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地球仪 短短十来天，蓝银岛天空上那些如棉絮般倒悬的云朵，已隐隐渡上了一层色彩；有的像被晚霞印红的火烧云，有的像积蓄着大雨的乌云。　　这正是凝聚成阴阳二气龙的前兆。　　即便是放在上古，道术最为昌盛的时代，这都是难以想象的。哪怕那时人民愚昧，统治者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想要凝聚出这样的香火到少也得好几年。　　大戎帝国的真火炎龙，可是耗费了几代人的心血。　　而在如今的蓝银岛新源府，乔银只用了十天时间，就完成了上古圣皇几年的成就！这就是广开民智，让人民真正解开枷锁之后才能达到的境界。　　于是这段日子，乔银就在新源府休养身心，无比惬意。每天上午读书看报，了解蓝银岛的发展；下午到州府闲游，享受生活。　　日子一晃，终于到了年关。信风又悄然回归了海岛，吹得港口上的旌旗微微飘扬。　　这天下午，乔银照例在海滩边散着步，观赏着色彩越来越浓艳的云霞，期盼着阴阳二气龙破云而出的那一天。　　踏着脚下坚实的土地，终于亲身证明了大千世界的成果，逐渐萌生出了一种奇异的感应。　　走在地面上，乔银感觉自己两足的中心位置，似乎产生了与大地若有若无的关联：时而温暖，时而清凉，时而微微麻痒，时而又有些刺痛。　　这种感觉，和当初测量身体穴窍的时候非常相似！只是以前测量穴窍，对应的是天上的星辰，现在对应的却是脚下的大地。　　“穴窍？人的脚底，原来也有两处穴窍？应该是了，脚下的大地其实也是宇宙苍穹中的一颗星辰，既然它是星辰，自然就有它所对应的穴窍！”　　乔银很快进入到了无法无念的境界，慢慢延着海滩迈着步子。　　宁远他们也察觉到了乔银的状态，于是没再打扰他，而是不远不近的跟在他的身后为之护法。　　但乔银走出不久，步伐就开始快了起来。宁远他们也一同加快了脚步，却感觉跟随乔银越来越显得吃力，哪怕乔银一直在用走，他们甚至开始用跑！　　轰隆！　　乔银在疾步行走之间，身上气血翻滚，直冲云霄！在这一刻，他的武道终于圆满，达到了巅峰武圣的境界，再也没有半点瑕疵。　　其实这两年，乔银一直没有懈怠修行。哪怕身为鬼仙，肉身武道也在缓慢的积累；直到遇上目莲仙子，得到元牝天珠，让亏损的气血得到进一步的弥补。　　而现在，乔银领悟到了两个新的穴窍，得到的元气补充终于补全了最后的差距。　　这自然让宁远他们感到万分震撼。因为他们都看得出来，乔银没有借用任何功法，宝物，完全是自身的肉身和拳意圆满，达到了巅峰武圣的境界！　　“小乔居然修炼到了巅峰武圣！她可是鬼仙啊，武道竟然也能达到这种地步！而且她的步伐怎么会如此之快，简直比神行侯还要恐怕！”　　众人一路跟在乔银身后飞奔，半个时辰竟然就跑出了数百里，简直骇人听闻。　　直到乔银的步子逐渐放缓，走在一片荒凉的海滩之上。此时已然夕阳西落，又到了黄昏时分，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修研庶民武学的时刻。“‘地，极’二窍！”　　在这一瞬间，乔银心中终于有了明悟。　　足下的这两枚穴窍，叫做“地，极”；它们是肉身与所在星辰交融的星命点，也是人类真正用两足行走，脱离茹毛饮血的禽兽的标志。　　人体的大部分穴窍，只有到了人仙境界才能完全修炼，以肉身吸纳星辰之力提升自己。　　但“地极”二窍却不一样。　　它完全与脚下的星辰接触，是人仙以下境界就能完全修炼，完全接受星辰之力的穴窍。　　特别是乔银领悟到的地极二窍，没有任何功法和宝物的引导，完全是他自己证明出大千世界的本源，感悟到足踏星辰的意境参悟出来的。　　因此这两枚穴窍，开发即是圆满，短短一个下午就为肉身补充了巨量元气。　　“呼！……”　　“吸！……”　　乔银逐渐从无法无念的境界中回复过来，回头看见大家，满脸都是欣喜。“诸位，我终于弄清楚那个神秘的西方古玩是怎么回事了！”　　“什么？”　　“西方古玩？”　　宁远他们还没有从乔银的突破中反应过来。毕竟一个鬼仙，武道竟然能修炼到巅峰武圣，这实在是过于骇人，简直震古烁今。　　而乔银微微挥手，只见一道清光闪过：地面上多出了一个铜铁拼接而成的奇怪器物。　　众人看见它，倒是记起了什么。　　乔银从西洋归来，带回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物件。图书，绘画，雕塑，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古玩。不过这些全部都是凡物，没有真正的法宝。　　就连郎先生，都弄不清楚它们的用途：“是啊，这个锅……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呢？”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应该是一个地球仪。”　　乔银用手摸了摸那满是锈迹的铁锅，又用手指弹了弹架在上面的铜球，发出了一阵清吟；之后他的手上涌出法力，将铁锈和铜锈开始抛光！　　“哎，等一下！”　　郎先生下意识的要拦住，“古董这东西，值钱就在这层铜锈上！你要是把它擦干净，这东西就不值钱了！”　　“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　　乔银微微一笑，“所以这么久，我一真没舍得动过它，就是怕毁坏了这件文物！不过今天不一样了，我终于领悟出了‘地极’二窍，证明了大地是圆的，它的真面目自然不会再隐瞒下去了。”　　磁！磁！磁！……　　乔银的法力强大而又不失细腻，将这件古董上的锈迹擦试得四散飞舞，却又不会伤及文物本身；随着锈迹逐渐被清除，它的样貌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宁远他们也站在一边围观。毕竟是从西洋带回的东西，大家多少会对它产生好奇。　　乔银擦试得非常仔细，如此强大的法力也用了小半刻钟才将之里里外外清理干净。事个文物终于焕然一新，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的确是一个地球仪。　　它的底座是一口三足大铁锅，有一张非常严密的锅盖。铁锅的耳边延伸出两根管子，一上一下架起上方的大铜球，角度微微倾斜。　　乔银用手拨动了一下铜球，它就以这种略微倾斜的角度转了起来！　　“原来如此！”　　宁远和郎先生他们，也终于看明白了。铜球表面镌刻了许多图形，看起来就是陆地和海洋。只不过陆地只有倭罗巴，天竺，中通等地，其他地域都是一片模糊，代表着数千年前先贤的认知。　　“难得在几千年前，这些先贤就参悟出大地的样子，甚至连旋转的角度都计算出来了！但只要不拿出事实，就永远无法证明，被历史所封存，直到小银你横空出世，才让这件文物重见天日。”　　郎先生他们看着这个地球仪，心中也是感慨良多。虽然东西文化不同，但追求真理的方向却是一致的。　　“这，只是其一。”　　乔银却是神秘一笑，“这个地球仪如果只是几千年前做的一个大地模具，那它最多有点象征意义而已。而它最大的价值应该是在这里……”　　说着，他挥手一招，用道术炼化了一团海水流入到了那口铁锅之中！然后在铁锅之下放了几块煤球，最后一道雷光打在了煤球之上。　　呼！　　煤球很快燃烧起来，冒着熊熊烈火，将铁锅中的水烧热，烧开，然后沸腾。　　咕噜咕噜！　　烧热的水变成了蒸汽，通过铁锅耳边的管子流入到了铜球之中！原来铜球本身是空心的，蒸气一出一进，让它缓慢旋转起来，越来越快。　　“这！”　　郎先生和孙连城都呆住了，看着飞快旋转的地球仪，又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乔银！他们确定乔银没有再做任何动作，这个地球仪的确是自己在转动。　　确切的说，是被烧开的水形成的蒸汽力量转动。　　“这简直，简直就是神迹！”　　孙连城失声吼了出来，声音都有些沙哑了，“这才是真正的先贤啊，为什么我就想不到？”　　宁远他们则还没有反应过来，没有马上想到这个地球仪到底存在什么价值。　　乔银看见它果然在自己转动，心中早已是翻江倒海。努力平复好心情，他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颤抖：“是啊，其实这个物品，名字应该叫汽转球。”　　“汽转球……”　　听到这个名称，宁远，卢源他们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你是说，它的功能？和机械表一样，不借助任何的法力，法阵，甚至不用人力和畜力，就能自行运转？是啊，我们凭什么就没有想到？”　　“我们其实想到过，只是没有这样直接罢了。”　　乔银长吁了一口气，望向了海边的街市。时近年关，街市上悬挂起了很多彩灯，其中有的还会旋转，正是走马灯，它的原理和这个汽转球是一样的。　　随着汽转球下面的煤球烧尽，水渐渐凉了下来。铜球的旋转也慢慢放缓，最后重新归于平静。　　宁远，郎先生他们，也随同乔银一起慢慢平息下来。上前用手摸了摸还带着余温的铜球。　　“郎先生，孙长老！你们说，能把它的功能改良，用到工场的生产上吗？”　　乔银颇为期待的望了他们一眼，“一直以来，我们的工场只能依风傍水，看天吃饭！我太不甘心了，我一直希望找到一种能自行运转的动力……”　　“能！”　　郎先生毫不质疑的给出答案，“路已经通了，剩下的就看怎么走！” 第三百四十二章 走向现代 大年的蓝银岛热闹而温馨。传统的年节意味总能带给大肃人心灵上的欢愉，而时代发展的物质生活又能填补心灵之外更多的需求。　　普及教育，让百姓都能读书习武，这本身就需要极大的物质基础。蓝银岛是有这个条件的，广袤的土地足够承载人民在此安居乐业。　　遍布的岩油灯让节日的夜晚通宵明亮，扩音器也让舞台表演传达给更多的观众。各个州府县中张灯结彩，即便是刚刚落脚的南岛居民也不失节日的欢乐。　　新源府的除夕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如此直到正月十五，迎来了又一个高潮。　　人流涌动的长街之上，各式花灯挂满了楼房和屋顶。甚至房屋之间牵满的绳索之上，也悬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万紫千红，明艳异常。　　所有的花灯之中，最吸引人的莫过于走马灯了。它以别具匠心的设计，成就了以热流转动灯具的先河，代表着中原民族艺术的最高成就。　　“不错，我准备以走马灯的原理改良这个汽转球。”　　新源府造币厂内，孙连城拿着一幅机械图纸，讲述着自己的构想。　　在他身后，一座“地球仪”正连接着一台印刷机飞速的转动着。　　这座地球仪并不是乔银带回的那台，而是衙门里仿制出来的，个头要大得多。它连带支架有将近一丈高，铁制的空心大球比水缸还胖一圈，下面的锅更像个澡盆，其动力自然要大上几十倍。　　制币厂的设备是五年前从尼多兰进口回来的，它的主要动力就是来源于那巨大的风车。而在湿季来临之前，蓝银岛是没有风的，因此一切生产生活都会受到限制。　　不过现在，这台硕大的地球仪却能将水烧开，以水蒸汽转动空心铁球，从而产生动力；在地球仪的转动之下，那台印刷机也开始了正常的运行。　　它的设计非常巧妙，一个管子输入蒸汽，另一个管子将冷凝后的水回收进锅里。如此循环往复，只要燃料足够，机器就能一直工作。　　看着轰隆运转的机器，乔银他们都是欣喜异常！印刷出来的各种表格，封皮，都令人如此振奋，这可是亘古以来都未有过的壮举。　　不过孙连城对这个仿制出来的大地球仪并不满意。　　“怎么了孙长老，是不是因为太大不好安置？大不了把工厂扩建一下就是了。”　　“不是，它的动能太差了。”　　孙连城摇了摇手，“烧这么大一锅水，需要的煤都值不少钱，能带动的不过是一台印刷机而已。如果要带动其他设备，那得造多大的汽转球才行？”　　“的确，我也觉得需要改进。”　　郎先生倒是赞同孙连城的想法，“这个汽转球最大的价值，就是打开了我们的思路，但我们不能生搬硬套，一定要做得和它一样。”　　“说得好！”　　孙连城和郎先生当真是知己，“记得蓝银风车吗？它的力量才是最科学的，蒸汽作用的原理其实和风一样，所以我才会说要以走马灯的构造将之改良。”　　“哦，原来如此！”　　乔银他们虽然慢上半拍，不过经这么一说却也想明白了，“您是说，做这么个大筒，里面放上蓝银风车，用蒸汽使它旋转？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当然要做出来，肯定要花点功夫。”　　孙连城搓了搓手，“好在现在过完了年，也玩够了！接下来我就好好闭关，钻研一下这个蓝银蒸汽风车，争取早日把它造出来！”　　“那孙长老岂不是又要多个专利了？”　　乔银笑了笑，“造出来后，一定要先给我用啊？我家的纺纱场可是一直盼着这东西呢。”　　“哈哈，没问题！”　　孙连城一口答应。　　“那小银你，又有什么打算？”　　宁远则是问道，“司马老贼如今著成了‘资治通览’，可谓是如日中天！你如果不把他的歪理学说辩论下去，新政的发展总归有这道迈不过去的坎。”　　卢源也说道：“是啊，这里是蓝银岛，天高皇帝远！如果回到大肃，大半的国民依然无法放开自己的思想，教育想要推广依然限于东南一隅。”　　“他的歪理，我们自然要辩论！”　　乔银正色道，“而且我们要批判的并不是司马匡！不然就是把他批倒，批臭，中原还会出现无数个司马匡，司徒匡，司空匡！他们是束缚东土亿兆生灵的根源。”　　乔银有一种预感，这将是一场颠覆性的变革，他要埋葬的绝不是某个具体的人。　　……　　“人类社会自诞生之日起，就存在于区别万物生灵的社会行为。这种行为就是经济活动。”　　在自己的房间里，乔银的桌案上放着许多书籍。有从西方带回的哲学著作，人文经济的书籍，还有从大蛇王那里带回的人类演化巨著“血继限界”。　　这部书被他翻译成了《天演论》。　　另外还有一本司马匡所著的《资治通鉴》。要与司马匡进行学术上的辩论，自然要研读他的书籍，理解他的思想到底错在什么地方。　　桌上还有许多书稿，这是乔银一路航海途中慢慢整理记录下的心得。如今正在分类整理，慢慢形成一套自己的理论著作，就像当初研修庶民蒙学一样。　　正如乔银定论的那样，他所论述的既不是帝王将相，也不是才子佳人。大蛇王的血统论虽然也给了他不小的启发，但乔银并没有被绕进去。　　“大蛇王的理论成就很高，不过他把血统当成一切的标竿，这肯定是不对的。如果人的一切行为是为了利己，血统的继承就是次要的；如果人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血继，那么利己行为就出现了悖论。”　　“人类社会的行为区别于动物，根本还是在于经济！小尤它们这样的虎鲸部落，本身的智慧并不低于人了，但虎鲸并没有经济行为，所以它们依然是动物，它们并不能像人类一样处理血缘关系之外的行为。”　　“为什么一谈经济，中原人就耻于形色呢？好像正人君子说钱的事，就是道德堕落的象征。其实我们早上去路边吃早饭，年节给自己买新衣服，这本身就是经济活动，它存在于生活的方方面面。”　　“经济和政治是一体的，经济是政治的根基，这两个词汇本身是中性的，不带任何褒贬。只是古代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为了沽名钓誉，曲解了这其中的道理，所以才给中原世代的人民套上了思想上的锁链。”　　“政治不应该是人的锁链，而是经济的锁链。因为经济让人完成了产业分工，才促进了人类社会的进步，但也因为经济将人的价值具象化，所以才会激发人的贪婪。政治来源于经济，政治也控制着经济。”　　“所以经济的出现，是天然的，由人与人自发形成的；政治的出现是在经济基础之上，人为促成的。所以经济的发展必然自由，政治的发展则要严谨；经济交付市场，政策则要交给制度。”　　乔银慢慢整理着各种文稿，同时也整理着自己的思路。最后终于列出目录，阐述经济发展为社会之根本的理论，分为上下两册：上册是宏观理论，叫做《政府主导》，下册是微观理论，叫做《市场调节》。　　一篇论文必然要有宏观叙事，不然无法解释当前的社会生态。但论文必须有微观层面，真正关切到普通人的生活，不然就是空中楼阁。　　而且乔银并没有用儒家所推崇的文言文，而是用白话著作，他要让大家都能看懂看明白，不作故弄玄虚的勾当。甚至举的例子都尽量选择朴实。　　“……张三是一个种地的农民，李四是一个打鱼的渔民。张三种了五亩地，除了自己吃饱饭，还多出了五石粮食，正好李四也多打了五筐鱼，于是张三用粮食换了李四的鱼。从今往后，张三一心一意种地，李四一心一意打鱼，时间和精力都投入自己的事业，三年后张三种了十亩地，多盈余了十石粮食，李四多洒了一张网，多出了十筐鱼。他们的收获翻倍，整个社会的财富增加了……”　　“……”　　“……农业是指包括粮食种植，畜牧，渔业，林业，经济作物种植等各方面的生产，归纳为第一产业。工业是指从手工业到手工工场，再到大机器生产的产业，主要分为生产生产资料的产业，称为重工业，以及生产生活资料的产业，称为轻工业。工业是经济活动中的第二产业。而负责连接各产业活动之间，不直接参与生产的，如运输，邮政，金融，则被划分为第三产业。我们称之为服务业……”　　“……”　　乔银的论述由浅入深，将各个国家的文献，资料，著作慢慢融汇到一起，并结合这些年发展新政的经验感受，直到汽转球带动机器旋转的那一刻，终于踏入了门径。　　写到文思如涌之时，他甚至直接观想出了五大魔神，让它们和自己一起奋笔疾书。　　和神魂念头不一样。乔银以前分化出千万枚念头，但只能用来做重复抄写，而魔神则是有血有肉，甚至有无法无念境界的存在。它们能帮助乔银战斗，自然也能帮他撰写文案，甚至帮他思考钻研。　　一篇篇的书稿飞快的从乔银的手中诞生，然后就是数万念头帮忙誊写抄录，之后又回到他手中重新研修删改。　　乔银甚至忘了自己是在和司马匡辩论。因为在研修学术的过程中，他的思想也在飞快的更替，前进，渐渐也不屑于去辩论什么东西了。　　“逻辑分为两种，辩论逻辑和形式逻辑，形式逻辑是不需要辩论的。它就是存在于世界的运行规律，道法自然。” 第三百四十三章 走向现代（二） 开年之后，蓝银岛再次进入了湿季。　　信风带来的降水滋润着田地和牧场，给予了定居在此地人们的富足生活。　　随着教育普及，普通人也开始读书习武，需要的口粮与日俱增。原本三五石粮食就能养活人一年，现在可能十石都不嫌够。　　好在粮食的增产跟上了社会发展需求，经济作物和畜牧业的繁荣更是增加了副食供应。人的知识增加了，体力强健了，反过来又促进了生产力的提高，如此相辅相成，走上了步步繁荣的正轨。　　如今，一个普通农民都有武士，甚至武师的修为，他能耕种的土地能够达到五至十垧。如果是在生产队工作，平均每个人能操持数顷的农田。　　一个农民生产出来的粮食不光能让全家吃饱，其生产盈余足够再养活数十，上百的非农业人口。这些盈余转化为收入，让农民们都过上了小康生活。　　因此蓝银岛的城市人口才会如此集中，从事非农业生产的人越来越多了。社会生产的门类越来越繁复，各门类的技术也越来越深入，隔行如隔山开始成为常态。　　这还仅仅是第一代人。　　开始长大的第二代人，已经完全不同于传统的大肃人了。这些孩子们从小在学堂长大，所谓的识文断字，孔武有力，对他们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乔银偶尔出来散步，便看见已经长成大姑娘的林红玉，她的修为已经是先天巅峰。这是普通百姓的小孩，没有任何奇遇，没有任何机缘成长出来的。　　和她一同长大的孩子们，绝大多数也都踏入了先天境界。他们将在衙门的安排下服兵役，参加社会实践，最后走上工作岗位，成为社会的中坚力量。　　也就是说，蓝银岛现在的兵源全部都是先天高手，成千上万！听起来似乎不可思议，但这就是事实，而且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哗啦！……　　海滩边，一头虎鲸跳出海面，和放学的孩子们玩耍。正是小尤。　　“不错不错！小尤姑娘的‘鱼龙九变’又有进步了。”　　海滩上还站着一名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正是卢源；他竟然将自己“鱼龙九变”的功夫传授给了小尤，而小尤竟然也能学会，简直不可思议。　　“这世道变了。”　　看到这样的景象，宁远都忍不住直咂舌。　　卢源则是说道：“虎鲸和我们人类一样，也是用肺呼吸，自然也能学人的吐纳功夫了！我的鱼龙九变倒是适合它们，这也算是给它们的回报吧。”　　卢源倒没有瞎说。他现在也是巅峰武圣的境界，修炼出的鱼龙九变融汇自然意境，只要领悟都能修炼。尤其是虎鲸这种豚类，修炼起来更是方便。　　“哈哈，我现在筋肉有力，已经踏入武生境界了！等我修炼成武圣，再渡过雷劫，一定去找那个大蛇王算账！哼，它是妖仙，我也能当妖仙！”　　小尤倒没忘记被大蛇王欺负的事，修炼起来很是用功，大有成为一代妖王的架势。　　不单是它，就是它的族人也都开始修炼武功。这支虎鲸部落势必不同于普通动物了。　　直到雨季结束，乔银的著作终于初成。孙连城也结束闭关，将汽转球完成了改造。　　……　　“哦，这就是新的汽转……叫什么来着？”　　随着雨季结束，信风重新开始微弱，各加工场都在抢工。乔银他们也来到一所食品加工场。　　孙连城介绍道：“既然船上的那个叫风车，这个就叫蒸汽轮吧？反正叫什么无所谓，主要是它当真能用，结构也不复杂，你们看？”　　乔银看这架机器时，见它底座依然是一口烧水用的大锅，不过把汽转球拿掉了，只保留了通汽用的管道；管道上有一个筒仓，里面架设着风车轮。　　只见孙连城在底座架上柴，将水烧开，很快就听见里面的风车轮呜呜的转动起来；机器外面更是加上了许多仪表，用来测量汽压和温度，转速等数据。　　而汽轮转动之后，很快就将传动装置带起，进而将旁边的抛光机轰隆隆的开始发动。　　如今的抛光机就是曾经的舂米机，不过经过多番改良，已经更加方便实用。打好的糙米从一边倾泻进入仓道，从另一边出来就成了白花花的大米。　　这样抛光出来的大米，成色好，品 相完整，碎米极少，代表着食品加工业的更高成就。　　不过今天的主角却不是抛光机，而是取代风车开动它的蒸汽轮机！没有再看风力与河流的脸色，完全能够被人为支配的动力，终于诞生了。　　“怎么样，效果还不错吧？”　　孙连城看着机器转动平稳，自己也非常之满意。　　这台机器并不大，和那个古董地球仪差不多，但动力却比之前仿制的巨大汽转球还要强上十倍！而它需要的燃料却并不多，几担柴或煤就足够了。　　它的设计也保留了合理的构造，蒸汽是从进汽管到出汽管回到锅里，能重复利用的。为了输通顺利，孙连城还用电磁锅作为外置冷凝器，加速了蒸汽循环。　　“它里面的汽轮，只是按照风车的形态打造的，还没有真正镌刻法阵！毕竟小珍这丫头不在这里。等回了大肃，让她用蓝陀金木打造汽轮，然后配上法阵，再由小乔祭炼完整，它的动力能再提升百倍。”　　“真的吗？那简直……”　　听着孙连城慷慨激昂的说辞，又看着面前轰然作响的机器，乔银感觉心头一阵火热！他在撰写经济论文的时候，心里多少还差了点底气，所以行文较有保留。　　而照这样看来，自己对生产力的预期还是太低了。如果汽轮机真的研发成功并投入生产，整个社会的生产绝对是飞跃性的，甚至超出乔银的论述。　　“既然如此，我们还等什么？”　　宁远搓了搓手，“所谓好事快办！湿季结束，信风也要离开了，我们马上启程回大肃，把它真正完善起来！泯南各地的产业，可是饥渴得厉害。”　　“是啊……”　　大家听了，都有同样的感觉。　　随着洋务发展，泯南的产业和经济已经走到了一个临界点，所有的工场都在翘首以盼，需要解决动力的来源。从水力到风车，不断的完善，只差临门一脚。　　可以说，蒸汽轮的出现是必然。即便没有乔银带回的汽转球，大肃人也会制造出类似的机器；正如几千年前西方先贤制造出汽转球，却没有人发现它的用途。　　奇迹，只能在需要它的土壤中诞生。　　……　　一天后，乔银他们准备停当，回到了港口。　　港口边，小庙的香火越来越旺盛，凝聚在天空中的云朵也越来越浓艳。或许再过不久，阴阳二气龙就能凝聚成形，开始调节当地的气候。　　海港的栈桥边，停泊着十来艘大舰。其中有三艘铁甲舰正是返航舰队，由宁远率领的瑚州营。　　和当地的官员和乡亲们道别后，各部军将井然有序的走过栈桥，进入了军舰之中。乔银也带着杨树他们，还有百名海员一同上了瑚州号。　　经过几个月的休养，这些海员也弥补了气血上的亏损，全部修炼到了先天境界。老温和老潘更是突破到了宗师之境，成为了洋务衙门的中坚力量。　　而杨树，更是修炼到了一个临界点，似乎要凝炼武道拳意，突破初级武圣这个屏障。　　环球航行，对每一个人都是巨大的洗礼。这样的成长只是一个开始，乔银知道这一百多人还能有进步的余地，只是现在还没能展示出来而已。　　“真是好气象啊！”　　宁远看见团聚的海员们，非常之欣慰。之后再次喊出了那熟悉的口令：“起航！”　　“起——！——航——！……”　　随着一声传令，三艘大舰很快立起蓝银风车，扬帆起航，向着北方的大肃飞速而去。　　乔银也重新站在了舰艏之上，欣赏着壮丽的海景。　　“小——银——！”　　海面上，一只只虎鲸跟着舰队游动着，跳跃着；那头最有力的虎鲸竟然从海中跳出数丈高，口中传出了小女孩的声音，正是小尤。　　“小银，你什么时候再回来和我们玩啊？”　　“小尤！”　　乔银也在甲板上向它们挥着手，“很快，我们每年都会过来！到时候还得请你们帮忙航海！”　　“好的！你一定要来啊？”　　小尤狠狠的答应了一句，才和族人们慢慢停了下来，目送着乔银他们的舰队一路北去。　　如今大肃的舰队航行之快，日行千里。只一个白天过去，就已经远远看不见蓝银岛了。　　当然，乔银的末 法之眼依然能看到岛上清晰的事物。　　相似的情景，让他突然有些恍惚。就像当时返航寻找蓝银岛的时候那样，一时竟不知道自己是要过来，还是要离去？如果是离去，那么返航大肃又是回归。　　“彼岸。”　　大舰抛锚休整，一切如故。　　乔银站在舰艏，回味着这一刹那的恍惚，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印象，那就是“彼岸”。　　人们四处奔波，忍受疾苦，所求的就是为了超脱，寻找彼岸，到达梦想中的天堂。但如今却证实彼岸是不存在的，他们航行世界一圈，终点却又回到了起点。　　不过，乔银却没有任何沮丧，反而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哪里是彼岸？原来彼岸就在我们脚下！把自己的家园建设成为天堂，这就是到达了彼岸。” 第三百四十四章 走向现代（三） “宁大哥，咱们的军舰气蕴充沛，似乎有了五霞丹云的意境了？”　　舰队乘着信风一路向北，直到三天之后，乔银也望不见蓝银岛的踪影了。四面八方只剩下了空阔的海洋，让人悸动的心重新沉静下来。　　到了这时，乔银也注意到了瑚州号现在的不同。他外出两年，增长了见闻，大肃何尝没有进步？发展变化之快，每每让人应接不暇。　　“我正准备慢慢向你介绍呢。”　　宁远笑了笑，带着乔银在甲板上散步。每走到一处，就向他介绍着船上设置的机关；最后，宁远拉开衣领，露出了一枚巴掌大小的血花纹护心镜。　　“在祁大人他们的钻研之下，五霞丹云阵终于落成了！这种丹阵主打防御，一个先天武圣带领数百武师就能够将之催动，以后咱们的舰队再也不畏惧火炮了。”　　“居然真的完成了？”　　乔银看着这枚样式古朴，内含着许多玄奥法阵的护心镜，心中大为震撼。能钻研出这样的阵法，祁云伟他们的修为必然又是水涨船高。　　说着，宁远开始用拳意催动胸口的护心镜。　　嗡嗡嗡……　　一时间，乔银便感觉大舰四角的另外四枚护心镜与之交相辉映，大舰上军士们的气血也与之交融；随着宁远胸口的护心镜消失，五镜融合，一片巨大的五彩光罩便笼住了整艘大舰！　　“好厉害，这就是五霞丹云阵！”　　乔银看着这片光罩，不由得一阵惊喜！　　散发着五彩霞光的光罩，如同一片穹顶般将军舰罩在其中，严严实实。但凡见识过五霞丹云剑的人，就能知道这片光罩有多么坚固。　　不过乔银很快又发现一个问题：“一定要先天武圣才能催动？那就是说，我们今后的舰长至少要达到先天武圣修为了？”　　“没办法，时代在进步嘛。”　　宁远收回拳意，将护心镜收入怀中，五霞丹云阵也随之消散。　　他说道：“好在如今教育普及，年轻人成长越来越快了！相信再过一代人，洋务衙门的舰长也是勉强能凑出来的。”　　“那也是。”　　乔银想到了杨树，还有洋务衙门的那些老将们。如今可不是武圣稀缺的年代了。　　“对了，既然阵法都能钻研出来，那五霞丹云剑应该仿制出来不少了吧？”　　“哈哈，这个当然！”　　宁远拍了拍自己的腰际，之后撩起袍摆，露出一截一尺多长的剑囊：“实不相瞒，另外两艘大舰上的正副舰长，都是武圣！”　　“好哇，你们居然隐藏实力？”　　乔银望了一眼隔壁的“雷霆号”，知舰正是方皓。如今的方皓也是武圣了。　　瑚州营居然就有五位武圣，可以凝聚五霞丹云剑！如果突发战事，只要对方没有人仙，那简直是天降奇兵，难怪气势如此轩昂。　　宁远只笑道：“并非刻意隐藏，低调，低调。”　　“好说，好说。”　　乔银看在眼中，自然也是极其欣慰。大肃越来越强大，这绝对是令人振奋的事情。　　二人一路谈天说地，时间不觉就过得飞快。　　很快到了日落西海，舰队又行出千里路程。再次落锚休整，炼水做饭，其乐融融。　　乔银也跟着宁远和郎先生他们，再次进入了朽木树妖，见这里同样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空荡的小千世界，如今已经是街市纵横，房屋林立。如果事先不知道，还以为这里是哪座州府。　　唯一异常的是，如今这座州府里几乎空荡无人。因为被迁徙的流民已经全部安置到蓝银岛上了。　　“如今这座小千世界慢慢整改，一次性可以输送十万人了。返航运送的物资，木料，也足够大肃用上三年五载，这才算真正发挥出它的价值。”　　宁远向乔银介绍着朽木树妖现在的状况。单从经济效益上说，的确比乔银的造化葫芦利用得更合理。　　“对了，这两年有没有诞生新的小千世界？”　　朽木树妖的价值，也让乔银产生了更多期待。　　他如今又发现了一座新大陆，自然需要迁徙更多的流民前去开发。但新大陆实在过于遥远，只凭一个朽木树妖，已经不能满足当前的形势了。　　“你以为小千世界是地里的白菜啊？”　　听到他的寻问，郎先生不由得一阵苦笑，“这些年，我一直在用金石台淬炼蓝陀金木，可惜没有任何成果！上次诞生的那两方小千世界，已经是难得的奇遇了。”　　“唉，这实在是太遗憾了。”　　乔银也知道，想要大量制造小千世界肯定不现实。而且以人为的手段，制造出来的小千世界也并不大，对于输送流民并没有什么帮助。　　不过 ，小的小千世界也并非没有价值。乔银如果渡过六次雷劫，说不定就可以驱使小千世界穿梭虚空，真正做到物尽其用。“不知道我现在，能不能渡过六次雷劫？”　　乔银现在的修为又有巨大的积累，不过对于渡过六次雷劫尚没有万全的把握。　　嗞啦！嗞啦！嗞啦！……　　大家边走边聊，不觉已来到食堂的空地前。　　闻到香味，乔银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胖大叔正在巨大的灶台前炒着饭；这座灶台足有一间小屋子那么大，炒饭用的锅根本就是一个大澡盆。　　“哈哈，范师傅？”　　这位胖大叔，赫然就是洋务衙门的大厨范师傅了。他如今也修炼到了先天巅峰的境界，真正的百人敌，炒饭的水准自然也称得上“百人炒”。　　旁边其他的厨子们，也都是先天境界的高手，个个大灶大锅，一次就能炒上几十份的热饭热菜。生产力的提升，当真涉及到生活的方方面面。　　“哦，小乔来吃饭啦？”　　范师傅依然是那样乐呵呵的。掌着大勺，将炒好的海鲜饭舀进硕大的搪瓷碗中：“下一过？好！”　　“回家的感觉，真好。”　　捧起脸盆一样大的搪瓷碗，乔银感觉心中一阵阵温馨。　　……　　舰队继续向北航行，不觉已过月余。终于在这天午后，回到了一片草木葱郁的海岛。　　“擎海群岛到了！”　　随着海员们一阵阵欢呼，舰队靠港之后，宁远很快安排大家上岛放风。　　远洋的海员，最渴望的就是沾一沾地气。哪怕现在航海条件越来越好，甚至有朽木树妖这样的神器，但大地的气息是任何宝物都取代不了的。　　这一点，如今的乔银更是深有体会。　　曾经他以为“沾地气”只是一种心灵寄托，但自从领悟到了“地极”二窍之后，才知道这是真实存在的。普通人哪怕没有开发出穴窍，也不能脱离大地的滋养。　　因此一上岛，乔银的脚接触到坚实的地面，就再次感受到了那种久违的亲切。　　“土地，这就是土地！”　　如今的擎海群岛，土地已经完全存活，成为了真正的岛屿。乔银通过脚底的穴窍能深刻的体会到，感觉着星辰之力连绵不断的补充进自己的身体。　　这种感觉，让人无比陶醉。　　因此他并没有急于去驿站休息，而是沿着海滩，在夕阳下慢慢散着步子。　　宁远他们也陪同在一起，欣赏着擎海群岛的风景。　　当下的擎海群岛，植被更加茂盛，经济也开始繁荣。椰树已经开始结果，就连橡胶树也真正长大成材，各种甘蔗，水果更是年年丰收。　　这里更是血珊瑚的养殖基地，为大肃输送着最为顶尖的宝物源料。　　这让擎海群岛有了两府五县的规模，人口超过二十万。如果现在说它十年前还是一片荒礁，恐怕不会有人相信。　　就连乔银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　　尤其是这里的土地，并非天生地养，而是洋务衙门的术士以人为之力，一点一滴祭炼出来的！这种血肉相连的亲切感，更加让人动容。　　乔银脚下的地极二窍，能清晰的感受到这种意境。　　突然间，他的脚步停在了一处滩涂之上！似乎这个地方，正是当初第一次上岛，第一次用砂土填充荒芜礁石的位置，也是远航的起始之点。　　那个时候，乔银法力微弱，但也和大家上岛休整，谈笑风生。　　如今，他已经环游世界归来，重新踏上这块立足点，身边老友云集。　　这一瞬间，似乎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情感触动着心灵！巨量的星辰之力从脚底穴窍涌入身体，使得乔银气血膨胀，再次化为笔直的精气狼烟直冲云霄！　　乔银的身边，也在渐暗的晚霞之中融合出了五道身影。正是与他血肉相连的五大魔神。　　五大魔神随着乔银一起，慢慢伸展开四肢；又是那熟悉的庶民体操，改变了大肃无数普通人宿命，却并不耀眼的平凡教材。　　但是今天的五大魔神，却和以前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因为乔银成就武圣，五大魔神也只会随着他的肉身成长而变化，无法真正踏入修神之道；观想出来的魔神是没有穴窍的。　　而现在的五大魔神，却和乔银一样足踏大地，如藕如丝，与大千世界这颗星辰有了生命上的交融！　　正因为地极二窍是他自行领悟，所以观想出来的魔神也拥有地极二窍！这让它们也能一同吸纳星辰之力，全部都供养给了乔银的本身。　　“真没想到，这五大魔神也能凝聚出穴窍？”　　这样的突破，猛然惊醒了乔银，瞬间让他惊喜无边！神魔散去之后，他能清晰的感受 到数倍的星辰之力已经融入到了自己的肉身，修为再次增加。而肉身修为的提升，又通过脑神一窍滋养着神魂，让他的道术再次得到了进益。　　“好，果然真是一法通，万法通！如此积累下去，渡过六次雷劫就不再遥远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走向现代（四） 舰队在擎海群岛休整数日，于立夏再次起航北归。此时季风刚刚兴盛，舰队一路顺风顺水，万里海域早就在一次次的航行中被娴熟驾驭。　　终于在夏至前后，瑚州营再次回到了故乡大肃。　　舰队路过瑚州岛，这里比两年前又兴旺了许多。随着瑚州正式立省，周近上任巡抚，岛上常驻人口已超过五百万；瑚中府的人口将近百万。　　经过十年开垦经营，瑚州基本上已完成了开发。如今的宝岛早已不需要内陆的济，而且各式产业发达，开始反哺内地经济，呈现出一片繁荣。　　舰队穿过瑚州海峡，重新回到了源州港口。　　两年不见，源州的变化倒不如海外那样大。毕竟作为先发地区，当地的建设已经从外在开始转向内在，蕴酿着一种颠覆整个社会的变革。　　“了不起啊，小乔！你居然完成了环球之旅，改变了世界的认知！你是我们洋务衙门的骄傲，是大肃的骄傲，更是整个东方文明的骄傲。”　　栈桥之上，祁云伟一看见乔银，就忍不住称赞！最先证明世界的是中原人，这是最大的荣耀。　　乔银则是说道：“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到的，是整个国家的发展将我推到了浪尖之上！这份荣誉属于每一个大肃人，乔某岂贪天之功？”　　“哈哈哈哈，说得好！”　　祁云伟拍了拍他的胳膊，之后向宁远他们也点了下头。　　乔银则望了周围一眼，问道：“大人，小怜她们呢？我这次回来，有重要的东西让大家一起钻研。”　　“是啊，先把事情安排下来再庆祝不迟。”郎先生也说了一句。　　祁云伟当即会意，说道：“内子她们正在安排课程，如此我们先去瞻民堂！”　　“好。”　　乔银他们也不耽误，很快随祁云伟一同下了栈桥，纷纷骑马向着州府而回。　　原本远洋归来，大家首先要为英雄接风洗尘。不过现在航海条件太好，不用着急享受什么，反倒是迫不及待的想找到丘小珍和祁小怜。　　源州这座大州府，当真是一日比一日繁荣。城中四处都是高楼林立，人喧车嚷，其密集的生活让乔银一时间居然不太适应，有点头晕脑胀。　　超过三百万人口的巨大城市，放眼当今世界都是独一无二的。　　乔银他们一路来到马尾湾。这里是祁云伟的老家，如今也和太平庄一样被划入州府，传授道术的学堂也正式坐落于此。　　道术学堂现在有了大批生员，从一开始只接纳残疾人，到后来慢慢有其他学堂转学到此的学生，最后就堂而皇之的招收道术弟子培养了。　　毕竟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有的人适合习武，有的人适合修道。在武道学堂里不得志的学生，可能转学到了道术学堂，就打开了一片新天地。　　放眼望去，学堂的操场上到处都是打坐修炼的学员。初学的正在领悟定神出壳，若有小成的开始尝试神魂外游，一步一步成为有用之材。　　而道术学堂的教材，正是以祁小怜研修出的成果为蓝本，属于五行道的道术。　　路过一片江滩，乔银就看见学员们盘膝落坐，借用蓝陀金戒和磁铁粒炼化净水。他们用的不是金蟾法印，而是五行道的玄龟法印，但效果是一样的　　另一座火炉边，学员们则是借用法宝控火，淬炼金铁。这同样是新兴产业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这五行道术，当真能点石成金！炼钢厂每年出产的伴生银越来越多，现在基本上不用发愁白银的储量了，一年可以新增上千万两。”　　祁云伟边走，边向乔银介绍着学堂的成就。　　“真是神乎其技。”　　乔银当真没有想过，伴生银居然会解决货币问题。用点石成金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　　而在一片盐碱砂地上，这里的学员则是在用法宝淬炼砂子，用熔岩般的法力将它们烧成火山灰，由此成为可供利用的土壤。　　这是乔银最为熟知的五行道术，擎海群岛就是由祁小怜生生淬炼出来的。　　学员们普遍境界低微，哪怕借助法宝，一次也只能炼化出一桶半桶的灰壤。不过他们的价值却是无可比拟的，也是西方炼金术士望尘莫及的存在。　　“祁大人，这次我们需要和西方交换产业，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帮忙淬炼一座海岛！小怜不方便远洋，我想不如派些有所小成的学员也是可以的。”　　乔银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祁云伟说道：“你考虑得不错！事情要办，又不能太张扬，这样安排正好。”　　一行人一路商量，终于穿过操场走进了学堂塔楼。　　塔楼内读书朗朗，秩序井然。虽然是传授道术的学堂，但如今的教学方式早已不同于传统门派，而是和改良后的洋务学堂一样。　　整座学堂有生员三千人左右，其中初品班两千余人，中品班六百来人，上品班一百六十三人。　　所谓初品，是还在学习定神出窍的学员。中品则是能出窍外游者，上品是指修成阴神。　　道术修炼实在过于艰难。一百六十三名阴神修士，听起来似乎不多，但放在哪个门派都是相当震撼的，而且这座学堂才成立了几年而已。　　当然，也有道术天才学成毕业的。学员修炼到分神化念的境界即可出师，他们可以留校任教，也可以去衙门里当职，前途一片光明。　　这也是乔银最初的安排。　　毕竟修炼到这个境界，学堂也教不了什么。要么堪破生死屏障成为鬼仙，要么再难寸进，乔银作为过来人，知道怎样才能培养出更多的人才。　　“不知道，洋务学堂能不能再培养几位鬼仙呢？”　　看着学堂兴旺的气象，乔银心中一阵阵期待。　　如此一直来到塔楼的顶层，祁云伟上前推开了一间小衙门的门，带大家进入小厅之中。　　乔银便看见，小厅的地上摆放着五张蒲团，正对于五行的方位；每张蒲团上各坐着一名女子，正是祁夫人，小宁，丘小珍，胡三娘，还有祁小怜。　　她们五人还是像之前那样，一人控制着一枚五行丹煞，不过其法力境界已不可同日而语；这五枚丹煞在她们的观想之下，竟然渐渐融合成五具魔神。　　这五具魔神，分别身着黑，白，灰，青，间五色道服，正是六道轮回经中的五大魔神。只不过她们合炼一经，融合出的魔神都是她们自己的模样。　　“了不起，竟然将六道轮回和五行道的道术兼修一体，走出了自己的新路。”　　乔银看在眼中，心下也暗暗赞叹。　　唰……　　少时，五俱魔神渐渐消散，重新化为丹煞纳入她们各自的口中。　　祁夫人睁开眼睛，看见乔银，很快站了起来：“抱歉！我们参悟功法正在有灵感，所以没及时迎接。”　　“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见外了。”　　乔银笑道，“我之所以着急赶来，是因为发现了一个宝贝，想给大家分享一下。”　　说着，他一挥手，清光中落出了一架半人高的大筒。正是孙连城打造出来的蒸汽轮机。　　“这是什么？”　　小宁她们也都站起，好奇的围了过来。　　孙连城便向大家介绍了一下它的来历，还有用途。这一下，所有人都被震撼到了，祁云伟也终于明白乔银他们火急火燎的赶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竟然……有这种宝物？”　　丘小珍抚摩了一下蒸汽轮机，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说它是宝物吧，但它本身并不携带任何法力，但说不是宝物，它却颠覆了所有修士的认知。　　祁小怜也欣喜的观察着这台神奇的机器。少时，她眉心之间闪烁出一枚竖眼，深入到机器内部了解它的构造，似乎已经开始为镌刻法阵做准备了。　　乔银也被她现在的成就又震撼了一把。　　“了不起，小怜修炼的居然是毁灭明王？她天生失明，如今竟然开了天眼，这‘末法之眼’比我都要深邃，简直不可思议！”　　小宁笑道：“这两年我们跟随夫人一同修炼，可是获益良多呢！我们争取能够再渡一重雷劫。”　　“一定可以的。”　　乔银知道她们融合出如此玄妙的道法，修为必然又精进了许多。特别是小宁，要想修炼六道轮回，大悲还魂经必然是功不可没。　　“小珍，怎么样？”　　旁边，郎先生则关切的询问自己的爱徒。　　丘小珍自然没让大家失望：“师父放心，它的原理并不复杂！我一定能参悟出最适合它的法阵。”　　“好！”　　乔银喘了口气，终于从造化葫芦里又取出了一件宝贝。　　“郎先生，这是我从西天带回的圣婴丹！如今回到老巢，终于可以放心拿出来了，您将它带到医疗合作社中，给大家一同参悟，争取早日仿制出来。”　　“什么？”　　“圣婴丹！”　　这一回，乔银当真把大家吓到了。　　“圣婴丹，真的是圣婴丹？”　　祁云伟看着这枚透着清香的血色丹药，半天回不过神，“难道和元婴丹一样，而且是让生下来的婴孩天生就是武圣的丹药？让普通人和大戎的颜郡王一样？”　　“不错！我一路上参悟过它的药性，的确不会有差。”　　乔银保证道，“而且我已经得到了阴阳道的道统！只要仿制成功，我就有相当的把握凝聚出天机至阳丹，让祁大人一举突破桎梏，成就人仙！”　　乔银的话，让祁云伟完全呆住了。　　的确，祁云伟的修为已经到了武圣的极限，但想踏入人仙却是无比渺茫。他这一生为命运所弄，纵然现在有所补偿，但终究是十全九美。　　乔银则不希望留下任何遗憾。　　英雄就该有英雄的待遇！即便是天意弄人，乔银也要把天意夺走的气运再夺回来。 第三百四十六章 走向现代（五） 乔银回归不久，环游世界的消息就轰动了整个泯南。所有的报纸媒体都争相报导，人们也高谈阔论，品评着这个颠覆认知的新闻。　　如此巨大的影响力，也让乔银出版的两部著作再次引发了轰动。　　不过，引发轰动的是大蛇王的《天演论》译本。乔银所著的《社会经济学》没多少人看。　　当然这是正常现象。　　司马匡所著的《资治通览》其实也没几个人看。读这种书的依然限于社会上流的小圈子，他们也是思想碰撞最激烈的群体。　　时至年中，泯南的各级议会也如期开始筹备。议会制度就像人的掻扒反射，会自觉的纠正社会上发生的痛痒，各种法规也一直在渐进和完善。　　因此乔银作为泯南的最高领导者，本身并不过问具体事务。回到老家后，他每天大多在太平庄的故居休养生息，过着惬意的日子。　　特别是现在媒体发达，单就源州的报纸就囊括了省内省外，国内国外的各种信息。乔银每天只要看看报纸，就能知晓天下大事，简直不要太方便。　　加上现在讯息通畅，真有需要处理的意见，可以随时发个电讯，甚至直接打电话找人。祁云伟他们也会来到太平庄，和乔银商议政策的制定方向。　　所谓大事开小会，小事开大会。乔银自然用不着再去议会上发言，浪费口舌。　　日子一晃，不觉就到了夏末。　　这天上午，天气晴好。乔银起床后吃过早饭，边喝茶休息，边打开了桌上的一个小喇叭。　　“各位听众朋友们，早上好！今天是六月三十日，大暑，欢迎收听今天的每日读报……”　　自从扩音器被整改成功后，聪慧的大肃人不仅用它造出了电话，更将它的功能发展到了极致。如今不仅议会上发言用喇叭，各学校，单位也用它，最后终于发展成为一个专门的电讯台。　　电讯台每天都会有固定的节目，除了读报，还读小说，杂文，还有戏曲，民歌，评书，相声……人们的娱乐活动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更加丰富了。　　炎热的夏季，喝着冰爽的酸牛奶。磁叶窗向房间内输送着冷气，电讯台播放着诙谐有趣的故事；想联系哪位朋友，只用打一下“算盘”就能说话。　　这简直是神仙一样的生活。　　而且这样的生活，并非乔银这样身份的人才能享受，普通的源州市民稍微有点积蓄，也能用得起。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想象的。　　不过乔银享受了不久之后，很快就走出房门，来到了酷热的练武场中。　　只见他调息了一下身心，随后慢慢伸展起四肢，一如既往的开始修炼。　　乔银修炼武道，一直未曾间断。因为他深深知道现在的生活来之不易。　　作为新政的发起者，乔银必须追寻力量，压倒一切的力量。哪怕他本身并不是崇尚暴力的人。　　呼！呼！呼！……　　乔银修炼的，依然还是庶民体操，最后慢慢融合为诸天造化轮。他的气血在运动之中逐渐勃发，如同精气狼烟般直冲天际，与天空中的星辰遥相呼应。　　太平庄是圣地，更是乔银母亲留下的圣地。他的拳意在这里永远能感应到天地最精纯的力量。　　随着乔银气血翻滚，另外五道身影也一个一个的相继浮现，正是与他血肉相连的五大魔神。　　如今的五大魔神凝聚出了“地极”二窍，已经完全和肉身一样拥有了修炼的意境！乔银的拳意每舒展一个周天，脚下的星辰之力就会涌入身体一分。　　而五大魔神每修炼一个周天，它们同样吸纳着星辰之力。这相当于多修炼了五回。　　轰隆！　　就在这时，天空上却突然乌云密布！太阳被遮挡之后，白天几乎变成了傍晚。　　夏天的天气，就是这样反复无常。这是雷雨即将到来的先兆。　　乔银却已进入到了无法无念的境界，丝毫没有受到天气的影响。那五尊魔神也同样燃起了五道狼烟般的精血元气，映得天空一片彤红。　　……　　乔家大院外，杨树与何成正在院中闲聊，不想今天却来了许多客人：宁远，祁云伟，卢源，还有郎先生，孙长老，丘小珍，祁小怜也都来了。　　“乔大人呢？我们是来告诉她一个好消息：蒸汽轮机已经做成了，正准备在乔家的纺纱场试用！这种事情属于机密，所以特地请她过去一起观摩。”　　“居然这么快？”　　杨树作为乔银的亲随，自然不会怠慢客人，哪怕大家都已经熟得不能再熟。“各位大人！乔大人现在正在练功，我带诸位去练武场。”　　“哦，那就过去看看？”　　祁云伟他们也不见怪，一行人说笑着向练武场走去。　　轰隆！　　就在这时，天色陡变！仿佛一场暴雨即将来临，整个天空骤然暗了下来。　　“没事，找到小银再说。”　　宁远丝毫没有在意天气，和大家慢慢走到了练武场边，果然就看见正在练功的乔银。　　此时，天色已然无比阴暗，只有天空中那些五彩星辰依旧闪烁；众人见乔银的身影在练武场中尽情挥洒，竟是到了物我两忘的境地。　　于是大家也没有打扰，只在场边静静的等候着。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风也越来越大！乔银的身形几乎只剩下了闪烁的剪影。不过在猛然之间，他的身上勃发出如狼烟般的精血元气，直冲云霄。　　轰隆！……　　随着天空中响起一道炸雷，另外的五尊魔神也骤然勃发，又是五道鲜血一般的狼烟直冲而上！精气，在狂雷暴雨中丝毫没有波动。　　“怎么回事？”　　宁远他们逐渐为乔银的状态动容。因为乔银勃发出来的巨大气血在天空中经久不散，沉重而庄严，逐渐凝聚成了一个巨大的血轮。　　而五尊魔神的气血也环绕在血轮周边，同样凝聚成各种形态；从淡薄到浓郁，从模糊到清晰，如桨如帆，如桅如杆，如梦如幻。　　早在海外，乔银的拳意就有蜕变的迹象。只是那时的他肉身和心灵都欠圆满，所以几度没有成功。　　直到如今，回到了东土圣地，放松了全部身心，修为终于大成。所有的意志，信念，梦想，承诺，都在此刻得到了升华，完成了最后的蜕变。　　天空中，各种虚幻的拳意逐渐融合，竟然变得越来越明亮，好像太阳又要重新升起一般！这样的意境，只在当年宜亲王出关时才显现过。　　“难道，她！……”　　众人无比紧张的看着乔银，同时密切监视着周围的状况！因为他们知道乔银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如果错过这次机缘，那将悔恨终生。　　轰隆……　　终于，五大魔神瞬间消失；但它们凝聚出的拳意，却让乔银的境界到达了大圆满。　　天空中，所有的轮，舵，桨，帆，最后融合为了一座金光闪烁的船！一艘能承载万物，为天下苍生开拓星辰大海，永远驶向光明与希望的船。　　“既然大千世界没有彼岸，我愿为天下指航引路，开拓大海星辰！我愿作万物之舟船，背负所有沉重！我愿天下人人如龙，共享盛世繁华。”　　乔银终于睁开眼睛，望向自己升华之后的拳意。　　“造化之舟！”　　祁云伟他们远远的松了一口气，以不可思议，又万分惊喜的目光望着；甚至，他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情景。　　少时，天空中的乌云渐渐散去，这场雷雨竟然没有下来。随着太阳重现，天地很快恢复了明亮。　　大家这才走到练武场中，看着已经筋疲力尽，却终于冲破最后障碍的乔银。　　“小银，难道你？……”　　“是的，我修成了人仙。”　　乔银回过头，望了大家一眼，流露出欣慰的笑容：“只可惜我身为鬼仙，肉身气血亏输，暂时无法突破。我现在已经是半步人仙了。”　　说着，天空中的那艘大船逐渐消散，所有的拳意都回归到了乔银的肉身。而大家的心情却难以平复，只剩下激动的呼吸声。　　能看到一位人仙的蜕变，没有人不会为之激动。　　“恭喜你，小银！”　　祁云伟上前一步，拍了一下乔银的肩膀。对于乔银的突破，他没有丝毫的嫉妒，包括宁远和卢源，都只会由衷的感到欣慰，甚至从乔银身上获得了更大的信心。　　谁说血统决定一切？　　乔银法武双修，都能修炼到人仙！这证明世间所有人都能踏入修神之道。　　“啊！”　　一边的何成，在突然之间掉落了拐杖，摔倒在地！而他的神魂在剧烈的波动中骤然凝炼，竟然就这样突破，到达了鬼仙的境界！　　另一边的杨树，同样被乔银的气势震撼得气血浮动，诸天造化轮的拳意有了褪变的迹象。　　乔银突破了人仙，他的诸天造化轮已然成为了人仙的功法！和三足金乌诀，仙猿大圣拳一样，是能够修行到先天武圣的宝典。　　杨树在一边观摩，亲眼见证了乔银的突破，他的武道更进一步已经成了必然。　　“小银，真有你的！”　　宁远也由衷的对乔银感到敬佩，“如果再凝聚出天元神丹，你就是真正的人仙了。”　　“是啊！不过想参悟阴阳道统，得先渡过六次雷劫才行。”乔银长吁口气，显得很是期待。　　“好在我一路修行积累，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现在又突破了人仙，底蕴更加充足了！想来渡过六次雷劫，有了足够的希望。”　　六次雷劫意味着什么，乔银的心里再清楚不过。　　造物主，是人类修士无法企及的境界；六次雷劫代表着力量的极限。　　乔银将彻底与那个只讲道理，没有力量的废太子道别！斩尽过往，走向现在。 第三百四十七章 走向现代（六） 江口府，乔家纺纱场。　　乔银打量着面前的机器，见它和孙连城之前做的那个蒸汽轮机差不太多，不过工艺构造明显更精致。用末法之眼，他看到机器内部的叶轮，果然是蓝陀金木所造的叶片；叶片内部甚至还镌刻了法阵。　　“居然这么快就做好了？”　　这让乔银忍不住感慨丘小珍的水平。才一个多月，她就完成了蒸汽轮机的研修。　　丘小珍说道：“创造一个事物才是最困难的，我不过是尽己所能将它完善了而已。而且源州现在产业齐全，我要什么就能有什么，这都是沾了新政的光。”　　“哈哈，小珍你就别谦虚了。”　　郎先生现在是一百个得意，迫不及待的上前点燃了锅炉下面的煤。　　少时，锅炉里的水烧开了，冒出的水蒸汽开始聚集，最后顺着气管冲入了叶轮仓；强劲的气流冲击得叶轮飞快的转动起来，就好像海风吹动蓝银风车一样。　　轰轰轰……　　随着蒸汽轮机开始转动，它连接的传动机也带动齿轮和皮带飞速旋转！旁边的孙连城走到一台纺纱机前，合上开关，连接到了传动机上。　　嗡嗡嗡……　　这台纺纱机，随之开始了工作！没有依靠水流和风力，再也不用看天地的脸色，纱锭就这样开动，而且速度飞快又平稳，看得乔银喜笑颜开。　　而且孙连城一路绕着纱场车间走了一圈，将纺纱机一台一台的打开；这些机器也一台一台的开始转动，足足四十台，一台蒸汽轮机就能提供全部的动力。　　“哈哈，哈哈！这真是……”　　乔银也围着车间走了一圈，看着一根根飞速旋转的纱锭，笑得嘴都合不拢了。“神迹，真是神迹啊！当年我娘改进纺纱机，恐怕也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吧？”　　说着，他习惯性的拨了拨一根不太均匀的纱线。　　丘小珍说道：“这台蒸汽轮机是为了研修制作的样品，动力不是很足！不过带动上百台纺纱机绰绰有余。如果不是怕转速影响到捻子的摩擦力，效率还能再快十倍。”　　丘小珍出身于机户大家，对织造技艺绝对是内行。　　“是啊，现在的棉花质量还达不到预想。”　　乔银当然明白，他们的棉絮略显粗短，在织造方面肯定受到很大限制。“等我去新大陆把细绒棉引进过来，那才是真正的大功告成！”　　“细绒棉？”　　郎先生他们又听到一个新物产。　　乔银自然不会隐瞒，将新大陆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总之，各种产业我都会想办法引进到大肃来。比如怀表产业，如果能将它吃透，提升的将是整个制造体系！还有香料，木材，细绒棉这些物产，一个都不能少。”　　说到这里，他不禁问丘小珍道：“你说这台蒸汽轮机动力不是很足，就是说它还有继续提升的潜力？那据你估算，它的动力可以达到什么地步？”　　“这个，现在还不太好说。”　　丘小珍想了想，“如果把它做大，构造继续完善，我觉得开动一艘军舰应该不成问题。”　　“真的假的？”　　乔银看了那些轰鸣的纺纱机一眼，感觉有些玄乎。凭他法武双修的人仙，要开动成千上万台纺纱机轻而易举，但开动一艘军舰还有些勉强。　　“哎，开军舰暂时不去想。我是说，它的制作成本如何，如何慢慢普及到需要的产业？即便它能代替水车和风车，在更优越的地方建立工场，但商家肯定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不然几千年前，这东西就该有人用了。”　　“不错。”　　孙连城点了点头。　　“以我制作传讯器的经验，制造的时候把各个部件分开，转包给各个小场，统一标准，降低成本！生产成品的时候，先做好市场调研，拟定几个最合适的型号，让商家看了就能买，买了就能用。”　　“对，就是这个道理！”　　郎先生给他点了个赞，“还有，让老孙和小珍赶快申请专利，然后尽量守住它的秘密！东瀛不是说人人都是利己主义吗，那我们就绝对不能好死他们。”　　“呦西！”　　乔银也狠狠的表示赞同，不过这句东瀛话却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蒸汽轮机的研发，可以说打通了新政的最后一道屏障。因为新政的绝大多数产业，多年来只能挤在风水最佳的源州府，其他州府想发展也望尘莫及。　　现在，这个问题终于得到了解决。　　正如乔银所期待的，以后开设工场，就能以经济重心为标准，再也不受地缘的限制！他们可以把场房建立在最合适的地方，以最少的钱办 最多的事。　　……　　在回雁楼请大家吃了饭。下午，郎先生又带着乔银来到了医疗合作社。　　“小乔，你看这是什么？”　　“圣婴丹？”　　一所房间内，桌子上摆放了几十个密封的小瓷瓶；乔银打开一个瓷瓶，赫然就看见一枚血红色的丹药！　　这枚丹药，散发着点点清香，是圣婴丹没错。但这样的情景，让他有些不敢相信：“怎么这么快就仿制成功了，不是应该历经千难万苦才能成功的吗？”　　“哈哈，小乔你慢慢就习惯了。”　　郎先生塞上了瓶药，“我们洋务四大阁：阵，丹，符，器，这几年早已脱胎换骨！各个职业岗位分工明细，量才录用，加之圣婴丹的药理和元婴丹本属同源，我们也一直在研究；如今得到样本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言之有理。”　　乔银轻轻的喘了口气，将瓶药放回了桌上。　　郎先生也忍不住感慨道：“以后的孩子真幸福，生下来就是先天高手，甚至武圣！我们这些人，当真是为后人乘凉而栽树的前人。”　　“时代在进步嘛！”　　乔银也拍了拍郎先生的胳膊，“况且以现在的条件，元婴丹都未必能普及下去，更何况是圣婴丹了。”　　“嗯，的确如此。”　　郎先生听了，心里也平衡了一点。　　乔银带回的材料，的确能制造很多的元婴丹和圣婴丹。但任何一个产业想要融入社会，必然要到遵循于经济体系，不然迟早会崩溃。　　“元婴丹已经在贵族之中流行，也创收了不少财富。不过随着新一代人的迅速成长，元婴丹的优势必然越来越小，价格也会被市场打下来，最终成为普通家庭备孕的保健品！那个时候，再把圣婴丹投入市场？”　　“不错！”　　听了郎先生的分析，乔银也表示赞同。　　“随着经济持续发展，普通家庭的确有把元婴丹作为刚需的可能，圣婴丹则是贵族的刚需！如此医疗收入有了保障，国民素质也真正稳上一个台阶，最主要的是产业与人真正完成了绑定，融入到了代际之中。”　　慢慢在房间踱着步子，乔银觉得这的确是最优的解法。　　假如他慷慨大方，制造很多元婴丹、圣婴丹发放给百姓，的确能让一代人强大起来。但这都是虚的，一旦发生变故，整个社会又将被打回原型。　　而且赏赐的东西，会造成人与人的不平等。　　这绝非是力量上的不平等，而是人格上的践踏。乔银赏赐给你元婴丹，你是否要效忠于他？如果不效忠，算不算忘恩负义？　　这种行为，是断不可取的。专制主义只能养出奴才。　　所以让老百姓自己有能力购买元婴丹，哪怕是贷款，起码他们在人格上是和乔银平等的。乔银有了过失，人民也能理直气壮的让他改正，而不是只会歌功颂德。　　最重要的，是要把这项产业与社会绑定起来，融入到经济体系；要让大肃人知道，人生下来就要读书，要练武，所以生孩子的时候必须吃元婴丹。　　乔银倒也不担心。以中原人拼搏奋斗的尿性，那绝对是不顾一切的让孩子赢在起跑线上。　　“现在还差最后一步，就是把香料移栽到大肃来！毕竟很多药材我们这里不出产，只等这套产业弄到手，生产与市场就能慢慢建立循环！不出几代人，我大肃必然武圣遍地走，宗师多如狗，重回天朝上国的地位！”　　看着乔银，郎先生终于肯定他追求的是什么。　　乔银可不会认为，自己修成了人仙，国家就兴盛起来了。以天下而奉一人，他一死国家也就完了。只有人民强大了，国家才能真正的兴盛。　　“那这圣婴丹？”　　郎先生不禁问了一句。　　乔银便笑了笑，说道：“也不是说完全不透露，可以先卖出几颗回回本，也让那些清流士大夫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当然，我得先拿去试炼一下天机至阳丹。”　　“对了，差点把这事忘了。”　　郎先生差点被乔银忽悠到不行，“天机至阳丹真能融合成功吗？如果可以，是不是也能拿来仿制？”　　“这个，恐怕就很难了。”　　乔银重新拿过一只瓷瓶，打开瓶塞，看着里面殷红的丹药。“融合天元神丹，已经偏向于玄学的意境，我也没有把握能一定能成功。要仿制起来恐怕不太skc……”　　说着，他又问郎先生：“我带回的那枚圣婴丹呢？”　　“哦，它在这里。”　　郎先生手一挥，只见一道清光闪过，手上又多了一只瓷瓶：原来那截蓝陀银棒，一直都带 在郎先生身上，里面有一座小千世界，方便办理事务。　　乔银接过圣婴丹，也同样打开看了一眼。对照着仿制出来的丹药，微微点了一下头。　　“以阴阳道的道统来判断，我带回的这颗天竺神丹的确是母丹！你们仿制出来的丹药，现在还没能成为子丹，等它们在金石台渡过雷劫，丹阵就可淬成。”　　轰隆！　　乔银话音刚落，天空中就响起了一阵闷雷！同时，天空也再次暗了下来。　　这一次，真正是雷雨到来的前兆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过去到现在 七月初，大暑。这是一年中最炎热的季节，尤其是在大肃，更是雷雨最为频繁的日子。　　扯天扯地的大雨，几乎覆盖了整个泯南。天空中轰鸣的雷电，震荡着每一位修士的心灵。　　轰隆！……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耀眼的雷电光凝聚成一团团刺目的电芒，向着地面坠落。　　源州府，太平庄。　　这里矗立的一座座金石台，将天空中坠落的闪电牵引，吸纳！光芒闪烁间，只见石台上五口血红色的宝剑在雷电的淬炼下竖立起来，微微颤动着。　　而另一座石台上，同样有五枚血红色的丹药经受着雷霆的洗礼，悬浮于空，飞速的旋转；直到雷霆之力渡过，才又重新平复下去。　　轰隆！……　　但很快，又是一道雷霆降临！金石台上的宝剑和丹药，也再次经历着雷劫，一次又一次，周而复始，向着一种玄妙的境界慢慢蜕变着。　　太平庄这座圣地，孕育的法宝和修士已经越来越多了。　　后山的一座凉亭之内，乔银正闭目落座于其中。　　在他身边，祁夫人，小宁，丘小珍，祁小怜，还有胡三娘，也都各自坐在一张蒲团之上。她们是特地前来为乔银雷劫做护法的。　　蓦然之间，乔银睁开了眼睛。　　“小银，你真的要渡六次雷劫了吗？”祁夫人见状，知道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乔银说道：“是啊，我原本也没有十全的把握。不过这次机缘广大，修成了人仙，我渡过六次雷劫的成算非常之高了，就算渡不过，也不至于有危险。”　　“那好，你就渡过雷劫，为我们积累信心吧？”　　祁夫人点点头，“我们这两年虽然大有进益，不过再渡雷劫也只有五成把握。还是等你先渡过雷劫，我们参悟好阴阳道经，方有十全成算。”　　“嗯，渡雷劫必然是要有绝对成算才能去的。”　　乔银对此非常赞同。除小宁之外，其他人都没有迅速回复神魂的道术，万一出了意外，对她们自己和亲友都是难以承受的损失。　　“好，那诸位就在此帮我护法，我要渡雷劫去了！这一次，我一定要和前因做个了断。”　　轰隆！　　说完之后，天空中再次响起一道炸雷。　　乔银也闭上眼睛，随后从眉心中遁出一枚又一枚硕大的彩色念头，向着天空直冲而去！这些念头仿佛一颗颗闪烁的星辰，与圣地的星辰遥相呼应。　　一共有三万多枚念头，声势之浩大，简直铺天盖地。而且当先的一枚念头足有水缸大小，蕴含着虚空之力的强大意志，丝毫不再畏惧雷霆的任何压迫。　　“灵魂涡旋！”　　即将到达云层的一瞬间，这枚念头猛然旋转，碎裂，幻化为一圈巨大的漩涡，将其余的念头全部吸纳之中！所有念头经过这道漩涡的洗礼，全部发生了蜕变，一个个都膨胀了一圈，而且都蕴含了一丝虚空之力。　　现在的乔银终于能直面自己最大的屏障。　　“斩断过去，走向现在！李恩，你以为你还能阻挡我的脚步吗？既然人最难战胜的就是自己，那我今天就一定要将你斩断，真正告别过去！”　　猛然之间，乔银的所有念头都遁入虚空，在瞬间穿梭在了云层的核心地带。　　“是吗？”轰隆！　　与此同时，云层之中也是一道闪电凝聚，幻化为了一个人形！这个人头戴金冠，身着蟒袍，长身当空，却不是上次看到的李恩。　　这个人，是个女孩，竟是乔银现在的自己！　　看到“她”，乔银不禁微微一怔！这突如其的变故，终于打乱了一点节奏。　　“乔银，你太小看雷劫了，雷劫是这么好渡的？你能战胜的不过是昨天的你，今天的你又如何能战胜？你只能斩断过去，并不能斩断所有！”　　面前的这个“乔银”冷冷一笑，无数闪电凝聚在了她的身后，骤然间就化为了一座巨大的金蟾，将所有雷霆的力量一举勃发出来。　　“不好！”　　电光石火之间，乔银也终于清醒过来，所有的念头都凝聚在了一起，变成了自己的样子。同样是一道金蟾幻化而出，剧烈的闪电向着雷劫反击而上。　　轰隆！　　这一碰撞，天空中爆发出了一道巨大的雷动！闪烁的光亮几乎笼罩了整个源州府，将所有的一切都照得惨白惨白；呼吸之后，一阵天崩地裂的雷鸣响彻天地。　　噼哩啪啦！　　坐在凉亭内的祁夫人她们，都感觉耳膜一阵刺痛！　　州府内外，几乎所有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雷震得心口狂跳！似乎从来没有人听到过如此剧烈的炸雷，简直如同天地被打穿了一样，让人无所适从。　　隆！隆隆隆隆隆……　　直到数息之后，雷声的回音才渐渐消散。天地重新又沉寂下来，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大雨。　　哗！……　　云层之中，乔银的念头已经重新散乱为三万多枚彩色的神念，而且颗颗萎靡，明显是受了伤。而他面前的雷霆也化为了无数零乱的雷光，在天空中飘浮不定。　　“大爱无疆，大悲还魂！”　　不过乔银现在的法力早已不同往昔，六次雷劫的力量虽然将他打伤，但他很快就运转起大悲还魂经，一举将念头重新凝聚起来，再次形成法身。　　嗡嗡嗡……　　但他的面前，雷霆之中竟然也闪烁出一点光芒，然后猛然扩散！只见一座面容端庄的悲母菩萨凭空而现，那个和乔银一模一样的女子也重新复活。　　“怎么样乔银，没想到吧？”　　这名女子从雷霆之中踱步而出，看着面前的乔银，显露出无边的霸道。　　“六次雷劫就是修士自己，修士越强，反而越不能渡过！你所拥有的一切我全部都拥有，因此你永远不可能渡过六次雷劫！你的一生，就到此为止了！”　　“哈哈，哈哈？扯淡！”　　乔银看着她，身上也同样流露出霸道的气息，“人不能战胜自己吗，那你就好好看着！”　　轰！　　猛然间，乔银的法身竟然进入了无法无念的境界，随后五大魔神在雷劫之中浮现！这并不是神魂法力，而是纯粹的武道意境。　　五大魔神，向着雷劫所在的方向就冲了过去。　　砰！砰！砰砰砰！……　　但在闪砾的雷光中，五大魔神的去路却被瞬间堵死：因为同样的五头魔神拦在了它们面前。　　与此同时，雷劫幻化的那个“乔银”更是向着乔银反杀而来！只见她足踏虚空，双臂成圆，身上拳意爆涨，幻化为了一道巨大的血色光轮。　　“诸天造化轮！”轰！　　乔银再次棋差一着，被这一拳震得倒冲而起，化身裂痕隐隐，几乎就要散架！　　“好！这六次雷劫果然不同凡响，我当真是错误低估了它的力量。不过你想让我在这里退缩，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人最终会战胜自己！”　　嗡！……　　眼看一招之间落了下乘，乔银却丝毫不乱！只见他的法身猛然一动，竟然化为一条游鱼飘然而遁，让追击他的雷劫失之交臂。　　“鱼龙九变，介隐藏形！”　　雷劫的力量，竟然没能捕捉到乔银，让他生生遁出！瞬息之后，他身上华光闪烁，伤势再度还原。　　没能一举将乔银击溃，雷劫也流露出失算：“好！好你个乔银，竟然敢蒙敝天地的意志？”　　原来乔银刚才施展的遁法，不光是卢源的武道，其中更蕴含了虎鲸的身法；因此这种遁法虽然算不上绝顶，却生生蒙蔽住了天地意志。　　因为乔银和小尤有着深厚的感情，雷劫所幻化的乔银，也拥有这种感情。　　面对小尤，雷劫的击杀也慢了一拍。　　