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红楼之庶子贾环》 第1章 魂穿贾环 入夜渐微凉,暮色垂降,月儿圆如银盘,高挂空中。 一片占地宽广奢华的院子,万籁俱静,只有偏南的角落的一个小庭院,人影绰绰,三两人进出,紧凑而忙碌,有一把带着哭腔的女声小声吩咐着下人。 “彩云,三爷醒了,快倒些温水来洗脸。” “好的,姨太太,我去拿。” 趴在床上的张恪,缓缓睁开眼,屋内明亮的烛火中,守在床边的是一位年轻娇媚的少妇,脸上残留泪痕,削肩细腰,长挑的身材,鸭蛋脸,俊眼修眉,眉眼自带风流神采,唯一不足,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端庄与优雅,仪态稍显粗鄙,尖声粗语的,神情焦急的道。 “环哥儿,你终于醒了,担心死姨娘了!” “你这小讨债鬼,前世一定是我欠了你的,今世活该遭受这罪,自生下你以来,没享一天福,尽提心吊胆了,你如果有个好歹,我……可怎么办?唔……呜……!” 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少年,呆呆的望着眼前妇人,瞬间无数的记忆,冲进他的脑中,一幕幕往事,如同梦一般,清晰真实的涌入。 竟然是红楼梦,自己成了贾环,此时七岁多。 无奈的看着一眼赵姨娘,她虽然语带责骂,抱怨不休,但也能感受到她浓烈真挚的疼爱,“贾环”冷漠的心中,感到一丝温暖,淡淡的安慰道:“姨…姨娘,行了……别哭了,仔细哭坏了眼睛,环儿没事了,让人拿些茶水来,我有些口渴。” “啊……彩云,彩云…快些来,倒些茶水过来,环哥儿…口渴了!” “好嘞,姨太太,屋里先前备了杏仁茶,冷热现在刚刚好,是温的。” 赵姨娘手忙脚乱的张罗着,起身让一步。 容貌清秀可人的彩云,去倒了杯茶,走到床前,端着茶杯,正想扶起环哥儿来喂水。 贾环摇了一摇头,偏过身子,双手撑床,自己挺起上半身,慢慢仰头来。 贾环试着感受一下自己的这副身躯,还过得去,原主整日调皮捣蛋,招猫逗狗的,好动,身子骨倒是还算不错,伸手接过彩云手里的茶杯。 彩云呆了一下,眨了眨眼睛,茶杯已经让贾环拿去了,环三爷惯来可是赖赖唧唧的个性,现在身子还不适,指定更加惫懒,按平常的性子一定会让自己服侍着喝茶的,没成想,他只是冷漠的接过茶杯,都没看自己一眼。 贾环一手撑着身子,一手拿着茶杯,抿了一口的杏仁茶,甘甜醇厚的茶水缓缓滋润了喉咙,思绪慢慢平复,梳理一下这一世的记忆。 原主贾环,在红楼梦中,是贾政的幼子,庶出,虽不及嫡子贾宝玉的贵重,也算是正经主子,本应该也能享受一些奴才下人的巴结攀附,过着锦衣玉食,前呼后拥的生活,但贾环在贾府地位却并不高,处境很尴尬,究其根本,是贾夫人王氏的态度所决定的。 王夫人平常日子里,与王熙凤俩姑侄,默契的对赵姨娘联手打压,不经意间对赵姨娘言行举止上的轻视,处处贬低踩踏赵姨娘与贾环,让她们的处境很不好过,俨然已成了贾府的笑话。 本来,贾环虽然只是庶子,也算是有资格成为荣国府家业继承人之一的,如不成才,能继承的财产不会很多。为了确保贾宝玉获得最多财产的继承,王夫人自然不希望贾环能有出息。 贾环亲姐探春,小小年纪,在贾府这个封建大家庭里,为了追寻更尊崇的地位与身份,也都违心的选择了亲近王夫人,疏远赵姨娘,更不要说贾府奴仆家丁的态度了,势利且现实,对赵姨娘贾环,仅维持几分不值钱的颜面称呼,心里是不太把赵姨娘娘俩当一回事的。 原主贾环,虽是贾府小主人之一,却从未受到过他人的真正尊敬与关怀。后来,逐渐养成顽劣张扬,游手好闲,不思进取,养在赵姨娘跟前,有其母必有其子,习惯学了一套撒泼打滚的性格。 根据原着所写,贾环是聪明的人,只是不着调,腹黑,因妒忌贾宝玉而导致心胸狭隘,诗词的天赋还是有一些的,书中有一回,贾政命三子孙作词,贾政评论贾兰“稚子口角”,而当贾环写完,贾政则不无满意地说“还不甚大错,终不恳切。”以贾政一贯严父示人的性格,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变相的肯定了。 贾环梳理好了所有的记忆,知道这次发烧得病,祸根还是自己昨天在贾府的家族书院里,获得先生一次公开的夸奖,赵姨娘知道之后,满心欢喜,到处去宣扬贾环读书极好,将来必成大器。 赵姨娘这等行径,落在王夫人眼里,已算是不知尊卑了,王夫人心里,只有贾宝玉是最好的,是充满灵气的读书种子,岂是一个丫头生的下流种子所能比的?下午,王夫人便吩咐下人,叫来贾环,让他在自己院子里抄写金刚经。 一个平常摆在小佛堂的花瓶,离奇的被摆在贾环写字的书桌上,一个很靠边的位置上,贾环年幼好动,写字自也不安分,身子扭来扭去,花瓶不出意外的摔坏了。 王夫人顺势勃然大怒,马上责令下人摁住贾环,使了家法,打了十戒尺。 伤倒是不太严重,皮外伤,主要贾环现在才七岁,心智还未成熟,受惊吓之后,发烧昏睡了大半天。 “环哥儿,你的身子舒坦点了吗?大夫说你受了惊吓,要好好歇息。” 赵姨娘坐到床榻边,摸了摸贾环的额头,恶毒的咒骂道:“都怨那黑了心肠的醋坛子,惯是佛口毒心的,环哥儿才多大点,她就让人下狠手执家法,这是要往我心窝里戳刀子啊。” 贾环微微皱眉,小声阻止道:“姨娘慎言啊,母亲执家法,也是环儿做错事,该有此罚,怨不得母亲大人。” 赵姨娘一听,愤怒得马上要炸了,贾环无奈侧着脑袋,眼神暗示的瞥了一眼院子外。 赵姨娘警醒过来,心虚的望向房外的孙嬷嬷与几个粗洗丫头,还是小声不服气的犟道:“我才不怕她们谁吃里扒外,给那黑了心肝的告状去,她能打你,我就不能骂她几句?偏生她这么精贵吗?这府里还有你爹在,他是向着咱们的,我才不惧她,总归有讲理的地方,由不得她一手遮天的。” 贾环扶额,这世摊上这样的娘,真是头疼。 赵姨娘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贾环,向外面候着几人,摆了摆手,高声道:“环哥儿醒了,你们不用都留着傻候了,都回去歇息去吧,彩云留下就行了。” 顺便帮贾环掖了一掖被子,突然轻声疼叫一声:“哎呀!” 左手碰到贾环,缩了回来,贾环与彩云看向赵姨娘的左手,雪白的手腕上,赫然有一道瘀血紫肿的伤痕。 彩云惊叫道:“姨太太,您这手怎么受伤了,我去给您拿药膏!用…不用出去找管事,给大夫下个帖子,请来给您看看?” “不用,叫什么大夫,涂些药膏就行了,大半夜的,扰守夜的管事是小事,老太太觉睡得浅,万一扰了老太太,咱们可吃罪不起。” 回想起下午,王夫人身边周瑞家的,找来几个粗使妇人,把自己摁在板凳上,用戒尺抽到第九下,赵姨娘哭泣嚎叫赶到,扑过来,伸手挡着贾环身上,周瑞家的视而不见,毫不犹豫打下去,结结实实打在赵姨娘手腕上,随后才故作不知情露着吃惊的表情,仿佛打完才知道误打了赵姨娘,也打够十尺了,收起戒尺连声道歉,假模假样的给赵姨娘赔不是,敷衍了事。 贾环黑白分明的双目闪过一道寒芒,脸冷了下来。 看来,这一世想过些平淡的日子,是不能了! 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四周涌来的乌云一齐压向空中的明月,云越来越厚,也越来越低,阴森森黑夜,吞向月亮,吞噬了最后一丝亮光,整个天地彻底连成了一片,黑压压的,伸手不见五指,让人产生莫名的畏惧感! () 。 第2章 前世人生 前世,张恪是一名孤儿,是午寒老道收养了他,午寒道人前半生是游历四方的孤家道人,后来年迈了,在青城山下的小城办了一所小的孤儿院。收养了十几个孤儿,张恪是其中之一,从小跟随午寒道人习武,学习中医,修行道教文化,长大后,进入了京都的中医医学院学习。 大学毕业后,张恪踏上归途,用辛苦兼职打工的钱买了很多礼物,满心欢喜的返回孤儿院,才知道半个月前,孤儿院已经被一场意外的大火,焚烧一空,年近八旬且腿脚不便的午寒道人与十二名年幼的孤儿弟弟妹妹们,都没能逃脱,全部丧生于火海。 因为事情疑点重重,张恪一番追查后得知,是当地一个房地产商要开发这片老街区,想做成旅游精品街景点,找人多次驱赶午寒道人无果,半夜找人放火,那一晚风很大,火随风势,蔓延开来,孤儿院老的老,小的小,没有一人能幸免,那一夜,大火燃烧了整整半条街。 