“六次雷劫就是我自己，你拥有我的一切能力，也必然拥有我的弱点！人要战胜自己，就是要在雷劫中战胜自己的弱点，塑造出健全的灵魂。”　　望着面前的雷劫，乔银似乎开始感悟到了六次雷劫的真谛。　　“好，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参悟了六次雷劫的奥妙。”天地意志似乎也为乔银的意志所动容。　　人，最难战胜的是自己。　　这是一句非常好理解，却最难解释清楚的话。　　但在雷劫中，乔银却将之简单明了的参悟。光大自己的优点，摈弃自己的弱点，一步步打磨自己，完善自己，这就是战胜了自己。　　“世界上没有完美无缺的人！不过在必要的时候，人能够升华到完美，这才是战胜自己的意义！”　　轰隆！　　乔银的战意再次升腾，那五大魔神也环绕在了他的周围！所有的拳意得到升华，一座虚幻的巨舰闪烁而出，在这一刻，他的意志开始向着完美融合。　　“造化之舟！”　　“好，你来得好！”　　看见乔银的拳意，天地意志也同样战意大盛！同样是五座魔神环绕，雷劫所幻化出的“乔银”竟然也拳意勃发，同样融合出一座“造化之舟”。　　天地意志，竟然也向着完美而升华。　　不过这样的变化，已然不会动摇乔银的信念！他猛然出拳，向着天地意志再次击杀而出。　　轰！　　天地意志也同样挥拳而战！两人拳劲相撞，又是一道剧烈的闪电从云层中爆发出来。　　乔银施展出全部的武道功法，拳脚如梦幻泡影般朝着面前的天地意志开始挥洒。　　天地意志也丝毫没有退让！庶民体操，诸天造化轮，仙猿大圣拳同样信手拈来，与乔银拳对拳，脚对脚，意志对意志，交错，碰撞，完全没有任何破绽流露。　　这一场战斗，直打得天昏地暗。　　轰！轰！隆隆隆……　　整个源州府上空，狂暴的雷霆一个接着一个，千百年来都没有出现过如此爆裂的雷雨。　　而乔银，如今只剩下一个意志：战斗，战斗！要战胜自己，就要永远不信息的战斗。 第三百四十九章 穿梭虚空 也不知过了多久。　　随着雷雨渐渐变小，然后开始消散。一米阳光从云层中透出，最后将乌云彻底驱散，天空重新放晴。　　轰隆！　　乔银与天地意志所化的自己，最后一拳碰撞，也留下了今天最后一道响彻天地的炸雷。　　但无论是乔银，还是天地意志，都没能真正击溃对方。在乔银的面前，这道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虚幻光影逐渐淡薄，即将随着雷霆的消失而离去。　　“怎么样，乔银？”　　天空中，留下了一道轰轰的回音，“虽然我没能将你葬送于雷劫之中，但你同样战胜不了我！人不可能战胜自己，这就是天道。”　　“我不信。”　　乔银的神魂化身，也在一阵波动中再次凝聚。他并没有因为天地意志而有丝毫动容。　　“我承认修行之路并不平坦，但你阻挡不了我的步伐！我一定会更加强大，不光超越过去的我，更会超越现在的我！下次见面，我一定会取得胜利。”　　天空之中，云开雨散。夕阳照红的半边天空，映射出一道炫丽的彩虹。　　乔银的神魂也重新化为一串闪亮的念头，向着太平庄落下。　　“怎么回事？小银这次渡雷劫，怎么用了这么久？”　　太平庄后山的凉亭边，祁夫人和大家早已站了起来，关切的望着已经放晴的天。要知道雷劫越高，渡过的时间就越短，乔银的情况实在太罕见了。　　“快看，是小银！”　　这时，小宁突然惊喜的叫了一声，众人只见一串念头坠落下来，回到了乔银的肉身之中。　　乔银也骤然睁开眼睛，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他的精神才终于松懈下来，显露出了疲态。　　不过乔银很快站立起来，慢慢走到泥泞的土地上。他的身边，五尊魔神也相继出现，地极二窍开始猛烈吸纳脚下的星辰之力，弥补着肉身。　　天空之中，圣地显露的五彩星辰也同样照耀下点点星光，与乔银周身的穴窍遥相辉映；最后，这些力量通过脑神一窍开始滋润着疲倦的神魂。　　这让乔银的神魂安养得非常之快，不出半刻钟就回复了六七成的状态。　　要知道他上次仅仅只是窥视六次雷劫，就将养了好几天才渡过危险。　　看着乔银的精神逐渐恢复，祁夫人这才放下了心，关切的问道：“怎么样？”　　“有些遗憾。”　　乔银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六次雷劫果然玄妙，我现在的意志只能堪堪与天地持平，但还不能战胜它！要渡过六次雷劫，还需要更多的积累才行。”　　到现在乔银已经肯定，六次雷劫是造物主之下真正的强者，因此六次雷劫同样是分三六九等的！修士越强，需要渡过的雷劫反而越高。　　但渡过了，力量自然越强。　　强者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诞生的。　　不过乔银绝对不会因此就丧失了信心。相反，他相信自己终究能够走出这一步。　　“当然这次雷劫，也不能说完全失败了。我希望大家不要因为我而影响了信心。”　　说着，乔银望向了祁夫人。　　祁夫人说道：“这个自然，你一定能登临绝顶，我们也相信自己能够更进一步！这段日子肯定雷雨不断，现在就是让我们渡过雷劫，为你增添信心了。”　　“好。”　　乔银听了，心中颇感欣慰。　　少时，祁夫人便带着大家一路走出凉亭，绕到了后山背面。这里的金石台比当年多了好几处，一根根树立的雷针错落有致，缭绕着雷霆未尽的气息。　　乔银一眼就看见，一组金石台上的剑阵已经成型！用手一招，这组剑阵就被他摄拿下来，正是洋务衙门现在的看家法宝“五霞丹云剑”。　　这组剑阵，一母四子；母剑尺许盈余，子剑长七八寸，这是经过多次测算后最适合的样本了。它即能勃发出五霞丹云剑的威力，又能尽可能的节省材料。　　随着医学的进步，洋务衙门已经不缺少武圣精血，甚至还能从宜亲王那里得到人仙精血，更有血珊瑚保证外丹材料的供应。　　不过物质充足并不代表可以浪费。相反，洋务衙门将每一滴血，每一根头发都利用到了极致。　　这次淬炼成功的五霞丹云剑，足足有十三组之多。另外还有五组，则是“五霞丹云镜”。　　祁夫人将这些宝物收取之后，一组一组的放进剑囊，然后收入小千世界。现在，那根蓝陀金棍正在她的手中，正好方便做事。　　“嗯，圣婴丹！”　　最后，乔银终于在金石台上看到了淬炼之后的圣婴丹！　　同样是一高四低 五座石台，最中间的那座石台之上，盛放的正是从西天带回的那枚圣婴丹！它如今作为“母丹”立于阵眼，由此激活了整座大阵。　　而大阵中的其余四座石台上，盛放着四枚由洋务衙门仿制的“子丹”。它们如今终于经过雷劫，被母丹淬炼进了一丝天地意志。　　祁夫人微微招手，将这五枚丹药拿回手上，问祁小怜道：“你看看怎么样？”　　“应该可以了。”　　祁小怜睁开末法之眼，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些丹药内部的阵法。这些阵法自然是由她镌刻上去的，如果没有阵法，这些就只是普通的圣婴丹而已。　　圣婴丹只能让人成就武圣。　　而如今的“圣子母婴丹”，不仅保留了原本的功效，让药性更为平和；而且它们和五霞丹云阵一样，只要再度融合，就能成就“天元神丹”。　　能够让人成就人仙的神丹！　　“终于成了！……”　　乔银从祁小怜手中接过这五枚丹药，心中忍不住又是一阵激荡！虽然这次雷劫难免遗憾，但正如他自己所说，并非全然没有收获。　　看着这五枚丹药，祁夫人也难掩激动。有了它们，祁云伟终于有更进一步的希望了。　　“小银，要融合试试吗？”　　“先缓一缓吧。”　　乔银倒还沉得住气。　　“我现在不是最佳状态，免得发生差池，一切还是稳妥为妙！更何况丹药融合之后就没有了，我们得把母丹保留下来，让它们像五霞丹云剑那样繁衍生息。”　　“嗯，小银姐姐说得很对！”　　祁小怜她们听了，也都表示赞同。　　随着夕阳渐落，天色终于又暗了下来。乔银他们也回了乔府，好好休息了过去。　　……　　次日天明，居然是个大晴天。　　乔银一觉醒来，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这样的天气，明显不能再渡雷劫。　　于是吃过早饭，他就找到了祁夫人：“夫人，我们能交换一下小千世界吗？”　　“什么，交换小千世界？”　　祁夫人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从腰间解下那根蓝陀金棍：“你是说这个？它可没你的造化葫芦好，你在外面做事，用那个更适合。”　　“哈哈，现在不一样了。”　　乔银也从腰间解下造化葫芦，“我这次虽然没渡过雷劫，不过神魂和拳意经过磨砺之后，却是又有了进益！我想试一试，能不能催动这方小千世界。”　　早在两年前，乔银就试着驾驭过这方小千世界。只是他当时力量还不够，因此勉强催动它穿梭虚空，却不能运用自如，一直耿耿于怀。　　直到现在，他的道术又有了质的提升，武道更是修成了人仙；以这样的法武两力将之祭炼，哪怕催动不了造化葫芦，但更小的小千世界已然可以。　　“所以对现在的我来说，小的小千世界反而更为适合！所以我们谁也不占谁的便宜，是各取所需。”　　“如此甚好！”　　祁夫人听得明白，于是取出了蓝陀金木中的私藏，抹去烙印。乔银也将造化葫芦中的私藏取出，抹除烙印，和祁夫人交换了宝物。　　祁夫人得到造化葫芦，忍不住一阵喜悦。这本来就是五行道的至宝，如今终于回到了她手上。　　而乔银得到了蓝陀金棍，也是忍不住一阵狂喜！　　因为他再次试着用法力，将这根棍子摄拿了起来！虽然仍旧感觉沉重，但远不像第一次摄拿的时候那般吃力，就像普通人举起一根铁棒。　　这棍蓝陀金棍，里面的小千世界非常小，但也是一方世界！乔银现在的法力，终于有了摄拿一方世界的程度。　　这仅仅只是法祭。　　“人仙拳意，给我炼化！”　　乔银将这根金棍摄拿之后，很快又伸出五指，五滴鲜血从指尖渗透出来，重重的打在金棍之上。　　叮叮叮叮叮！　　五声如同金石撞击的声音响起，乔银手掌之上也凝聚出一圈血红的圆轮！同时，他的身边再次浮现出五大魔神，让这轮圆轮再度进化。　　最终，那座明亮的造化之舟再度浮现。　　这让摄拿金棍的乔银，只感觉到猛然一轻！仿佛法力是右手，拳意是左手，双手合力之下，再摄拿这方小千世界已然轻而易举。　　心中一动，乔银挥出一道清光，进入了小千世界之中。　　然后他用那枚六次雷劫的神念，与造化之舟的拳意同时催动！这棍蓝陀金棍也在骤然之间，一头钻进虚空之中，之后出现在了两三里之外的天空上。　　乔银也欣喜的发现，自己并没有那样筋疲力尽的感觉了！就如同猛烈的奔跑了 　　“哈哈，哈哈哈哈！”　　这让乔银欣喜若狂！试着驾驭着蓝陀金棍在源州府四周穿梭飞行，简直无往不利。　　“成了，终于成功了！我终于可以驾驭小千世界穿梭虚空，再也不受任何的限制！我终于可以把要做的事情全部完成，不留下任何遗憾！” 第三百五十章 天元神丹 唰！……唰！唰……　　源州府的上空，一棍三尺多长的蓝陀金棍时隐时现。每消失一次，它都会闪现在相隔数里的地方，简直夺天地造化，让人为之惊叹。　　直到略微感觉到疲乏，乔银才停下了穿梭。　　他现在的心情，当真是好到了极点！雷劫没有渡过的阴霾终于一扫而空。　　放松了一下心情，乔银遁出一枚念头，打量了一下蓝陀金棍内部的小千世界。　　这座小千世界他以前也进来过，只有七十步见方，穹顶三丈多高；而且光线昏暗，好在神念的光芒可以将它照亮。　　其中祁夫人的私藏已经被取走，乔银自己的东西堆放在了角落。图书，卷轴，神灯，最注目的还是那对黄金圣铠的手臂，依旧被封印在清光之中。　　这方小千世界里的确不大，但乔银要存储物品还有其它宝具，比如忍者卷轴和阿拉神灯都有这种功能。　　但是，能穿梭虚空的只有小千世界。　　而要祭炼小千世界，必须要合法武两道之力才能完成。也就是灵肉合一的人仙，加上六次雷劫的鬼仙；忍者，西方的圣战士都没有这样的能力。　　小千世界这种存在，法术难以摄拿，任何宝物也难以承载它的质量。乔银以前也试图用飞毯，或者圣铠带起造化葫芦飞行，但明显不可能。　　直到现在，他终于可以驾驭一个小千世界了！以后再想做任何事情，都将无往而不利。　　直到完全熟悉了小千世界的性能后，乔银这才驾驭着它重新穿梭回了太平庄。　　“你回来了？”　　祁夫人看见闪现在院中的蓝陀金棍，也是一阵骇然。这根金棍在她手中只是一件普通法宝，如今在乔银的手上竟然有如此的力量。　　随着一道清光划过，乔银也从中走了出来：“哈哈，多谢夫人成全！”　　祁夫人笑道：“哪里话，我也没吃亏呢。”　　得回了造化葫芦，祁夫人自然也很高兴。无论是价值还是象征意义，这件法宝对她都是非比寻常。　　见祁夫人说道：“再过几天，应该又有雷雨降临！到时候我们这些人都要去渡雷劫，小银你也可以将天机至阳丹真正完成，让我家那个死鬼也高兴一下了。”　　“哈哈，夫人放心！”　　乔银自然忘不了这事。　　他是个很较真的人，一定要让侯浪平那些人亲眼看到，祁云伟是如何成就人仙的。　　……　　每年夏至，是泯南降水最多的时节。大雨之后，又是火热的艳阳普照，让早稻年年丰收。　　而对修士来说，雷雨则是渡劫最佳的时机。　　太平庄的后山下。一串晶莹的念头从空中降落，回到了祁夫人的肉身。　　“恭喜夫人，终于一举渡过了三次雷劫！”　　看着祁夫人现在的成就，乔银也由衷为她感到高兴。　　这次雷劫，洋务衙门的人可谓是大获全胜：小宁，郎先生，孙连城，丘小珍，祁小怜和胡三娘都成功渡过了二次雷劫，当真没有辜负他们的成就。　　而祁夫人，更是渡过了三次雷劫。　　加上越来越多的武圣，各种法宝，如今的洋务衙门当真不愧为一方圣地。况且太平庄本来就是圣地。　　“希望我们这次顺利渡过雷劫，能为小银你增添一分信心吧？”　　祁夫人坐在蒲团之上，也微笑着点点头。渡过三次雷劫的她，似乎并不显得多么虚弱，游刃有余。　　“好！”　　乔银抬头望了眼云开雨散的天空，“既然一切就绪，我们接下来就要融合天元神丹了。”　　听见这话，祁云伟，宁远，还有卢源他们也都集中起了精神！就是刚渡过雷劫的郎先生他们，也同样被吸引了注意，望向了远方的金石台。　　今天洋务衙门的重要人物相聚于此，一来是为渡雷劫的人护法，二来就是见证这历史性的时刻。　　又是一场雷劫过去，后山脚下的五方金石台上，足足又诞生了五组圣婴丹。　　乔银伸手一招，将其中一组摄拿过来，慢慢体味着它们蕴含的法阵后，旋即观想出了五大魔神。　　这五头魔神以毁灭明王为阵眼，坐在了一方金石台上，各执一枚圣婴丹。　　其中，夜叉王和罗刹王将圣婴丹执于足底，正是对应“地极二窍”。　　修罗王和金刚王各穿着一截黄金圣铠的臂甲，将圣婴丹执于掌心，正是对应“聪明二窍”；毁灭明王则是将母丹执于末法之眼，对应“脑神一窍”。　　这五大穴窍，正是阴阳道中的“五心”。　　魔神原本只有地极二窍，不过黄金圣铠和末法之眼却是能 准确对应穴窍所在的位置。　　“阴阳两仪，五行至道！阴阳融合，五行归一！”　　乔银很快控制着这五大魔神，就如同控制五霞丹云剑一样，借用金石台的法阵让它们慢慢开始融合。　　嗡嗡嗡……　　众人都紧张的关注着金石台上的五大魔神！　　祁夫人她们最为关切的，是乔银对六道轮回和阴阳道经的驾驭，祁云伟则更关切于圣子母婴丹的融合意境。毕竟这是真正夺回他命运的机缘。　　而乔银，自然不会让祁云伟失望。　　随着金石台上涌起一阵虚幻的光影，五大魔神竟然全部消失了；金石台的上空，随之融合出了一个化身，不再是毁灭明王，而是同样和乔银相貌相同，但身着五彩霞衣的女子。　　“天道？”　　小宁似乎认出来，这应该是镇压五大魔神的天道。　　洋务衙门所得的六道轮回经是残本，天道原是缺失的，乔银一直用大悲还魂经镇压五大魔神。　　但如今，乔银却用五霞丹云阵将它融合出来了！融合它的子源就是五大魔神，相当于融合出了一口五霞丹云剑。　　因此这尊天道化身，已然超乎于武圣巅峰之上，达到了人仙的境界！它和五霞丹云剑一样，拥有人仙三成的力量。　　六道轮回经在这一刻也终于补录完整，原来这也是一部法武双修的典籍。　　那五枚圣婴丹随同五霞丹云阵，也随阵法融合在了天道化身的体内。　　这具天道化身，已然不同于五大魔神，它不光有血有肉，而且已经能凝聚出穴窍！随着地极二窍，聪明二窍，脑神一窍同圣婴丹一同开发，内景二十四神也很快从它的周身显现出来。　　穴窍一显现，乔银马上感应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星辰之力，连绵不绝的朝它身上涌进。　　“这就是人仙？对星辰之力的吸纳，简直和武圣不可比拟！”　　乔银心中不由大喜，马上进入无法无念的境界，用人仙拳意开始掌控这具化身。　　巨量的元气，将五归一的圣婴丹完成最后的融合。　　终于，这具天道化身张开嘴，一道云霞般的雾气吐出，从中显现出一枚五彩夺目的丹药。　　“天元神丹！”　　祁云伟的眼睛也随之亮了起来！　　在场的人中，也只有他第一时间感应到这枚丹药的药性，它的价值！因为只有祁云伟才真正修炼到了临界点，哪怕卢源和宁远都没他这样激动。　　“终于成了么？”　　乔银也从无法无念的境界中苏醒过来。　　随着他这一苏醒，天道化身也开始消散，重新化为了五大魔神坐回了金石台上；那枚“天元神丹”也同样分化回了五枚圣婴丹，飘落到乔银的手中。　　但这五枚圣婴丹，已经和之前迥然不同。　　“终于成了！”　　乔银长舒了一口气。经过多年的努力，他终于完成了这枚最为重要的丹药。　　微微抬手，这五枚药丹飘落到了祁云伟的手上。　　祁云伟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这五枚圣婴丹，直到它们落到自己手中，都迟迟没有回过神。　　“祁大人，这就是天元神丹了！”　　乔银向祁夫人微微点了一下头，最后望向了祁云伟。　　祁云伟这才惊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长吁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乔银说道：“刚才您应该领悟到了：它的使用方法并非口服，而是用五心穴窍将之吸收融合。”　　“原来如此。”　　听到乔银的话，祁云伟的精神也终于集中起来。丹药的服用，融合，吸收的方法也是极为重要的，一个不慎就可能爆体而亡。　　听乔银说道：“融合成丹的天元神丹，拥有人仙三成的力量！也就是说它有三成机缘让您突破到人仙，所以您一定要在状态最好的时候再来把握。”　　“我明白了，多谢小乔！”　　祁云伟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向着乔银深深躬了一下身！祁夫人和祁小怜也一同站起行礼。　　乔银也连忙站起，过去搀住了他们：“大人，夫人，小妹，何必如此？我们可都不是外人。”　　“此恩不谢，我祁云伟心下难安。”　　祁云伟却执意行完这一礼，“小乔，如果不是你，我一家恐怕早已离散！我着实庆幸，当初没有因为令尊是革员，而将你拒之门外。”　　“所以，我们是自家人嘛！”乔银洒然一笑。　　他的父亲孟禄寒是先朝革员。当初乔银在洋务学堂报名，祁云伟也是顶住压力执意收录，十多年间互相成就才有了今日之兴盛。　　郎先生也笑道： 　　“不错！”　　宁远和卢源他们也都围了过来，“祁大人，别见外了！”　　“好，如此祁某就不拘礼了。”　　祁云伟也笑了起来，整个人仿佛年轻了二十岁，“如今大功告成，我要在这圣地闭关一段日子了！我出关之前，衙门的事就拜托诸位了。”　　“大人放心便是！”　　乔银他们也齐齐拱手。　　对这位在最艰难岁月中保留下洋务火种的祁老大，大家永远不会轻慢。正如在朝局最为黑暗的年代保留下新政的皇帝，他们永远都会效忠。 第三百五十一章 人仙分身 充足的降水，让泯南今年的早稻再获丰收。而夏收之后又是夏种，田间乡野一片繁忙。　　州府之中，一年一度的议会也如期召开。　　随着蒸汽轮机研发成功并投入生产，本届议会开始着手各项产业的调整。很多老企业将要进行搬迁和扩建，比如乔家在江口府的纺纱场。　　纺纱场的原料是棉花，而棉花种植大省是粤东省。　　随着生产规模不断扩大，纱场每年都要花费巨量成本将棉花运输至源州，耗费极大。而源州之外，一直没有适合建场的州府，所以迟迟没有落实。　　如今有了蒸汽轮机，筹建新场的地点再也不受地缘限制。泯南在西北的六合县与粤东接壤，本身也是临海港口，还是产煤大县，唯一的缺点就是风水不好。　　所以把纺纱场搬迁到六合县，那是再好合适了。无论是棉花还是煤炭都能就地取材，能一同搬迁的还有江口织户，最后直接把成品从海运输出。　　按照这样的理念，造纸厂，炼钢场，造船厂等一系列的产业都能按最合理的需求重新选址。源州的产业将真正扩大到全省，甚至惠及泯北和粤东。　　前来参加议会的，自然还有其他新政地区的官员。他们对这样的发展同样交流学习，如此京珒的新政将能遍布整个直隶，胶州，汉冲，廉州也能扩散到全省。　　在商定了产业发展方向之后，议会也将人文和教育重新拟定了规划，这个规划也是围绕着人才的培养而展开的，确切来说是对元婴丹的分配问题。　　元婴丹的价格是不能随便下降的。不过政府却能以补贴的方式，为民众发放福利。　　最直接的补贴途径，就是兵役。只要服过兵役的国民，退伍后都能获得一成的元婴丹补贴。　　如果在服役期间立过功，补贴还能累计。三等功再补贴一成，二等功再补贴两成，一等功再补贴三成，特等功能够再补贴五成。　　新政的军功，并不像旧时代那样一定要杀敌放火。抢险救灾，扶危助困都能立功；而且军制还有集体功勋，一次军事演习就可能奖励一个营。　　最让人振奋的是，法虽然不计过往，但功却不忘英雄。已经退役的军人，在政策生效起会将补贴按实际情况核算，包括对军功的追授。　　跟随乔银完成环球航行的一百勇士，全部被授予集体特等功；驻守擎海群岛的战士，参加海外开荒的人也都被授予一等功。　　这样的政策，自然让整个泯南军心大振，普通百姓习武参军的愿望更加强烈了。　　嘴巴里喊着入伍光荣，不如实际性的给点好处。这就是通过正规渠道还利于民的政策。　　当然，除了在军队，普通人也有立功的机会。发明创造，见义勇为，甚至在平凡岗位上成为模范，都能被评定为立功，授予补贴资格。　　加上经济越来越繁荣，家庭条件稍好的百姓得到补贴，就能去银行贷款买下元婴丹，培养出一名天生就是先天高手的贵族小孩。　　如此议会结束之后，政策就制定落实。不出一个月就已经追认了不少退伍的军士，还有他们荣获的军功，少的能有一二成的补贴，多的足有七八成。　　这让有些刚好怀孕的军嫂，直接去医院做产检，然后服用下元婴丹。　　元婴丹的管控自然是严格的，只能在正规医院里服用。一来为了保障母子安全，二来也是为了杜绝有人拿来做生意，破坏社会秩序。　　“等这批孩子再长成，不敢相信能成长到什么地步啊？”　　已经当上泯瑚总督的宁卫，都对治下子民充满着期待。他虽然年过半百，但身体康健，再活个几十年不成问题，倒是足够看到这些孩子降生，长大。　　……　　银京，郊外。　　清雅的竹楼内，司马匡坐在蒲团之上，与执友们闲谈逸志。厅房之中，还陪坐着几名年轻的子侄。　　“忠儿，你娘子又有 身孕了吧？”司马匡看着面前一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微微用手指了一下桌案。　　男子看过去，见桌案上放着一口精致的匣子。他不解的望了几位叔伯一眼，见小舒学士他们都微笑着点头，于是恭敬取了过来。　　打开匣子来看，里面原来是一只隐隐散发着浓郁药气的小瓷瓶！出身于名门大族，本身修为也不低的他，脸色顿时为之一变。　　“地元灵丹？”　　“是圣婴丹。”　　司马匡的手指甲在桌面轻轻敲动着，发出咯嗒咯嗒的声音。“给你家娘子服用安胎，让她为我司马家再生一名像样的孙儿吧！”　　“圣婴丹！”　　男子大惊失色，连忙捧着药匣跪了下来，“不知这神药价值几何，孩儿如何承担得起？”　　“不要谈钱的事。”　　司马匡挥了挥手，“这点小钱，我司马家不会放在眼里，我要的是人！如今道统衰败，人心不古，我司马氏若能出一名颜郡王那样的人物，方能扭转局面。”　　“父亲大人……”　　男子颤抖的捧着药匣，神色激动，“父亲放心，孩儿一定让珍娘诞下圣孙，好生培养，光宗耀祖，重振中原道统！世世代代扶保邦家。”　　“嗯。”　　见儿子如此郑重，司马匡这才满意的露出笑容。　　小舒学士笑道：“贤孙出世之后，贤侄也不用太苛责了！我们的嫡孙，今后一定是令郎的好帮手，毕竟志同道者互相帮扶，方能成就大事。”　　“哦，多谢诸位叔伯！”　　男子听得明白，连忙向着侯浪平，小舒学士，程春修等人一一行礼！很显然，这些人也都购得了圣婴丹，准备培养子孙重现辉煌。　　少时，男子和下首的侯皓然等小辈们坐在了一起，继续陪同司马匡他们品茶论道。　　“司马兄，不知您对泯南新出的著作有何见解？”　　小舒学士品了口茶，用手抚了抚桌上的两本书籍，正是《天演论》和《政治经济学》：“这部天演论，以血统论述家国，倒还有可取之处；而这一本嘛……”　　“这本只会谈钱的书，分明是针对老夫而写的。”　　司马匡用手捋着如剑的长须，发出了一声讪笑，“君子爱德不爱财，此乃圣贤之道！但凡谈钱的必定是小人。老夫若与之计较，反倒是自降身价。”　　“司马大人所言极是！”　　程春修连连点头称赞，“那洋务衙门就是为了赚钱，才会把好不容易得来的圣婴丹拿来兜售！这就是典型爱财不要命的下场。”　　小舒学士也说道：“乔银这种人，能赚一倍的钱就会蠢蠢欲动，能赚两倍的钱就能铤而走险！要是能赚十倍的钱，她就敢丧尽天良，践踏一切圣贤道德……”　　“不错！”　　“舒大人所言甚是！……”　　一说起乔银，清流士大夫们顿时义愤填膺，列举着他的种种罪状，谈得不亦乐乎。　　侯浪平依然坐在一边，欣赏着这些人。偶尔有人问及他，他便点头称是，一起咒骂。　　轻风抚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让银京的郊外呈现出一丝初秋的凉意。　　……　　夏至结束，时节已近立秋。不过地处南国的源州，依旧是烈日炎炎。　　太平庄，乔府练武场。　　闲居在家的乔银依旧每日炼武修魂，不曾懈怠。　　骄阳似火。练武场中的乔银挥洒拳脚，气血张扬之间，隐约凝聚成一圈血红色的圆轮。　　而在他身边不远，还有一个身着五彩霞衣，面貌长得一模一样的“乔银”也在修炼！这个乔银血气更加旺盛，拳意隐约凝聚成一艘金色的帆船。　　这正是乔银的人仙拳意“造化之舟”。他自身的气血难以凝聚出这份拳意，但这具化身却可以，因为这俱天道化身相当于半个人仙。　　“呼！……”　　一套拳 法修炼结束，乔银微微吐纳，驻足而立。那俱化身也随之模糊，分化成了五大魔神；之后这五大魔神也幻化消失，所有的意境都回归到了乔银本身。一时间，乔银的气血猛烈的翻滚起来，足下和天空的星辰也与他周身的穴窍强烈共鸣着，补充着肉身上的亏虚，足足过了半刻钟才逐渐平复。　　“好，没想到进步如此之快！”　　终于结束了修炼，乔银情不自禁的感到欣喜！自从参悟出了天道化身，他就相当于有了半个人仙分身，能够以人仙的境界反哺自身的武道修炼。　　这样的修炼，自然比武圣快上十倍。宜亲王花了二十年才突破武圣巅峰，乔银可能只用两三年就足够了，哪怕他本身还是鬼仙之身。　　慢慢在练武场上散着步，乔银便看到在另一个角落里同样刻苦修炼诸天造化轮的身影。　　正是杨树。　　杨树的诸天造化轮，如今也终于达到大成之境！也就是说，他已然是一名先天武圣了。　　少时，杨树收势而立，平复下了翻滚的气血，神色同样喜不自禁！　　回头看见乔银后，他连忙拱手行礼：“大人！”　　“恭喜恭喜，老杨你终于突破了！”　　乔银笑着走了过去，“明年开春，又是会试！你现在开始参悟伪数佰手，争取在会试之上一举考中进士，为我洋务衙门再增光彩，也为你老杨家光耀门楣。”　　“这都亏了大人提携，末将定然不负大人所望！”　　杨树认真的作了保证。　　如今不光杨树突破，老温和老潘也突破到了宗师境界，马上就能在乡试上博得功名。曾经让洋务衙门望尘莫及的名分，如今已是唾手可得。　　庄园之中，只有祁云伟还闭关未出。不过乔银对祁云伟极有信心，突破只是时间问题。 第三百五十二章 齐云大罗天 立秋之后，乡试如期在省城开始筹备。　　不过和往年相比，源州的乡试反倒没那样热闹了。这是因为乡试得中的规格越来越高。尤其是武试，如今先天高手才能考中秀才，先天巅峰以上才有中举的可能。　　因此在早年，是周边各省的考生往源州跑。如今则是反过来，源州的许多考生为了躲避竞争，开始奔赴外省乡试，以便求取功名。　　比如随乔银一同远洋归来的一百海员，如今全部都是先天高手。若是放在早年，那绝对是天之骄子，可架不住新成长起来的年轻人先天遍地。　　因此这些人只在源州参加完县试和府试，考取了一个生员名额，就暂别家乡去了外省。这样的人员流动，也让其他省分的乡试水涨船高。　　一来二去，大肃现在的乡试几乎都默许了新的录取标准。传统小家族把持功名的架构逐渐瓦解，这让他们不顾一切的拿出积蓄换取元婴丹。　　世族大家还能对普通民众保持优势，但也会拿出资财换取元婴丹，甚至圣婴丹。这让他们剥削自民众的财产开始流回府库，然后被新政反哺给了民众。　　直到中秋之后，乡试结束。洋务衙门的老将和新秀们也如愿获得了梦寐以求的功名。　　当然，人生顺利的毕竟只是少数。绝大多数普通人早已错过了时代的进步，他们年事已高却学无所成，只能羡慕地看着那些功成名就的后来人。　　还有聚集在州府郊区贫民营的流民，等待着再度起航后去往海外分配土地，然后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哪怕年轻人并不会理解他们的悲惨。　　于是除了达官贵人津津乐道的“资治通鉴”，新时代年轻人喜欢品评的“天演论”之外，“伤痕”也作为记录时代变革中普通人的生活，在小圈子里流传。　　正如儒家士大夫不认同洋务新政的发展，身处于洋务大省的年轻人，也看不起老一辈的“伤痕”。哪怕他们为新政奠定了根基，却注定被历史洪流所淹没。　　当然，老一辈的人中，始终有未淹没的存在。　　太平庄。闭关数十日之久的祁云伟，真正获得了新生。　　……　　“祁大人！”　　当初宜亲王下塌的小院中，如今落坐在此的已经换成了祁云伟。　　祁云伟坐在当间的蒲团上，周围坐的正是逍天尧，纪冰洋，柳君刀和严震。　　这四人是一同支持起洋务的老兄弟，对祁云伟忠心耿耿，修炼的也是祁云伟的武功。他们对于祁云伟，就相当于杨树和乔银。　　而如今，这四人的武道拳意也相继突破，达到了先天武圣的境地，隐隐都不输于当年祁云伟那份气魄了！这样的成果，只证明了一件事。　　“齐云大罗天！”　　祁云伟猛然睁开眼睛，身上气血滚滚，与天上的星辰遥相呼应！他的拳意更是直冲云霄，好像一道道纵横天地的经纬一般，拦截住了整片星空。　　这是祁云伟拳意最终的升华，齐云大罗天。　　一直守候在太平庄的乔银他们，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刻，不约而同的都赶到了厢房。　　看到祁云伟时，他正带着一众老兄弟走出院门；迎面看见乔银他们，欣喜的打了个招呼。　　“哎，你们来啦？”　　“祁大人！”　　乔银他们看见的祁云伟，整个人长身挺立，面如冠玉，须发乌黑，再也没有丝毫老态！他看起来不过三十许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宁远的大哥。　　祁夫人看见丈夫如此气象，当真难掩心中的激动，上前就扶住了他的胳膊：“老爷，你终于？……”　　“是啊，我终于突破了。”　　祁云伟也欣慰的抚了抚妻子的后背，在这一瞬间，那种超脱凡尘的气质也有所松动，重新呈现出血肉之情。不过却丝毫不显违和。　　“大人，恭喜您。”　　乔银由衷的拱了拱手，“如今我大肃终于又出了一位人仙，实乃国家之幸！不过我倒是想早一眼看到，侯浪平他们看见现在的您，会是个什么表情？”　　“估计，得一头撞死吧？”　　宁远没好气的哼一声。侯浪平侮辱乔氏，亵渎圣地，就是把他撕成碎片也难解心头之恨。　　“唉，没必要和这种人计较。”　　祁云伟则是微微摆手，似乎夺回了自己的造化，也终于放下了曾经的纠结。当然以他人仙之尊，的确没必要和侯浪平这种货色扯皮。　　祁云伟只问道：“宁贤侄，卢兄弟，你们也是有机缘突破到人仙的人！不知小乔融合出来的天元神丹，你们有没有一同参悟？”　　“这个，暂时不急。”　　宁远和卢源对望了一眼，倒是有些自嘲的笑了一下。他们的确是巅峰武圣，不过离突破到人仙 还有很大差距，更别说参悟天元神丹了。天元神丹这种丹药，连乔银都不敢服用。修为不到火候，只会被药力撑得爆体而亡。　　当然乔银也并未止步，说道：“大人放心，我相信时代是一直进步的！说不定我们慢慢钻研，就能继续改进功法和丹药，让大家尽早突破呢？”　　“嗯，我相信你们。”　　祁云伟对乔银的话，那是很放心的。　　少时，大家便一路离开厢房，在圣地中慢慢散步，向祁云伟汇报了一些衙门中的事务。　　得知不少人在乡试中又争得了功名，祁云伟自然很是欣慰。如今他身边的四位兄弟也修炼到先天武圣，正好在开年和杨树一同赴京参加会试，更上一层楼。　　最后，祁云伟说道：“如今，杨兄弟他们中得进士已是板上钉钉，只是洋务衙门虽然主持了自己的教育，却始终不能掌握自己的功名！这件事，一直让我不能放下。”　　“是啊！科举大典，一直掌握在礼部手里。”　　大家也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从古至今，国家的人才选拔都把持在士大夫手上，哪怕现在洋务如此兴盛，但要博取一个正式的名分，依旧要屈膝于他们。　　乔银说道：“我在西洋游历时，看见过洋人兴办的学校。虽然也有他们的局限性，但有些制度却是可以借鉴的，不如趁这次会试大典，找皇上商议一下？”　　“哦，西洋学校有何可借鉴之处？”　　众人听了，倒是起了几分兴趣。洋务衙门的人视野开阔，但凡好的制度都可以学习。　　乔银说道：“我打算把学制重新整改，以前的蒙学改为小学，讲武堂改为中学！然后学西洋那样，创办大学，大学毕业的即可参与吏制选拔考试。”　　“这个，不合礼部法度啊？”　　祁云伟微微思索了一下。纵然他已是人仙之尊，但也不可能改变数千年的社会制度。　　乔银则是说道：“这种事情，皇上以前倒是做过很多次，不过这一回恐怕是会真正和礼部正面撞上了！我们这次要面对的，就不是司马匡他们几个人。”　　祁云伟他们顿时会意：乔银是准备和皇帝再次整改六部，将科举大权从儒家士大夫手中夺过来！　　“既然如此，你就放心去做！”　　祁云伟如今，已然没有任何妥协的意思。“虽然不确定那些世家大族还有什么隐藏人物，但你身后有我，有宜亲王，还有新政千千万万的人！万一发生什么变故，不要怕来硬的。”　　“好！有您和宜亲王撑腰，我还怕谁？”　　乔银突然想起了什么，将手腕上的一枚手环取了下来，交给了祁云伟。“这是我的那套黑暗圣铠，虽然不算极品，但您现在正好用得着。”　　“如此，我就不推辞了。”　　祁云伟也没多说什么，便戴在了手上。　　乔银有两套圣铠，一套送给了宜亲王。这套的品质一般，不过辅助功能却是相当，能飞天遁海，祁云伟就能发挥出人仙最大的力量。　　……　　祁云伟出关后，日子一晃已是重阳。乔银也已经年满二十四岁了。　　源州港口，乔银，祁云伟等一众官员，照例为即将远航的宁远他们送行。　　“可惜，我现在还不能驾驭更大的小千世界！不然直接用朽木树妖把人输送到海外，哪怕用造化葫芦也行，就不用宁大哥如此辛苦了。”　　看着面前的宁远，乔银仍旧依依不舍。好在他现在道术通神，想他了可以随时追上去。　　宁远则是笑道：“小银你就别为我们操心了，如今的航海条件早已今非昔比！更何况你有你的机缘，我们也有我们的道路，只有自己走过来，才有登临绝顶的机会。”　　“说得好！”　　祁云伟赞许的扶住了宁远和卢源的肩膀。　　他回头说道：“小乔，我理解你的心情！既然你走在了前面，就更要给大家进步的余地，不用事事亲力亲为。”　　“我明白了。”　　乔银顿时醒悟，“我有我的道路，大家也有大家的道路！宁大哥他们也一定能走完自己的路，最后荣登绝顶，达者并不为先，殊途也能同归。”　　“好，那就借小银吉言！请！”　　“请！”　　宁远和卢源与齐齐拱手告辞，之后带着军将们开始登舰。乔银也肃然的目送着大家。　　祁云伟说得对，人是有尊严的，乔银能把元婴丹平等的反哺给百姓，自然也不会干涉大家的事业。不然把所有都养在小千世界里，哪怕养成了人仙，又有什么意义？　　乔银要看到的，是一个万紫千红的世界，人人如龙，不是人人如猪。　　少时，瑚州营三艘大舰再次扬帆出海，载着满满一个小千世 界的人口再赴海外。乔银和祁云伟也目送着舰队远去，直到他们消失在江海的尽头。 第三百五十三章 神文侯 嗖！……　　泯南的天空之上，一支虚幻的蓝陀金棍若隐若现的穿梭着。它呼吸间就能穿行出二三里，不出半刻钟就已经远远离开了东南地区。　　这正是乔银驾驭着小千世界，准备出门办事。　　随着新政推行范围越来越大，朝廷的体制必然要随之改动，从最初的兵部，工部，到后来的刑部，户部，如今终于触及到了权力最核心的地带。　　不过乔银并没有急功近利，出门后飞行的方向是西北，准备先去擎海关看望宜亲王。　　擎海关位于月牙海尽头，距离源州的直线距离就有七千二百里。如果不是驾驭宝物飞行，世界上肯定不存在这样一条路线。　　因为从空中望下去，能看到无数的高山大河，州府乡县。乔银当年参加试航，一个多月才走到这座雄关，如今却只用一个时辰就到达了。　　“这还真是方便啊！”　　眼看那座雄伟的关楼就在眼前，乔银驾驭着蓝陀金棍穿梭到月牙海的滩涂边上，之后挥开小千世界的门户，从中走了出来。　　乔银出现的地方，自然离关楼还有一段距离，也没什么人。直到他一路来到关楼大门之前，守关的将士也看见了他，连忙迎出了一个人。　　“敢问是不是乔大人？”　　“正是。”　　乔银点点头，取出自己的官印亮了一下，“我是来拜会大将军王的！”　　“王爷正候着您呢，请！”　　门官连忙行了一个礼，然后带着乔银一路穿进关楼大门。刚进门，就看见一位身材瘦长的中年男子迎了出来，笑吟吟的拱了拱手。　　“乔大人安好？”　　“侯爷！”　　笑银也笑着拱手还礼。这位男子正是神行侯刑大路，虽然相处不多，却也颇有交情。　　“请！”　　很快，刑大路就向乔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负手迈步，向着王城方向而去。　　乔银微微一笑，发现这位神行侯意气不减当年，于是也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如今通讯发达，乔银出发前必然会先约好。不过出于礼法，他还是入城后再拜会。　　擎海关所在的关冲府，也是大肃前五的大城了，加之宜亲王同样推行新政，广纳良才，如今的发展并不比源州差多少。　　整座州府，如今的人口已经超过百万，同样高楼广厦，街市林立，一片热闹繁华。只是刑大路似乎赶着投胎，越走越快，让乔银无暇顾及景致。　　不过如今的乔银，脚步早已不输于神行侯了，看似闲庭信步的跟在一边，泰然自若。　　“大人如此境界，与二十年前的王爷一般无二啊！”　　终于，刑大路放下了和乔银争强的心思，将脚步缓了下来。他本身就是老牌武圣，加之跟随宜亲王多年，眼光自然不会差。　　乔银也同样缓下脚步，笑道：“让侯爷见笑了，我不过是参悟了两个穴窍，取巧而已！等办完差事，我们再慢慢交流也不迟。”　　“哈哈！大人若肯提携，实乃在下之幸。”　　刑大路爽朗的笑了起来。他争强好胜，不过性情也开阔，并非是那种输不起的人。　　输给一位人仙，也实在不丢人。　　于是二人又穿过一条长街，终于来到王府正门。　　宜亲王府坐落在关冲府西南正街，门墙高大，气象雄浑，显露出驻守雄关大将的巍峨气势。　　大门之外，当间站着一位头戴紫金冠，身着团龙服的年轻书生；他带着一众王府官吏亲自迎接，正是当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王。　　乔银连忙又加快了一点脚步，整顿衣冠，上前拱手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乔银参见王爷！”　　“大人免礼。”　　宜亲王也上前一步，抬手虚扶了一下乔银。　　乔银如今的身份，见王爷却是不用下跪。反倒是宜亲王身后的不少官吏，也都向他行礼。　　不过，刑大路和另一位官员也只是拱手躬身。　　宜亲王便向乔银介绍道：“这位是川东巡抚，神文侯骆大人。”　　“幸会！”　　乔银也与这位官员又见了一回礼。　　而宜亲王多看了乔银几眼，终于流露出几许惊诧，不由得望向了刑大路；刑大路也微笑着点点头，宜亲王的 惊诧很快就变成了惊喜。　　“乔大人，欢迎来到擎海关！请！”　　“请！”　　很快，宜亲王便携过乔银的手一路跨进府门；穿过一道前院，便来到正厅奉茶。　　……　　此时一众官员也都散去，只留下刑大路，还有那位神文侯相陪。　　“早年听闻侯爷名望，如今相见，果真闻名不如见面！”　　乔银喝了口茶，望着面前的神文侯，忍不住赞叹道。他听说过，宜亲王身边有两大武圣，一位是神行侯刑大路，另一位就是神文侯骆传霖。　　骆传霖也笑道：“下官亦听说过乔大人之声名，一直无缘拜会！今日一见，当真名不虚传。”　　说着，他问刑大路道：“看老兄的样子，恐怕是吃了不少亏吧？”　　宜亲王和刑大路也会心的笑了起来。　　骆传霖是当朝骆大学士的公子，也是正牌子进士出身，如今官居川东巡抚，并不显山露水。但王府的人都知道，他是大将军王最大的助力。　　宜亲王便说道：“乔大人之前发来电函，本御已经拜阅！如今新政推及之下，触及吏制是迟早的事情。不过大人想直接整改礼部，恐怕为时尚早。”　　“以王爷之见，应当如何处置？”乔银便询问了一句。　　这时，骆传霖便说道：“王爷将此事，与我等也作过商议。以在下愚见，大人不如向皇上进言，先整改吏部！吏部现为家父掌理，想来更好斡旋。”　　“吏部，如何整改？”乔银倒是知道，大学士骆诚国本身也是吏部尚书。　　骆传霖说道：“以朝廷体制，新科进士要想为官，理应先入翰林院深造！既然有此成例，不如将翰林院抬选出来，单独作为一署操作如何？”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　　乔银听了，心中顿时一亮。　　骆传霖笑道：“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新政要的，无非是察选之权，而非科举本身，只要能名正言顺的将吏选放开，争不争科举就不重要了。”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乔银拱了拱手，“骆兄看事，真是一针见血！若非如此，恐怕真要闹出大乱子了。”　　“岂敢岂敢。”　　骆传霖摆了摆手，“我不过是为王爷打理粮草，方知兵之强弱贵在后勤！对吏治来说，会试固然光芒万丈，后勤实则在翰林院。”　　乔银听了，连连点头。　　“如若把翰林院单独确立，今后的教育工作就能全面开展了！我们洋务衙门的意思，以后蒙学机构就广泛建立，遍布城乡，传授识字算术，庶民体操，为小孩的成长打下基础。蒙学五年，学成者通过考试升入中校，学制仍是五年，教习真正的文武技艺，学成即为附学生员；之后再通过考试进入高校，深造为可用之才，学成即授予贡生资格，然后送到翰林院接受分派。”　　“嗯，这个安排不错！”　　众人听了，也都颇为赞同。这的确是既不破坏科举，又开出一条门路的途径。　　宜亲王说道：“自洋务兴盛以来，我汉冲同样开办蒙学，传文授武，百姓资质显著提高！只是没有合理的晋升渠道，恐难持久。若能将翰林院树立，真正让人才选拔有了途径，教育才能连绵不绝。”　　骆传霖也说道：“人才需要培养不假，但培养出来也要有用武之地！我们这些人虽是正牌子进士，却是为了出来做事不得不委曲求全。我只希望后来人能一心求学，学成之后一心做事，不用再走这些弯路了。”　　“有大人这样的远瞻，此事定然能成。”　　乔银看着骆传霖，当真相信了什么叫虎父无犬子。　　大家慢慢讨论朝政上的事情，越来越投机。加上都是修士，最后自然也互相交流了一下修炼心得。　　骆传霖是文官，但武道造诣也非常之高。他和刑大路的境界绝对不在宁远和卢源之下，也是有机缘能问鼎人仙大道的候选之人。　　而且这些年洋务兴盛，宜亲王提供了大量人仙精血，洋务衙门自然投桃报李，回馈了不少丹药法宝。骆传霖和刑大路也都得到了一套五霞丹云剑。　　加之宜亲王府招贤纳士，军中慕僚亦有道术高手。汉冲地缘优越，擎海关更加固若金汤。　　当然，泯南的成 就也颇为宜亲王他们青睐。　　“洋务官员眼界广阔，人文武道都是一日千里。如果我没看错，乔大人已经突破到人仙境界了吧？”　　宜亲王看着乔银，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乔银自然没再遮掩，如实说道：“是的。”　　简简的两个字，却让宜亲王，骆传霖和刑大路都是一阵惊叹！因为乔银乃是鬼仙，却能在武道上又突破到人仙，简直亘古罕有。　　“这真是我大肃国运昌盛！”　　宜亲王感慨道，“只可惜你身为鬼仙，灵肉分离，肉身想要真正圆满恐为不易。”　　他当年就是拳意突破，但肉身足足过积累了二十年，自然知道人仙修炼之艰难，更何况乔银还是鬼仙之身？除非是像大戎颜郡王那样的先天圣体，或许有希望大成。　　宜亲王不禁问道：“如今有了圣婴丹，乔大人有没有想过再尸解一次？”　　“哈哈，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　　乔银如今将六道轮回经参悟完整，凝聚出天道化身，将肉身修炼到人仙用不了那么久。“王爷放心，我完全踏入人仙也就这几年的事。毕竟我的老家可是圣地！” 第三百五十四章 血玉王鼎 轰！轰轰！……　　汉冲，擎海关大营阅马场上。　　天空万里浮云，艳阳高照，秋意盎然。不过晴空之中却传来一阵阵轰轰雷声，宛如霹雳。　　这并不是气候反常，而是天空中的两件法宝正在碰撞！这是两柄一丈多长的巨剑，介乎于真实与虚幻之间，是由地面上的两座法阵凝聚而成。　　这两座法阵都由五个人组成，一座以骆传霖为阵眼，身边围坐着四名家将；另一座则是以刑大路为阵眼，身边坐的是四名王府一等侍卫。　　布阵的这些高手，都是初级武圣。整整八名武圣，配合着骆传霖和刑大路两位巅峰武圣演示阵法，除了皇宫，恐怕也只有大将军王能有这般排场了。　　轰隆！　　两只巨剑在空中纵横挥舞，仿佛被两只看不见的巨手操控一般！碰撞之间如雷霆炸响，爆散出一圈圈彩霞般的光芒，所向披靡。　　这两天，乔银一直留在王府作客，除了和大家交流武道，商讨朝局，还计划了经济发展和产业革新的构想。　　汉冲府地缘极佳，是川东和鄂北两省要道。如若规划得当，就能将这两省都带入新政体系之中。　　闲暇之余，宜亲王也请他到校场观看演武，品评洋务发展之成就。　　宜亲王今天，身边还多了两位书生打扮的男子。他们都是王府幕僚，雷劫真人，放在江湖上绝对是宗主级的人物。不过今天面对漫天的剑气霞光，脸色都有些发白。　　只要不是人仙，面对这样的法宝都会感到畏惧。　　“这五霞丹云剑，当真名不虚传！”　　看着那纵横交错的剑影，宜亲王都不禁感慨万分。曾几何时，大肃一直被大戎的国势压得透不过气，只能靠和亲纳贡才能苟且图存。　　如今他们不仅也得到了五霞丹云剑，更是诞生了数位人仙，加之兵马日益雄壮，真正能与大戎分庭抗礼。这一切的机缘，都起始于太子的新政。　　“二哥，您说以我大肃现在的国力，是否能北定中原？”恍惚间，宜亲王不由得问了一句。　　乔银微微一怔，只说道：“王爷有此雄心，大业自然可成，只是现在两国都在盛世，民心思定！所谓时势造英雄，英雄亦适时焉。”　　“是啊，英雄亦适时。”　　听到乔银的声音，宜亲王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不由得自笑了一声：“乔大人所言甚是！当初大戎南下不成，也是因为民心难逾，而非国力不足。”　　天意即民意，老百姓就是天。人民不希望打仗，发动战争的一方就不可能成功。　　唰！唰！……　　这时，天空中的两柄巨剑消失，分化为两套子母血花纹飞剑；两口匕首大的母剑收入骆传霖和刑大路的剑囊，其余筷子大小的子剑则没入侍卫们的衣袖中。　　“王爷！”　　骆传霖和刑大路带着各自的亲随回到校场边，向宜亲王拱了拱手。　　“好好好！”　　宜亲王喜道：“二位剑阵大成，擎海关再无后顾之忧！如今皇上要整改吏制，我必然有许多事务要从旁协理。有你们在，日后就分身有术了。”　　骆传霖和刑大路一文一武，都是将帅之才。有他们在擎海关那是绝对放心。　　骆传霖说道：“王爷放心，如今歌头水库已经建成，我们与大戎的关系进一步缓和！只要没有大的变故，百十年间应该不会有大的战事。”　　“嗯！”　　宜亲王点点头，“好战必亡，忘战必危！我们大肃不好战，但也不畏战。”　　“什么，歌头水库已经建成了？”　　而乔银听到这个消息，却是有些不能相信，“这才过了多久，居然就建成了这么大工程？”　　“唉，这都是老刑的功劳。”　　宜亲王含糊其辞道。以大肃现在的基建能力，造个水库问题不大，难的是疏散人口。　　乔银看了刑大路一眼，顿时 也猜到了什么，于是笑道：“能与大戎缓和关系，也是我大肃的造化。”歌头水库，是李恩时代就开始筹划的项目。一来可以造福北方百姓，这是大义所在，二来也能缓和与大戎的外交，减少边境压力。　　宜亲王也说道：“是啊，也正因为此事，大戎特地派遣使臣前来答谢！只是两国关系敏感，来者并不是官员。”　　“大戎使臣？”　　随宜亲王一路走出校场，乔银果然在校场边看见一队僧人。　　这些僧人个个气度不凡，显露出深厚的武学修为；特别是当间那个身披大红袈裟，眉目清朗，才二十多岁的年轻长老，竟然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行痴长老！”　　看见这位僧人，乔银似乎感觉有些眼熟？之后猛然就记起前两年曾有过一面之缘。　　“阿弥陀佛！”　　行痴看见乔银，双掌合十，行了一个礼。　　宜亲王也介绍了一下：“这次水库竣工，交两国之好，大戎特派遣使臣过来答谢！不过在表面上，行痴大师只是过来交流佛道，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原来如此。”　　乔银这才回过神，向行痴也拱手还礼，“大师驾临大肃，为两国外交破冰，乔某不盛荣幸！”　　“善哉！”　　行痴也微微笑道，“施主能以苍生为念，调水济民，实乃无量功德！小僧如今代大戎出访，略备薄礼，特来答报施主之恩德。”　　“岂敢岂敢！”　　乔银连忙客气了一下，之后朝他和那些和尚望了几眼，却又问道：“礼物呢？”　　“哈哈哈哈……”这让宜亲王他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行痴亦笑道：“小僧带来大觉寺特产，已在校场花厅之外备好酒宴，请王爷和诸位赏光！”　　“哦！您是客人，竟然请我们吃饭？”　　乔银顿时觉得稀奇，想来这大觉寺特产必然有不一样的地方，倒要见识见识。　　……　　校场外的一处草厅，宜亲王与行痴相坐于正案，乔银等人分案相陪。草厅外风景怡人，草厅内佳肴美酒，虽不奢华，却更多了几分雅趣。　　草厅正中，放着一尊红中透金的浮雕大鼎。乔银认出，这似乎是用血花纹钢雕琢而成的。　　鼎下以草木为引，燃着均匀的文火。　　行痴偶尔用手指一指火苗，似乎在用法力控制着火的温度；少时，他微抬了一下手，大鼎的盖子揭开，顿时一阵扑鼻的香气从中腾起。　　随着行痴衲袖轻扬，鼎中的盘碗一个个飘飞出来，落在了各张桌案之上。其法力之轻柔，几乎让人感觉不到，显现出绝代高僧的实力。　　乔银他们看清桌案上摆放的饭菜酒水后，才明白这位高僧的谢礼当真不同寻常。　　和鸽子一样小巧的白鸡，鹌鹑蛋大小的鹅蛋，还有没切碎，却正好摆进盘中的白菜……原本只是普通的食材，如今却被烹饪显得如此小巧，精致。　　尤其是饭碗中的米粒，更是颗颗晶莹，如同白玉做成的芝麻一般，喷香软糯到了极品。　　这是行痴大师用无上法力，将食物中的精华完全浓缩，杂质全部去掉！也只有这种饭食，才能真正养活人仙，不让身体受损。　　而做成这些仙品的宝物，就是那尊大鼎。　　排好酒宴，行痴方才举杯敬大家道：“请！”　　“大师请！”　　乔银便和大家举杯饮了一口酒，直感觉淳香四溢，甘美异常，不由得就赞道：“好酒！”　　又吃了一个肉丸，更是感觉肉香满口！特别是这肉丸精纯无比，入口即化，吞下时让肠胃都是一阵温暖，绝不会给身体造成任何负担。　　如此精纯的食物，实在是乔银从来没有吃过的。哪怕都是平常的家常菜，也被这这尊大鼎做成了仙品美食，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而且一惯胡吃海塞的乔银，今 天只吃了两碗饭就饱了。就好像一个普通人吃饭一样。“大觉寺到底是玄奘高僧留下的圣地，养生之道就高明我们太多！如今宜亲王和祁大人都成就了人仙，若是没有膳食供养，如何能长久？”　　想到这里，乔银忍不住问道：“大师远道而来，有无兴趣与敝国交流一下道术？”　　如此宝物，谁看见都会眼馋。毕竟衣食住行是人之根本，哪怕人仙也是要吃饭的。　　行痴似乎就是在等这句话，只笑道：“小僧作为修士拜访贵国，本意就是前来交流的！不知乔大人有何高明道统，敝寺也好增广见闻。”　　乔银便说道：“在下于海外远游，偶然得到阴阳道道统，不知大师可有兴趣？”　　“阴阳道！”　　行痴顿时一惊。　　“这可是天下道术总纲，其传承在中原几尽绝迹！不知施主想要交流什么？”　　乔银笑道：“您带来宝鼎交流，必然知道我们会为之倾倒。因此在下斗胆一问，这是是一尊什么鼎？”　　行痴望了宜亲王一眼，终于说道：“它叫‘血玉王鼎’，价值虽高，但比之阴阳道道统却是有所不及。”　　很明显，他这次作为修士悄悄拜访大肃，本身是有备而来。宜亲王修成人仙，需要精纯的膳食供养，大戎可以趁机交换不少好处。　　这是拿捏宜亲王的绝好机会。　　但阴阳道经一拿出来，行痴反而变得被动了。　　乔银只说道：“所谓大道易得，小术难求！阴阳道经价值再大，也不能拿来吃喝，反倒不如‘血玉王鼎’的价值。大师何必过谦呢？”　　“如此，大戎与大肃就真是兄弟之邦了。”　　行痴并没有多想，因为这样的好事他不可能不答应。阴阳道经对普通修士可能没有大用，但对他这样的绝世人物来说，却是十世难求的宝典。　　“好，为大肃与大戎冰释前嫌，干！”　　“干！”　　宜亲王更是高兴。原本只是接待一下大戎来使，应付差事而已，不想竟得到了如此收获。 第三百五十五章 英雄亦适时 乔银在宜亲王府一连住了十来日。他不仅把自己的修炼经验拿来交流，还为汉冲建立了一座阴阳两仪庙，用来凝聚香火，融合阴阳二气龙。　　阴阳二气龙的法阵也彻底打动了行痴。出于交流，他承诺打造一口血玉王鼎来换取阴阳道经。　　歌头水库的竣工，在很大程度上缓和了大肃与大戎之间的恩怨。随着行痴出访大肃，两国关系无论是官方还是民意，都有了极大的缓和。　　直到八月下旬，眼看时日不早，骆传霖也将事情筹划周详，乔银这才向宜亲王辞行。　　“王爷要不要和我一同回京？”　　王府后院，乔银望着前来送行的宜亲王他们，开了一个玩笑。　　宜亲王笑道：“我倒想见识一下乔大人虚空穿梭的法力，不过府中尚有些事务需要安排。况且我身为亲王，回京还是要行官道，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说着，他从腰间解下一个口袋，交到了乔银手上。　　“这是本王今年积攒下的精血发肤，原本正要安排人手护送至洋务衙门！如今乔大人正好到此，倒是节省了不少人力物力。”　　“多谢王爷！”　　乔银双接过，见布袋中是两个瓷瓶。　　小瓶是宜亲王的头发指甲，还有牙齿，大瓶则是他积攒下来的人仙之血；人仙的精血发肤，在任何门派都是无上至宝，也亏得宜亲王一直供给。　　乔银手掌一翻，一道清光将布袋隐没。大家自然都认得这是小千世界。　　宜亲王拱手道：“乔大人一路顺风！”　　骆传霖和刑大路也拱了一下手：“恭送乔大人。”　　“王爷，二位，请！”　　乔银也拱手还礼，之后再次挥手，清光即便将他隐没，只剩下一根三尺多长的蓝陀金棍。　　随后这根金棍一阵虚化，呼吸间就闪烁在了数里之高的天空之上！然后又是几次隐没，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让宜亲王他们一阵感叹。　　“我大肃出此神人，何愁北定中原无望？”　　……　　“若要北定中原，先得民心思归。”　　乔银驾驭着蓝陀金棍穿梭虚空，却没有先回银京，而是先到达了擎海关以西的歌头镇。　　从空中俯瞰，歌头镇方圆百里的山谷如今早已变成了一片大湖。山谷东南的河道被一座大坝阻拦，让经年泛滥的白浪江少了大半的水源。　　而湖面水位的抬升，终于高过山谷北方的古道。这里还有一座水坝，控制着水流经古道北上，最后流入到大戎关冲府的淮水之中。　　淮水正是发源于擎岭。时至深秋，岭南的汉冲依然郁郁葱葱，北面的关冲已是草木枯黄。　　乔银顺着淮水一路往东，便看见两岸正在丰收的田野。　　中原一直流传着一句打油诗：“我住淮江南，君住淮江北；淮南稻花香，淮北流口水。”　　淮水流量并不大，却将月牙海北岸四省一分为八，淮水以南是北方种植水稻的区域。这也是中原粮食产量不如南方的原因。　　单以产量来说，水稻比小麦高出一倍都不止。　　如今歌头水库竣工，将白浪江上游大半水源都注入淮水，让北方得到了极大补充。今年淮北的四个“半省”也都试种了水稻，而且收成不错。　　乔银看在眼中，也是颇为满意。毕竟都是中原百姓，能把日子过好才是最重要的。不过和大肃比起来，大戎的城乡多少显得贫穷滞后了许多。看惯了高楼广厦和整齐街市的乔银，似乎又看到了李恩曾经眼中的世界。　　“如若大肃继续发展下去，和平一统将不再是奢望！有道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发动战争，不然受苦的永远是底层百姓。”　　和李恩不同的是，现在的乔银是真正从民间长大的，因此做任何事情都多了一层考虑。哪怕他重新身居高位，思考问题的立场也会尽可能的跳出宏大叙事。　　如此顺着淮水一路东行，直到看着它经过大戎辽东省奔流入海，乔银这才调头返回大肃。如此跨海穿过胶东，直隶，最后终于又看到了那繁华的银京城。　　从宜亲王府出发，到现在依然只用了一个时辰。　　当然在一个时辰之前，宜亲王就已经用电讯向皇帝奏请过，告诉他乔银要来。　　嗖！……　　在皇城的东城门角，蓝陀金棍悄然穿梭而落。这里现在没有任何人，乔银从一道清光中跨步走出，绕过墙角，便看见一位胖胖的老太监候在墙根下。　　正是许德全。　　“乔大人！”虽然乔银给人的感觉是从墙根后走出来的，不过依然吓了他一跳。　　乔银也连忙拱手：“许公公！”　　“哎呀，岂敢岂敢？”　　许德全连忙扶了他一把，“皇上正在望海小筑，大人随奴才进宫吧！”　　乔银也扶了扶许德全的胳膊：“不敢，有劳公公了！”　　一路穿进宫门，乔银便从身边摸出一个小锦囊，递给许德全道：“公公，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您在宫中当差辛苦，抽空也要保养一下身体才是。”　　“哎呀，这如何使得？”许德全连忙客气了几下。　　“哎呀，如何使不得？”乔银执意将锦囊塞到他的手中，也就接过去了。　　……　　“皇上，乔大人到了！”　　望海小筑前，许德全代为通禀了一声。少时，只见皇帝便走出了院门。　　“乔爱卿，你可来了！”　　“臣，参见皇上！”　　乔银连忙屈膝跪地，大礼参拜！虽然皇帝赐他君前免跪，不过乔银还是跪了。　　皇帝连忙拦了一把：“哎，都说了爱卿不用再跪朕的！”　　乔银却说道：“君前免跪是国礼！臣在私下向皇上行礼，和国礼并不违背。”　　皇帝听了，自然非常受用，大大方方受了他一拜。　　许德全在一边看着，也忍不住的点头。　　之后，君臣一路回到小筑的客厅之中，皇帝便吩咐道：“许德全，叫膳尚监准备几个小菜，过会儿给送来。”　　“是！”　　许德全连忙应了一声，退身出了小厅，伸手掩上门。虽然皇帝已经看不到他，但他还是退身穿过小院，伸手再关上院门，这才转身去办差。　　“皇上，近年修行进展如何？”　　乔银一坐下，就迫不及待的观察着皇帝。　　皇帝笑道：“承蒙爱卿挂念，朕这两年倒是略有长进！只可惜岁月不饶人，迟迟跨不进宗师境界。”　　“武道大宗师，需要灵肉合一。皇上只是没找到机缘，却不是您本身的问题。”　　乔银见皇帝脏腑凝炼，吐纳深远，已然是先天巅峰的修为。即便是和十年前第一次相见，都更显得年轻有力，哪怕这多大半是那枚元婴丹带来的。以皇帝六旬的年纪，这当真很难得。　　皇帝说道：“朕年事已高，肉身和精神都开始腐朽，再想精进已是希望渺茫！好在以如今的状态，只要不出差池，再撑个二十年问题不大。”　　“哎，皇上何必轻弃仙缘？”　　乔银连忙说道，“您之所以迟迟没有灵肉合一，只是因为没有找到适合您的练髓法门！臣如今得到了两门穴窍，正好献给皇上以为踏石。”　　“穴窍？”　　皇帝听见，却并未显得兴奋。　　“穴窍修炼，是吐纳星辰之力补充自身本源，能做到的只有人仙！朕现在修为低微，测量出的穴窍过多，只会让气血杂乱，反而不美。”　　多年过去，皇帝已经从一个武痴变成了武痴，本身境界不高，见识却并不低。　　乔银则是说道：“臣这两处穴窍，叫做‘地极二窍’，是联络脚下这片星辰的！普通人无法吐纳星辰之力，是因为星辰过于遥远，而大地却在我们足下。”　　“哦，居然有这种穴窍？”　　皇帝听了，眼睛顿时一亮！他当然知道，乔银肯定不会骗人，只是觉得太不可思议。　　很快，乔银就把地极二窍的测量之法，还有修行要诀告诉给了皇帝。　　“因为我们足下就是大地这颗星辰，所以这两个穴窍是任何人都能吸纳星辰之力的！只是穴窍修炼，意大于形，虽然肉眼所见的世界是平坦的，但只要相信它是颗星辰，地极二窍能吸纳的星辰之力就越多！臣是真正航行大地一圈领悟到，所以只要皇上相信臣，相信臣真正完成了环游世界之旅，就能将这两处穴窍开发到最大。”　　“朕，当然相信你。”　　皇帝来到小院中，试着感受脚底的穴窍，慢慢迈开了步子。随后他的身影慢慢开始变快，之后越来越快，很快已经绕着小院走成了一圈残影。　　“皇上，您居然这么快就领悟了地极二窍！”　　乔银看在眼中，顿时喜在心头！不光是皇帝的悟性居然这么高，更因为他对乔银无条件的信任，相信乔银所说的一切故事。　　乔银完成了环球之旅，有人信，自然还有很多人不信。皇帝正是相信乔银的人。　　唰！……　　少时，皇帝停下脚步，略微显出几分疲惫，不过精神却非常之好！因为地极二窍开发之后，他真的感觉到脚下有无穷的力量，开始顺着穴窍涌入身体。　　这样的力量，无比浩大，精纯！让皇帝原本衰迈的肉身得到了巨大的弥补，武道境界也随之高涨，骨髓震荡，隐隐约约真有了灵肉合一的迹象。　　“这就是地极二窍？”　　这让皇帝忍不住大笑起来，开心得像个六十岁的孩子：“乔爱卿，你带给朕的惊喜当真是一个接着一个啊！如此功法，朕跨入宗师之境已是近在眼前了！”　　乔银也连忙向着他一躬到底：“这是我大肃国运昌隆，皇上鸿福齐天！原来臣能感悟这两处穴窍，冥冥中竟是受了皇上指引，这都是皇上的功德啊！”　　“哈哈哈哈，好你个乔爱卿？”　　皇帝看了他一眼，不禁笑得更开心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四大功法 “皇上，真正要踏入宗师境界，还是得修炼练髓功法。”　　用过晚膳，乔银和皇帝坐在一处品茶，商量着皇帝今后的修身去向。“臣在海外得到一部人仙功法，叫做仙猿大圣拳，能让修士修炼到先天武圣。”　　“哦，为什么选择这套功法？”　　皇帝其实更看中乔银的功法，以造化之舟为万民领航，似乎更有皇者意境。　　乔银自然看出了他的心思，解释道：“臣尸解之后，是在民间成长起来的。不瞒皇上，臣的诸天造化轮蕴含的是天地皆圆，大道同行的意境，新学里的平民倒是适合修炼，但不适合贵族。”　　“原来如此。”　　皇帝这才知道，高阶功法居然有这么多门道，“那十三弟的功法呢？”　　乔银笑道：“十三王爷成就人仙，领悟出三足金乌诀，的确贵气盎然，所向披靡！不过十三爷是武道天才，所以他的拳意更适合心高气傲的少年修炼。恕臣直言，您和臣这样的人与之心境不合。”　　“哈哈！论武道修行，朕拍马也比不上十三弟。”　　皇帝听了，洒然一笑，“对了！你们洋务总督祁云伟也修成了人仙，他的功法如何？”　　乔银说道：“祁大人领悟的齐云大罗天，是历经世事沉浮，人至暮年才夺回的机缘，所以他的拳意是破而后立的境界。皇上虽然也是暮年成才，但与之也不合拍，好在臣在海外还得来了一套功法。”　　“什么功法？”　　皇帝也颇有兴趣。　　乔银说道：“是一部佛门功法，叫做仙猿大圣拳！修炼出这套功法的乃是一位妖仙，同样是少年不志，暮年得道；说起来它和咱君臣也有缘分，皇上当年赐给臣的‘灵猿三闪六躲’，就是仙猿大圣拳的炼体部分……”　　“哦，居然有这种事！”　　皇帝听乔银说了这部功法的来历，心中也颇为神往，“没想到乔爱卿外出历练，居然还有这种奇遇！这部仙猿大圣拳，真的适合朕修身吗？”　　“臣以为适合。”　　乔银对此肯定是深思熟虑。　　“皇上如果得到一部练髓法门，苦修之后踏入宗师之境不难；不过从宗师到武圣是一个大槛，必须修炼出拳意！而拳意分为两种，一种是功法本身的拳意，修成只是初级武圣，还有一种是修士自行领悟出的武道拳意，修成后是先天武圣；而人仙级的练髓功法，是能让修士成就先天武圣的。不过这其中还有一个关节，如果人仙拳意与修士本身过于相斥，到此也就不能寸进了。”　　皇帝听得非常认真，之后只笑道：“爱卿过虑了！朕已到花甲之年，若是能修到武圣，延年益寿，已是天大的福泽，朕可没指望像你们一样修成人仙。”　　“皇上！……”　　乔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其实皇帝已经凝聚出一丝拳意，但这种意境绝对不能点破，不然会阻碍他的成长。乔银为之挑选的功法，从形到意是最为适合的，他肯定不会害了皇帝。　　皇帝自然相信乔银的心，只说道：“好好好，修炼之事，就听乔爱卿安排！不过朕离跨入宗师尚需一段时日，你先耐心等一等，毕竟朕是个老头子了。”　　“多谢皇上！”　　见皇帝肯听自己的话，乔银顿时大喜。　　喝了口茶，皇帝便说道：“对了！有关于整改吏部的事，老十三已经给朕传过讯了。朕和老骆商量了一下，决定在吏部之下先设立两个署，一个管人事，一个管培训；人事其实是吏部原本的职权，这个倒也不难，培训是由瀚林院分化出来的，以后除了进士之外，定然还会让新学的人才也进来参与分配，你觉得谁担任这个侍郎比较妥当？”　　“这个人选，最好是科举新学两方都能服众的人。”　　乔银想了想，“肃慈这个人，皇上以为如何？”　　“朕也想到过他。”　　皇帝叹了口气，“可惜肃爱卿如今掌司法部，难以分身！其他的人吧，能服众的倒不是没有，但未必懂新学；懂新学的人吧，身份又不够。”　　“……”　　乔银看了皇帝一眼，倒没急于接口了。他可不想趟这个浑水。“那……皇上觉得，礼亲王的公子，应天晴？此人文武双全，是否……”　　“可惜，应天晴不是进士出身。”　　皇帝再次是叹了口气。“最好是像肃爱卿一样，本身和司马老……爱卿他们有点渊源！既是正牌子进士，又能一心为朝廷当差的……”　　乔银又看了皇帝一眼，发现这样的人实在难找：“皇上，以臣愚见，那就只能找一个人先代管司法部，然后让肃大人担任翰林院侍郎了。”　　“嗯，朕也这样想过。”　　皇帝苦笑了一声，“唯今之计，只得如此了！只是如今立法部的尚书还是由侯浪平在任，朕怕肃慈走后，这家伙又要开始作妖。”　　“这个应该不会。”　　乔银对此倒不怎么担忧，“如今立法部的行文，都是由议会一层层递交上来的！他最多把合理的法案积压下来，断然不敢通过过于奇葩的法案。”　　“不错。”　　皇帝想了想这些年司法的运营，倒也放下了心。　　君臣二人慢慢商讨着新政安排，不知不觉天色已晚。皇帝照例把乔银留在了望海小筑，自己回宫安歇去了。　　……　　“你这个初生！”　　晚上，侯府。　　书房内，当朝立法部尚书侯浪平一记茶碗扔向了自己的儿子侯皓然，不过被他躲过去了。　　啪！　　墙角边，茶碗砸出了清脆的响声。　　侯皓然弹了弹自己的衣襟，显现出一丝不耐：“又怎么了嘛，我的个爹？”　　“你还有脸问！”　　侯浪平气得直发抖，“我问你：你是不是把圣婴丹自己吃了？你说！”　　“是啊？”　　侯皓然一脸的不解，“孩儿天赋不佳，已过而立之年，依然只在大宗师境界徘徊！父亲赐了孩儿一枚圣婴丹，不是正好助孩儿突破武圣了吗？”　　说完后，他还得意的笑了笑。　　圣婴丹药性平和，能助武道大宗师步入圣境。虽然侯皓然心灵上并不能突破，只能算个“半圣”，不过好歹也是武圣了，由不得他不得意。　　“你，给我好好说话！”　　但侯浪平看着儿子的德性，猛然一拍桌子，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你个不长进的东西，八百万两银子买来的丹药啊？爹当时是怎么跟你说的？你娘子身怀有孕，这丹药是给她服用的！为的就是保儿安胎，为我侯家诞下一位圣孙！你倒好，居然把圣婴丹自己吞了？”　　“我的个爹……”　　侯皓然流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孩儿斗胆问一句：我为什么要听您的？”　　“因为我是你爹！”侯浪平声音更大了，而且说得理所当然。　　“是啊，我也是我儿子的爹吧？”　　侯皓然也说道，“儿子听爹的，有什么不对吗？如果我儿子不听我的，那我是不是也不用听您的？如果我儿子听我的，我吃了圣婴丹有何不可？”　　“……”　　听了这话，侯浪平竟然无言以对。　　少时，他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坐在椅子上傻笑了两声：“冤孽，冤孽啊！我侯浪平不肖，给侯家生了这么个初生，这真是冤孽啊！”　　“爹，您没有自知之明。”　　侯皓然也撩起衣襟，在旁边坐了下来，“您生下我，只能说是报应！您为官二十多年，鱼肉百姓，残害同窗，我是初生不假，您大哥也别笑二哥……”　　“你个孽障！”　　侯浪平顿时就炸了窝，跳起来举起椅子就砸向侯皓然！不过侯皓然一个闪身，就避到了门口。　　侯皓然说道：“爹，我知道您在想什么！您是想让我老婆为您生下一个圣孙，以后培养成大戎颜郡王那样的人仙，家道中兴是吧？”　　侯浪平听了，不禁喘着气道：“原来，你还知道？”　　侯皓然歪着脑袋道：“我当然知道，我又不是傻子！不过我还知道一件事，就是您的同年祁云伟！听说他已经修成人仙了，成了圣贤！”　　“什……”　　听到这个话，侯浪平整个人都呆住了，手上的椅子哗啦一下砸到了地上。　　过了半晌，他才重新开了口，声音已然沙哑了不少：“此……此话当真？”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侯皓然也喘了口气，身形站直了不少。　　“哈哈，哈哈哈哈？……”　　侯浪平站在原地，突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人仙？……哈哈，人仙！……祁云伟这小子，一个臭打渔的，连靴子都没有，是我！送了他一双靴子！没有我的靴子，他能成人仙？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他腿一软，箕坐于地；之后笑开始变成了哭，仰天长啸，嚎啕大哭！像极了多年应试没进学的老童生，又像一只斗败的老狗在惨叫。　　“哇！呜呜呜呜呜……怎么会……咳咳！……怎么会这样啊？……祁云伟，居然成了人仙？……呵呵……那我算什么？我侯浪平又算什么……”　　“老爷？”　　侯浪平的哭声，终于惊动了家人。只见一位贵妇带着丫头小厮进了书房，就看见侯浪平坐在地上痛哭流涕，连忙过去将他扶了起来。　　“怎么回事？”　　夫人回头看见侯皓然，忍不住问了一句。　　侯皓然起先只觉得好笑，直到看着侯浪平哭个不停，一时也有些慌了。于是把祁云伟成就人仙，侯浪平知道后崩溃大哭的事说了一下。　　“你个孽障！这种事，能随便说给你爹听吗？”　　夫人忍不住怒斥了一句，之后赶紧吩咐下人将侯浪平搀扶起来，出了书房。　　“至于吗？”　　看着他们的背影，侯皓然不由得撇了撇嘴角，“这不过是你儿子我一点小小的任性罢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兼济天下 清早。金秋的阳光洒进皇宫，照亮了望海小筑。　　唰！唰唰！……　　乔银早上起床，很快在小院中开始晨练，二十年来从无间断。　　院落的另一边，一个面貌与他一样，身着五色道袍的化身也在修炼。这具化身盘膝坐地，身上穴窍之处闪烁着若隐若现的光芒，与天上的星辰遥相呼应。　　天亮之后，普通修士是看不到天上星辰的。不过这具天道化身却是人仙境界，感应天上星辰与在圣地一样，明亮的阳光阻挡不住。　　“呼！……”　　一套功法修炼结束，乔银收势而立。天道化身也在一阵模糊中分化为五大魔神，之后这五大魔神也一一消散，化为纯净的天地之力融入到乔银的身体。　　少时，乔银慢慢迈开步子，用气血震荡骨髓消化着这些力量，慢慢将身体平息下来。他感觉武道又有了精进，只是在现阶段精进得极为缓慢。　　“不知道三年之内，能不能将肉身修到人仙？”　　乔银抬起眼睛，无视着刺目的阳光，直接看向了天空中闪烁的星辰。　　虽然他现在能驾驭一方小千世界，不过一天不渡六次雷劫，就没有绝对的力量优势。别的人仙固然奈何不了他，但他想击杀对方也不可能。　　除非是将肉身也修炼到人仙，法武双修的优势才能真正发挥出来。而且修至人仙圆满，才有希望一举渡过六次雷劫，拥有绝对的实力。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但经济的基础永远是拳头。拳头不硬，钱早晚是别人的。　　“乔大人，王妃驾到！”　　就在乔银慢慢缓和下身体气血的沸腾后，门外的太监进来通传了一声。随后，一位身着黄袍的女子已款款走了进来，正是皇贵妃。　　“乔银参见娘娘！”　　乔银便上前见礼。他和皇贵妃也是老交情了，如今私下见面都随意了许多。　　“银儿不必拘礼。”　　皇贵妃也携住他的手，让太监宫女侯在苑外，自己和乔银进了小筑的厅房之中。　　一坐下，她就迫不及待的问道：“银儿，听说你得到了阴阳道的道统，是真的吗？”　　乔银说道：“是真的，祁夫人他们都在一起参悟！我这次上京，也是想和娘娘探讨一下，毕竟五行道和阴阳道渊源颇深，对我也必定有帮助。”　　勿需多言，他的眉心已遁出一颗又一颗五彩斑斓的念头，慢慢组成了一座法阵。　　“这个就是黑暗蔓荼罗胎藏大结界！”　　“这就是六次雷劫的境界吗？”　　皇贵妃看着这座由上万念头组成的巨大法阵，不禁感到一阵迷离！它的形状像一朵盛开的仙花，是由许多法阵融合而成，包罗万象。　　而其中的阵眼，竟然是一枚蕴含着虚空之力的神念。　　“这不过是晚辈洗涤神魂，偶然得到的机缘。我还没有真正渡过六次雷劫。”　　乔银笑了笑，继续维持着这座法阵，直到皇贵妃用心将它记在了念头里。　　之后，乔银又观想出五大魔神，融合成天道化身，然后凝聚出人仙拳意“造化之舟”！一时间，小筑厅房中金光四散，这些金光慢慢又显现成另一座法阵。　　“光明蔓荼罗胎藏大疆界！”　　乔银又介绍了一下这座法阵，“它与黑暗蔓荼罗一阴一阳，一光一暗，两仪相对，是一切道术总纲！娘娘将之慢慢参悟，定然对五行道术大有裨益。”“人仙？你竟然修成了人仙！”　　而令皇贵妃吃惊的，当然不止阴阳道的道统了。因为幻化出法阵的金光并不是道术念头，而是拳意！法阵的阵眼，正是那艘造化之舟。　　“这是晚辈环游世界后，偶然领悟出的拳意！当然我的肉身还没有修成人仙。”　　乔银再次谦虚了一下，不过却让皇贵妃忍不住自嘲。当然，乔银在法统上也算她认下的“女儿”，她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骄傲的。　　“和咱们的银儿比起来，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都得死去！就是颜郡王都没有你这样的造诣。”　　“哈哈，娘娘言重了。”乔银也收回拳意，厅堂之中又恢复了清明。　　皇贵妃也不再多言，很快闭目默坐，慢慢记诵着阴阳道经的内容；乔银则安静的坐在一边护法。直到两个时辰后皇贵妃才重新睁开眼睛。　　“这部经典，实在是博大精深，似乎道术万法都能在其中找到渊源！以我的道行想将之参悟千难万难，不过领略出一二分的意境，渡过四次雷劫也不难了。”　　“娘娘所言不差。”　　乔银也实话实说，“想要参悟这门道术总纲，以人力的确难以办到！我也是希望集众人之力，将光明与黑暗两座大阵融合，好搭救一位妖仙。”　　“妖仙？”　　皇贵妃当然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乔银便将海外车迟国的事大致说了一下，直听得皇贵妃目瞪口呆，好像在听传说中的典故。　　眼看时间到了中午，乔银干脆请皇贵妃在望海小筑留下来一起吃饭，继续陪她说说话。　　……　　“银儿，听说你们在白浪江上游建了一座水库，把水分给北方的大戎了？”　　皇贵妃边吃饭，边听着乔银闲话家常，发现这孩子当真是越来越能折腾。　　乔银说道：“是啊。白浪江流量很大，经常造成洪涝灾害，即便是太平年景，每年也有大量的水白白流入东海。与其浪费，不如物尽其用。”　　皇贵妃听了，却是说道：“但是你把水调到北方，万一大肃缺水可怎么办？”　　“这个，我早就做好打算了。”　　乔银笑了笑，“我得回的阴阳道道统，里面就有阴阳二气龙的阵法！如今在源州已经开始建庙凝聚信仰，只等成功，就能净化大量海水，每年由季风向内陆输送。”　　说着，乔银用手指蘸了酒，在桌上画了个轮廓。　　“我还打算让其他新政州府也凝聚阴阳二气龙！比如京珒地区，西南廉州，胶州府，还有汉冲府，只要把海水蒸腾起来补充雨量，调给北方的那点水根本就不算什么；况且阴阳二气龙利用月牙海，更能向北方输送降水，彻底缓解中原的干旱问题。”　　“难得你想得这么周到。”　　皇贵妃听着他的构想，觉得也非常可行。“可是，大戎未必会领你的情呢？”　　“我做事，是为了天下。他们是否领情与我无关。”　　乔银实话实说。　　随着修为渐长，他的心胸也越来越宽，隐约有了一点“天地不仁”的境界。对很多事情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看重了。　　天地让中原干旱，考虑过人的感受吗？　　显然没有。　　那么乔银让北方降雨，需要考虑人的感受吗？　　显然也不需要。“银儿，我真难以想象，你今后会成长到什么地步？”　　皇贵妃看着乔银，心中百感交集。她毕竟是大戎公主，如果说丝毫不顾及大戎，那是不可能的。而乔银却是真正兼济天下的人。　　乔银笑道：“我能成长到什么地步，就看人民能成长到什么地步了！我是舟，民是水，水涨得越高，舟才能航行得越稳，我有今天离不开人民的养育。”　　如果是别人说这种话，难免有大不敬之罪，但乔银说出来却自然而然。因为他的拳意就是造化之舟，和帝王平起平坐的人仙圣贤，为国为民天经地义。　　皇贵妃笑道：“你在皇上面前，也是这么霸气外露的吗？”　　“那还用说？”　　乔银拍了拍胸脯，“我和皇上好得穿一条裤子！哈哈……”　　……　　吃完饭，皇贵妃又小坐了一会儿，方才告辞离去。乔银也与她约好，明天再来交流道术。　　因为皇帝每天上午要处理朝政，下朝归来才会驾临望海小筑。　　“皇上驾到！”　　随着许德全一声高唱，早就做好准备的乔银也赶紧接驾，一个滑铲跪到小院门口：“微臣乔银迎接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岁岁！……”　　“哎呀，爱卿别搞这些虚礼了。”　　皇帝乐呵呵的搀起了他。虽然嘴上这么说，不过脸上的笑容却证明他非常受用。　　“爱卿，今天朕行路之时，感觉步履还是有些生疏！你一定要帮朕把穴窍再凝炼凝炼。”　　“臣遵旨。”　　乔银满脸陪笑，将皇帝请进小筑，亲自奉上一杯香茶。　　皇帝略微休息，便开始继续完成武道上的修炼。乔银也守候在一边，皇帝有什么疑问就及时示范，解答，不让他有什么隔夜的难题。　　“地极二窍的修炼，讲求一个‘无我无相’，也就是道法自然！毕竟人天生就会走路，如果重新再学走路，反而失去了这份自然；皇上不如先抛开穴窍，一心一意修炼仙猿大圣拳，这才是正途。”　　“嗯，爱卿所言果然有理！”　　皇帝试着修行了一轮，果然效果非凡！“朕把心思都放在拳法之上，这穴窍的修炼反而变得顺畅了？原来这就是自然之意境，不可言传啊……”　　“是啊，所以才说皇上悟性非凡！”　　乔银也赶紧伸出两个大拇指一起点赞。　　他对武道的理解，已经不输于任何一方圣地的掌教了，教导起来自然事半功倍。　　修行结束，君臣再次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饭，席间又谈了一些有关吏制整改的事。直到入夜，皇帝才尽兴而去，一天下来充实而又满足。　　皇帝走后，乔银也逐渐沉下心境，开始修炼道术。　　白天练武，晚上修道，是他每日必做的功课。坐在蒲团之上，乔银很快就进入了无法无念的境界……　　时节更替，天气渐寒。　　不觉间，乔银就在宫中住了半月有余。　　这段日子，皇贵妃日日前来交流，将阴阳道的道统强记下来。皇帝也终于跨出了先天巅峰的最后一步，将仙猿大圣拳完全掌握，步入宗师的练髓境界。 第三百五十八章 翰林院 “喝！”　　又是一日午后。　　小院之中，皇帝施展着灵猿三闪六躲的功法，配合着已然熟练的“地极二窍”，扑闪之间身如鬼魅；而且他步伐轻盈中不失沉稳，与大地有了一点偶断丝连的意境。　　收功之后，一口长气从皇帝口中吐出，在寒凉的空气中经久不散，显现出灼热的气血阳刚。　　而皇帝再举手投足，无论力量还是招式，都有内敛成圆，光芒内蕴的意境。　　“恭喜恭喜，皇上终于稳定了修为，踏入了宗师之境！”这让站在院边的乔银连声喝彩。　　皇帝也慢慢缓下步伐，在院中走动着舒缓气血：“不容易啊！有乔爱卿手把手的传授功法，开发穴窍，无数灵药加持，也用了二十来天才突破。”　　乔银连忙说道：“功法和灵药终究只是外物，皇上成就宗师，完全是您厚积薄发，一朝顿悟！皇上福缘深厚，修成武圣，人仙，已是指日可待。”　　“哈哈哈哈……”　　皇帝听了，自然是龙颜大悦，“乔爱卿，别人说奉承话朕总觉得膈应，唯独你奉承朕，朕就听得很受用！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呢？”　　乔银正色道：“皇上，因为臣说的并不是奉承话，而是实话！圣人云‘贤不避亲’，臣不能因为您是皇上，就故意不说您英明神武吧？那岂不是太虚伪了。”　　“那是，那是！”　　皇帝被这一记马屁拍得有些飘飘然！心情大好之下，念头舒畅，修为更加稳当了。　　乔银也笑嘻嘻的拿过斗篷，帮皇帝披在身上。　　“皇上，骆大人他们到了！”　　这时，小院外的许德全进来通禀了一声。　　皇帝也紧了紧斗篷，说道：“请他们进来！”　　“是！”　　随着许德全一声回应，马上退出院门，然后带进了老老少少好几位大臣。　　当先一位圆脸长须，身材微胖的中老年男子，正是骆诚国；他身后的还有小王爷刘彧，提刑官肃慈，侍卫内大臣应天晴等人。　　乔银连忙先避到一边，让他们向皇帝行君臣之礼。　　“臣等参见皇上！”　　“免礼。”　　皇帝修为又有了精进，此时兴致正盛，“诸位爱卿先进厅中，我们慢慢商谈。”　　“是！”　　骆诚国等人应了一声，随皇帝一同进了小筑厅内，这才和乔银互相见礼。　　“乔大人！”　　“骆大人！肃大人！应大人！……”　　乔银也向他们一一回了礼。　　之后肃慈和应天晴向门外招了一下手，马上就有八名侍卫进了院中，分别把守在厅房前后两门。　　乔银顿时感觉到神魂微微波动。　　肃慈和应天晴都得到了皇帝特许，可以带剑见君；而且他们带的不是普通的剑，而是“子母云霞剑”，手下的龙乾卫也全都是武圣。　　就是说，肃慈和应天晴也能施展出五霞丹云剑！　　有他们拱卫京师，只要不是人仙，已然不用惧怕任何势力的威胁。　　“老骆，这次整改吏部的事筹划得怎么样了？”　　皇帝带着众臣一同坐下，如今的环境才真正让他感到了安稳，这是以前很难体会到的。　　骆诚国说道：“回皇上，后天就是大朝的日子！听说侯浪平偶染风寒，已半个多月没上衙门当差了，这立法部尚书的位置得暂时让人代管才行。”　　“很好！”　　皇帝顿时明白，“那就以此事为契机，把整改吏部的事引出来！后天上朝的时候，由谁先奏本呢？”　　肃慈拱手道：“回皇上，可以让臣先奏本！臣与司马家，侯家皆有旧源，若是别人启奏侯府之事难免落人话柄，由臣启奏却是可以避嫌。”　　“好。”　　皇帝再次点头，“那到时候你先奏本，这个时候司马老……爱卿或许会出来顶本！老骆，你觉得他会说些什么，也好先做做准备。”　　骆诚国听了，便站起身来，竖起眉毛，一脸严肃，憋住声音说道：“皇上，臣一直以为刑部分为立法司法两部，尤为不妥！今侯大人身体抱恙，这立法部尚书一职不如撤去，重归于刑部执管方为正道……”　　他说得绘声绘色，在情在理，宛如司马匡附体一般，让皇帝不由得就望向了肃慈 等人。　　肃慈也站起身来，启奏道：“皇上，立法司法分权已有数年，岂有再归于一部之说？一个人不能当选手又立裁判，这是市井小民都懂的道理，司马大人如此老调重弹，岂不是又当又立，贻笑大方？”　　“放肆！”　　骆诚国听了，不由得一声怒叱！皇帝也对肃慈说道：“肃爱卿，不得对司马大人无礼！”　　“是……”　　肃慈连忙拱手躬身，微微退下。　　乔银坐在一边看着这君臣几个，半天合不拢嘴。　　“我的吗！原来他们开朝会之前，还会预先排演？……”　　……　　“皇上，老臣以为刑部分为立法司法两部，尤为不善！今侯大人身体抱恙，这立法部尚书一职不如撤去，重归于刑部理案方为正途……”　　大朝之日。　　司马匡在金殿之上，向皇帝奏本陈述。　　这次大朝，满朝文武都感觉到了一种不一样的气象。因为皇帝的武功居然又有了精进，成就了武道大宗师，坐在龙椅之上的威严自然又增添了几分。　　虽然宗师修为在大臣中并不算什么，但在这位皇帝身上就不一样了。而且这次大朝，骆诚国旁边还多坐了一个人，正是上次科举大出风头的乔银。　　此时的乔银光华内敛，看起来就是一名巅峰武圣。不过便是如此，也足以震慑宵小了，和二十年前进京勤王的宜亲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皇上！”　　此时，司马匡启奏已毕。朝班中的大肃提刑官肃慈也站了出来，朝他顶本。　　“立法司法分权已有数年，岂有再归于一部之说？一个人不能当选手又立裁判，这是市井小民都懂的道理，司马大人如此老调重弹，岂不是又当又立，贻笑大方？”　　“放肆！”　　司马匡听了，不由得一声怒叱！　　曾几何时，肃慈不过学士府中一介庶子，如今却在朝堂之上公然顶撞司马匡，这简直大逆不道。　　好在皇帝及时将肃慈喝退了下去：“肃卿，不得对司马大人无礼！”　　“是……”　　肃慈连忙拱手躬身，微微退下。　　但也因为他的顶本，司马匡的奏本被打开了一道缺口。　　果然，骆诚国很快站起，向皇帝拱手道：“皇上，侯大人既然偶染小疾，此职不如先找人代掌数日？只待侯大人康复，再原职归复。”　　“准奏！”　　不等司马匡再开口，皇帝就接过了话头，其节奏把握之精准，就像事先排练好的一样：“那就让蔡功成先代管立法部，许德全？”　　“奴才在！”　　许德全连忙应了一声。　　皇帝说道：“退朝之后，你传宫中太医去往侯府，为侯爱卿诊断医治！他为国家操持，积劳成疾，朕竟然一无所知，真是愧为君父……”　　说着，他眼眶微微见红，颇为自责。　　乔银连忙站了起来，无比动容地说道：“皇上如此体恤臣下，赐医赏药，侯大人必能逢凶化吉，不日康复！臣，替侯大人叩谢天恩，皇上圣明！”　　“臣等替侯大人叩谢皇上天恩！”　　骆诚国，肃慈，刘彧，应天晴，凃里琛等人也拱手躬身，整齐得好像训练过一样。　　如此一来，其他的大臣，包括司马匡，也不得不一同谢恩：“臣等叩谢皇上……”　　不过他们说得一点都不整齐，明显缺乏训练。　　少时，司马匡和乔银重新落坐，其他的朝臣也退回两班之列。　　骆诚国却未归位，继续说道：“臣启皇上！来年会试在即，我翰林院前科进士却冗员未尽，恐耽大比！以臣愚见，不如把翰林院分列出来，也好明悉责权，尽早将积员分派，做到人尽其才，位尽其职。”　　“皇上！……”　　司马匡屁股还没坐稳，不想骆诚国突然来这么一手，连忙重新又站了起来！　　“皇上，会试大典是国之命脉！翰林院乃吏部之咽喉，骆大人若不能管理好吏部，朝廷理应另举贤能，担此要职，而非将翰林院分列而出，祸乱祖宗成法！”　　他说这话的时候，骆诚国和皇帝都是无动于衷，也不觉得惊讶，似乎早就预测过他有可能会这么说。　　这时，乔银也从绣墩上又站了起来。　　他 向司马匡拱了拱手，说道：“本御敢问司马大人，官居何职，权责何在？”　　司马匡看了他一眼，耐着性子拱手道：“老臣乃礼部尚书，掌管天下文案，贝勒又何须多此一问？”　　“是啊！司马大人乃礼部尚书，所尽职责是主持科举，为国家选拔官吏。”　　乔银便笑着拱手还礼，再问道：“而官吏之升降录用，却是吏部之职，最终由皇上定夺！司马大人此举，是否有僭越之嫌？难道这也是圣贤之道吗？”　　“你！”　　司马匡听了，剑眉一竖，就要发作！　　“好了好了！”　　皇帝连忙打了个圆场，“司马爱卿也是治国心切，岂可因情急之举而论罪？乔卿年纪尚幼，司马大人操持国事的时候你还没长大呢，还不向前辈赔礼？”　　“是，晚辈向司马大人赔！礼！了！”乔银听了，转过身，向着司马匡打躬赔礼。　　皇帝便趁机问骆诚国：“骆爱卿，这翰林院分列出来，交给谁来执理呢？”　　“回皇上，肃慈大人最为合适。”　　骆诚国言简意骇，几个字就做了回答！还在震怒于乔银的司马匡猛然惊醒，可惜为时已晚。　　“准奏！”　　“皇上圣明！”　　乔银和骆诚国好像排练好的一样，马上开始唱颂！朝臣中，刘彧，肃慈，礼亲王，应天晴，凃力琛等人又马上跟着唱颂起来：“皇上圣明！……”　　这让其他朝臣也只得纷纷附和：“皇上圣明……”　　司马匡长吁口气，再也未发一言。 第三百五十九章 京城四少 这次朝会因为准备充分，拿捏得当，因此进行得非常顺利。吏部如愿分列出了翰林院与上林院。　　原吏部主管各级官吏的考核，升迁，罢免等职责。　　翰林院作为培训署，正式主管官员业务能力的筛选。上林院为国家教育署，负责管理各级学堂的运营，但不包括原太学，国子监等礼部机构。　　因为与礼部职权并不冲突，因此司马匡最后也没有大动干戈，最多不表示赞同。　　至此，大肃的新政变革终于告一段落，除礼部之外的其他旧部要么裁撤设立新部，要么更改其职权。所有的新部门，都是为时代发展应运而生的。　　……　　“乔爱卿，你觉得礼部是否需要整改？”　　阅马场内，皇帝走在枯黄的草地上，问身边的乔银。　　刚刚下过一场秋雨，天气更显寒冷，皇帝说话之时喷出团团白气。不过如今的他身体强健，已然不会被些许天气影响，信心十足。　　乔银说道：“回皇上，以大肃目前的形势，臣以为不宜动摇礼部的地位。”　　没等皇帝再问，他就接着说道：“恕臣说一句大不敬的话：皇上之所以是皇上，就是因为几千年来儒家构建的这个大制度！这个大制度并不在朝堂，而在中原人的心里，皇上如果把礼部也整改了，皇上将自己置于何地？”　　“哈哈，哈哈哈哈……”　　皇帝听了，却是洒脱的笑了起来。似乎终于完成了新政后，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你们哪，未免太小看朕了！朕在即位之初就曾经说过，朕无意于当这个皇帝，只是太子所托，不得已而为之。朕放不下的，一是怕数十年的心血尽毁，人亡政息，二是不想对不起皇贵妃和皇子。”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　　当今皇帝没有多少儿女，先与皇后生下两位公主，皇后就驾薨了。后纳娶现在的皇贵妃，生下一位皇子，但因为是番妃所养，被封为和硕贝勒。　　这种皇子是没资格继承皇位的。这一点皇贵妃也与乔银说过，希望庇佑他们母子周全。　　“皇上，如今不会再发生那样的变故了。”　　乔银向皇帝拱了一下手，“臣知道皇上在担心什么，臣既然能扶保皇上和殿下，必然有绝对的力量作为底蕴！只是臣在皇上面前不好卖弄罢了。”　　“你是说？”　　皇帝也回头望了他一眼，“假如朕百年之后，你真要扶保朕的皇子登极？”　　“是！”　　乔银说道，“只要皇上下诏，臣必然扶保。”　　“但是……”　　皇帝也转过了身，“朕怕这是害了他。”　　“那臣陡胆问一句。”　　乔银也跟上一步，“如果殿下不登基，皇上打算如何安置于他？他毕竟是先帝独子，难道皇上忍心看着他重蹈太子当年的覆辙吗？”　　“……”　　听了乔银的话，皇帝的身子微微一颤。　　乔银说得不错，有些事不是你忍让就能风平浪静。皇帝的儿子要么也当皇帝，要么去死。　　皇帝吐出一口白雾，却又说道：“但是，胄儿这孩子，非人君之相！并非因他母亲是番妃朕才这样说，而是他从小就不学无术，真登上龙庭，只恐为天下耻笑。”　　“皇上……”　　乔银听了，则是耐心解释了一下。他虽没有拜会过这位“阿哥”，却也听刘彧他们提起过。　　这位皇贵妃所生的皇子，每天文武不修，就会吃喝玩乐，因此和司马冲，侯皓然这些公子哥儿交情不错。百姓们戏称他们为“京城四少”。　　但和其他三少不同的是，国家每次举办大典，这位贝勒爷就会出事缺席。所以这么多年，就没几位大臣结交过他，皇帝和皇贵妃也拿他没办法。　　乔银说道：“殿下才是真正的大智若愚！日后洋务大兴，殿下荣登大宝，那才是真正不流血的革命，他必然名垂青史，成为和皇上您一样的明君。”　　“哎，既然有小银和老十三扶保，朕也懒得操心了。”　　所谓当局者迷。虽然乔银说得有理有据，但皇帝依然为这个儿子不争气感到气闷。　　不过现在，朝廷总算把当前的路都铺好了，这总归是一个好的开端。　　皇帝便问道：“乔爱卿，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乔银说道：“接下来，必然是回泯南整改教育体制，让它真正和朝廷挂钩了！等高校建立起来，培养出名正言顺的洋务贡士，那时就会来翰林院报到了。”　　皇帝笑道：“朕就等着你们的人上京。”　　说完后，乔银望了皇帝一眼，拱手道：“皇上，臣这就告退了！皇上好好休养身子，不要过于操劳，臣只要有空就会过来向皇上请安的。”　　皇帝也微微点头：“你也不要过于辛苦，等以后培养出更多人才，让他们去做事。”　　“多谢皇上，臣告退了。”　　乔银便向皇帝辞行，退出了校场之外。之后一道清光包裹，整个人顿时消失，只剩下一根蓝陀金棍穿梭到了天空之上，然后骤然离去……　　……　　“如今已近入冬，想必所有地带的秋收都该结束了吧？既然如此，我就再去一趟新大陆，最好把细绒棉的种子带回大肃，赶在明天开春种植。”　　乔银只花了半个时辰就从银京回到源州。将宜亲王的精血发肤和重要物品交给衙门，于是就想着在年底之前把一些重要的事办完。　　于是次日一早，他就驾驭蓝陀金木向东飞去。同样只是半个时辰，就跨越了广阔的东海，看到了海上零星遍布的东洋诸国。　　又是半个时辰，这些岛国已被抛到了身后，穿梭到了广阔无边的东大洋上。　　这个距离，不过是从源州到汉冲而已。　　而乔银在掌握蓝陀金木之后，还是头一次真正出远门，心中既有些惴惴，更有些兴奋。如此再次飞出一个时辰，到时近正午，离大肃已经一万五千里。　　这在过去，是乘船大半个月才能走出的距离。　　中午稍适休息，吃了点东西，乔银继续向东飞行。又是两个时辰过去，终于到了下午，他这才感到精力不济，神魂和拳意都疲惫不堪。　　不过穿梭的路程，却着实让人感觉到兴奋。　　“我一天就走出了三万里啊！这样算起来，走到新大陆也只用三天就够了，这才是真正的神通自在！只可惜这个小千世界太小了，不能大规模运载移民。”　　冬天的太阳落得早。眼看天色渐暗，乔银便控制着蓝陀金棍一下穿梭到了海底。　　东大洋的海底比南大洋要深，大多在一千丈到两丈。不过海底对蓝陀金棍内没有任何影响，乔银在小千世界中吃饭，休息，一如往常。　　如此休整了一夜，他的精力又恢复到了全盛。次日醒来，驾驭着蓝陀金棍从海底穿梭到了天空，正迎来东方升起的朝阳，顿时神清气爽。　　有了第一天的经验，乔银继续东行更加得心应手。蓝陀金棍穿梭之间，方向精准无误，直到日落时分，又是三万多里的路程被抛到身后。　　“哈哈！如果我的修为更进一步，不知道能不能驾驭更大的小千世界？那个时候才是天上地下，纵横遨游，不知道这小千世界能不能穿梭到宇宙之中？”　　乔银在穿梭的过程之中，突然冒出一个疯狂的想法。　　那就是利用这小千世界，飞到宇宙之中，像航海一样探索域外星辰！　　既然脚下的大地是颗星辰，那么宇宙中是否还有和它一样的星辰？　　如果有，是否有其他的人类？是否有可以利用的资源，甚至把剩余的人口也转移过去呢？　　不过这个想法冒出来，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还是算了吧，现在我连自己的世界都没真正弄清楚，就不要好高骛远了！真要探索域外星空，恐怕渡过六次雷劫都不够，只有传说中的造物主可以做到了。”　　好在乔银是一个理智的人，更有自知之明，因此飞行路线一直很稳，并没有偏向太空。　　如此直到第三天傍晚，已经飞出将近十万里，离新大陆已经近在咫尺。　　乔银也没有过于急切，而是先停了下来：“前面应该就是新大陆了，我赶了三天路，先好好休整一下！明天中午再去拜会东乡隆胜他们……”　　当！　　就在他准备潜入海中休整之时，蓝陀金棍突然被狠狠的撞击了一下，打着旋飞出半里远！　　“怎么回事？”　　乔银顿时警觉起来，就要遁入虚空！但蓝陀金棍被撞得乱转，一时竟难以把持。　　这让他猛然凝聚出毁灭明王，遁出小千世界之外，一把就将蓝陀金棍握在手中！　　面方海面之上，也从虚空中遁出一个人影。　　“人仙！”　　看到这个人影，乔银顿时察觉出了对方的非同寻常！　　“怎么会，一个人仙？而且似乎是一名忍者，难道是大蛇王说过的那个人？”　　“你是谁？”　　这时，站立在海面上的这个人，抬头望向了天空中的乔银。　　“在下大肃巡海使乔银，前来拜会东乡先生和大蛇王的。”　　乔银驾驭小千世界穿梭了一整天，现在神魂和拳意双双萎靡。为了避免麻烦，他驾驭着毁灭明王降落在了海面上，拱手道：“敢问阁下是？”　　“在下火之国守护者，水门。”　　“水门！不是叫柱间吗？”　　乔银心中一惊，强打精神望了过去：见这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他生得金发碧眼，身材高大，明显是生长在新大陆的混血东瀛人。　　但这并不是重点。　　“就是说，东瀛竟然不止一个人仙？怎么可能！”　　但没等他多想，男子已再次开了口：“阁下是否与风之国大名相识，我没有兴趣。不过阁下居然虚空之法窥探情报，这是新大陆不能容许的事情！” 第三百六十章 金色闪光 “我的确是大肃使臣。”　　乔银头一次用虚空法宝赶路，难免有些放浪形骸，现在状态极其不佳，当真不想惹什么麻烦。　　手掌一翻，他亮出了自己的官印：“我到此是做外交的，阁下问一问东乡大名就知道。”　　“有关阁下的身份，我自然会调查清楚。”　　男子却并没有与乔银协商的意思，“如今新大陆局势紧张，为防止出现意外，还请阁下到海关接受调查！只要身份无误，我愿意向你赔礼道歉。”　　“什么？你的安排我不能接受。”乔银听了，心里很不愉快！　　如果是普通旅客，去海关接受调查倒是无所谓。但他作为大肃巡海使，如果像犯人一样被关押起来，问这问那，这根本就是有辱国格的事情。　　男子看着乔银，只是冷笑道：“阁下果然是怀着目的而来的，不然为什么不能配合调查？”　　乔银也冷笑了一声：“既然阁下不欢迎，我只好过两天再来了！告辞。”　　说完之后，这个毁灭明王化身随即消失，蓝陀金棍也在一道清光之中虚化，骤然穿梭而去！　　乔银现在想走，没人留得住。　　当！　　但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突然一道金色的光芒涌现，重重撞击在了蓝陀金棍之上！蓝陀金棍竟然生生从虚空中被挤压了出来，打着旋飞回到了海面上。　　“怎么可能？”　　乔银心中一震，随后看到这名金发碧眼的男子竟然已经追了上来，整个人从一道金光中穿梭而出，伸手就要将蓝陀金棍抓入掌中。　　嗖！　　这让乔银猛然提起全部的精神，猛然稳住蓝陀金棍，再次遁入虚空穿梭而去！　　“想跑？”　　男子一掌抓空，口中吐出两个字。但这两个字的声音还在原地，他整个人就在一道金光中再次消失不见，呼吸间已出现在二三里外的天空中。　　而他出现的位置，正好拦在蓝陀金棍出现的正前方！　　唰唰唰！　　蓝陀金棍刚刚闪现的一瞬间，男子双手连闪，结出十多次手印，几道虚幻的巨大锁链就向着蓝陀金棍缠绕了上去，顿时让周围的空间一阵扭曲。　　哗啦哗啦！……　　“这是什么忍术？”　　乔银这回当真被吓了一跳，面前这个忍者竟然也能穿梭虚空，简直不可思议！好在他这几天一直驾驭着法宝穿梭虚空，已经运用得无比娴熟。　　嗖！　　因此乔银毫不停歇，再次控制着蓝陀金棍遁入虚空。　　可这次一遁入，他顿时感觉到周围空间一阵挤压，就好像掉进了粘稠的泥浆中一样！蓝陀金棍生生又被挤压出来，竟然只穿梭出两三丈远。　　这个时候，男子的手掌也终于接触到了蓝陀金棍。　　“四象封印！”　　嗖！　　蓝陀金棍再次穿梭消失，不过依然只闪现在几丈开外！　　而且只是一瞬间的接触，金棍上就开始涌现出许多密密麻麻的黑色符咒！这些符咒让它周围的空间变得更加粘稠，终于失去了穿梭虚空的能力。　　“留下吧！”　　男子双手结印，虚幻的锁链再次缠绕过来，就要将蓝陀金棍彻底封印。　　“好厉害的家伙！”　　接连几次被阻拦，乔银这才确定自己想走当真不是容易的事情了。　　原本他炼化了蓝陀金棍，认为天上地下已经纵横驰骋。即便是和人仙对战，凭借这穿梭虚空的力量无人能挡，不想刚刚出趟远门就遭到了迎头痛击。　　不过这样的情况，也让乔银战意陡升！化身再次从蓝陀金棍中飞跃出来。　　而且这具化身不再是毁灭明王，虽然面目一样，但身着五色道服，气血滚滚，正是堪比人仙的天道化身！这具化身一出现，对着那些缠绕而来的锁链就是一拳洞出。　　“破！”　　轰隆！　　一阵巨大的音波漫延开来，顿时将锁链震得支离破碎！天道化身只有人仙三成的力量，但乔银的拳意却是真正的人仙，因此一喝之下，邪祟尽去。　　嗡……　　面前的男子，也被这人仙巨吼震得退出十多丈远！一个空翻落回了海面之上。　　嗡嗡嗡……　　就连蓝陀金棍上的符咒，也在震动下有了被驱散的意境！这名忍者是人仙不假，但比拼气血阳刚，和乔银这种拥有拳意的人仙自然还有差距。　　“竟然是武道人仙？”　　男子明显也被乔银的气势震慑住了！他原本以为乔银只是一个鬼仙，不想竟然也是人仙。　　因此男子的神色很快变得无比凝重，毅然咬 破了自己的双手拇指！只见他在自己的左右眼角上划出了两道血痕，之后双手再次结印。　　“傎数仟手，仙人模式！开！”　　轰！　　一阵惊天的气血骤然爆发开来，居然不弱于乔银的人仙巨吼！男子整个人的气血似乎强悍了数十倍，而且隐隐之间与天上的星辰遥相呼应。　　“这，又是什么忍术？”　　乔银一时都有些傻眼，以为对手突然吃了一枚天元神丹！　　不过只是一瞬间，男子整个人就再次消失，呼吸间就闪现在了乔银身后！一把月牙形状的血色苦无，向着他的后心直刺而来。　　当！　　乔银头也不回，只是微微一转身，手臂抡圆！一件金色的臂铠就挡在了这只苦无前面。　　嚓！……　　苦无在臂铠上划出一道闪亮的火星，随后巨大的力量将乔银整个人直接挑飞！论境界，乔银这个人仙肯定在忍者之上，但比力量，他现在当真不及。　　不过黄金圣铠，却让对方也无法伤害到乔银。　　唰唰唰……　　乔银整个天道化身在空中翻了好几圈，猛然定住身形，男子的身影再次消失不见！眨眼之间，他又闪现在了乔银的斜上空，苦无再次指向乔银头顶。　　当！　　乔银同样又抡起右臂，一掌抵住了苦无锋利的尖刃！他的右臂上也浮现出一件臂铠，同时整个身体都被黄金色的角质覆盖，变得无懈可击。　　这两件黄金臂铠穿在身上，让天道化身的力量几乎增强了一倍！乔银的这具身体几乎比得上半个人仙了，因此这一击生生抵挡下来，没有再露出破绽。　　嗖！　　而男子攻击受阻，整个人再次隐没于虚空之中。　　乔银也丝毫没有慌乱，眉心中骤然睁开一道竖眼，向着周围扫射而出！终于，他的末法之眼很快就捕捉到了穿梭在虚空之中男子的身影。　　“诸天一指！”　　轰！　　仿佛凭空出现的闪电，一只巨手猛然浮现，五指合一就点向了虚空中的某个方位！男子顿时被打得措手不及，整个人从虚空中一下被生生挤压出来。　　他刚才从虚空中打飞乔银，那是乔银不想恋战。如今真正交手，自然也要以牙还牙。　　哗啦……　　但男子的身体刚刚被击飞，整个人就化为了一滩海水散开，居然不是本体。　　“可惜。”　　发完这一指后，乔银感觉精神一阵虚弱。他现在状态不佳，武功和道术都大打折扣，不然这一指就算杀不死对方，也能让他受不轻的伤。　　而男子的身影再次消失后，诸天大圣手居然也是一阵痉挛：只见又是一片蚂蚁般密密麻麻的符咒，开始爬上了五彩巨手，让它在空中被束缚得无法动弹。　　不仅是诸天大圣手。　　乔银只感觉双臂一沉，两只黄金臂铠之上竟然也慢慢有符咒涌现出来，被封印住了行动。　　“这个家伙，简直太逆天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来，对方出手攻击自己，表面是被格挡住了，实际上却在接触的一瞬间种下了符咒！其招术之诡异，战斗经验之丰富，简直骇人听闻。　　噗嗤！　　就在此时，男子再次闪现而出，血红色的苦无已经刺中了乔银心口！　　乔银身上的黄金圣铠虽然防御力极高，但对方施展的忍术却蕴含着封印法阵！如此正面受敌，不光差点就将金色的角质刺穿，密密麻麻的符咒也再次扩散开来。　　乔银的天道化身眼看也要被封印。　　嘭！　　但在这一瞬间，天道化身骤然在一朵烟雾中消散，化为了五大魔神分崩离析；只剩下两只爬满了符咒的黄金臂铠坠落下去，很快沉入了大海之中。　　“嗯？”　　男子一击未得手，也是微微一怔。　　他原本是找到这个绝佳的机会，准备将乔银一举封印；不想乔银在他出手的一瞬间，就果断将黄金圣圣铠舍弃，没有半点留恋。　　对手出手之期，也正是他脱下黄金圣铠遁走之时，天道化身并没有被封印其中。　　“五霞丹云！”　　而且天道化身分为五大魔神，并不意味着乔银败溃。只见清光闪烁间，五大魔神手中各多了一把血红色的小剑，之后五魔五剑重新融合在了一起。　　嗡！　　天道化身再次出现！　　喀嚓！　　没等男子反应过来，一道利刃般的霞光就向他直掠而出！他本能的举起苦无来挡，不想苦无竟被这道霞光一剖而断，同时被切开的还有他自己的身体。　　嗖……　　但是男子面对 这突然间的变故，同样没有溃败，整个人刹时遁入虚空之中。　　而那道霞光也凝聚在了乔银身边，原来是一口丈余大小，散发着五色光芒的巨剑！之后这口巨剑慢慢缩小，凝聚，化了三尺长短，握在了乔银的右手中。　　同时，一层五色光蕴再次覆盖住了乔银的身体，比之刚才的黄金胶膜更要强悍。　　唰！　　男子的身影，再重新浮现在一里开外的海面。　　他望了一眼乔银，忍不住感慨道：“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底牌？”　　“是啊，我并不想下重手的。”　　乔银望了一眼手中的五霞丹云剑，“你布置法阵的宝物已经被我破除，无法再对我构成威胁了！希望阁下知难而退，不要让我真正对你下杀手。” 第三百六十一章 飞雷神和无极箭 “你觉得，我可能让你就这样离开吗？”　　男子看着手执五霞丹云剑的乔银，却依然没有退让的意思，“这风之湾是国家巡防海域，阁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试问我们国体何在？”　　“我早就说过，我正式来访的大肃使臣。”　　乔银此时，也感觉精神一阵衰弱。不过他依然强撑起状态，表明态度：“我身为国使，可以打败，可以撤退，但绝对不可能被俘虏。”　　“好！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　　男子双手一合，又是几个手印结出，“你以为破除了我的‘飞雷神’，我就没有办法留住你吗？我起先只是想封印你，如今是你逼我下杀手的。”　　嘭！　　说话间，只见又是一团烟雾在男子身前冒起！烟雾之中，竟然也是彩光闪现，其显露出来的威势丝毫不弱于乔银的五霞丹云剑。　　乔银也是一阵惊骇，只见烟雾中浮现出来的，是一把三尺多长的东洋木刀。　　这柄木刀通体黑黄，样式古朴，看起来毫不起眼；只在刀柄上镌刻着四个彩色汉字。　　“风林火山！”　　男子一把将这口木刀握在手中，顿时人与刀合，天与地合，气势再次拔高了一截。　　嗖！　　随后他整个人一下消失，出现的时候已经与乔银近在咫尺，一刀就刺向了乔银的后颈。　　喀嚓！　　五霞丹云阵形成的防护罩，竟然在一刺之下就被捅出蜘蛛网一样的裂痕！它虽然只是木刀，却有着切金断玉的威能，绝对不弱于乔银的五霞丹云剑。　　这明显也是人仙级别的兵器。　　不过五霞丹云阵的防御，多少阻挡住了对方的刀势。乔银抡臂成圆，一道彩色的剑光已经袭卷而出，一剑就搅住了男子突如其来的刀势。　　当！　　刀剑相撞，顿时震出了金石相碰的巨响！周边的海水被震得一片沸腾，无数细小的水浪翻扑而起，好像皇帝洗手用的龙舆。　　唰……　　而乔银也被对手这一刀，震得倒飞出好几十丈！单纯的比拼力量，他依然不如真正的人仙。　　但男子的身影再次消失，闪现，一刀又指向乔银后心之时，乔银却再次手臂成圆，一剑回指向男子的手腕！这一剑后发而先制，竟让男子不得不止住了攻势。　　“嗯？人仙拳意！”　　眼看手腕即将被乔银斩断，男子身体再次隐没，让五霞丹云剑只斩中一丝残影；同时他的人又闪现在了乔银左下死角，一刀直戳对手腰际死穴。　　乔银在危机之中，却依然处乱不惊，整个人已经进入无法无念的境界，手臂一抡，回剑再指，刹那间不仅避开了自己的要害，剑锋反而抵住了对手眉心！　　若不是男子再次施展“飞雷神”闪避而出，这一剑势必让他饮恨终身。　　唰！　　似乎发现了乔银的拳意强悍，男子的攻势再次放缓下来，隐没在虚空之中并不急于出手。　　而乔银也同样仗剑悬浮于空中，整个人在无法无念的意境之下，变得一片空白。　　嗖！　　突然之间，男子再次闪现，木刀斩向乔银头颅！但乔银的剑尖却同样先行一步，拦在他的胁下；男子顿时身形隐形，呼吸间重新闪现，迎来的却又是乔银的剑锋所指。　　乔银的力量的确不及对手，却是真正修炼出武道拳意的人仙！男子环绕在他周边闪现了数十次，竟然没有一刀斩落对手的机会，反而有几次差点被他反杀。　　甚至几十次的交手，双方的刀剑都没有再发生过碰撞。　　嗡！嗡嗡！……　　与此同时，飘浮在乔银身边的蓝陀金棍居然微微震动起来！覆盖在上面的法符在震动之下，竟然开始浮起，隐隐有封印不住的架势。　　“嗯，怎么回事？”　　坐在小千世界中的乔银真身，也同样处于无法无念的境界之中。长久的封印之下，他似乎感应到自己有一种能够破解对方封印的法术。　　于是在仔细感悟了被束缚的虚空意境之后，乔银从腰间掏出了一枚小小的箭头。　　这是他道术大成之后，一直没再使用过的“无极箭”。　　不过乔银自从带回了阴阳道的道统，和祁云伟夫妇，宜亲王，行痴大师，皇贵妃等人讨论交流，已经 慢慢参悟出这门道术总纲的一些阵法。　　原来这枚无极箭，本身也是阴阳道的一个传承，它蕴含的法阵正是“阴阳昆洞大阵”。　　“这座大阵或许不是最强，所以我一度忽略了它的存在！现在看来，阴阳昆洞大阵却是破解各类阵法，封印，结界的奇阵，只看如何运用它了。”　　乔银手掌一翻，这枚墨绿色的箭头微微悬浮起来，之后猛然旋转出一个巨大的旋涡！　　这道旋涡是无形无质的，对物体本身并没有伤害，甚至不能像灵魂涡旋那样袭击神魂。但它却又不受小千世界的束缚，直接扩散到了蓝陀金棍之外。　　一刹时，整个蓝陀金棍都被笼罩在了其中，而且慢慢褪去了炫丽的色彩，只剩下了黑白二色：阴阳昆洞大阵，可以洗炼世间万物生灵的精神记忆。　　嗡嗡嗡……　　蓝陀金棍之上，覆着在表面上如同墨迹般的符咒，在这片巨大漩涡的牵引下终于摇摇欲坠！它们不自觉的开始慢慢游走，最终被扯进了漩涡之中。　　……　　战场之上，对手并没有因为战事的交着而产生情绪。　　再次隐没于虚空之后，男子好像潜伏在暗处的猛兽，在寻找着致命一击的机会。　　不过就在这时，乔银的蓝陀金棍再次震动起来！封印住它的那些符文，更是被一股漩涡般的力量开始抽离，眼看就要从法阵中挣脱出来。　　“怎么回事？”　　这样的变故，终于让隐藏在暗中的男子忍耐不住。　　突然间，乔银就感觉虚空中传来剧烈的波动！只见大量虚空之力如同旋涡般开始向着某个位置聚集，呼吸间就凝聚成一团巨大的能量球。　　“螺旋手里剑！”　　男子的身影猛然闪现在了乔银身侧，手中的“风林火山”已经成了一柄华光闪耀的“光刀”，能量排山倒海般向着他直劈而来。　　噼哩啪啦！　　这一记突袭，没有再和乔银比拼刀术，而是直接用压倒性的力量打破了五霞丹云阵！男子的拳意的确比不上乔银，但比拼力量却远在他之上。　　唰！　　但这团能量球即将击中乔银的时候，乔银的这具天道化身竟然就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他身边的蓝陀金棍，生生错过了这惊天一击。　　蓝陀金棍竟然重新遁入虚空，开始挣脱了对手阵法的束缚！　　因此男子这致命一击，生生从乔银的残影上穿了过去。　　“灵魂涡旋！”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身处虚空中的乔银同样施展出一道巨大的旋涡，巨量的虚空之力也被他凝聚而起，身体重新浮现之时，五霞丹云剑已是雷光闪烁。　　“不好！”　　男子顿时大惊，乔银的雷剑已经朝着他直冲而下。　　不过这名忍仙明显也是身经百战的人物，在瞬息的变故中惊而不乱，猛然一个转身就将手中的光刀折回，狠狠的拦截住了乔银雷剑！　　轰！　　风之湾的洋面上，顿时被炸起一片数十丈高的海浪！无数的鱼虾海蟹漫天乱舞，直到海浪散开之后，露出了一道数里长的巨大沟壑。　　这个空洞无比深邃，似乎是从大千世界通向另一个世界的隧道一般，闪烁着漆黑的光芒。似乎黄金圣战士的绝技在新大陆再次重现。　　哗啦！　　而乔银和男子也被震开数里多远，在海上划出两道巨浪！这一下碰撞，两人都不好受，一时间什么招术都没能施展出来，又给乔银赢得了不少时间。　　“好，蓝陀金棍上的封印终于解开了。”　　乔银拿起身边的蓝陀金棍，发现上面的符咒已经全部消失，就知道刚才这一下碰撞对封印的影响很大！毕竟这是一方小千世界，乔银要驾驭它都不容易，对方想封印它也同样不会轻松。　　如果是更大的小千世界，他相信这个人就没有封印它的力量了。　　“了不起，阁下到底是什么来历？”　　随着巨大沟壑慢慢合拢，男子也明显察觉到，他的封印术已经被乔银挣脱了。现在的乔银想走就走，天上地下没人拦得住，因此也没有再做徒劳的追击。　　刚才的一击，明显消耗了他不少力量。　　而乔银这时，也再次感觉精神一阵虚弱。不过他还是尽量保持着状态，说道：“我是大肃 巡海使，前来拜访风之国东乡大名的，有国事上的往来。”　　“没办法，看来我只能选择相信你了。”　　男子无可奈何的笑了笑，“毕竟以阁下的实力，如果想要做什么，的确没必要这样麻烦。”　　“阁下误会了。”　　乔银也正起颜色，向对方拱了拱手，“我没有任何破坏规则的意思，只是求访心切，所以来得匆忙！若有失礼之处，还请阁下见谅。”　　“好，那就祝阁下交流愉快！告辞。”　　男子点点头，之后一道金光闪烁，很快就消失不见！随着海面上的巨大沟壑愈合，乔银依稀能感觉到男子的确穿梭虚空远去。　　“唉，总算把这位大人送走了……”　　落到海面上，乔银不由得一阵郁闷。蓝陀金棍虽然恢复了自由，但他的消耗实在巨大，现在精神疲惫到了极点，整个人已经昏昏欲睡。　　不过乔银还是强撑着潜入海底，找到了沉没的黄金臂铠。　　但他现在已经没有精力再解开上面的封印了。只能遁回了小千世界，控制着蓝陀金棍藏入海底的泥沙之中，先好好休息一夜再说。　　“没想到忍者也有人仙，而且如此厉害，掌握了穿梭虚空的力量！这到底是什么忍术？这新大陆并不太平，等拿到了棉花种子，以后还是少来为妙。”　　简单吃了几口饭，乔银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小千世界就睡了过去。 第三百六十二章 傎数仟手 长夜过去，又是一天清晨来临。　　东大洋风之湾的海底海处，泥沙轻轻一翻，一根蓝中透金的短棍从中钻了出来。　　小千世界中的乔银，一觉醒来的终于恢复了全部精力。不过他并没有急于出发，而是先吃了早饭，然后打坐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这次真是得意忘形了！毕竟是人家的国界，以后还是要低调行事。”　　半个时辰之后，乔银从蒲团上站了起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将所有的虚弱都扫除一空。　　其实以他如今的实力，就算昨天那个忍者将蓝陀金木彻底封印，带走，也不能拿他怎么样。除非他们能强行打开小千世界，伤害到乔银的肉身。　　而且乔银也找到了破解对方封印的办法。对方也是察觉到了这点，所以只能无功而返。　　“蓝陀金棍的封印是破除了，不过黄金圣铠上的封印还在！我还是先耽误一点时间把圣铠解脱出来，再遇上麻烦也好自保。”　　乔银试着催动了一下蓝陀金棍，感觉它已经恢复了力量，但并没有急于离开，而是走到了小千世界的角落。这里放着两只布满密集符咒的黄金臂铠。　　如今的黄金臂铠已经没有用清光封印了，因为它们的力量完全被法阵禁锢。乔银不能确定，这名东瀛忍者如果遇上真正的黄金圣战士，是否也能禁锢他们的圣铠？　　如果可以，这或许是东方对抗西方的一个重大突破口。　　“总之，先把圣铠上的符咒消除掉！若是有可能，东瀛还有继续合作的价值，这个家伙的忍术实在太奇特了，居然连黄金圣铠都能封禁。”　　盘膝坐下，乔银再次拿出无极箭，施展出阴阳昆洞大阵。　　嗡嗡嗡！　　一阵剧烈的波动涌起，整个蓝陀金棍再次震动，这一次竟然连周边的海水都翻卷起来！精神上的力量，竟然能够影响物体。　　因为乔银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状态，和昨天不可同日而语。如果是现在遇上那个忍者，他可以毫无代价的将对方打败，没有任何怀疑。　　小千世界之内，所有一切都已经变成了黑白二色；原本金光闪烁的黄金圣铠变成了灰濛濛的，只有上面的那密密麻麻的符咒依然漆黑。　　但让人意外的是，这次洗炼起这些符咒，竟然非常的费力！阴阳昆洞大阵施展出半刻钟，符咒只是轻微浮起，依然没有脱离的意思。　　要知道乔银现在的力量，可比昨天强大得多。　　“怎么回事？这符咒似乎比昨天强上十倍都不止，难道时间过去越久，束缚反而越深？”　　乔银心中不由得一阵疑惑，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奥秘：“难道是……”　　眉心睁开末法之眼，乔银仔细的观察着这些符咒，似乎感觉它们并不止一种！其中的一种符咒的确是束缚宝物的阵法，和昨天束缚住的蓝陀金木的一样。　　而另一种符咒，却是一种蕴藏在阵法符咒之中，能持续增强封印力量的符咒。　　乔银的脑子里马上回想起昨天傍晚战斗的情景，之后猛然施展毁灭明王遁出了蓝陀金木。　　“原来是这个？”　　随着他的末法之眼在周边海域中寻找，果然就看到了掉落在海中的两半血红的苦无。　　这正是昨天斩落的那把“飞雷神”。　　苦无已经被破坏，内部隐约蕴含着玄奥的法阵。如果没有猜错，这种法阵或许就是穿梭虚空的秘密，因此乔银并没有碰这个东西。　　一个人仙的宝物，他可不认为可以轻易拒为己有。乔银所观察的，只是这个“飞雷神”法阵之内蕴含的另一种持续增强法阵力量的符咒。　　“傎数仟手。”　　乔银是个非常擅长观察的人，而且对忍术并非一无所知。相反，他在修为大成之前曾经长时间依仗忍术修炼，对外来文化也从来不排斥。　　因此乔银很快就推断出来，这种增强忍术的隐匿符咒，应该是一种和伪数佰手相近，但品级要强过百倍的秘术，也就是对方施展过的“仙人模式”。　　这自然让他异常兴奋。　　“好，真是好！没想到出门打一架，居然就能拣到宝！既然知道了这个秘密，抽离法阵的时候一定要尽量完整的记录下来，然后交给郎先生参悟。”　　回到小千世界，乔银再次仔细参悟黄金圣铠上的符咒，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摸不着头脑了。　　弄清楚了封印的结构，乔银重新调整好状态，然后再次观想出天道化身，“造化之舟”的拳意凝聚而出；点点金光洒落，凝聚成“光明蔓荼罗胎藏大结界”。　　光明蔓荼罗，是人仙拳意凝聚成的净化结界，用来 炼化同样是人仙功法的“傎数仟手”再适合不过。　　乔银也进入到了无法无念的境界中，然后抛起无极箭，让它自动寻找到了大结界中的某处位置，也就是“阴阳昆洞大阵”的所在。　　“开！”　　这个时候，他才再次开启了阴阳昆洞大阵。　　嗡！　　蓝陀金棍猛然一震，但很快就平息了下来。因为现在的阴阳昆洞大阵力量更强，也更集中，反而没有再影响到更大的范围。　　乔银甚至能控制着那黑白二色的涡旋，直接笼罩在一只黄金臂铠之上，上面的符咒也开始脱离了圣铠，逐渐飘浮起来，好像水面的浮萍。　　乔银小心的控制着阴阳昆洞大阵的力量，将这些浮萍般的符咒再次剖开！　　终于，一片片薄如烟雾，几乎不被人察觉的细密纹路一点一滴的开始抽离；随着它们被抽离出符咒，符咒的力量也明显减弱，被打回原型。　　那些若有若无的纹路，也被乔银尽量完整，而且保持着原本的顺序缓慢的涌入了无极箭。　　这些纹路，就是“傎数仟手”的符纹。　　乔银做起这些事极有耐心，这些纹路有成百上千条，都被他有条不紊的收入到了无极箭的虚空之内；直到做完，居然过去了整整一天。　　从无法无念的状态中醒来，乔银再次感到一阵虚弱。于是他只得先将无极箭封印在清光之中，然后休息了一晚，恢复状态。　　次日醒来，乔银第一件事就是遁入无极箭。　　无极箭因为被小千世界的力量封印，里面的任何状态都没有变动，如同凝固了一般。被抽离在此的“傎数仟手”符纹静静飘浮在虚空之中。　　它的形态并不是一张纸，而是隐约组成了一个立体的人形，好像是经络血管，纵横交错。　　仔细观察了好久，乔银想把它抄录下来恐怕不可能。这些经络无比复杂，足足有一千多条，其原理不比穴窍简单，最多雕塑出一个模型作为参考。　　“既然如此，就只能找机会慢慢参悟了。”　　终于抽离了傎数仟手，那只黄金圣铠的封印已经变得非常虚荣了。乔银很容易将上面飞雷神的符咒剥离了下来，然后将这些符纹也封印进了无极箭。　　如此又过了一天，将另一只黄金圣铠也洗炼，乔银便将无极箭用清光狠狠的封禁起来，让里面的虚空直接凝固成了琥珀，保留好符咒和形态。　　其实以他个人的修为，并不太需要这些秘笈。　　不过大肃并非只有乔银一个人，他身边还有亲人朋友，还有亿万子民。乔银不是西方神话中的圣母，肯定要为自己的国家和民族多捞好处。　　唰！……　　又是一天上午，蓝陀金棍在风之湾的海底飞快穿行着。偶尔在开阔的地段，它会遁入虚空极快的穿梭一段距离，然后重新向前穿行。　　经过之前的教训，乔银也终于低调了许多。作为外交官，如果时时与他国发生纠纷是极为不好的影响，更何况他也不确定对方还有多少高手。　　好在风之湾已经是新大陆的范围之内，离风之国只有数千里的距离。乔银驾驭蓝陀金棍只是穿行，速度也比海船要快得多，直到下午终于来到了风之国的港口。　　港口上人来人往，和去年一般无二。　　去年乔银就是在这里和东乡隆胜他们道别，踏上返乡的旅程，之后花了半年时间才回到蓝银岛。如今他来到这里前后只用了六天，这还是被耽误的情况下。　　对于自己现在的神通，乔银都感到不可思议。　　在一处荒避的滩涂边遁出小千世界，乔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然后先到海关办理了入境手续。他对这座海港城市有印象，很快找到了当地政府驻地。　　东瀛也早就连通了传讯机构，乔银向当地官员亮明身份，说明要拜访东乡隆胜后，官员也很快向首府“砂忍村”发去电报，当天晚上就得到了回答。　　“很抱歉，东乡阁下出海办事去了，大蛇王先生目前也不在！不过大名先生在临行时将政务交给了水门先生代理，您如果愿意可以去找他。”　　“水门先生？”　　乔银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是不是那个个子高高，一头金发，蓝眼睛，会耍飞雷神的男人？”　　“对，就是他！”　　听见乔银的话，官员一脸的自豪，“没想到‘金色闪光’声名远播，连大肃人都知道了！大使您知道吗，他可是忍者之中少有修炼到仙人境界的高手。”　　“呵呵，是啊是啊……”　　乔银心里一阵叫苦，“先生，请问东乡阁下和大蛇王先生什么能回来？因为我除了国事访问，还 有些私交需要处理。”　　“阁下是来取东西的吧？”　　官员听到这话，却是拿出一封信函。“大蛇王先生临行时吩咐，如果是大肃的乔银大使到来，可以在种植园取一件东西，想必是和您约好定的。”　　“真的？谢谢您！”　　乔银接过那封信函，一时心花怒放！“哈哈，大蛇王果然还记得我。”　　不过想起大蛇王的企图，他心里未免又是一阵膈应。 第三百六十三章 为时尚早 入夜。　　“东乡阁下去西方建立外交了，难道来找他的那个女人当真是大肃的使臣？”　　风之国，砂忍村。一个身着白色披风，身材高长，金发碧眼的男子正在问身边的官员。　　“是的，水门阁下。”　　官员恭敬的回答道，“这个女人在下见过，的确是大肃使臣！她到风之国来，只是为了取走棉花种子而已，而且这些棉花也是她祭炼的。”　　“看来是我冒失了。”男子苦笑了一下，显露出几分惭愧。　　“我标注在她身上的印记，她居然全部洗炼掉了，但她并没有带走飞雷神！看来她的确是过来办理外交的。可恶的伊太刀，居然散布假情报，这回只怕是开罪了这位大肃使臣，如何是好？”　　听了他的话，官员却是说道：“阁下放心，这位乔大使并非气量狭小之人！东乡阁下和大蛇王先生都说过，她是值得深交的盟友；就连那位性格怪癖的藤野先生，都愿意留在大肃钻研医道。”　　男子听了，眉头略微舒展了一点：“既然如此，我就找机会缓和关系吧！毕竟大肃是西伐利亚条约的创始国之一，我们这些忍者想脱离帝国的奴役，必须得到国际上的支持。”　　“是！”　　官员肃穆的回答了一声，双眼中闪烁着期盼的光芒。　　……　　在风之国“小港村”休息了一夜。次日天明，乔银就乘上了一趟前往“药之村”的轨道车。　　在别人国家，他肯定要低调行事。　　轨道车他去年坐过，速度并不比海船要慢，当真是日行千里。加上种植园所在的药之村也不远，因此天黑之前就抵达了这片村落。　　下车后走出不远，乔银便又看到了那熟悉的高大拱门，上面写着“药之村”的匾额。城内外依旧是熙熙攘攘的人流，摊贩，呈现出一派繁华。　　乔银虽然低调，不过也没有失去体统。在城门边雇了一辆人力车，悠哉闲哉的朝城中而去。　　在风之国，这样的村落有许多。砂忍村是国家首府，小港村是贸易集散地，药之村则是典型的产业城市，街边大的商场不多，主要是一座座厂房。　　产业升级后，工厂开始逐渐成为各国社会的支柱。哪怕是农场和种植园，经济模式也逐渐以食品加工为主，这比单纯的小农复杂得多，效率也快得多。　　大肃从尼多兰带回的风车，如今也传到了东瀛和新大陆。在西风盛行的风之国，那一座座高大的风车为产业园提供着连绵不绝的动力。　　此时正值傍晚，不少厂区放工的工人已成片的涌到街上，除了少部分回家之外，更多的人选择在街边的小摊或小店中吃饭，喝点小酒娱乐生活。　　东瀛本土的人是以米饭为主食的，不过在新大陆，民众喜闻乐见的却是面食；这种面食起源于中原，被当地人称为“中原拉面”。　　毕竟和米饭比起来，面食更饱肚子，还不会得脚气病。　　人力车一路跑过长街上，沿途就看见十几家面馆，有的是门面，有的是街边的小推车。乔银看得眼馋，于是也叫了碗“一乐拉面”，边坐车边吃。　　这让车夫一边跑，一边闻着拉面的香味吞口水。　　路过一所忍者学校时，同样放课的孩子们也兴高采烈的跑出来，显得朝气蓬勃。　　“假如世界上的人都能和平生活，那该有多好？”　　这些东瀛小孩，很多都是金发碧眼的混血后代了。在新大陆富足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他们，显得天真烂漫，和印象中的“倭寇”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乔银真的不希望这些孩子长大之后，再与其他国家发生战争。　　人力车一路跑过热闹的长街，黄昏时分终于来到了一大片产业园区门前。　　“客人，种植园到了！”车夫稳稳的停下车，向乔银讨好的笑了笑。　　乔银也拿出一枚东瀛的“银烧饼”放在他手上，这让车夫有些为难的摸了摸衣兜：“客人，实在抱歉，我……没有这么多钱可以找给您。”　　乔银便下了车，笑道：“那就算了，算我请您吃碗拉面！刚才那家一乐拉面味道就很不错。”　　“嗨！多谢客人！”车夫听了，顿时感激涕零。　　送走车夫，乔银慢慢走到了种植园边。大门两侧的两名穿制服的忍者也迎 上前来，象征性的抬手拦了一下，乔银便掏出自己的介绍信递给了他们。　　二人看完介绍信，便很快放行：“大使阁下，棉田种植园在东侧。”　　“谢谢。”　　乔银当然知道位置，因为他去年就是在这里祭炼细绒棉的。走进种植园后，虽谈不上轻车熟路，不过也很快找到了那片搭着稻草人的园林。　　尽管大肃已近隆冬，不过风之国的气候并不显寒冷。作为风之国最大绿洲的药之村更是四季如春，园林之内一片葱郁。　　不过在昏黄的夕阳下，乔银却看见园林边站着一名身着白色披风，身材高挑的人影。　　“不是吧？”　　这让他顿时感觉一阵尴尬。　　不光是乔银，这个人明显也有些尴尬。他带着一名官员慢慢走近，显露出清俊的外貌，待看清乔银之后，自己先忍不住抓了抓脑袋。　　“哈哈哈哈，原来……阁下真是大肃使臣啊？”　　“是啊是啊……”　　乔银也跟着笑了一下。　　男子旁边的官员也连忙过来介绍了一下：“乔大使，这位就是现在代管风之国事务的水门阁下！水门阁下，她就是和东乡阁下关系交好的大肃使臣，乔银阁下。”　　“您好！”　　“幸会！”　　乔银和对方也正式见了一礼。　　水门说道：“昨天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因为有人故意散播错误情报，所以……”　　以他的神通，乔银一路来到种植园，发生的过程自然清楚。乔银的行为举止开朗大方，甚至还请车夫吃拉面，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是间谍？　　“唉，昨天也是我过于冒失了。”　　乔银摆了摆手，“毕竟作为使臣，我应该摆下战舰，正式出访才对！只是因为政务繁忙，所以风急火燎的赶来，实在是有失礼仪。”　　“哦，那阁下一定饿了吧？”　　水门一听，马上热情邀请，“那不如先请您吃饭，有什么事情我们慢慢聊？”　　“我刚吃了一碗拉面……”　　乔银也挠了挠脑袋，“当然肯定不够。”　　两人寒暄了几句，倒是很容易就把矛盾化解了。乔银并不是较真的人，这位水门先生也是性格直率，的确和那些传统意义上的东瀛人大不一样。　　于是乔银也没推辞，就和这位水门先生一起先出了种植园，到了驿馆的酒店吃饭。　　……　　“实不相瞒，东乡阁下是想代表东瀛，与东西方诸国建立正式外交！只要这个目的能够达成，我们以后的合作必然能更加顺利。”　　驿馆酒店，一间金碧辉煌的客厅内，水门陪同乔银共进晚餐。席间，他慢慢和乔银展开交流，说明了新大陆的政策，乔银对东乡隆胜的构想也能表示理解。　　“东乡阁下这样做，的确是不错的选择：西伐利亚体系，本质是建立在各主权国家框架之上形成的契约关系，东乡阁下如果先代表东瀛签订条约，那在各国眼中他就是东瀛的唯一合法元首；不过恕在下冒昧，新大陆的诸国想签订这个条约，恐怕还有运筹吧？”　　乔银边喝着清酒，边试探性的询问水门。　　水门当然没有否认，不过也没有直接承认：“阁下所料不错，不过首要目的还是先获得法统上的主动权。”　　“但现在，为时尚早。”乔银却这样说了一句。　　水门便问道：“为何？”　　乔银说道：“因为你们多年来经营新大陆居多，对西方了解居少。西伐利亚体系能够形成的前提，其实是游太复国主义所推动的，承认各国主权只是一个幌子罢了！东瀛如果想促成这件事情完成，理应先支持游太人建国。”　　对于这些事，水门似乎也知道一点，当然不及乔银这样清楚：“有这么重要？”　　“当然。”　　乔银肯定道：“让游太人在‘应许之地’建国，相当于往西方人的心脏上插上了一颗钉子！有这颗钉子在，西方就会陷入永无休止的内耗，为我们东方赢得发展的机会；也只有承认游太国，西伐利亚条约才有现实意义。”　　听了乔银的话，水门微微思索了一下，随后说道：“那也请恕在下冒昧的问一句：阁下与游太人的关系一定很好吧？要不然，您也不会不遗余地的帮助他们。”　　“ 不，我非常讨厌游太人。”　　乔银肯定的说道，“但为了大肃，为了东方世界，我只能捏着鼻子支持他们了。”　　“哈哈哈哈……”　　水门听了，再次笑了起来，之后感叹了一句：“可惜，我做不到这一点。”　　“放心，东乡阁下做得到。”　　乔银也笑了笑，“至于西伐利亚条约签定之后，我也不建议新大陆过早的加入这个体系……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现在还为时尚早。”　　“是啊，新大陆才一千多万人口。”　　水门放下筷子，望了窗外一眼，“希望在有生之年，我能看到那一天吧？”　　“能的。”　　乔银当然知道新大陆的人在盼望着什么。一群完全不同于传统的东瀛人，性情如此开朗自由的他们，又怎么甘心被那种政府束缚。　　轰隆！　　就在二人各有所思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雷霆般的巨响！随着一道光亮将窗户震得粉碎，乔银马上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是种植园！”　　水门也是大为震惊！　　他看了面前的乔银一眼，又望了一眼窗外闪烁的光芒，终于确定和乔银没有半点关系。　　“什么，种植园？”　　乔银更是被吓了一跳，要知道种植园可是有他最重要的东西。这时，水门已将手扶在了他的肩膀上：“时间紧迫，失礼了！”　　唰！　　说话之间，乔银只感觉眼前一花，竟然就回到了种植园的稻草人边！ 第三百六十四章 忍者人仙 “好厉害，这就是飞雷神？”　　水门这一下穿梭虚空，当真把乔银震撼到了！　　正如猜测的那样，水门穿梭虚空的力量能带上另外的人，而且乔银身上还带着蓝陀金棍。　　因此这一下穿梭，也让水门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大使阁下，您身上果然有空间宝具？”　　“抱歉，我应该早点说的。”　　眼看水门这一下消耗太大，乔银连忙挡在了他的前面：因为种植园中站着一个身着黑衣的人。　　这个人乔银并不陌生，正是当年争夺造化葫芦遭遇过，号称东瀛第一忍者的伊太刀。　　“哟！堂堂金色闪光，什么时候要躲在女人后面了？”　　夜色中，伊太刀的双眼冒着妖异的红光。他看了一眼水门，之后又望向了乔银，慢慢向前走了几步：“这不是大肃的巡海使乔银吗？”　　“正是在下。”　　乔银脸色不变，微微拱了一下手。　　旁边的水门也很快喘息均匀，同样站直了身子：“果然是伊太刀阁下！阁下散布虚假情报，说大肃人窥探种植园的产业，害得我们差点误会了乔大使！请问是何居心？”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也锐利了许多。　　因为这片园林，被伊太刀砸出了一个大坑，不光有许多产业被破坏，更是有不少工人倒在了血泊之中。这样的行为，简直就是野兽。　　“居心？”　　伊太刀却不为所动，“我是奉团藏大人的命令，前来寻找东乡隆胜的！他在哪儿？”　　“他出去办事了。”　　水门上前一步，重新站在了乔银的前面，“阁下如果有事，请到议事厅来详谈，不要破坏园林。”　　“破坏园林？”　　伊太刀听了，却是嘿嘿一笑：“你是说这个？”　　轰！　　只见一道火球从他手中飞出，顿时将隔壁的又一座园林炸毁，冲天的火光燃烧起来！　　“你干什么！”　　乔银顿时就怒了！　　不说这种植园中有他的心血，就是别人的农田，也不能被人这样破坏。　　“怎么，大肃要干涉他国内政？”　　伊太刀却是冷冷一笑，一顶大帽子就扣了下来！　　之后他对水门说道：“东乡隆胜勾结西洋，通敌叛国，你以为团藏大人不知道？既然你不愿意把他交出来，我只好把你先带回东瀛，向团藏大人请罪了！”　　说着，伊太刀身边突然闪现出一只巨大的骷髅手，向着水门直拍而来！　　“偷袭！”　　乔银和水门顿时惊觉，分别向着两侧一跃！这只巨手一掌拍空，重重的砸在地上，顿时震得大地一声闷响，种植园的地面直接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哗啦哗啦！……　　裂缝尽头，一间房屋骤然倒塌了下去。　　“伊太刀，你快住手！”水门似乎不敢还手，躲开这一击后，大喝了一声。　　“哈哈，我要是不住手呢？”　　伊太刀却是更加的得意，那只骷髅大手重新挥舞起来，抓向了水门，“就算你敢违背团藏大人的命令，也不是我的对手！在新大陆安享自在的你们，又如何能与我相提并论？”　　嗡！　　说着，这只骷髅巨手向水门连连抓捕！　　不过水门很快施展出飞雷神，整个人顿时变得虚幻起来，让巨手根本捕捉不到；一时间，种植园中飞沙走石，大片的林园被巨手摧毁。　　“怎么样，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只敢逃吗？你赶快交代东乡隆胜的去向，然后自己向团藏大人请罪，不然你就是东瀛的叛徒，民族的败类！”　　“叫你住手，听不懂人话吗？”　　眼看那只巨手肆无忌惮的破坏，乔银再也看不下去，同样伸出一只五彩巨手狠狠拍了过去！　　轰！　　两只巨手一撞，顿时炸出了一片山崩地裂的巨响！不过这次是乔银偷袭，一拍下去就占了上风，直把这个伊太刀连手带人震飞出二三里。　　嗤啦！……　　他一下落在种植园外的沙漠之上，双脚犁出了一片沙尘，脸上显现出极端的愤怒。　　“大肃人，你真想干涉我东瀛内政？”　　唰！　　乔银也一下穿梭虚空，闪现在了他的面前：“你少在这扣帽子，我大肃从不干涉他国内政！”　　重新闪现出来的这个乔银，身着五色道袍，无论是力量还是意境都和刚才不可同日而语。　　伊太刀也被他吓了一跳，那只骷髅巨手哗啦一把挡在了身前，用无比仇恨的语气说道：“既不干涉他国内政，那阁下为什么要插手风之国的事务？”　　“因为，你来得不是时候！”　　噼哩啪啦！　　乔银一句话说完，那只五彩巨手就向着伊太刀如泰山压顶般的拍了下来！　　轰！　　但这一回伊太刀有了防备，那只骷髅巨手一扬，同样狠狠的格挡住了诸天大圣手。　　不想乔银身影一闪，已然跃到了伊太刀的后侧！手中一柄闪烁着五彩霞光的宝剑，向着他的脑袋就削了下去。　　当！　　但出人意料，这一削不光没能制服伊太刀，乔银自己却连人带剑直接被震飞了 。　　“这是什么？”　　乔银在空中翻滚出好几圈，猛然稳住身形，顿时就看见伊太刀身上燃起了鬼火一样的光芒。　　喀嚓喀嚓……喀嚓喀嚓！……　　光芒之中，一片介乎于虚幻与真实之间的巨大脊椎骨，一节一节的从伊太刀身后冒出来，显得无比诡异！随后，这截脊柱之上还长出了一颗巨大的头骨，以及两只同样巨大的臂骨。　　