一个月之后,房地产商老板住的别墅里,地下车库停放的几辆豪车突然发生了意外的爆炸,房地产老板也被活活烧死在别墅二楼的卧室里。整件事最奇怪的是,他烧焦的尸体就直挺挺躺在床上,生前没有任何要逃跑的迹象,警方断定死者睡前应该是被人下药了。事后追查,警方也曾怀疑过张恪,后因没有证据,不了了之了。 人生就是这样,路是自己选的,有些事,一旦开始,就没有退路了,要一直走下去。 人心里的邪恶欲望与仇恨魔鬼,一旦放出来,就很难收回,如同高山上的滚石,不能动,一动就停不下来的! 无人扶我青云志,我自踏雪至山巅! 倘若命中无此运,孤身亦可登昆仑! 荣国公的府邸,在封建君主集权制社会中,都属于超品公府的存在,礼仪建制的规格超过一般的公府,无限接近王府的规格,占地面积极为宽广。 荣国府是一座院落与园林结合的非常好的大院,古树参天,曲廊亭榭,富丽堂皇又古朴优雅,花园一排排古色古香的房间,整齐的延展开来。 大院分府,内街两部分组成,大院又分前院,后院。后院分东,中,西三路,各路均为五进大四合院,东路是贾政的住处,东路前面是荣禧堂,是贾政迎接圣旨,会见官员,接待宾客,与清客议事决策的地方。 荣禧堂后面有四处小院,主院住着王夫人,两个小偏院子分别住着赵姨娘,周姨娘。赵姨娘是荣国府家生子,丫环出身,虽出身卑微,但是相貌妩媚,甚得贾政欢心。 翌日清晨,早上的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味道,乌云密布的天空笼罩着大地,几道温煦的阳光在东方透过厚厚的云层,斜斜的撒在高跷的青瓦房檐上。 贾环还小,尚未到可以独自居住小院子年纪,住在生母赵姨娘小四合院里。 小院子的后面,有几株郁郁葱葱,枝桠茂密的竹子,竹下有一块闲置空地,竹阴下,贾环站完一柱香的桩功,又打了一套长拳,汗津津的收势而立,喘气已有些急促,贾环感叹,这副身体还是缺少锻炼。 “三爷,您在后院干什么,我找了好一会,吓死奴婢了,还以为您又跑出去玩了。如果让姨太太知道,会骂死奴婢的!” 彩云比贾环大两岁,侍候贾环很用心,算得上是忠心的大丫鬟。 按照封建勋贵的传统习惯,家中少爷身边的大丫鬟,都是必须经过当家夫人精心挑选,调教过的。 贾宝玉,贾环身边的大丫鬟,袭人,彩云等都是王夫人身边当过差的。当然,贾宝玉是嫡子,更得宠,除了王夫人,贾母也给贾宝玉送了几个丫鬟。贾宝玉身边伺候的人,经常有六个到八个大丫鬟。贾环开始只有彩云,后来多了彩霞。 彩云算老实本分的,在红楼里,十多岁的时候,为了讨好贾环,在王太太出门的时候,把玫瑰露拿了送给赵姨娘。本来是小事,因为被玉钏发现了,威胁着要告到王夫人那里,后来平儿为了平息事端,请求贾宝玉出面,承担了责任,一瓶玫瑰露喝了也就喝了,大家都省事,偏偏此事被小心眼的贾环知道,误会了彩云,把平时彩云送给他的小东西全都扔了,让彩云委屈得暗自哭泣伤心。 这段情节是彩云与贾环十几岁时候的事,现在还未发生。 贾环回道:“嗯,昨天身子不舒坦,已经睡了一天,天没亮就睡不着了,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起早了,看见你们还在睡觉,就没叫你,昨晚你也累了,怎么不多睡一会。” 彩云穿一件绿色绫面棉袄,容貌秀气和煦,身形苗条,开朗的笑回道:“哪家的规矩,怎么能主子都起了,奴婢还在睡懒觉,传出去,会说我们拿大,不懂规矩!” 说话间,彩云把手里拿的披风展开,抖了一下,上前仔细给贾环披上,麻利的在领口打个活结! “三爷身子刚好转一些,可不能在这吹冷风了,咱们进屋吧,我去给三爷打热水梳洗。” 东路正院主卧里,一身暗红色绸缎褂裙,端庄大气,稍显富态的王夫人,对着镜子看,金钏在一旁给她仔细配着发带。 “环老三怎么样了,昨晚你可曾去探望过,可好一些?” 在一旁的周瑞家的妇人,弯着腰,觍着脸,高声笑着回:“回太太,奴婢去看了,昨晚一直候到辰时,环哥儿发烧还没醒!嘴里还嘟喃着什么,听不清。” 王夫人面带微笑,讶道:“怎么病得这么严重?环老三还是福薄,我看他平时就不稳重,毛毛躁躁的,他如果是摔坏其他东西,也就罢了,当是赏了他的,昨儿摔坏的花瓶,可是老太太赏我的,我也只能尽一尽做母亲的责任,管教管教他。” “谁说不是呢,要我说,太太还是太仁慈了,才一直纵容他,早该管教他了,省的他将来闯什么大祸来!” “听下面的人传,昨儿,你还打了赵姨娘?” “哎哟,太太,这可是天大的冤枉了。当时,奴婢正替太太管教环哥儿,赵姨娘冒冒失失的撞上了,她自己撞到戒尺上,我躲都躲不及,可不能怨我啊!” 王夫人嘴角上扬更大了,口不对心的嗔道:“你呀…净给我惹事,虽说…这事不怪你,但是老爷问起来,你也好不了,做事还是不稳重,这样吧,罚你一个月月钱,给环老三补补身子,也让你长长记性,省的赵姨娘在背后嚼舌根!”周瑞家一个月的月钱,是一两银子。 周瑞家的脆生生的回:“好的,谨遵太太教诲,待会,我就回去拿钱,给环哥儿送去!” 王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又道:“你家老二,今年有十二了吧?” “太太记性真好,可不正是十二岁呢!” “前几年见过,是进咱们贾府私塾念书的时候了,一眨眼就过了四五年,这样吧…金钏,你去拿十两银子,给周瑞家的,当是我赏给你家的小子,买些笔墨纸砚,让他好好安心读书,将来能有个出息!” 周瑞家的连忙上前,施了个礼,高兴的道:“哎哟,谢太太的赏,改日太太得闲,再让那皮猴来跟太太请安!” () 。 第3章 周家老二 在小书房的书桌前,贾环拿着一本当朝史记认真阅读,五岁进私塾时,按照贾家进学少爷的待遇,府里给贾环布置一个小书房,里面基本的摆设,自然少不了,笔墨纸砚,上私塾需要的正书书目,大学,中庸,论语,孟子,诗经,礼记,春秋,周易,史记等等,都备在书架上! 自开国定鼎以来,当今雍朝,大雍皇朝立国几十多年,前任帝君惠宗帝君尚在世,五年前,称身体不适,退位让于三皇子登基,称康元帝。 雍朝定国初期,威慑八荒,震慑蒙胡,四方诸侯国纷纷进贡,大雍经三朝之后,贪腐严重,吏治昏庸,国力已经衰败不堪! 近二十年来,西北诸狼国,八国,以蒙,胡,辽为首,经常破关骚扰雍朝边境,掠夺财富,人口。雍朝国力衰弱,军备破败,缺少骑兵,没有军队能与蒙胡正面在平原上对抗,能死守保住城池不丢,已经万分庆幸了。 彩云拿着针线,坐在不远处,绣着荷包,不时偷偷看贾环,贾环专心致志,心无旁骛看书的俊雅侧颜,让彩云心底很讶异,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环三爷! 贾环白皙文秀的脸庞,双目明亮而深邃,自带难以言喻的孤独感,散发着一种莫名的清冷气质! 彩云脸颊炽热,有些发红,三爷好像变了。 以前的贾环,书里描述,神情猥琐,举止荒唐,走路不正,一肩高一肩低,臊眉耷眼的,很是不堪。 真论起相貌,五官,贾环是很俊俏的,以前是被气质,被猥琐的行为举止给拖累了。 根据原着所写,贾环生父贾政,端方正直,礼贤下士,风声清肃,相貌堂堂,大有祖风,唯独失之过于迂腐。 加上贾环的生母赵姨娘,属于颇有风姿,妩媚迷人的妇人。贾政与赵姨娘两人相貌都不凡,生的儿子,自然不会差的,原来的贾环,输就输在气质上,一天到晚跟着一个不靠谱的赵姨娘,心术不正,学得一身泼妇骂街般的行径,能好的哪? 发烧好了之后,几天里,贾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直在自己的小书房看书,把一本当朝史记,与几本开蒙进学的初级书籍都读完了,贾环惊奇的发现,自己的记忆力出奇的好,不到过目不忘的夸张地步,但是读一遍,也已经记住了三四成内容! 贾环暗自欣慰,有这样的记忆力,将来读书走仕途,事半功倍了。以后勤奋一些,多读几遍书,先全部记下来,再慢慢寻名师讨教,读通,融会贯通就不难了! “这府里下人,都是看人下菜碟,黑了心肝下流娼妇,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过节都克扣咱们的东西,姓周的,这挨千刀的东西!”