只是呼吸间，一座巨大的半身人影就笼罩在伊太刀的身上！原来那只骷髅巨手就是这座“巨人”的右手，已经一把将乔银的诸天大圣手震飞。　　而“巨人”的左手，拿着一只硕大的盾牌，似乎就是震飞五霞丹云剑的武器。　　“哼哼哼哼……哈哈哈哈！……”　　释放出“巨人”的伊太刀，不由得仰天大笑了起来，之后转身望向了乔银；笼罩在他身上的“巨人”也一同翻转过来，与他自身无比的契合。　　这座巨人竟然不是身外之身，而是伊太刀自己修炼出来的忍术。　　“乔银，你大概做梦也想不到，我已经修炼成人仙了吧？人仙你知道吗？而且我们忍者人仙之强大，不是你能想象的！原本我顾及外交，不打算对你怎么样，但你居然主动找死，那我今天只好新帐旧帐一起算了。”　　说着，他驾驭着小山一样的“巨人”向着乔银走来；同时“巨人”的手臂一扬，一道道幻影般的巨大手里剑就飞射而出！　　唰唰唰……　　这些手里剑同样介乎于真实与虚幻之间，但拥有着伤害肉身和神魂的双重力量！而且它们个个巨大无比，比大蛇王当初施展过的风魔手里剑的威势还要惊人。　　不过面对这样的攻击，乔银只是一个穿梭，就让它们完全扑了个空。　　轰！轰！轰隆！……　　上百枚手里剑，在广阔的沙漠上划出了无数道弧形的沟壑，一时扬起漫天尘沙。　　而乔银则只在眨眼之间，就穿梭到了伊太刀右上角的死穴，一剑指向了巨人的耳道！　　这个位置，他左手的盾是来不及防御的。　　“在那里！”　　但伊太刀看见乔银从虚空中遁出，却是猛然一声大吼，双目中红光闪烁！只见“巨人”斜起右手，一把虚幻的巨剑闪出，竟然一剑就贯入了虚空！　　噗嗤！　　乔银的天道化身，一下被显现了出来。　　“嗯，这是什么剑？”　　天道化身被这一剑刺中，乔银顿时感觉精神一阵迷乱！　　随后，这具人仙分身竟然像蜡像般开始融化；随着那把光剑逐渐缩小，乔银竟然一点一滴就要被吸进这口巨剑之中，陷入永久的沉睡。　　“伊太刀，你不要太过分！”　　就在这时，水门一下闪现在了伊太刀前面；随着身上轰隆一声巨响，同样浮现出一座“巨人”！　　和伊太刀施展出的巨人不同，水门身上的这座巨人更加青面獠牙，面容可怖；它的口中叼着一柄巨大的血色匕首，双目中闪烁着嗜血的笑容。　　“水门，你要造反？”　　伊太刀一惊，但水门施展出的“巨鬼”已经抓住了他巨人的双肩，让他无法离开。　　水门说道：“伊太刀，乔银到底是大肃使臣，你是故意要破坏国家和民族的前途吗？如果你执迷不悟，我作为村子的守护者，愿意一命换一命！”　　说着，“巨鬼”也取下了口中的匕首，放在舌头上舔舐了一下；水门的手更是从伊太刀身上拽出了一条神魂一样的虚影。　　“……！”　　伊太刀看着水门，不禁打了个寒碜。　　笼罩在他身上的巨人开始将手中的光剑收回，乔银的天道化身顿时从中脱离，重新融合起来。　　水门连忙望了乔银一眼：“大使阁下，你没事吧？”　　“我没事。”　　乔银微微点头。　　水门听了，只得说道：“很抱歉，大使阁下！我到底是帝国的臣民，我不能背叛自己的国家。”　　说着，笼罩在他身上的“巨鬼”便逐渐散去。　　伊太刀见状，身上的巨人也渐渐变淡，最后远远的跳开水门的身边。　　见伊太刀说道：“乔银，既然水门先生为你求情，我也不想破坏两国的关系，这次就暂且放你一马！希望你今后好自为之，不要再随便插手他国内政，不然再让我知道，我可不会轻饶了你。”　　“是，多谢伊太刀阁下海量汪涵。”　　出乎意料，乔银居然一点都不生气，或者说一点都没有显露出生气。他非常平和的朝伊太刀拱手施了一礼，又对水门说道：“多谢水门阁下说情。”　　“额，没什么……”　　水门看着他的样子，心中也是十分动容。难怪连东乡隆胜都评价乔银心怀宽广，乔银这个人的确不会因为没必要的纠纷大动干戈。　　他要做的，只是将伊太刀引出种植园，免得破坏了辛苦祭炼的棉花。如今这个目的达到，自然不会计较没用的事，更不会做意气之争。 第三百六十五章 穷追不舍 “终于把细绒棉拿到手了。”　　在风之国药之村住了一宿。　　次日一早，乔银就乘坐着轨道车低调返回了小港村；在小港村又休整了一夜，天色刚明，他便驾驭着蓝陀金棍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新大陆风之国。　　蓝陀金棍依旧只是在海中游动穿行，丝毫不引人注意。虽然来风之国没有拜访到东乡隆胜和大蛇王，还出了一点变故，但好在没有白来一趟。　　小千世界中多了两只大木桶：里面各栽种着一株棉花，正是乔银去年祭炼过的细绒棉。这种棉花果实质量极佳，只因产量太低，一直没有得到广泛培育。　　而祭炼过谷神一窍的细绒棉，果实数量有了明显提高。这两株正是种植园留下的种子棉。　　此外还有几口水缸，里面养着牛蛙，小龙虾等新大陆特产。这是水门额外赠送的。　　“风之国的气候与大肃并不一致，这个棉花还是先送回蓝银岛，把它种活了再说！至于以后杂交配种，就交给专门的农业干部去做。”　　如此花了两天时间，蓝陀金棍终于游到了风之湾范围之外。直到第三日清晨，乔银这才驾驭着蓝陀金棍浮出海面，准备先朝东南方向出发。　　“呱！……”　　就在这时，广阔的大海上突然盘旋出一大群乌鸦。　　原本的海洋上，只有银色的海鸥和其他海鸟，因此这群乌鸦的出现显得极其不协调！而且乔银的蓝陀金棍还没遁走，大片黑羽就已经将之包围了起来。　　这让他很快融合出天道化身，出现在了海面上。　　朝阳之下，前方的那群乌鸦也在盘旋之中融合成一个人影。这个人身着黑色大氅，面容冷骏，红色的双眸中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正是东瀛第一忍者，伊太刀。　　看见他，乔银也并不惊讶，只是问了一句：“原来是伊太刀阁下，敢问是来为在下送行的吗？”　　“我倒是想。”　　伊太刀静静的站在海面上，那些黑色羽毛微微围绕在乔银周围，“只是乔大使走得鬼鬼祟祟，让我想送行都差点没找到你。”　　“莫非，阁下还有国事需要会谈？”　　乔银虽然知道这个家伙来者不善，却丝毫不显得动容，而是非常平和的望着对方。　　“国事，会谈？”　　伊太刀则是流露出一脸轻蔑，“你觉得，自己有这个资格与我会谈吗？能与我伊太刀平等交流的，只有血统纯正的东瀛贵族，不包括你们这些劣等人。”　　“哦，那阁下是来干什么的？”乔银讪笑了一下。　　伊太刀说道：“我是来通知你，你私自潜入新大陆，干涉东瀛内部事务，已经触犯了东瀛的法律！我是带你回东瀛接受审判的。”　　“对不起，我是大肃的外交官，有外交豁免权。”乔银给他普及了一下法律常识。　　“东瀛的法律，就是世界的法律！不存在豁免不豁免。”　　伊太刀面色严肃，“我们作为优秀的民族，有义务教化你们这些劣等民族！我再说一遍，我定的规则就是规则，你可以努力去理解，如果不能理解，那就遵守。”　　“我拒绝。”乔银看着面前的伊太刀，很明确的给出了答案。　　“那我只好强制执行了。”　　喀嚓喀嚓！……　　伊太刀闭了一下眼睛，背后再次冒起一柱巨大的虚幻脊椎，随后又生长出两臂和头颅！而且今天的这座骷髅巨人，身上还继续生长出筋肉，皮肤，最后还套上了一副盔甲，比几天前的力量更强出了十倍都不止。哗啦！……　　大海之上，以伊太刀为中心，被震起一圈圈的海浪！这让他的身体也随着海水开始起伏不定。“乔银，你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这，正是我要说的话。”　　面对伊太刀爆发出来的气势，乔银只是摇了摇头。“之前没把你打死，只因为东方又出现了一位人仙，多了一份抗衡西方的力量！你如果能把眼界放宽，就不会再因为这点小事而纠缠。”　　其实伊太刀修成人仙，乔银还是有几分欣慰的。西方有十二黄金圣战士，东方至少也要有十位人仙才说得过去，如今算起来也差不多了。　　所以他有意让伊太刀大出风头，又卖了水门一个人情。如果东方国家持续缓和关系，面对西方日益膨胀的势力才好从容应对。　　但东瀛似乎一直想当东方世界的话事人，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解决的问题。　　“怎么？听你的意思，难道你随时都可以杀了我？”　　乔银的话，似乎让伊太刀觉得好笑，之后笼罩在身上的巨人猛然挥手，扑天盖地的巨大手里剑向着乔银就扑了过来：“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力量！”　　“破！”　　如他所愿！　　乔银猛然挥出一拳，口中吐气开声，顿时震得海上炸起一片滔天巨浪！　　噗！噗！噗噗噗！……　　在这声巨吼之中，那些威猛无匹的手里剑一个个像烟雾一样碎灭！而且在音波之下，笼罩在伊太刀身上的巨人都微微颤抖，一下被震退十几丈。　　人仙巨吼，破除一切邪魔外道！别说忍术，就是真火炎龙乔银也能一口吼炸。　　“岂可修！”　　伊太刀顿时又惊又怒？巨人右手一擎，那把巨大的光剑再次闪烁而出，直刺乔银的身体！这一刺，直把乔银顶出数丈远，但剑尖却怎么也刺不进去。　　原来乔银的双臂之上，已经多出了一对黄金臂铠，延伸出的金色角质覆盖了他的全身上下；而在这层角质之上，更是蒙上了一层五色霞光。　　这样的防御力量，简直能够抵御人仙级别的任何攻击。　　“风遁！飓风之术！”　　伊太刀一声怒吼，巨人猛然张开血盆大口，一道飓风席卷而出；同时他自己再度结印，一道耀眼的火光从口中喷射出来。　　“火遁！豪火灭却！”　　嗤啦……　　伊太刀竟然同时施展两大神通，风助火势，火借风威，这道火光闪耀得如太阳般发着纯白的光，呼哮之间将海面上都蒸腾起一道空洞的水沟！　　随着它掠过乔银的身体，更是在空中划开了一道黑沉沉的裂痕。　　但它却并没有击中乔银，因为乔银早就遁入虚空，穿梭到了伊太刀的右后方。　　“没有用的！”　　伊太刀似乎也早有预判，双眼闪烁之间，身上的巨人一把架起左臂盾牌！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仓促间就完全防守住了自己的死角。　　“灵魂涡旋！”　　但在虚空中的乔银，却在瞬间凝聚出了更强的力量！随着他猛然现身，大片的虚空之力开始凝聚，最后融合在了右手的五霞丹云剑之上。　　噼哩啪啦！　　剑身上炸起的刺目雷光，照得整片大海都只剩下了银白；而在剑身周围，更是时时刻刻都被拉扯出一道道空洞的大千裂痕。　　“怎么可能？”面对斩向自己的这一剑，伊太刀发出了一声惊叫！之后巨人被这一剑轰然砍飞，那枚巨盾上更是被斩出一道巨大的伤口；伊太刀本人也一同飞出半里多远。　　哗啦……哗啦……　　在海面上翻滚了好几个筋斗，他这才稳住了身形。　　“灵魂涡旋！”　　但乔银已经重新穿梭虚空，现身后，手中的五霞丹云剑再次雷光闪烁！而伊太刀的巨人之盾虽然也在修复，但并没有完全复元。　　比恢复力，没人敢和乔银对着磨。　　“不好！”　　伊太刀一声尖叫，巨人再次举盾来挡！但乔银这时却祭出了那只五彩巨手，几个法印结出，巨手的五指顿时凝聚成为一指，直穿过巨人之盾。　　“诸天一指！”　　乔银这一指，竟然直接穿梭过了笼罩在伊太刀身上的所有防御，攻击到了他的本体！　　呱！……　　因此在诸天一指真正接触到伊太刀的身体时，他整个人也猛然在一片虚幻中化为了无数乌鸦，向着四面八方逃散而去！　　“嗯，居然又跑了？”　　伊太刀消失，但这一瞬间“巨人”却并没有完全消失，生生将乔银的节奏拖慢了半拍。　　望了一眼消失在周围的乌鸦，乔银并没有追赶。　　“这又是何苦呢？本来在风之国让你一手，外交和私交都能缓和，你偏要过来挨顿打！东瀛人如果还像你一样，注定要失去新大陆。”　　乔银倒是没有追杀伊太刀的打算。　　毕竟要杀死一个人仙，就算成功也要付出巨大代价。乔银并不是战斗狂。　　更何况，伊太刀虽然对大肃不利，但和新大陆的关系也并不和谐。往大了说，东方始终是一个阵营，往小了说，东瀛和新大陆有内耗，对大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　　眼见伊太刀得到教训，乔银也没多理会这些事，而且报了一记小仇心情大好。　　于是他从容遁回了蓝陀金棍之中，稍适调息；上午时分，便重新穿梭虚空，向着东南方向飞遁而去。　　乔银这次走的，正是去年环海航行的路线。不过当时是和虎鲸小尤轮岗，现在是驾驭虚空之力前进。　　这条路线有个好处，就是绕过了东瀛和新大陆的主要航道，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而且因为走了这条航线，乔银才发现了另一片新大陆。　　“不知道，那片新大陆现在怎样了？”　　上午用了一个多时辰，乔银就穿梭出了万余里。　　有了远行的经验，他中午也好好休息了一下；下午再穿梭一个多时辰，感觉已有疲惫之意，便将蓝陀金棍沉入海底，结束了一天的行程。　　这样赶路慢了点，但能时刻保持状态，不至于遇到危险又陷入被动。　　如此好好休息了一夜，将精神养足。　　天色将明，乔银也驾驭着蓝陀金棍从海面浮出。　　“呱！……”　　但在这个时候，海面上迎着朝阳，竟然又盘旋出一大群黑色的乌鸦！　　“嗯，怎么回事？”　　这似曾相识的情景，顿时让乔银感到一阵愤怒，更夹杂着一丝诡异！ 第三百六十六章 黑暗与救赎 出现在海面上的这群乌鸦，似乎是伊太刀的气息！他竟然穷追不舍，一路跟到了东大洋。　　果然。　　这群乌鸦盘旋在了一起，融合出了一个身着黑氅，双目妖红的男子，正是伊太刀。　　“乔大使，何必走得鬼鬼祟祟？让我想送行都差点没找到你。”随着伊太刀的笑声传来，乌鸦散落的黑色羽毛再次围绕在了蓝陀金棍周围。　　乔银虽然心中疑惑，不过还是凝聚出天道化身，落在了海面之上。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的情绪不是很稳定呢？”　　伊太刀望向了乔银，“我是来通知你，你私自潜入新大陆，干涉东瀛内部事务，已经触犯了东瀛的法律！我是带你回东瀛接受审判的。”　　“你知道，我是拒绝的。”乔银面色不变。　　“你没有资格说拒绝。”　　伊太刀微微一笑，“我们东瀛人是优秀的民族，教化你们这些劣等人是我们的义务！我说过，我的规则就是规则，你如果不能理解，只用遵守就行。”　　“人与人是平等的，没有优秀和卑劣一说。”　　乔银摇了摇头，“伊太刀，过分强调自己优秀的人，骨子里其实是自卑的。难道不是吗？”　　“哦，看不出来你的道心还挺坚定？”　　伊太刀听了，咯咯的笑了起来，背后再次冒起了巨大的脊椎骨，很快凝聚出那座虚幻的巨人；一时海面上云卷浪涌，再次变得沸腾起来！　　“乔银，等我把你擒回东瀛，接受审判的时候，是否就证明了我们优秀，你们大肃人劣等呢？”　　说话间，只见巨人猛然挥手，一片巨大的手里剑向着乔银就挥洒过来！　　乔银也猛然惊醒。　　唰！　　但他这次状态有差，于是遁入虚空躲开了这片手里剑！伊太刀双目一闪，巨人的右手猛然抬起，那把巨大的光剑再次将乔银从虚空之中挤了出来。　　“在那里！”　　噗嗤！　　光剑瞬间刺中乔银的身体，直顶得他飞出十丈多远，却依然无法破开防御！但伊太刀也早有准备，光剑之后又是一道火舌追来，直接淹没了乔银的身体！　　“风遁，飓风之术！火遁，豪火灭却！”　　嗖！　　不过被火海淹没的乔银，很快再次穿梭进了虚空！眨眼间他就重新闪现在了伊太刀身后，手上举起雷光爆射的五霞丹云剑，伊太刀身上的巨人也猛然举起巨盾防御。　　“灵魂涡旋！”　　轰隆！　　海面上，顿时炸起一片滔天的巨浪。　　哗啦！哗啦……　　伊太刀一下被震飞出半里远，在海面上翻滚了好几个筋斗！不过在这样的重创之下，巨人猛然挥手反击，一片巨大的手里剑向着乔银再次飞来。　　“破！”　　乔银这次却完全进入了状态，虚拳一挥，一道人仙巨吼就将这片手里剑震得烟消云散。　　而刚刚在海面上站稳的伊太刀，更是被残余的音波震得又退出十几丈远，在海面上划出一道巨浪。　　崩！　　就在这时，一只虚幻的巨大手指，已经透过巨人的防御，直接穿梭到了伊太刀的身上，将他捅了个对穿！　　呱！……　　伊太刀整个人一怔，口中鲜血狂喷！随后他的身体骤然虚化，散成了大片乌鸦朝着四面八方飞了出去。　　“哼，这回不会再让你跑掉了！”　　乔银猛然一挥五霞丹云剑，狂爆的雷光四面八方飞散，将那些乌鸦一一炸成了灰烬！之后，诸天大圣手更是扑天盖地，将散落的黑色羽毛全部吸附上来。“……”　　这一连番的操作，终于将伊太刀打得魂飞魄散！但乔银的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难受。　　“怎么回事？一个人仙就这样死了，死在了我的手上？难道我已经变得如此强大了？这怎么可能……”　　呱！　　果然！　　就在乔银疑惑之间，他再次听到有乌鸦的鸣叫！回头看去，只见一大群乌鸦开始盘旋聚集，最后凝聚成一个人影站在了海面上。　　朝阳之下的这个人身着黑色大氅，面容冷骏，红色的双眸中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正是伊太刀！　　“乔大使走得鬼鬼祟祟，让我想送行都差点没找到你呢！”看着乔银，伊太刀再次说出了那句开场白，脸上流露着戏谑的笑容。　　“幻术……”　　这个时候，乔银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不错，你终于发现了。”　　伊太刀嘿嘿一笑，“可惜已经晚了，你注定要被我抓回东瀛接受审判！因为你私自潜入新大陆，干涉东瀛内部事务，已经触犯了东瀛的法律。”　　“这不可能。”　　乔银仍旧不为所动。　　“你会的，你要相信自己。”　　伊太刀笑容不减，“只要你相信自己的内心，相信自己应该接受优秀的东瀛人审判，你就能救赎自己！不然，你永远无法认清现实。”　　“人和人是平等的，认不清现实的是你。”　　乔银望向了伊太刀，“忘了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用幻术控制我！既然知道了这是幻术，你的伎俩很快就没有用了。”　　说着，乔银的眉心猛然睁开了一道竖眼！　　轰隆……　　这道坚眼睁开之后，顿时金光大盛，随后冒出一朵朵的五色火焰，将方圆数里的天地都燃烧了起来。　　“没有用的。”　　但伊太刀的声音，却从火焰中清晰的传了出来：“你这次中的幻术，并不是普通的幻术！这是真正帮助劣等人认清自己，救赎自己的道路！”　　嗡嗡嗡！　　随着声音一道传出的，还有从火焰中冲出来的一道白光，正是那口巨大的光剑！光剑轰然刺在了乔银身上，直顶得他倒飞出十丈多远。　　“奇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空中猛然稳住身形，乔银就看见前方海面上的伊太刀已经凝聚出了巨人，正向着自己发动攻击！巨人一挥手，大片的手里剑铺天盖地的飞射过来。　　“破！”　　乔银马上集中精神，虚拳一挥，就将这片手里剑全部震碎！强悍的人仙巨吼，更是震得伊太刀身上的巨人微微晃动，在海面上倒划出十多丈。　　这一下，乔银又开始占据上风。　　但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接连几次的战斗，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甚至像是不断的重复，循环，做着一件相同的事。　　“风遁，飓风之术！火遁，豪火灭却！”　　轰隆！　　但没等乔银多想，却也如他所料，伊太刀和身上的巨人再次联合发动进攻，施展出那无比熟悉的风与火的忍术！狂爆的火舌瞬间将乔银吞没。　　“哈哈哈哈！乔银，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火海之外，伊太刀的笑声再次传来！好像猫玩弄老鼠一样，充满着戏谑。　　“在这个幻境中，你无法杀死我，只会不断重复的与我战斗！直到你精神崩溃，被我打败擒拿，那个时候你就会承认自己的卑劣，渴望得到救赎！只有如此，你才能走出这个世界！”唰！　　火海中，乔银马上遁入了蓝陀金棍，穿梭虚空而去！同时，他右手上的五霞丹云剑也开始凝聚虚空之力，似乎是一种习惯成自然的反应。　　从虚空中闪现，伊太刀果然就在眼前。　　当！　　一剑，生生将巨人的盾牌，再次砍出一个缺口！巨人更是一下被震飞，连带着伊太刀一同在海上翻滚出半里多远，这才稳定了身形。　　但这一次，乔银却没有再施展诸天一指。　　因为他已经进入了无法无念的状态！　　整个人完全不受任何控制，甚至不受自己意志的掌控，只凭“道”面对着战场上的变化。　　“嗯？”　　面对这样的变故，伊太刀也是微微一愣。　　轰隆！　　骤然之间，上万枚牛头大小，闪烁着五色光华的鬼仙念头从乔银的身体里飞散而出！乔银眉心的末法之眼，也控制着这些念头一直飞散到周围三千里开外。　　最后，又是一枚水缸大小的六劫神念，从末法之眼中直射云霄，隐隐与天外星辰发生了感应。　　刹时间，一片巨大的黑暗笼罩下来，方圆六千里的范围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这……这是什么？”　　伊太刀脸色骤变！他不能相信，乔银的精神力量竟然能覆盖这样广阔的范围。　　如果是在现实世界，乔银肯定做不到这样的壮举。但在幻术之中，只要精神力足够强大，就能施展出任何想要施展出来的神通。　　“混沌初开，阴阳至道！化生万物，天地玄黄！黑暗曼荼罗胎藏大结界！”　　嗡嗡嗡……　　随着乔银双手一合，巨大的黑暗穹庐开始缩小，从三千里，两千里，再到一千里，八百里！最后，伊太刀已经能够看到黑暗缩小的边缘。　　“啊，这不可能！”　　眼看大结界只剩下数里方圆，伊太刀猛然驾驭着巨人飞跃起来，却被穹顶狠狠的反弹了回来！　　“怎么可能？她的精神力量，怎么能盖压住神的法则？”　　这个时候，双方较量的已经不是神通了，而是道心。　　“因为你不是鬼仙，不知道超脱生死轮回到底是怎样的境界！”　　这一回，换成了乔银的声音从黑暗之外传来，字字句句锤打着伊太刀的心灵。　　“我乔银也曾是天潢贵胄，但我为了追求梦想，舍弃皇室血统尸解成了平民！对我这样的人来说，血缘，种族，阶级，宿命，没有任何的意义！你居然还停留在民族和血统的优越上，企图用它来磨灭我的道心？”　　轰隆！　　说话间，黑暗的穹庐一下缩小到极致，将伊太刀和他的巨人狠狠的镇压在了其中，好像一枚黑色的鸡蛋。　　噗嗤！　　风之湾的大海之上，乔银的五霞丹云剑也一剑洞穿了伊太刀的胸膛。　　“咳！……”　　这一次，伊太刀终于没能幻化成乌鸦遁走，而是一口鲜血喷出，死死地瞪着持剑的乔银！　　“你？……你竟然！……”　　哗啦！哗啦！哗啦！　　海面之上，伊太刀连退了三步，之后双膝一沉，重重跪了下来！他用手捂住口鼻，狠狠的咳出大片的血，之后抬眼望向了站在面前的乔银。 第三百六十七章 不同的道心 “为什么？”伊太刀沉沉的喘着气，极不甘心的问了一句。　　“我说过很多遍了，人是平等的。”　　乔银的五霞丹云剑逐渐消散，整个人身躯一软，显然刚才的施展让他消耗极大。　　不过他依然挺直了身子，说道：“你如果认为自己比人高贵，那就永远会遇上比你更高贵的人！所以伊太刀，你并非是败给了我，而是败给了你自己。”　　“胡说八道！”　　伊太刀捂着胸口的伤，强撑着站了起来，“你们大肃不一样有皇帝，一样有贵族？你不一样统治着属地的百姓，作威作福？嘴巴里都是主义，做的全是生意！”　　“理想不是空想，理想也要符合现实。”　　乔银丝毫不退让，“我很久之前犯过这个错误，试图跳过社会发展的过程直接实践结果！我失败了，败得很难看，我才知道尊重客观规律的必要性，然后再付诸实践。”　　“你还会继续失败的。”　　伊太刀冷笑了一声，大口的血再次咳出来，“权力是没有真空的！你不当贵族，自然会有人填补这个空缺；你的国家不制霸世界，别的国家就会踩到你头上！真正的强者，一定要带领自己的国家站在世界之巅，让任何人不敢有非分之想！这样的世界才能稳定。”　　“如果这就是客观规律中的必要一环，我不介意实践一下。”　　乔银哈哈一笑，“等我称霸世界之后，再着手改造它！你放心，我不会让权力出现真空的，我只会把权利关进制度的笼子。”　　“哈哈！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伊太刀又咳出几口血，气息逐渐衰弱了下去。不过他的眼神依旧锐利。“找了这么多借口，你其实还是为了制霸，还是为了骑在别人头上！你在这里装什么圣人？你这个伪君子！乔银，最后还是我赢了！……哈哈哈哈……咳咳！……我绝不承认你这种人！……绝对不会……”　　噗通！……　　终于，伊太刀身子一仰，倒在了海面之上；身上涌出的血，染红了一片海水。　　他死了。　　嗡！……　　但就在这时，他的尸体竟然又是一阵虚化！　　随着尸体的消失，一群乌鸦再次出现在前方的天空上，盘旋在了一起。　　“呱！……呱！……呱！……”　　这群乌鸦慢慢融合，最后在海面上重新凝聚成一个目放红光，黑衣大氅的男子。正是伊太刀。　　“了不起！”　　乔银望了周围一眼，并没有发现其他异样。“他刚才的确是死了！不过他似乎用一种奇神的幻术改变了这个事实，和之前困住我的幻术有异曲同工之妙。”　　“了不起的是你。”　　伊太刀复活后，也未对乔银再有什么举动，“难以想象，你的道心居然如此坚定？只可惜，我最恨你这种明明知道自己错了，却依然坚持错误理念的人。”　　“我正好相反。”　　乔银微微一笑，“我可以容纳理念不一样的人，求同存异！只要能共同发展，哪怕做一次性的朋友，我们也能产生一次性的价值。起码在建立秩序的初期，我们是一致的，不是吗？”　　“哼，那就后会有期了！”　　伊太刀双手一合，结出几个手印，整个人再次虚化，很快顺着海水遁向了远方。　　乔银静静在海上站了一会儿，也同样遁入蓝陀金棍，穿梭虚空向着东南方向而行。　　……　　广阔的东大洋上，乔银不慌不忙的赶着路。　　他现在找到了赶路的最佳节奏，每天穿梭两万多里，既能保存实力，速度也不算很慢。　　如此到了第四天，乔银重新看到了属于大肃人发现的那片“新大陆”。　　时隔一年，这里依然还是一片原始风貌。毕竟离旧大陆太远，地理位置又太偏，乔银现在都没能想到有什么办法将它开发出来。　　“要是能有更大的小千世界就好了，比如车迟国的那座五指山？可惜那东西太难搬动。现在只能尽快渡过六次雷劫，好催动更大的小千世界……”　　浏览着这座新大陆的风景，乔银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那个水门的‘飞雷神’也能穿梭虚空！不知道能不能和他交流一下？这个恐怕有点困难，除非我们有足够让他心动的功法拿来交换。”　　边思索着发展的办法，乔银边一路穿过大陆，再次朝着蓝银岛的方向穿梭而去。　　这片大陆离蓝银岛就已经不远了，大概只有三万里的样子。又花了两天时间一路向东，乔银顺着去年的老路很快回到了蓝银岛。　　“了不起，南岛已经有这么多人了？ ”　　乔银在空中停下来，便看到远航到此的大肃舰队正在向南岛上输送流民。　　这支舰队正是瑚州营，其中有朽木树妖这座神器，能够容纳十万人。加上宁远调度有方，远远望去，可以看到人流如蚂蚁般登上岛岸，井然有序。　　经过这次迁徙，南岛如今已经有近三十万人口了。他们所在的正是南岛东岸，这里有密布的水网和澙湖，是农业和渔业的天堂，自然比泯南还要优渥。　　远远望去，宁远和卢源这些官员正在孜孜不倦的安排着流民的安置工作。　　而在基层官吏中，很多已经是当地成长起来的年轻人了。乔银看见那个叫林红玉的女孩，她已经带队开始维持治安，独挡一面。　　“好厉害！一年不见，小红已经是宗师修为了！这什么逆天庶民？”　　乔银看在眼中，心里哪有不得意的。　　不过他并没有打扰大家，而是先穿梭到了北岛的新源府。　　新源府和去年相比变化不大，但天空中那一片片乌青的云朵却让景色变得迥异：才一年时间，阴阳二气龙就已初具雏形，这让乔银大为欣慰。　　他用末法之眼向海中望去，见新源府的近海处也潜伏着一朵朵火烧云！这让周围的海水温度提升，蒸腾起大量水汽聚集成了天空中的雨云。　　有了它们，新源府就再也不用担心水源问题了。哪怕遇上干季，也能产生足够的降水。　　“哇！好暖和好暖和！”　　海湾边，一只虎鲸开心的在这些火烧云中游来游去！一朵朵火烧云被它冲散，不过很快就会重新凝聚起来，好像存在又不存在。　　乔银一眼就认出来，这头虎鲸正是小尤：“哈哈！小尤你这个家伙，越来越调皮了。”　　“啊，小银！”　　看见乔银浮现在了空中，小尤高兴的一下从海中蹦了起来！竟然飞出十丈来高，倒是把乔银吓了一跳。　　“我的乖乖，你武功修炼得不错啊？”　　“哈哈，我已经修炼到武士境界了！”　　小尤一下砸到海中，翻起的海浪几乎就像一场小的海啸：“用你们人类的话说，我现在可是十鲸敌了！等我修炼成人仙，看不把那个大蛇王打得满地找牙？”　　“你还真是记仇。”　　乔银凝聚成毁灭明王，落到了小尤的背上，“不过以你们虎鲸的力量，只修炼到武士也是相当恐怖了！你现在应该能游很远了吧？”　　小尤得意地说道：“那当然了，我现在的速度比普通虎鲸快几倍，日行三千里那是小意思！小银，是不是又要让我帮你旅游啊？”　　乔银倒是不忍伤它的心，只说道：“不是帮我，我是想让你帮一下衙门！你也知道我们要迁徒很多人口到海外，你和衙门其他的人能配合吗？”　　“嗯……”　　小尤听了，歪过身子思考了一下，“如果是和小银你一样漂亮的小姐姐，我可以考虑。”　　“哈哈，没问题。”　　乔银马上想到了嫂子，还有丘小珍和祁小怜，“那我就和大家筹划一下，你一定要帮忙啊！”　　“好的，到时候叫我！”　　小尤连连点头，之后向乔银吐出舌头：“亲亲！”　　乔银便笑着亲了它一口。　　“啊！……”　　小尤一声尖叫，幸福的躺在海面上，好像一条翻了白肚皮的死鱼。　　看着它的样子，乔银也笑得合不拢嘴。虎鲸可是能无视风向和海域遨游的，真能得到它们的帮助，往新大陆上迁徙人口就不再是梦想。　　回到自己的地盘，终于不用那么鬼鬼祟祟了。不过乔银也避开了人，以免闹出麻烦。　　因为衙门里，各个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忙碌。　　乔银穿梭在了郎先生的院子里，上前敲了敲门。　　“哪位？”　　郎先生上前打开房门，迎面看见了乔银！　　以为自己看错了，他不禁揉了揉眼睛：“小乔？你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你怎么做到的？”　　“哈哈……”　　乔银拍了拍挂在背上的蓝陀金棍，“郎先生您忘啦，我现在已经有穿梭虚空的能力了。”　　“哦！”　　郎先生呆了好一会儿，似乎都没能反应过来。按理说，他现在渡过了二次雷劫，也是修士中顶尖的人物了，怎奈乔银的境界实在走得太远。　　过了好半天，他才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哎呀，你看我？快，进来坐！”　　“不急不急。”　　乔银倒是牵了他的袖子一把，“我这次来，是让您帮忙把棉花种下去的！您先和我去南岛一趟，有什么事我们把棉花种好了再说 　　说着乔银一挥手，一道清光就将两人包裹了起来。　　郎先生只感觉眼前一花，自己已经进入了一处半垧大小的空间里。乔银也很快驾驭着小千世界朝南岛的方向飞速的穿梭过去。　　“小乔你的神通，已经不可思议了啊？”郎先生好半天，才恢复了镇定。　　不过很快，乔银再次打破了他的镇定。　　“郎先生，我从东瀛那里得到了一部忍者秘籍，您有没有兴趣参悟一下？”说着，他从清光中取出那枚无极箭，放到了郎先生手中。　　郎先生有些疑惑的接过来，微微用神魂刺探了一下，顿时就惊叫了起来！他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显然是被口水呛到了，声音都变得怪异。　　“傎数仟手，人仙秘籍？”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万里山河一日还 南岛离新源府大概和源州到银京的距离差不多。只半个时辰，乔银再次挥手，就已经从一片清光中降落到了南岛的西部山地。　　而站在旁边的郎先生，也从震惊中清醒了过来。他望了周围一眼，认出这是南岛。　　“想当初，我们和卢员外一同探寻南岛走了几天几夜，那时的我以为咱们都是神通大成之人！直到现在，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神通。”　　郎先生这样的鬼仙，都没想像过半个时辰就能穿梭几千里的境界。如今乔银真的做到了，因此总感觉像在做梦一样不能相信。　　不过乔银很快又让他的精神完全恢复了正常，因为他将那两个种着棉花的木桶拿了出来。　　“郎先生，还记得我们当初一起种蓝陀银松的情景吗？我神通再高，很多事情还是做不来的。”　　“哈哈，那可不？”　　郎先生喘了口气，在周围转了一圈，最后选好了一片松软平展的土地。他如今法力雄浑，很快就将土地翻好，将棉花籽种了下去。　　“马上湿季就要到了，这片山地降水不多，倒是适合棉花生长。先让它们在这里繁衍下来，明年开始杂交育种，过几年应该就能广泛种植了。”　　“好。”　　乔银看了这片土地一眼，也没再多问，而是和郎先生开始探讨刚刚得到的忍术。　　“当初，我们机缘巧合从山本那里得到了伪数佰手，这是忍者修炼武圣的秘籍。我们能成就武圣，很大一部分功劳都在它身上！如今有了这部傎数仟手，或许真能帮宁大哥和卢员外修成人仙呢？”　　从武圣到人仙，是一个夺天地造化的过程。宜亲王为此积累了二十年，乔银则是借用五大魔神凝聚出了拳意，到现在肉身也没有突破。　　如果没有大机缘，宁远和卢源想要突破是很渺茫的。　　若是参悟了傎数仟手，起码让他们在短时间内能够凝聚出人仙的力量，然后借此参悟拳意。这样一来机会就大了许多，起码能看得到希望。　　郎先生也说道：“我对东洋武道倒是有一定了解，慢慢参悟应该能摸出点门道！这门功法如能参悟成功，不仅是武道高手，就是对我们鬼仙也是极有用处的。”　　“嗯，不错！”　　乔银自然也想到了这点。　　短时间内将肉身提升，然后猛烈滋润神魂，的确对鬼仙的修为有很大裨益。　　“不过郎先生也不用着急，有灵感的时候就参悟一下，没灵感的时候也不要强求。总之没有它，我肯定也会找到别的机缘。”　　“小乔都这么说了，我自然信你。”郎先生听了，便将无极箭收进了袖内。　　“对了郎先生，有没有兴趣和我做一套缰绳？”这时，乔银又有了一个大胆的提议。　　“缰绳？”　　郎先生当然听不明白。　　……　　一天后，新源府外的海湾。　　“哎呀，小银！你拿我当马使唤啊？”　　海水中，一只虎鲸正套着一圈“缰绳”在游来游去，正是小尤。“缰绳”后面正拖着一大截蓝陀金木，随着它的游动在身下摆来摆去。　　“怎么样小尤，拖得动吗？”　　乔银看着它的样子，忍不住好笑。这截蓝陀金木有三丈来长，比铁还沉，哪怕在水中的重量也十分恐怖，大概和朽木树妖差不多。　　小尤说道：“虽然有点吃力，不过问题不大，只是这个缰绳勒得我的嘴疼。”　　“哦，那我就重新改良一下。”　　乔银点点头，“当然，我首先还是得征求你自己的同意，免得你娘以为我虐待海洋动物！我们需要你帮忙运送流民，你要是觉得辛苦我们也不会怪你。”　　“哎呀，不会不会！”　　小尤现在的思想已经和人越来越近了，“我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浑浑噩噩的日子早就过够了！只要你们不是故意拿我当苦力，我很乐意帮忙。”　　“哦，那就谢谢你啦！”　　乔银就知道它会同意，顿时大喜！　　于是这些天，他和郎先生将缰绳上的套子慢慢改良，然后再让小尤试水。一来二去，直套得它没有觉得不自在为止。　　同时，郎先生也将乔银带回的牛蛙，小龙虾等水产养殖在了雨林地带，把收尾工作全部完成。　　时近年尾，宁远他们回到新源府后，看见乔银自然又惊又喜。　　“小银？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哈哈，当然是飞过来的！”　　乔银哈哈一笑，郎先生也说了一下乔银现在的神通，倒是让宁远他们又惊艳了一把。　　于是乔银问道：“大家长年在外航海，有没有兴趣 今年一起回去过年？”　　宁远一听，自然极为期待。　　不过他还是说道：“算了，满营将士都在这里，你不可能将他们全带回去吧？我身为主帅，不能自己独享，留在这里和大家一起过年也习惯了。”　　乔银则是说道：“如果我说，能将大家一起带回去呢？”　　很快，他就和大家一同来到港口边，将藏在瑚州号底舱的朽木树妖取了出来，然后叫来了小尤。将朽木树妖挂在了缰绳上，让小尤游起来试试。　　出乎意料，小尤拖着它游泳，比之前要顺滑得多！虽然重量差不多，但朽木树妖体积更小，对虎鲸来说就相当于背了一个小孩。　　“哈哈，怎么样？”　　看着自己的杰作，乔银高兴坏了。　　宁远他们倒是认识小尤，但没想过它居然这么听乔银的话，居然愿意当苦力？　　卢源都忍不住说道：“我传授了它功法，它也算是我徒弟了，这样不太好吧。”　　“唉，劳动光荣嘛！”　　乔银倒是比他们更了解小尤。　　加之大家对此也都很好奇，也有些兴奋，于是很快就安顿了当地的事务。　　又是几天后，小尤也养足了精神，等候海港边。宁远他们带着返程的官兵一同进入朽木树妖的小千世界，乔银则是在空中指挥。　　“出发！”　　哗！……　　很快，小尤就拖着朽木树妖向着北方飞速游去。　　它这一出动，乔银都大为意外，一头虎鲸如果修炼出功法居然能这么厉害！乔银驾驭着蓝陀金棍在空中飞行，小尤竟然都没有落后太多。　　如此一天下来，果然就走出了三千里。　　眼看小尤已经疲倦，宁远他们也放出一艘船下锚休整，小尤便捕食，然后休息。　　次日一早，队伍再次出发。　　如此只用了七天，整个远洋团队就回到了擎海群岛，当真让大家又惊又喜。　　“我的天哪！想当初我们从擎海群岛走到蓝银岛，可是足足用了三个月，还差点因为没有风被困死在海上！今天居然这么快就到了？”　　宁远踩着脚下的擎海群岛，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　　乔银此时也终于达成了愿望，起码达成了一半：“是啊！有小尤帮忙，以后就能无视风力，洋流，随时往海外输送人口！算起来一个月就能走个来回。”　　“对！”　　宁远并不是迂腐的人，有更好的方法迁徙流民再好不过：“只要筹划得好，我们一年就能出海好几趟，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数着星星算日子了。”　　试航圆满成功，乔银也终于放下了心。他在擎海群岛上休息了一夜，次日便和大家告辞，先回大肃去了。　　小尤要游回大肃，还要用七天时间，乔银却只用三个时辰就重新回到了太平庄老家。　　……　　时至年底，整座源州府再次彰显出节日的热烈。　　自从元婴丹向平民敞开大门，今年结婚的人明显比往年增加了许多。随着各军营，衙门，事业单位的功勋结算完毕，让不少男子也借此追求到了自己心仪的姑娘。　　因为以大蛇王“血继限界”的结论，人的繁衍都是自私行为。有功勋的男子，一般会找事业单位中同样有功勋的女子结婚，这也是人之常情。　　一名平民男子经过服役，荣获了中小军功数次，积累了五六成使用元婴丹的补贴。于是他再找一位积累了两三成功勋的妻子，合夫妻二人之力再向银行贷款，基本上就可以承受一枚元婴丹的费用。　　这样的婚姻思维，在年轻一代中悄然盛行。夫妻共同生下一个先天高手的孩子，然后努力将他培养成才，长大之后哪怕人仙没指望，武圣是肯定有的，这个家庭也将真正脱离底层。　　而没有能力使用元婴丹的家庭，也不会灰心丧气。普通人凭借努力逆袭高富帅的故事，一直为中原人所津津乐道。　　至于那种随便找个人结婚，然后生一大堆孩子的也大有人在。特别是现在普及教育，多生一个孩子无非是多添双筷子，指不定哪个孩子有了出息，咱老俩口和这一大家子以后就能吃死他。　　吏部改革之后，教育已经真正惠及人民。　　如今的泯南，蒙学不光不收学费，而且是强制性的。学校教书习武，还管饭，这不仅为持续提高人口素质打下了基础，现阶段也为上一代人提供了大量工作岗位。教师和教职工的人数与日俱增。　　直到年底，蒸汽轮机的研发也终于取得了初步成果。各种机器的规格拟定，从一马力，二马力，五马力，到一百马力，二百马力，五百马力，品类俱全，而且已经在工厂投 　　一同落实的，还有新开发的六合县纺织厂，其他的各个新厂也在筹建之中。机器还在出厂测试，各个新厂的订单就如雪片般飞到了源州府。工业对于动力的需求，简直就像渴马饮泉。　　这一切的发展，都让乔银颇为期待。　　“小银，我哥他们真的回来了！”　　直到他回到太平庄第八天。这天下午，小宁惊喜跑进房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乔银也笑道：“怎么样，没骗你吧？这么多年，咱们终于可以过个大团圆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第二枚神丹 随着大年来临，源州府张灯结彩，展现着结日的喜庆。　　多年在外奔忙的宁远等海员，终于回老家过了一次新年。担任瑚州巡抚的周近也同样回到家中，和小宁一起陪乔银吃了一顿热闹的团年饭。　　虽然家中人丁不多，但看见大哥和嫂子恩爱有加，乔银心中也颇为欣慰。　　而州府之中，从总督到知府，从官吏到百姓，年景都是一年好过一年。想当初大家还在为衣食发愁，如今却早已物资丰足，年节几乎家家都有大鱼大肉。　　从太平庄这样的郊区，到江口府这样的闹市，沿途到处是生意兴隆的商铺，还有穿着新衣新帽的百姓。普通人能也像达官贵人一样体会到过年的快乐了。　　只是这样的快乐，如今只有源州才有。州府城外，依然有全国各地逃荒到此的流民，依靠政府的施舍救助勉强维持生计；大肃还有亿万子民生活无着。　　要持续解决这些问题，一是加大对海外土地的开垦，将更多的穷苦流民疏送出去。　　另一方面，就是进一步推动生产，让各地都能以源州的模式尽快发展起来。　　这个发展的希望，就落在刚刚研发成功的蒸汽轮机上。　　噗噗噗！……　　又是一天上午。　　乔银坐在房间里，把玩着桌上一台小小的机器样品。这是一台只有小煤炉大小的铁筒，往底下的炉口添煤点燃，把水烧开，就能让发动机旋转。　　别看它小，它的力量可是相当于一匹烈马。　　“不错，衙门到底把它做成了，这台最小的蒸汽轮机正好带动千分仪！如今我们的产业日渐齐备，只剩下西方的机械制造了，我一定要得到它们。”　　蒸汽轮机使用蓝陀金木和道术法阵，其力量远远超出预期。现在不单各个厂房急需使用，很多工匠已经开始琢磨能不能让它发挥更大的价值。　　有人说把它装在军舰上，转动螺旋桨。还有人说装在马车上，转动车轮。　　更有甚者，准备制造“铁牛流马”用来耕地。　　乔银当然不反对这些异想天开，不过他也知道凭大肃现在的制造技术，想完成这些构想还有所欠缺。能够补足产业欠缺的，只有尼多兰的制表业。　　不过产业的承接，比拿回棉花品种要复杂得多。乔银还得做好充分的准备才行。　　“这些事情急不来，先看看郎先生的功法钻研得怎么样了？”　　随手关上蒸汽轮机，乔银慢慢走出屋子，一路转到厢房。　　年节期间，衙门里的人大多都会来周府作客。他们现在已经形同一家人，圣地有专门留给大家的房屋，祁云伟和郎先生此时正在厢房钻研“傎数仟手”。　　“嗯，小乔来了？”　　乔银一来到厢房的院子，屋内的祁云伟就觉察到了他的气息。不等乔银走近，他就亲自打开了房门，将乔银请进了屋内。　　“祁大人，郎先生！”　　私下里，乔银很随意地和他们打了个招呼。祁云伟也笑着请乔银坐在了桌前。　　“小乔，你看？“　　乔银看时，见桌上摆放着一个用石膏雕塑出来的小人儿，人形上有许多细密的经络穴道，似乎和他封印在无极箭中的形状差不多。　　他不禁问道：“这就是傎数仟手？”　　郎先生点头道：“不错，这就是傎数仟手！我花了点时间把它的脉络参悟出来，然后让祁老大参悟其中的奥妙，现在已经有点眉目了。”　　“哦，居然已经参悟出来了？”　　乔银倒没想过能这么快，因为他现在看这个小人上的经络依然是一头雾水，“祁大人不愧是真正的人仙！武功高一线，就高得没有边。”　　对此，祁云伟也没有谦虚：“我毕竟纯一修武，比你早了半步，其实等你肉身真正突破，境界圆满，就能体会到它并不复杂。”　　说着，祁云伟带着乔银和郎先生一同回到院中。　　只见他伸出两只拇指，由拇指毛孔内渗出两滴紫金色的鲜血，按在左右眼角轻轻划出两道血线，最后双手结出几个手印。　　啪！　　随着祁云伟双掌一合，他整个人顿时气血翻滚！寒冬腊月的季节，竟让整个院子都笼罩在了一片灼热之中，好像一口巨大的锅炉。　　嗡！　　而且祁云伟在气血沸腾之间，脸上的两道血线也越来越清晰，好像紫色的眼影一般！这让他的形象都显露出了几分妖异。　　稀里哗啦……　　与此同时，院子更被他释放的气息震得微微摇晃起来，刮起的劲风吹得周围的树木摇摇欲坠。　　这让郎先生抱着脑袋，一下缩在了墙角。　　就连乔银都用胳膊挡住了自己的脸：“祁大人，收了神通吧！我家的房子要塌了！”　　他当时和那个水门战斗的时候，对方虽然也释放过这样的气息，但远远没有祁云伟强大。　　祁云伟听了，便收敛了气息，重新归于了平静：“这只是一半的力量，你觉得怎么样？”　　“一半？”　　乔银这才知道，真正灵肉合一的武道人仙，和其他人仙境界的高手差距有多大！而且因为这份差距，提升出来的潜力更是天壤之别。　　少时，祁 云伟脸上的血痕逐渐消失不见，恢复如常。　　他说道：“这门秘术的确和伪数佰手一样，能让纯修武道的人使用！它的原理和五霞丹云剑也有共通之处，可惜我还没能将之完全参悟通透。”　　“果然如此，和我预料的差不多。”　　乔银刚才看见祁云伟施展，略微窥探到了一点门径。　　这门秘术，应该是忍者为了弥补灵肉分离的不足而研发出来，反而恰好和武道互补。　　如果真正参悟通透，它是能够让巅峰武圣在短时间内强行跨入到人仙境界的！当然，只有纯修武道，灵肉合一的武圣才能做到。　　如果是忍者，反而要老老实实修炼到人仙才能施展这门秘术。　　因为就算是灵肉合一的武圣，要以武圣的境界施展人仙的功法，负担也会很大。而且这样的“人仙”没有拳意，无非是力量强大而已。　　“我觉得这门功法最大的价值，是能让巅峰武圣体验到人仙的境界！特别是突然来了灵感，要凝聚拳意，但限于肉身的境界无法达成，这时如果能利用‘傎数仟手’，就能在关键时刻抓住机缘！至于用它来战斗，我觉得价值反而有限。”　　乔银仔细分析了一下自己的体会；祁云伟听了，也是非常赞同：“不错，就像伪数佰手是忍者修炼圣境的功法，却适合武道高手战斗一样！这傎数仟手是他们的战斗功法，反而适合我们拿来修炼。”　　祁云伟和郎先生共同参悟功法多日，如今反而和乔银聊得投入，郎先生根本插不上嘴。　　不过郎先生对此并不介意，反而用心的在一边聆听。两名人仙对武道的经验交流，那可是无价之宝，郎先生自然不会分心想没用的事。　　三人边聊，一路出了厢房院子。不多时，已经来到了圣地后山。　　……　　“嗯，内子她们似乎也有了进益？”　　和乔银他们一样，祁云伟的夫人和其她女眷们也没有懈怠修炼，金石台上正坐落着五大魔神。　　观想出五大魔神的，自然是祁夫人，小宁，丘小珍，祁小怜，还有胡三娘。　　这五大魔神也和当初的乔银一般，分别祭炼着一枚圣婴丹！原来是要利用圣婴丹的力量法则融合出天道化身，从而将轮回经真正修炼圆满。　　“嗯，不知道她们能不能成功？”　　乔银他们修炼的轮回经缺失天道，因此一直用大悲还魂经镇压魔神。直到乔银将经文观想完整，轮回经的修行路径才真正变得明晰。　　有了明确的路径，再走起来就能顺利了。　　嗡！……　　乔银和祁云伟并没有过去打扰，只见那五大魔神已经在一道光芒中骤然消失；随后，霞光中出现了一名身披五彩霞衣，面目端正的女子化身。　　这名女子的相貌，与她们五人都有相似之处，正是祁夫人她们合力融合出的天道化身，相当于五名武圣融合出五霞丹云剑一样。　　这尊天道化身，也拥有了人仙的三成力量，甚至还隐隐凝聚出了穴窍！这让化身上闪烁着点点光芒，与天空中的五彩星辰开始呼应。　　“成了！”　　乔银看在眼中，顿时大喜！继续在一边静静护法。　　祁云伟也有些紧张的望着她们。　　因为她们不是乔银，没有无法无念的境界，控制不了天道化身的行动。　　呼！　　吸！　　好在，天道化身有圣婴丹引导。　　随着它吐纳着星辰之力，身上的光芒也越来越明亮，终于张开嘴吐出一道五色云烟！烟雾中赫然显露出一枚彩色的丹药。　　正是天元神丹。　　唰……　　终于凝聚出这枚神丹，天道化身很快变成一片虚影消散；神丹也重新分化成五枚圣婴丹，分别落在了五个女子的手中。　　“我们成功了！”　　祁夫人的神色有些疲倦，不过她看着手中的丹药，却是无比兴奋；小宁她们也同样兴高采烈，因为她们终于合力把轮回经参悟完成了。　　毕竟这门道术的价值实在太高，是目前唯一能融合出天元神丹的法门。　　“太好了。”　　乔银也长长的舒出一口气！除他之外，终于又有人能凝聚出天元神丹，即便他不在了，大肃也能保留下这得之不易的传承。　　最重要的，是天元神丹只能服用一次，如果服用后没有突破，再服用就无效了。因为乔银自己融合出来的天元神丹，自己服用是无效的，最多作为补品。　　只有不同修士融合的天元神丹，才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其耐药性，让突破人仙的可能性大大提升。　　祁云伟显得神采飞扬，回头对乔银和郎先生说道：“今天高兴，我请你们喝点酒吧？”　　“中！”　　乔银自然不会拒绝。　　他们可不是苦行僧。该努力的时候就努力，该享受生活的时候就享受生活。 第三百七十章 故旧莫相忘 大年时节，日子显得红火而温馨。　　从初一到十五，洋务衙门的人既在修业上突飞猛进，也适时的享受着生活。　　元宵刚过完，泯南的春天就已经早早到来。　　今年的春天似乎更显得温暖。因为源州府凝聚的香火，也像蓝银岛一样凝聚出了阴阳二气龙的雏形，尽管离成龙尚早，但散落在海湾的火烧云却已清晰可见。　　这些火烧云像暖流一样，蒸腾的海水提高了一点周边海域的温度。哪怕没有倭罗巴的暖流那样夸张，却也适宜的改善了一点东方酷寒的气候。　　而在泯南海域附近，一头虎鲸正在欢快的游动着。岸边的港口正在疏送着大批流民。　　今年的流民，似乎比往年来得多，更要来得早。　　因为汽轮机的问世，让原本拥挤在源州的产业开始合理扩散。分布到省界交汇地段的工厂，自然而然的开始影响到粤东和泯北的社会结构。　　随着土地整改在这些周边省份的推行，大量无地少地的人口也随之被解放出来。他们要么进入城镇之中谋生，更多的人则会被迁徙到海外。　　若是放在往年，洋务衙门或许还不敢如此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因为单就迁徒流民一项，他们一年仅能出海一次，输送能力着实有限。　　但现在，乔银带来了小尤这头虎鲸朋友，让迁徙流民再也不用看老天爷的脸色。　　直到一月底，总共三万户，近十万流民就已经全部送进了朽木树妖。剩下的单身男子则前往瑚州，或者去各地府县的工厂找活。　　直到小尤带着朽木树妖游向南海，标志着洋务衙门的航海事业开始进入到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这并非说以后就要舍弃船只。因为造船厂的工匠已经开始研发，如何把汽轮机用在航行上。　　如此到了二月初，整个源州也重新开始忙碌起来。　　……　　又是一天清晨。　　太平庄，周府。　　院落之中，一尊身着五色道袍的化身散落，分化为五尊神魔；随后这五尊魔神逐一消散，将精纯的力量回归到乔银的肉身之内。　　乔银也从无法无念的境界中苏醒过来，一口浊气从口中喷出，然后慢慢散步疏缓着自己的气血。　　每天坚持修炼，让乔银的武道修为积累日深。他现在的肉身已经积累出人仙的三成力量，当然因为境界上没有突破，发挥不出天道化身那样的实力。　　同样的力量，因为境界上的差距而全然不同。　　“大人！”　　不知不觉，乔银就走到一片客房。在这里，杨树正恭敬的等候着他，和杨树在一起的还有逍天尧，纪冰洋，柳君刀，严震等洋务衙门的老将。　　“诸位兄弟！”　　乔银看见他们，也拱手还了一下礼。这些人自去年突破之后，就一直在圣地安心巩固境界，参悟伪数佰手，如今个个都已修炼圆满。　　他们这次没有参与疏送流民的差事，正是因为会试之年，准备赴京大考。　　乔银说道：“以诸位如今的修为，考上武进士定然不在话下。不过从源州到京城路途不近，为了保持好状态，不如我送大家一程吧？”　　杨树说道：“大人说哪里话？既然是赴考，自然要自己去考场，这样才能发挥出全部才学。”　　逍天尧也笑道：“乔大人，我们的事您就不用操心了！等我们得中进士，才不负祁大人多年以来的栽培。”　　“好！”　　乔银便不强求，与他们拱了拱手，“如此，大家金榜题名之后，我们再摆酒庆功！请！”　　“请！”　　杨树他们也与乔银拱手作别，之后各自牵出马匹，翻身骑上，很快就奔出了太平庄。　　乔银目送他们远行，心中难免又是一阵感慨。当初他和杨树一同参加县试，那时他们都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民，如今却早已今非昔比。　　当然，今非昔比的又何止杨树一人？　　回到庄中，乔银很快又来到了庄园的练武场。　　“喝！喝！喝！……”　　已经长出一层浅绿的练武场上，一个人影同样在孜孜不倦的修炼着武功，正是周近！周近是文官，更是正牌子进士出身，不过真正让他步入仕途的却是武试。　　因此周近并没有忘本。　　多年的勤修苦练，让他已然到了宗师巅峰，丝毫没有因岁月的流逝显出老态。　　陪同周近一起的，还有当年一同参加会试的程松铭，李缘宏，林芝良等人。　　他们都是资质普通，但同样小有成就的人。哪怕没能成就武圣，积累却同样深厚。　　当然，成就不高只是以武学修为而论。程松铭他们现在可是瑚州的布政使，按察使和兵马提督；周近这位巡抚更是刚了领兵部侍郎，成为正二品的封疆大吏。　　“小银，你来了？”　　看见乔银，周近很高兴的收缓了动作，过来打了个招呼。大家也同样过来见礼。　　“大哥！程大哥，李大哥，林大哥！”　　乔银也一一向他们回礼，之后对周近说道：“大哥，你开发瑚州有功，皇上奖赏你一枚圣婴丹！今天我们正好都有空，就助你一举突破武圣吧？”　　“哦 ，多谢皇上恩赐。”　　周近听了，连忙向北拜了一拜。　　他当然知道，自己作为行政主官责任重大，能够精进武道也是非常必要的。况且乔银以后要用圣婴丹帮皇帝伐毛洗髓，需要一个人试炼一下药力。　　周近也是中年开始修炼，然后一步步有了今天的成就。他可以说是皇帝的先行官。　　很快，乔银拿出一枚圣婴丹交给周近，又在地上放下了一张蒲团；周近接过之后，稍适调息，就将丹药吞服下去，然后盘膝在蒲团上坐了下来。　　乔银以前帮杨树服用过地元灵丹，突破过程非常恐怖。但圣婴丹的药力却非常温和，周近很快开始推功浣血，却极为顺畅，和服用人元大丹相差不多。　　因此圣婴丹的药力，也不会强行让人灵肉合一，是鬼仙都能服用的圣药。　　看着周近开始浣血，步入圣境，旁边的程松铭等人也都是一脸羡慕。不过周近开发瑚州，十年辛劳，朝廷给再大的赏赐也都是应得的。　　乔银自然看出了大家的羡慕，因笑道：“三位大人！你们和我大哥不一样，从小修武，根基扎实，元婴丹对你们是大材小用。我这里还有帮诸位突破到圣阶的药品，大家不如一起突破吧？”　　“哦，我们也有份！”　　三人听了，不禁心中一振！　　随着乔银又放下三张蒲团，他们也在旁边盘膝坐了下来。只见乔银手掌一翻，一枚鸵卵大的金蛋出现：正是元牝天珠。　　这是车迟国的目莲仙子赠送的天珠，一年多的修炼已经用去不少，但剩下的药力依然充足。　　乔银用手指朝元牝天珠上轻轻一点，雷光闪烁间，天珠表面顿时就被炸裂了一层！随后这层药力化为了一片金雾，包裹住了程松铭他们三人。　　他们也很快进入了状态，开始吸收药力。　　乔银便在一边为众人护法，适时关切着他们各自的状态。有人的金雾变得稀薄了，就再炼化一层天珠补充过去，让药力一直充足；有人的消化困难了，就用法力稍稍推进一下。　　原本要让巅峰大宗师踏入圣境，绝对不是容易的事情。不过乔银的拳意是人仙境界，帮助几个将要进晋武圣的人却是不成问题。　　随着乔银手中的元牝天珠缩小了一圈，四人也慢慢沉寂下去。直到两个时辰后，他们才依次睁开了眼睛。　　“呼！……”　　程松铭等三人率先站了起来，试着活动了一下四肢，体会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境界，之后纷纷欣喜的向乔银拱手：“多谢乔大人！”　　“自家兄弟，何须客气。”乔银也回了一礼。　　所谓贫贱之交不可忘。他们当年一同会试，算是同年，乔银得道自然会提携他们。　　遗憾的是，这三人虽然成就了武圣，但只是初级武圣。这或许说明功法并不是万能的，哪怕是人仙功法，也不一定能让任何人都成就先天武圣。　　当然反过来说，天赋极佳的人未必不能凭借功法成就人仙。　　因此最后站起来的周近并没有让乔银失望。　　“恭喜大哥，修炼出了武道拳意！”　　“哈哈，我毕竟是考武科入学的老秀才。”　　周近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丝毫没有当年杨树突破时那样狼狈。白面浓须的他，当真有小宁说的君子风度，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位正直的官员。　　看着面前的乔银，周近不无感慨地说道：“时间一晃，咱们的小银已经长这么大了！当初谁也不敢想象，你能成长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的确，二十年前的乔银才那么一丁点大，还尿过裤子。如今却成为了大千世界的绝顶高手，权倾朝野的大臣，更是开拓时代的领航人。　　乔银则是说道：“我们能有今天，多亏了娘当初支撑起的这个家。”　　周近听了，微微点了下头。　　其他三位大人也不无感怀，能得到一位圣贤的养育是何等荣耀。　　周近便说道：“如今年节已过，我们又要回瑚州上任去了！小乔你也要好好当差，皇上对我们恩重如山，你切莫因为圣宠而忘形，失了君臣本分。”　　“大哥放心，我记下了。”　　有道是长兄如父。虽然周近有时难免唠唠叨叨，不过乔银并不会顶撞，而是悉听教诲。　　人非圣贤，敦能无过？乔银也是人，人得宠日久难免会有失仪之处。他知道身边的人教诲是为了自己好，所以才能十年如一日，恪守本心。　　很快，周近他们打点好行装，返回瑚州而去。　　看着年节之后重新冷清下来的太平庄，乔银也收拾了一下心情，打开了小千世界的大门。　　“是时候去取神玉王鼎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交易 蓝陀金棍再次穿梭到了源州府上空，乔银也看到了春回大地之后，和去年不一样的城市。　　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天上飘浮的云彩。　　沐浴着圣地光辉的云彩，呈现出一种炫丽的泽色。阴阳二气龙如果真的成型，其力量和智慧将远胜于真火炎龙，甚至成为鹿鼎公，山羊公那样的存在。　　而整个源州府，冒起浓烟的烟囱也明显增多了。以前只是炼钢厂这样的企业会大量烧煤，但随着汽轮机的诞生，其他产业也相继加入了行列之中。　　乔银顺着南海向西穿梭，南方沿岸也都和泯南一样开始入春。　　一路到达廉州府，这里已经在为新一届毕业生的试航做准备了。十数艘铁甲舰整齐的停泊在港口，其气势不输于即将开始的会试。　　而在廉州府外的海湾，海水中同样孕育出了火烧云。这说明廉州的新政推广同样得力，民智大开，阴阳二气龙很容易就能凝聚成功。　　“廉州也是洋务大府，而且东邻粤西，北接云渊，同样地缘俱佳！如今产业得到提升，廉州也能开始影响到周边省份，慢慢将新政扩散。”　　廉州的发展，让西南大门固若金汤。乔银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调头穿梭向了北方。　　向北穿过云渊，湘南，鄂北三省，便来到了擎海关。　　月牙海尽头，汉冲府。海湾内同样凝聚出了火烧云，加之这里地缘偏北，能够明显看到蒸腾起来的雾气。　　“他们果然在！”　　乔银用末法之眼望了出去，便在校场边看见两个人。这两人也明显感应到了什么，一同朝天空中望了过来，其中一个正是宜亲王。　　而另一个人同样身着团龙朝服，并且能够感知到乔银的瞳力，乃是大戎郡王完颜康。　　唰！　　乔银一个穿梭降落，就从清光中走出。宜亲王和颜郡王也都向前迎了一步。　　“乔大人！”　　“殿下！王爷！”　　乔银也向二人拱手行礼。完颜康是外国使臣，出于礼节自然要先行问候。　　“岂敢。”　　完颜康也向乔银拱手还礼，“数年不见，乔大人风采更胜往昔啊！”　　“殿下过誉了。”　　乔银也说道，“王爷容光焕发，神采夺目，修为才是更加深不可测。”　　“啊？哈哈哈哈……”　　完颜康和宜亲王对望了一眼，彼此都笑了起来。　　之后他说道：“乔大人，行痴大师已将‘血玉王鼎’又打造了一口，希望能换取阴阳道经。”　　“多谢殿下！”　　乔银望了宜亲王一眼，见他微点下头，于是欣然答应；宜亲王也向颜郡王又拱了一下手：“如此多谢了！”　　完颜康说道：“宜王客气了！不过为了测试一下这血玉王鼎的功能，我准备在贵府上造一顿饭！如若发现鼎有瑕疵，也好让行痴大师更换。”　　“颜王言重！行痴大师打造的法宝，怎会有差？”　　宜亲王又笑了笑，随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上次大师前来会晤，就是在清风亭中设宴！不知颜王可有此雅兴，与我和乔大人对饮几杯？”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完颜康还了个礼，几人一同来到校场边的清风亭。　　……　　中午时分，宜亲王的随从开始生火造饭，还有几名大戎僧人也一同来到亭边。他们乃是完颜康的随从，是特地过来指导如何使用神玉王鼎的。　　因此这一回，乔银和宜亲王都没有怠慢，而是观看他们如何用宝鼎造饭。完颜康也陪同在一起，慢慢向二人介绍着宝鼎使用的方法。　　只见完颜康手掌一翻，清光涌过，一口血红色的鼎便出现在他手上。　　这口鼎通体血红，乃是血花纹钢打造，虽然比之前见过的那口略小，不过也有水瓮大小。完颜康轻飘飘的拿在手中，就好像端着一只茶碗。　　“以鼎做食，方法无非有两种，一是煮，二是蒸！不过神玉王鼎的火必须用草木，这是必须要注意的；然后煮食的过程得一次成熟，不能回火，不然食材就会被损坏……”　　边说，他边将宝鼎放在了挖好的灶坑之上。乔银也看着那些僧人将准备好的柴草堆放在鼎下点燃。　　另一边，宜亲王府的厨子们在案上切剁有声。食材一份份的备齐后，由这些僧人用专门的玉碟，玉碗将之摆列停当，放入鼎内。　　“因为神玉王鼎的最大作用，是去除食物中的杂质，所以要尽量把每一份食材都暴露出来；如果是蒸饭，就尽量用这种浅盘，不要用碗……”　　完颜康为了说得清楚，偶尔还会亲自做一下示范。 乔银和宜亲王也学得认真，毕竟是关系到吃饭的事，丝毫不会马虎。　　“原来如此……”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食材备好，宝鼎中的水也烧开，蒸腾起大量的雾气。小工们不停的朝下方的灶坑中添柴加草，似乎永远也填不够。　　乔银感觉到，这口宝鼎内有一种阵法，正大量的吸收火力！所以它需要使用的柴草，比普通炉灶要多出十几倍，甚至数十倍。　　“好厉害的宝鼎，难怪可以炼化食材！不知这种阵法能不能运用到其他地方，比如汽轮机？或者拿来炼钢？若是可以，是否可以直接炼出血花纹钢呢？”　　作为一个产业狂魔，乔银看到任何东西都会不自觉的联想到发展生产上面。　　要知道汽轮机的动力，就是来源于烧开水。如果对热量的运用更高，汽轮机的动力自然也就越大，这对于提高生产效率是绝对的进步。　　而且源州炼钢厂已经能批量生产螺纹钢，若是能再进一步就能生产花纹钢！这一步能走出，那绝对是改变军事格局的壮举。　　至于是否能破解宝鼎的秘密，甚至仿制，这个大可不必担心。有祁小怜这个妖孽在，就是算是太古神器，她未必不能照着搓一个。　　当然，这些念头只是在乔银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的注意力始终放在面前的宝物上。　　此时，僧人们已取来一根准备好的，足有一尺多粗，三丈来长的原木。　　见完颜康说道：“真正开始蒸煮食物后，火力最好保持均匀！你们知道用一根柴火煮熟的猪头肉为什么好吃吗，就是因为火候控制得好。”　　“那是。”　　乔银和宜亲王听了，连连点头。　　王鼎之中有半尺深的开水，上面架着一层同样用血花纹钢打造的铁网。僧人们将碗盘摆在了铁网上，然后又架上一层，再摆上碗盘，直到将食材全部摆完。　　最后将鼎盖盖好，慢慢等待食材蒸熟。　　宝鼎下的原木烧得很快。僧人们指挥着小工，不停的将原木慢慢往鼎下的灶坑中推进；如此一根原木烧完，又续上了一根，很快又烧去了大半。　　当！……　　不觉过去一个时辰，鼎盖上的小钟便自己敲动了一下！虽然只是把手大小的钟，却敲出了寺庙里大钟的巨响，但又不刺耳，让所有人都是一阵沉醉。　　“钟鸣鼎食。”　　乔银的脑子里，突然又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僧人们也上前揭开鼎盖，大量的雾气再次腾起。一位僧人用数尺长的筷子伸进鼎中，调整着每个盘碗中的食材，乔银和宜亲王凑在一边观摩。　　铁网的间隙不是很大，但僧人使用长筷的手段极其熟练，隔着几层铁网都能夹到每一只盘碗。鼎中的食材似乎缩小了一圈，不过变化还不是很大。　　调整之后，僧人便重新将鼎盖盖上。　　很快，半截原木再次烧完，小工们又续上了第三根。　　当！……　　此时又过去了半个时辰，鼎盖上的小钟再次敲响；僧人们也揭开鼎盖，又一次调整食材。　　乔银再看时，见食材比之前明显缩小了一半；鼎边的小工也开始在僧人的指挥下，不停的从灶坑里往外扫出草木灰，似乎食材中的杂质开始被炼化出来了。　　“真是神奇！”　　当！　　又是一刻钟后，鼎钟再次响起。第三根原木刚好烧尽，僧人却未急于开鼎，而是指挥小工们将鼎下的灰土完全清理干净，鼎也开始冷却下来。　　这时，完颜康才对乔银和宜亲王说道：“二位，膳食已备，请！”　　“哦，请！”　　乔银和宜亲王醒过神，看着四名僧人用两根结实的铁木穿过鼎耳，一路抬进了清风亭。　　三人分主宾在案前坐好，一名僧人这才上前揭开了鼎盖；顿时，那扑鼻的香气便蒸腾了出来！　　接下来，僧人便用筷子将鼎中的碗碟一枚枚的夹出，摆在了案上；乔银看时，果然又有了去年饮宴的景象，虽然食材内容有些不一样。　　宜亲王府上的主食是“银月米”，属于南方灿米的一种。它不同于北方粳米，颗粒瘦长，如今也被蒸成了芝麻大小，颗颗晶莹剔透，甜香扑鼻。　　还有南方的几种蔬菜，都是剥开整片蒸的，现在都只剩下寸余大小，好像菜芯一样，嫩绿嫩绿；光是看一眼，都能感受到它们的纯净。　　至于荤菜，南方最有名的莫过于扣肉了。　　在神玉王鼎之中，扣肉被蒸成了一块块薄薄的小片；夹上一片送进口中，立时就化为一股暖香充满了整个口腔，之后顺着食道一直涌入胃里。　 　　“真是夺天地造化！”　　乔银和宜亲王看着面前的美食，虽然之前也享用过，但依然忍不住的惊叹。　　完颜康也端起酒杯，说道：“在下来得唐突，今日就借花献佛，先敬宜王和乔大人一杯！”　　“请！”　　“请！”　　乔银和宜亲王也端起酒杯，将如琼浆玉液般的酒水饮了下去，顿时就体会到了真正的贵族应该怎样生活。 第三百七十二章 山河四省 清风亭中，乔银陪同两位王爷品尝着美酒佳肴。　　直到天色将晚，完颜康又用宝鼎烹了香茶。几人品茶聊天，交流武功道法，颇为惬意。　　大戎愿意拿出神玉王鼎这样的宝物，正是为了换取阴阳道经。如今在交流中得偿所愿，自是心满意足，双方的关系又拉近了不少。　　总体来说，大戎是占了便宜的。　　于是乔银便问道：“不知殿下能否割爱，将那艘战舰借与我们周年半载？”　　“哦，大肃是想仿制吧？”　　完颜康当然知道大肃发展洋务的成果，“若要借船也并非不可，只是此舰到底是国之军备，在下也不能一言而诺！除非乔大人能再帮我大戎一个忙。”　　“敢问是何事？”　　乔银见他终于松口，于是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完颜康便说道：“久闻大肃产业发达，歌头水库的工程当真让人惊叹！只是引水入淮，惠及的只有海北四省，中原诸多省分依旧难解饥渴。”　　乔银听了，笑道：“这点殿下不用担忧，如今我大肃在汉冲和胶州二府都有阴阳二仪，想来不出数年就能缓解北方旱情，让中原早降甘霖。”　　“那以大人预期，能降霖多少？”完颜康问。　　乔银答道：“夏季汉冲风向为南，胶东为东南，水气可以深入中原！除河西走廊外，山河四省理应都能增加降水。”　　完颜康又问道：“那敢问，新增的塞北可否均沾？”　　“这个……”　　乔银望了他一眼，倒是不好直说，“塞北太远，且地势高陡，水气恐难深入。”　　“果然如此。”　　完颜康倒也没有见怪，“不瞒大人，自歌头水库竣工，敝国上下无不重视！吾皇下旨，让我等仿效大肃，增加北调的水量。”　　说着，他手掌一翻，取出一张地图。　　大戎如今的产业也有了提升，虽然不够彻底，但地图绘制却也精美。将地图铺在桌案之上，完颜康向乔银和宜亲王说了一些大戎准备兴修的水利。　　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北方潢河的工程。　　“潢河向北流入西口，在塞上造就出河套，素有‘潢河百害，唯富一套’的谚语；只是河道在河口又转流向南，进入山河四省。虽然也灌溉了不少农田，但害大于利，如若南方送来降水，恐怕难以调剂。”　　完颜康比划着地图上的山川河流，说出了南水北调的利与敝。天地自然是一个平衡，乔银用阴阳二气龙强行向北方送雨，本意是好的，但也有可能引发灾害。　　因此乔银很快找到了地图上标注在河口一带的虚线。　　“所以贵国的打算，是在河口地区也修一座‘歌头水库’，将潢河东引，流入塞北？”　　“不错！”　　完颜康用手点在了河口县，“让潢河之水积蓄起来，引入口外，经燕赵两省之北向东入海！若是成功，不光能缓解山河四省之患，或许还能再造出一个河套。”　　“好创意啊？”　　乔银对这个工程，也感到期待。　　宜亲王却说道：“如此一来，潢河下游岂不是无水可用了？”　　“这个无妨。”　　乔银用手又指了指河道，“潢河本身水量不大，从中游到下游，尚有许多支流补充，因此从河口县截断并无大碍！况且阴阳二气龙成形，正好均衡降水。”　　说到这里，他又对完颜康说道：“只是殿下，塞北一地修建水库，和歌头镇大有不同！当地苦寒，春季更有凌汛，如若规划不当，恐怕会引发大害。”　　“大人所言不差。”　　完颜康重重点头，“这就是在下前来拜访大人的缘故！素闻洋务衙门精通地理天文，敝国想请大人前往塞北考察，然后再派官员亲临指导。”　　“只要贵国愿意合作，我们定然不会推辞。”乔银拱手作诺。　　完颜康听了，也不耽误，当即修书一封交到了乔银手上。　　“大人既肯俯就，可带某书信前往塞北，相见行痴大师！有他在，大人考察必然不受节制；回程之时凭此书信，大人即可取走那艘钢铁战舰。”　　“如此，乔某定当尽职！”　　乔银倒没想到这位大戎郡王如此痛快，双手接过书信揣入怀中，算是吃下了定心丸。“眼下刚刚开春，正是汛期，在下这便去考察了？”　　“也不用急于一时半刻。”　　完颜康倒没想到乔银比他更痛快，连忙虚拦了一下。　　宜亲王也说道：“是啊，现在太阳落山，不如在此休整一夜？明早让颜王往大戎发道电讯，告知行痴大师，也免得过于冒昧。”　　“也对，是我太心急了。”　　乔银看着山岭边的夕阳，也跟着笑了起来。　　……　　次日一早，再次享用了一顿珍馐佳肴，乔银便向宜亲王和颜郡王告辞，向北飞向了大戎。　　时值早春，中原还没有完全渡过隆冬。不过月牙海北岸四省醒春最早，田间已开始耕作，去年的丰收使得很多地方都开始加种水稻了。　　淮水水量的增加，主要补充向北方。放眼望去，能够看见密集的水网，还有劳作的人群。　　但越过这四省，中原依旧 是以旱田为主。　　放眼望去，这里是一望无际的广阔平原，也就是真正的“中原”，文明的发祥之地。看到这片平原，才能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平原”。　　身处空中的乔银，用末法之眼才能勉强看到平原尽头。而且因为地形太过平坦，甚至能够显出大地的球型轮廓，其壮阔简直难以形容。　　一条略显浑浊的大河，从这片平原内蜿蜒而过，向东奔流入海，由此分划出三个巨大的区域，赫赫有名的山河四省有三省便在其中。　　这条大河，自然就是潢河。　　北方降水不足，但因为有潢河的灌溉，孕育出了中原文明。不过也因为这条潢河，中原经常暴发水患，可以说是苦与乐并行。　　山河四省西北是潢土高原，也是通往西域的河西二省。潢河从这两省之间流下，带来了大量泥沙，致使中原河床抬高，成为了引发水患的一大诱因。　　历朝历代，治理潢河始终是头等大事。　　“饮水要思源，治水也要治源！潢河的源头虽不在河口，却是从塞北往南的转折点，如果把这个源头治理好，水患必然能减少一半。”　　乔银看清了中原的地形，然后继续向北。越过河西高原，终于来到了塞上。　　这里就是潢河最北端的一段流域了。　　时节已是雨水，大肃的南方早已开始春耕，不过塞上依旧是大雪冰封。凛冽的北风在盆地上呼哮，卷起一片片夹杂着碎冰的黄沙，尽显酷寒。　　潢河在这里也早就结成了冰。河道上，一队队穿着狗皮大袄的劳役，正用各种工具开冰凿渠，干得热火朝天；就连官员也亲临现场监察。　　“唉，这就是没有普及庶民教育的弊端。”乔银看在眼中，心中暗暗叹息。　　这些人挖河凿冰，正是为了抵御凌汛。　　因为潢河流经塞上，河道呈“几”字型，入冬时北方河道会先结冰，导致上游河水堵塞，引发洪涝。而到了春季，河流解冻，汇聚的水量会突然涌入下游，从而引发凌汛。　　目前应对的方法，就是在更季前尽量将河道挖开。　　这是一项艰巨的体力劳役，如若是像洋务衙门那样普及庶民教育，又有好的工程器械，派上许多先天高手，开渠必然要轻松许多。　　大肃现在已经做到了。每每抢险救灾，都是军队的小伙子们一马当先，既完成了国家任务，他们也能获得功勋，真正的实现互利。　　东瀛则是培养平民忍者，以任务的形式雇佣。　　当然，无论是哪种体制，大肃和东瀛都努力了几代人。　　大戎明显还没有普及教育，即便有，也因为体制原因不能让有功名的人做苦役。因此在这里挖河的都是普通人，工期进展缓慢。　　“看来要帮大戎把河口县的工程建好，并不是容易的事啊！毕竟工程是人建设的，更是要交给人使用的，归根到底，还是制度的问题。”　　乔银从空中显现出毁灭明王的化身，倒是看出来工程比想象中的困难。　　一是自然条件上，比预期中的还要恶劣。乔银的毁灭明王如今已是巅峰武圣的化身，在狂暴的寒风中都有些瑟瑟发抖。　　若是鬼仙神魂，可能就直接冻死了。　　更重要的，是歌头水库建在大肃，从施工到运营都由他们自己安排。大戎并没有健全的体制，即便把工程建好，他们也未必能正常管理。　　呼！呼！呼！……　　就在这时，一展大红袈裟从远处飘扬过来，不多时就停在了乔银面前。袈裟上传出一阵阵神魂波动，问道：“来者，可是大肃乔大人？”　　“正是在下。”　　乔银依稀记得这件袈裟，应该是行痴大师所穿戴，于是拱了拱手。　　袈裟上的声音说道：“小僧已收到王爷传谕，得知大人行将至此！大人远道而来甚是辛苦，请先至衙门用膳休整，再行商谈如何？”　　“如此讨拢了。”　　乔银听了，便随同袈裟一同降落下去，最后落在了一片庭院之中。　　袈裟披在了一位年轻僧人身上，顷刻间就穿戴齐整；乔银见这僧人眉目清朗，气宇轩昂，果然是大戎国师行痴。他旁边还有几位同样气度不凡的僧人。　　小院的另一边，则是几位大戎官员。看他们的服色，显然也是封疆大吏。　　“恭迎乔大人！”见乔银到来，众人都上前行礼。　　乔银也拱手还礼：“大肃使臣乔银，受颜郡王殿下邀请特来拜会，见过诸位大人！”　　说着，行痴便上前一步，合掌道：“酒宴已然齐备，请大人登堂入座，聊表敝国敬意！”　　“岂敢劳动大师，请！”　　“请！”　　很快，乔银便和众人一同进了衙门之中。 第三百七十三章 鼎烹惟羊羹 河口县县衙颇有北方特色，院落后面的房子并不是宅楼，而是一座巨大的窑洞。　　穿过走廊，揭开厚厚的门帘，乔银顿时就感到一股暖气扑面而来。他现在显露的是真身，对环境感触得更加真实。　　这间客房上拱下方，颇有点小千世界的意境。房内一半是地板，另一半是炕；暖气就是从前面齐腰高的火炕上散发过来的。　　“大人，天儿冷！请上炕暖和暖和吧？”总督大人礼貌而不失热情的向乔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乔银也笑道：“多谢！”　　于是和大家一块儿脱了靴子，坐到了炕上。结果这一坐，顿时烫得他差点跳了起来！　　总督连忙拿了一张厚垫子：“大人，把这个垫上吧？”　　乔银将垫子垫好坐下，因笑道：“在我们南方，只有胶东省有火炕，而且没这么大。”　　总督也笑道：“毕竟地方不一样嘛！这塞上极为苦寒，不烧大炕那是真能冻死人的。”　　说着，行痴大师，巡抚，布政使，按察使他们也分宾主在火炕上围坐下来。这让大家的距离倒是更亲近了一点。　　乔银抚磨了一下厚厚的毛毡和棉毯，坐起来的确又暖又舒服。几人中间还摆放着矮桌，桌上有笔墨公文，旁边的墙角还有叠得整齐的被褥。　　“看来每年凌汛，诸位大人也相当辛苦啊！”乔银把这一切看在眼中，也不由得感叹。　　行痴大师说道：“大人所言不差，这河口虽是塞上小县，不过地处潢河中流，半点出不得差池！就是封疆大吏，也得年年下县监察工期，以防有失。”　　“若是真火炎龙在此就好了。”　　乔银不由得想到了大戎的灵兽。单以火德而论，真火炎龙绝对要胜过阴阳二气龙，如果在这里祭祀出一条，就不用担心河道结冰，更能缓和气候。　　行痴大师摇了摇手：“就那一条炎龙，还是早年部落中继承下来的。现在不比古早，民众信仰不纯，哪里还能凝聚出这样的香火？”　　说到这里，他不禁感慨道：“听闻大肃凝聚出阴阳二气龙，可见还是阴阳道的道统更胜五行道一筹。”　　“这个……”　　乔银对此，倒是不太好解释。“其实以我们也只有兴办洋务的几个州府，能够凝聚出这种香火！毕竟两国国情不同，若是讨论深入，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行痴则是笑道：“大人有话，不妨直说！我们是真心求教的。”　　乔银便说道：“民使由之，亦使知之！敝国的做法，无非是开启民智，告诉他们进庙参拜就是凝聚香火信仰，他们更知道阴阳二气龙的秘密。”　　“什么！……”　　行痴和大戎官员们都吃了一惊，互相望了一眼，最后又望向了乔银。　　行痴说道：“如此一来，万一发生变故可怎么办？难道……难道这也是阴阳道的法统？”　　听了这话，乔银心中一动：“未必是阴阳道法统，当然也未必不是。只是在下从西天求取这部真经，回国试炼果然小成，想来是有一定道理的。”　　“哦……”　　行痴他们点了点头，思索其中的道理。　　总督不禁问道：“即是如此，我等何不就此开设法坛，开诚布公，诏告百姓实情，然后聚香火愿力再成就一条真火炎龙，一改河道凌汛之祸？”　　“万万不可！”　　乔银连忙虚拦了一下，“世间万物，阴阳相对，直接开诚布公并不妥当！颜郡王眼下正驾临汉冲，想必他返回大戎之后，即可将实情告知诸位。”　　行痴他们又互相望了一眼，之后微微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来？……”　　乔银也默认的点了一下头。　　行痴说道：“之前听闻大肃办理学堂，广开民智，还以为只是一项德政而已？如今看来，这洋务当真不同寻常，竟是我等短浅了。”　　乔银说道：“大师言重，其实大肃为了改革敝政，也付出了相当的代价！况且成效如何，也得再过上三年五载才能知道，现在尚不能定论。”　　行痴则是笑道：“大人不必过于照顾我们的颜面，大戎百姓目不识丁，未受教化。这样的百姓的确凝聚不出香火信仰。”　　总督他们同样感慨万千，也难以置信。他们宁愿相信大肃的洋务是将那几个州府彻底愚民，最后才凝聚出香火愿力，这样解释反而更为合理。　　不过颜郡王既然出使在外，一切答案很快就能知晓。大肃做事光明正大，没有什么藏着掖着。　　不多时，一位僧人进了客厅，对行痴合掌道：“长老，酒饭已经齐备！”　　行痴便吩咐道：“上菜，招待使节！”　　“是！”　　……　　中午时分，小吏将大炕上的桌案公文搬开，之后架上了几张小桌，还有一口火锅；僧人们也将那口熟悉的血红色大鼎抬进屋来。　　大鼎揭开，顿时暖香满堂。乔银看时，今天的菜是煮食，倒是更符合鼎的功能。　　“早知大师这般款待，我刚才应该看看诸位师傅是如何用鼎煮菜了。”看着僧人们将鼎中煮好的羊肉和蔬菜取出，再放进火锅，乔银颇有些遗憾。　　行痴便道：“烹煮饭食，都 是大同小异。大人若有兴致，不妨在县下多住几日，既能堪察山河地理，也好看看宝鼎烹食的过程？”　　“多谢大师，在下便讨扰了。”乔银一口答应。　　被这神玉王鼎煮熟的食物，大都会缩小十之八九，因此尽数盛进火锅之中也没有多少。但它们的营养却是极其浓郁，丝毫不用担心吃不饱。　　行痴用长筷夹了一片羊肉，盛进乔银案上的碟子里，然后将长筷子放好，合掌礼让道：“大人请！”　　乔银也端起玉碟，回礼道：“多谢大师！大师请，诸位大人请！”　　说着，他也取过长筷夹了一片羊肉，行痴端起玉碟接过。然后乔银将长筷呈到坐次位的总督面前，总督双手接过，给自己夹了一片肉。　　接下来，巡抚他们就随意了，纷纷接过长筷盛好肉菜，又向乔银让了一回。　　“请！”　　“请！”　　乔银方才拿起自己的筷子，将羊肉在玉碟中的酱料里蘸均，送入口中。轻轻咀嚼之下，羊肉即已稀烂，香气冲鼻，最后和着酱料一同流入胃中。　　他不由得赞叹道：“这烹煮出来的美食，倒别有一番风味！”　　“大人所言甚是。”　　行痴也说道，“这河套一地，亦耕亦牧，自古便是文化交融之所！这里的羊肉是一绝，火锅更是一绝，另外还有草场的特产马乃酒是第三绝。”　　说着，他往乔银的酒盏中倒上了半盏白艳艳的浓酒。　　乔银接起喝过一口，只感觉一股火流涌进食道，不由得周身燥热，把羊肉的肥腻之感都冲淡了几分。　　“好，好酒！”　　“哈哈……”　　总督他们见乔银如此豪爽，也是十分喜欢，“大人是南方人，不想也能这般气魄？”　　乔银笑道：“如此壮丽山河，配上美酒佳肴，凭他是谁，一盏下肚也要顿生豪情啊！”　　“说得好！”　　巡抚他们同样来了兴致，“今天我们沾了乔大人的光，有幸品尝人仙膳食！大人如若成全，我们可要趁机多敬您几盏了？”　　“那就要看行痴大师有多少存货了？”　　乔银哈哈一笑，与大家碰了盏，将酒一饮下，顿时身心皆为舒畅。　　行痴马上又给他续上半盏，笑道：“大人放心，小僧虽然产业不多，但酒却是存下不少！今日一定要让大人尽兴，咱们一醉方休！”　　说着，众人又饮了一回。　　边从火锅中捞着羊肉和油麦菜，乔银边想到了什么：“对了大师，这菜食是用宝鼎煮好，然后又回锅，这是否说明用它煮熟的食物可以保存呢？”　　“当然！”　　行痴的回答倒没让他失望，“小僧与王爷平时都是将食材做好，用膳的时候取之分用！大人是贵客，所以我们才会现做现食，以免怠慢。”　　“唉，这让在下如何承受得起？”　　乔银作为使臣，只要对方礼仪周到，其他的事情并不用奢华。这河套地处苦寒，专门为了招待他宰羊摘菜，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行痴倒是知道乔银并非作做，因笑道：“即是如此，小僧便请大人吃点存粮如何？”　　说着，他抬起手拍了两掌。少时，一名小沙弥便端着簸箕走了进来。　　乔银看时，见簸箕内放着一大张饼。小沙弥走到炕前，将这张大饼撕开一片，扔进火锅之中，再撕一片，再扔一片，有条不紊。　　“这是关冲名菜，羊肉泡馍。”不等乔银发问，行痴就介绍了它的来历。　　“相传大肃太祖落魄之时曾流落关冲，当时正值寒冬，饥渴难耐，他囊中只有一饼，却因饼冷口干不得下咽。街边一家卖羊肉汤的老板见之不忍，赠了他一碗热汤；太祖将饼掰碎泡入，吃完顿觉神清气爽，豪气冲天！遂一扫颓废，踏上征程。”　　“哦，我大肃太祖还有这番往事？”乔银看着撕饼的小沙弥，不禁大呼传奇。　　“所以这饼，一定要手撕才有味道。”　　行痴微微一笑，“小僧铸成神玉王鼎，虽然解决了吃用之难题，却也不能日日大操大办！于是自备了许多干粮，这羊肉泡馍倒是最好吃的一味。”　　“果然好造化啊！”　　乔银听得心动，也忍不住从小沙弥那里撕过一片饼，拿在手中细细端详。这饼明显是用神玉王鼎蒸熟的，既能冷食，又能回煮，当真方便实用。　　少时，火锅中的饼重新煮开。乔银夹过一片吃在口中，果然面香满口，吞下后更有饱腹之感，难怪肃太祖吃罢都能重振精神。　　“大师，这羊肉泡馍的馍，到底是什么馍？”　　“哈哈，这叫坨坨馍！” 第三百七十四章 始于河套 饱餐了一顿羊肉泡馍，乔银下午再和行痴大师他们去考察河套时，当真感觉没那么冷了。　　当然，这也和地缘有很大关系。　　河套北方是巨大的殷山山脉，在一定程度上遮挡住了北方的极寒空气。尤其是在春季，气流下沉形成焚风效应，有很大增温减湿的作用。　　因此潢河结冻，大多也只是冰封了河道表面。负责开凿冰层的劳役，一般是沿河床两侧将冰面凿开，中间的冰就会慢慢被水流冲走，在南下的过程中碎裂融化。　　凿下的冰块，还能保存在地窖中，等夏天使用。也算得上是资源再利用。　　而大戎最希望的，是从河口开始将潢河东引，而不是向南。因此乔银勘察的还有河口县以东的地形，包括海拔，山川等相关的内容。　　河口县以东是河套尽头，有一片山脉阻拦，山脉之后还有高地。理论上说，想让潢河从这里引流违背了自然规律，当然这只是古代的理论而已。　　“引流并非不可能，歌头水库就是截流之后完成的。不过以河口县东面的地形，肯定要开山凿渠，这就需要专家团队做好精确测量才行了。”　　乔银大致测算了一下，得出了一个结论。　　对于乔银的话，行痴自然不会怀疑：“那大人何时能派工程队来？”　　“这个，恐怕有点麻烦。”乔银实话实说。　　“这样的大工程，肯定不是百十个人可以做成的，从工程师到工人成千上万，而且都是受过正式培训，修炼过武功甚至道术的！这样一群人来到贵国，怎么都不方便吧？再说，工程款项贵国恐怕也难以接受。”　　行痴想了想，也说道：“的确如此。那大人能不能先请专家过来考察，提出几个预案，待小僧向敝国皇上禀报之后，再作决断？”　　“当然可以。”乔银一口答应。　　大致定下方案后，乔银边与行痴在河滩边散步，边欣赏着塞上雄伟的名山大川。　　不觉夕阳渐落，晚霞漫天，让巍峨的山脉都呈现出一种壮丽的意境。　　这不由得让乔银意兴大发，出口吟道：“塞上有河套，潢水抱殷山。烟升石床暖，风落星斗寒。冬来秋草尽，春归夏鸣蝉。一渠达燕赵，胡汉两相安！”　　“好！”　　行痴大师听了，拍掌赞叹，“好一个胡汉两相安！大人到底是正科进士，意境不俗。”　　“哈哈，这不过是我的心愿而已。”　　乔银微微一笑，之后又望向了夕阳下的殷山，“大师，殷山之北就是大漠了吧？”　　“是啊……”　　行痴也望向了过去，“大漠再往北，就是北方草原！那里的苦寒更胜河套十倍，也是游牧胡人的发源之地。”　　“那草原再往北呢？”　　乔银不禁又问了一句，这倒把行痴问住了。　　行痴说道：“这就不清楚了，小僧只从文献上看到过，再往北就是真正的极寒地狱了。别说是武圣，只怕人仙都不能在那里生活。”　　“但这片土地，应该很大吧？”　　乔银现在环游了世界，对世界就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　　无论是从大肃去往新大陆，还是向西到达天竺，距离都超过十万里。而从西方到达新大陆，距离更是超过二十万里，这个世界是何其广大？　　如果大地这个“球”不是太扁，那么从赤道向南北两极，同样都有超过十万里的距离。　　也就是说，人类现在活动的区域，只是回归线附近的温暖地带。整个世界至少还有八九成的土地没有开发，甚至荒芜人烟。　　想到这里，乔银不禁问道：“大师，若是有真火炎龙，我们是不是能缓解苦寒，开发北方呢？”　　“什么？”　　行痴一愣，随后摇了摇头。　　“大人唐突了！真火炎龙需要十二万九千六百信徒，以纯粹的香火愿力才能凝聚出一条！一个地方若能生活这么多人，那就证明不需要真火炎龙他们也能生活，真火炎龙无非是改善条件而已，关外就是如此；如果离开真火炎龙就活不了，那这最初的信仰之力如何凝聚呢？”　　说着，他说道：“这就是一个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　　乔银却说道：“我觉得吧，只要有信仰，很多事情都是可以想办法实现的！当然这种信仰绝对不是古代那种愚昧的信仰，而是真正开明，开放的信仰。”　　“哦……”　　行痴听了，方才记起大肃已经能凝聚阴阳二气龙了，对乔银的话倒是产生了一点兴趣。“乔大人为什么突然对开发北方的土地感兴趣了？”　　他当然知道，乔银并不是想打大戎的主意。　　“因为西方人要打过来了。”　　乔银很坦然地说道，“我去过西方，对他们有一定了解，那里的人侵略性极强，而且文明发展并不在我们之下！北方苦寒之地的确没用，但我们不能拱手让给他们，所以一定要想办法先站住脚跟。”　　说着，他用手在空中划了一下，以精纯的法力留下了一道左高右低的曲线。　　“整片大陆，从西至东，是从暖到冷的气候；西方人如果慢慢发展，慢慢克服，就能顺着这条线长驱直入，直到切断我们北上的路线！所以我们 一定要抢在他们前面，克服一切困难将这条路线拿下来。”　　说着，乔银望向了行痴，诚恳地说道：“这些事，希望大师能转奏贵国陛下！他能一举收复西域，胸中必然有雄才，不然我也不敢如此直言。”　　“好，小僧一定向皇上陈奏。”行痴点点头。　　乔银说道：“千里之行，始于河套！我相信您也希望早日看到河套繁荣的那一天。”　　“阿弥陀佛！”　　行痴双掌合十，“愿如乔大人所言，小僧期盼之极。”　　二人说着，太阳不觉落山。天色渐黑，北风呼哮，工程上的劳役们也都下差回营，喝酒吃肉取暖。在这种地方的劳役，伙食是不会亏待的。　　行痴也请乔银回了衙门，再次摆洒招待。　　……　　在河上县一连住了多日，乔银其间考察当地的水文地貌，风土民俗，也和行痴交流武功和道术。　　完颜康和行痴为了得到阴阳道经，拿出了最为珍贵的神玉王鼎，乔银自然不会吝啬。不光是武学，道术，就连真数千手这样的忍术也愿意拿出来探讨。　　在乔银的心目中，大戎比东瀛还是要亲近一些的。　　乔银出使东瀛，哪怕是水门这样正直的忍者，听到风吹草动也宁信其有。这就是国与国之间的不信任。反观到了大戎，人家好酒好肉的招待，这就是差距。　　而且行痴和完颜康都是修士中的大家，和他们交流的裨益自然不会小。　　经过此番会晤，两国关系又有了增进。临行时，行痴和总督等官员都为乔银送行。　　辞别了行痴，乔银一路南下，重新跃过山河四省抵达辽阳。在辽阳港口拜会了大戎水师，拿出颜郡王书信，果然借到了那艘东瀛钢铁巨舰。　　这样的巨舰，乔银可不能直接带走。　　不过此时正值洋务衙门试航，自然早有准备。胶东省早就驻扎了一个部曲的海员在此待命，只等接到消息，就和乔银一同登舰做了交接。　　大戎承诺将战舰借给大肃两年，大肃也承诺在再派使臣去河套考察。　　然后，乔银便安排洋务衙门的人试舰返回泯南，自己则先回到了直隶京师。　　如今，胶州府和京珒地区也融合出了阴阳二气龙的气蕴，大肃的气候开始有了根本性的保障。　　不过银京现在正举办会试大典，皇帝每天事务繁忙，无暇分身。乔银也没去打扰，而是悄悄来到皇宫，先和皇贵妃见了面。　　皇贵妃是大戎人，有些事和她说反而更方便。　　……　　“总之，我们两国现在有了合作，我们给大戎提供水源，还把阴阳道经赠给了他们；大戎给了我们神玉王鼎，还把东瀛战舰借给了我们。只要顺利，以后可能还要过去帮他们治理河套，兴办产业，真正开始南北融合。”　　“这可太好了。”　　望海小筑内。皇贵妃听着乔银带回的消息，显得颇为欣慰，毕竟大戎是她的娘家。　　乔银看着面前的皇贵妃，由衷表示庆贺：“恭喜娘娘，终于渡过四次雷劫！”　　“这多亏你带回的阴阳道经。”　　皇贵妃微微一笑，“我虽然参悟得不深，但也受益良多！等我恢复元气，真正将五行丹煞与神魂半融合，遇上人仙也有自保之力了。”　　之后她问乔银：“你什么时候能渡六次雷劫？”　　“还差一点。”　　乔银对自己的情况自然也很清楚。　　“六次雷劫不同于以往，自身越强，雷劫反而越强！这对于有大奇遇的修士反而更加不利。有道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必须积累到远超六次雷劫的力量，才能一举渡过！否则再次失败，恐怕就是自己的死期。”　　“这话不假。”皇贵妃修为不低，自然也深谙此道。　　乔银变得更强，也不能增加渡雷劫失败后生还的概率。只有等肉身真正修到人仙，将力量完全巩固下来，这才是最为稳妥的道路。　　“对了，皇上最近怎么样？”　　“皇上自然是吉祥了。”　　说起皇帝，皇贵妃显得很兴奋，“自从他的武道突破到练髓境界，身体当真一天比一天强！这次会试，是吏部整改后的头一科，他天天都和骆大学士一起主持会场，真是难得看到他如此尽兴。”　　“是啊！六十岁的武道大宗师，说起来老，却也不算很老。”　　乔银听了，心里也着实欣慰。　　“很多天赋普通的修士，也有年近垂老还是宗师的，最后苦修突破武圣，又增加了几十年的寿元！皇上的情况其实更好，他是近十年一口气修炼过来的，只要不出意外，突破武圣是必然的事情。” 第三百七十五章 力鼎江山 时节一晃已是扬春三月，地处南国的大肃日益温暖。街边柳枝吐绿，郊外芳草萋萋，皇田中又开始了熟悉的耕作，显得欣欣向荣。　　当大戎借到的钢铁巨舰驶过京珒港口时，当真惊艳了不少人。尽管大肃的洋务发展持续多年，但这样的巨舰也是头一次真正展现在人们面前。　　而在京师，随着会试的文科结束，武科也近在眼前。全国各地的举子和贡生们也都开始在京师聚集，洋务衙门的考生则早早的就做好了准备。　　熙攘的城南大街上人喧马嚷。拥挤的道路上，走着三位衣着光鲜，气宇不凡的年轻人，看他们的样子分明是出身显赫，也要参加科举的公子了。　　“咦，侯兄居然武功大进，迈入武圣境界了？”　　一位公子边走，边观察了一下身边的同伴，不由得面露惊诧：“恭喜恭喜，看来这次会试夺魁，非侯兄莫属了！”　　侯公子听了，却是笑道：“司马兄说笑了，今时不同于往日。放在先年，一个武圣夺魁自然是在情理之中，但现在只能搏个进士出身罢了。”　　司马公子也叹息道：“是啊，我修炼多年，到现在也没能迈过浣血这道门槛！如今朝中变革太大，如不趁早得个功名，怕是今后连闲差都保不住了。”　　另一位公子则是说道：“也不至于，毕竟我们得了‘元婴丹’，孩子生下来就是武圣！只要保住这份家业，等孩子长大，就能东山再起。”　　“不错。”　　司马公子会心的点点头。　　而另一边的侯公子则是打了个岔：“唉，到了！咱们这次会试，可得拉上贝勒爷一起撑撑门面，往后就算只当闲差，在朝中也好说得上话。”　　说着，几人已穿过长街，驻足在了一座高大的府门之前。　　“咦，这是怎么回事？”　　三人望向府门，却见门楣上挂着纸幡，悬着白灯笼；门墙内更是隐隐传来僧道念经的声音，还夹杂着一阵阵男女老少的嚎丧。　　侯公子有些狐疑的上前敲开了门。少时，厚重的木门打开，见一位管家从中门走出，看见他们连忙行礼：“侯公子！司马公子！舒公子！”　　“卢大人！”　　侯公子他们连忙拱了拱手，“敢问殿下在府上吗？”　　“贝勒爷他……唉！”　　管家听了，不由得叹了口气，将门完全打开。　　几人放眼望去，只见院中幡旗招展，哭声震天，竟然是在办丧事。　　管家抹了抹眼泪，说道：“不瞒几位公子，贝勒爷他昨儿晚上肚子疼，可能是得了绞肠砂！老臣说请太医诊治，但贝勒爷说正值会试大典，不敢惊动皇上，就没有禀报。结果……今天早上就薨了……”　　“哇……”　　管家边说，院里的家仆们也哭得更响了。　　侯公子他们对望了一眼，都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之后一把挤开管家，走到了院中。　　看着他们到来，家仆们的哭声变得小了起来，和尚道士也不念经了。　　侯公子几步走到院中的棺材前，朝里面望了一眼，只见一位公子正躺在其中看书。　　这让侯公子一阵无语：“唉，你搞什么鬼？”　　“哟，侯皓然！”　　公子看见他，嘿嘿笑了起来，之后坐起身来又望了另外两人一眼：“你们也来啦？”　　“你搞什么鬼？”　　司马公子望了乱七八糟的院子一眼，满脸不悦：“今儿可是会试大典！咱们哥儿仨今年准备赴考，你好歹过来帮忙站站场子吧？”舒公子也说道：“是啊，咱京城四少同气连枝，你可不能不讲义气！再者说了，这国家大典你在家里搞活出丧，这要让人参上一本，皇上都保不住你。”　　“哎呀……”　　公子听了，一下又躺回了棺材里，“我昨天晚上肚子疼，请了一位大仙过来瞧，他说这是天降灾星！我今天出门必有血光之灾，得在家破灾。”　　说着，他再次吩咐道：“吹打起来！”　　很快，和尚道士又开始演奏乐器，念经，家仆们也放开嗓子哭丧，嚎得侯皓然他们一脸郁闷。　　“算了算了！咱们自己去。”　　三人见无法拉这位贝勒爷一起去站场子，最后只得无奈的出了府门，向考场而去。　　……　　进了考场，侯皓然他们才知道科考有多么严格。　　哪怕很多人都是有恩荫的公子，一切也都得按公家的规矩来，根本没人对他们另眼相待。　　随着新政推行，王孙公子的日子当真越来越不好过了。倒不是他们的生活水平下降，而是整个社会开始进步，停滞不前的人就相当于倒退。　　不过侯皓然还是对自己的前程充满希望的。他没有告诉别人，自己是把元婴丹吃了才得以突破武圣，为的就是博得一个功名。　　在官场上，有个进士的名头才有底气。哪怕是武进士，也比只靠恩荫的底子强。　　但等考完文试，进了阅马场，侯皓然他们才知道什么是日新月异，换了天地。　　“哇！……”　　考场之上，人声喧哗。　　只见一位考生施展神通，将一口一丈高下，七十二石重的大铁鼎玩得嘀溜乱转；之后这名考生骑马射艺，竟又使用七十二石神弓连射九箭，箭箭命中红心！　　特别是射出最后三剑时，他身上气血勃发，直冲云霄，引起场边一片惊呼。　　这是上次考封时，乔银才能施展出的气势。　　“巅峰武圣！”　　几位考官都是大惊大喜，前来观礼的各部尚书同样赞叹连连。其余考生更是被震撼得无以复加，有的羡慕，有的嫉妒，当然也有同样为之高兴的。　　“泯南源州，杨树！武试，超！”　　最后，考官定下分数，大家也终于记住了这位考生的履历。　　“原来，是洋务衙门的人？”　　“难怪！听说新政学堂传授了好几部高阶功法，这些年高手层出不穷！”　　“是啊，他们立过功勋的人还能得到‘元婴丹’！再过一代人，怕就真是武圣遍地走了……”　　“这样下去，咱们这些人还怎么混啊？”　　“也没什么，新政学堂谁都可以报名！大不了，让咱们的孩子也上新学不就得了？”　　“嗯，好主意……”　　就在场边的考生们窃窃私语时，考官再次叫响了名字：“下一位，泯南源州，逍天尧？”　　“学生在！”　　只见一名中年男子气宇昂扬的走了出来，让所有人又吃了一惊：“又是洋务衙门的人？”　　“不会又是一个武圣吧？”　　“武圣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嗨！”　　就在众人的期待，不安之中，见逍天尧从容走到了巨鼎之前，果然还是扶住了那口丈余高下的七十二石铁鼎，随后一把将它托了起来。　　“哦！……”　　这让考场上的气氛再次沸腾：“巅峰武圣，又一位巅峰武圣？”“这就是洋务衙门，高手层出不穷啊！”　　“亏我还准备一举夺得武状元，扬名天下？现在看来，真是惭愧……”　　如果说杨树的出场让考生们心中不平，逍天尧的出场则慢慢将这股不平打消掉了。甚至不少人的心中升腾起了一股崇敬的感觉。　　这就是力量建立的道德秩序。　　毕竟，源州府有一片太平庄，乃是圣地。　　一座圣地，有人仙，有许多武圣和鬼仙，这是否应该呢？太应该了，这就是圣地气象。　　因此逍天尧下场之后，接下来又陆续出现了洋务衙门的几名考生，同样展露出巅峰武圣的修为。这个时候就没人感觉有什么不好了。　　或者说，如果洋务衙门的考生如果只是一位普通武圣，甚至只是宗师，反而会让人诧异。　　而侯皓然他们三人，早已彻底麻木了。　　“怎么会这样？是大肃变化太快，还是我生活的圈子太小，眼光太浅？我本以为这次会试能大出风头，结果却是泯然众人……”　　侯皓然参加会试，本来是有点放下身份，不得已而为之的态度。就像一位世外高人不得已显露一下修为，最后名利到手，飘然而去。　　但真正到了考场，他才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世外高人，反倒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直隶，银京！侯皓然！……”　　终于，考官叫到了侯皓然的名字。　　直叫了好几声，旁边的司马公子和舒公子连忙推醒了他：“皓然兄，皓然兄？”　　“啊，是！”　　侯皓然连忙惊醒过来，抖擞精神，上前见过考官和诸位礼官，之后走入考场。　　看了演武用的大鼎一眼，他把心一横，走到了那口十八石的大铁鼎之前。　　“哦，他也是武圣？”　　考官见状，也是颇为期待。　　一礼官道：“这可是侯尚书的公子，名门之后！区区武圣不是修炼就有？”　　“是啊，是啊……”　　不少人也都附和。虽然侯浪平在朝中失势，但到底是世家大族，许多人还是不敢得罪。　　“嗨！”　　考场上，侯皓然一声大喝，就将这口齐胸高的大鼎托了起来，顿时引得场边又是一片叫好！　　十八石铁鼎，是测量武圣的最低门槛。　　呼！呼！呼！……　　侯皓然咬紧牙关，施展出自己的全部所学，将这口巨鼎托在手中舞弄开来！一时间嗡鸣声响，疾风呼哮，虽不及之前那几位考生惊艳，却也颇为壮观。　　场外又是一片叫好，还有惊叹。　　“嗨！”　　最后，侯皓然猛然一记“力鼎江山”，将巨鼎抛起半丈多高！只见他身姿挺拔，气宇轩昂，隐约呈现出一种“大肃两京一十八省，都在我肩上扛”的意境来。　　但就在接鼎的关键时刻，他脚下的步伐却稍稍不稳。　　“不好！”　　这让眼光高明的几位考官，都是微微一惊。　　侯皓然的武圣，是用丹药强行提升上去的，肉身上突破了，心灵却没有突破。“力鼎江山”乃是武圣级别的功法拳意，他并没有修炼出来。　　轰！　　只见侯皓然站立不住，一跤滑倒在地；那口巨鼎也重重砸在他的左腿之上…… 第三百七十六章 人才汲汲 会试大典结束后第三天，侯府。　　“大人，和硕贝勒到！司马公子到！舒公子到！……”　　随着管家进门通报，正和夫人长吁短叹的侯浪平顿时惊醒，连忙站了起来：“快，快有请！”　　少时，只见管家带进了三位公子。　　一位是司马匡的儿子司马冲，一位是小舒学士的儿子舒哲，还有一位则是当今皇上的儿子，皇贵妃所生的和硕贝勒应胄。　　“小侄见过侯大人！”　　没等侯浪平见礼，应胄就和司马冲，舒哲一起作了个长躬。侯浪平连忙和夫人一同侧身避了一礼：“殿下之礼，人臣岂敢消受？”　　应胄连忙上前扶住了他和夫人，说道：“伯父见外了！小侄不过一闲散宗室，和诸位兄弟乃是通家之好，您这样说让小侄情何以堪？”　　“哎，殿下言重了。”　　听了这话，侯浪平心中的郁闷顿时散去了许多。　　原本他对位和硕贝勒的印象很不好。毕竟身为儒家士大夫，本身对番妃之子就有成见，而且“京城四少”如此纨绔，多半就是靠这位贝勒爷撑的场子。　　但这次侯皓然大比失利，第一时间来探望的也是这些死党。不论怎么说，应胄都是皇子，如此礼贤下士，倒也满足了侯浪平的虚荣心。　　很快，侯浪平请了众人坐下奉茶。　　应胄谢了茶，感叹道：“数日前，我请了法师到府中询问吉凶，法师言说我有血光之灾，因此在家中闭门不出。为此侯兄大比之日，我都没能为之送考，结果害得他在考场上失利……回想起来，这血光之灾是竟侯兄替我挡下了……”　　“唉，殿下何故言此？”　　侯浪平连忙摆了一下手，“吉凶之言皆乃虚妄，皓然这孩子心浮气燥，考场失利是他咎由自取！我虽是他父亲，但也不能因此护短。”　　司马冲看了应胄一眼，便问道：“敢问伯父，侯兄伤势如何，我等可方便探望？”　　侯浪平叹了口气：“太医看过，说是断了腿骨。不过皓然已经修炼到武圣，这只是小伤，只要调养得当，十天半月就能下地。只是……”　　应胄他们互相望了一眼，舒哲便说道：“我看侯兄这次伤腿是小，伤面子才是大！我等虽是兄弟，但这时贸然打扰，反而不美。”　　应胄也说道：“是啊，君子之交贵乎知心，不必拘泥于凡俗礼节！我们不如各自留下礼物和书信，请伯父伯母代为呈交，岂不更好？”　　众人听了，也点头称是。　　应胄向侯浪平拱手道：“伯父，我们各自带了一些养伤灵药过来，东西虽不多，却是作为兄弟的一番心意！等侯兄能够下床，我们再与之相见如何？”　　“如此，侯某代皓然谢过诸位了！”　　侯浪平见状，心中更平和了几分。京城四少虽然纨绔，但也都是公子王孙，人品是没得说的。　　少时，应胄他们便让仆人进来放下礼物，之后每人还写下一封书信宽慰侯皓然，这才离去。　　送走了客人，侯浪平这才拿过书信，穿过内院，来到了侯皓然的房中。　　“哎哟……”　　此时的侯皓然正躺在卧室的床上养伤。他的左腿打着厚厚的石膏，他妻子正在旁边照顾。　　“父亲大人！”看见侯浪平进门，少夫人连忙起身行了个礼。侯浪平微微点了下头，之后走到了床边。　　“和硕贝勒他们来看你了。”　　“啊！”　　听见侯浪平的声音，侯皓然猛然一惊，朝门边望了一眼，然后吼道：“让他们滚，老子谁也不见！”　　“怎么说话呢你？”侯浪平顿时大怒！　　不过他看了儿媳一眼，很快忍了下来，将那三封书信扔在了被子上：“人家顾着你的面子呢，没进来打扰！你以后说话给我注意点。”　　说着，侯浪平甩了一下袖子，迈步就出了门。　　小侯夫人连忙跟上了几步：“恭送父亲大人！……”　　送走侯浪平，她回头说道：“相公，你以后说话……”　　“哎呀，你个娘们儿懂什么呀你？”　　侯皓然哼了一声，摸过一封书信看了起来，脸色这才慢慢好了少许。　　……　　或许是有了面子，侯皓然的伤势恢复得果然不错。才十多天就能下地，拄着拐杖走路了。　　到了这时，应胄他们才终于见到了侯皓然。　　“皓然兄，恭喜恭喜啊！这次你和司马兄，舒兄都是金榜题名，进士得中！唯一可惜的他们是进士出身，你只是同进士出身。”　　“什么，我也中了？”　　侯皓然听了，顿时神采飞扬！原本他考场失利，成了笑柄，不想最后居然也能高中皇榜。　　应胄笑道：“不管怎么说，侯兄的武圣修为摆在那里，考官也不是瞎子不是？一位武圣应试，朝廷怎么说也得给个名份，不然岂不是伤了天下士子的心？”　　“哈哈哈哈！那是，那是！”　　侯皓然心情终于大好，多日的颓丧一扫而空！如果他落了榜，这次的事情必然沦为笑柄，但中了榜则会成为美谈，这就是非黑即白。　　司马冲也笑道：“明日我们这些进士就要进宫，去翰林院面圣了！阿哥和皇上说过这事，说侯兄有伤在身，等你伤好了再面圣不迟。”　　“那怎么行？”　　侯皓然拍了拍自己的腿，“我的骨头已经长好了，只是行动起来有些不方便而已！进士面圣是何等大事，我就是爬，也要爬到宫里去！”　　……　　会试大典结束半个月后，皇榜张开，终于又到了新科进士面圣的日子了。　　今科会试，又点出了文武进士各二百多人。但和往年不同的是，大部分进士都有资格进入翰林院培训，这自然收获了不少人心。　　因为翰林院如今已经成为了一个独立的衙门，培训的类别也比早年要多得多，新增设的国家机构在这里都有储备人才，进士们也将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岗位。　　那种精通文史，四书五经的，放在早年或许是重点培养对象。不过时代进步太快，哪怕能再写出一本资治通鉴，现在只能做个有名无权的编修而已。　　懂得农牧工商，会思考经济发展的，才是翰林院真正值得培养的人才。　　至于理工科的官员，基本上都是从洋务衙门过来的。而这些人中的绝大多数，又是直接以贡生身份进入的翰林院，这也是吏部改制的最终目的。　　因此这次会试，最忙的人不再是礼部尚书司马匡了，而是吏部尚书骆诚国。为了打好这个新政的底子，骆大学士从开年就开始筹备，直到会试结束都没有忙完，几乎天天都守在翰林院。相对于文官，武进士的安排则相对容易许多了。　　……　　翰林院，下辖讲武堂。　　新科的二百余武进士正整齐的站在场院中，观看着皇帝为亲信侍卫们提升实力。　　整整三十六名二等侍卫，此时正盘膝坐在各自的蒲团上。他们身上都笼罩着一层金色光雾，而操纵这一团团金雾的正是皇帝最亲信的大臣乔银。　　这三十六人，都是跟随皇帝多年的亲信侍卫。不过在他们旁边还坐着一个“外人”，却是新科进士中的侯皓然。　　此时的侯皓然也坐在一张蒲团之上，一团光雾笼罩着他的左腿。随着光雾慢慢渗透进肢体，侯皓然感觉自己的腿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恢复着。　　司马冲和舒哲，此时也站在新科进士们之中。看着侯皓然竟然得到了皇帝的照顾，他们的脸上流露着无比的喜悦，还有感激。　　而其他人则是看着那些侍卫们在光雾中吐纳，身体气血逐渐得到补充，开始迈向圣境；不少人都是兴奋难奈，眼中流露着渴望，还有对皇帝的崇拜。　　“诸位爱卿！今天是你们的好日子，这里不是朝堂，朕也不是喜欢说教的人。”　　少时，皇帝在略高的走廊上来回走了几步，向这些新科进士们开始训话。他声音宏亮，气息深厚，原来也是武道大宗师的修为，和大部分进士不相上下。　　“这三十六名龙坤卫，都是跟随朕多年的老人了！他们出身未必有诸位高贵，祖上传承也不多，但这没有关系！功法，丹药，朕这里应有尽有，只要忠心为朝廷办事，朕向来不吝赏赐！”　　说着，侯皓然腿上的金雾最先收敛，完全被他的腿骨吸纳。感觉身体一阵舒适，侯皓然连忙在蒲团上翻身跪下，叩头道：“多谢皇上垂恩！”　　“爱卿免礼。”　　皇帝微微一笑，“有道是科场如战场，在科场上受伤的臣子，和为国负伤是一样的！朕岂能弃国家的将士于不顾，爱卿归位便是。”　　“多谢皇上！”　　侯皓然又叩了一个头，这才站了起来。蒲团边的拐杖也没要了，哪怕走路还有些不稳当，多半也是十多天没下地造成的，腿已经治愈了八九成。　　走到了司马冲和舒哲身边站下，二人也兴奋的朝他点点头。虽然不知道父亲他们为什么反对新政，但侯皓然他们却并没有感觉新政有什么不好。　　因为皇帝总能给人一种感觉，他对我是最好的。　　又过了一刻钟，三十六名侍卫身上的光雾也开始变弱，最后只剩下小蛇般的气流在鼻息间进入吐纳。乔银也将那颗只剩鸡蛋大小的金珠收入怀中。　　新科进士们全都激动地看着这三十六名侍卫，感受着他们伐毛洗髓，脱胎浣血，最终一步登天，成就武圣！　　少时，三十六名侍卫一同翻身，向皇帝跪了下来。　　“多谢皇上恩赏！”　　“诸位爱卿免礼，从今天起你们就是一等龙乾卫了！”皇帝微笑着抬了一下手。　　三十六名侍卫再次同声谢恩：“臣等一定誓死效忠，为皇上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第三百七十七章 掌控朝局 皇帝看着这三十六名已经晋升到武圣的亲信侍卫，满意地点点头，叫道：“天晴？”　　“臣在！”　　站在乔银旁边的另一名青年官员，闻声后马上站了出来。侯皓然他们看去，认出他似乎就是礼亲王的二公子，如今担任内侍卫大臣的应天晴。　　只见应天晴迈步走下了长廊，身边还跟着一名太监。太监手上端着一口木匣，匣中盛放着一封封用黄绸包裹的事物，给人一种尊贵的意境。　　这让不少人新科进士们都在心中猜测：这是什么宝物？既然是赏赐给一等侍卫的，绝对非同一般吧。　　众人正想着，只见应天晴已走到了第一名侍卫面前。他从匣中取出一封事物，剥下黄绸，顿时露出一枝筷子大小的血花纹剑。　　“原来是剑？”　　“血花纹剑，能切金断玉的神兵利器！”　　“不过这剑，也太小了点吧？……”　　“谁知道呢，可能是一等侍卫的身份象征吧……”　　看着这把血红的小剑，不少新科进士要么心中猜测，要么小声嘀咕，当然不敢大声坏了规矩。　　就在众人猜疑不定时，侍卫已经跪了下来，双手接过了这把剑，却并没有收起来，而是马上用剑尖刺破自己的手指，滴血祭炼。　　“血花纹飞剑？”　　侯皓然他们几个都是有见识的人，终于认出了这是什么。　　如果是普通的血花纹剑，只能用来砍杀。而这种没有剑柄，又需要滴血祭炼的血花纹剑，则是飞剑。　　兵器中的神器，能飞空杀人的血花纹飞剑！　　“竟然是飞剑！”　　其他新科进士中，自然也有眼光高超的人，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那口剑。　　滴血祭炼之后，应天晴马上发出了命令。　　“演武！”　　“是！”　　这名侍卫也应了一声，之后走到旁边的场地中，一把掷出短剑！只见一道红光闪出，让所有人都是眼前一花。　　唰唰唰！……　　一时间，演武场上光芒闪烁，让人眼花缭乱！最后“噗”的一声，只见飞剑一下洞穿了远处的一块巨石，这才飞回这名侍卫的衣袖之中。　　演武完毕，侍卫回到廊下，激动的向皇帝跪下拜谢：“多谢皇上赐剑！”　　“爱卿免礼！”　　皇帝也微笑着抬手，让这名侍卫站到了游廊的后面。　　这一下，新科进士们终于从震撼中惊醒，一个个难掩激动，纷纷望向了那口木匣；木匣中摆放的那一封封黄绸，此时越发显得耀眼起来。　　“血花纹飞剑，武道飞剑啊！只要是灵肉合一的武者，都能祭炼的宝物！有了它，实力简直提升几十倍，皇上真的还会继续恩赐吗？”　　“这样的宝物，简直梦寐以求啊！身为武者，哪怕只能在当差的时候使用，甚至只让我把玩一下，此生也无憾了！武道飞剑啊！”　　“我一定要好好当差，让皇上赐我一口飞剑！……”　　在新科进士们渴求的目光中，只见侍卫总管应天晴又走到了第二名侍卫面前，取过一封黄绸，果然又是一枝飞剑恩赏下来；然后还有第三枝，第四枝！　　而恩赏到第五枝时，应天晴打量着面前的这名侍卫，脸色微变了一下。随后他重新抬了一下手，身边太监便后退了一步，换成了另一名太监过来。　　这名太监的手上同样端着木匣，但里面盛放的黄绸明显大了一圈。　　只见应天晴拿起一封黄绸，剥开之后，果然显露出一口比之前的小剑略大，足有一尺多长的血花纹剑，放在了这名侍卫的手上。　　“这是……”　　侯皓然他们原本看见皇帝赏赐飞剑，虽然也吃惊，但还不至于失态。因为这种飞剑，他们家几乎都有，而且就大小来说还要更奢侈。　　但这口飞剑一出，终于震撼了他们的心：“难道……难道这是五霞丹云剑？”　　几人对望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　　他们虽然纨绔，但眼界绝对不低：之所以赐下这把与众不同的剑，是因为这名侍卫突破后并不是普通的武圣，而是凝聚出武道拳意的先天武圣。　　“据说一位先天武圣配合四名武圣，就能以子母剑融合出五霞丹云剑，模拟出人仙的力量！这是中原正一道的镇派之宝啊，朝廷居然有这样的宝物？”　　侯皓然他们半天回不过神，这才知道皇帝有多么厉害。　　不过这样的宝物，似乎也只有他们能认出来了。其他的进士们依然还是和以前一样，虽然震撼，兴奋，但并没有被吓到头上冒冷汗的地步。　　而这名侍卫接过血花纹剑后，同样滴血祭炼，演武，最后站在了之前那四名侍卫的正中间。　　这 也更加确定了侯皓然他们的判断，顿时将心中的那点傲气完全磨灭掉了。……　　一个上午很快过去了。　　随着一口口血花纹飞剑恩赏下去，三十六名侍卫也站满了皇帝身后的长廊。　　这一下，当真让讲武堂的气氛拔高到了顶点，也让朝廷的形象更加光辉起来。　　三十六名武圣，这是什么概念？而且真正是皇帝一手提拔出来，最忠心的死士。　　当着新科进士的面提拔老人，本来就是做给他们看的。　　这些侍卫都是皇帝亲信，不过长年当差劳苦，心灵上虽然突破，身体上却迟滞不前。于是乔银花费了一些元牝天珠的药力，就助他们突破了武圣。　　这样的情景，自然让新科进士有了效忠的意愿。　　毕竟新科进士中，武圣只是杨树等极少数人，大多数还是宗师修为。同进士出身的甚至只是先天巅峰，因为这些人出身于小家族，没有练髓功法让他们更进一步。　　但没想到，如今的翰林院居然开设有讲武堂，让走上人生巅峰的进士们还有机会攀登下一个巅峰。　　皇帝说道：“诸位爱卿进了翰林院，好好在这里跟前辈学着当差！只要忠心，朕自然不吝恩赏：还是那句话，功法，丹药，朕应有尽有，朕缺的只是人。”　　“臣等定然尽心为皇上办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新科进士们听了，都齐齐的跪了下来，激动万分。　　侯皓然他们自然也一同叩拜谢恩。尽管他们考取功名多半是为了保住自己的闲差，不过对于皇帝治好了侯皓然的腿，心里多少还是感激的。　　更何况，他们还是和硕贝勒的好朋友。　　“唉，其实皇上也不像父亲大人说的那般不堪！即便不效忠朝廷，也不该刻意作对才是。”　　……　　“新晋的武进士，愿意效忠朕的人应该不少。”　　御花园中，皇帝带着乔银慢慢的散着步。看得出来，他对这次会试的结果非常满意。　　“皇上圣明！”　　乔银也跟着走了几步，“尤其是那些祖上没有练髓功法的人，等他们通过翰林院的培训，皇上就把功法赏赐下去，下次会试定然又能有一批武圣冒出来。”　　“到那时，又得劳烦爱卿你帮他们提升修为了！”皇帝自然是非常期待。　　“臣当得效劳。”乔银连忙保证。　　这次文试，进士的培训完全由翰林院负责管理，新成立的各部都开始了人才储备。只要再运营下去，框架就能彻底稳当下来，科举将完全为新政服务。　　会试武科，更是涌现出五位巅峰武圣；虽然杨树他们实际只是先天武圣，但这绝对是给朝廷长脸的事情，皇帝的威望越来越高。　　加上那三十六名亲信亲侍卫，突破到先天武圣的也有三人之多。　　剩下的二十一名武圣侍卫，正好分配给洋务衙门的新秀。只等他们熟练了五霞丹云剑的阵法，朝廷就能真正高枕无忧，无论是京师还是外省，都能掌控得住。　　这让皇帝不禁问道：“对了乔爱卿，你的那枚元牝天珠快用完了吧？下次会试之前一定得再弄一颗回来，不然朕可就失信于人了。”　　“皇上放心，臣正准备再出使一趟西洋。”　　乔银说道，“臣和车迟国交好，再求取元牝天珠想必问题不大，决不会耽误皇上的正事。”　　“那就好。”皇帝也略微思索了一下。　　“我们现在取得的成果，都是建立在资源充足的前提下！西方贸易虽然打开，理论上只要经营妥善就不会缺乏炼丹的药材；但事有万一。朕以为资源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最为安稳的。”　　“皇上所言极是。”　　乔银要做的就是完成这个最终构想。大肃早年航海是为了购买香料药材，如今终于成功，自然想把这些灵药引种自己培育，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乔银要一同引进的，还有梦寐以求的产业。　　“臣数次出使西洋，就是为了将香料引种，带回大肃！如今只差数步即可成功。皇上尽可宽心，臣必然会穷尽一切所能，完成累世所愿。”　　“爱卿这样说，朕自然是放心的。”　　皇帝微微点了下头。最后，他终于问道：“等下次会试，京师定然是武圣云集啊！你说进士们都是武圣了，朕这个皇帝还能不能镇得住场子？”　　这次会试大典，他当真体会到了力量带给人的自信，和进士们说话腰板都直了许多。权力的根本是武力，皇帝自然渴望得到力量。　　“皇上放心，臣已助兄长成就武圣，一切顺利！”　　乔银拱手道：“如今朝中安定，国外局势也处于低潮，正是皇上安定道心，修炼武道的最佳时期！只要皇上修 炼到巅峰大宗师，臣就有十二把握让您成就武圣。”“只是，这拳意？……”　　听到乔银自信的声音，皇帝心中一阵欣慰。但想到了侯皓然，他终究有些不放心。　　如果只能肉身成圣，那就是个绣花枕头而已。　　乔银则是说道：“皇上乃是天子，岂可与纨绔相提并论？您只管修炼，一切自有臣作安排！” 第三百七十八章 宝鼎到手 会试终于圆满结束，不过新的吏治还需要时间慢慢运行。乔银他们就像一个骨架，真正要让国家有血有肉必然需要新鲜血液不断的注入其中。　　好在皇帝还算年富力强，身边更有骆诚国等能臣辅佐。　　安排好京城的事务后，乔银便又去了宜亲王府一趟，商讨了一下朝局，交流了一下武道，然后取了神玉王鼎返回源州。　　随着新政不断推广，如今与泯南相邻的省份也真正开始投入发展，首先整改的自然还是土地政策。泯北和粤东由此又产生了大量的失地流民。　　其他的新政地区，也开始面临同样的问题。　　流民的安迁工作，一直是社会发展中必须要解决的难题。好在乔银刚刚返回不久，远洋的宁远他们也在小尤的帮助下回到源州。　　“宁大哥，你们怎么回得这么快？”在港口看到宁远和卢源他们，乔银几乎不能相信。　　宁远笑道：“没想到吧？咱们的好朋友小尤，修为突破到武师境界了，如今日游五千里！从蓝银岛游回源州，总共才花了十天。”　　“哎呀，真是可喜可贺！”　　看着宁远他们神清气爽的样子，乔银心里当真感到高兴。这还不到一个季度，就向海外又疏送了十万流民，效率当真比以前高出太多。　　“宁大哥，你们今年还能出海吗？”　　乔银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如果太辛苦，我们可以轮岗！杨树他们如今也有能力挑大梁了。”　　“哈哈，那我们这些老将就更不能服输了。”　　宁远朝着港口指了一下，“如今流民这么多，我们怎么好意思闲下来？现在要做的，是马上将流民组织起来，然后赶紧输送出去，以免耽误正事。”　　“组织流民的事，自然有人安排。”　　乔银神秘的招了招手，“宁大哥，卢员外，你们先回太平庄休整一下，我给你们看一个大宝贝！”　　“嗯，是什么？”　　二人自然也非常好奇。　　只见乔银一挥手，一道清光将大家包裹，之后就穿梭到了太平庄的院子里。　　“怎么样小怜，你能弄清楚其中的法阵是什么吗？”　　“这是？……”　　宁远和卢源放眼看去，见已经来到周府厢房，一众女眷正围坐于院中；院中央放着一口水缸大小，样式古朴的血红色大鼎。　　卢源顿时惊讶起来：“神玉王鼎？”　　“哦，卢员外果然见识非凡？”乔银不禁有些意外。　　卢源说道：“我少年时也游历过中原，听说过这种宝鼎，但并不曾亲眼见到！今天看到这口宝鼎和传说中的一样，所以猜测它就是神玉王鼎。”　　说着，他无比兴奋的望着这口宝鼎，不过并没有打扰。因为祁小怜正在洞察宝鼎的构造。　　只见祁小怜的眉心闪烁着“末法之眼”，围绕着这口大鼎仔细观察了许久；最后，她的回答当然没有让乔银失望。　　“没问题，我慢慢可以弄清楚它的法阵。”　　“哈哈，我就知道！”　　乔银虽然相信祁小怜的能力，不过真正得到肯定的回答自然更加安心。　　另一边的丘小珍则是说道：“我感觉这口神鼎，和其他血花纹钢的法器都有很大关联！如果小怜能将之破解，其中的法阵对我们肯定大有用处。”　　祁小怜的长处在于破解法阵，丘小珍则更擅长创造法阵。有她们在洋务衙门，乔银根本不用担心有后顾之忧，得到任何法宝都能消化。乔银便问道：“那以你们的观察，如果不用草木为燃料，这鼎还能用吗？比如用煤，燃气？”　　“理论上是可以。”　　祁小怜说道，“但那样一来，煮出来的食物就被污染了！不但没有净化，反而变得有毒。”　　“如果不是用来煮食物呢？”　　乔银又问道，“比如拿它做成锅来炼钢，有没有可能炼出更好的钢？”　　“这个……”　　丘小珍和祁小怜对望了一眼，“现在还不能定论，不过这种可能性应该是有的！而且就算不行，我们也能从它的法阵中得到启发，钻研出需要的法阵。”　　“太好了。”　　乔银就知道，这些构想都是可行的，“那它也能制作成锅炉，为汽轮机提供更强的力量吧？”　　“这个没问题。”　　丘小珍这次的回答十分肯定，“经过我们的测算，这口宝鼎对燃料的消耗极大，但利用率也更高！如果用在产业上面，反而更有优势。”　　“哈哈哈哈，果然如此！”　　乔银听了，当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汽轮机最大的价值，就是完全摆脱了人力畜力，将力量的消耗从粮食变成了能源。而将能源转化为热量，其利用率就是最为关键的环节。　　假设一万斤煤烧一锅炉的水产生的热量是一万，那么把这口锅炉换成神玉王鼎，能产生的热量会达到一万五！这才是神玉王鼎真正厉害的地方。　　“那个……”　　这时，一直欲言又止的卢源也开口说了话，“其实这神玉王鼎应该还有一个功能，它可以用来炼丹，比如我们刚刚融合出来的天元神丹。”　　“天元神丹？”　　乔银他们都望向了卢源。　　见卢源说道：“以我当年所闻，加上对五霞丹云剑和五行道的理解，神玉王鼎应该具备这样的力量！或者说，它一开始就是为了炼丹而铸造的，但修士成就人仙后，不再需要天元神丹，反而需要生活，于是就拿来煮食用了。”　　“哦……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这种可能！”　　听了卢源的描述，乔银再次望向了神玉王鼎，果然又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对修士来说，最重要是丹药，毕竟这是能提升修为的无价之宝。但成道之后，才发现再好的丹药也代替不了主食，这是神仙都无法改变的自然规律。　　这时，祁夫人说道：“先别纠结它能不能炼丹了，难得大家聚在一起，我们先拿它煮一顿饭尝尝吧？不过到底怎么煮，还得小银来教了。”　　“没有问题！”　　乔银撸了撸袖子，“今天就让大家尝尝我的手艺！”　　乔银做饭的手艺很一般，不过用这口宝鼎做出的食物大多不会太难吃。他把学到的菜式照样做了一遍，倒是让大家都吃得满意。　　于是之后几天，大家继续一起研究这口大鼎。宁远他们也继续疏散流民，直到一艘巨大的钢铁大舰驶回了源州港口，再次引起一片沸腾。　　……　　又是一天清晨。　　乔银照例在院中晨练修身。似乎经过几次人仙食物的滋补，他的肉身修为又有了进展，虽然离成就人仙还相当的遥远。　　不过经过半年的适应，乔银已将人仙拳意完全稳定了下来。加上祁夫人她们炼制天元神丹成功，现在就能将天道化身先凝炼到真正的人仙了。放在以前，乔银是不会这样做的。因为他炼制的天元神丹对自己作用不大，祁夫人她们炼制的神丹，是留给肉身最后突破时才能用的。　　但现在得到了神玉王鼎，有了炼制天元神丹的又一途径，乔银就有了再次提升实力的机会。　　毕竟他要出使西洋，要想办法搭救目空离开五指山，没有足够的实力肯定办不到。更何况要组织一批人手去尼多兰学习产业，难保不会发生危险。　　“呼！……”　　一套拳法练完，乔银收功吐气。他微微在小院中走了几圈，便望向了坐在蒲团上的天道化身。　　天道化身是人仙的境界，只要打坐吸纳星辰之力就能提升修为。尽管这种提升对武圣来说非常可观，但对人仙依然显得缓慢。　　感应到今天的状态特别好，乔银手掌一翻，五枚“圣子母婴丹”向着天道化身飘了过去。　　天道化身也微微一震，将这五枚丹药吸纳过去，分别停留在了双手，双足，还有眉心的位置。这也是服用天元神丹的五大穴窍。　　嗡嗡嗡！……　　这五大穴窍一接触到五枚神丹，马上传出一阵阵共鸣，好像蕴含着五个空间一般；之后这五枚圣婴丹开始变得虚幻，逐渐消失在了五大穴窍之中。　　不过乔银能清晰的感应到，这五枚丹药的药力已顺着穴窍在天道化身的体内游走着，最后终于融合成一个整体，显现为最终的“天元神丹”！　　一刹时，圣地天空的星辰光芒大盛，几乎肉眼可见的星光洒落下来，涌向了天道化身。　　天道化身的气血也越来越旺盛，被天元神丹的药力一遍又一遍洗涮，补充着身体的亏欠，力量开始急剧的膨胀，几乎要将整个化身撑破。　　乔银眉心一亮，凝聚出“造化之舟”的拳意，不受控制的飞到天道化身的头顶之上。　　甚至，乔银感觉自己的神魂都蠢蠢欲动，想要扑入天道化身的躯壳之中，然后被天元神丹的药力融为一体，最后灵肉合一，成为真正的人仙。　　“灵魂涡旋！”　　好在他的神魂足够强大，法力极高！猛然一记灵魂涡旋施展出来，经过洗礼之后的念头，颗颗都在短时间内拥有了穿梭虚空的力量。　　因此这些念头一枚一枚的穿梭到了蓝陀金棍之中，摆脱了天元神丹的束缚。　　而天道化身也进入到了无法无念的境界，神魂的缺失开始由大量的星辰之力补充。　　圣地的星辰之力何其庞大，很快就填补了神魂的空缺，让天道化身重新走上正轨。　　“圣婴丹的药力虽然平和，但它们融合出来的天元神丹却依旧霸道！如果不是我有人仙拳意，神魂也足够强大，估计很难抵消这股力量。”　　乔银敢服用天元神丹，又不至于损伤修为，自然有足够的把握。　　而且天道化身是人仙境界，并不是武圣。因此它消化天元神丹自然更加容易。只过去了一个上午，这具化身就从地上站了起来，完全脱胎换骨。　　“成了么？”　　蜕变终于完成，乔银的主意识连同拳意一起，融入到了天道化身之中。 第三百七十九章 分身大成 神魂与化身融合，乔银顿时有了一种回归肉身的感觉，真正的有血有肉，无比真实的意境。　　天道化身是幻化出来的，但在达到人仙境界之后，肉身却构建得非常完整；它不光凝聚出了穴窍，乔银甚至感觉它能够吃饭喝水，像人一样生活。　　微微握一下拳头，都能感觉到这具化身的力量，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　　那绝不是力量增加了多少那么简单，而是作为人仙修为的一个大圆满！乔银的拳意与这具化身无比契合，能够施展出的武道比之前要强过何止十倍？　　“人仙，这就是真正的武道人仙！亏我还和东瀛忍者纠缠了那么久，如果当时能把这具分身修炼圆满，要打败那个伊太刀根本不用大费周章。”　　乔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来。　　虽然这具化身是如此强大，甚至模拟得能够服用丹药，以假乱真，但终究不是真正的自己。修士必须抑制住不切实际的幻想，克已修身。　　少时，乔银的主意识和神魂念头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肉身中。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原本的肉身是如此弱小，笨重；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体会。　　要知道乔银的肉身也是向着人仙迈进的武圣了。但真正体验过人仙的圆满，才更能感受到武圣是如此虚弱，哪怕明知道这才是真正的自己。　　“真希望将真正的肉身快点修炼到人仙啊！”　　慢慢平复下自己的心情，乔银试着缓缓解除了天道化身。虽然心中非常不舍，但这毕竟只是融合出来的一具虚幻化身而已，必需要适应这门神通。　　呼……呼……呼！……　　天道化身融合了天元神丹，成就了人仙，它所蕴含的力量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化身消失后，分化出来的五大魔神个个都比以前强悍了一倍！　　五大魔神原本是依照乔银自己的肉身幻化的，现在却生生超过了他的肉身境界。　　因此其中一头魔神消失后，乔银很明显的感觉到它的力量开始溢出，然后与自己的肉身融合！就像平时修炼之后融合出来的力量一样。　　但今天融合的力量却非常巨大，比平时五大魔神带回的总和还要多得多。　　“这，应该就是天元神丹残余的药力！”　　心中一动，乔银很快在蒲团上坐了下来，开始消化这些药力！　　足足用了一下午，他才把一头魔神的力量消化干净。于是休息了好一会儿，才让第二头魔神消散。　　如此整整用了一个晚上，终于把五头魔神溢出的力量全部消化。乔银的肉身积累已经超过了一半，离真正成就人仙又迈进了一大步。　　然后他抖擞了一下精神，重新凝聚出五大魔神；最后再次控制它们融合成天道化身！　　嗡！　　天道化身显现，与天空的星辰遥相呼应，气血滚滚，拳意融合，修为真正稳定了下来，是为圆满的人仙化身！　　从今时起，乔银的武道真正迈入了人仙行列。　　“好，这简直太好了！终于把所有事情都准备妥当，是时候去西洋把事办成了。”　　人仙化身终于凝炼圆满，乔银就知道这一步走对了。哪怕肉身成就人仙可能要耽误一些，争取来的时间也是绝对值得，能够将西方的事情尽早办完。唰……　　乔银收回人仙分身，再次进入了小千世界。　　这段日子的筹备，他也将小千世界重新打理了一下，还塞进了两艘报废的海船。　　这两艘都是近海平底船，船身较矮，不过大小充足，相当于三级舰。拆掉桅杆后，倒是正好塞进来，方便这次带人出去办事。　　另外一艘，则是跟随他许久的铁甲牙舰。同样拆下了桅杆，暂时存放在其中。　　学习产业，不比带棉花种子，是需要用人的。一艘三级舰可以住一百多人，正好可以派上用场，至于食物补给更不在话下，空间绝对足够。　　因为乔银还有忍者卷轴，阿拉神灯这些宝具，同样能储存很多物资。　　“灵魂涡旋！”　　展开一张巨大的忍者卷轴，乔银施展出灵魂涡旋将神魂洗礼，然后从手指上渗出鲜血，结出口寄忍法手印，往卷轴中心的法阵上施展封印之术。　　嗡……嗡……嗡！……　　摆放在卷轴周围的各种麻袋，木桶等物资，很快在一片扭曲的虚幻中一个个被吸入了卷轴中！乔银现在施展时空间忍术，连真正的忍者都望尘莫及。　　“这封印卷轴还真是好用，可惜不能存放有生命的物体，否则就能拿来直接装人了！不过要是能装人，那也放不进小千世界。”　　忍者的封印卷轴，大肃已经能自行仿制了，洋务衙门也培养了不少修炼忍术的人。　　乔银将要带的物资准备停当，再次一挥手，便穿梭到了洋务衙门的校场边。　　“小乔，你来了？”　　祁云伟正在场边清点即将出征的人员，看见乔银微点了一下头。　　“大人！”　　乔银向着祁云伟拱了一下手，之后望了校场上整齐排列的二百多人。　　见祁云伟说道：“这都是按你的要求，从各个衙门中选出来的！他们或许不是最优秀，但绝对是最符合这次作战任务的人，希望能助你一臂之力。”　　“多谢大人！”　　乔银由衷的向祁云伟表示致意。他虽然神通广大，但诸多繁琐的事务都是衙门里的各级官员帮忙完成的。没有大家，就没有今天的乔银。　　“大人，我这就准备出发了！让大家不要牵心，我一定把产业平安带回来！”　　祁云伟也说道：“有我们在，你也不用担心国内的事，安心办差！我们等你的好消息。”　　“是！”　　随着乔银再次挥了一下手，清光浮现。这些被选拔出来的洋务人员也整齐有序的走进蓝陀金棍的小千世界中，很快就安排停当。　　最后，乔银也走进小千世界。随着蓝陀金棍轻轻一震，就穿梭到了高空之上，然后向着远方飞快的穿梭而去，呼吸间就消失了踪迹。　　祁云伟也喘了口气，目送着蓝陀金棍消失的方向良久，这才重新回到了衙中。　　……　　“真正体验到人仙境界，驾驭这小千世界似乎更轻松了。”　　乔银这次飞行的路线，首先还是向西到了廉州府，才用了半个时辰不到。他感觉自己的拳意有了契合的化身后，修为又有了不小的精进。　　而且飞行不比海路，完全可以直接穿梭过蛮荒大陆，用不着绕那么远。　　因此乔银从廉州府再向西，很快又穿过了大理，千佛等一众小国，原本繁华的世界这才显得荒凉起来。如此一天下来，终于抵达了一片沙漠之中。　　沙漠之北，是一片无比巨大的群山和高原。它的高度在两千丈以上，连绵望不到尽头，比乔银在新大陆看到的雪山高原还要广大得多。　　这就是隔断东土向西的重要地理标志：嘉米尔高原。它也是东土诸多大河的发祥之地，著名的白浪江，潢河，都是发源于这座巨大高原上。　　乔银顺着这座高原的南方向西穿梭，走的当真是从来没人走过的一条道路。　　虽然修为得到了精进，但他依旧只穿梭了三个时辰，保留了很大的余地。　　当晚，乔银将蓝陀金棍降落到沙漠之中，带着随行人员在小千世界中休整。　　小千世界不大，但物资充足，短暂的旅行根本不在话下。　　次日天明，便继续启程上路。一边是连绵不绝的高原雪山，一边是广阔无垠的荒土沙漠，似乎无论怎么走都没有尽头一样。　　如此直到第二天下午，北方的高原终于消失，这证明离蛮荒大陆西海岸已经不远。乔银却惊讶的看见，大地荒漠中有一道巨大沟壑。　　“这是什么？”　　将蓝陀金棍停在了空中，乔银睁开末法之眼朝下望去，见这里竟然是一条无比巨大的裂谷。　　这条裂谷之大，简直难以形容！它的宽度足有数百里，深过千丈，北方延伸到嘉米尔高原西麓，南方延伸的距离更是遥远，乔银的末法之眼都没能看到尽头。　　他当初在西洋和黄金圣战士发生冲突时，对方的一记剑光就造成过这样的效果，让人误以为是世界的尽头。但很大程度上只是幻术而已。　　不过今天在蛮荒中看到了这道裂谷，却是真实存在的！如此奇观，离东方也并不太遥远。　　“我的吗呀，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裂谷，这是怎么形成的？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秘密？似乎以前没人提起过，毕竟蛮荒大陆太荒芜了，没人对这里有兴趣。”　　乔银驾驭着蓝陀金棍，一个穿梭降落到了大裂谷边上，似乎很想进去探索一番。　　不过他这次出行，有重要任务在身，还带着衙门里的诸多随行人员，并不适合冒险。只能等办完了差事，再过来好好察探了。　　蛮荒大陆有这样的大裂谷，当真是一个新奇的发现。　　于是乔银在这里又休整了一夜，次日天明再次启程，只用了一个时辰就穿梭到了蛮荒大陆西岸。　　这里的荒漠已经有零星的绿洲，还有居民，正是第一次绕过蛮荒大陆途经的一段路程；继续向西，下午乔银再次抵达了泼斯半岛。　　一天后，经过了阿格拉半岛。　　又是一天后，终于重新来到了香料群岛的范围。　　“老温，老潘，何成！准备把牙舰放出来，装好桅杆，我们马上就到纳兰遮岛了！”　　“是！”　　直到这天晚上，乔银趁着夜色在海上放出铁甲牙舰，伪装成远洋抵达西方的样子。毕竟在新大陆发生过误会，他要尽量避免发生外交上的冲突。　　西方人为了争夺阿格拉巴，狗脑子都要打出来了。乔银虽然神通大进，也不想碰这个火药桶。 第三百八十章 让人珍惜 清明时节，西历已是四月。　　在信风的吹送下，牙舰行驶同样不慢，只一天就行出八百里的路程，终于到达繁华的纳兰遮岛。　　在海关办理了正式的入境手续，乔银在不起眼的地方将随行人员分批送了出来，让大家透透气。虽然出行只有五天，但他也会充分照护大家的状态。　　安顿好大家后，乔银也打听到安东尼奥正好在纳兰遮拍卖场。于是他让何成带上挑选出来的七八名随从，一同去拜会安东尼奥。　　“哇，股票涨得好厉害！”　　来到拍卖场一楼大厅，乔银头一件事就是在证券交易所观看股票指数。　　证券交易所永远是人头攒动，拥挤不堪。人对财富的渴望是最热心的，而黑板上用红色粉笔画出的曲线，更是对这种热心最好的回报。　　两年过去，乔银的股票又疯涨了一倍，拍卖场大股东的地位十拿九稳。　　他如今在海外的资产远比国内要多。如果有人参上一本，那还真解释不清楚。　　而拍卖场这两年生意火暴，自然是发的战争财。阿格拉巴连黄金圣铠都能流落出来，拍卖会上的各种功法宝具自然层出不穷，想不发财都难。　　就在乔银盘算着自己的财产时，侍应也很快带来了安东尼奥。　　“乔大使，欢迎您再次光临纳兰遮！”　　两年不见，安东尼奥看起来更气派了，显露出一种政商大家的风度。和他在一起的，还有拍卖场的经理卡西欧士，以及莎娜小姐。　　“您好安东尼奥先生，卡西欧士先生！莎娜小姐，您越来越美丽了！”　　乔银的眼角划过莎娜小姐的大长腿，非常适宜地向他们表达了致意。他对东瀛人会用东瀛的方式恭维，对西方人也会用西方的礼节吹捧，这是作为外交官最基本的素质。　　“谢谢您，乔小姐！您也越来越漂亮了！”莎娜自然非常受用，同时也夸赞了一下乔银。　　安东尼奥便邀请道：“乔大使的贵宾室，我们可是一直保留着！您旅途劳顿，我们可要好好招待一下，您身边的人都可以住进旅店。”　　