赵姨娘人还没进门,尖锐的声音已经传进来。 彩云连忙迎上去,托着赵姨娘的手臂,扶着她进门。 “姨太太,这是怎么了,谁这么不懂事,惹了您了,这大清早的。” 赵姨娘进屋拉着彩云的手,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明天是端午节,荣国府里,昨晚上就到处分发粽子,唯独缺赵姨娘与贾环,赵姨娘怒了,早上冲去后厨院,大骂后厨管事柳嫂子,后厨管事柳嫂子也喊冤,已经按照定量给足够的粽子。 明日端午节,荣国府按例由贾母史太君明天办赏午宴席,后厨准备明天的活,分发粽子的事是周瑞家的负责,赵姨娘找到周瑞家的,周瑞家的称粽子已经发完了,让柳嫂子补发一些粗糯粽给赵姨娘。 后厨包给主子吃的是长粒香糯米,包各种色的甜豆馅。 粗糯粽,是纯粗糯,没有馅料的,包给下人们吃的。 赵姨娘气坏了,却没有任何办法,好的粽子,周瑞家的讲了已经没了,也补了二十个粗糯粽子给你,声称不要也没法子。 当时,她望着周瑞家的那满脸戏谑的表情,就差明晃晃的告诉她,你只配吃这下人吃的食物! 红着眼睛的赵姨娘,满嘴脏话的咒骂着周瑞家的,喋喋不休,气的说道,晚上一定要找老爷告状。 “行了,姨娘,别骂了,气大伤肝,为了不相干的人,不值当。” “彩云,叫小吉祥去传赵叔,让他在角门候着,三爷我也歇了好几日,也该去私塾了!” “赵叔?”彩云呆了一呆,才反应过来,贾环说的是赵国基,赵姨娘的兄弟,是贾环的长随。 按照血脉来算,赵国基是贾环的亲舅舅,但是在这个时代,可不能这样论,连赵姨娘在当时的礼法身份上,都不能算贾环的母亲,赵国基哪有资格给贾环当舅舅。 王夫人才是贾环正经名义上的母亲,王子腾才是贾环名义上的舅舅。 原来的贾环,也看不上赵国基,从没把他当成舅舅,有什么事,都是直呼其名,仅把他当成一个普通下人看待。 “好的,三爷,您不再养几日了?” “不用了,课业已经落下几日了,再不去,老爷知道就该生气了。” “姨娘,粽子才值几个钱,别气了,等我去私塾回来,去后街买来孝敬你。”又哄了几句,安抚了赵姨娘,贾环换了一身藏青色衣裳,出门了。 贾环路上遇到了贾兰,贾兰也背着小布挎包,贾兰比贾环小一岁,一副小大人般的样子,见着了贾环,小脸也露出欢喜,贾环虽不靠谱,平常还是愿意带贾兰一起玩耍的。 “环三叔,您也去学堂,身子可大好了?”贾兰腼腆的招呼,旋即还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前几日,听闻您病了,还想着要去看望您,又怕打扰您养病,才没敢去惊动您。” “兰哥儿有心了,不是什么大病,偷懒睡了两日!”贾环淡淡的回。 府里的人都知道,贾环的病,是被王夫人责罚,打出来的病,李纨怎么可能给贾兰去探望,别说贾兰,贾环的亲姐姐探春,都没去看过贾环。 贾兰瞅了贾环好几眼,感觉今日的环三叔,与平常不太一样,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左边的通道里传来人声。 “宝二爷,您今日佩戴的是红玉玛瑙,可不能给私塾那些坏小子们给拿去了,这玉佩是老祖宗给您的,就这一个,可不能弄丢了。” “行了,袭人,你早上都说三遍了!不就是一块玉佩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贾宝玉穿一身高贵华丽的衣衫,色彩鲜艳的像一只孔雀似的,开着屏,招摇无比走出来。头顶紫金冠,上面顶着红绒球! 书中没冤枉他,还真是脸大,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 腰间挂的玉佩,不是凡品,颜色赤红,跟宝玉今日佩戴的红色腰带很搭,一水的红色,看上去,华贵无比。 “宝二哥!” “宝二叔!” 贾宝玉扫了他俩一眼,神态自若,点点头。 “走吧!” ”早上可吃了粽子,我院子里还有好些,太多了,吃不了这些,你们如果爱吃,可以过来拿。” “……” 别的院子,粽子都是按照人数分发,哪还有多的? “多谢宝二叔,不用劳烦了,够吃了!”贾兰恭敬的回。 袭人拿着装书笔的绸缎挎包,紧跟着三人。 贾宝玉对贾环不回答他,也不觉奇怪,以前贾环对他,是明晃晃的嫉妒,他也不太爱搭理贾环。 走到角门,已经有八九个人和一架马车在那候着了。 作为荣国府二房根正苗红贾政的嫡子,待遇自然高出旁人一等,贾宝玉去私塾是坐马车去的,身边长随是李贵,有四名小厮,另有两名跟车的粗使,到了冬天的时候,宝玉马车上,还会备有炭炉,热茶,小点,一应俱全。 荣国府的侧门去私塾,也不到一里路,换算到现代,也就五百米距离。 至于贾环与贾兰,平常都是走路去私塾的,身边各跟有一名长随。 这是这个时代最大的特征,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阶级,高低,贵贱,分的很清晰。不论仆人也好,主子也罢,都分很多个阶级,属于什么阶级,就享受什么待遇。当然,也有例外的,有的管事的实际享受的待遇,有可能比小主人还高。 贾府的私塾,贾代儒是司书,读了一辈子书,贾代儒也没考上举人,仅仅是一名秀才,贾代儒的孙子贾瑞在私塾协助他管理学堂,也领一份月钱。 贾瑞本身学识不足,人品也差,好色之徒,协助管理学堂也只是混日子,学堂里面读书的小子,有很多都是他惹不起的,所以基本上放任不管,私塾弄得乌烟瘴气 学堂里面闹哄哄的,贾环与贾兰走到学堂,看见过道中间,一个十来岁的少年,领着两个跟班,正满脸堆笑,谄媚的跟宝玉聊着。贾环在原来的记忆里,认出这是周吉,周瑞家的小儿子,以前在私塾里没少给自己下绊子,让贾环丢了不少颜面。 贾环感受到原主记忆深处,对周吉的厌恶与愤怒,几日前,周吉纠集几个人,勾着贾环一起耍钱,把贾环身上的钱赢光还不止,贾环还欠下他五百钱的外债。事后,贾兰无意间听到周吉他们几人是有心做局坑贾环的,便告知了贾环,让环三叔别跟他们耍了。 贾环脸上一闪而过一丝冷意,慢条斯理的走在前面,贾兰紧跟着。 周吉也看到贾环了,脸上露出讥笑,嚷道:“哟,这是谁来了,贾环,你小子终于来了,你欠我的五百钱是不是该还了,你可是环三爷,一个爷们,愿赌服输,可不兴赖账。” 贾环眼神闪躲着,似乎觉得丢脸,有些羞愧,快要走到宝玉面前,脚步忽然慢下来,紧跟后面的贾兰没留神,一下子撞到了贾环,贾环踉跄的整个人倒进宝玉怀里,贾环的手扶到宝玉的腰间,宝玉差点被贾环撞倒。 “啊,三弟,你怎么走路的!” “……” “宝二叔,环三叔,对不住,都怪我,是我撞到三叔。”贾兰慌里慌张的。 () 。 第4章 谁才是贼 “啊,三弟,你怎么走路的!”被撞中的宝玉,双手后撑着书桌,支着身体。 “……” “宝二叔,环三叔,对不住,都怪我,是我走急了,撞到三叔。”后面的贾兰,慌忙的认错道。 周吉也连忙过来扶着宝玉,冲着贾环讽道:“贾环,你怎么回事,早上是不是没吃饭,走路都脚软了,仔细别撞坏宝二爷。” 混乱中,贾环撑起身子站直,气急败坏的骂道:“姓周的,你上不了台面的黑心混帐货,不就五百钱吗?也值当你见天的嚷,没见过世面的下流胚子,贾三爷我还能赖你几个铜板?” 说着愤怒的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数都没数,砸在书桌上,生气的用手拍了周吉一下,然后顺势又推开他,气呼呼走过去,来到自己位置一屁股坐下。 这五百钱,是周瑞家的前几天赔给他的,本是给一两银子,赵姨娘刮走了一半,只留给贾环五百钱。 “闹腾什么?几次三番的,我不理会你们这群泼猴,倒是纵容你们反了天了,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们在这里撒野,这般猖狂!”贾瑞刚到学堂,就听见里面闹哄哄的,黑着脸进来呵斥。 本来嘈杂的学堂,顿时安静下来,众人也都老实了,三三两两的,默默的走回自己座位。 “哎!玉佩呢?我的玉佩不见了!刚才还在,怎么不见了?”宝玉摸了摸腰间,惊呼! “宝二爷的玉佩不见了?” “大家都找找!” “是不是掉桌子底下了?”周吉凑过来,探头探脑,四处帮忙找。 “宝二爷,您先前下马车的时候,小的还看见玉佩在腰间挂着呢?玉佩真漂亮,颜色也亮眼!” 众人议论纷纷。 “进门还带着,现在不见了,应该就是掉在私塾里的。” “大伙都帮忙找找。” 周吉不经意间,瞅了一眼在角落环老三,环老三此时显得很不正常,大家都帮宝玉找玉佩,只有他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看到周吉注意自己,贾环眼神闪烁,心虚的扭头看向窗外,显得手足无措的样子,紧张得手还不由自主的摁了一下怀里。 周吉立刻两眼泛光,忽然福如心至,刚才环老三可不正是摔到宝二爷身上嘛?莫不是恰巧撞掉了宝二爷的玉佩,掉在地上,他又一时起了贪念,顺手给捡走了?环老三名声可不好,贾府里面一直有一些不好的传言,下人们都听说,环老三在宝玉的院里,三小姐的院里,顺手牵羊的事,可没少干,偷的都是些小玩意,宝玉和探春也不与他计较罢了! 周吉无数的念头从脑海来回旋转,母亲周瑞家的,只是奉王夫人之命,执行惩戒,打环老三十记戒尺,就获得十两赏赐,自己如能当场抓住环老三偷窃,夫人肯定会更高兴!周吉的父亲周瑞,是贾府的管事,娘亲周瑞家的,也姓王,从小就在王府。是王夫人娘家陪嫁过来的丫鬟,一直在夫人身边管事。可以说周家现在的体面富贵,都是拜王夫人这位贾府内院当家人所赐。 “宝二爷,您下马车的时候,玉佩都还在,现在怎的就不见了,学堂内也找不着,这事情可蹊跷了。要我说,保不准是有人黑了心肝,捡到宝二爷的宝贝玉佩,做了贼,想把玉佩据为己有了!”周吉高昂着头,高声道,眼神意味深长的瞟了贾环一眼。 被他看了一眼,贾环登时慌了,满脸张红,心虚的厉声大叫道:“你他娘的,牛肏的玩意,姓周的……你……你说贼就说贼,你看我做甚?刚才我不小心撞到宝二哥,你小子就怀疑我偷?我可没有捡到什么玉佩,你环三爷我有的是银子,怎么会去做贼?”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看着贾环完全慌了神的样子,周吉心里乐开了花,更加笃定是贾环拿了。 “金荣,贾蒙,咱们环三爷说他不会做贼?” 金荣,贾蒙两人笑嘻嘻靠到周吉身旁。 “嘻嘻,宝二爷是环老三的兄长,照道理来说,不会如此不要脸面吧?” “这可不好说了,小的可听说,环三爷曾拿过三小姐的银钗子,去换糖吃,这事,很多人都知道,可不是我生安白造的。” “吉兄,学堂就这么大点地方,一眼望穿,哪里能藏什么东西?玉佩不见影,该不会……是在环三爷身上吧?”金荣挤眉弄眼的怪笑道。 周吉一副成竹在胸,自信满满的指着贾环,对贾瑞说:“贾先生,学生怀疑宝二爷的玉佩是贾环捡了,您看,是不是该让贾环自证清白,让金荣搜一下身?” 不知是气的?急了?还是怕了?贾环涨红了脸,大骂道:“周吉,你他娘的,还想让金荣搜我的身?你他娘的是哪个排面上的东西,环三爷我是什么身份,家里的烂奴才要反了天了,要搜主子的身?无法无天了,你们这群天打雷劈的孽畜,脏心烂肺的东西,敢诬陷我,等我回家去,非告诉咱家老爷,一定要治你们的罪,弄死你们这些混帐玩意!”环三爷扯开嗓子高声骂街的状态,颇有赵姨娘的几分神韵! 贾瑞皱紧眉头,环老三浑身颤抖心虚的表现,还真有可能是他偷了玉佩,这叫什么事?自己还能教出一个贼来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贾瑞可不想事情闹大,更不能劳烦到贾政介入。贾政会认为他能力不足,与爷爷贾代儒管理不善,但是此事也不能强压,宝二爷的贵重自不必说,他的玉佩在学堂不见,也不能糊里糊涂了结。 贾瑞冷哼一声,斥责道:“周吉,不得放肆,你怎么就断定是贾环拿了宝玉的玉佩?无凭无据,不可瞎说,败坏别人的名声,此处是学堂,读书人求学问道的地方,搜身有辱斯文,岂可为之。” 略微沉吟,道:“嗯,贾环,你随我……”贾瑞正想不声张的招贾环到私塾后院,再慢慢对贾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他把玉佩交出来,他也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贾环不等他说完,朗声拦道:“先生说得是,搜身有辱斯文,三爷我可是读书人,就凭他们这几个废物点心,也想搜我身,扯他娘的臊,真真是不知尊卑的下流种子!在贾家,除非是母亲下令,其他人谁敢动三爷我?” 周吉眼睛一亮,对啊,去找夫人,太太派人拿环老三回去,让太太亲眼目睹,我把环老三来个人赃俱获。 “宝二爷的玉佩不见了,可不是小事,金荣,贾蒙,你俩帮我盯着环老三,我去找我娘亲,让娘亲禀告夫人。”周吉吩咐着,转身就要往外去。 耳边传来贾环冷笑的声音。 “去找你娘?玉佩还没影,学堂里面所有人,包括你都有嫌疑,哼…你现在要跑出去……,姓周的,莫不是,你要急着要去销赃吧?我明白了,周吉,你这是贼喊捉贼啊?玉佩肯定在你身上。” “我说呢?你这厮为何要污蔑三爷我,跟疯狗一样咬着三爷不松口,敢情是想找替死鬼啊?你是想把玉佩带去哪里?哼,宝二哥的玉佩可不是凡品,去报官?足够发配你到边疆养马去!” 周吉猛然回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贾环,气笑了。 “环老三,你疯了吧?竟然怀疑我偷了玉佩?” “姓周的,你行事鬼鬼祟祟,想借禀报夫人的借口,带走玉佩贪了,三爷我可不上当。刚才你还口口声声要搜我身,现在你要离开?除非,让兰哥儿先搜你身?证明玉佩不在你身上!” 宝玉摇摇头,双手负在身后,不同意的道:“三弟,你怎能怀疑周兄偷玉佩?哎…知道你俩不和,也不必如此,污蔑他人,有失君子之风!” 贾环脸黑了下来,斜眼盯着宝玉,生气的骂道:“大脸宝,刚才姓周的冤枉三爷偷东西,你可是一言不发,跟个哑巴一样,现在怎么帮他说话了?难道,我不是你兄弟?他才是?” “……” 大脸宝是什么鬼? 宝玉气得扭脸到一边,不理会环老三这泼皮破落户,与这种人计较,有失身份。 宝玉的帮腔,周吉很是得意,自信的张开双臂,傲然的道:“哈哈,搜我身?你怀疑玉佩在我身上?…来…来…让你搜!” “兰哥儿,劳烦你去搜一下他!”贾环转头对贾兰说。 “这…” 贾兰小脸一脸为难。 “兰哥儿,你宝二叔的玉佩可是老祖宗赏的好东西,要是被他带去典了,可找不回来了!” “好吧,环三叔,听您的。” 贾兰无奈答应,走过去,周吉很配合,手抬很高,贾兰本来没抱期望能搜着什么,很随意的搜周吉身,忽然,手摁在周吉身上,表情瞬间凝固了。 周吉仰着脸的道:“兰哥儿,怎样?找着了吗?” 贾兰张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隔着衣服捏了捏,然后快速伸手进周吉怀里,掏出一块东西,伸直小手臂举起来。 “玉佩!” “是宝二爷的玉佩?” “…还真的是周吉偷了?” 全场众人都惊呆了。 () 。 第5章 砸断手腕 全场的师生们,被惊得目瞪口呆,仿佛时间已经静止,良久,目光才慢慢从贾兰手里高举的赤红玫瑰玉佩,整齐的转向周吉! 周吉更是犹如被电击了一般,眼睛瞪的跟铜铃一样大,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身体都僵掉了,一动不动,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整个人傻掉了,喃喃自语,完全不能接受。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玉佩为何会出现在我身上,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哼,偷东西的小贼,你还要抵赖到何时,如不是贾兰从你身上搜出来,就让你给糊弄过去了,你这黑了心肝的下流种子!”贾环手指着他,落井下石谩骂道。 “玉佩,原来还真的在周吉身上?” “原来,这厮真的想走去销赃??” 众人议论纷纷。 “大伙都看着呢,兰哥儿搜出来的,还能有假?” “周吉这厮,知人知面不知心,竟敢拿宝二爷的玉佩!” 贾兰搜出来的? 