“哈哈，现在天色还早。”　　乔银笑了笑，之后介绍了一下身边的何成他们，“安东尼奥先生，不知这里说话是否方便？这一次我可是真正带来了纳兰遮岛需要的人。”　　说着，他微微让开了一点。　　何成拄着拐杖向前走了一步，向安东尼奥不卑不亢的伸出了手：“您好，阁下！”　　安东尼奥看着这位蹶了一条腿的官员，微微怔了一下，随后看向了乔银，猛然间明白了什么！　　他上前一步，握住了何成的手：“欢迎您，尊敬的先生！您能来纳兰遮真是太好了！”　　卡西欧士和莎娜也明白了过来，同样流露出惊喜的神色。卡西欧士说道：“大使阁下，请到后面的种植园，我们在那里详谈！”　　“好。”　　乔银点点头，带着何成他们随同安东尼奥等人一同走出了拍卖场大厅。　　纳兰遮岛不算很大，但也相当于一座州府了。走出座落于正中心的拍卖场后，向西又行出十多里，这才到达了当地的种植园。　　这里是尼多兰置办产业的基地，向来不对外开放。乔银前两次来访都没到过此处。　　不过今天，安东尼奥终于请他来到了种植园中：“大使请看，这里就是我们的种植园。”　　乔银放眼看时，见这片种植园不大，整座围墙圈起来的用地也没超过一垧，大概和他的小千世界差不多。园中摆放着大小不一的桶，盆，种植着大小不一的植物。　　“这里的土，大多是从外面带来的。”　　安东尼奥用脚踩了踩地面，“过去多年，想真正改造的土壤却并没有成功。遵使这次既然带来了诸位绅士们，想必是能够帮我们完成这个心愿吧？”　　纳兰遮有巨量的财富，但唯独缺少土地。这也是一直困扰他们的问题。　　“当然，我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来的。”　　乔银微笑着说道，“不过我还带来了其他绅士，都是对西方产业，科技，文化有极大热情的人！我希望能与尼多兰达成合作，学习到先进的知识。”　　“只要能帮我们炼化出真正的土壤，这些都能交流。”安东尼奥作出承诺，随后望向了何成。　　卡西欧士和莎娜也望着这些人，眼神中满是期待。　　乔银便向何成道：“老何，你和大家祭炼一下土壤，看安东尼奥先生是否满意？”　　“是！”　　何成也没迟疑，很快带着七名修士一同铺好蒲团，在地上盘膝坐下。　　安东尼奥不禁问 了一声：“大使，需要我们回避吗？”　　乔银笑道：“我们是合作伙伴，很多事情知道更好。毕竟炼化土壤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他们必然要长时期留在这里，不如互相知根知底更好。”　　安东尼奥他们听了，都有些激动。退开一些距离，好奇的观看何成他们如何炼化土壤。　　只见这些人的手上都戴着一枚蓝中透金的戒指，他们将“魔力”融合在戒指之上，就能凝聚出一股更强大的魔力。　　然后他们用“魔力”控制着一枚枚闪烁着火光的宝石，很快将地面的砂石抽离起来，最后在火光中融合成了一只只火鸟，就好像传说中的“不死鸟”。　　随着砂石开始不断炼化，安东尼奥的口鼻之中似乎闻到了一股硫磺的味道。　　“火山灰？”　　莎娜小姐不禁说了一句。　　“莎娜小姐果然敏锐，用道术炼化的砂石，的确是火山灰。”乔银也没隐瞒。　　哗！……哗！……哗！……　　说着，何成他们终于完成了一轮炼化，一只只火鸟消散后，融合的砂石纷纷散落下来，落在了他们前面的大木桶中，各自装满了大半桶。　　而何成一个人则是炼化出了整整两桶。　　“安东尼奥先生，请看？”　　然后，乔银带着安东尼奥他们走近，上前从一只桶中抓起一把还带着滚热的泥土，放在了安东尼奥的手上；卡西欧士和莎娜也各自捧起一把，仔细观看。　　毫无意外的，他们都显露出无比的欣喜，兴奋，就像乔银当初看到这些土壤一样！　　“真的……真的是火山灰，是沃壤啊！了不起，东方的炼金术士，真的能把砂石炼化成土？”　　安东尼奥捧着手上的泥土，激动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何成，还有他们佩戴的戒指，宝石，一时脑海中思绪不断。　　卡西欧士和莎娜也感觉不可思议，同样怀疑他们手上的宝具才是能炼化土壤的关键。　　不过乔银结交的，自然都是正派人。他们对这门“魔法”的好奇，不过是出于修士本能的求知欲，并非有什么企图。乔银自然不会见怪。　　“大使阁下，他们真的能将任何砂土都炼化成土壤吗？哪怕是从海底挖出来的砂石也一样？”　　安东尼奥将手中的土壤重新散进桶中，无比的珍视。　　乔银点头道：“理论上如此，当然我也不能把话说得太绝对！这是我们东方人的习惯。”　　“那就是说可以了？”　　安东尼奥他们互相望了一眼，兴奋的神色一直没有褪去，“大使阁下，不知我们的合作可否进行？请诸位绅士留在这里，是我们现在最大的诉求！”　　“哈哈，只要贵国有这个意愿，我们的合作随时都可以进行！”乔银高兴的握住了他的手。　　这次的洽谈如此顺利，当然也在情理之中。　　尼多兰为了香料贸易经营了数十年，直到遇上大肃帮他们走完这最后一步，当然愿意合作了。　　而且乔银对这次合作，也做下了精心安排。　　毕竟学习产业至少要好几年，他不可能让祁小怜三下五除二就将纳兰遮岛全部炼化出土壤，因此特地带了洋务衙门中会炼化土壤的道术学员过来办差。　　这些人除了何成外，其他人都还不是鬼仙。他们能办事，给尼多兰足够的惊喜，又不会过于夸张，起码把这座岛完全炼化至少要很多年以后。　　太容易得到的，往往不会让人珍惜。　　只有双方的供需刚好达到平衡，才能让交流产业的人在新洛特丹安心学习，同时作为合作交换的何成他们也在纳兰遮发挥作用，这样才是最合适的。　　“大使阁下，我实在太高兴了。”安东尼奥紧紧的握着乔银的手，好半天都舍不得松开。　　“您和诸位绅士们远洋而来，十分辛苦，就请先在贵宾室住下，让我好好招待大家！等您到了新洛特丹，签订完合作条约，真正开始交流产业后，再请诸位绅士帮忙炼金，我保证让他们都能有最满意的工作待遇！”　　“如此，多谢安东尼奥先生！”　　乔银也热情的与他一再握手。何成他们可不是来当苦力的，而是相当于国王身边的炼金术士，因此真正开始工作必然是条约签订之后的事了。　　终于达成了合作意向，众人便出了种植园，一路朝拍卖场而回。　　回到贵宾室，安东尼奥摆下了晚宴，热情招待乔银和东方来的诸位使臣。随着合作越来越深入，大家的关系自然也越发亲密，真正到了一个蜜月期。　　“乔大使，再告诉您一个好消息！”　　席间， 安东尼奥热情的请乔银品尝从尼多兰带来的香槟酒，“您的财产不光有股票大涨，还有您留下的诸多宝具，都拍卖出了不错的价格！”　　“哦，那真是多谢卡西欧士先生了！”　　听说又赚到了钱，乔银自然是喜气洋洋，“不瞒诸位，我这次来又带了一点宝物，到时候还得麻烦拍卖场帮我再赚上一笔了？”　　卡西欧士也端起酒杯，自信地说道：“包在我身上！”　　“哈哈，请……啊，切丝！……” 第三百八十一章 战争红利 来到纳兰遮岛后，乔银带大家先好好休息了两天。　　随行的二百多人虽然不少，但安置也都能到位。乔银在纳兰遮有的是钱，足够让所有人都过得舒舒服服。　　但凡跟着乔银混的，就没吃过亏。　　“一共五枚元婴丹，还有十枚月读之羽，最低的成交价都在五十万以上！我们也是按照尊使的委托，每隔几期才拿出来一件来拍卖，既确保了价格，同时也以阿格拉巴的战事作为掩护，没有暴露宝物的来历。”　　又是一天午后，贵宾室中。　　乔银和卡西欧士对着帐单，简直心花怒放：“好好好，实在太感谢阁下了！我们要在西方学习产业，肯定需要不少资金，这回就有足够的钱拿来投资了。”　　“尊使把拍卖场的钱拿来投资实业，的确是不错的选择。”　　安东尼奥对此也非常赞同，“如今车迟国的人已经全部从西伐利亚地区迁走，而游太人也在大规模涌入，阿格拉巴的战事也开始走向疲态。如果不出意料，教会应该会以游太人为契机敦促停战，战事一停，必然会影响拍卖品的来源，所以现在从拍卖会撤股是最明智的。”　　“我倒是没考虑得这么周详，本意的确只是交流产业。”　　乔银笑了笑。　　卡西欧士则是说道：“真有你的安东尼奥，居然挖走了我的一个大股东？”　　安东尼奥摊了摊手：“大使阁下从踏入尼多兰银行开始，我就是她的经理人！为她打理财产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乔银也说道：“卡西欧士先生不用介意，拍卖场的股份我暂时不会撤，毕竟我对这里有很深的感情！就算要过一段时间的淡季，咱们一起守着就是了。”　　卡西欧士听了，脸色顿时阴转晴：“我就知道，大使阁下是最重情义的了！”　　乔银又对安东尼奥说道：“我的意思是，保留我在拍卖场原有的股东，把这两年赚的钱先投资到银行！毕竟我现在对开银行也有一点经验了。”　　尼多兰有货币管制，这里的真金白银不可能带走，不然会引发财政崩溃。乔银有几千万金盾的资产，银行却未必有几千万盾的黄金贮备。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转移投资。　　“哦，投资银行？”　　安东尼奥眼睛亮了一下。乔银这次并不是存钱了，而是投资，成为银行的股东。　　不过他很快说道：“这恐怕不好操作，要知道尼多兰的银行暂时是不能让外国人持股的。”　　“那以你的名义投资不就好了？”乔银说道。　　“以……我的名义？”　　安东尼奥一愣，随后说道：“尊使，这种事您可要考虑清楚！我说过，尼多兰银行是不允许外国人持股的，如果要符合法律流程，我和您之间不可能签订任何书面协议，您将把几千万的资产交付于我的名下，而且唯一的保障只有我们之间的信誉。”　　“所以我留了一半资产在拍卖场啊？”　　乔银非常坦然地说道，“况且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安东尼奥先生的信誉，大家都是公认的。”　　安东尼奥看着乔银，非常感动的点了下头：“多谢尊使信任，不知您投资银行想办理什么业务？”　　“发行纸币。”　　乔银说道，“我们东方已经发行了好几年的纸币，通行良好，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通货紧缩！我希望把西方的经济也带动起来。”　　“纸币！”　　安东尼奥他们都是一惊，“这，风险太大了吧？”　　乔银笑道：“放心，我自然带了专门的银行经理和业务员，以及证券交易所的职员，他们来西方交流学习，也能管理纸币的发行与流通。毕竟分行的储备金是我的，就算亏损也是我的钱，你们放心做就是。”　　“您为什么要这样做？”　　安东尼奥自然想不明白，“您辛苦航海这么多年，赚点钱也并不容易。” p>　　“就是因为赚钱不容易，我才要把经济搞活。”乔银实话实说，“钱的本质只是商品交换的媒介而已，只有经济更具活力，大家赚到的财富越多，我的钱才能更安稳。安东尼奥先生的本职就是金融，相信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吧？”　　“我当然明白。”　　安东尼奥微微点了下头，“所谓人人为我，我为人人，但真正能这样做的人几乎没有。”　　“放心。我这样做了，以后就会有更多的人做。”　　乔银知道西方社会有很大的缺陷，但并不表示会放弃他们。毕竟大家都生活在同一个世界，看见邻居家失火却置之不理，火迟早会烧到自己家里。　　于公于私，他都会想办法缓和这个世界的矛盾。　　最后，卡西欧士说道：“既然尊使始终是拍卖场的股东，那这次拍卖会您还会参加了？”　　“当然！”　　乔银对此自然早有准备，“我说过，我这次又带了不少好东西！趁着阿格拉巴还在打仗，它们就是圣域流失出来的，要不然可就没机会了。”　　“好！”　　……　　又是两天后，拍卖场再次迎来了周末的狂欢。　　随着阿格拉巴的战事有了变化，拍卖场未来的发展必然会进入一个平缓期。只是大多数人看不到这个变化，依然享受着股市虚高带来的繁荣。　　“各位绅士们，欢迎大家再次光临纳兰遮！……”　　夜晚，喧哗的拍卖场展台之上，卡西欧士依然是那样充满着活力，热情，煽动的主持节目。哪怕看过他许多次的人，依然能被他带动起情绪。　　唰！　　随着卡西欧士拉开展桌上的绸缎，今天的开门红拍卖品也闪亮登场。精致的高脚杯中，盛放着一枚粉红色的丹药，让很多修士瞬间提起了精神。　　因为这是两年前曾经从圣域流落出来，只有大国皇室才配享用的“圣婴丹”！　　“各位绅士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今天的拍卖场又有许多宝物在此展拍，想必有人已经认出来了吧，这件开门红的宝物，正是血统高贵的诸位需要的‘圣婴丹’！……”　　卡西欧士充满着煽动性的语调，配合着这枚极品丹药的亮相，瞬间就将拍卖场的氛围引爆！　　哗！……　　整个会场，顿时炸成了一片。　　“圣婴丹，居然又是一枚圣婴丹！”　　“这只是开门红啊，看来这次从圣域流落出来的宝物，肯定还有更多！”　　“可恶，这东西我大概买不起啊？真想直接抢过来啊……”　　看着会场如此热烈的反应，坐在贵宾室中的乔银自然非常满意。　　和他坐在一起的安东尼奥，忍不住苦笑道：“尊使每次驾临，都会给我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乔银笑道：“趁着圣战还没结束，把能出手的东西赶紧出手，这自然是上策！等过了这个风口，咱们就细水长流，努力等待下一个风口。”　　乔银相信，很多身怀重宝的修士都是这个打算，努力吃下战争的最后一口红利。　　所以这次拍卖会，肯定会有别人带来的惊喜。乔银也要把握机会，拍下几个有用的宝物。　　“圣婴丹，起拍价五十万金盾！单次加价五万，欢迎诸位绅士捧场！……”　　很快，卡西欧士的报价开启了今天第一轮的拍卖。场边和贵宾室的人也竞相开始了角逐。　　“五十五万！”　　“六十万！”　　“七十万！……”　　经过几次加价，这枚圣婴丹的价格很快就超过了一百万。但想得到它的人依然没有放弃。　　这就是圣婴丹的价值，承载着贵族交替的兴衰。由此可见侯皓然是何等的暴殄天物。　　最后，这枚圣婴丹以二百九十万的价格成交。虽然比上次乔银买下时略少了一点，不过作为开门红也绝对是天价了，拍卖场的气 氛提前到达高潮。安东尼奥喘了口气，对乔银说道：“恭喜尊使又取得了一次开门红，不知道上次那件礼物，您准备……”　　“哦，他们也来了吗？”　　乔银当然明白他在说什么。　　见安东尼奥点头默认，乔银也没有再多问。手掌一翻，一口古朴的阿拉油灯出现便显现出来。　　安东尼奥接过油灯，知道里面存放着黄金圣铠的右臂！上次拍卖会，签订西伐利亚条约的同盟国将它作为礼物拉拢乔银，也给乔银带来了巨大收益。　　不过这终究是圣域的物品，无论是乔银，还是其他同盟国，都将在即将举办的多国峰会上将之归还。为了政治需要，该舍弃的时候必然要舍弃。　　第一场拍卖会结束后，很快到了中场休息。随着贵宾室的门被敲响，安东尼奥上前打开门，果然就看见侍应生端着一盏精致的盘子走了进来。　　盘中，自然是放着这次拍卖转帐的支票。　　“辛苦你了，下面请将这件礼物送到九区四楼第一号贵宾室；这是你的小费！”　　安东尼奥收了支票，随后将一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放进了盘子，同时搁上了一枚闪亮的金币。　　“我一定照办！谢谢您，尊敬的女士，先生！”　　侍应生瞥见金币，眼睛顿时亮了许多！不过他的表情和肢体动作依然毕恭毕敬，礼貌的鞠了一个礼，之后退出了贵宾室，轻轻带上了门。　　“呼！……还真是有些舍不得啊！”　　乔银也喘了口气。这件黄金臂铠跟了他两年，陡然送回去，心里多少有些空落落的。　　安东尼奥则是说道：“尊使不必挂念，说不定这次拍卖会能再买到一件不错的圣铠呢？要知道仿制的暗黑圣铠中，也有品质极高的存在。”　　“嗯，你说得对！”　　乔银自然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很快就恢复了心情，重新望向了拍卖场。　　中场节目，依然是由莎娜小姐在垫场，让人百看不厌。　　这让他很快就把黄金圣铠忘得一干二净：“真是好腿啊……” 第三百八十二章 幻胧魔皇 随着圣婴丹再次在拍卖会上引发轰动，纳兰遮拍卖场也开始展示了一件又一件珍品宝物。层出不穷的功法，丹药，储物宝具，让竞拍的热情一直没有消退。　　这些宝物很多是从圣域流失出来的，有的据说是从圣域流失出来的。遗憾的是，黄金圣铠没能再出现一套，这或许证明圣战中并没有黄金圣战士再牺牲。　　因此最引人注目的，依然是暗黑圣铠了，其中有几套更是品质极佳。乔银自然不会吝惜，在一轮轮的竞价中又拍下了两套，珍藏在了小千世界之中。　　暗黑圣铠如果能沐浴圣地的光辉，单论力量是可以成长到真正的黄金圣铠级别的。乔银现在也有足够的资源完成这个蜕变。　　拍卖会结束，乔银正式以安东尼奥的名义入股了尼多兰银行，然后安排纳兰遮分行筹备纸币的发行。因此除何成等人外，还有数十名金融职员也留在了纳兰遮。　　一切就绪，乔银便随安东尼奥再次前往新洛特丹。　　……　　“遵使，是否觉得这样出行礼仪不周？”　　一张丈余见方的魔毯在海面上飞行着。安东尼奥带着乔银坐在中间，颇有些得意的问了一句。　　乔银自然不会败了他的兴：“怎么会，能直接飞到新洛特丹，那是再好不过了！”　　这种飞毯，乔银早就买过一套。不过这种宝具无法承载小千世界，所以一直没有派上用场；等现在完全将小千世界炼化，它又有些鸡肋了。　　如今正好和安东尼奥一起乘毯飞行，倒是体验了一把西方的魔法风情。　　这种飞毯一天能飞好几千里，晚上漂在海上积蓄力量，白天继续飞行。虽然比不上用小千世界穿梭虚空，不过比起单纯的行船也要快太多了。　　大海之上，碧波荡漾，暖风吹抚。坐着魔毯乘风飞舞，鸥鸟齐鸣，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只一个星期，乔银就和安东尼奥顺利抵达了死亡皇后岛，重新看到了新洛特丹。　　新洛特丹的港口比两年前更显繁华，大小海船来往不绝。远海之上更是有一队队的大舰出海，这是在往西伐利亚疏送游太国移民。　　西方的海上贸易，大半都由尼多兰掌控。　　安东尼奥告诉乔银，原车迟国的棠人遗民基本上都搬迁到了新车迟国；现在的西伐利亚已经有了上千万的新移民，绝大部分都是游太人。　　乔银对游太人的命运并不关心，不过听到“老乡”有了归宿，也为他们感到高兴。　　“咦？港口上，似乎出了什么意外？”　　就在安东尼奥驾驭着魔毯准备靠岸时，新洛特丹的港口上却隐隐闪烁出了金色的光芒！这让他立即警觉起来，让魔毯调头飞向了旁边的滩涂。　　乔银更是在瞬间就将肉身藏进了小千世界，同时融合出天道化身！因为港口边的光芒他并不陌生，那是黄金圣战士的光芒，西方的人仙高手。　　“安东尼奥先生，你自己小心！我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对于西方的政治生态，乔银对随时可能出现的争斗时刻有着心理准备。让安东尼奥停留在了滩涂边，他马上向着港口那边悄悄掠去。　　同时，乔银也睁开末法之眼望向了前面的那团金色光芒！很快就从隐约的光芒中看见一位盘膝落座，金发披肩的僧人。　　正是沙迦。　　沙迦此时也穿着黄金圣铠，闭目凝神，明显正在对抗着什么力量。　　而前方的海面上，隐约浮现着三团金色光雾！这三团光雾让沙迦的力量明显处于劣势。　　“怎么可能，三名黄金圣战士？圣域的人不都在阿格拉巴吗，看来所谓的圣战真的已经结束了，他们才能分出这么多人手来兴风作浪。”　　就在乔银震惊的时候，那三团光雾中传出轰轰的回音。　　“沙迦，教皇命令你们停止多国峰会，废止西伐利亚条约，并将那个冒充女神的女人交给圣域处置！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如果你执迷不悟，你将看到这片港口遭遇灭顶之灾！”　　哗！……　　这个声音一出，光雾的色彩变得明亮起来，同时轻风微抚的港口上开始涌起了惊涛，让那些普通民众们一片惊叫，以为发生了自然灾害。　　“怎么样，沙迦？你也不希望看到百姓血流成河吧！”　　“卑鄙，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屈服吗？”　　沙迦冷哼一声，身上的金光也同样闪烁起来，很快将风浪平息了下去；只见他双掌一合，随后抽出一串闪烁着五彩光芒的念珠，猛然将对面的三股金雾逼退！　　“荼沙尼天！”　　“好，不愧是你！”　　三股金雾一 下退到了一里多外的海面上，发出了啧啧的赞叹：“作为武道发祥之地的传承者，你竟然修炼出了拳意！黄金圣战士中，的确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黄金圣战士也是人仙，不过本身以修炼魔法为主，并没有拳意。但沙迦却是真正修炼出拳意，法武双修的人仙，实力和他们不在一个层面。　　但这个声音却并不畏惧。　　“可惜你一个人，终究不是我们三个人的对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赶快让开！我们只带走那个假女神，并不想多伤无辜。”　　“笑话！想见女神，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沙迦不为所动。　　“那我们就只好成全你了！”　　这道回音哈哈一笑，之后这三团光雾中猛然涌出三道光芒，向着沙迦就射了过去！　　“你们三个，未免太无耻了吧！”　　轰隆！　　就在这时，一口闪烁着五色光芒，一丈多长的巨剑从天而降，骤然间就将这三道金光阻拦在了港口之外！那三团金雾也被剑气震得一阵痉挛。　　“怎么可能？”　　因为这道剑气，明显也是人仙！而且是和沙迦一样，即修炼出武道拳意，又兼修法力的人仙。　　巨浪翻卷之中，沙迦的声音陡然明亮起来：“乔银大使？”　　“您好，沙迦大师！”　　乔银的天道化身落在了沙迦旁边，向着他微微行了一礼。沙迦也合掌还了一个礼，脸上呈现出如释重负的神色，似乎对这份因果早有期盼。　　少时，对面的海面上金雾消散，显化出三名身着黄金圣铠的男子；果真是三名黄金圣战士。　　中间那个身材高长，面色阴冷的男子看着乔银，有些惊疑不定地问道：“你是谁？”　　“在下东土大肃巡海使，乔银。”　　乔银拱了拱剑，面对三名人仙丝毫不显气弱。他这具天道化身已经人仙大成，更有五霞丹云剑这样的至宝，已经不会畏惧任何人仙了。　　有了乔银这样强大的援军，沙迦也一改防御的态势，从地上站了起来。同样作为法武双修的人仙，拥有黄金圣铠，他自然也不会畏惧任何人。　　“东土大肃？”　　对面的那名黄金圣战士打量了乔银一下，脸色更加阴沉起来，“既然是东方使臣，为什么要干涉圣域的事务？莫非你们都是这样做外交的吗？”　　“我们大肃和尼多兰是同盟国。”　　乔银说得有理有据，“西伐利亚条约，也是促进国家平等交流，终止战争的合法条约！我们从不干涉他国内政，我们只按规矩办事。”　　“唔！……”　　乔银话一出口，站在最右边的那名黄金圣战士突然一声冷哼，之后单腿跪在了海面上！只见他用手捧住自己的头，脸上呈现出痛苦的神色。　　“尼……多……兰？……”　　“怎么回事？”乔银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以理据争，不至于这样吧？　　“艾欧里亚，不要胡思乱想！”　　另一名长相俊美的黄金圣战士，见状不由怒喝了一声！　　“就是死亡皇后岛上的这些峰会国家，害死了你的亲哥哥，还夺走了他的黄金圣铠，令你们世代蒙羞！你一定要报这个仇！”　　“啊！”　　那名叫艾欧里亚的男子听了，整个人都狂暴起来，狠狠的望向了沙迦和乔银：“杀，杀了你们！”　　“幻胧魔皇拳！”　　沙迦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原来如此！我说艾欧里亚本身就是尼多兰人，宣誓效忠女神的战士，怎么会甘心受你们驱使？原来是用幻术控制了他！”　　“哼哼哼，那又能怎么样？”　　面色阴沉的男子冷笑几声，马上指挥另外两人扑了过来！　　“不要被这两个家伙唬到了！他们虽然有拳意，但我们人多！三打二，优势在我！”　　嗡！……　　金光闪烁间，一道道鬼火般的虚影就向沙迦卷了过去：“积尸气冥界波！”　　另一名面容俊美的男子，也向乔银一指，顿时一片玫瑰般的花海就淹没过来。　　“魔宫玫瑰！”　　唰！唰！　　但乔银和沙迦身影一闪，竟然双双消失，之后又双双出身在了数里开外！对手的进攻虽然无比凶悍，但所有的力量都扑了一个空。　　“什么？”　　这让他们多少有些措手不及。　　乔银自然是用蓝陀金棍穿梭了虚空。沙迦是怎么做到的不清楚，但作为法武双修的人仙，乔银丝毫不惊讶他有这样的本领。　　“闪电离子！”　　但二人刚刚从虚空中穿梭出来，那名叫艾欧 里亚的男子竟然身影一没，之后一道道金光照耀出来，仿佛瞬间就挥出了千万发拳一般，将乔银和沙迦一下打飞！　　砰砰砰砰砰！……　　“怎么回事？”　　这一下，当真打得乔银脑袋发懵！他断然不会想到，这名黄金圣战士的速度居然如此之快，简直就像光一样，闪烁间就让他无处遁形。　　好在有五霞丹云阵覆身，加上天道化身的强悍，乔银并没有受伤。沙迦也在海面上扑腾了几个跟头，然后稳稳的落了下来。　　不过这三名黄金圣战士也将他二人围在了中间。　　“了不起！”　　乔银感觉这三个人中，当数艾欧里亚最为厉害，“不知道他和东瀛的金色闪光相比，谁更强？” 第三百八十三章 黄泉比良坂 “大肃使臣！我们这次来新洛特丹只为带走假女神，希望你不要干涉圣域的内部事务！”　　占据了一个回合的上风，面色阴沉的男子再次发出冷笑，“还有你，沙迦！你拥护女神无非是为了保存一个佛教国家而已，只要你拥护教皇，这些事情都可以商量。”　　“我希望保留的是一个自由国家，不是圣域的附庸。”　　沙迦依然不为所动，“你们还没有看出来吗，时代已经变了。不光是车迟国，就连尼多兰都开始摆脱圣域的控制了，你说是不是，艾欧里亚？”　　说到这里，他微微问向了艾欧里亚。　　“唔！……”　　艾欧里亚被这一问，脸上再次呈现出痛苦的神色，用手狠狠捧住了自己的头！　　那个俊美男人见状，不由得喝道：“迪斯马斯克，不要再和他们废话了！规则是由强者制定的，让他们知道圣域的强大，他们就不会反抗了！”　　说着，又是一片似真似幻的花海袭卷而出，向沙迦和乔银猛然笼罩下来。　　唰！唰！　　二人刚要穿进虚空，这片花海却排列成一座巨大的拱顶，隐约显露成一片虚幻的法阵；大海上顿时花香四溢，芬香醉人。　　乔银只感觉蓝陀金棍好像困乏了一样，小千世界居然催化不动。　　“哼，我阿布罗狄也拥有控制时空间的力量，你们休想从我手上再逃走一次！”　　“当心，这魔宫玫瑰的花香中有毒！”　　沙迦大喝一声，双手一合，周身金光大放，将自己和乔银包裹在了其中！之后他双手张开，金光骤然扩散，将那一圈圈花海冲得漫天飞舞。　　“荼沙尼天！”　　哗！　　巨大的花海顿时被吹得摇摇欲坠，浓郁的香气变得淡薄起来，乔银的脑子也随之一醒。　　“好机会！”　　乔银看得真切，展剑成圆，向着圈外一剑劈出；同时吐气开声，喝出了一声巨吼。　　“金轮印！”　　轰隆！　　漫天的花海顿时被气流生生切开一个空洞！　　空洞之外的海面上更是被带起一股巨浪，直冲得那俊美男子向后划出了数十丈远。　　唰！唰！　　但他在退后的时候，手上猛然一闪，两朵白色的玫瑰如鬼魅一般，穿梭虚空直指乔银和沙迦的心脏！　　“虚空一指！”　　乔银的眉心也睁开末法之眼，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一只五色大手在他身后浮现而出，瞬间结出大圆满印，融合成一只巨指同样穿梭进了虚空。　　轰！　　一朵白色玫瑰被这一指戳了个粉碎！虚空之力在海上炸开一圈数丈大小的黑洞，引起周边的海水云涛浪卷，好像发生了海难。　　“天魔降伏！”　　沙迦同样双手一合，一道金光穿进虚空，将另一朵白色玫瑰冲成了碎片！随后这道金光从虚空中骤然显现，将俊美男子狠狠的撞向了天空。　　“死！”　　就在俊美男子被击退之际，那个阴冷男子也一下抓住战机！一朵朵白色雾气从海底飘荡而起，刹那间就将乔银和沙迦盘旋在了其中。　　这些白色雾气和鬼仙念头极为相似，不过却显化出一张张骷髅般的人脸，阴寒刺骨，比没渡过雷劫的鬼仙还要阴冷十倍！　　这让乔银的念头都有些运转不灵。　　而且这刺骨的白雾中，却蕴含着极为恐怖的灼烧之力！它们浮现之时，海中的水被蒸发出一道道空沟，简直比真火炎龙还要恐怖百倍。　　嗤！嗤！嗤！……　　因此鬼脸掠过时，乔银就感觉被寒意灼伤，自己的神魂仿佛被鬼脸“吃”掉了不少力量。　　“这是什么？”　　“小心，这是积尸气！”　　沙迦刚刚合掌准备应对，不想又是一道金色的身影闪现在了他们的身侧，正是那个艾欧里亚。　　“闪电离子！”　　千万发光束拳劈头盖脸的穿梭而来，沙迦的动作顿时被打断！乔银更是接连出手两次，应对不及，只得缩身全力接下了千万发光束拳。　　砰砰砰砰砰！……　　他的天道化身大成，更有五霞丹云阵护体，雨点一般的拳也没有对他造成真正的伤害。不过对手毕竟是一名人仙，拳劲打在身上，依然是穿骨般的疼痛。　　“可恶！”　　乔银虽然有和“金色闪光”对战的经验，但现在对方毕竟多一个人，应付起来的确有些手忙脚乱。他正要反击，却又感觉眼前一花。　　再看之时，自己竟然离开了大海，正身处一片荒凉的滩涂之上。　　“嗷！……” 乔银的身边，也再次显现出那一朵朵白雾！　　白雾中露出的一张张狰狞鬼脸，发出凄厉的哭嚎，仿佛千万只饿鬼在呐喊。　　更令人恐怖的是，乔银正要行动，却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失去了重量；他失去了人的样貌，成为了这一朵朵白雾中的一员！　　“这是什么，幻术？”　　“哈哈哈哈！我早就说过，优势在我！”　　正在乔银感到诧异之时，那个阴沉男子的笑声也从阴暗之中传了出来，随后显现出他的样貌：他竟然还是完整的人形，和其他的鬼雾完全不一样。　　这个人，正是刚才施展积尸气的黄金圣战士，迪斯马斯克。　　“大肃使臣，我原本并不想对你怎么样，毕竟外交有外交的礼仪！只是你偏要插手圣域的内政，我作为黄金圣战士，也只好除掉你了。”　　说着，他猛然一抬手，周边那一朵朵的鬼雾立时狰狞起来，开始围咬乔银所化的这一朵雾气！　　“死吧，让你知道积尸气的厉害！”　　“好厉害的招式，这似乎并不是普通幻术？”　　感觉那些鬼魂一样的白雾开始分噬自己，乔银似乎真的有一种被它们吃掉记忆的感觉！如果在这里被它们吞没，自身的肉身，神魂，都将只剩下空壳。　　而且在这片荒滩之上，乔银只有意识存在，肉身和神魂都不在此处；对方却能将完整的肉身，甚至黄金圣铠都穿梭进来，拥有着绝对优势。　　“了不起！我自以为法武双修，神通大成，不想世上还有高手，能够利用的法则也如此高绝？若是换了别人，获取真会栽在他的手上！”　　感受到了对方招式的恐怖，乔银心中也着实感到佩服。人仙之间的较量，有时候已经超出力量层面，东瀛的伊太刀如此，这个圣域的迪斯马斯克亦是如此。　　“造化之舟，渡向彼岸！”　　嗡……　　就在那些鬼魂争相吞噬乔银之时，他所化的这朵白雾突然发出了剧烈的金光！顿时，一艘虚幻的楼船显现而出，将周围的鬼影全部震退。　　“什么？”　　这让一脸阴笑的迪斯马斯克，微变了一下脸色。　　“这是……拳意？好，果然是东土来的人仙，竟然修炼出了拳意？只可惜，我用积尸气把你带来了黄泉比良坂，你在这里没有肉身也没有灵魂，只是没有任何力量的灵识而已！哪怕你拥有拳意，没有力量作为根基，我也能轻易将你撕成碎片！”　　待弄清楚发生了什么，迪斯马斯克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今天运气不错！吞噬一个拥有人仙拳意的灵识，这将是多么巨大的收获？”　　再高的意境，也需要力量作为根本。没有力量，任何的意境都只是虚妄。　　“哈哈哈哈，吞噬我？你做得到吗？”　　就在他这样认为之时，乔银也发出一声长笑！随后这座金色楼船剧烈波动起来，竟然浮现出了五尊魔神；随着光芒一聚，这五尊魔神骤然合一。　　轰隆！　　金光中，走出一个头戴金冠，身着蟒袍的人影，正是乔银！乔银身上气血滚滚，赫然是人仙之尊，和在外界显化出的自己一模一样。　　天道化身，竟然重现！　　“怎么可能？”　　这让迪斯马斯克不能相信。　　“怎么，你觉得不可思议？”　　乔银活动了一下手腕：“我乔某人不入六道，不堕轮回，区区黄泉比良坂也想困得住我？这尊天道化身，既非武功也非道术，是和我本身意识共存的！”　　说话之间，他一个闪身欺近，抡臂成圆，一记重拳就挥在了迪斯马斯克的脸上！　　“金轮印！”　　轰！　　这一拳，当真打得对手措手不及！迪斯马斯克的整张脸被一下打歪，连带着整个人都被带飞了半里多远，将周围飘浮的鬼雾冲得七零八散。　　砰……砰……嚓！……　　在地上猛弹起了几下，迪斯马斯克终于一个翻落，站在了地上。但他抬起头时，却并没有看见乔银的身影，只有一只手扶在了他的后脖梗上。　　砰！　　刚刚回头，乔银又是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　　“须轮印！”　　“啊……可恶！”　　迪斯马斯克在空中翻翻滚滚，猛然炸开一圈金光将自己稳住；而乔银的人却再次闪现在了他的身后，这让迪斯马斯克终于怒吼起来！　　“啊！”　　唰唰唰唰唰！……　　一时间，他抡起拳脚，向着乔银连接进攻！　　但乔银则是从容不迫，左避右闪，或躲或挡，让他的千万发拳都没有用武之地。< /p>　　因为乔银不光是拥有武道拳意的人仙，更具有无法无念的境界！就连金色闪光与他对拼武技都逊之一筹，而迪斯马斯克的武技明显稍逊于水门这样的人物。　　砰！　　又是狠狠一记踢脚，乔银将迪斯马斯克打了一里开外的悬崖边上！迪斯马斯克的身体轰然一下，将崖壁砸出一个巨大的坑，猛烈的咳嗽了几下。　　哪怕有黄金圣铠的保护，但拳脚打在身上依然是透骨般的疼。现在轮到乔银打别人了。　　“嗯？”　　乔银正待追击，却发现迪斯马斯克的身体竟然渐渐变淡，随后消失在了崖壁中。　　同时，他的声音也在周围回荡起来。　　“了不起，没想到东土修士竟然有这样的力量！不过你终究是敌不过我的，这里毕竟是我的地盘！既然正面无法打败你，我大可以将你生生困死！” 第三百八十四章 圣域的叛逆者 “了不起，这个家伙当真不是有勇无谋。”　　乔银见迪斯马斯克消失了踪迹，也停住了自己的行动。毕竟像对方说的，他在暗已在明，与其浪费精神，不如寻找对方招式的破绽。　　乔银放眼望向四周，见这片“黄泉比良坂”是一片巨大的荒滩，天空没有日月星尘，只是一片灰蒙蒙的云。荒滩上也只有一座座光秃秃的石崖。　　除了那一团团游离不定的鬼火，这个世界当真什么都没有，更不知道出口在何方。　　迪斯马斯克可以自由出入这片“黄泉比良坂”，却能将自己的对手困在其中。　　“这可能吗？”　　乔银对此表示怀疑。　　生生创造一个小千世界，将人困死在里面，乔银自问还远远做不到。　　但是他见过。　　五指山就是这样的大神通，那是造物主级别的强者才能创造的。如果对方真是造物主，那也不用这么麻烦，一巴掌把乔银拍死就行了。　　而黄泉比良坂，只是将人的主意识诱骗进来，因为没有力量只能束手待毙。如果一定要进行对比，这里倒是和伊太刀创造的月读世界有相似之处。　　“不错，迪斯马斯克并没有真的离开，他只是在和我打心理战！如果他真的收了神通，这个术早就消失了，他要维持这个世界必定也不容易。”　　想到这里，乔银微微一笑。　　眉心闪烁之间，一道金芒闪烁的竖眼骤然睁开，向着周围方圆三千里的范围就扫射了出去！金光照耀之下，整个世界的边缘都冒起了一股股的黑烟。　　“可恶，她竟能……”　　黑暗之中，迪斯马斯克果然没有离开！　　乔银施展出来的力量，还有强大的心态，更是让他感到心惊胆战。　　唰！　　就在乔银的视线扫过这处崖壁之时，迪斯马斯克再也隐藏不住，一下遁在了空中。　　“哼，找到你了！”　　乔银也抬头望向了他，“怎么样迪斯马斯克，你是继续支撑这个黄泉比良坂，还是出去再打？”　　“你赢不了！”　　迪斯马斯克猛然一挥手，乔银所在的地面骤然震动，之后一只只鬼爪般的胳膊破土而出！“我原本只想耍弄耍弄你，你既然执意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嗷！嗷！嗷！……　　只见无数的冤魂饿鬼就这样从地底爬了出来，狠狠的抱住了乔银，让人肝胆欲裂！　　“哈哈哈哈！你虽然能在这里凝聚出肉体，但却没有任何宝具和魔法！我能施展全部招数，生生将你玩弄至死，这可是你自找的！”　　“是吗？”　　乔银面对海潮般的厉鬼，却是丝毫不惧。只见他抬起双手，姆指中渗出鲜血，划在了自己眼角两侧；之后双手结出几道手印，猛一合掌。　　“仟数傎手，仙人模式！开！”　　轰隆！　　一瞬之间，乔银的力量竟然倍增，剧烈翻滚的气浪将周围的魑魅魍魉吹得七零八落！同时他身体一纵，就这样升腾了起来，飞翔在了迪斯马斯克对面。　　天道化身，本身就是拥有飞行能力的，并不需要借助任何法宝。　　“你？……”　　迪斯马斯克被他吓了一跳，之后骤然惊醒，双手又是一挥！只见一团团白雾再次被他召集起来，凝聚成闪亮的一团，向着乔银就喷射而来。　　“死吧，积尸气冥界波！”　　唰唰唰！　　而乔银也再次结出几个手印，同时眉心的竖眼中也飞出一大片虚幻的羽毛！这些羽毛猛然融合成一座金蟾，口中喷出一道五色闪电。　　“雷遁，伪暗之术！”　　噼哩啪啦！　　一击，就将这团积尸气轰得灰飞烟灭！　　而且这道巨大的雷光不光击碎了迪斯马斯克的积尸气，更是将天空都划出一个缺口，露出了外界的蓝天和大海！就像在大千世界中打出的裂痕一般。　　“哇……！……”　　迪斯马斯克更是闪避不及，被雷光的余波震飞出数里开外！他断然不能相信，乔银连灵魂都不在这个世界，却依然能将身体的力量转化为法力。　　因为乔银施展的是忍术。　　拥有无法无念境界的他，可以施展任何神通！月读之羽更是不受世界法则约束，因主意识而存在的精神力量，可以随时召唤出来。　　轰隆！　　迪斯马斯克这一下被轰得不轻，哪怕有黄金圣铠护体，也半天没能爬起来。　　而他摔倒的地方，已经到了这个世界的边缘。　　这片黄泉比良坂的尽头，原来是一座巨大的悬崖。　　乔银飞到悬崖上方，见这里是如蛮荒大裂谷一样的巨大裂缝！裂缝中发出一道道无形的吸力，将那些鬼 魂般的白雾朝其中吸收着，看起来无比的惊悚。“这里，就是黄泉比良坂了吧？”　　乔银又望向了刚刚从悬崖边爬起来的迪斯马斯克，冷冷的笑了一下。　　“嗯，她要干什么？”　　迪斯马斯克还没站稳，就见乔银朝他冲了过来：“难道……不好！”　　嗡……　　一片虚幻的光芒闪烁，黄泉比良坂骤然消失。　　砰！　　大海之上，乔银一记“巨轮印”，将迪斯马斯克狠狠的打进了几十丈深的海底！　　而另一边，沙迦也是一掌，将那个阿布罗狄打飞到了空中！他俊美的脸蛋上已经被打出了许多伤痕，看起来无比狼狈。　　……　　“可惜！”　　乔银这一拳，原本是要将这个迪斯马斯克打进黄泉比良坂的深渊的。不过黄泉比良板是由对方自己控制，关键时刻解除了积尸气的结界。　　从被吸入积尸气到回到现实世界，似乎就是一瞬间的事。　　因此乔银和沙迦刚刚击退对手，那名叫艾欧里亚的男子也再次像金光一样闪现在了他们的死角，一拳挥出！顿时一道道拳影再次照射向了他们。　　“闪电离子！”　　“可恶，人多果然有优势！”　　乔银和沙迦的上风，再次被打断。　　哗啦！　　就在二人搁挡之时，海面上突然又窜出一道身影！这道身影无比诡异，整个人的脖子竟然伸出十丈多远，将脑袋像风筝一样甩到了艾欧里亚的身上。　　“嗯？”　　就连沙迦都被这诡异的一幕唬得一怔。　　“怎么回事？”　　迪斯马斯克刚从海面上穿出，准备和阿布罗狄配合反击，就看见艾欧里亚被这突然出现的怪物一下偷袭！只见怪物的脖子将他的身体狠狠缠住，一时间竟无法挣脱。　　这证明，这个怪物也有堪比人仙的力量！　　喀嚓！　　就在这一瞬之间，怪物竟然张开嘴狠狠的咬在了艾欧里亚的脖子上！艾欧里亚顿时惨叫一声，一道道诡异的黑色符文开始涌到了他的全身上下。　　这让艾欧里亚的身体开始僵硬起来，最后直挺挺的倒在了海面上。　　而乔银看着这些黑色符文，顿时想起了什么。　　唰……　　只见那条怪物的脖子很快缩短，带着头颅缩回到了它身影的肩上；这个人影也嘿嘿笑着站起身来，向着乔银说道：“好久不见了，乔大人？”　　“大蛇王！”　　看清对方惨白的脸，还有一身东瀛和服的装扮，乔银终于认出了来者是谁。　　“什么，这是何人？”　　眼见艾欧里亚居然被偷袭，圣域的两名黄金圣战士顿时大惊失色。　　见乔银与这个怪人似乎认识，沙迦却是没动声色。起码这个怪人暂时不会是敌人。　　迪斯马斯克望了大蛇王一眼，阴森森地问道：“阁下是谁，也是大肃使臣吗？”　　“嘿嘿嘿……并不是，在下是代表东瀛来到西方的。”　　大蛇王也望向了迪斯马斯克，笑得比他还要阴森。应该说笑得非常恶心。　　只要是正常人，第一次看见大蛇王都会感到恶心。　　特别是那个美男子阿布罗狄，他整个人都缩小了一圈，似乎生怕接触到对方一样。　　“迪斯马斯克阁下，你觉得怎么样？”　　乔银见状，也向前走了一步，挡在了大蛇王的前面，“之前是你们占据优势，但现在形势好像发生变化了！三打二，优势在我。”　　“唔……”　　两名黄金圣战士见状，果然犹豫了起来。　　乔银说得不错，他和沙迦都是人仙中的矫矫者，虽然一开始吃了点小亏，但本身的实力绝对在对方之上。哪怕是二对二，也是有压倒性的优势。　　之所以要挡在大蛇王前面，是因为乔银见过这种封印。大蛇王突然偷袭，禁锢了一名黄金圣战士，他的绝大部分力量如今都作用在封印之上了。　　这样做，就能完全营造出战场上的优势，让对方知难而退。毕竟乔银并不希望把圣域得罪得太狠。　　沙迦也说道：“迪斯马斯克，阿布罗狄！艾俄洛斯背叛圣域，甚至失落了黄金圣铠，我们一定会追查到底，给圣域一个交代！如今他的弟弟被二位缉拿到新洛特丹，我自然会将之交给女神陛下发落，二位觉得如何？”　　“原来这艾欧里亚，是那位牺牲了的黄金圣战士的弟弟？”乔银心中一动。　　“好吧。”　　迪斯马斯克望了沙迦一眼，似乎不得不妥协，“黄金圣铠乃是圣域至宝，希望你能尽快追查到它的下落，归还圣域！至于艾欧里亚，他本来就是圣域的叛徒，既然失去了将功折罪 的机会，不如我们就在这里将之处决如何？”“处决？”　　乔银听了这话，忍不住回头望了艾欧里亚一眼，发现圣域的人是真的狠！一位人仙，说处决就处决，换成其他中小势力那是无论如何都不忍心的。　　“阁下冲动了。”　　沙迦则是微微一笑，“艾欧里亚只是叛徒的弟弟，本身如何尚未定论！我作为守护女神的圣战士，一定要将他交给女神审判，却是无权将他处死。”　　“怎么，你不同意？”　　迪斯马斯克微眯了一下眼睛。　　“哦！……”　　就在这时，被封印禁锢住行动的艾欧里亚突然怒吼了起来！只见他死死的瞪着眼睛，口中开始喊道：“快，杀了我！……求求你们快杀了我！……” 第三百八十五章 幻胧魔皇（下） 唰唰唰！……　　大蛇王的脸色一变，双手马上结了几个印！艾欧里亚身上的符咒也再次扩散，好像绳子一样将他捆了起来，但依然有些控制不住的架势。　　迪斯马斯克似乎也看出了端倪，忍不住又喊道：“艾欧里亚，快站起来，用战斗洗刷自己的罪孽！你哥哥是圣域的叛徒，你只有用自己的血才能挽回声誉！”　　“啊！……”　　听见这个声音，艾欧里亚整个人再次变得狂暴起来，努力想要挣脱封印！不过他的口中依然喊着：“快啊，杀了我！趁现在，杀了我！……”　　嗡嗡嗡……　　与此同时，他身上的黄金圣铠竟然开始变得虚幻，最后猛然化为了一道道光芒，融合在了左臂的手环之上！竟然自己解除了圣铠的着装。　　“快杀了我！……”　　“什么？”　　迪斯马斯克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艾欧里亚居然自己脱下了圣铠，铁了心不受控制。　　而沙迦他们也绝对不会杀死艾欧里亚。　　“好吧。”　　迪斯马斯克见状，终于说道：“既然如此，就把他的黄金圣铠交还给圣域！叛徒的弟弟始终也是叛徒，教皇会亲自下令，剥夺他黄金圣战士的资格。”　　“……”　　沙迦听罢，略微犹疑了一下，不过还是上前从艾欧里亚的手腕上取下了那枚黄金手环；轻轻一抛，就落到了远方迪斯马斯克的手上。　　乔银和大蛇王见了，脸上都流露出肉痛的表情。　　但这毕竟是人家圣域内部的事务，他们也不方便插嘴。　　“很好。”　　拿到黄金圣铠，迪斯马斯克和阿布罗狄对望了一眼，似乎还算满意。失去圣铠的圣战士，就像没了爪牙的老虎，有他没他都不重要了。　　“既然如此，今天就暂且放你们一马！这艾欧里亚既然是叛徒，我建议你们还是早日将他处决，毕竟他活着也只是一个废物罢了。”　　说着，迪斯马斯克伸手抛出一张飞毯，和阿布罗狄跳了上去，拿着黄金圣铠飘然而去。　　待他们走远，大蛇王也轻轻松了口气，不过并没有解开封印。虽然失去了黄金圣铠，但艾欧里亚毕竟是一个人仙，万一发起疯来，想再制服也是不容易的事。　　不多时，又是一张飞毯飘荡而来，毯上站着一个青年，正是安东尼奥。　　看见被符咒束缚，一脸痛苦的艾欧里亚，安东尼奥不禁脸色骤变：“艾欧里亚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他中了幻胧魔皇拳。”　　沙迦看见安东尼奥，微微叹了口气；安东尼奥大惊失色：“什么，幻胧魔皇拳……”　　沙迦伸出手指在艾欧里亚的眉心指了下去，只见金光闪烁之间，终于让他安静了几分。　　沙迦便对乔银说道：“我们赶紧把艾欧里亚带到安静的地方，看能不能解开这个禁术？”　　乔银自然不会推辞，对大蛇王点了下头：“怎么样？”　　大蛇王也一口答应：“走！”　　很快，几人乘上飞毯，向着新洛特丹城而去。　　……　　入夜，新洛特丹的一座城堡内。　　艾欧里亚躺在宽大的病床上，整个人已陷入昏迷，不过偶尔还是会挣扎两下。　　安顿好艾欧里亚，沙迦也向大蛇王合掌致谢：“多谢东瀛尊使出手相助！如果小僧没有猜错，阁下应该就是八大妖仙之一的大蛇王吧？”　　大蛇王倒是非常有礼数：“见过大师，没想到西方居然也会有人知道在下的薄名？”　　沙迦微微一笑：“天下八大妖仙，以孔雀王居首，阁下排名第二，甚至在灵猿王之上，修士中何人不知？实不相瞒，小僧与灵猿王还是同门。”　　“这么说来，我们也算早有缘分了！”大蛇王嘿嘿笑道。　　他虽然不算好人，但绝对不是蠢人，在大场合中也会表现出绅士风度。　　安东尼奥对大蛇王的印象也算不错，毕竟他救下了尼多兰的黄金圣战士艾欧里亚。　　而乔银作为和双方都有交集的人，当然也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扮演什么角色。　　“沙迦大师，大蛇王先生！虽然大家有缘分，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诊断一下艾欧里亚先生的伤势，等做完这些，我们再叙如何？”　　众人听了，自然都说道：“好，那就开始吧！”　　来到艾欧里亚的病床边，沙迦说道：“我虽然也是法武双修，但毕竟不是鬼仙！不知能否劳烦乔尊使察探一下，艾欧里亚的灵魂现在如何？”　　“没有问题。”　　乔银自然不会拒绝，在病床边盘膝坐下，眉心中很快遁出一枚水缸大小的巨大念头；这枚念头轻轻一闪，就从虚空中穿梭进了艾欧里亚的头脑之中。　　沙迦和大蛇王也站在旁边，为他护法。　　一进入对方的意识，乔银就再次感受到了那种深陷泥淖般的情境。周围都是如血色熔岩般的粘稠，其中鼓荡着五光十色的气泡，那是艾欧里亚的精神念头。　　他早年为祁云伟治疗神魂上的伤病时，就经历过这样的探索，因此查探伤势早已轻车熟路。况且他现在神魂强大无比，穿梭之间就找到了对方的主意识。　　艾欧里亚的主意识隐藏在深遂的血色熔岩中心，虽然没有凝聚成拳意，但也如一轮金色太阳般散发着光辉！这是人仙级别的意识才有的力量。　　不过在这轮意识周边，却环绕着一圈圈黑色的雾气，比迪斯马斯克的黄泉比良坂还要阴森。　　“拳意！”　　很明显，这些黑雾就是沙迦所说的幻胧魔皇拳了。　　能够伤害到对方意识，甚至控制对方行为的恐怖招术！而且从这些黑雾中，乔银更是感受到了一股压迫感，这是凝聚出拳意的人仙才能拥有的力量。　　“好厉害！这个圣域的教皇也是人仙，而且是和沙迦一样修炼出拳意，法武双修的人仙！难怪能掌管诺大的圣域，搅风搅雨！”　　圣域有十二黄金圣战士，不过修炼出拳意的只有沙迦一人。但教皇竟然也是这等高手，这不禁让乔银对圣域的力量更加重视起来。　　“世界之大，高手真是层出不穷！西方世界的水太深，我只把这个艾欧里亚的伤治好，交好尼多兰就行，至于圣域的恩怨还是不要掺和进去。”　　收敛了心神，乔银在这枚念头上的主意识马上凝聚出了拳意，造化之舟在血泥沼泽般的世界中呈现！一时间，它散发出来的金光与艾欧里亚的主意识遥相呼应。　　艾欧里亚的主意识原本被黑雾困扰，在其中苦苦挣扎。如今被这股强大的光芒照耀，顿时显得精神百倍，就要将围困自己的黑雾驱散。　　那些黑雾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猛然变得疯狂起来，好像夜空中蠕动的鬼影。　　同时，乔银也感知到了黑雾中闪烁出来的意念。　　“原来如此！我们得到的那件黄金圣铠，它的主人叫艾俄洛斯，是这位艾欧里亚的兄长！艾俄洛斯反对发动圣战，结果离奇失踪，成为了圣域的叛徒；艾欧里亚的身心因此遭受了巨大打击，才被教皇趁机施展‘幻胧魔皇拳’控制了主意识，身不由己！我就说，教皇的力量虽然强大，但也不至于能控制一个人仙。”　　幻术要对人的精神造成伤害，必然要找到人心的弱点。祁云伟当初就是这样被暗算的。　　感知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乔银凝聚出的造化之舟很快散开了一片金色的星尘，将那些黑雾笼罩在了其中；随后这些金尘慢慢融合成一座巨大的法阵。　　“光明蔓荼罗胎藏大结界！”　　乔银现在的神通早已通天彻地，有破除法力的黑暗蔓荼罗，也有克制拳意的光明蔓荼罗。更何况教皇留在艾欧里亚脑海中的，只是一丝意念而已。　　嗷！嗷！嗷！……　　那些黑雾被光明蔓荼罗包裹在其中，顿时感受到了巨大的危险，开始奋力挣扎！只可惜它们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法冲出结界之外。　　与此同时，乔银的意识也传递到了艾欧里亚的意识深处：“艾欧里亚先生，你的兄长反对战争是出于人道，绝对不是背叛圣域！你不要被教皇的奸诈蛊惑！”　　轰隆！　　似乎感受到了乔银的意识，艾欧里亚的意识也发出了更加明亮的光芒，将围绕它的那些黑雾开始驱散！乔银也趁机将结界慢慢缩小。　　原本凭借他一个人的力量，要炼化幻胧魔皇拳的拳意还要花费不少功夫。但艾欧里亚的意志却是如此坚强，可以看出他一直在反抗圣域的压迫。　　这里毕竟是艾欧里亚的识海，只要得到一点外力的帮助，他的意识永远是这里的主人。　　“好！”　　终于，乔银的光明蔓荼罗大结界缩小到了芥子大小，之后连同神魂念头猛然穿梭，离开了艾欧里亚的识海！这一瞬间，他也看见艾欧里亚的头脑一片光明。　　“噢！”　　众人只见躺在病床上的艾欧里亚猛然一震！随后就安静的睡了过去，脸上狰狞的黑气逐渐消失，逐渐呈现出一种健康的气息。　　之前是晕厥，现在是睡眠。　　“艾欧里亚先生？”　　看见这样的情景，最激动的莫过于安东尼奥了，一下就扑到了病床边！毕竟这是他们尼多兰的黄金圣战士，一个国家的骄傲和支柱。　　好在沙迦在一边将他扶住了：“安东尼奥先生，不要激动！让艾欧里亚好好休息一下，如果我没有看错，他醒来后应该就能康复了。”　　说着，二人望向了乔银。　　乔银也睁开眼睛，从地上站了起来，长吁了一口气。他望向躺在病床上的艾欧里亚，也流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向沙迦他们点了点头。　　“太感谢您了，尊使！”　　安东尼奥愣了好半天，才终于说出了这句话，眼睛都有些湿润了。　　乔银则是真诚地说道：“我们是友邦，这都是应该的！” 第三百八十六章 东瀛造访 顺利治好艾欧里亚的创伤之后，新洛特丹随之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乔银也让随行人员出了小千世界，让老温和老潘安排大家在旅馆下塌。　　如此一直休息到第二天中午，乔银也恢复了全部精神。走出贵宾室来到城堡餐厅，便看见沙迦，安东尼奥，还有一位穿着笔挺长袍的男子。　　“真是了不起，乔大使！”　　沙迦现在穿着一身华贵的袈裟，从黄金圣战士又变回了那位得道高僧。看见乔银，他就忍不住开口称赞：“我只听狄莫王子说你传承了阴阳道的道统，却也难以想象你居然能掌握得这样出神入化！”　　乔银连忙谦虚了一下：“沙迦大师过誉了！其实这多亏艾欧里亚先生自己的意志坚定，不然我纵有神通，也不能如此顺利帮他摆脱梦魇。”　　说着，他朝旁边的这名男子微点了一下头。　　这名男子面貌端正，褐发碧瞳，身材巍然，正是十二黄金圣战士之一的艾欧里亚。不过现在的他一脸正气，和之前那个狂暴的凶徒完全判若两人。　　看见乔银，艾欧里亚由衷地说道：“非常感谢您，尊敬的大肃使臣！是您打破了教皇的控制，让我获得了新生，我代表我和去世的兄长向您表示敬意。”　　说着，他用手扶住自己的肩膀向乔银鞠身行礼。　　乔银也连忙拱手躬手，说道：“阁下不必大礼！我刚才说过，能打破教皇的控制，全凭您自身意志，即便没有我您早晚也能走出迷芒。”　　安东尼奥听了这话，也无比感激的望着乔银。毕竟艾欧里亚是尼多兰的骄傲，乔银并未倨功，不光保全了艾欧里亚的自尊，更尊重了尼多兰的国格。　　沙迦则是说道：“只是迫于形势，艾欧里亚的黄金圣铠交给圣域了。好在艾俄洛斯的圣铠在我们手中，他今后可以用之战斗。”　　“什么，兄长的圣铠在你们这里？”艾欧里亚听了，似乎不太相信。　　安东尼奥说道：“圣铠一共有六个部分，两年前被诸多势收藏，乔尊使手上就有一件。只是圣铠还有一部分政治意义，需要要峰会之上正式向女神陛下交接。”　　乔银也坦然的向艾欧里亚说道：“是这样的，并非我有意隐瞒，主要是出于政治需求。”　　艾欧里亚自然不会见怪，只说道：“能够回到女神身边，我已经非常满足了。就算没有黄金圣铠，我也能凭自己的力量战斗，大家不用为我担心。”　　“东瀛使者到！”　　就在这时，餐厅的立门打开，只见侍者又请进一队衣着迥异的人。正是东瀛使者。　　乔银顺声望去，头一个看见的就是黑发披肩，一脸惨白的大蛇王；大蛇王也贪婪的打量着他，情不自禁的舔了一下舌头：“斯巴拉西！……”　　这让乔银赶紧错过了他的目光，放在了其他几人身上。　　走在中间那位头戴高翅帽盔，身着断袖华服的男子，正是乔银的老相识，常崎大名东乡隆胜。另外四名忍者也常随在他的身边。　　不过作为东道主，迎接他们的自然不能是乔银。　　沙迦首先向东乡隆胜行礼：“欢迎来到新洛特丹，尊敬的东乡阁下！”　　“感谢您的接待，国师阁下！”　　东乡隆胜也向沙迦还礼，之后便向乔银也打了个招呼：“您好，乔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乔银也爽朗的笑了起来，最终把目光扫在了藤井小姐的腿上，让她的脸上又是一红。　　这让乔银忍不住说道：“可惜！”　　东乡隆胜也望了藤井一眼，不解道：“可惜什么？”　　乔银实话实说：“可惜纳兰遮的莎娜小姐不在！其实我一直想比一比，她俩的腿谁更长。”　　“哈哈哈哈哈……”　　乔银的话让东乡隆胜他们都大笑起来！沙迦有些尴尬的侧过了身子，大蛇王则是一脸茫然；藤井小姐的脸更红了，有些嗔怪的望着乔银。　　乔银也连忙牵了牵她的手，然后说道：“安东尼奥先生，都中午了，能开饭了吗？”　　安东尼奥马上说道：“当然！诸位都是远道而来的贵宾，我们新洛特丹一定好好招待。”　　宽阔的餐厅中，很快摆上了丰盛的美餐。沙迦他们也热情招待了这些东方来使，席间大家交流了好些事务，为即将开展的峰会先做着准备。　　东乡隆胜他们起程来到西方，自然是为了参加西伐利亚条约的落实。　　以目前的态势来看，他们想加入这个国际体系还是很有希望的，毕竟大家合力击退过圣域的入侵。况且东瀛现在也是海上强国之一。　　……　　这天上午，天空万里无云。　　时节已是西历四月的下旬，气候渐暖。新洛特丹再次步入了晴朗少雨的季节。　　长街上，又是一队队各国使节团招摇过市，民众也举着鲜花欢迎。不得不说，东西方各国的面子工程都做得不错，民众满脸都写着高兴。　　乔银依然安稳的坐在四轮马车内，一路来到了圣母大教堂前。和其他车队的使臣们一同下了车，便再次看到了站在教堂大门前的那位女神。　　女神明显大了两岁，不过依旧美丽。西方女孩似乎发育得特别快。　　女神的身边站着黄金圣战士沙迦。不过今天除他之外，还有一位穿着华贵长袍，面貌俊朗的男子，正是已经康复的另一位黄金圣战士艾欧里亚。　　艾欧里亚看到乔银，微笑着点了一下头，乔银也同样还以了一个微笑。　　峰会各国中，大肃的地位明显是最高的。　　朝见的礼仪结束，乔银便和各国使臣一同踏着红毯，走进王宫大厅。　　大厅和两年前相比变化不大，依然是穿着笔挺的文臣武将肃立在红毯两侧。女神高坐于金阶的宝座之上，沙迦和艾欧里亚在宝座左右守护着她。　　“臣东土大肃巡海使乔银，参见女神陛下！”　　这次朝见女神的使臣比上次还要多，不过乔银依然是第一个行礼的。毕竟大肃是地区性大国，乔银这位使臣也和尼多兰关系紧密，自然与众不同。　　女神也依然用高贵不失礼节的微笑说道：“欢迎您再次来到新洛特丹，尊贵的大肃使者！”　　“谢陛下！”　　乔神拱手作躬，行了个大礼。之后微微抬手，只见他的随从老温捧着一口精致的木匣，踏着沉稳的步伐走到了红毯一侧，单膝跪在地上。　　乔银便说道：“女神陛下，这是臣在海外清除圣域叛逆时，缴获的一件黄金圣铠的左臂！此乃圣域之物，因此特地在多国峰会时带来，奉还陛下！”　　说着，老温将匣子举高，乔银也上前打开匣盖。顿时一道五彩光芒闪烁，让不少朝臣和使臣都晃花了眼：匣子里果然放着一件黄金色的臂铠。　　“黄金圣铠！”　　除了安南，车迟，游太等国的使臣和少数知道内情的大臣外，其他的使臣，大臣都是一脸震撼！毕竟这是圣域遗宝，其价值和象征意义都是无与伦比的。　　乔银一共得到过两件黄金臂铠，一件还给了安南，另一件就是它。如今将之在正式国会上奉还，其政治影响自然能给大肃带来巨额收益。　　女神也明显早知道内情。　　不过她还是流露出一丝惊喜，感激的神色，微笑道：“阿格拉巴发生了圣战，多亏尊使夺回宝物，我代表光明教会向大肃表示感谢！愿我两国世代交好，永为友邦。”　　“多谢陛下！”　　乔银再次行礼，之后女神宝座边的艾欧里亚走下金阶，捧过了锦匣。　　“多谢您，乔银大使！”艾欧里亚由衷的说了一句。　　乔银也说道：“愿我们的友谊长存。”　　这让不少尼多兰的大臣都惊喜的望着这口匣子，对乔银也投向了感激的眼神。如果说上次峰会签订巴伐利亚条约只是利益驱同，现在是真的建立友谊了。　　艾欧里亚捧着锦匣回到女神身边，一位侍也从在红毯边摆下一张椅子，请乔银坐了。接下来，就是安南使臣上前朝见。　　“臣，安南国师法空拜见女神陛下！……”　　几年不见，法空的修为也变得深不可测了，肉身积累比之现在的乔银也不遑多让。修为上的精进，让他的气质也越发沉寂，显露出几分超然的高僧风采。　　而让尼多兰大臣再次惊喜的，是法空竟也让随从捧上了一口匣子，里面同样珍藏着另一只黄金圣铠的手臂！正是乔银在前不久还给安南的那件。　　“陛下，臣在半年前于海盗手中夺得这件黄金臂铠，只因路途遥远，上个星期才赶到新洛特丹！今天正值诸国峰会，遂将此宝奉还陛下。”　　“哦！……”　　法空说得好像真的一样，尼多兰朝臣们也再次发出惊叹。　　女神亦微笑道：“多谢法空国师，我向贵国表示由衷的敬意，愿尼多兰与安南永结盟好，友谊长存！”　　“谢陛下！”　　法空双手合十，行了大礼，之后坐在了乔银的身边。二人见面，也微微点头致意。　　这些年，法空为了安南发展忍辱负重，一直在海外奔波，必然也得到了不少奇遇。他能有此成就在情理之中，也是人仙候选人之一。　　接下来，游太国等诸国使臣，也分别献上了黄金圣铠的其他部件。曾经失散在各地的黄金圣铠终于重新聚齐，又成为了完整的一套。　　最后，女神召唤了一声：“艾欧里亚？”　　“臣在！”　　艾欧里亚连忙回身，单膝跪在了王座前。　　女神说道：“你的兄长为阻止圣战牺牲，今天我以神的名义追封他为护国大公！这套圣铠理应由你继承，希望你能像艾俄洛斯一样，守护大地和平！”　　“谢陛下！”　　艾欧里亚的声音，让峰会的氛围愈发浓重起来。 第三百八十七章 不急不躁 西伐利亚的几个重要成员国在峰会送上了这样一份大礼，可以说安排得恰如其分。无论是黄金圣铠的价值还是政治意义都发挥到了极致。　　在王宫大廷内的热烈氛围下，其他国家和城邦的使臣们也一一晋见女神。之后晋见的还有新加入同盟的观察国，东瀛就是其中一个。　　代表东瀛参加峰会的东乡隆胜表现得非常低调，并没有急于求成。这也是和乔银他们经过充分协商之后，为今后长远发展做的铺垫。　　等使臣全部入座，女神便先问乔银道：“承蒙大肃远洋万里来到尼多兰，不知大使阁下对两国发展，还有与其他峰会国家的友谊有何建议呢？”　　乔银微微行礼，说道：“谢陛下！臣这次来到新洛特丹，是代表大肃皇帝之意愿，与贵国作产业交流，发展经济的！臣已委派了炼金术士在纳兰遮岛考察气候和土壤结构，如若能够改良当地环境，必然能与尼多兰作长期的深入交流，同时还要和游太国学习产业。”　　“原来如此。”　　其实这些事，几年前就已经开始筹备，安东尼奥在峰会前自然都告诉过女神。不过私下告知是一回事，在正式峰会上确定才是最重要的。　　女神便问游太国使臣：“请问内塔尼亚阁下对于和尼多兰与大肃的交流，持何意见？”　　“陛下。”　　内塔尼亚微微颌首，“我游太人这次能重返西伐利亚建国，多亏了尼多兰与诸多峰会同盟的支持！与贵国和大肃的长期合作，正是我们游太国的意愿。”　　说到这里，他还向着乔银起身，微微躹了一礼。乔银也同样起身还了一礼。　　女神便向乔银说道：“乔银阁下，尼多兰与大肃的产业交流，就可以确定下来了！非常高兴能与贵国达成合作，希望我们的交流能够美满。”　　“多谢陛下！”　　乔银高兴的再次行礼，这回当真不是客气的了，又向内塔尼亚也行了礼：“多谢，内塔尼亚阁下！”　　内塔尼亚也再次回礼：“我也一样，乔银阁下！”　　终于促成了这件重要的合作，女神也显得非常高兴，便继续问安南道：“请问法空阁下，安南国对这次与尼多兰的合作，可有什么建议？”　　法空也行礼道：“陛下！安南与大肃同样世代交好，臣希望安南也能加入到合作项目之中。”　　听了这话，乔银差点又想骂娘。　　老子辛苦这么多年才搞到的产业，你说要就要？　　女神自然也知道法空的心思，只道：“安南能加入产业交流，尼多兰自然欢迎！不过峰会各国国情迥异，需求大不相同，具体条款还是交给专门的大臣拟定才行。”　　“谢陛下。”　　法空听了，就知道便宜不好占。　　乔银购买一套完整的产业是交流，尼多兰卖点商品给安南也能算交流。毕竟好东西得拿好东西换，多国峰会是国际联盟，不是搞慈善的。　　打发了安南，女神优雅的仪态不变，继续和其他国家的使臣们展开了友好交流。其他国家的使臣们也一一回禀了女神，总体上交流还算愉快。　　最后，女神终于问向了东瀛。　　“这次圣域与尼多兰发生摩擦，多亏东瀛使臣出面调解，我国十分感谢！久闻东瀛乃东方海洋大国，不知来到西方，对这次峰会有何建议？”　　“陛下！”　　东乡隆胜也微微行了一礼，义正严辞地说道：“我东瀛自古以来热爱和平，尊重他国主权与民权，航海为的是拓展贸易，交流文化！如今造访西方，得见经济繁荣，文化鼎盛，不胜向往；只是在这天堂一般的世界，却仍有圣域为恶，欺压游太国的主权，侵犯尼多兰的民权，我们既然认同普世价值，自然要为了大地上的爱与正义而战！因此我们支持游太人在西伐利亚建国，也支持尼多兰与峰会诸国维护自己的权力，并愿意在大家需要的时候给予支援。”　　哗……　　东乡隆胜的发言，引来了大庭中的一片掌声！特别是内塔尼亚，对东瀛的印象简直不要太好。　　同样的，东乡隆胜对游太人的印象也相当不错。虽然他们没有任何交集，但有相同的诉求，那就是让国际社会承认他们建国的合法性。　　女神说道：“普世价值，是人类共同追求的信念！感谢东瀛能够给予我们援助，我代表尼多兰，代表峰会诸国热情的欢迎你们！欢迎东瀛加入峰会，今后东瀛若遭遇到困难，我们同样会对贵国施以援助的。”　　“多谢陛下！”　　东乡隆胜得到满意的回答，也非常兴奋的向女神表示感谢。从今天起，东瀛就是峰会的观察员国了，只等时机成熟就能顺理成章成为成员国。　　这也是乔银和东乡隆胜商量后采取的最稳 步策略。先让东瀛加入峰会，继续发展新大陆，等时机成熟后再成为成员国，那时新大陆就能像游太人一样自治。“让游太人钉住巴伐利亚，让新大陆和东瀛本土内耗，这样的体系才是对大肃最有利的！而且这些事是他们自己促成的，半点怪不得我的头上。”　　乔银对这次峰会的成果也是相当满意。所有的国家都各取所需，整体上也对大肃有利，乔银虽然不是女神，却让女神帮他办成了很多事。　　接待完东瀛，女神继续接待了余下的一众来访观察员国，持续了一个上午的峰会典礼终于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举办午宴，晚上还有舞会。　　然后从第二天开始，就是各国代表开始互相接洽，签订条约的事宜了。　　……　　“尊使，欢迎再次光临新洛特丹制表厂！”　　半个月后，乔银终于带着几十位大肃工匠重新走进那栋红砖洋楼。安东尼奥也热情接待，把大家介绍给制表厂的负责人。　　“哇，真的是千分仪！”　　制表厂内，依然是那样精巧，缜密，忙而不乱。就像乔银当初看见这里的设备和工艺一样，如今的大肃工匠也流露出无比的惊叹，还有向往。　　这些人都是从国内挑选出来的最得力的工程师和技术工人，他们也一直感慨于机械怀表的制造技术，却因无法学习而遗憾。　　如今终于来到了尼多兰，他们将在这里重新成为学生，真正学习到西方的工艺和机械制造。也只有他们，能最快的学到西方的各种技术。　　当然，乔银也让他们带来了磁英表的制造技术，和尼多兰做产业交流。这也是当初商定好的事，大肃向来不会做不对等外交。　　终于完成了这个壮举，乔银不禁感慨道：“真可谓是好事多磨，这次多谢安东尼奥先生了！他们在此学习的过程中，还希望贵国多多照应才是？”　　“尊使勿需客气。”　　安东尼奥也说道，“尊使挽救了艾欧里亚，为尼多兰保存了骄傲，还为纳兰遮岛炼化土壤！我只希望我们两国的交流能够持久，友谊长存。”　　“放心，这是一定的！”　　乔银自然也希望两国的友谊能够长久，所以才会把炼化土壤的周期安排得更加长久。友谊是建立在互利的基础上的，感情只是敲门砖。　　很快，大肃的这些工匠就被制表厂安排了各自的岗位，真正开始系统性学习。大家都有各自的工作台，学习过程也是一带二，一带三的手把手教。　　看到这样的安排，乔银心中非常满意。　　于是安东尼奥说道：“尊使，您前年祭炼过的那些植物，果然长得更好了。要不要过去看看？”　　“好啊！”　　眼见制表厂的学习已经安排妥当，乔银便和安东尼奥一同出了城域，乘车来到郊外。　　新洛特丹的初夏，永远是这样阳光明媚，和梅雨季节的泯南当真是天壤之别。　　郊外的花园，依然是那样一片片，万紫千红，芬芳迷人。　　一片种植园边，乔银再次看见了那株长势奇特的橡树。不过和当年相比，它似乎并没有太大变化，也不知“谷神一窍”对它起到了多大作用。　　不过乔银祭炼过的迷迭香，百里香，倭芹，香菜等年生植物，如今都已经培育出了整片苗圃。它们的长势明显比原来要蓬勃得多。　　安东尼奥捧起一口花盆，说道：“按照我们合作的条款，尊使将得到种苗带回大肃培育！只是产于热带的诸多香料，我们还得去找游太人。”　　“哦，内塔尼亚那边沟通得怎么样了？”乔银也颇为期待的问道。　　安东尼奥笑道：“沟通得还算顺利，虽然他们一开始不太情愿！不过我请他们参观了这些香料后，他们就非常期待与我们交流了。”　　“哈哈，真香！”　　乔银捧过这口郁金香的花盆，狠狠的赞叹了一句。“那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做交流？”　　“就这个月之内吧。”　　安东尼奥肯定地说道，“等峰会诸国的事务都处理得差不多，应该就能出发了。”　　“好，希望能一如既往的顺利。”　　虽然事情已经确定，但乔银在期待中依然还有点紧张。毕竟过去这么多年，终于要得到梦寐以求的宝藏，就是神仙也会难掩激动。　　不过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得住气。　　随着大肃和尼多兰的交流一一落实，其他峰会国家之间也慢慢达成互助，各取所需。　　乔银也不急不躁，安排着诸多细节，力求让大肃人在新洛特丹更好的学习生活，尽善尽美。反正他有的是钱，物质上可以做到绝对的保障。　　东瀛也不急不躁，慢慢和峰会诸国拉近往来，增加着自己的影响力。 直到又过去半个月，各项条约都签订完成。乔银和安东尼奥也终于接到内塔尼亚的邀请，出访死亡皇后岛的南部邦国，完成香料最后的祭炼…… 第三百八十八章 香料种植园 死亡皇后岛作为已知世界的最大岛屿，加之地形狭长，其南北跨度之大简直超出想象。　　座落于最北方的新洛特丹地处温带，属于陆中海气候。皇后岛的中部则是广袤的热带草原。　　而最南方的游太城邦已经越过北回归线，加之天竺洋的暖洋汇聚以及信风的加持，呈现出热带海洋的气候。这里也是香料群岛之外鲜有的香料种植基地。　　乔银他们乘坐魔毯跨海向南，足足越过一万多里才到达游太城邦。沿途是一座又一座混乱城域，风景和中通地区竟然差不多，蒜头一样的庙宇层出不穷。　　游太人和依蓝人原本是世仇。　　不过在这死亡皇后岛上的依蓝人，大多是被什叶派驱逐的逊尼教徒，本身也有自己的诉求。于是在多国峰会上，他们与游太人暂时达成了脆弱的平衡。　　乔银对西方的教派争端向来是近而远之。只是现在与游太人处于合作阶段，表面上还是对他们表示支持，痛斥什叶派和圣域的政治黑暗。　　“尊使请看，这里就是我们的香料种植园。”　　终于抵达了游太城邦，乔银在这里的郊外农场看到了传说中的香料种植园。不能说和想象中的一模一样，但也差不太多，园区的景观甚是壮丽。　　和新洛特丹的那种温带香草园不同，死亡皇后岛的南端更接近于蓝银岛上的雨林气候，草木生长极快。园区用砖石垒成的院墙，基本上都爬满了茂密的植被。　　园区之内，则工整的分隔出一垄垄，一片片的药圃。药圃和药圃之间间隔很大，建有完善的水利系统；各种花草大小不一，颜色各异，有的还散发着幽香。每座圃园上还标注着详细的说明，有专门的工人照管。　　“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乔银不禁夸赞了一句。原来游太人除了放高利贷，居然也会种地。　　内塔尼亚也没谦虚，只说道：“种植香料是一门复杂的学科，香料的品种有好几百个，光是把它们分辨清楚就得好多年！而且会种香料的人，未必会加工香料，我们是培养专门的人做专门的事，整个体系算下来得好几万人，这还不包括做外贸和运输的公司。”　　“看来，我们想学习这门产业并不容易。”　　安东尼奥也和乔银对望了一眼，发现真是有些准备不足。真正的香料种植园比尼多兰大太多了。　　乔银也说道：“是啊，想交流这门产业怕是要好多年才能做成了，不是光引个种就能成功。我们得安排专门的农业工人过来学习技术。”　　“二位。”　　内塔尼亚听着他们的话，忍不住打断道：“请二位不要忘记我们合作的前提条件，那就是乔大使能够帮我们祭炼出更好的品种。否则一切免谈！”　　“当然。请问种苗在哪儿？”　　乔银自然不会食言。而且祭炼过尼多兰的几株香料都获得了成功，他已经确定谷神一窍的力量是能够做到的，有着充分的自信。　　“好，请随我来。”　　内塔尼亚也不废话，带着他们绕到了园区边一片工整的树林。他介绍道：“这片树林就是阁下提及的金鸡纳，圃园中是培育中的种苗。”　　“原来这就是金鸡纳？”　　乔银也看着这片郁郁葱葱，每株都有两丈来高的冠木，当真和他想象中的大不一样。他以为的金鸡纳是很矮小的花草，就像观赏用的盆栽。　　当然，盆栽一样的也有，就是苗圃中那一盆盆育种用的幼苗。不过幼苗虽小，却也开着一串串的花朵，有的还结出果实，明显是用扦插技术栽培的。　　“嗯，扦插成活的幼苗只要生成假根，那就代表它具备了持续繁衍的可能！我以前也祭炼过假根种苗，想来应该没有太大的困难。”　　乔银观察了一下这些幼苗，结合自己和郎先生培育蓝陀银松的经验，很快得出了结论。　　“哦，原来尊使也懂育苗？”内塔尼亚倒是有些意外。　　“懂谈不上，只是略知一二而已。”　　乔银笑道：“热带植物除了直接播种，最常见的培育方式就是扦插，芽接，还有压条了。其目的无非是筛选出最好的品种用来培育。”　　这一席话，不仅让安东尼奥微微惊讶，也让内塔尼亚的脸色好看了许多，也更相信乔银有祭炼种苗的能力了。　　他让开了一些位置，说道：“既然如此，尊使可以祭炼几株？只要来年能够孕育出更好的品种，即可派人过来引种，我们互惠互利。”　　“好，那我们就不多耽误了。”　　乔银便取出一张蒲团坐下，调整了状态。之后调动了自己的那枚六劫念头，直接穿梭虚空，就遁入到了一株金鸡纳幼苗之中。　　安东尼奥和内塔尼亚也小心的在一边为他护法。　　对寻找植物的谷神一窍，乔银现在已非常熟识：先弄清它们的经络形态，然后慢慢循环往复找到那个细如芥子的小点，无非要多花些耐心和功夫而已。　　只用了不到半刻钟，他就找到了这株金鸡纳幼苗的谷神一窍，然后用一丝极为温和的雷霆之力将之淬炼，改良它原本的生机状态。　　而在淬炼谷神一窍的过程中，乔银似乎又体会到了那种熟悉的感应，似乎自己的念头在淬炼金鸡纳幼苗的同时，也得到了淬炼一样。　　“难道？”　　因此在淬炼结束后，乔银意识内视，发现自己又有一枚念头膨胀了一大圈！它也和这枚主神念一样，蜕变成了拥有六次雷劫力量的念头。　　这不禁让他喜出望外！　　“真是没想到，祭炼这株香料居然也达到了如此境界？是了！它虽然不是粮食，本身却是药品，是和棉花一样真正造福于人民的作物。”　　乔银就知道，这株金鸡纳的幼苗祭炼成功了。　　而且这种成功，不是单纯的提高生机，而是真正改良了品种，就像他祭炼过的米麦，棉花一样。这不是任何作物都能达到的境界。　　“呼！……”　　收回自己的念头，乔银从蒲团上站了起来。看着他难掩的兴奋之情，安东尼奥和内塔尼亚也显得激动起来，纷纷望向了这株金鸡纳幼苗。　　他们虽不是人仙，却同样是修为不低的圣境人物，或多或少都能感受到这株植物的不同寻常。　　“尊使，成功了？”　　“是啊。”　　乔银肯定地说道：“幸不辱命，我可以明确感受到！金鸡纳作为民众需要的药品，祭炼成功的概率要大上许多，其他香料或许就没这样好的待遇了。”　　“居然是这样？”　　安东尼奥也终于明白了其中原委。乔银在新洛特丹祭炼过的那几株香料，的确有少量增产，但没有真正的质变，培育之后也不算全新的品种。　　内塔尼亚激动的说：“既然如此，这里的香料有数百种之多！说不定其中还有民众所需要的品种，若能再祭炼成功几种那就太好了。”　　乔银也说道：“是啊！只是它们是否符合民众需求，并不是由我说了算的。就像尼多兰的百里香，本身也是药品，却祭炼不出这样的效果。”　　安东尼奥说道：“迷迭香和百里香，多用于制作修炼用的药品，性质上是脱离民众的。神既然没有把它们归纳为民众的需求，那就证明它们不是。”　　内塔尼亚听了，也信服的点点头。虽然教派不同，但不同的文明也能有相似的信仰。　　经过这次祭炼的成功，乔银和内塔尼亚的关系也拉近了许多。哪怕谈不上多好，起码成为了普通朋友，交流起来也比之前多了几分随意。　　“尊使，需要休息一下吗？您祭炼这些作物一定很消耗魔法吧？”　　“哈哈，还行！以我现在的状态，一天祭炼个十多种问题不大……”　　几人边聊，一路走出金鸡纳园，来到另一片园区之中。　　这里种的是一种叫雷泽草的植物，据说它能在雷雨之中吸纳一丝纯阳之力，是修士炼制药材和法宝的奇药。乔银也很快调整状态再次祭炼。　　但也不出意料，这种非常珍贵的药品，反而无法祭炼出蜕变的境界。因为它也像那些丹药一样，离普通百姓过于遥远，不具备谷神一窍的认可。　　于是乔银就将这种雷泽草多祭炼了几株，好让当地的园丁进行人工育种，也能提升一定的品级。　　如此一来，祭炼一种作物就花费了一个多时辰。　　不过乔银有月读之羽这样的宝物，在熟悉了香料的生机之后，便能借用它们的力量更快的测量谷神一窍。　　月读之羽中的三天，只相当于大千世界的一瞬。因此在安东尼奥和内塔尼亚的眼中，乔银能很快就完成穴窍的祭炼。　　只一天，就祭炼成功了上百个品种。　　各种树木，花草，藤蔓，很多都是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奇珍。这些用来炼制丹药的材料，很难祭炼出质变，不过乔银一如既往地专注，并不会因为它们无法真正达成蜕变就轻言懈怠。　　路过一座又一座园区，祭炼过的药材也都被内塔尼亚用心的挂上标签，准备进一步培育。　　噼哩啪啦！……　　直到下午，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之后就是电闪雷鸣；然后，扯天扯地的大雨直泼而下，从种植园区到整个皇后岛南端，变成了一片水淋淋的世界。　　时节已近年中，正是太阳直射北回归线的季节。具有热带气候特征的皇后岛南部，自然也呈现出和安杜路美达一样的海量降水。　　也只有这样的气候，才能孕育出种类繁多的香料。　　乔银也和安东尼奥，内塔尼亚一同坐在咖啡馆中休息，吃饭闲聊。一天下来，他与西方的合作又迈进了一步。 第三百八十九章 重回五指山 午后，又是一场大雨降临。充足的降水和阳光让种植园的作物蓬勃生长。　　乔银在种植园一呆就是一个星期。　　整整七天，他都在尽心尽力的祭炼着各种香料的种苗。大到参天大树，小到花草根茎，有的成功蜕变了品种，更多的也都做到了增产增收。　　乔银在这漫长的祭炼过程中也收获了巨大的好处。他不仅对穴窍的修炼掌握得更加纯熟，更是又蜕变出了一枚拥有六次雷劫力量的念头。　　“尊使，我真后悔没有早一点与您合作。”　　咖啡厅中，内塔尼亚照例陪同乔银和安东尼奥避雨饮茶，他也终于改变了对大肃的成见。乔银提出的合作当真是互惠互利，各方都能得到好处，和西方圣战那种零和博弈有着本质区别。　　乔银则是笑道：“现在合作也不晚嘛。”　　安东尼奥也说道：“是啊！现在终于将种植园中的产业祭炼完毕，等我先回新洛特丹安排工人过来学习技术，到时还希望内塔尼亚阁下做好安排。”　　内塔尼亚保证道：“阁下放心，只要诸国继续支持我们在西伐利亚的正当权益，我们的合作就能一直进行。”　　安东尼奥点点头，又问乔银道：“大肃准备如何安排？”　　乔银说道：“我那边先不急，毕竟路得一步步走。先把尼多兰的产业安排好是现在的首要任务。”　　按道理说，乔银也该带一批人手到这里学习技术，然后尽早把香料产业移植到国内。但香料的产业太过复杂，工人至少要上万，一时间很难安排过来。　　况且就算把人带来，乔银在游太城邦没有任何根底，人多事杂，反而会弄出麻烦。不如先借尼多兰把产业转移到纳兰遮，然后再带回国内。　　“嗯，这样最好。”　　安东尼奥自然表示赞同，因为只有如此，纳兰遮才有持续开发的价值，尼多兰暂时还需要借助大肃的力量。于是产业的事情就先这样定了下来。　　乔银很擅长把合作方的利益绑定在一起，形成一个长期的共生关系。然后在这个过程中继续拉进新的合伙人，东瀛就是这么被他勾搭过来的。　　乔银是个重感情的人，所以他更懂得照顾别人的利益。　　几人慢慢闲聊，窗外的雨也慢慢小了下来。盛夏的夕阳在云层中重现，将天空照耀出一圈炫丽的彩虹，与万紫千红的香料园交相辉映。　　热带风情，永远是这样多姿多彩，美貌与剧毒浑然天成。　　“好了，我明天就要先回新洛特丹去了。”　　安东尼奥也走到了窗边，呼吸了一口种植园中香甜到刺鼻的空气。　　随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尊使，狄陌王子对我说过，如果你有空就去车迟国一趟。他说那里的朋友都十分想念你，希望你不要忘记承诺。”　　“哦，我当然记得。”　　乔银自然不会忘记车迟国。可以说在死亡皇后岛，和他最亲近的既不是新洛特丹，也不是游太城邦，而是和大肃血肉相连的大棠遗民。　　于是在游太城邦又休息了一晚，次日一早，乔银和安东尼奥便向内塔尼亚告辞。　　安东尼奥自然是回新洛特丹安排事务。乔银则是前往车迟国，兑现搭救目空高僧的诺言。　　……　　和安东尼奥分别，乔银很快就重新使用了蓝陀金棍，只一个时辰就穿梭出万里之遥，来到了死亡皇后岛西岸的沙漠地区。　　此时已是西历的六月，盛夏来临，干燥的海风吹得滩涂上一片黄沙漫漫。从沙滩到沙漠，延绵成数千里的沙的海洋。　　不过在许多海湾，却因为海水的蒸腾形成了暖湿气流，让吹进陆地的风形成了降水，从而孕育出一片片绿洲。绿洲之中，是一座座极其具有东方神蕴的城池。　　这就是车迟国。　　一路来到车迟国都，乔银再次看到铜台府和地灵县那古香古色的楼台，心中忍不住一阵阵激动。　　铜台府外的海湾中，海水呈现出一种浓郁的红色，天空中也飘荡着乌青的云。这是阴阳二气龙成长到极致所形成的人造气候。　　因为远处的地灵县上空，隐隐透露出一股神圣的气息。那是圣地的所在。　　这使得铜台府的绿洲比其他的州府都要大出许多，方圆百里都是绿水青山，一片生机盎然。　　乔银也没有冒昧，在远处的滩涂上现身之后，途步走到了铜台府城池边上，和来往的商旅行人一同走进城门。之后来到了官驿报明身份。　　如此在官驿休息了个把时辰，就有一位年轻贵族带着随从过来接待了乔银。　　“乔大人，可把您盼来了？”　　“哈哈，王子殿下！一向安好？”　　这位相貌堂堂，明显长着一副东方面孔的 男子，自然就是车迟国的国主狄陌王子了。乔银和他互相拱手让礼，感觉很是舒服，终于不用迁就西方人的礼仪文化，回归自我。　　二人坐下之后，品茶闲聊。乔银诉说如今大肃发展得不错，和西方诸国的合作也更加顺利；狄陌王子也说到车迟国国泰民安，丰衣足食。　　“自乔大人将伪数佰手这门功法传赠给了我，我这两年将之参悟圆满，已然可以媲美巅峰武圣！不知大人得到阴阳道统之后，可有进益？”　　狄陌王子谈完国政，很快又聊到了武道修为。他这两年显然提升了不少实力，作为修炼仙猿大圣拳的先天武圣，又得到伪数佰手，可谓是相辅相成。　　“原来殿下已将伪数佰手参悟，可喜可贺！”　　当然在乔银眼中，这样的修为终究只是武圣，人仙无望。不过他肯定不会说扫兴的话，也知道人家说这些只是想知道是否有希望搭救目空大师而已。　　“得蒙殿下垂青，让乔某得到阴阳道经！在下这两年勤修苦炼，总算小有成就。只望再进得五指山，尽一己之绵薄请出神僧，以为回报。”　　“什么，你真有把握救出神僧？”　　狄陌王子听罢，顿时又惊又喜，又有些不能相信！因为阴阳道经的总纲就是阴阳曼荼罗，乔银能这样自信的作出承诺，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难道，乔大人修成了人仙？”　　在自己人面前，乔银自然不会隐藏什么，微笑着点点头。顿时让狄陌王子都愣住了。　　不过他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减少，显然是发自心底的为乔银高兴，为即将获救的神僧高兴。　　眼看时至正午，狄陌王子也很快醒过神来：“唉，看在下高兴得，把招待大人的事都忘了！来人，赶快摆宴，为大肃使臣接风洗尘！”　　……　　乔银并非头一次来车迟国，和狄陌王子也非泛泛之交，因此午饭吃得丰盛而简单。吃完饭，二人便一同来到地灵县，很快开始筹办正事。　　再次走进娑罗双树园，乔银也将蓝陀金棍托付给鹿鼎公和山羊公。之后和狄陌王子一起来到花园正中，又看到了那座像手一样形状的石山。　　二公打开小千世界的入口，乔银便和狄陌王子一同踏上台阶，穿进那座高大的殿门。　　挤过厚重的清光后，乔银再次看见了那片广阔的平原。　　蓝天，绿草，远处还有山川，流水，简直可以以假乱真，便是困囚妖猿目空的小千世界。　　重游旧地，乔银不禁感慨万千。　　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而目空则是在此处渡过了五百个年头。　　唰……　　少时，天空中闪过一束光点。随着光点渐渐离近，显现出一张虎纹飞毯，飞毯上还站着一个清丽脱俗的女孩，正是目莲仙子。　　“小乔，王子殿下？你们可算来了！”　　目莲驾驭着飞毯落在了乔银他们面前，非常开心的说道。　　乔银也拱手道：“让仙子久候了，不知目空大师这两年过得如何？”　　“他呀，还不是那样？”　　目莲挥了一下手，用飞毯将二人托了起来，向着前方的山峦飞去。“不过多亏了小乔你帮他祭炼穴窍，他如今可算是突破到人仙了。”　　“哦，目空大师突破到了人仙！”　　乔银心中一亮！他原本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帮了目空，却没想到真的助他成功突破，如此一来再让他脱离佛陀的禁制也更多了一分希望。　　狄陌王子也说道：“如果目空大师能够走出小千世界，对车迟国的意义也非同寻常啊！现在世界局势复杂，有人仙坐镇，方能保全这一方国土无虞。”　　目莲仙子则是说道：“殿下也不必急于一时，我们车迟国地处边陲，只要不卷入纷争之中，做到自保也并非难事。我好歹也是五次雷劫呢。”　　“是啊……”　　狄陌王子望了乔银一眼，也发现自己急切了。佛陀留下的封谒过于强大，乔银是否能将之破除，目前还是一个未知数。　　乔银则是自信地说道：“二位放心，我通过对阴阳道经的钻研，已经能够体会到佛陀的用意了！目空大师是否能够脱困，机缘在他自己身上，我只是个见证而已。”　　几人说着，飞毯已经掠出数百里，降落在了那片山崖耸立，奇峰环抱的山谷中。　　山崖崖底的一片平地上，一头身着僧衣，身材巨大的妖猿正在蒲团上盘膝打坐。感应到天空中气息流转，他不由得张开双眼望了过去。　　唰……　　一片刺目的金光从他眼中闪现，比之当年更盛十倍！这让狄陌王子几乎被刺激得双目痛麻，视力全无。　　不过这一次，乔银却坦然的透过金光，望向 了这头巨大妖猿；直到飞毯降落在山谷之中，妖猿也从蒲团上站了起来，无比激动的望着乔银。“你可来了？”　　“是啊！”　　乔银也抬头望向了他：“恭喜大师成就人仙！您苦修已满，我是迎接您回大千世界的。” 第三百九十章 五百年桑田沧海 目空和两年前相比，有着非常明显的变化。　　他的身材依旧高大，不过比之当初缩小了一圈，身体和四肢的比例也更加协调。　　尤其是他的面部，五官的轮廓变得柔和了。虽然依旧是妖猿，但看起来非常拟人，不再像之前那样凶神恶煞，有了人文的气息。　　“我现在终于知道，佛陀把我压在这五指山中并非是囚禁我，而是在帮我凝炼穴窍！他帮我凝炼的是‘八十一丹田种子神’，经过五百年的岁月，让我这个天生没有穴窍的妖怪生生有了人的意境。”　　山谷中，乔银他们坐在一起，听目空讲述着自己成就人仙的经过。　　“当然这也要感谢小乔，你帮我凝炼出的‘谷神一窍’，让我穴窍大成足足早了好多年！如今我终于成就人仙，完成了毕生宿愿，只差最后一步就能走出这五指山，重新返回梦寐以求的大千世界。”　　“恭喜大师功德圆满。”　　乔银也猜到佛陀的用意，如今得到了答案，也由衷为目空感到高兴。　　目空是真正见证过东土盛世的人。历经五百年沧桑，他终于脱离妖身修成正果，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自己才能知晓。　　但他出去后，会看到大千世界的峰会在西方举办。不知东土是否还能重回巅峰，再现盛世？　　收回思绪，乔银说道：“看来我为大师凝炼的穴窍，只是小小的助力，真正让您脱胎换骨的还是佛陀点化的穴窍了！”　　乔银对丹田八十一种子神自然非常向往，毕竟是能让妖修成人仙的穴窍。如果得到这门功法，他将肉身真正修成人仙不再是梦。　　目空笑道：“话虽如此，不过小乔的谷神一窍也同样神奇，也是世间万物皆可修身的道统！你既然帮了我，我自然不会吝惜，等回到大千世界，我自然会告诉你星辰的方位，教你策量这个穴窍。”　　“多谢大师！”　　乔银听了，顿时有些迫不及待，“那我现在就试着祭炼佛谒，助大师离开小千世界？”　　“唉，先不急。”　　目空如今却显得非常沉稳，丝毫不急躁，“小乔你远道而来，身心俱疲，还是先好好休整一下。虽然我们有足够的把握，但佛谒到底是造物主留下的，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准备周全才是。”　　“嗯，听大师的。”　　乔银也深以为然。　　少时，旁边的山洞中，目莲仙子照例端了饭菜出来，招待乔银和狄陌王子。　　大家便一同吃了饭，直到天色渐晚。这座小千世界也随同外面的大千世界一样，渐渐变暗，直到入夜，于是乔银便和大家一同先睡下了。　　直到次日一早，天色再明。　　乔银也将身体和精神调整到了最佳。吃过早饭后，终于准备开始祭炼山崖上的佛谒。　　……　　这道佛谒是一片长宽丈余的黄绸，好像旌旗一般微微招展。佛谒上写着“唵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隐隐与这座小千世界有着一种无形的关联。　　而在山脚之下，乔银已融合出了天道化身，同时施展出了自己的人仙拳意“造化之舟”。随着这座金色楼船上散落出一片片金尘，很快融合成了一座金光四溢的大阵。　　“光明曼荼罗胎藏大结界。”　　随着人仙分身和人仙拳意相继圆满，乔银也完全掌握了这座人仙结界。前不久他还用这座结界解开了教皇控制艾欧里亚的拳意，境界进一步巩固。　　乔银的肉身之中，也遁出了一万多枚五彩斑斓的鬼仙念头，其中更有三颗大如水瓮，蕴含着虚空之力。这些念头很快也排列成了另一座如星空般深邃的大阵。　　“黑暗曼荼罗胎藏大结界。”　　乔银现在也完全掌握了黑暗曼荼罗。凭借六次雷劫的虚空之力，他甚至用这座大阵破解过伊太刀的究极幻术，对于阴与阳的参悟已经完全通融。　　于是，这两座一光一暗，一阴一阳的大阵开始浮现在那道佛谒的周围，慢慢交错融合。这正是在显化阴阳道的阵法本源：光暗曼荼罗。　　目空，目莲，还有狄陌王子，也都紧张的望着山崖上这两道无比炫丽的大阵。　　两座代表六次雷劫极限力量的大阵！　　如果只是六次雷劫，哪怕是融合二十个人的力量，也不可能撼动造物主。即便只是造物主 遗留的封印，因为它代表另一个境界，神的境界。　　但阵法的交融就不一样了。　　尤其是阴阳道这种生化万物的阵法。阴阳交融，光暗结合，其生化出来的力量和法则是无法比拟的，已经可以撼动到造物主的存在。　　不过施展这样的阵法，条件也相当严苛。　　首先，施展阵法的最好是一个人。毕竟一半是武道功法，一半是神魂功法，自己对自己才能身心契合。这就像抓痒一样，再心意相通的旁人也无法做到。　　然后，就是对敌的策略。乔银现在只是化解封印，所以可以堂而皇之的慢慢准备；如果是在战斗，以他这样迟缓的招式，早就被敌人反杀一百回了。　　因此，解救目空的过程就是一个传承，是当年玄奘大师和佛陀为后世留下的机缘。乔银就是得到这份机缘的人，传承了阴阳道的衣钵。　　嗡！……　　随着光暗两道结界终于契合，乔银整个人也进入了无法无念的境界；他的背后再次闪现出一尊巨大的菩萨虚影，让光暗曼荼罗变得稳固。　　悲母菩萨，本身就拥有光与暗的两重意境。乔银在很久之前就将这份意境融会贯通。　　“成了！”　　目空顿时眼中放光，激动的望向了佛谒！　　只见这圈巨大，由复杂的明亮与黑暗构建而成的结界开始缩小，缩小，再缩小；从盖压方圆数里，到笼罩着青峰山崖，再到覆盖佛谒，直到其中一个真言。　　光暗曼荼罗终于将六字真言中的第一个“唵”字，包含在了其中，然后继续缩小！而这一回，这个“唵”字真言也在结界之中一同被缩小了。　　因此在结界继续缩小之后，这个真言似乎就从佛谒上擦掉了，消失了！　　“就是现在！”　　直到光暗曼荼罗缩小到了极限，乔银也猛然从无法无念的境界中苏醒过来，整个人的精神集中到了顶点！因为这个结界生灭世间万物，再放任下去，其结果就是化为虚无。　　那个时候，他的拳意和数万念头都将受到重创。　　于是乔银猛然调整了结界的方位，将“唵”字对准了阵眼！这相当于借用造物主的这道力量充当“定神珠”，瞬间将结界压缩的力量重新反弹。　　轰隆！　　光暗曼荼罗骤然扩散，好像爆炸了一般，一下散落成了一片金尘和数万颗念头。支撑它们的天道化身和人仙拳意也骤然碎裂，那上万枚念头更是颗颗破损。　　乔银整个人也瞬间萎靡下来，脸色惨白，冷汗直流，如同生了一场大病。　　“小乔！”　　目空和目莲连忙过去将他扶住！目莲掏出一粒金色药丸塞进他的口中，乔银吞下后喘息了好一会儿，终于恢复了几分精神。　　“你怎么样？”　　“我还好……”　　乔银虽然消耗不轻，不过神采却十分飞扬。因为天空中的金尘和念头散开后，显露出了一个斗大的字，正是佛谒上六字真言中的“唵”字。　　如今这个“唵”字，已经从浓墨般的黑色变得透明，好像存在又不存在一样。　　最重要的，它已经不在佛谒上了。　　这个透明的字，只在周围毫无牵挂的飘舞着，好像没有重量，又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大家也明显感觉到，它已经和佛谒脱离了关联。　　“哈哈哈哈，成了！真的成功了！”　　看到这样的情景，目空好像孩子一样开心的笑了起来！佛谒终于打开了，虽然只是第一个，但这已经代表着成功，剩下的只是时间而已。　　因此目空更加的不急不躁，而是先关心乔银的状况。　　“小乔，你一定累坏了吧？今天先不急，咱们吃饭，好好休息，明天再做不迟。”　　“也好。”　　乔银也没有呈强，将拳意和念头收回自身，倒在蒲团上就睡了过去。目空他们也没打扰，而是让目莲去旁边的山洞生火做饭，照顾乔银。　　直到傍晚时分，乔银终于醒了过来，精神也恢复了许多。饱饱的美餐一顿，晚上又睡了一觉，直到第二天醒来，才终于恢复。　　“了不起。这只是造物主留下的一道封印而已，力量竟然这么强。”　　这让乔银望着佛谒上的第二枚真言，都忍不住唏嘘感慨。　　当然，这肯定不会阻挡 他搭救目空的脚步。稍适休整之后，很快又观想出天道化身和人仙拳意，然后遁出万余念头，再次凝聚出光暗曼荼罗。　　有了第一天的经验，今天的祭炼自然水到渠成。不过随着第二枚真言也成功被剥离，乔银也再次虚脱，不得不继续休息。　　如此六字真言，化解它们足足用了六天时间。　　直到这天上午，乔银终于化解了最后一个真言，山崖上悬挂的那道黄绸上终于空无一字。　　砰！砰！砰砰砰砰……　　而被剥离下来的六个真言字体，也随之像烟花一般炸开，显露出它们的本来面目。　　竟然是六枚巨大的念头。　　这六枚念头，大得简直超出普通修士的理解！它们颗颗都有一丈方圆，好像小房子一般，内部更是存在着稳定的空间，如同小千世界。　　这个时候，目空也终于感觉到，小千世界束缚他的力量已经不存在了！也就是说，他终于可以离开这座小千世界，离开五指山，回到大千世界了。　　“哈哈哈哈，终于成功了！五百年，五百年啊，我终于修成了人仙，获得了自由！”　　乔银已经又一次累到虚脱了。不过看着目空兴奋的样子，他的心中也着实感到欣慰，很快就躺在蒲团上重新睡了过去…… 第三百九十一章 功德袈裟 乔银重新醒来时，已经又是一天傍晚。　　目莲仙子照例做了丰盛的饭菜慰劳他，乔银也毫不客气的大吃二喝。终于办完了最重要的事，所有人都显得轻松惬意，吃起饭来也格外的香。　　饭后，乔银已然恢复了大半精力。连续多日的祭炼，自然让他对曼荼罗结界的使用有了娴熟，不再像刚开始那样整整昏迷一天。　　因此乔银也注意到佛谒炼化之后，显现出来的那六枚念头。　　六枚巨大的神念，毫无意识的飘浮在小千世界的天空上。它们明显是佛陀遗留的念头，但佛陀早已入灭，因此念头上没有任何的记忆。　　“这就是造物主的念头？”　　乔银轻轻施展了一点法力，试着将一枚念头降落了下来，才感受到它是如此巨大！这枚念头的大小足足超过一丈，就好像天空坠落下的一颗小小星辰。　　而且在法力的微微探知下，乔银更感受到这枚念头内部拥有一个稳定的小千世界。这个小千世界大约有一亩地大小，和空间法宝一模一样。　　乔银的念头中也具有小千世界的力量，但极不稳定，即生即灭，根本无法放进任何东西。　　“是啊，我们也是第一次看清佛陀的念头。”　　目空和目莲看着这枚念头，同样感到惊骇。他们这些人虽然都是修士中的翘楚，人仙级别的高手，但佛陀所达到的境界却完全是另一个层次。　　“这，就是造物主的力量！”　　乔银马上发现了其中的玄机。　　“这座五指山本身就是一座小千世界，其他的小千世界是无法进入的！但佛陀的念头同样孕藏着小千世界，却能打破这个规则进入其中。”　　感受到了这层重要的意义，乔银马上从指间渗出一滴鲜血滴进了念头中的小千世界！然后又遁出一枚六劫念头，慢慢与之交融，希望能将之炼化。　　这枚念头如能收为己用，那将是一笔无价的财富。　　目空和目莲也没有打扰，而是在一边静静看着。　　少时，目空问道：“怎么样，能将之炼化吗？”　　“不能。”　　乔银感受了好一会儿，随之收回了自己的念头。“这已经不是力量上的差距了，哪怕这枚念头纯净得没有任何意识，也不是我能够使用的。”　　“是吗？这实在是遗憾。”　　目空同样感受着这枚念头上的力量，但也同样无法使用它。这种感觉，就像一个从来没有修炼过武道的普通人，看见一把撼天宝弓，想用也用不了。　　“咦，那是什么？”　　就在这时，狄陌王子指了指山崖上的那方黄绸。　　他的修为最低，对这枚造物主念头只感到震撼，兴趣却不大。因此在大家都关注这枚念头的时候，只有他注意到了那方依然轻轻飘荡的黄绸。　　这方黄绸，原本是撰写佛谒用的。佛谒被剥离后就失去了原本的力量，变成了一片空白；但现在，黄绸上却隐隐又浮现出字迹。　　“这是？”　　乔银他们也注意到了这个变化。　　用手一招，这方黄绸便从山崖上飘落了下来，落在了乔银手上；这一入手，顿时就感觉到舒心的丝滑，有一种芬芳入沁的享受。　　“织成这匹黄绢的材料，居然和黄金圣铠一样！这是用金丝织成的袈裟！”目莲仙子本身是虎蚌成精，一眼就认出这展袈裟价值连城。　　而且袈裟之上，果然又有了字迹！不再是斗大的六字真言，而是非常细密的经文。　　这让所有人都无比兴奋，不知道是什么秘籍？　　乔银赶紧将袈裟铺在地上，见上面浮现的居然不是梵文，而是东土的篆文。　　右起第一行赫然写着四个大字：功德袈裟。　　“功德袈裟，不是武功秘籍？”看见这四个字，大家心里未免有些失望。　　不过这毕竟是佛陀的宝物，哪怕不是武道典籍，也一定有修身修心的价值。　　于是大家继续向下看去，见经文上写道：“如是我闻。问我佛，何为功德？我散尽家财，布施大众穷苦，济万民于水火，可有功德？佛曰：无功德。布施善念以求福，不以福报为功德。见性是功，平等是德，念念无滞，是为功德。”　　“功德与善恶无关？念念无滞，才是功德？”　　看到这篇经文，狄陌王子首先被吓了一跳！他作为车迟国主，车迟国也是最后一个佛教国家，向来教化民众弘扬佛法，行善积德，却是没见过这种经文。　　“怎么可能？功德如果与善恶无关，只求自己念头通达，那我们助人为善没有功德，那些天性残忍的魔头杀人屠城，满足了自己的私欲，反而有了功德？”　　“是啊，看看后面是不是另有玄机？”乔银他们也感觉有 些困惑，于是继续看了下去。果然，后面的经文中就解答了这个问题。　　“问：念念无滞是为功德，那天魔本性极恶，若依本性杀人屠城，是否为功德？佛曰：是功德。天魔本性极恶，认识本性，横行杀戮，即成自在，与佛平等。”　　看到这里，狄陌整个人都麻了。　　因为弟子问佛陀：如果一个坏人，天性极恶，他认识到自己的本性，于是杀戮横行，满足了自己的欲望，难道这也算功德吗？　　佛陀回答：是功德。一个天性极恶的人，能认识到自己极恶的本性，并依照自己的本性做极恶的事，舒畅了自己的念头，这就是功德。这样的恶人能得到大自在的神通，是为自在天魔，与佛有同等的力量。　　“认识自己的本性是功？依照本性做事，使本性得到舒展是德？功德与善恶无关？……这简直是胡扯，大逆不道！难怪佛教会在西方先被毁灭。”　　就连乔银看见这些经文，都从心底感到抵触。果然宗教这东西碰不得。　　西方的游太教也好，光明教也罢，哪怕是依蓝教，虽然坏事做尽，但表面上还是劝人向善的。即便是东方的世俗国家，也会教化百姓，人之初，性本善。　　最愚昧落后的天竺教，都要欺骗百姓行善积德，以求来世超脱，维护表面上的正义。　　而今天偏偏在佛教圣地，五指山的佛谒之上，乔银看到了完全不一样的经义！这简直颠覆了他一直以来的信念，和对西方极乐世界的看法。　　“这真的是佛陀说的话？不会是被人篡改过了吧！”　　乔银再次抬头，望向了那巨大而纯净的造物主念头，“或许这就是造物主的境界？无视善恶，视万物为刍狗？但人失去了感情，成为造物主还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里，他心意一松，这颗巨大的念头也重新冉冉飘起，升到了天空上。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乔银的眼睛却始终盯着这枚念头，并没有移开目光。　　因为他的确没能渡过六次雷劫。　　六次雷劫，是人面对真正的自我，也必须要战胜自我，这是一个明心见性的过程。无法真正认清自我，是永远无法战胜自我的。　　“难道我一直以来，发展国家，造福百姓，都是无用的吗？我所做的只是为了福址，还是真正依照本性在行事？我的本性到底是什么？是善，是恶？是嫉恶如仇，还是麻木不仁？我的行为是为了追名逐利，满足私欲，还是真正想为天下而做事呢？”　　长久以来，乔银都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毕竟从他出生开始，世界就已经有了道德框架。所有人都在这个框架内成长，努力成为符合这个框架内的人，乔银也因此经历了两世为人。　　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　　只是这种当然，只符合世俗中的道德。政客可以用道德达成自己的目标，百姓也能用道德规范自己的生活，唯独修士无法用道德掩饰自己的本心。　　“小乔？”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　　目空走到乔银身边，用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纠结佛陀说的话了，你又不是佛教内的人。”　　“哦，是啊……”　　乔银也回过神，轻轻吐出一口气。回头望向目空，见他已经非常人性化的脸孔上显露着亲切，就像相处多年的老友一样，帮自己化解心结。　　“哎，说得对！别纠结这篇功德袈裟了。”　　狄陌王子也在一边缓过神，将地上的功德袈裟叠好，不再看它。“这篇经文，就保留在五指山吧！千万别流传到世俗中去，不然肯定弄得国家大乱。”　　众人听了，也都深以为然。　　“也罢。”　　目空向大家打了个招呼，“不管怎么说，我总算是脱离这座五指山了！今天天色不早，先让小乔好好休息一天，明天我们一起回大千世界。”　　“好。”　　大家听了，终于不再纠结功德袈裟的事。　　乔银则是说道：“目空大师，您出去之后，能让我继续进来参悟功德袈裟和佛陀的念头吗？”　　不等他多问，乔银只说道：“大师不要误会，我只是想参悟一下其中的力量而已！造物主的念头中蕴含着小千世界，它却能存在于这座小千世界之中，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不论能不能弄懂它的力量来源，我都想好好钻研一下。”　　“这个当然！”　　目空很自然就答应下来，“这座五指山也有你的一份传承，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进来参悟其中的奥妙。”　　“多谢大师！”乔银这才顺下了心。　　当下，四人便在小千世界中又好好休息了一夜。次日天明，乔银的状态也恢复到了最佳，目莲仙子 便取出飞毯载着大家一同飞出了小千世界。“终于出来了！”　　一穿出小千世界的清光门户，目空就忍不住放声长啸！这让守护在娑罗双树园的鹿鼎公和山羊公也都惊喜的飞了过来，迎接四人的归来。　　“目空长老？”　　“欢迎回到大千世界！” 第三百九十二章 万千世界 上午，阳光洒在广阔的大海与荒滩之上。乔银正和重获自由的妖猿目空切磋对练。　　“傎数仟手！”　　虽然只是切磋，不过乔银也施展出了真正的实力，不光祭出了五霞丹云剑，更是连傎数仟手都释放了出来，将天道化身的力量提升到了极致。　　唰！　　一剑，就指向了目空的咽喉。　　但目空只是猿臂舒展，蒲扇般的大手就抓住了乔银的胳膊！　　他的身材太过高大，臂展极长，另一只手就势一记“仙猿指路”印在了乔银胸口，顿时一股巨力穿身而过，将覆盖在他身上的五霞丹云阵顷刻打爆。　　噼哩啪啦！　　海滩边被这一掌震起一片惊天巨浪！巨浪之中，乔银的天道化身不受控制的炸裂开来。　　这一掌不光打破了剑阵的防御，更是将天道化身直接打散，分裂成了五尊魔神；那口五霞丹云剑也分化为五口血花纹钢剑，散落在沙滩之上。　　“好厉害！”　　乔银这才领教了目空的强大！同为人仙，妖猿的力量比人类强过几十倍，难怪天道阻隔让他五百年才修炼圆满，圆满之后简直举世无敌。　　“哈哈，小乔你也不差。”　　目空显得兴致很高，活动了一下手腕：“咱们再来？”　　“nonono……”　　乔银一口拒绝。　　他收拾好自己的兵器，重新显露出真身来：“我觉得比起拳脚，我们还是多探讨一下佛法才对。”　　“好吧。”　　目空倒是颇有风度，没有为难朋友，开始与乔银在沙滩上慢慢散着步。　　“其实论武道境界，我们两人是半斤八两。佛陀传授给我的‘丹田八十一种子神’，我回到大千世界后参悟经纬星辰，终于慢慢将之体会了出来。”　　说着，他用手一挥，拳意金光融合出一个人体的轮廓，传进了乔银的识海之中。　　乔银也体会着这具轮廓，好像一幅星辰图像，其中最明亮的就是小腹那一片。这片明亮的位置好似一片山谷腹地，隐约分割出九九八十一块，好像开辟出来的“田”。　　而每一块“田”中，都长着一颗奇异的星辰，好像豆芽一样扭曲着，又像破土而出的种子。凝视这些种子，乔银似乎有了一种无穷的力量感。　　“这……这应该是梵文吧？”　　这些“种子”的形状，让乔银不由得感到好奇。　　目空自然不会隐瞒：“不错，这的确是梵文，不过你没必要弄懂文字的意义。毕竟精研每一个穴窍的来历，名字，功能，价值，对修行是本末倒置，你直接体会它们的修行才是最直接的，不认识字反而更好。”　　“嗯，也对。”　　乔银也很快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只一心体会着这些“种子”与身体的联系。逐渐的，似乎真有了“种子”在腹部生根，发芽的意境，显得生机勃勃。　　目空继续说道：“人之丹田，本身就是一片‘田’，里面有天生地养的福气种子，承鸿蒙之气而生。我并不是人，我的鸿蒙是佛陀赐予的，因此这八十一穴窍的修炼方法也有所不同，需要像种田一样小心的经营，让它成长，然后为自己带来福泽。”　　“原来如此！我们人类虽然天生弱小，却也天生蕴含着鸿蒙气运，比万物都要有福泽多了。”　　乔银慢慢将这八十一穴窍强记在念头里，虽然还没正式修炼，却已经感受到了它为自己带来的好处。毕竟他的拳意已经修炼成人仙，学起来自然很快。　　目空也说道：“是啊，人是万物灵长，非其他生灵所能及！世上妖仙尸解，也都会投胎成人么。”　　“那……你知道大蛇王吗？”　　乔银突然想到了这个人。毕竟他一直觊觎自己的肉身，不得不提防一下。　　“大蛇王？他修行的是东瀛忍道，本身不能尸解，据说是用的另外一套转生之法获得长生。”　　听到大蛇王的名字，目空微微回忆着什么，“他的转生之法不用重新修炼成长，能夺舍他人的所有力量，属于邪魔外道！八大妖仙中，他的年龄也是最大的。”　　“这家伙，居然这么有来头？”乔银当真想不到，大蛇王比他想象的还要古早。　　目空说道：“不过他和以前的我一样，无法修炼成人仙！我猜 他应该夺舍过人仙的肉身，不过那也没用，他终究无法克服灵魂与肉身的排异。除非，他能夺舍到无法无念的身体……”　　说到这里，他顿时警觉了许多：“小乔，你一定要注意这个家伙！我怀疑他对你有所图谋。”　　“哈哈！他第一眼看见我，就已经说出来了。”乔银倒是明白了其中原委，毕竟大蛇王一日不成人仙，就一日不是他的对手。　　目空听了，微微怔了一下，随后也笑了出来：“呵呵，这倒也符合他的性格……”　　二人边走边聊，除了交流武道，也谈论着各自的见闻，倒也颇为投机。不知不觉已重新回到了铜台府地灵县，结束了上午的修行。　　……　　下午，目莲仙子和狄陌王子在海湾边察看着虎蚌的养殖成果。　　被乔银祭炼过谷神一窍的虎蚌，比以前成长得更快，结出的元牝天珠也更大更好。目莲仙子现在已经不再需要照顾目空，可以全心全意的照料养殖场。　　乔银则是继续参悟着佛陀留下的遗产，力图早一日突破六次雷劫，将修为真正圆满。　　“可惜，这造物主的念头依然不能为我所用。”　　乔银最希望得到的，自然是佛陀的造物主念头了。只是凭他现在的力量，根本无法将之驾驭。　　这六枚念头被他从五指山带了出来，飘浮在娑罗双树园的天空上，与闪烁的五彩星辰遥相呼应。不过正如传言中的那样，它们并不能离开圣地的范围。　　也就是说，即便乔银能将这些念头炼化，也无法将它们从圣地带走。　　不过经过几天的祭炼，乔银能够打开这些念头中的小千世界，进入内部探索参悟了。　　一枚造物主念头，其中的世界有三十步方圆，并不算很大。它本身也失去了佛陀的记忆和意识，纯净一片，和普通的小千世界相差不多。　　但它却有其他小千世界不具备的力量。　　乔银将蓝陀金棍带进这个小千世界，没有任何阻扰！这枚念头也能放进蓝陀金棍之中，彼此之间能够相互存放，就像存放其他的空间宝物一样。　　不过将造物主的念头放进蓝陀金棍后，乔银也无法再用来穿梭虚空了，更无法离开圣地。　　小千世界，不能携带另一个小千世界穿梭。　　乔银也能将蓝陀金棍放进念头，然后带入五指山，形成世界中又有世界的奇异存在。　　不过在五指山里，蓝陀金棍也不能从中再取出来，正如它不能从外界进入。　　“看来想真正驾驭小千世界，还是得自身修为圆满才行。要是能将这座五指山利用起来，用它向海外迁徙流民，那该有多好啊！”　　乔银之所以如此折腾小千世界，就是为了寻找输送流民更便捷的方法。只是他如今的力量还达不到，这不得不说是一个遗憾。　　“鹿鼎公大师，有没有办法将造物主的念头带出去呢？”　　乔银折腾累了，不禁问守护双树园的鹿鼎公。　　鹿鼎公笑道：“这就难了，当年佛陀成就造物主后就一直没能离开这座圣地！不过要去更远的地方遨游也并非不可能，你朝上飞就行了。”　　“朝上飞？”　　乔银抬头望了一眼，只能看见漫天的五色星辰。“往上飞，那就是宇宙了！这有什么用？”　　“这就是造物主的追求嘛。”　　鹿鼎公用手摅着自己的胡须，“从表面上看，造物主生活的地方只有一座州县，而实际上他们却能探索遥远的星空，遨游天外天！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找到和我们这座大千世界一样的星辰呢。”　　“……”　　听了这话，乔银不禁又望向了天空。不过他即便睁开末法之眼，望出了离地面三千多里的距离，也依然只能看见空阔的宇宙而已。　　“照这么说，佛陀或许还存在？那些远古传说中的造物主也可能存在？他们坐化，只是探寻域外星辰去了，那你们是否听说过宇宙中其他的世界呢？”　　“佛陀是否还存在，这谁也说不准。”　　鹿鼎公摇了摇头，“不过一些上古文献中，的确记载过域外传闻，或者说是神话传奇！传说域外有成千上万个和我们一样的大千世界，甚至有比我们更文明，更繁华的世界，所有的世界被统称为万千世界。”　　“万千世界 ！”　　乔银震惊了，他头一次听说宇宙竟然如此广阔，有成千上万堪比大千世界的世界！　　不过这种震惊只是转瞬即逝，毕竟其他的大千世界即便真的存在，离他们也太遥远了。乔银现在连跨海的事情都没解决，更别提去探索星辰。　　凭他现在的力量，飞离了大千世界就是死路一条。　　“唉，算了！我现在要做的还是先走好脚下的路，那些大神的事，继续当成神话就行。”　　“哈哈，年轻人不要沮丧嘛。”　　鹿鼎公又指了指圣地之上的天空。　　“圣地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人降下福泽的！它就像一条通往域外的通道，只要在这个通道之中向前走，就不会被宇宙的力量所吞噬。”　　说到这里，他对乔银道：“你能救出目空大师，就是传承佛陀衣钵的人！你好好参悟他留下的这几枚神念，说不定就能有意外的收获呢？”　　“嗯，我明白了！”　　鹿鼎公的话，让乔银又恢复了信心。年轻人，是要相信梦想的，哪怕它非常遥远。　　吃过晚饭，乔银收敛了心情，开始借用佛陀的造物主念头参悟星空，测量穴窍。　　冥冥中，他似乎真的感受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意境…… 第三百九十三章 圣地的秘密 又是一天清晨降临，太阳东升，大地苏醒。不过明媚的阳光并未驱散圣地上空闪亮的星辰。　　地灵县的圣地中，乔银整个人都进入了一枚造物主的念头中，用心参悟着它蕴含的力量，以及造物主与大千世界，天地宇宙的关联。　　乔银依然没能完全炼化这枚念头，不过终于可以熟练的控制它飞翔。这枚念头不能飞出方圆百里的圣地范围，却能向上遨游于更加广阔的天空。　　从某种意义上说，圣地的束缚本身也是一种保护，它就像一道无形的光柱从地面照向宇宙深处，确保造物主遨游到域外后不至于迷失返回的路途。　　熟悉了这一重力量，乔银也大胆的乘坐进这枚巨大念头之中，向上飞出了以前从来没有抵达过的高度。　　唰……　　尽管不能用它穿梭虚空，但鬼仙本身的飞行速度也并不慢，只半刻钟就飞到了数十里的高空。　　乔银用末法之眼透过小千世界望向外界，发现自己已经飞到了云层之上！这里狂风涌动，云如浪卷，仿佛又是一片远征的海洋。　　感觉没有什么异样，乔银便继续向上飞行，又过了半刻钟，已经达到了百里的高度。　　这个位置，云雾重新变得稀薄，风力也变得微小。阳光照射之下，似乎温度又有了回暖，仿佛重新接近了地面一般，超乎了以往的认识。　　因为有造物主念头的保护，乔银能够确切的感受到它的坚韧，于是放开胆子继续向上飞行。　　又是半刻钟后，感觉温度再次降低，夏日的阳光仿佛变成了冬季一般冰冷；之后又向上飞行了半刻钟，温度重新回归了夏季的炎热。　　乔银的心情也从一开始的紧张，新奇，渐渐重新变得平静，就如同第一次登船航行一样。　　用末法之眼朝下看去，他能非常清楚的看到圣地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从只能俯瞰铜台府地灵县，到能够看见周围的大片绿洲，农田，之后绿洲也继续在视野中缩小，又显露出了外围的大片沙漠和海洋；再到后来，其他的绿洲也零星的加入到了乔银的视野范围中。　　这让乔银眼中的车迟国，从身处其中的城邦国度，渐渐变成了一幅地图。　　如此，直到整个车迟国都呈现在了他的眼中，甚至还能看到沙漠东方尽头渐渐衍生出的草原，那里已经是依蓝教诸多城邦的范围。　　乔银已经飞行了一个时辰，离地面超过了千里的距离。　　到了这时，他才感应到小千世界之外有了非同寻常的变化！似乎太阳晒得更狠了，空气也十分的稀薄，如果没有小千世界的保护，人已经很难在这里停留。　　而且飞到这里，似乎造物主的念头也很难再向上飞行了。下方的大地似乎有一种巨大的吸力，牢牢束缚着着万物生灵，无法脱离它的掌控。　　“好厉害，难怪生活在大地背面的人不会掉下去！”　　亲身体会到了这股力量，曾经困惑乔银多年的谜团也终于有了答案。　　其实他第一次驾驭蓝陀金棍穿梭的时候，就有过类似的感觉。自己明明是直线飞行，为什么没有向上飞出大地星辰的范围，而是沿着大地的弧线前进呢？　　不过乔银知道了一个答案，却又萌生出了更多的问题。　　“既然如此，大地的引力是从哪里来的呢，难道它是磁铁？即便它是磁铁，我又不是铁人，花草鱼虫更不是铁做的，为什么也会被它吸引呢？还是说大地不光具有引力，而且是能吸引世间万物的引力？”　　“大地既然能吸引世间万物，那反过来说，假如我的力量更强，比大千世界还要强大了，那时候是它在吸引我，还是我在吸引它呢？那时我是否也能吸引世间万物？世间万物是否也能互相吸引？”　　乔银边胡思乱想，边驾驭着这枚造物主念头在方圆百里的天空中遨游，体会着真正“高处不胜寒”的意境。不知不觉已到了正午时分。　　吃过午饭，在小千世界中休息了一会儿，内心中的好奇让乔银继续望向了头顶上的星空。　　一千里的距离，离地面的确相当遥远了。但把它当成远洋的路程，那却连开头都不算。　　“要不要继续向上飞行，试一试呢？虽然无法脱离大地的掌控，但那也是我内心有顾忌，不敢放开全力！如果施展全力还飞不出去，那才有放弃的理由。”　　乔银知道，自己始终无法飞出大地的范围，本身并不能代表什么。这就像一个人不敢面对未知世界，所以本能的不敢使出真正的力量，纵身一跃。　　因为谁也不确定这一跃是生是死，还是生不如死。　　不过乔银自修行以来，磨砺生死，早已将性格中的胆怯，懦弱慢慢消除掉了。当初面对未知的海洋，他就敢无视生死走出去，如 今面对天空就不未必不敢。喜欢打架的未必是真勇士，敢于探索星辰大海才是英雄。　　“鹿鼎公说过，圣地的存在就是为了向人指明前进道路的！我如今有圣地庇护，就一定有超脱大千世界束缚的力量，这点事都不敢做，也别指望今后能干什么了。”　　想到这里，乔银便将蓝陀金棍取了出来，先投放到了造物主念头之外。　　外面的环境虽然恶劣，但对于坚韧如血纹钢一样的蓝陀金棍，的确造不成什么影响。　　于是乔银把手一挥，清光涌动，整个人从造物主的念头中钻进了蓝陀金棍；之后他调整方向，对准了上空，再次施展出穿梭虚空的力量。　　“走！”　　蓝陀金棍骤然在一道清光中隐没，然后再次出现！　　但是，原本能一去二三里的蓝陀金棍，却只向上移动了数丈而已。大地的吸引力似乎就像一只无形的巨手，将它狠狠的拽了回来。　　“嗯，居然有这种事？”　　这样的情况，当真出乎于乔银的意料！他原本施展穿梭虚空，就相当于奋力一跃，以为能脱离大地的掌控；结果一跃之后却又回落了下来。　　唰！唰唰！……　　于是乔银再次催动蓝陀金棍，继续向上穿梭！但接连又试了几次，都无法飞到更高的位置。　　蓝陀金棍就像挣扎的浮标一般，永远无法真正的脱离自身的高度。　　“居然有这种事？这不可能！之所以飞不出去，还是因为我内心缺少勇气，存在不敢面对未知的胆怯！我就不信，冲不开这道屏障？”　　“哪怕是下一刻死，我也要看看大千世界之外的世界！光暗曼荼罗胎藏大结界！”　　在这一刻，乔银再次施展出压箱底的技能，万余念头飞散开来，然后和武道拳意融合成光暗交错，阴阳交融的巨大结界，填满了整个小千世界。　　最后，他将那枚造物主念头一下纳入其中，再次充当为定神珠投在了阵眼之上。　　光暗大结界也随之缩小，缩小，再缩小；终于在缩小到极致的一瞬间，乔银猛然催动蓝陀金棍，再次遁入虚空，向着头顶的星空猛烈穿梭而去。　　轰隆！　　结界猛然爆炸开来，传导出无穷的力量！这股力量几乎达到了造物主的层次，让蓝陀金棍的穿梭速度成几何倍数增加，瞬间就跃出了二三百里的距离。　　“啊！”　　乔银也被这股力量一下震飞，重重的摔在小千世界的一角！整个小千世界顿时一片狼籍，上万念头四散纷飞，那两艘存放物品的大船更被砸得千疮百孔。　　不过乔银现在驾驭光暗曼荼罗有了明显提升，虽然还是受了伤，但并没有伤太重。将拳意和念头收归自身后，很快就恢复了几分精神。　　那枚造物主的念头也重新显现了出来，似乎没有任何力量能伤害到它。　　于是乔银在定神之后，再次用末法之眼向外探知，终于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那就是蓝陀金棍真的脱离了大千世界的束缚，飘荡在了千里之外的虚空之上！　　乔银能明显感觉到，足底的“地极”二窍已经感应不到大地这颗星辰的存在了。　　他试着催动蓝陀金棍继续向上飞行，果然真的不再受大地的掌控，而是能在圣地形成的光柱内自由飞翔，而且速度极快。　　虽然比不上穿梭虚空，不过也比在大千世界飞行要快好几倍！因为这里已经没有了任何阻碍，没有空气，没有水，什么都没有。　　这让乔银感到有些害怕，又有难以压抑的兴奋，他真的来到了大千世界之外的世界。　　“真是……太神奇了！大千世界之外，居然是空的，虚无的？如果不是有小千世界的保护，哪怕是人仙也会被撕成碎片吧？”　　感觉到自己因为紧张，手脚都有些冰凉，但内心的欲望却驱使着乔银继续向上飞行。因为他知道，穿越了这片“无”的位置，或许真能遇上另一个大千世界。　　如果真有另一个世界，那里会是什么样？是否也会有人，有文明，甚至能和他们建立外交，发展经济呢？　　乔银怀疑自己是不是掉进钱眼里了，探索域外，头一个想到的居然还是做贸易。　　如此飞行了整整一个下午，乔银离大千世界已经有了万里之遥。从这里回望曾经的大地，已然面目全非，只剩下一片蓝汪汪的轮廓。　　乔银的末法之眼都无法望见这个距离了，只能看到太阳开始从西方落下，消失在了大千世界的一端；之后一片阴影开始笼罩大地，逐渐没入黑暗。　　而太阳留下的最后一丝余晖，也让乔银的心中微微悸动了一下。虽然说不清这种感觉是什么，但却是真实的，也更激发了他继续探索的欲望。 “我感觉太阳的光芒，似乎和脑神一窍有什么关联？好，那今天就先好好休息一晚，明天继续向上飞行！” 第三百九十四章 圣地的秘密（中） 空阔的宇宙中，蓝陀金棍在圣地的光柱内平稳的飞行着。因为小千世界内有一枚造物主念头，因此能确保飞行的路线不会偏离圣地的范围。　　圣地光柱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它不仅能为乔银指航，还能在很大程度上保护他不受宇宙的吞噬。乔银接连飞行了数日，都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但宇宙也是如此广阔，在其间飞行，就像当年掉进了无极箭的星空幻境中一样，根本找不到边际。无数的星辰在天空中闪烁，却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五天过去了，十天过去了。乔银每天夜宿晓行，很快找到了航海的状态，心情也从一开始的新奇，兴奋，紧张，害怕，期待，逐渐变为了平淡。　　作为一名海员，他有时会觉得自己又开始了一次出海远洋，探索未知世界的航行。只不过船只变成了小千世界，大海变成了宇宙星辰而已。　　十五天过去了，二十天过去了，乔银的精神也从平静显露出了一丝疲惫。毕竟他也是个人，长时间独自一人在如此虚无的世界中旅行，再强大的意志也支撑不住。　　“唉，先到此为止吧？再走一个月，恐怕就走到月亮上去了。”　　于是在飞行一个月后，乔银终于停了下来。　　他现在离大千世界已经有数十万里之遥了。这时回头再看曾经的大地，也终于能够看清它的全貌，它的确是一颗蔚蓝色的巨大星辰。　　这个乔银生活的家园，如今看在眼中如此的陌生，亲切，又有几分令人恐惧。　　说它陌生，是因为它已经让人完全认不出来，和在其中生活的样貌没有任何关联。星辰上的海洋和大气让它呈现出一片蔚蓝，其间流转着白色的云雾，看起来非常的神秘，如同一个陌生的国度。　　说它亲切，是因为乔银现在远离了这座大千世界，孤身一人处于虚无的太空之中。连续一个月的封闭生活，让他的精神开始有了压力，强烈的孤独感更让他感受到了家园的可贵，恨不得马上扑回它的怀抱。　　说它令人恐惧，则是因为距离太远，又太近了。如果身处于大千世界之中，会很快忘记它的存在，如果太远，它也只是一颗小小的星辰而已。但乔银所在的距离，却让这颗星辰填满了大半的视角。　　深海会带给人恐惧，星辰同样会带给人恐惧。乔银看得久了，都感觉头皮有些发麻。　　“唉，这颗星辰居然是蓝色的，为了方便称呼，我以后就叫你‘蓝星’吧？”　　为了舒缓自身的负面情绪，乔银朝自己开了个玩笑。　　不多时，天空的太阳再次转到了西方。但它这一回并不是落在地平线之下了，而是很清晰的绕向了“蓝星”背后，渐渐被这颗星辰挡去了光辉。　　这样的日落，是身处于大千世界之中永远无法观赏到的。那最后一丝余晖，也再次令乔银的心头微微悸动，而且这次的感应越发的清晰起来。　　“精元上胎！”　　乔银从小千世界内观察外界，用的必然是“末法之眼”，因此对脑神一窍的开启异常敏感。而测量脑神一窍的星辰，就是来源于太阳。　　在大千世界测量脑神一窍，乔银早在数十年前就已经完成了，而且测量也绝对精准。但自从飞离大千世界之后，他就感觉脑神一窍的位置似乎发生了变化！　　一开始他以为是错觉，但直到今天，离大千世界有了足够的距离，乔银确定脑神一窍的位置变化了！或者说他找到了第二个“脑神一窍”的位置。　　原本的脑神一窍依然存在，另一个与它位置相当，力量相似的小点，也发生了感应。　　“奇怪，为什么会感应到第二个精元上胎？难道我和别人不一样，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穴窍？怎么可能，这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玄机呢？”　　确定了自己的感知无误，乔银再次放开末法之眼向外界看去。不过此时的太阳已完全被蓝星遮挡，这片宇宙进入了夜晚，只剩下一片黑沉沉的星空。　　“可惜。”　　这种发现了问题，却无法找到答案的境况，让乔银的心中很不舒服。　　于是吃过晚饭，他下了一个无比大胆的决心。　　“要不，我暂时把这枚造物主念头从小千世界中放出去？这样蓝陀金棍就会脱离圣地之光的庇护，能飞翔到范围之外，更好的观察太阳和星辰！”　　经过一个月的飞行，乔银大致可以确定，宇宙虚空中虽然危险，但坚韧堪比血纹钢的蓝陀金棍应该可以抵挡得住。自己在小千世界中是安全的。　　唯一的变故，就是怕脱离圣地的保护后，自己会流落到遥远的宇宙深处，再也回不到大千世界。　　不过将那枚造物主念头放出小千世界，乔银也能用蓝陀金棍穿梭虚空了。他现在离大地几十万里 ，听起来很远，要穿梭回去也用不了太久。“好，既然想到那就做到！不弄清楚这个穴窍的秘密，堵在心里不舒服。”　　把心一横，乔银微微挥了一下手，依依不舍的将那枚巨大的造物主念头推了起来，然后慢慢送出了清光；少时，这枚念头就冒出了蓝陀金棍之外。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　　唰！　　乔银只感觉这枚念头和圣地之光迅速离自己远去，让他的心神几乎错乱！　　这种感觉，好像自己失去了救命稻草，正在坠入万丈深渊，很快脑子里就已经一片空白。　　不过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用末法之眼狠狠的观察着外界的情况。　　“冷静下来，乔银！你死不了！”　　狠狠的骂了自己一句，乔银努力按捺住疯狂乱跳的心，也终于看清了外界的情况！　　圣地之光的确离自己远去了，一同离开的还有其中的那枚造物主念头；但他所在的蓝陀金棍并没有坠落向哪个方向，而是依然悬浮在虚空中。　　东边，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因为位置离得更近，月亮显得更大，更明亮，简直是旷古奇观。　　天顶上，星辰依然在闪烁。不过失去圣地光芒的笼罩，它们也失去了五彩缤纷的颜色，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乔银甚至还看到，下方进入黑夜的蓝星，开始缓慢的转动起来！　　确切的说，是他之前一直处于圣地的范围，所以一直随着蓝星的转动而转动。如今真正脱离了圣地，才能够观察到蓝星的转动。　　“不，似乎也不对。”　　乔银又感觉，自己离开圣地时产生的力是相互的。蓝陀金棍看起来没动，实际上依然是在蓝星的外层飞行，只是不会被它的引力吸走而已。　　这样的发现，让乔银终于安下了心！这说明他只要不乱跑，圣地很快就会转回来。　　于是乔银也渐渐安定下来，盘膝坐在了小千世界中，然后放开末法之眼开始观察着宇宙星空。　　在仔细观测之后，乔银感觉在这里看到的星空，和在地面看到的差别并不大。区别只是少了蓝星本身的遮挡，视野更加开阔了而已。　　但月亮这样的天体，变化可就大太多了。乔银现在可以清晰的看见上面的坑纹，正如他当年航海到蓝银岛，就因为地理位置的变化看到了不一样的月亮。　　因为月亮距离大千世界最近，所以观测位置不同，发生的变化也最大。　　其次有变化的，依然还是太阳。这说明太阳的距离比月亮远，但比那些星辰要近。　　“我似乎，有点明白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乔银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再次望向了漫天的繁星。　　“我现在飞出了几十万里，和在大地上观测太阳的方位有了偏差，因此才会感应出脑神一窍的另一个位置；如果我继续走下去，和太阳的偏差越大，那就会测出第二个，第三个脑神一窍！”　　“因为宇宙如此广阔，若是走出亿万里，不光太阳会远离我，天空的恒星都有可能变化方位！假如真有其他的大千世界存在，他们所看到的星空必然和我们不同，测量出的穴窍位置肯定也有差别。”　　“因此一个穴窍，不只有一个位置，而是存在好多个！在我们这个大千世界，修炼的是符合我们世界的穴窍，而在别的大千世界，修炼的必然是他们世界的穴窍！但我未必不能将其他的穴窍位置测量出来？”　　乔银的心中终于有了一种明悟，很快观想出天道化身，然后将自己的主意识转入其中；他将一枚六劫神念收入脑神一窍，再朝着之前感悟到的另一个“脑神一窍”的方位，猛然遁进其中！　　“就是这里！”　　最后，乔银就找到了这个与脑神一窍相对应的穴窍，也是“脑神一窍”！这枚穴窍寄托于虚空之中，如果不是今天的顿悟，根本不会被发现。　　“穿梭虚空，原来不是为了战斗，也不是为了遨游天地？鬼仙是修神之道，穿梭虚空的念头本意是为了寻找穴窍，寻找那些寄托在虚空中的穴窍！”　　乔银微微感应了一下，就将这枚“脑神一窍”开发了出来。只是它的力量非常弱小，只相当于原本穴窍的一成，毕竟它不属于这个大千世界。　　不过蚊子腿再小也是肉。能提升一成的力量，也是相当可观的。　　就在这时，乔银也感应到一阵光华笼罩，让天上的星辰都闪烁出五色的光芒！　　原来他参悟星辰，测量穴窍，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整整一天。乔银也很快就惊醒过来，法力催促着清光一引，果然就将那枚造物主念头又牵回了小千世界。　　这一下，乔银的旅程终于重回正轨！虽然冒了一次险，但他的收获却是不可限量的。 “好，我开始明白造物主念头中的秘密了！这次就借助它的力量，把脑神一窍彻底开发出来！” 第三百九十五章 圣地的秘密（下） 重新回到圣地的庇护之后，蓝陀金棍也再次随着蓝星的转动一同转动。　　乔银也将天道化身放进了造物主念头的小千世界，然后从蓝陀金棍中遁出，以这枚造物主的念头为媒介，再次感受着日月星辰。　　这次感受，果真就有了不一样的收获！似乎每一个修炼过的穴窍，虚空中都寄托着与之相对应的穴窍，虽然这种感应还非常模糊。　　不过有一个穴窍的感应却异常清晰，那就是脑神一窍。　　因为脑神一窍是通过太阳测量出来的，这也是除大地之外，唯二能近距离观测穴窍的星辰。乔银之前测量出的另一个“脑神一窍”，相当于打开了一把钥匙，如今再借助造物主的念头，就能开启新世界的大门。　　唰！……　　蓝星转动之间，太阳再次从它的东方露出一丝光芒，然后将这片宇宙虚空开始照亮！乔银的天道化身也进入了无法无念的境界，通过末法之眼感受着阳光的照射，脑神一窍熠熠生辉。　　与之相对应的，那个寄托在虚空之中的“脑神一窍”，也接受到末法之眼感受到的阳光，同样明亮起来，仿佛要开启第二轮末法之眼一样。　　之后，随着太阳的位置开始升高，变化了照射的角度；乔银也通过末法之眼再次感应到了又一个“脑神一窍”的位置，然后用六次雷劫的念头将之打开！　　太阳继续升高，乔银又随之观测到了第三个，第四个！　　“原来如此，这才是造物主真正的力量！虽然身处于一个大千世界，但这枚念头却能观测出不同世界所对应的穴窍位置，因此才具有遨游天外天的力量！”　　乔银的天道化身是人仙境界，修炼过的穴窍都到达了圆满，因此再借助造物主的力量，终于激发出了最大的潜力，开始激活寄托在虚空中的一个个穴窍。　　每激活一个新的脑神一窍，就能增加脑神一窍一成的力量。虽然这份力量并不大，但随着太阳在天顶运行了整整一周，乔银一步步开发出来的穴窍竟然多达数十个！　　直到太阳重新开始被蓝星遮掩，余晖传递到末法之眼，乔银感应到的最后一个穴窍位置正好是最开始开发的那一个，寄托在虚空中的脑神一窍全部得到了开发。　　新开发的穴窍，足足有九十九个之多！这让乔银脑神一窍的力量，提升了将近十倍。　　嗡！　　他的末法之眼，目力陡然剧增，超过了三万里！虽然还无法望回蓝星，但也恐怖得难以形容。　　天道化身的力量也得到了巨大的提升，拳意涌动之间，也完全掌握了穿梭虚空的力量；金色的拳意直接穿进了那九十九个“脑神一窍”，无比契合。　　“一窍通，百窍通。”　　整整一夜过去，太阳再次从蓝星东边露出光芒，也将乔银从沉静中唤醒；这个时候，他的念头也真正通达，开始感悟着这些穴窍的来历和价值。　　“原来，一个穴窍的周围，虚空中还寄托着九十九个相同的穴窍！生活在不同的大千世界，所修炼的主穴窍也会不同，但只要修炼到人仙，将主穴窍修炼到圆满，就能开始激活与之相应的穴窍！”　　“如果是这样，那就不止是脑神一窍，其他的穴窍应该也能通达百窍！只是我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力量遨游宇宙，观测不了星辰更多的方位，最能有希望观测的星辰就只有蓝星了！我自己的大千世界。”　　乔银重新望向了下方的大千世界，虽然还是相同的视角，但已经不再觉得恐怖。　　他现在还掌握有“地极”二窍，正是通过蓝星这颗星辰感悟出来的，是可以就近开发的穴窍。至于其他穴窍，那就以后再慢慢想办法。　　想到这里，乔银便回到了蓝陀金棍之中，然后再次将造物主的念头放离了出去。　　嗡！　　又是一阵坠落般的感觉，圣地再次离自己远去！不过有了之前的经验，乔银现在一点都不慌张，而是在小千世界中放松了下来，然后开始观察着蓝星。　　虽然还无法真正将视线抵达到大千世界，不过乔银现在看到的蓝星也比之前清晰了十倍！云雾之下的陆地，海洋，都隐约能观测出来，如同在看地球仪。　　乔银在它的转动中，看着死亡皇后岛逐渐远去，然后就是广阔无边的西大洋。　　然后在西大洋的南方 ，他隐约看到了又一片陆地！虽然不及新大陆那样广大，却也比自己发现的那片大陆要大得多，只是位置十分偏远。　　“什么，西大洋居然还有一片大陆？不过它的位置太靠南了，我当年也没有这样的神通，不可能发现，不知道东乡隆胜和大蛇王有没有发现它？”　　乔银观察了一下这片大陆的位置，发现它实在是过于靠南，离南回归线都有很大距离，难怪自己发现不了。想必它的气候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直到这片陆地离开后，乔银便看到了东瀛人发现的新大陆。这片大陆果然是分为南北两个部分，北方偏小，南方十分巨大，好像一个葫芦；葫芦中间的细腰部位应该就是风之国所在的地区了。　　新大陆离开后，北方就是广阔的东大洋。东大洋南方，乔银再次看到了自己发现的新大陆。　　蓝星继续转动，陆地就多了起来：乔银在北方找到了东瀛，东洋诸国，南方则有一点孤独的小岛，那是蓝银岛；接下来，乔银便看到了自己的老家！　　嗡！　　就在这时，他隐约感觉到一道光芒从自己不远的地方闪过！这种感觉无比熟悉，虽然不及佛陀的圣地那样恢弘，却也有着相似的意境。　　“娘！”　　乔银知道，这是自己母亲留下的圣地。　　只是它来得太快，去得更快，乔银根本来不及去触及。不过在这一刻，他也真切的感受到故乡的温暖，脑海中浮现出太平庄的模样。　　接下来看到的，就是大片的陆地了，从东土到蛮荒，再到中通，天竺洋，地形之复杂，陆海之繁复，即便是鬼仙的念头都不能一一记得清楚。　　但是从这个位置看到的蓝星，和地图终究是不一样的。因为乔银根本找不到国界，毕竟大千世界原本就不存在国界，人与人本身也没有差别。　　“所以，你们这些人每天打来打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嗡！　　就在乔银感慨着战争的残酷时，突然又是一道光柱隐约从不远的方向划过；和乔氏留下的圣地不同，它的光芒之强大，甚至还在佛陀之上！　　“圣地！”　　这让乔银陡然集中了精神，望向了这道圣光发源的位置！　　“阿格拉巴，这里果然也是圣地！不愧是三大宗教的创始之地，数位造物主的诞生之地！气象竟然如此宏大！难怪能培养出十几位人仙！我有生之年一定要去观摩，说不定真能借助它的力量，将肉身的穴窍完全开发呢？”　　崇高的思想境界很快被抛诸脑后，乔银现在想的是赶快强大起来，得到阿格拉巴。　　乔银并非圣人，只是一介修士，自然有自身的诉求。特别是得到功德袈裟后，他不再刻意掩饰自己的思想，而是大方的承认，然后慢慢辨认。　　有些念头看起来邪恶，但本质只是情绪波动下产生的，并非本意。乔银看着阿格拉巴远去，心情也很快恢复了平静，这证明他的本性并不邪恶。　　送走中通后，乔银很快就看到了一片锥形的次大陆，正是天竺。天竺的上方，他看到了陆中海，天竺下方则是安杜路美达岛，可惜纳兰遮太小没能找到。　　之后，就是位于天竺洋南方的大片香料群岛；北天竺洋较为空阔，直到西边出现了一弯月牙形状的巨岛，一道圣光也再次隐现出来。　　不用说，这里已经回到死亡皇后岛了，这道圣光自然是佛陀所化的圣地照耀出来的。它的位置与乔银刚好吻合，就连那枚造物主念头似乎都在迎接着他的到来。　　唰！　　圣光将乔银笼罩的一瞬间，他也轻车熟路的抓回了造物主念头；一个震动之下，就重新回到了圣地的庇护中，视野中的蓝星也不再转动了。　　过不多时，太阳再次西落，绕到了蓝星的背后。乔银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观察了自己生长的这颗星辰，虽然不可能面面俱到，但也有了一个完整的印象。　　这对他回到大千世界，真正参悟与地极二窍相关的“百窍”打下了的基础。蓝星在乔银念头中的样貌，就相当于一幅测量穴窍的秘籍。　　结束了长久的修炼，乔银终于回到圣地的范围，整个人这才放松下来。天道化身散去后，意识回归原本的肉身，他顿时感觉无穷的力量从气血中翻滚而出。　　“好厉害，这就是一百个 穴窍修炼出来的力量！”　　天道化身修炼之后，都会将力量带回肉身。但这一次它通达了脑神百窍，带回的力量比以前多出十倍！要不是乔银现在积累雄厚，差点都有些承受不住。　　“哈哈哈哈！好，实在是太好了！如此一来，我很快就能将肉身修到人仙！鹿鼎公诚不欺我，这圣地的秘密只要参悟出来，收获当真不可言喻！”　　当下，乔银便在小千世界中再次吃饭休整，舒服的休息了一夜，养精蓄锐。次日天明，便抖擞精神驾驭蓝陀金棍开始返程，向着大千世界飞去。　　这一飞，乔银的心就有忍不住的激动。不知是因为参悟出更高境界的功法，还是单纯为回到大千世界而兴奋？或许两者都有。　　“唉，下次如果再有机会，还是找个伴儿一起吧？