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的救命稻草。周吉恢复了一些理智,又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点,眼睛回过神来,恶狠狠的盯着贾兰:“贾兰,是不是你,你搜我身的时候,你偷偷把玉佩给塞到我身上?” 旁观者一片哗然。 无耻,太无耻了。 贾兰愤怒了,此人竟如此无耻,偷东西,不承认已是很可恶,还要赖自己,刚才他还冤枉了环三叔,贾兰充满正义感的斥责道:“周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盗窃已是不对,还要冤枉别人,就更恶劣了,劝你迷途知返,跟宝二叔,环三叔赔礼道歉!亡羊补牢,尤未晚已!” 周吉眼睛泛红,激动的上前,双手用力一把推开贾兰,怒吼道:“我没偷玉佩,我是被你们栽赃的,你与贾环都不是好人,你们冤枉我!” 才六岁多的贾兰,小身子一下子飞了出去,轰的一声响,贾兰的额头结结实实撞到一处书桌角。 贾环快步冲过来,一把扶起贾兰,兰哥儿的额头红肿,还破了一层皮,皮外伤,伤得不重,扶起他,贾环轻声安慰的道:“兰哥儿,疼不疼,三叔给你报仇!”作为贾府家的小少爷,兰哥儿哪里受过这个,疼得双眼噙着泪水,望着环三叔,可怜兮兮的点点头。 贾环此时仿佛换了一个人,先前被周吉指责时的怯懦,心虚,害怕的表情,一扫而空,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姓周的,你竟敢伤我的侄儿,环三爷我发誓,今日不收拾你,给侄儿报仇的话,环三爷我就是你爷爷!” “……” 周吉气急,不报仇,就是我爷爷,你这是发的哪门子誓?左右都赚! “环老三,你少放屁,是你…肯定是你,勾着贾兰一起陷害我,我母亲会把事情原委禀告太太的。” 贾环也不与他废话,俯身极速冲向周吉,右手抄起书桌上的一个墨汁砚台,顺手向周吉脸上狠狠的砸过去。 墨汁漫天飞来,猝不及防,周吉被墨汁摔了满脸,砚台砸在身上,周吉眼睛被零星墨汁撒到,顿时睁不开,贾环不给敌人喘息之机,迅速拧身上去,抬腿再结结实实一脚踹翻周吉。 “啊,别打了,都是同窗。” “环老三,住手。” 金荣与贾蒙,一左一右,拦了过来,要阻止贾环继续揍周吉。 贾环欺身而上,右手闪电出拳,直接冲着金荣面门鼻梁而去,噗的一声,一拳正中面门,金荣鼻梁喷血不止,应声而倒。 脚步移转,靠向贾蒙,左掌闪电般扇出,脆生生啪的狠狠的打在贾蒙左脸上,快速回扇,啪啪啪,一连不停,扇了五六个耳光,再一脚踢倒他。 金荣,贾蒙两人疼的嚎啕大哭,鼻子流血,两额红肿。 贾环心沉如水,冷静的稳步迈进,走近周吉。周吉此时躺在地上,眼睛还睁不开,手忙脚乱抹着脸上的墨汁,虽看不见,听着脚步声靠近,也能感觉到十分危险,哭泣道:“别过来,你别过来,环老三,你敢伤我,我爹娘不会放过你的!” “你打我侄儿的时候,可曾想过后果?堂堂荣国府的嫡孙,他难道还不如你这奴才?” 贾环一边说着,一边蹲了下来,拿起地上那个坚硬的石墨砚台。 “贾环,你要干什么?住手,他犯错,自有二老爷处罚他,还你一个公道的,不可乱来!”贾瑞怕事情闹大,连忙大声喝止。 贾环抬头冲着贾瑞咧嘴一笑,笑得很灿烂,露出两排整齐的小白牙,缓缓的道:“贾先生,在下有个习惯,不喜欢劳烦别人,自己能做的事,三爷我都自己动手!” 说完,贾环举起石墨,冲着周吉的左手手腕狠狠的砸下去。 只听见,咔嚓一声,周吉的手腕骨裂扭曲。 “啊!…我的手…!” “我的手,我的手断了!”周吉惨绝人寰的大吼,声音回荡在学堂里! 宁荣长街,是荣国府,宁国府后面的长街,街道旗幌招展,牌匾各色,各种店铺齐全,地摊,摆挂,小吃摊,卖字画,小商小贩叫卖声吵杂,撩地卖艺的艺人,一片繁花热闹景象。 最喧哗的还要是靠近宁国府的这头,靠近宁国府贾珍聚赌的花厅里,里面有借习射为名,实为赌博的各世家子弟,富贵亲友,还有斗鸡走狗,问柳评花的浪荡纨绔,更少不了保养的粉头,小倌儿,俨然成了烟花富贵豪门的销金窟。 为什么称为宁荣街?荣字没有排在前面呢,这是根据第一代宁荣两国公兄弟关系论的,两兄弟之中,宁公为长兄,所以传下来贾家族长一直是宁府承爵的嫡子来担任,前任族长是贾敬,曾考取进士,因痴迷炼丹,一心向道,退隐在城外玄真观修炼,提前让爵于儿子贾珍!据传说,宁荣双国公当年立下战功赫赫,足以封王爵,但是如果真的封了一门两王,实在太吓人了,最后封了国公,当年两位国公是军方诸将军中的绝对领袖,隐隐有最强国公的威势,对上王府,权柄也足以分庭抗礼,丝毫不惧。 繁华的宁荣大街,贾环悠闲的走走逛逛,停停望望,长随紧跟着贾环,心里急坏了,环三爷今儿砸断了周吉的左手,暴揍了一金荣与贾蒙,最明智应是抢在他们的长辈串联告状之前,先去贾母处主动认错受罚,或许还能轻罚,等他们再去告状,贾母也不会一罪数罚,就能蒙混过关了,赵国基在私塾门外就规劝过贾环,可惜环三爷摆摆手,完全没当一回事! 来到了一处典当铺门外,贾环迈步走进去,赵国基心里焦急万分,又无可奈何,环三爷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主意正得很。 贾环在典当铺里,典了一个玉扳指,得了二两银子。 玉扳指是以前贾母赏的,贾母算得上是一位合格的大家长,平日里,就喜欢儿孙满堂热热闹闹的陪伴她,打个牌,唱个小曲,行个酒令,吃顿饭,过得很是逍遥,贾母时不时会拿出好的饰品,或者好的摆件,来赏给小辈们,每个人都分一些,雨露均沾。当然,每个人得到的饰品、摆件小玩意的品质,差距还是很大的,赏赐给宝玉的玉佩是上品配饰,极为少见,拿出来典当几百两银子都可以,给贾环,贾琮这些庶子的,是质地相对差很多的小玩意,不太值钱。 贾环把玉扳指典当了,刚刚把银子拿到手,外面急匆匆跑进来一人。 “三爷,您可让小人好找啊,府里上下都乱套了,您还有心思在这闲逛呐?小人奉老太太之命,急招你,让您立刻回去,面禀一些事情!”来人是旺儿,王熙凤的管家。 荣国府的大管家是赖大,荣国府里传了几代的家生子,赖大的母亲赖嬷嬷与贾母同时代,侍候过贾母的公婆,也就是老荣国公夫妇,所以极有体面,很受优待。男仆下来一层就要数林之孝与吴新登,他们两管着账目与库房,再下来到男管家周瑞,旺儿,周瑞听命王夫人,旺儿则是忠心于王熙凤。 贾环把银子与当票揣怀里,冲旺儿摆摆手,毫不在意的道:“既然是老太太召唤,环儿只自当遵命,咱们走吧,别让老太太久等!”施施然迈出典当铺,走向荣府。 旺儿也看到贾环的银子与当票,眼珠一转,回身到柜台找掌柜打听。 回府的途中,贾环花了一两银子买了二十个粽子,回到贾府门口处塞了十个给赵国基,让他带回家给家中妻儿,手里就拎着粽子,晃晃荡荡的,与旺儿去贾母。 () 。 第6章 贾母相招 贾母史太君住在荣国府的后院,院子雕梁画栋,古色古香,古朴红木花窗,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种各样的鸟儿,鹦鹉,画眉,走廊边上摆着一排花卉,贾母住处叫荣庆堂,还有三间厅,五间大房,南北朝向的建筑,出去是整个后院和东西穿堂。 贾环来到荣庆堂的大堂外,大门前候着,陪着他过来的人,已经换成了旺儿家媳妇,旺儿跟着贾环到府里,就完成任务了,交接给旺儿媳妇,男性下人除非情况特殊,没有主子传禀,是不得去后院的,后院是女人为主。 旺儿媳妇在卷帘边,低声往里禀报,道。 “鸳鸯姑娘,奴婢把三爷带到了。” 房里传来脚步声,帘子被掀起来,一位十七八的姑娘映入眼帘,蜂腰削肩,鸭蛋脸,乌油头发,鼻梁高高的,两边腮上有几颗淡淡的小雀斑,长的明艳动人。 鸳鸯瞧了一眼贾环,冷淡的道:“环哥儿,进来吧,老太太、大老爷、二老爷、大太太,二太太都等你半天了,旺儿媳妇,你也进来吧,琏二奶奶有事吩咐你。”说完高高的撩开珠帘,手往里摆。 趋吉避凶,人之本性,贾环闯下了大祸,二老爷贾政在里面已经怒火冲天了。鸳鸯没给贾环好脸色看,也是人之常情,贾环丝毫不以为意,举步迈进,一步一步不徐不疾,沉稳冷静,进到荣庆堂大厅里。 贾母坐于大厅正中央上方,左边坐的第一个是大老爷贾赦,下来坐着的是贾政,贾琏,贾宝玉,贾琮,贾兰等人站着。右边坐的第一位是大太太邢夫人,下来二太太王夫人、王熙凤、赵姨娘、周姨娘、李纨、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等人站着,众人表情严肃,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堂下还有在长椅上歪着的周吉,低声哭泣,左手已经上好了药,用桃木棍夹板包扎,金荣,贾蒙两人也在,一脸惨相,陪在三人身后的,是他们的娘亲,自贾环进门,这几人就盯着贾环,虽一言不发,贾环也能感受到他们的怒火。贾府贵为国公府,等级森严,规矩严明,下人是不可随便逾矩,主子没容许你开口,下人是不准多言的。 贾环给贾母深深作揖见礼,动作舒展而又悦目,朗声道:“贾环给老祖宗请安了。”接着又向大老爷、老爷、大太太、二太太、一一见礼! 望着堂下的贾环,堂上众人都愣住了,满脸疑问的盯着贾环看,这还是以前那个举止猥琐,歪头斜肩,臊模耷脸,遇事就撒泼打滚,耍无赖的贾环吗? 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人肯定还是那个人,环老三还是环老三!然而,气质上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着实让人侧目。 贾环身形略显削瘦,皮肤白皙,虽只有七岁多,腰板却挺的笔直,与以前相比,整个人隐隐了增添了另一股气质,一股冰冷且锋利的气势!糅合了这种气质,贾环双眼炯炯有神,眼神深邃,笔挺的鼻梁,如刀刻般,给人一种坚毅冷漠的感觉,手里虽然拎着一串粽子,略显突兀,他却没有显出任何尴尬不安之色,泰然自若的立于堂下。 堂上众人,若有所思,众人都有耳闻,前些日子,王夫人又狠狠收拾赵姨娘母子一顿,把贾环打到下不了床,身子还发了烧,墙倒众人推,下人们自然跟着踩踏,据说每日送的都是冷菜冷饭的,荤腥都少见,王夫人的打压,让她们日子过的很是艰难,不仅在贾府里艰难,今日这事,与人斗殴,在私塾念书也过得不安生。看到贾环现今气度不凡的模样,有的人便不由自主的引发遐想,或许少年郎真是需要经过一些历练,一些磋磨,才有长进的。 与之相比,再看堂下左边周吉,金荣,贾蒙三人鼻青脸肿,一脸丧气又怨恨的倒霉样子,还真是让人有些同情不起来。 物伤其类,迎春,惜春互相对了一眼,缓缓低头不语,感同身受,两人也同为庶出,府里在身边伺候的老人,自持有几分体面,平时一贯拿大,态度有所怠慢嚣张是少不了的。探春脸上不显,心底泛起一丝苦涩,探春与贾环虽同母,并不亲近,倒是与王夫人能相处和睦,三春从小与宝玉一样,都曾在贾母身边扶养长大的,稍大之后,三春从中陆续移出去独自住。 “这是…环哥儿?” 贾母难以置信的问,又瞧了半晌,轻叹一口气。 贾政道:“母亲,不是这个孽障,还能是谁?不知上进的东西,让他去私塾念书,一天到处撩猫逗狗的,只知道惹是生非的蠢货!” “混账东西,老太太招你来见,不赶紧滚回来,你还敢在外面厮混,真该死,你手里拿着什么?” “粽子!” “……” “该死的蠢货,我难道还看不出来这是粽子吗?” 旺儿媳妇在王熙凤耳边窸窸窣窣的耳语。 大厅里响起爽朗的笑声,王熙凤手拿帕子,甩了一下,高声道:“二老爷,别看环哥儿小小年纪,现在可真真是了不得了,如今可真的是长出息了,已经学会从偷东西了,环哥儿在学堂打了架,没回来,他是急着拿了东西,出去典当铺子典当了银子?” 贾政人品端方,谦恭厚道,对儿子的管教虽严格,但并不是不讲理的,红楼梦里,基本上他还是认可贾宝玉与贾环的诗才,只不过甚少当面夸奖。刚才,意外发现贾环有了脱胎换骨般的改变,气质还颇为不凡,贾政心里是稍感欣慰的,至于他与同窗打架,对于荣国府这种武勋世家来说,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坏事,可是听了王熙凤挑拨的话,贾政脸色又难看起来,面如金纸,火气又快要压不住了! “畜牲,你从家里拿了什么东西,出去典当?” “回父亲大人,环儿没拿旁的,是老太太慈爱,上月赏给宝二哥一枚赤红玫瑰玉佩的时候,还顺道赏了环儿一枚绿扳指,环儿见使不上,物尽其用,就拿去典了二两银子!” “……” 顺道? 赏了就赏了,什么叫顺道赏了? 老太太顿时心情变得有些不好了,略显混浊的眼睛斜着瞪一眼贾环,老太太自己心里嘀咕着:小白眼狼这是长大了,说话都学会带刺了,这小白眼狼是在抱怨老婆子,处事不公? 老太太在软榻上歪着,不动声色,稳坐钓鱼台,暂时并不打算插手,猴儿们打个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自己的儿子自己教导,相信贾政能处理好。 “没心没肺的混帐,你倒是好胃口,刚刚在学堂与同窗打架斗殴,打了伤了三名同窗,还有心情去典当铺换银子,买粽子?” “打架斗殴?” 贾环目光转向贾兰,贾兰低下头,有些羞愧,不敢望贾环的眼睛,见此情形,贾环心知有变,并不慌张,玉佩的事哪怕贾兰不提,自己手里可打的牌依然很多,不过换个突破口来处理罢了。 从学堂出来的,因为兰哥儿前额受伤了,宝玉便请兰哥儿一起坐马车回府,回府的路上,宝玉聊到玉佩的事,大度的说只是身外之物,不再计较了,至于周吉是否真的偷盗,宝玉有些含糊其辞,说学堂有学员盗窃毕竟不光彩,传了出去,对贾府私塾的名声也有碍,不想此事宣扬出去。见宝玉这事主都不追究了,贾兰也不好揪着不放,默认不再提玉佩的事,到家李纨问起额头为何伤了,他也仅说是学堂同窗打闹,误撞到他而已,没有提玉佩的事,帮着隐瞒了下来。贾兰万万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周吉,金荣,贾蒙三人被长辈的带着,王夫人的引荐下,来找贾母告状,告贾环野蛮霸道,欺辱同窗,斗殴伤人。 贾环并不急于正面回答打架斗殴的事,恭敬的对贾政回道。 “回老爷,老爷教导过宝二哥与孩儿,咱们贾家,是以忠孝传家,孩儿记在心里了,明日是端午节,孩儿就想买些粽子,好孝敬给老太太,老爷,太太,…和姨娘,礼轻情意重,也算孩儿的一片孝心!” 闻言暗骂,宝玉心道环老三这黑心肝的,好好的,你提我做甚?我又没准备端午节礼物! 贾政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宝玉,不置褒贬,神情依然严肃,他也不是好糊弄的,哂然一笑,揶揄的嘲道:“哼,孽障,就你?还知道孝道,家里缺这口吃的?家里哪里就到了要典当东西,去买粽子的地步?家里每月给你发放的月钱,又花完了?家里发的粽子,就你嘴挑,看不上?” “回老爷,或许是孩儿顽劣,上不得台面,府里给姨娘发的粽子,是掺了沙子的粗糯粽子,姨娘…姨娘前几日被打伤了手腕,还未痊愈,孩儿虽不孝,寻思着,想着给姨娘买些好吃的,好哄她开心,也算孩儿进了孝。至于府里每月发的月钱,是孩儿愚笨,给父亲丢脸了,先前不懂事,被三位同窗诓了去耍钱,月钱都输给他们了,还欠下了债,今日周吉在私塾还当众追孩儿要债,孩儿还钱的时候,宝二哥也在场,父亲可以问宝二哥!”贾环不怕宝玉不帮忙作证,当时私塾的孩子全都在。 此话语毕,堂上众人一片哗然,贾环道出来的内情,太震惊了,堂堂国公府,府里连少爷与姨娘的粽子都克扣? 赵姨娘还被打人伤? 周吉三人与贾环的矛盾,源于在私塾里诓贾环耍钱,贾环欠下赌债,在私塾被追债? () 。 第7章 一时失误 明日是端午,五月江南的天气阴晴不定,方才还是晴天,现在屋外已经雷声轰鸣,天空乌云密布,预示着大雨将至。 五月本来是雷电的高峰期,古人迷信,觉得五月响雷是好兆头,雷电伴随着大雨,五月如果降雨充沛,会给秋天带来丰收,是值得高兴的事。 王夫人高兴不起来,脸色阴沉,嘴唇紧闭,她的手紧紧握成拳头,胸膛怒火仿佛已经烧到嗓子眼,大意了,或者说她从来没把赵姨娘与贾环放在眼里过,赵姨娘粗鄙,愚昧,一点就着脾气,又爱争强好胜,搬弄是非,经常如泼妇一般骂街,完全上不了台面的货色,王夫人平时能够随心所欲的打压她,甚至羞辱她。 王夫人必定是整个贾府里面,最不希望贾环能有出息的人,宝玉是她的嫡子,现在虽然万般宠爱于一身,但将来的事,谁又能预料呢?