一个人在这里旅行，实在是太难忍受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一窍通百窍 虚空的宇宙中，蓝陀金棍沿着圣地之光，向大千世界飞速的穿行着。乔银的心情也随之越发激动，就像头一次远洋向家乡返航一样。　　好在随着修为高深，乔银能适宜的调整自己的心情，不至于在急迫中乱了方寸。　　他每天照例白天飞行，晚上休息。闲暇之余，也不忘练武修魂，巩固自己的修为。　　脑神一窍开发出的“一窍通百窍”的境界，也在日复一日的修炼中开始稳固。乔银也再次认知到自己无法无念的境界是何其珍贵。　　他能如此顺利的感应并开发虚空中的穴窍，正是因为有无法无念的境界！无法无念的肉身和拳意可谓是修士至宝，难怪让大蛇王都垂涎三尺。　　只可惜，穴窍的开发现在只能在天道化身上实现。因为乔银的肉身还没有修炼到人仙，本身的穴窍开发不完全，无法修炼通达百窍的境界。　　于是乔银每天就在巩固修为，返行之中渡过。有事可做，也是他精神稳定的一大助力。　　时间一天天过去，蔚蓝色的轮廓也越来越近。乔银开始清晰的看到那月牙形状的死亡皇后岛，以及圣光所在的娑罗双树园。　　“要到了吗？”　　时间一晃又是一个月。　　乔银如今的末法之眼已经能看到三万里的距离，因此能够很清晰的从宇宙中看到车迟国，甚至看到铜台府地灵县。　　这证明他离地面的距离已经在三万里之内。　　蓝星的轮廓，如今也重新变得广阔起来，布满了整个视野，除了远方的地平线显出拱形的弧度，已经看不出是一颗星辰，回归了大千世界原本的模样。　　甚至乔银感觉自己的足底，重新有了轻微的感应！这是地极二窍与星辰之间特有的触动。　　这一切的变化，让乔银很快将精神提到了最高：因为他知道自己继续降落，就会重新被大千世界的引力控制，所以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于是乔银放慢了速度，飞行到了距离地面万里左右的位置，原本虚空的宇宙似乎开始存在了若有若无的空气，下方蓝色的轮廓也开始变淡。　　“就是现在！”　　这让乔银马上将造物主念头先放飞出去，然后催动蓝陀金棍猛然遁入虚空。　　唰！　　一个穿梭，蓝陀金棍瞬间就降落了二三里。　　但这并不是乔银在向下穿梭，正相反，他是在朝上穿梭！只是被大地的引力捕捉到后，蓝陀金棍坠落的速度猛然加快，造成了这种奇异的现象。　　因此乔银在穿梭之后，并不停歇，而是马上调转方向，向着车迟国西方的大海之上；同时，他控制着蓝陀金棍朝着相反的东方再次遁入虚空。　　唰！　　又是一次穿梭，蓝陀金棍又朝着西方遁出二三里！而且因为速度太快，原本蓝金一般色泽的木棍上都被摩擦出了一圈通红的颜色。　　乔银也施展出全部的力量，狠命的拉扯着蓝陀金棍朝相反的方向一次次穿梭虚空；但蓝陀金棍依然朝着前方飞快的穿行，直到和空气摩擦出了一层火焰，好像坠落的流星。　　嗤！……　　最后，这道火光射进了车迟国西面数百里之外的大海之上，炸起了一片火焰般的海雾。　　终于在海底又向回穿梭了十多次虚空，蓝陀金棍的飞行才终于缓慢，最后停了下来。乔银也重重的松了口气，这才向车迟国返回。　　从宇宙虚空坠回大千世界，蓝陀金棍已被摩擦的热火烧得漆黑，变成了“黑陀金棍”。　　好在它的功能没有损坏，依然能用。　　“小乔，你可算回来了！”　　乔银回到地灵县时，目空他们都在翘首以盼。毕竟他这次出行过了两个多月，时间不算短，车迟国早已由夏入秋，农田都已经开始收获了。　　“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　　乔银看着迎接自己的众人，由衷的表示谢意。目空，目莲，狄陌王子，包括鹿鼎公和山羊公，如今看起来都有些陌生了，却又显得格外亲切。　　这两个月的分别，比之前两年似乎都要漫长，更让乔银感受到人的可贵。　　“那个……我现在特想和大家一起吃顿饭，热热闹闹的那种。”　　狄陌王子笑道：“当然，大家都在等你呢！”　　……　　一连 几天，乔银才把自己的状态重新调整过来。之后，他便向大家说了自己云游的收获和见闻。　　“什么，一窍通百窍？”　　最令众人震惊的，自然是乔银对穴窍的开发了。就连目空这种妖仙，都被这样的发现所折服。　　“你居然将脑神一窍，修炼出另外九十九个？是只有脑神一窍有这种潜力，还是所有穴窍都可以？如果是，那丹田八十一种子神是否也能开发？”　　“理论上，所有穴窍都应该可以。”　　乔银给出了非常肯定的答案，“只是现在，我们还无法测量出其他穴窍通达百窍的方位。我接下来准备开发的是地极二窍，我对此也有很大的把握。”　　目空点点头，忍不住又问道：“那，你有没有办法将参悟出来的穴窍绘制出来呢？”　　“这个……”　　乔银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感觉有些为难。　　“每个人的穴窍位置都不相同，而且通达百窍的方位寄托于虚空之中，图文很难表达出来！除非是人仙，或者修炼到六次雷劫的鬼仙，才能凭自己慢慢参悟，这个我暂时没有办法。”　　目空听了，对此也没强求：“也是，人仙之上的境界需要个人领悟，强求不来。不过小乔你能探索到后面的路，这比单纯的秘籍要珍贵得多！”　　“哈哈，这可不敢当。”　　乔银多少有些得意，“这都是佛陀留下的传承，如果没有造物主念头，我什么都参悟不了。所以我虽然不能直接写出秘籍，不过把心得交流出来还是可以做到的。”　　众人听了，自然很是期待。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乔银便继续巩固修炼，和大家交流自己的感悟。　　交流，在很多时候也是修炼的一个重要环节。哪怕是自己领悟出来的东西，将之表达出来，也是自我消化的过程，于人于己都大有裨益。　　而且乔银回到大千世界后，地极二窍重新与大地有了联系，他也开始感受到了与地极二窍相对应的“地极百窍”，同样藏匿于虚空之中。　　圣地之中的浓厚气蕴，也让乔银能更加真切的体会到大地经络。毕竟大地也是宇宙中的一颗星辰，圣地能照亮天空中的星辰，自然也能照亮大地。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一个月。车迟国的秋收结束后，气候开始由热转凉。按东土的历法，时节已经到了重阳，乔银已年满二十五岁了。　　又是一天上午，乔银盘膝坐在硕大的造物主念头之中，整个人再次进入了无法无念的境界。　　而在外界，天道化身同样在无法无念的境界中修行。它挥舞拳脚，轻盈灵动，施展的正是由庶民体操演化而来的诸天造化轮。　　如今的天道化身，脑神一窍强大得不可思议！佛陀圣地中那五彩的星光，肉眼可见的被它的穴窍吸纳着，让武道修为日进千里。　　在修炼的过程中，乔银也将在宇宙虚空中看到的“蓝星”慢慢融入到“轮”的意念中，逐渐感知着足下大地与“地极”二窍产生的一丝丝关联。　　最后，一轮修行结束。　　天道化身收功而立，从无法无念的境界中苏醒，随后分化为五大魔神。之后五大魔神中消失了一尊，磅礴的力量也随之回归到了乔银的肉身之中。　　这股力量何其充沛，让乔银周身燥热膨胀，于是赶紧行功练武，将之化解。整整修炼了一次周天的功法，才将这股力量消化，就连神魂也从脑神一窍中得到滋养，变得更加坚韧。　　接下来，就是第二尊，第三尊……　　乔银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的肉身积累速度增加了十倍！身为鬼仙的他，将肉身修行到人仙当真不再是奢望，而是成为了近在咫尺的事实。　　“可惜，地极二窍还是没能通达百窍。”　　唯一遗憾的，是没能真正感悟出地极二窍通达百窍的意境。虽然地极二窍是乔银自行领悟，但终究没有长出末法之眼，观测力比不上脑神一窍。　　不过乔银对此并不着急：“既然如此，我就再回蓝银岛一趟，在开发它的地方感悟。”　　世界虽然是由物质基础决定的，但很多时候精神上的力量也不可忽视。乔银知道，自己回到蓝银岛后，对地极二窍的感触反而会比在圣地更好。　　于是又休息了一天，他准备向大家辞行。　　狄 陌王子，目空和目莲他们也知道乔银会走。虽然有些不舍，却也不会强留。　　狄陌问道：“乔大人有什么安排，有我帮得上忙的吗？”　　乔银笑道：“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无非是先把尼多兰的物产先引种回去，我自己就能做完。”　　目空也说道：“明年有空，一定要过来看看我们！你想借五指山，我们帮你想办法！这件功德袈裟，你正好先带回去做个纪念吧？”　　“嗯，谢谢大师！”　　乔银接过那件黄绸，放进了蓝陀金棍。五指山他搬不动，造物主念头也无法离开小千世界，这件袈裟却是不受任何束缚，也算聊胜于无。　　最后，目莲仙子拿出了又一枚海碗大的元牝天珠，放在了乔银手上：“多谢你救了师兄，一定记得再来啊！你祭炼的虎蚌越长越好了，以后这些宝贝多得是。”　　“是，谢谢目莲姐姐！”　　乔银收拾好东西，正式向大家道别，挥出一道清光进入蓝陀金棍，然后向着远方穿梭而去…… 第三百九十七章 看不见的阶梯 辞别车迟国后，乔银先回了一趟纳兰遮岛。　　随着峰会条约签定，大肃与尼多兰的交流也正式开展。　　何成他们开始在纳兰遮炼化土壤，尼多兰银行驻纳兰遮分行也在大肃的协助下开始发行纸币。大家和艾欧里亚的相处得也算融洽，一切都很顺利。　　不过随着圣战结束，西方世界必然有更多精力插足境外事务了。好在纳兰遮这种自由港，各方势力在表面上还能共存，存在猥琐发育的空间。　　乔银回到新洛特丹后，这里已经进入了阴雨绵绵的季节。安排在钟表厂，面包厂，酿酒厂的工匠们也逐渐适应了当地的生活，学习交流都很不错。　　如今的新洛特丹，有沙迦和艾欧里亚两名黄金圣战士坐镇，整体上也算安稳。游太人在西伐利亚也正式建国，成为了西方世界的疥癣之疾。　　问及东瀛人的消息，安东尼奥告诉乔银，原来东乡隆胜和大蛇王在上个月就已经离去了。　　乔银自然也不会过多干涉峰会事务，只取回了自己需要的橡树和香料的种苗，就向安东尼奥告辞。安东尼奥也热情的为他送行。　　……　　如此几天之后，乔银终于离开死亡皇后岛，再次来到了广阔的西大洋上。　　“终于把事情办完了啊！”　　这天午后，风平浪静。　　西大洋无边的海面之上，飘浮着一张两丈见方的巨大飞毯；飞毯上放着大小不一的十多个木桶或花盆，里面栽种着树苗，花草等不同的作物。　　乔银躺在飞毯的一侧，惬意的晒着太阳。　　这张飞毯，自然是他在拍卖场中得到的，如今正好派上用场。为了保障种苗健康，乔银每天都会把它们拿出来浇点水，晒晒太阳。　　这些原产于尼多兰的作物，只能在陆中海气候移栽成功。大肃是没有这样的气候的，好在乔银在海外发现的大陆正好填补了这个空缺。　　“对了，我在宇宙中观察大千世界时，看到西大洋的南方还有一片陆地？现在我神通足够，不如过去看一眼，说不定就有什么新发现呢！”　　眼看日头下山，乔银手一挥，一道清光便将飞毯与上面的事物全部隐没。最后他自己也进入到了“黑陀金棍”，向着西南方向穿梭而去。　　乔银现在的作息，是前半夜穿梭赶路，后半夜休息。天亮后照料一下作物，安排得井井有条。　　而且他现在神通又有了精进，虽然穿梭的速度没有明显变化，但驱使这座小千世界明显更轻松了，每天穿行出三万里已丝毫不觉得疲劳。　　不过乔银还是本着谨慎的原则，一直保留着状态。　　终于在第四天，他隐约看到了一点陆地的影子。　　先好好休息了一下，次日天明，乔银重新飞上高空，果然看到了一片巨大的陆地！　　有了飞入宇宙的经验，乔银现在已经敢飞上很高的天空了。他的末法之眼也能观察到更加广阔的距离，将这片陆地尽收眼底。　　这片陆地位于大西洋中段，南回归线以南，整体呈三角形。东岸短直，西岸斜长，东西跨度约有万余里，算得上是一片很大的陆地了。　　不过它的底部呈现出大片的冰原。乔银用末法之眼看过去，发现这片冰原无比巨大，似乎覆盖着整个极地，原来这片大陆是极地大陆中露出的一角。　　“好厉害，南方的极地居然有这么大一片冰原！”　　乔银在宇宙中因为角度的关系，没有看见这片大陆的整体样貌，如今才真正得知它的真面目。“难怪南方的气候比北方寒冷。”　　“蓝星”南方陆地稀少，唯一这片最大的陆地还是位于极地，光热条件不足，积温自然比不上北方。　　乔银也没有急于探索那片冰原，而是到处于温带的陆地上方观察了一下这里的情况。　　现在是北方的深秋，南方应是春末夏初的季节。但特殊的地貌让这片陆地漫长的西岸完全处于西风控制之下，简直像河套一样，感受不到多少春日的温暖。　　大陆深处，靠近冰原的地带只生长着苔原，直到慢慢向北，才有了草原和灌木。到了最北方的顶端，这里终于呈现出这个季节应有的温度。　　“这个大陆角，居然也是陆中海气候？不过我的作物肯定不能种在这里。”　　乔银继续飞到 东岸，感觉这里的气候终于正常了一点，有点接近北方中原了。毕竟大陆体量足够，只要有日照，多少能造就一点宜居之地。　　而且大陆南方的高山冰原，从南至北造就了无数河流和湖泊。这片陆地并不缺水，如果不生产粮食，作为牧场还是有一定开发价值的。　　只是乔银对它的兴趣不大。　　毕竟这里离西方太近，从死亡皇后岛飞过来也只十万多里，再往东又是东瀛人的新大陆。在地缘上就是个夹糖饼子。　　既然这里会成为战场，那就留给东瀛人和西方人去打。乔银只想安静的赚点钱。　　因此简略观察了一下地形后，乔银便回到大陆北端的位置休整，同时把作物种苗拿出来透透气。这里正好气候适宜，和新洛特丹差不多。　　直到天黑，乔银就告别了这片大陆，重新向东启程。　　这一次，他沿着南回归线向东穿梭了三天，便又看到北方陆地延伸出来的一个边角。这里正是东瀛人发现的新大陆的南端。　　这片大陆，就不像之前那样寂寞了，能看到许多土著部落。东瀛开发的只是北方风之湾东侧一带，其余的大片土地依然处于原始状态。　　有了上次的教训，乔银路过时十分谨慎，直到离开新大陆有一定距离后才重新穿梭。这里已经回到了东大洋，也是乔银曾经走过的航道。　　三天后，他重新回到了那片自己发现的大陆。　　因为靠近南回归线，这片大陆自然温暖得多。尤其是东岸，气候与大肃几乎一致，呈现出春末应有的湿润多雨，让乔银倍感亲切。　　不过他现在需要的，恰恰是雨热相反的气候。于是来到西部的五大湖地区，找到合适的土地将盆栽作物种了下去，并且在旁边看护了几天。　　确定作物移栽成活，乔银顿时轻松了一截，开始全心全意朝着蓝银岛而回。　　精神这一集中，他似乎就发觉到足底的穴窍开始有了感应！而且离蓝银岛越近，这种感应就越强烈，有一种无法言表，却又呼之欲出的雀跃。　　他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重走航海之路，正是为了感应地极二窍的关联。　　人仙以上的修行境界，更趋向于唯心的领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路历程。乔银得到功德袈裟后，开始慢慢剖析其中的含义，也走向自己的历程。　　“到了！”　　终于在第二天傍晚，乔银驾驭着蓝陀金棍重新回到了蓝银岛的上空。　　放眼望去，南岛正开始又一轮的流民迁徙。不过现在运送人口的主力不再是远洋大舰，而是朽木树妖，帮忙使用朽木树妖的正是虎鲸小尤。　　小尤如今已经完全融入了人类的生活，拽着朽木树妖停留在岸边；宁远他们打开出口，组织着一批又一批流民上岸，然后妥善安置。　　有了小尤的帮助，原本人丁稀少的南岛比去年热闹了许多，人口增加了好几十万。大规模迁移人口的梦想，正在一点点的实现。　　乔银依旧没有打扰大家，而是驾驭着蓝陀金棍穿梭到了北岛，来到了岸边一处偏僻的滩涂。　　此时天已经黑了，乔银从蓝陀金棍中飘然而出，脚踏实地；这一刻，在佛陀圣地积蓄的修行也随之迸发出来，化为了与大千世界的交融。　　“终于，感受到与地极二窍关联的穴窍了！”　　乔银缓缓在沙滩上踱着步子，同时将两枚六劫念头遁入足底虚空，感应着那些若有若无的穴窍。然后用念头慢慢滋润，一一开发出来。　　地极二窍虽然没有末法之眼这样强大的力量，但它们是乔银凭借自身修行领悟的穴窍，因此只要机缘足够就能自主开发，甚至不用达到人仙境界。　　乔银的肉身中，也只有地极二窍完全修炼到了圆满，这和其他穴窍有着本质上的不同。这两个穴窍也是唯二不需要借助天道化身，能完全修炼的穴窍。　　如此走了数百步后，乔银的地极二窍也达到了“一窍通百窍”的地步！他整个人也进入无法无念的状态，双足竟然渐渐脱离了地面，好像蹬上了一座看不见的阶梯。　　没有借助任何法宝，铠甲，法力！乔银只用双脚走上了数丈高的空中，“凌空虚步”。　　这让他从无法无念的状态中苏醒过来后，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好厉害，这就是将地极二窍开发到一 窍通百窍的境界？当真能肉身飞翔！”　　不过苏醒了无法无念的状态，乔银的肉身也从空中落了下来。但他感受着双足与大地的关联，心中的激动简直难以形容：“原来，人仙是能飞的！”　　人仙，是拥有飞翔的力量的！乔银之所以会落下来，是因为肉身还没能修成人仙。　　如果肉身能真正修到人仙，再加上地极百窍的境界，足底就能与星辰的引力相互作用，踏步虚空，肉身飞行。　　“脑神百窍，地极百窍，都有这样强大的神通，那其他穴窍又有什么神通呢？原来成就人仙只是一个开始，修行的道路简直无穷无尽！只可惜，我现在的机缘还不足以开发所有的穴窍啊。”　　乔银现在开发的穴窍，已经是当前修为的极限了。好在，他还有一重力量可以借用。　　那就是母亲留下的圣地。 第三百九十八章 有酒今朝醉 蓝银岛在洋务衙门的经营下日益繁华。　　乔银依旧没有打扰大家，次日一早便向着北方归去。一日后路过擎海群岛，第二日便回到了泯南老家，顺利完成了今年的任务。　　短短一年，泯南的变化同样今非昔比。　　随着汽轮机真正投入生产，如今各处大小工厂都陆续更换了新设备。看天吃饭的时代终于成为了过去，人获得了掌控力量的能力。　　新开辟的产业区内，一幢幢烟囱拔地而起，喷吐着滚滚浓烟。煤炭的需求增大了十倍百倍，用它们煮沸的水让数以万计的汽轮飞快的旋转，带动起千百户工厂内的机器大生产。　　这让工厂的规模与以往有了天壤之别。曾经的乔家纺纱厂有二百台纺纱机就是数一数二的机户了，如今开在三合县的新厂足足拥有一千台机器，纱绽也比以前多得多。　　纺织业的兴起，也带动了其他制造行业的爆发。曾经的搪瓷厂，灯具厂，文具厂，造纸厂纷纷扩建，乡镇的食品加工厂也在扩建，炼钢，造船，军工这样的重型产业更加扩建，整座州府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不单是外表上的变化，还有气质上的变化。如今的源州府似乎有了一种完全不同于传统中原的人文气象，每个人，每个家庭，每条街市，每个衙门，时时刻刻都显得如此忙碌，根本没多少人再关心无关紧要的事。　　在乔银的眼中，他仿佛又看到了“一窍通百窍”的意境。　　以前的朝廷，其规模都非常之小，派遣到地方的官员只有几个。他们的职能也非常单一，就好像身体上开发出来的穴窍一样，虽然强大，但并不完整。　　而革新之后的朝廷，政府规模扩大了百倍，各行各业都需要监管。正如人仙之道，一窍通，百窍通，没有那一窍的基础，就没有百窍的通达；但没有百窍的通达，仅凭一窍也永远不能跨入更高的层次。　　“其实修仙之道也并非唯心，世界的本质还是唯物的！所谓一法通，万法通，如今的泯南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人仙之道绝非武道一途。我娘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妇，她不也成就人仙了么？”　　回到圣地，乔银抬头望着天空中的五彩星辰，似乎心境又有了一次明悟。　　世界的本质永远是唯物的。所谓的唯心，不过是唯物中的一个分支罢了。　　乔银在佛陀的圣地中得到了大机缘，将脑神一窍，地极二窍都开发到了通达百窍的地步。这对他将武道修行至圆满提供了天大的助力。　　其他穴窍暂时缺乏这样的机缘，乔银也不会强求。不过还有一个穴窍却是有可能摸索出来的，那就是“谷神一窍”，当然这个机缘不在自己身上。　　在太平庄的农田边慢慢散着步，乔银不觉就来到了一片稻田边。　　时节已是秋末冬初，不过泯南气候温暖，此时正值晚稻收获。这片稻田打理得非常工整，长势也非常旺盛，其中有十来株稻子还打着红绸。　　这是太平庄的一方种田。　　农业生产队，每季都会种下一方最好的稻子作为实验田，用来培育种子。因此这一亩稻子，亩产恐怕有上千斤，那些打了红绸的就是留作下一季继续培育的稻种。　　而其余的稻子虽然没能选入种稻的范围，却也比普通的稻田要优质。　　于是乔银在一株稻子旁边坐下，调整状态之后，再次遁出了一枚六劫念头。　　这枚念头一出现，圣地的星光也隐隐投射在了其上，让它的色泽更加明艳。太平庄的圣地不如佛陀和阿格拉巴那般宏大，但与乔银的身心最为契合。　　乔银正可以借助圣地的力量，同时也借助这些种稻，找到测量谷神一窍的路程。　　唰！　　念头一闪，就没入了一株稻子之中。　　乔银的意识一进入这株稻子，就感应到了它的“谷神一窍”！虽然乔银并没有祭炼过它，但这株稻子的谷神一窍却是打开的，因为它的前辈们已经被开发过。　　也只有这样的种稻，才能为乔银提供继续前进的阶梯。　　念头进入种稻的谷神一窍之后，乔银开始慢慢感悟着穴窍周围蕴藏的虚空。渐渐的，他似乎又回到了九天宇宙之中，俯瞰着下方的“大千世界”。　　这就是谷神一窍真正的样子，它在意念中类似于一颗大千世界般的星辰，和大千 世界一样养育着万物生灵；乔银的意识，正处于一道“圣地之光”的庇护中。　　凭借着修行的经验，乔银的意识也很快脱离了圣地的庇护，这让圣地之光很快的离自己而去。这颗类似大千世界的星辰也微微转动起来。　　乔银知道，离自己而去的“圣地之光”，就是谷神一窍被开发过的主穴窍。　　因此耐心观察着这颗转动的星辰，就隐约感应到又一道微弱的光芒从远方划过！正如当时在宇宙中感触到太平庄圣地，还有阿格拉巴圣的圣地一样。　　“就是这里！”　　这让乔银赶快穿梭虚空，追到了这道光芒！　　他的这枚六劫念头承载着意识，很快融入到了这道圣光之中，然后向下降落，开始用一丝细微的，极其柔和的雷霆之力滋润这片“圣地”。　　逐渐的，这片“圣地”因为他的祭炼开发得明亮起来，焕发出了勃勃生机。　　“成功了！”乔银的心中不禁大为振奋！　　他知道，自己开发的这片“圣地”，就是与谷神一窍相关联的第二个“谷神一窍”！这样的穴窍还有九十八个，都等待着他慢慢寻找，开发。　　虽然过程诸定繁琐，但只要开发成功，这株种稻将真正脱胎换骨，成为仙品。　　而且乔银还能积累下经验，为自己开发出“谷神百窍”做好充足的准备。　　如此他平复下兴奋的心情，从这道圣光中再次脱离，然后回到空中继续观察。　　又是漫长的守候中，乔银终于又感应到了又一枚光点！于是他很快上前去祭炼。　　但这一次，乔银却终于失了手。　　轰隆！……　　可能是心情太激动，也可能是种稻本身有问题，乔银祭炼的这个穴窍竟然爆裂了！随着整个虚空世界开始崩塌，他也赶快从种稻中收回了自己的念头。　　这样的变故，顿时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面前的种稻已经断裂，好像被人折坏了一样。它死了，穴窍破裂就是死路一条。　　乔银这才收敛了兴奋，只庆幸刚才祭炼的不是自己的穴窍！谷神一窍果然不比之前两个穴窍的大机缘，想要将之开发要困难太多。　　不过乔银肯定不会就此放弃。剩下的种稻还有很多，他只要调整好状态，终有祭炼成功的时候。　　于是他先从地上站起来，重新在太平庄中散步，舒缓着自己的心情。　　乔银原本的打算，是趁着远洋修炼的余兴未消，一口气把穴窍祭炼成功。地极百窍就是这样祭炼出来的，但这种方法显然不适合所有穴窍。　　谷神一窍，要领略丰收之后的喜悦，以平静祥和的心态才能祭炼。乔银这些年神通精进，但对民生的参与反而不如当初那般热情。　　他感觉，自己需要在家乡调整一段时间。不光是让身体上得到休整，心灵上同样如此。　　如此在农田中慢慢散步，乔银也渐渐放下在外奔忙的激情，重新体味着家乡的宁静。就像小时候从农舍出来，在田间地头玩耍一样。　　太平庄一直是这样平和，也是产业一次次革新之后，依然保留得最好的一片村庄。　　“小乔，你终于回来啦！”　　一路逛到后山，乔银听见有人在叫自己。放眼望去，果然是祁夫人她们，正高兴的冲他打着招呼。　　“夫人！”　　乔银也加快脚步，走到了她们面前。　　祁夫人说道：“早就听说你回来了，不过你回来后就继续闭关，我们也不好去打扰。”　　乔银笑道：“是我过于操切了，没有调整自己的状态，这两天的闭关一无所获！如今看来，倒不如和大家聚一聚，或许能阴阳协调。”　　“本来就该如此，生活也是一种修炼嘛。”　　祁夫人带着他来到后山凉亭，和大家一起坐下休息，品茶聊天。　　之后，祁夫人从随身的造化葫芦里取出了一口血红色大鼎，终于将乔银的思路从修行的困境中吸引了出来。　　“神玉王鼎？”　　“不错，正是神玉王鼎。”　　祁夫人非常开心的介绍了一下，“是小怜和小珍仿造出来的，真正属于我们的神玉王鼎。”　　“这？……你们不说，我都把它忘了！小怜，小珍，还有大家，太谢谢你们了！”　　乔银欣喜 的用手抚磨着这尊大鼎，心思完全被吸引了过来。这口神玉王鼎做工精美，和印象中的不相上下，如果不是祁夫人告诉他是仿制的，乔银几乎都分辨不出来！　　为了得到它，宜亲王可是费了不少周章，这也是今后解决人仙口粮的根本。　　不解决口粮，乔银即便修成了人仙，面临的麻烦只会更多。如今很多国家和势力都有人仙，但始终无法纵横天下，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因为吃喝。　　祁夫人说道：“如今我们终于把它仿制成功，修行的最大问题就解决了！只可惜血花纹钢这种材料还无法量产，如今依然只能手工打造。”　　乔银说道：“这个我也想到过，不知道小珍和小怜有没有办法用它来炼钢？”　　丘小珍说道：“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理论上应该可行，不过炼钢的法阵肯定要做很大的改动！这个暂时还没有头续，需要时间打磨。”　　祁小怜也点点头。　　乔银笑道：“那就以后再说！咱们今朝有酒今朝醉，先用它做顿饭，享受享受！” 第三百九十九章 堪破迷雾 神玉王鼎仿制成功，让洋务衙门的事业又攀登上了一个新台阶。乔银他们终于有了自己的“饭碗”，尤其是祁云伟这样修炼成人仙的修士。　　当天晚上，乔银就将衙门的所有骨干都请到了太平庄，和大家饱餐了一顿庆功宴。　　在神玉王鼎的烹制下，原本的家常菜果然都变成了精致的美食，让所有人都吃得身心舒畅。祁云伟更是对这件宝物赞不绝口，无比珍视。　　因此在第二件宝鼎仿制出来之前，这件宝鼎就放在祁云伟府上了。毕竟他这样的人仙更需要调理身体，乔银他们反倒没有这些麻烦。　　如此又过了半个多月，远洋的宁远他们也顺利归来。　　现在的宁远和卢源已经和乔银一样，和虎鲸部落建立了真正的感情。有了小尤的帮助，他们今年一共出海了四次，向南岛疏送了近四十万流民。　　乔银前不久，就看见了南岛热闹的景象。　　此时季节已至立冬，地处南国的源州也终于有了寒意。田园之中的晚稻相继收割完毕，今年又是一个丰年，丰衣足食在泯南早已成为常态。　　秋收后的太平庄，只剩下一方种子田亩上还有作物。　　这天午后，乔银再次逛到了这片试验田边。凉风吹拂着这些已经熟透的稻子，其中扎过红绸的也早已收获，只剩下特意留给他祭炼的种稻。　　“念念无滞，是为功德。”　　这十多天，乔银终于摆脱西方世界的激进政治文化，重新在家乡调养了自己的身心。他还有幸参与了几轮水稻的抢收，再次体会到了曾经的喜悦。　　看到乡亲们丰收的笑脸，乔银才真正记起自己的修行是为了什么，这些年的努力价值何在。　　不忘初心。　　乔银所做的事，本意是为了大肃丰衣足食。　　但他在西方出使多次，难免被不健康的政治沾染。为了达成协作，签定了一些具有侵略性的条约；修炼武道，研发穴窍，也沦为了单纯提升武力的工具。　　这对别的神通或许可行，唯独谷神一窍不允许。　　“明心见性，才是功德。”乔银终于开始明悟，功德袈裟上是什么含义。　　他带着从西方回归的热情，试图利用种稻测量出谷神一测的位置，这种图径本身并没有错。但错就错在乔银并不好战，他的行为违背了自己的本性。　　乔银祭炼谷神一窍，本意是改良稻种，造福于民，力量只是为了守护它而存在。　　本末倒置，自然无法达成自己的诉求。　　“看来我的天性并不是自私凉薄的，反而有点先天下之忧的理想主义？我是真心想为天下人做事，只是为了迎合世俗的价值观，不得已把自己伪装成政客！人，或许可以骗过他人，但唯独不能欺骗的就是自己。”　　轰隆！　　想通了这一点，乔银只感觉自己的念头和拳意变得无比明亮，好像被洗涤了千百次一样纯净！这一刻，种种迷雾都被冲击得稀薄，思绪通透。　　这就是功德。　　恶人认识到自己极恶的本性，并依照自己的本性做极恶的事，舒畅了自己的念头，就是功德。　　而乔银认识到自己纯正的本性，同样依照自己的本性做纯正的事，念头得到通达，也是功德。　　世界上的人性纷繁复杂，并非只有鼓吹战争，打出狗脑的才算英雄。英雄不只存在于战场，他可能在农田边，在工厂里，在你身边做着平凡的事。　　乔银的心情终于完全回归了大肃，回归了自我，重新在稻田边坐下来，祭出了自己的念头。　　“神玉王鼎虽然仿制成功，但用它烹煮粮食，也要花费更多的食材！若是能把稻种再次提升，增产增收，不光我们这些修士能解决口粮，百姓的生活也必然更加殷实。”　　怀着这样纯真的意念，乔银的念头再次遁入到了一株种稻的谷神一窍，开始祭炼它的“谷神百窍”……　　这一次，乔银果然比之前多祭出了好多个穴窍！足足寻找并祭炼成功十三个穴窍之后，才因为一次失误功败垂成，让他感到颇为遗憾。　　不过乔银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失落，只为自己的进步感到高兴。就像农业干部改良稻种一样，他的目的也只是为了增产粮食，不再有功利的想法。　　于是乔银重新起身，在太平庄散步， 恢复了一下状态。之后才平心静气的回到稻田边……　　这次祭炼，时间开始变得漫长。　　因此乔银又祭出了月读之羽，能在一瞬中参悟整整三天的时间，赶在季节变化之前努力参研。　　但一株又一株种稻在祭炼中死亡，似乎难以成功。　　这的确是一次艰难的研修。　　毕竟一株种稻，必须要祭炼出“一窍通百窍”的境界才算圆满。不然的话，即便已经祭炼出九十八窍，但最后一窍失败了，那也会前功尽弃。　　因此乔银一连祭炼了好多天，折损的种稻达到了上千株。他甚至一度想要放弃，不过在调整心情之后，每每又重新找回了动力。　　这样的动力，自私的本性是很难找回来的。为了自己而修炼的人，经历了上千次失败，而且是重复性的失败，大多已经精神崩溃了。　　但乔银不会，就像那些钻研农业，工厂的专家学者一样。他们能重复成百上千次的失败实验，正因为并不是单纯的为了一己之私。　　更何况，乔银还有洋务衙门这个大家庭。　　每常休息的时候，他都会和大家聚一聚，讲一些自己在海外的见闻，分享修行经验，还有国外发生的一些政治变动，让身心都得到最佳的调节。　　大家也在和乔银的交流中得到了不少益处。不论是见识上的，还是修为上的，甚至对整个大千世界都有了一个更加明晰的认知。　　时节不觉已到了小雪。　　在十月的最后一天，乔银祭炼了一千多株株种稻之后，终于在第一千二百九十六株种稻的“谷神一窍”内，成功激活了另外九十九个穴窍！　　“成了，终于成了！”　　乔银的意识看着这株种稻的谷神一窍射出一道道光辉，整个作物的生命力在瞬间攀升了十倍！而且这株稻子终于没再崩溃，而是延续着这股生命力存活了下来。　　唰！……唰！……唰！……　　同时，原本意识所在的虚空之中，更是射下了一道道五色光芒！这是圣地天空中照射下来的星光，竟然透过水稻的躯壳照耀在了谷神百窍之上。　　这说明，这株稻子拥有了和人仙一样的力量！它能像人仙一样依靠收纳星辰的光芒壮大自己。　　“好厉害，这就是谷神百窍的力量！”　　祭炼完谷神百窍的乔银，原本还有些担心：如果稻子的生命力真的增加了十倍，那从哪里来的肥料养活它们呢？如果没有，又如何增产？　　但稻子祭炼出谷神百窍后，居然能像人仙一样吸纳星光！这样的结果当真出乎乔银的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真正印证了“谷神”的意义。　　终于将稻子祭炼成功，乔银这才收回了自己的念头，满足的倒在稻田边睡过去了。　　次日醒来，他发现身上多了床被子，原来是郎先生半夜过来帮忙盖上的。　　“你呀，也不怕着凉。”郎先生还带来了饭，颇为关心的说道。　　乔银则是指了指自己祭炼过的那株稻子：“没办法，我可舍不得走！怕它出事。”　　“什么，成了？”　　郎先生看着这株一夜就长高了一尺的稻子，激动得一把就拱开了乔银！他取出水和肥料，开始精心的照顾起来，把对乔银的关心完全忘了。　　“哈哈，有郎先生在就是好！”　　乔银却是一点都不介意。捧着碗一边吃饭，一边看郎先生照料着这株水稻，简直比照顾自己的亲儿子还上心。　　这也难怪。毕竟祭炼出这样一株水稻实在过于艰难，因此绝对不能出任何的差错，一定要让它完全长熟结出稻种，这才算真正培育成功。　　不过这样的担忧，很快就被扫除掉了。　　大约十天后，种稻终于熟透，竟然长到了九尺来高；郎先生也将它的种子一粒粒的收在了簸箕里。　　而乔银也惊骇的发现了一个奇迹：他用来祭炼这株种稻的那枚念头，竟然又壮大了一倍！　　乔银将这枚念头遁出后，见它已经长到了八九尺的大小，几乎有点佛陀圣地中造物主念头的意境了；甚至它内部的小千世界，也变得稳定了起来。　　“怎么可能？我的念头居然能进化到这种境界，这是造物主才有的力量啊！”　　乔银几乎不能相信，试着进入了自己的这枚念头，发现里 面果然有了一个稳定空间：虽然这个空间非常小，方圆仅有丈余，但也绝对是稳定的小千世界！　　甚至透过这枚念头，同样能感应到大千世界在转动的意境！哪怕不如佛陀念头那样真切，但意境是真实存在的，没有丝毫虚假！　　“哈哈哈哈，居然会这样？我竟然自己演化出了一枚造物主级别的念头！”　　这样的成果，简直让乔银欣喜若狂！　　他之前想借用种稻的谷神一窍，寻找开发这个穴窍的路径，却无法成功；如今一心祭炼种稻，不光达成，还意外的炼化出了一枚堪比造物主的念头。　　虽然它的力量不及真正的造物主，却完全是乔银自己的念头！乔银可以用它再祭炼种稻，不用担心种稻被损坏后前功尽弃了。　　甚至，他还能借此祭炼其他的作物，将它们都开发到“谷神百窍”的地步。　　这果真印证了乔银的本性并非虚妄：“看来，我为了天下百姓而祭炼稻种，是发自真心的呢！” 第四百章 修成人仙 秋尽冬来，源州再次下起了雪。　　和早年零星降落的薄雪不同，今年的源州下的雪很大，一夜之间就积了半尺深。天明之后，州府内外已经铺上一片银白，甚是壮观。　　这让不常见雪的南方人格外兴奋，小孩子们都开心的堆起了雪人，打雪仗。　　“没想到，阴阳二气龙对气候的调节有这样大的功效。”　　乔银走在院中，望着银妆素裹的太平庄，心中也是说不出的喜悦。　　降雪本身即是降水的一种。因为胶州和汉冲的阴阳二气龙开始成熟，蒸腾的水汽被冬季风吹向了南方，正好在泯南交汇，因此才形成这样的美景。　　若是在旧时代，大雪固然是穷苦百姓最为恐怖的天敌。不过当今的源州丰衣足食，雪反倒成了民众生活的点缀，也为一年一度的除夕增添了欢乐。　　在院中活动了一下身体，乔银观想出天道化身，让它用无法无练的境界开始修炼武道；自己则从眉心中遁出一枚巨大的念头，巩固道术。　　这是一枚足有九尺大小，彩光流转，蕴含着一方稳定小千世界的神念！正是祭炼谷神百窍所演化出来的，堪比造物主力量的念头。　　不过乔银已不会因为它的诞生过于亢奋。　　因为这枚念头虽然强大，但它是借助圣地的力量才祭炼而成，所以自诞生开始也受到了圣地的约束。这枚念头已经不能离开圣地的范围。　　不过作为真正由乔银衍生出来的念头，乔银能更直观的感受它的力量。可以说它的存在，让乔氏所化的圣地开始有了再次成长的气象。　　“原来这就是造物主的力量，念头中蕴含着一窍通达百窍的境界！而且造物主的念头是很难摧毁的，即便被破坏了，也能慢慢重生出来，而且不用再渡雷劫。”　　体会到了这枚念头中蕴含的力量，乔银把手一挥，一件黑色的圣铠便放入了其中。　　这是他在纳兰遮拍卖会上得到的一套圣铠，其品质和送给宜亲王的那套不相上下，都是暗黑圣铠中的极品。只要能沐浴圣地的光辉，就能获得比拟黄金圣铠的力量。　　唰！　　这套圣铠一进入造物主的念头，圣地的星光就透过这枚念头凝聚在了圣铠之上！这让整个圣铠都蒙上了一层五彩的光蕴，无比炫丽。　　有了这枚念头，祭炼圣铠自然更快。　　“好，我现在的力量又有了很大的提升，正好试一试催动更大的小千世界！从西方承接的产业越来越多，准备自然是越充分越好。”　　乔银又取出一截二尺来长，碗口粗的木棒，开始用念头慢慢祭炼；他的手上指也渗出五滴鲜血，凝聚出拳意，也滴在了木棒之上。　　这截通体澄蓝，截面显露出丝丝银纹的木棒，正是当初得到的另一方小千世界。它一直由郎先生在使用，如今乔银用蓝陀金棍交换了过来。　　祭炼成功后，乔银微微挥手，打开一道清光，然后迈步走了进去；顿时就来到一座方圆二三里，穹高八九丈的空间之中，比蓝陀金棍要大得多。　　“试试能不能催动？如今我的力量和境界都有了很大提升，这方小千世界虽然大，但感觉也在可驱使的范围之内，只要有心应该可以做到。”　　将神魂念头凝聚于眉心，乔银意念微微催动，这截蓝陀银棒也震动起来，之后猛然在一道清光中穿梭进了虚空！然后，它显现在了二三里开外的天空中。　　“成了？”　　心中一动，乔银睁开末法之眼朝外界望了出去，见自己果然穿梭了出来！然后，他再次用意念催动小千世界，猛然又遁入虚空。　　唰！　　蓝陀金棒当真再次穿梭，而且离开了圣地，来到了二三里外的州府之上。　　“哈哈，真的可以！”　　确定了这个事实，乔银终于绽放出笑容！　　他如今催动这座更大的蓝陀银棒，感觉和去年催动蓝陀金棍的状态差不多！因此乔银很快找回了感觉，蓝陀银棒再次遁进了虚空。　　唰！唰唰！　　在空中连续穿梭了数百个来回，已经感觉稍微有点疲劳，比催动蓝陀金棍的负担还是要大不少。不过乔银对此并没有过于担心。　　“只要能催动，那就是最好的！等我的修为再进一步，驾驭它完全不是问题。”一个穿梭重新回到太 平庄的家中，乔银的心情当真好到了极点。　　从蓝陀银棒中出来，乔银将它放进了一个圆袋内，然后斜挎在了背上。这是郎先生做的背袋，有点像忍者卷轴，携带起来还算方便。　　平复了一下心情，乔银便让天道化身从无法无念的境界中苏醒过来。随着它重新分化成五尊魔神，相继消失，一股股巨量的元气也回归到了乔银的肉身。　　天道化身现在已经开发出了脑神百窍，地极百窍，谷神一窍，另外还有聪明二窍，内景二十四神，丹田八十一种子神，穴窍总目达到一百一十个。　　尤其是丹田八十一种子神，蕴含着鸿蒙真气，对还在武圣境界的肉身简直堪比天元神丹！乔银只感觉肉身几乎修炼到了一个临界点，当真有了要蜕变的迹象。　　不过他并没有急切，结束晨练后便回到屋内休息，又回到了那种冥冥默默的状态。　　……　　瑞雪兆丰年。　　今年的大年比往年都要热闹，整座源州府的气象也随着蒸腾的产业焕然一新。人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思想，文化也有了革命性的颠覆。　　而且这种变化并没有结束，貌似只是一个开始。就像“丹田八十一种子神”那样，在慢慢的生根，发芽，壮大，直到成长为一个新的世界。　　南方的气候，也不会因为区区几场大雪就彻底改变。元宵过后，阳光普照，温度开始回暖，哪怕街边还有大片的积雪，也能感受到春天的来临。　　肥沃的田野上，新一年的耕作悄然开始；州府之内，短暂停业的工厂也在正月之后重新开工。　　一座座烟囱里冒起滚滚浓烟，机器的轰鸣也再次响起，城市中穿梭着繁忙的人群。　　大人们为自己的事业而奔波，孩子们也回到学校读书练武。吃饱喝足这种旧时代的梦想，已远远填不满如今源州人的心，所有人都希望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就连流浪到源州周边的流民们，也在翘首以盼，等待着洋务衙门将他们送到新的土地之上。　　泯北和粤东的开发，让新的流民层出不穷。京珒，廉州，胶东和汉冲也将新政推广到周边省份，引发了大规模的流民聚集，让清流士大夫们兴奋不已。　　可惜这些流民并没有引发太大的动乱，洋务衙门能疏送人口也一年比一年多。弹劾新政的折子依旧层出不穷，依旧被皇帝全部留中，只当看不见。　　太平庄。　　乔银一直在默默积蓄力量，力图解决这些问题。　　又是一天上午。结束了修炼的天道化身再次分散成五大魔神，然后将精纯的元气一次次返回到乔银的肉身之中，终于让他的肉身积累达到圆满。　　“嗯，是时候了！”　　闭关到现在，乔银感觉自己的修行终于到达了一个临界点，肉身和拳意完全有了交融的意境！于是他不再迟疑，用手一指那枚巨大的造物主念头。　　唰！　　在念头中孕育的那套圣铠也一下飞出，瞬间分散为头，躯，双臂，双腿六个部件！正如当初的宜亲王那般，圣铠好像六道流星般照在了乔银身上。　　不过宜亲王的那套圣铠沐浴了三年圣光，如今的这套只用了一个月，这就是造物主念头的力量。　　嗡嗡嗡……　　圣铠穿在了乔银身上，瞬间将他的境界推向了又一个高峰！精神通达肉身，肉身也承载着精神，拳意与肉身完美融合，跨越了武圣巅峰的最后一道屏障。　　“这，就是人仙的境界么？”　　乔银在这一刻，终于感受到了和使用天道化身相似，但又完全不一样的体验！那是一种有血有肉，真正和自己拳意融为一体的力量。　　在圣地星光的照耀下，乔银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无比轻盈起来，原本武圣如霜一样白洁的骨髓似乎都变得透明，整个身体再也没有半点杂质。　　他全身一百一十个穴窍，也渐渐的完全打开，贪婪的吐纳着圣地浓郁的星光。　　乔银甚至感觉，这一百多个穴窍在呼吸吐呐之间，隐隐约约吞吐出一片片云雾，在意念中凝聚成一尊尊巨大的神灵模样，隐藏在了自己的穴窍之中。　　“百窍百神？”　　乔银和宜亲王，祁云伟，目空探讨武道时就听他们描述过，穴窍中隐藏着神灵的力量。一个穴窍就是一尊神 灵，只有成为人仙之后才能体会得到。　　乔银一直没有体会到这样的境界，因为他的拳意虽然修成人仙，但肉身一直使用的是天道化身。这个化身的确是人仙的境界，却到底不是真正的肉身。　　直到现在，乔银才体会到了穴窍中真正隐藏的力量！　　他的一百个穴窍中，果然凝聚出了一百个神灵，只要自己一提拳意，这些神灵就能从冥冥虚空中凝聚力量！也只有自己真正的肉身能够体会到这样的境界。　　“这就是真正的人仙，果然不是化身可以比拟的啊！化身看似灵活多变，甚至不怕受伤，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取代真正的肉身。”　　真身没有化身那样多变的能力，但战斗起来绝对是真身更为厉害。战斗的拳拳到肉，疼痛疲劳，都不是法力所能模拟的，这也是人仙力量的源泉。　　“大蛇王怕是永远不能体会到这种境界了，不知道那些忍者和黄金圣战士如果修炼出拳意，是否可以体会得到？应该可以，起码那位沙迦是做得到的。”　　乔银睁开眼睛，心意一动，身上的圣铠也在一片光芒中消失，融合成手腕上的一道手环。　　之后他盘膝坐下，巩固突破这道最大屏障后的境界。 第四百零一章 过去 现在 未来 轰隆！　　隆冬渐去，南国的大地上再次响起了春雷。　　太平庄的圣地中，乔银和祁夫人他们和以往一样坐在凉亭之中。不过今天，祁云伟也来到了这里，为乔银渡过六次雷劫护法。　　已知的修士世界，最高境界的雷劫。当世鬼仙中，只有天竺的孔雀王达到了这个境界。　　哗！……　　随着春雨绵绵落下，天空中的雷霆也越来越密集。　　“你真的要渡雷劫了吗？”祁夫人颇为期待的问了一句。　　“是啊，我等这一天很久了。”乔银也望向了天空。乌云流转之间，春雷正在其间蕴酿。　　“道越高，魔越强，我一直无法突破这个界限。但如今不一样了，我的境界已完全超过了六次雷劫，任它再强，也不能再阻挡我的脚步。”　　轰隆！……　　乔银话音一落，天空中也随之响起了一阵惊雷，似乎是在回答他的话语，又像是发出的挑衅。　　祁云伟也望向了乔银，为他走完这最后的征程给予鼓励：“小乔，我们等你凯旋！”　　“好！”　　乔银微微点头，如今的他已然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有着绝对的自信。闭目调息之后，一枚枚硕大的念头从眉心遁出，之后向着天空盘旋而去。　　那枚“造物主”级别的念头，如今只是悬浮在凉亭上，并没有一起渡雷劫。它上面的意识和记忆也全部消失，就像佛陀留在圣地的念头一样。　　乔银的力量和境界，现在已经完全盖压了六次雷劫！根本无视着天空中雷霆的震撼，直接就穿梭到了雷劫产生的地带，不可阻挡。　　轰隆……　　雷霆之中，电光闪烁，再次浮现出一个女孩的身影。她背对着乔银，仿佛是乔银意念头中最大的心魔，也是显露他自身本性的化身。　　“小银，你终于来了？”　　但当这个女孩转过身时，却再次打乱了乔银的心志：因为她并不再是自己，更不是李恩，而是与之有过短暂恩遇，却令他魂牵梦绕数十载的那位仙子。　　“百灵？”　　这让乔银所有的念头都几乎迟滞了，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怎么会，是你？”　　“是啊！因为，我就是你。”　　百灵微微一笑，倾国倾城，流露出初遇时的亲切；她望着面前的乔银，只说道：“还记得我们当初说过的话吗？”　　“我们当初，说过的话？”　　一时间，无数过往，无数情怀，闪电般从乔银的念头中划过；最后，它们汇聚成了百灵说过的最重要的一句话。　　“成全自己……”　　“不错，成全自己。”　　百灵点了点头，笑靥中流露出释然，还有对乔银的祝福，“你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己在成全自己……”　　“这不是真的……”　　乔银听着这话，望着面前的仙子，却是不愿相信。他有生以来，也从来没有这样失态：“不对！你是上天眷顾，前来点化我的仙子！你怎么会……”　　“小银，你要相信自己！”　　百灵的声音也随之严厉起来，“你是真正心地纯正，为天下而生的人！你这样的人，怎么能忘记家国百姓，纠结儿女情长呢？”　　看着乔银委屈的样子，百灵不禁又温和了许多：“更何况，我们能在这里再见面，也是天大的缘分了！就让我再成全你最后一次吧？”　　乔银也看着面前的百灵，一时万千情思缠绕在心头。最后，他也流露出一个笑容：“好吧。”　　唰！　　说着，百灵已经抽出一拳，向他打了过来：“还记得这一招吗，太祖长拳？”　　“啊，当然记得……”　　乔银也醒过精神，挥手搁挡住了这一拳，“这是大肃太祖的拳架，坐金銮！不过你知道吗，太祖当年饿到讨饭，还吃了一碗羊肉泡饼呢……”　　“哈哈，是吗？”　　百灵嫣然一笑，拳脚却不停，和乔银打成了一片。　　“绝命爪势，你还记得吗？”　　“当然，要不是百灵你，我那时就死在皇陵了！……”　　在雷劫中如此谈笑风生的人，修道界恐怕没有几人能够做到；乔银在雷劫中和百灵修炼，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没有自由，却又令人怀念的时代。　　李 恩代表的是过去，乔银代表的是现在，而百灵代表的是则是未来。　　对未来的憧憬，永远是人最美好的追求。　　在与百灵的对练中，乔银不光武功越来越纯熟，道术越来越精炼，思绪也越来越通明！他不想失去百灵，却也不希望回到那个被禁锢的年代。　　牢记过去，直面现在，追求未来。　　砰！砰！砰！……　　终于，面前的百灵被乔银的力量震退，她的身影也渐渐变得朦胧起来。乔银现在的力量太强了，已然超过了六次雷劫，百灵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太好了小银，你终于成长到这样的地步了！从今往后，你就可以自己走下去了……”　　随着百灵的身影渐渐远去，她的声音也开始变得稀薄，无数的雷霆之力也注入到乔银的念头中，让他的神魂再次壮大，壮大，壮大到了极限。　　但在这一刻，乔银却依然无法真正释怀！他毕竟还是人，不是太上忘情的神，他有自己的感情，有自己的爱，更有自己放不下的思慕。　　“不，百灵！你不要走！”　　乔银猛然向着百灵追了过去！仿佛又要冲出大千世界，冲进无边的宇宙虚空一样。　　但百灵的身影却始终越来越遥远，好像越来越不存在于这个世界！最后，两扇无比巨大的门从宇宙虚空中浮现出来，阻挡住了乔银前进的方向。　　百灵，就在这两扇巨门之后。　　看见这两扇巨门，乔银也感受到了无穷的压迫！它们是那样巨大，就像在宇宙中俯瞰的星辰一样，大得让人不敢直视，让灵魂深处都感到恐惧。　　轰隆隆……　　最后，两扇巨门开始闭合，只剩下了最后一道缝隙。百灵也留下了最后一丝声音：“小银！”　　“永别了……”　　“不！”　　乔银猛然惊醒过来，一道雷光挥出，重重的轰击在了闭合的巨门之上！　　巨门被这一道雷光，轰击得微微颤抖起来，无比宏大的声音涌起，几乎震荡了整个大千世界。　　……　　唰！　　新洛特丹，王宫。　　从来不曾睁眼的黄金圣战士沙迦，在静坐中突然睁开了双眸，露出一双蔚蓝色的明目！他猛然望向了遥远的东方，俊秀的脸庞上流露出惊喜，还有期待。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吗？”　　……　　“啊，这是？……”　　阿格拉巴，圣域。　　教皇厅中，一个身穿法袍，头戴面罩的男子也在静默中突然惊醒！他不可思议的望向了东方，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着，震惊着。　　“怎么可能，居然有这种事？大千世界，有人在冲击造物之门？……”　　“呵呵呵呵……”　　另一个声音，也在虚空中响了起来：“或许不是假的，大千世界可能会诞生一个真正的造物主！……”　　……　　“怎么可能？大千世界，竟然有人在冲击造物主！”　　新大陆，火之国，木叶村。一个身着红白长袍的中年男子站在阳台上，望着大洋彼岸的天空。　　“好，如果真能诞生一位造物主，我们的世界或许将迎来真正的革命！我能感觉到，这位修士的内心是纯正的，就如同火的意志……”　　……　　轰隆隆隆隆隆隆！……　　源州，太平庄圣地。　　雷霆中的炸响仿佛亿万枚火炮齐鸣，爆裂，震得天地都黯然失色。　　噼哩啪啦！　　而乔银轰击在巨门之上的雷光，也被直接反弹了回来，将他的化身炸得支离破碎，分化为六万五千四百三十二枚念头，颗颗裂伤。　　同时，一个无比苍老，威严，近乎于天道法则般的声音也从巨门之中传了出来。　　“大胆凡人，竟敢觊觎造物之门？劝尔速速离去，否则性命不保，身死道消！”　　嗡！……　　说完之后，这座如星辰一般浩大的巨门，便以一种无法启及的速度离开了这片星空！它去得是如此之快，乔银重新凝聚出化身后，已经只剩下一个光点。　　“百灵！”　　乔银声嘶力竭的大喊了一声，却已听不到她的任何回应。　　此时，天空中的雷霆开始消散，云开雨收。乔银身处的也只是太平庄千丈的 高空，并不是什么虚空宇宙，一切都似乎只是一场梦。　　但这个时候，乔银也真正明白发生了什么。　　百灵，这个在他最为落魄，最为困苦的时候点化过他的仙子，竟然不是真实存在的！她只是一种期盼，一道对自由的向往，一次对爱的追寻。　　但她早已在乔银的灵魂深处，刻下了不能抹去的印记！她把自由带给了乔银，自己却被囚禁。　　“造物之门？那就是造物之门！”　　望着空荡荡的天空，百灵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回荡在他耳边。乔银知道，带走百灵的就是传说中的造物之门，七次雷劫才能打开的神通大门。　　只有造物主，才能打开那座大门！　　如果将造物之门打开，百灵就能重获自由！因为造物主拥有真正的神的力量，能够演化万物，捏造生命！如果乔银是造物主，百灵就会真实存在。　　但是他的力量根本做不到。　　乔银的境界已经超越了六次雷劫的极限，却连造物之门都无法撼动，更别说将之打开。　　“百灵，分别这么多年，你怎么忍心匆匆一面就离我而去？我不能让你走，我一定会成为造物主，把你解救出来，让你真正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造物之门，你敢夺走我的爱人？你死定了！我乔银在此发誓，有生之年，一定要把你砸得粉碎！你禁锢了世间的自由，我不能容许你存在！”　　“人的力量，真的不能成为造物主吗？我不信！谁敢挡我的路，我让他彻底灭亡！”　　一道道誓言，从乔银的灵魂深处迸发而出，震荡着九天星河。 第四百零二章 逆流而上 春雨之后，大地一片生机勃勃。　　太平庄的试验田内，专门的农业干部们开始试种乔银祭炼出的新稻种，个个难掩兴奋。　　乔银祭炼的稻子是南方最好的灿米“银月稻”。祭炼后结出的种子颗颗超过半寸长，圆润饱满，比原本的银月稻种大出十多倍。　　这样的稻子真能广泛培育，那简直不能想象能有多高的产量？因此干部们都小心翼翼的育秧整田，唯恐浪费了任何一颗稻种。　　州府中的产业也在蓬勃发展。从大戎借来的钢铁巨舰早已完成测绘，仿制也在顺利进行；令人惊喜的是，铁舰上居然还包含了东瀛轨道车的构造。　　如今要做的是恪守承诺，将巨舰先归还给大戎。同时，大肃还要往大戎的河套送去一批工作人员，开始勘察潢河治理工程。　　“小乔，这些是准备和你同赴大戎的队伍，总共两千人。能安排过来吗？”　　洋务衙门的阅兵场边，祁云伟向乔银介绍着整齐划一的十余个方阵。“这是堪探营，这是教工营，这几个是工程营，这几个是外务营，还有内务营。”　　“放心，能安排妥当。”　　乔银看着面前的队伍，非常肯定地保证。　　之后，他放开声音对阅兵场上说道：“诸位，我们这次前往大戎，任务内容大家也已经知道了：我们要帮大戎治理河套！这是朝廷为了外交指派下来的工作，所以请诸位暂弃前嫌，抛开国家和民族恩怨，圆满完成组织上的任务，都听明白了吗？”　　“是！”　　阅兵场上的两千人齐齐回答了一声，铿锵有力。　　洋务衙门的官兵都是高度组织化的人员，如今的队伍最普通的士兵都是武师级别的高手，而且读书开智，长官的训话都能听懂。也只有这样的队伍才能跨国办事，这是旧时代的军队不可想象的。　　乔银继续说道：“好，这次出国的任务很艰巨，堪察地带也非常辛苦，所以任务期间军饷是平常的两倍！任务期限暂定为两年，完成顺利，记集体一等功一次！个人表现优异，功劳累加！”　　哗！……　　此话一出，让整个队伍的气氛顿时沸腾！　　洋务衙门的功勋不光是荣誉，本身也是换取元婴丹的积累！军队和事业单位中，已经有很多人换得了元婴丹，甚至生下了先天高手的孩子。　　中原人辛苦一生，无非是为了自己的后代有个好前途。　　乔银也同样煞费苦心，把元婴丹的利益尽可能的建立成正规体制发放给底层人。而且他说到做到，元婴丹的奖励是真正有的，不是画大饼。　　因此洋务衙门的队伍不光组织性高，而且个个干劲十足，哪怕流血牺牲也有大把的人抢着去。　　“好，出发！”　　看着队伍热烈的样子，乔银和祁云伟相视一笑。随着乔银挥手打开一道清光，各营长官很快开始组织队伍穿入了通道。　　这道清光，自然是蓝陀银棒。这件法宝内部拥有方圆两三里的小千世界，足够一次性带上一支组织完善的队伍外出办事了。　　至于补给，乔银准备了几十个忍者卷轴，足够这些人在河套不缺衣食。　　祁云伟说道：“小乔，你要送去西洋的队伍，我也正在安排！等你办好大戎的事，这边也就差不多了，只是还得辛苦你满世界走。”　　“哈哈，我不辛苦！这些事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乔银洒然一笑。　　自从认清了自己的本性，乔银的心灵就越来越通透。有人办差，却没有得到应有的俸禄或官职而感到苦闷，那是因为他办差是为了当官。　　乔银并不是这样。他就是为了做事而做事，当官，也是为了方便做事。　　“大人！宜亲王发来电讯，北方大戎的行痴大师已在河套做好准备，迎接乔大人。”少时，一名差吏拿着电报走到了祁云伟旁边。　　此时，人员也全部进入了蓝陀银棒。祁云伟望了乔银一眼，便说道：“向王爷回禀，就说乔大人已经出发，一个时辰之后到达河套，请他代为转陈。”　　“是！”　　差吏应了一声，便回电讯室去了。　　如今大肃内部基本完成了电讯铺设，就是和周边国家也都有了专门的线路。办事已经无比方便，再也不用苦等半个月才能听到消息。 乔银也向祁云伟拱了一下手：“大人，我去了！”　　祁云伟也拱手道：“一路顺风！还是那句话，外交的事不要勉强，人家如果实在不欢迎，你就带着大家早点回来，人没事才是最重要的。”　　“是，我记住了。”　　乔银一挥手，清光就将自己包裹起来，只剩下一截二尺多长的圆木。　　之后这根圆木一下穿梭到了空中，向着北方疾驰而去。　　而在源州港口，装载着满满十万流民的朽木树妖，也在小尤的牵引下再次出海……　　……　　“嗯，现在驾驭这个蓝陀银棒果然不成问题了。”　　蓝陀银棒在大肃上空飞快的穿梭，才半个时辰就已经越过月牙海，来到了大戎地界。乔银如今使用它，和去年使用蓝陀金棍已经相差不大了。　　武道成就人仙，神魂更是渡过六次雷劫，乔银已然站在了这个大千世界的最顶端。不过对他来说，自己的征程还远远没有结束。　　“不知道怎样的法力，才能使用造化葫芦那样的小千世界，甚至是五指山呢？恐怕真要成就造物主才有可能吧！人的力量，在天地面前始终是如此微末。”　　乔银一路北上，用末法之眼再次望向了广阔的山河四省，感叹着人的渺小。　　大千世界如此广大，人修炼得再强，也不过沧海一粟。小千世界尚且难以驾驭，更何况是大千世界？以人力对抗天地，本身就是逆天而为的事情。　　但中原人的骨子里，就是有一种逆天的精神。乔银他们北上，解决千年的潢河之患，战天斗地，这也是世界其他民族所不具备的意志。　　不具备这种意志，就没有成为造物主的希望。　　“好，到了！”　　又是半个时辰，乔银再次越过泥土高原，便看到了那银装素裹的殷山。殷山脚下是封冻的潢河，如同一条蜿蜒的冰龙伸向远方。　　而在殷山以北，是更加广阔的塞外沙漠。　　乔银的末法之眼如今能望出三万里，能看见大漠以北荒凉的草原；再往北，是依稀可见的森林和冻土，但又一次超出了末法之眼的范围。　　从宇宙中真正看到过蓝星的样貌后，乔银就知道想开发荒地千难万难，起码现在来说是如此。　　因此并没有欣赏北方的奇景，乔他很快就是一个穿梭，降落在了河口县边的空地之上。　　一步从清光中踏出，便看见行痴大师带着几位官员和僧侣从衙门里迎了出来。　　“乔大人！”　　“参见大师！见过诸位大人！”　　乔银也很快迎出几步，和大家见礼。虽然不算很熟，但大家去年相处过一段日子，倒也和睦，如今再次相聚已有些故旧的意味了。　　“大人，请！到屋里暖和暖和！”　　总督还是像上次一样，请乔银一路进了衙门的窑洞，上炕休息。行痴大师也吩咐小沙弥上茶招待，先和大家说了一些场面话，活络了一下气氛。　　行痴还是那个眉目清秀，得道高僧的样子。不过看着现在的乔银，他不无惊骇的打量了半日，最后问道：“乔大人，请恕小僧冒昧……莫非您？”　　乔银望了大家一眼，也没有隐瞒：“多蒙与国师和殿下交流，让乔某受益匪浅！尤其是大师您的神玉王鼎，让我饮食精致，补充气血，才能走出这一步。”　　乔银说得客气，却也不是胡乱奉承。他闭关月余，神玉王鼎的饮食的确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不然他想突破人仙至少还要周年半载。　　饮食，永远是根本中的根本。　　行痴感慨道：“乔大人言重了，你当真让我们看到了修道界的奇迹！身为鬼仙，还能修成人仙，只怕旷古以来都没有几人。”　　“哈哈，我相信随着时代的发展，这样的奇迹只会越来越多。”　　乔银洒然一笑，露出一口细密的白牙。　　现在的他和以前判若两人，年纪似乎小了好几岁，身材也缩小了一圈，肌肤光润无暇；尤其是他的牙齿，紧密细致，通透如玉，好像不是人类。　　这样的生机，和如今的完颜康相差无几。　　因为人仙大成之后，全身的汗毛都会脱落，几乎看不见毛孔，变成真正的“无漏之身”。旧有的牙齿也会脱落，重新长出四十颗新牙。　　用宗教的术语， 这就是佛相。　　从今往后，人仙不会再衰老，寿元更是超过二百岁，直到死后也不会腐朽。年龄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了实际意义，真正脱离了凡尘。　　总督，巡抚他们看着现在的乔银，也都是忍不住的惊骇，还有钦佩。清流士大夫修身养性，大多也只修炼到先天境界，宗师武圣都算修为高的了。　　乔银却修成了人仙！这在儒家士大夫之中，也相当于圣贤的地位，超凡脱俗。　　从震惊中回过心神，行痴才说道：“好，今日大人功德圆满，小僧正好再备酒宴为你庆贺！有什么朝政上的事，我们吃饱了再商议。”　　“多谢大师，乔某来此就要讨拢！”　　乔银也不客套，很快和大家一起将炕上的文案搬开，架好了饭桌。少时，小沙弥再次搬进了那熟悉的神玉王鼎，烹煮着香喷的水酒和食材。 春雨之后，大地一片生机勃勃。　　太平庄的试验田内，专门的农业干部们开始试种乔银祭炼出的新稻种，个个难掩兴奋。　　乔银祭炼的稻子是南方最好的灿米“银月稻”。祭炼后结出的种子颗颗超过半寸长，圆润饱满，比原本的银月稻种大出十多倍。　　这样的稻子真能广泛培育，那简直不能想象能有多高的产量？因此干部们都小心翼翼的育秧整田，唯恐浪费了任何一颗稻种。　　州府中的产业也在蓬勃发展。从大戎借来的钢铁巨舰早已完成测绘，仿制也在顺利进行；令人惊喜的是，铁舰上居然还包含了东瀛轨道车的构造。　　如今要做的是恪守承诺，将巨舰先归还给大戎。同时，大肃还要往大戎的河套送去一批工作人员，开始勘察潢河治理工程。　　“小乔，这些是准备和你同赴大戎的队伍，总共两千人。能安排过来吗？”　　洋务衙门的阅兵场边，祁云伟向乔银介绍着整齐划一的十余个方阵。“这是堪探营，这是教工营，这几个是工程营，这几个是外务营，还有内务营。”　　“放心，能安排妥当。”　　乔银看着面前的队伍，非常肯定地保证。　　之后，他放开声音对阅兵场上说道：“诸位，我们这次前往大戎，任务内容大家也已经知道了：我们要帮大戎治理河套！这是朝廷为了外交指派下来的工作，所以请诸位暂弃前嫌，抛开国家和民族恩怨，圆满完成组织上的任务，都听明白了吗？”　　“是！”　　阅兵场上的两千人齐齐回答了一声，铿锵有力。　　洋务衙门的官兵都是高度组织化的人员，如今的队伍最普通的士兵都是武师级别的高手，而且读书开智，长官的训话都能听懂。也只有这样的队伍才能跨国办事，这是旧时代的军队不可想象的。　　乔银继续说道：“好，这次出国的任务很艰巨，堪察地带也非常辛苦，所以任务期间军饷是平常的两倍！任务期限暂定为两年，完成顺利，记集体一等功一次！个人表现优异，功劳累加！”　　哗！……　　此话一出，让整个队伍的气氛顿时沸腾！　　洋务衙门的功勋不光是荣誉，本身也是换取元婴丹的积累！军队和事业单位中，已经有很多人换得了元婴丹，甚至生下了先天高手的孩子。　　中原人辛苦一生，无非是为了自己的后代有个好前途。　　乔银也同样煞费苦心，把元婴丹的利益尽可能的建立成正规体制发放给底层人。而且他说到做到，元婴丹的奖励是真正有的，不是画大饼。　　因此洋务衙门的队伍不光组织性高，而且个个干劲十足，哪怕流血牺牲也有大把的人抢着去。　　“好，出发！”　　看着队伍热烈的样子，乔银和祁云伟相视一笑。随着乔银挥手打开一道清光，各营长官很快开始组织队伍穿入了通道。　　这道清光，自然是蓝陀银棒。这件法宝内部拥有方圆两三里的小千世界，足够一次性带上一支组织完善的队伍外出办事了。　　至于补给，乔银准备了几十个忍者卷轴，足够这些人在河套不缺衣食。　　祁云伟说道：“小乔，你要送去西洋的队伍，我也正在安排！等你办好大戎的事，这边也就差不多了，只是还得辛苦你满世界走。”　　“哈哈，我不辛苦！这些事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乔银洒然一笑。　　自从认清了自己的本性，乔银的心灵就越来越通透。有人办差，却没有得到应有的俸禄或官职而感到苦闷，那是因为他办差是为了当官。　　乔银并不是这样。他就是为了做事而做事，当官，也是为了方便做事。　　“大人！宜亲王发来电讯，北方大戎的行痴大师已在河套做好准备，迎接乔大人。”少时，一名差吏拿着电报走到了祁云伟旁边。　　此时，人员也全部进入了蓝陀银棒。祁云伟望了乔银一眼，便说道：“向王爷回禀，就说乔大人已经出发，一个时辰之后到达河套，请他代为转陈。”　　“是！”　　差吏应了一声，便回电讯室去了。　　如今大肃内部基本完成了电讯铺设，就是和周边国家也都有了专门的线路。办事已经无比方便，再也不用苦等半个月才能听到消息。 乔银也向祁云伟拱了一下手：“大人，我去了！”　　祁云伟也拱手道：“一路顺风！还是那句话，外交的事不要勉强，人家如果实在不欢迎，你就带着大家早点回来，人没事才是最重要的。”　　“是，我记住了。”　　乔银一挥手，清光就将自己包裹起来，只剩下一截二尺多长的圆木。　　之后这根圆木一下穿梭到了空中，向着北方疾驰而去。　　而在源州港口，装载着满满十万流民的朽木树妖，也在小尤的牵引下再次出海……　　……　　“嗯，现在驾驭这个蓝陀银棒果然不成问题了。”　　蓝陀银棒在大肃上空飞快的穿梭，才半个时辰就已经越过月牙海，来到了大戎地界。乔银如今使用它，和去年使用蓝陀金棍已经相差不大了。　　武道成就人仙，神魂更是渡过六次雷劫，乔银已然站在了这个大千世界的最顶端。不过对他来说，自己的征程还远远没有结束。　　“不知道怎样的法力，才能使用造化葫芦那样的小千世界，甚至是五指山呢？恐怕真要成就造物主才有可能吧！人的力量，在天地面前始终是如此微末。”　　乔银一路北上，用末法之眼再次望向了广阔的山河四省，感叹着人的渺小。　　大千世界如此广大，人修炼得再强，也不过沧海一粟。小千世界尚且难以驾驭，更何况是大千世界？以人力对抗天地，本身就是逆天而为的事情。　　但中原人的骨子里，就是有一种逆天的精神。乔银他们北上，解决千年的潢河之患，战天斗地，这也是世界其他民族所不具备的意志。　　不具备这种意志，就没有成为造物主的希望。　　“好，到了！”　　又是半个时辰，乔银再次越过泥土高原，便看到了那银装素裹的殷山。殷山脚下是封冻的潢河，如同一条蜿蜒的冰龙伸向远方。　　而在殷山以北，是更加广阔的塞外沙漠。　　乔银的末法之眼如今能望出三万里，能看见大漠以北荒凉的草原；再往北，是依稀可见的森林和冻土，但又一次超出了末法之眼的范围。　　从宇宙中真正看到过蓝星的样貌后，乔银就知道想开发荒地千难万难，起码现在来说是如此。　　因此并没有欣赏北方的奇景，乔他很快就是一个穿梭，降落在了河口县边的空地之上。　　一步从清光中踏出，便看见行痴大师带着几位官员和僧侣从衙门里迎了出来。　　“乔大人！”　　“参见大师！见过诸位大人！”　　乔银也很快迎出几步，和大家见礼。虽然不算很熟，但大家去年相处过一段日子，倒也和睦，如今再次相聚已有些故旧的意味了。　　“大人，请！到屋里暖和暖和！”　　总督还是像上次一样，请乔银一路进了衙门的窑洞，上炕休息。行痴大师也吩咐小沙弥上茶招待，先和大家说了一些场面话，活络了一下气氛。　　行痴还是那个眉目清秀，得道高僧的样子。不过看着现在的乔银，他不无惊骇的打量了半日，最后问道：“乔大人，请恕小僧冒昧……莫非您？”　　乔银望了大家一眼，也没有隐瞒：“多蒙与国师和殿下交流，让乔某受益匪浅！尤其是大师您的神玉王鼎，让我饮食精致，补充气血，才能走出这一步。”　　乔银说得客气，却也不是胡乱奉承。他闭关月余，神玉王鼎的饮食的确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不然他想突破人仙至少还要周年半载。　　饮食，永远是根本中的根本。　　行痴感慨道：“乔大人言重了，你当真让我们看到了修道界的奇迹！身为鬼仙，还能修成人仙，只怕旷古以来都没有几人。”　　“哈哈，我相信随着时代的发展，这样的奇迹只会越来越多。”　　乔银洒然一笑，露出一口细密的白牙。　　现在的他和以前判若两人，年纪似乎小了好几岁，身材也缩小了一圈，肌肤光润无暇；尤其是他的牙齿，紧密细致，通透如玉，好像不是人类。　　这样的生机，和如今的完颜康相差无几。　　因为人仙大成之后，全身的汗毛都会脱落，几乎看不见毛孔，变成真正的“无漏之身”。旧有的牙齿也会脱落，重新长出四十颗新牙。　　用宗教的术语， 这就是佛相。　　从今往后，人仙不会再衰老，寿元更是超过二百岁，直到死后也不会腐朽。年龄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了实际意义，真正脱离了凡尘。　　总督，巡抚他们看着现在的乔银，也都是忍不住的惊骇，还有钦佩。清流士大夫修身养性，大多也只修炼到先天境界，宗师武圣都算修为高的了。　　乔银却修成了人仙！这在儒家士大夫之中，也相当于圣贤的地位，超凡脱俗。　　从震惊中回过心神，行痴才说道：“好，今日大人功德圆满，小僧正好再备酒宴为你庆贺！有什么朝政上的事，我们吃饱了再商议。”　　“多谢大师，乔某来此就要讨拢！”　　乔银也不客套，很快和大家一起将炕上的文案搬开，架好了饭桌。少时，小沙弥再次搬进了那熟悉的神玉王鼎，烹煮着香喷的水酒和食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