若是将来贾环能在科举中考取功名,贾政肯定会转变自己的态度,将自己的人脉给贾环承继,贾母也会重新分配自己的私产继承份额,增加贾环的占比,因为贾环身上流淌的,也是贾母与贾政的血脉。封建社会的大家族,豪门望族的延续,仰仗的是培养层出不穷的杰出贤才,将资源分配给他们,扶持成栋梁,让他们长成成参天大树,才能回馈给家族,给整个家族遮风挡雨,家族势力才得以绵延兴旺下去,贾母与贾政会以有利于家族发展传承的角度,来思考问题的。 王夫人不一样,她只在乎宝玉一人,压制与羞辱赵姨娘或许是出于本能的妒忌,抹黑与诋毁庶子贾环,则是居于长远的谋划,一切都是为了更加巩固宝玉的嫡子地位,不会给庶子哪怕一点点的上位机会。 周吉父亲周瑞是管家,母亲周瑞家的,两人是王夫人的左膀右臂,今日周瑞家的哭着来找王夫人告状,哭诉儿子周吉在私塾里,被贾环拿石墨砚台打断了手,王夫人没做多想,能使得老太太与老爷越来越厌烦贾环的机会,自不会错过。让周瑞家的纠结其他两家,迅速的把事情闹大,领着几个人去老太太的荣庆堂,通知了贾政,搞一场荣国府贾家全部主子会审贾环的集会。没想到,审判才刚刚开始,让贾环三言两语的,就扭转了局面,一番话说完,众人哗然。 克扣姨娘与庶子粽子。 还打伤姨娘! 贾家外房子弟与王夫人管家的儿子诓贾环去赌钱,进而还逼债。 王夫人心里盘算,打伤姨娘,是误伤,克扣粽子也能辩解是下人粗心大意,出了纰漏。但诓贾环耍钱,追债又是什么情况?王夫人注意到,贾母与贾政虽然还未表态,眼神已经有些不对劲了,他们能容忍王夫人打压庶子,却决不能接受下人们骑到主子头上,贾母与贾政是肯定要维护贾府主子尊贵地位与权利的。 素日里惯以贤良淑德的示人的王夫人,强自镇定,一副公事公办,不偏不倚的问道:“周瑞家的,你家的小子周吉,可曾诓环哥儿去耍钱?” “太太,冤枉啊!真是天大的冤枉啊!私塾里几个小子年龄都小,懵懂无知,不知学好,素日见过大人耍钱,几人就照猫画虎,玩耍一番,输赢大几个铜板,并无赌性,只是小子们图个乐,闹着玩儿,没有谁诓着谁耍,如若三少爷不高兴,奴婢让周吉退回给三少爷便是,怎么下手如此狠?拿砖块般大墨汁砚台,生生砸断了我家小子周吉的手?呜呜………呜呜……,大夫给包扎时说了,周吉这骨头裂了,最少要四个月才能治愈,以后能不能提重物还不知道呢?呜呜……呜呜……我苦命的吉儿!”老太太,老爷们在场,轮不到下人说话,好不容易等到王夫人问话,周瑞家哭天抹地的说一通,给周吉辩解,还暗示贾环耍钱输不起,为了几个铜钱,恶意伤人。 “行了,周瑞家的,你也别嚎了,老太太,老爷在跟前,成何体统,主子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环哥儿,府里发粽子,人多易乱,一时大意,发错了也是有的,如若有什么不到的,你尽管吩咐下人,弥补一二,也就是了,还能缺你一口吃的?你一个做爷的,犯得着小肚鸡肠的记恨?还有,前些日你淘气,摔坏了老太太赏我的汝窑花瓶,我让周瑞家的罚了你十戒尺,本想只是叫你也涨涨记性。谁知赵姨娘不省事,却突然扑出来阻拦,周瑞家的一不留神,误打了一尺赵姨娘,我已罚了周瑞家的一个月月钱,此事已了,没想到,还是记恨在心了,小小年纪,如此狠毒心肠,不顾同窗之谊,砸断他的手腕,你今日敢砸断人手,毁人前程,他日你是不是要杀人放火,违法作乱?”王夫人一番话边说边骂,连削带打,扭转整个局面! 王夫人与周瑞家的一问一答的攻讦,立于堂下的贾环依然面无表情的听着,全程平静如水,态度慵懒冷漠,贾政在旁观察,忽然对自己这小儿子有种很陌生的感觉。 对于王夫人的斥责,贾环浑不在意,刚要开口回话,贾政忍不住插话道:“环哥儿,你砸伤了周家小子的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是一时没留神砸错了?” 暗示性的提醒,已经做的不能再明显了! 以贾政的角度考虑问题,哪怕是不小心,下人打了他的妾,也是不应该的,至于发放粽子独独少了赵姨娘与贾环,是下人的失误,更是胡扯,贾环因此而报复周家,贾政也是可以理解的,所以忍不住出言提示贾环低头认个错,然后自己再罚他几板,府里赔偿一两百两银子给周家,就大事化小,解决此事了。 在贾母眼前,一直不敢插话的赵姨娘听到贾政的言语,一阵狂喜,她还生怕贾环没收到贾政的暗示,壮了壮胆,对贾环叫道:“环哥儿,听到老爷说的没有?你说话啊!你一定是眼神不好,砸错了?是不是?你快说话啊!”王夫人心中怒火中烧,并不阻止赵姨娘。反驳她,等于当面拂了老爷的意愿。 望着满脸关切,焦急万分的赵姨娘,贾环心里一暖,还是微微摇了摇头,坚定的道:“禀告老爷,姨娘,贾环不孝,不敢对母亲大人撒谎,贾环的确是故意砸周吉的,并非不小心的!” 贾环侧回脸来,站直身子,恭恭敬敬的回王夫人道:“母亲大人说的,自然都是对的!” “母亲大人说的对,府里发放粽子,周瑞家的,应该是一时失误,不是偏偏故意少了姨娘与我的那份,或许只是想与我闹着玩的。” “母亲大人说的对,周瑞家的,不是故意打伤姨娘的,或许又是一时失误!” “子类母德,周瑞家的家风如此,怪不得,周吉也经常失误,想必,周吉早上打伤了兰哥儿,也是一时失误!” “周吉在私塾偷了宝二哥的玉佩,也是不留神让玉佩从宝二哥的腰间掉到周吉的怀里?是一时失误?” “母亲大人说的对,贾环的确是故意要砸周吉的手!环儿虽顽劣,也知忠孝仁义,环儿担心,如若容忍她们一直失误下去,早晚要失误到了老太太的头上,老太太年纪大了,可受不得多少下失误啊?” “………” 贾母的脸色,顿时奇黑无比,没心情理会贾环拿自己举例打擦,急着问道:“反了天了,他们还敢欺负到宝玉头上,都给打出去,撵了干净!” () 。 第8章 贾赦抄家 贾母拉着一张老脸,脸色极为难看,怒不可遏的骂道:“什么狗胆包天,你们仗着谁的势头?你们都是些什么东西?一个两个蹬鼻子上脸了……天天做耗?竟敢打了兰哥儿?还欺负了我的宝玉?这两件事,怎么没人告诉我?是不是看我老婆子久不理事了,你们一个个的都要反了天了?兰哥儿与宝玉是多好的老实孩子啊!你们也能黑了心肝的欺负了去!我老婆子还没死,容不得你们无法无天!是谁?谁欺负了我的乖孙?”手指直指堂下周吉三人,瞪大了眼睛,冲天的怒火仿佛已经压不住了。 全部人都盯着堂下的三人,周吉惊得瑟瑟发抖,慌得哆哆嗦嗦的答道:“老夫人,…冤枉啊,不敢……小的不敢欺负少爷啊,小人冤枉啊!小人也没打兰哥儿,我……只是……只是轻轻的推开他,他……他自己摔倒,磕在桌角上,额头磕破了一些!…宝二爷的玉佩,也真的不是小人拿的,玉佩不知怎的……会出现在我怀里的。小人可以发誓,……真的没拿………!” 闻言,贾母气得已经听不下去了,关系的宝玉事,老太太一向是最重视的,那是她的心肝宝贝,岂能受委屈,周吉的苍白辩解已经证实确有其事了,就没必要细究过程了,老太太的忍耐到了极限,愤怒的手指着外头,怒声命令鸳鸯道:“今日是谁在院子里当值,传她马上叫几个人进来,给老婆子把他们给我绑了,都打出去,省得脏了我的地方!” “回老太太,今日是林之孝家的当值,奴婢马上去传她!”知道今日有大事情,林之孝家的,带着几名粗妇,规矩的候着门外的廊下,听到老太太命令,立刻带着一群粗使妇人冲进来,摁住周吉,金荣,贾蒙三对母子,不理她们喊什么冤,直接堵住了嘴,扭着手臂押着出去! 贾母回过头来,心疼的拉着宝玉到怀里,抱着他,双手搓磨着他的脸,一声“肉”,一声“乖孙”的喊,又是难过,又是生气,也抱着哭个不了,王夫人与凤姐等劝解一会,方渐渐止住了。 大老爷贾赦一直默不作声,在旁静静的看戏,拿着一把扇子,扇了扇,夸道:“母亲大人,环哥儿这回,可算是立了大功了,今儿不是他站出来,揭穿这些黑了心肝的下人,我们还不知要被蒙蔽多久呢?”贾母闻言,看向贾环的眼神也柔和了不少。 贾赦话锋一转,阴兮兮的向王夫人嘲道:“这事可不能这么算了,下人们都欺负到主子头上来了,还了得了?到底是仗着谁的势?老二家的,你这是怎么管的家?身边的小人弄权,弄得权势滔天了!平时连我这不爱管事的性子,都有耳闻,她们可没少欺负老二的房里人,还欺负环哥儿,反了天了?这是哪门子规矩?奴仆的谱比主子都大?昨日他们敢欺辱环哥儿,今日她们就能欺辱到嫡子嫡孙,哼…老二家的,你这管家母,做得是不是太不称职了?” 贾母没好气的瞥了一眼幸灾乐祸的长子,却难得没有反对他的意思,怒气未消的道:“老二家的,平时,你也别太惯着下边的人,主子太宽厚,她们就蹬鼻子上脸,肆无忌惮了,今儿,都敢欺负到我的宝玉身上了,一定好好整治一番了!” 王夫人站起身,束手听训,满脸愧疚的道:“是的,老太太,是儿媳妇大意了,这些年儿来,托老太太的福,阖家上下都顺顺当当的,儿媳妇我失了警惕,才让他们钻了空子,今日要不是环哥儿闹起来了,我都不知连兰儿,宝玉都吃亏了,今儿起,儿媳妇与凤姐会好好梳理一番府里,好好的给下边的人定定规矩!!” 王夫人心中憋着气,脸上带着愧疚,低头继续道:“老太太放心,儿媳妇决不轻饶了他们,这就吩咐下去,让林之孝家的,给她们各打五十大板,全都撵到庄上去,眼不见为净!” 贾母还未答应,大老爷贾赦不怀好意的挑拨贾环道:“环哥儿,你母亲如此处理,你可还满意?别憋着,有话直说,如若你觉得你母亲偏帮她们,惩罚得太轻了?今天,有老太太给你做主!” 贾环躬身道:“环儿不敢,母亲大人处事一向是公道的,打五十大板,环儿倒是觉得惩罚得过重了,外人不了解内情,难免会误会我们贾府太苛责下人,不仁厚?事情传出去,环儿担心坏了贾家的名声!” “哦,环哥儿,你当真认为惩罚过重了?”贾赦没想到贾环会这样说,还盼着贾环与王夫人继续闹下去,王夫人如若再出错,管家的位置就要让贤了。 王夫人闻言,脸色稍微缓和了不少,贾环知进退,勉强还算识趣。 贾赦满腹狐疑的追问道:“环哥儿,既然觉得惩罚太重了,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理这几个孽障?” 贾环一本正经,神态恭顺的回道:“回大老爷,府里的事,自有老太太,老爷太太们做主,环儿一黄口孺子,岂敢僭越?” “………” 现在装起老实了?方才,你环老三,都差点把手指指到王夫人脸上了,现在想起来自己是黄口孺子了? 庶子贾环展现出来的处事方式,贾政颇为惊叹,胜不骄败不馁,跟沉浸官场多年的政客一般,一时占了上风,也不骄纵轻狂,该安份的时候,知道克己守礼,很是难得。 贾政故作看不上,嫌弃的道:“你大伯让你讲,你就试讲讲,大伯不过是考教考教你,谁还一定要依照你讲的办不成?” “是,谨遵老爷之命,孩儿昨日闲暇之余,翻阅到一本民间野史杂记,里面记载了我朝十个历史传承久远的望族,其中包罗有三百年汝南周氏,四百年吴兴沈氏,八百年清河崔氏,还有千年望族陈郡谢氏,这些望族,历朝历代涌现出很多惊才绝艳,名动天下的贤才,环儿心生向往,深感佩服!但是,环儿也甚为好奇,这些名门望族是如何做到的,能经历多个朝代更迭,仍然人才辈出,千年不朽,长胜不衰的?” “可曾读透书意,通晓解惑?”贾政自幼喜爱读书,深受儒家思想熏陶,原欲以科举出身,贾代善临终前遗折一本,皇上体恤功臣,赐予他五品工部员外郎,见贾环也喜欢读书,满是期许,心中添了希冀! “环儿以为,能传承百年的家族,有两点,一,耕读传家,人生在世,唯读书,耕田二事是极要紧者,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读圣贤书,方能修身养性,知书达礼,读书可通彻,则明理于心,若不读书,何以立身,行道,显亲,扬名!耕田,用力田亩,则养赡有赖,俯仰无虑。” “其二,守法,经历多少朝代更迭,有优秀传承的大家族都是时时规范族亲,遵守当朝法典,不私设公堂,不滥用私刑法,族内如有违法乱纪,作奸犯科,目无王法,伤风败德者,通通送官法办,让衙门公平审理,可以正效尤,即可震慑宵小,也能避免冤枉了好人!” “所以,以环儿浅见,不可潦草对周瑞家的等人施刑,应该送官审理,如若她们是冤枉的,也可还他们一个清白,贾府也需配合府衙审理,查清事实,环儿觉得大伯可派人去周瑞家中看看,是否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如有证据,赃物,也可及时送交府衙!” 贾赦闻言,双登时眼冒着精光,去周瑞家看看?这不是明晃晃的让他去抄家嘛? 堂上众人均悍然,王夫人更是遍体生寒,她是完全不相信周瑞家的会欺负她的宝玉,周瑞家的是她王家的家奴,自小跟着她一起长起来的,一贯忠心耿耿。但是,此时贾母暴怒,避过这个风头,先轻轻处罚周瑞家的和周吉,她没提周瑞,是想着后用,慢慢查清此事,再收拾贾环! 贾赦心头火热,贾府的几个管家,众所周知都是小财主,这是封建皇朝权贵的通性,高门大户的管家,自有他的一番体面。贾赦豁然站起,急切的道:“母亲,儿子觉得环哥儿讲的在理,应该扭送他们去官府法办,还有,既然周瑞家的敢对兰哥儿,宝玉都不恭敬,周瑞这厮也必定不是什么好货!儿子愿意亲自走一趟,查清此事,再回来禀报母亲!” 周瑞家的被送官法办,就彻底完了,有罪在身的人,贾府是绝对不会用的,贾赦去抄周瑞的家,以贾赦的贪婪,周家没任何幸免的理由。 豪门世家的隐私事,老太太见得多了,知道打蛇不死,反添后患,周瑞家的确该死,竟欺负到主子头上。知子莫若母,贾赦心里打的什么算盘,老太太自然心中有数,沉思半响,点点头道:“去吧,叫上赖大,多加小心,多带些人去,省的这些黑了心肝的发起疯,冲撞了!” 贾赦欢喜的领命下去,贾琏连忙跟上,张罗着叫下人备马。 () 。 第9章 闭门不出 转眼,过去了半年,十一月进入冬季,屋外北风呼啸,昨夜一场大雪过后,房檐,屋后,树木上都披上一层白白外衣。 赵姨娘的小院子里,几个小丫鬟兴高采烈的在院中玩雪,却如几个小哑巴一般,互相交流是怪模怪样的比手画脚,实在比不清,则笑嘻嘻的贴着耳边小声耳语。 贾环停下笔,松松手腕,摇头笑笑道:“彩云姐姐,何至于此,难得昨夜下了一场大雪,让小吉祥她们玩尽兴,也不妨碍的。” 彩云坐在杌子上绣着荷包,轻柔却固执的道:“三爷待奴婢们很宽厚了,让她们闲暇在院子里疯,小的们已经是很知足了,可不能叽叽喳喳的吵闹起来,打扰了您读书呀,也就是在三爷这里,换到旁处,在其他主子的院子,可不能如此放纵玩耍呢!” 贾环见彩云腿酸的揉了揉腿,无奈道:“你既然坚持不坐大椅子,改日,叫管家给咱们院子,添两张大长椅吧,这不算坏规矩了,外面廊下放一张,屋内放一张。” (闲聊几句,红楼梦里的器具椅子,都是很有章法的,红楼梦中出现的器物,描写的很细致,赋予每一种器物的特殊使用与它的阶级地位,杌子是一种没有靠背,没有扶手的小椅子,属于是下人们坐的,绣墩则稍微高级一些,是像小鼓的椅子,包围皮布或者垫子,主子去做客,房间椅子不够时临时添加的,有些有身份的嬷嬷也能坐。床边还有脚踏的矮凳子,也叫脚凳。门房有大板凳,大户人家方便客人上门等候时休息的。还有藤皮春椅,一种很宽可坐可卧的长凳,宝玉被贾政打一顿,下人们就是拿藤椅抬他回去的,剩下的就是主人平时在正经使用的,书房的交椅,圆椅,林黛玉房里的玫瑰椅,贾政的太师椅,其实大同小异,都是有靠背有扶手,坐的比较舒适的大椅子。) 彩云坐杌子久了,腿有些酸麻,闻言道:“有大长椅,自然是好,不过,别看后院的管事近来和气了不少,如若让他们给咱们院子添大件东西,也是要不少打赏的,长椅还是不要了,三爷的月钱也不多了,留着买些书吧!” 半年前,在老太太院子里闹得一场,贾府上下奴仆皆内心震动,环三爷不是善茬,实在惹不得的人物,周瑞家的只是奉了王夫人之命,惩罚三爷几尺,误伤环三爷生母的手腕,他竟去丧心病狂的就敢砸断周家小子的手,这还不够,要闹到周瑞家的最后落得个被抄家问罪,方肯罢休! 府里下人现在都晓得了,环三爷别看年纪小,心眼也不大,爱记仇,下手黑,是睚眦必报的狠角色,没事绕着走,不能去招惹他! 赵姨娘院子的每日供给,也恢复正常,有时候要添个菜,加个点心,厨房厨娘们也很好说话,都一一照办,环三爷也不吝啬,都有打赏几个钱! 王夫人那边,也暂时偃旗息鼓,仿佛完全不管这边了,贾环也乐得清净。 半个月前,江南也传来书信,贾母的爱女贾敏去世了,遗下一女林黛玉,林黛玉的父亲林如海,任兰台府大夫,主理江南盐政,公务繁忙,贾母心疼外孙女孤苦伶仃,去信要接林黛玉进京,亲自扶养。 半年来,贾环闭门不出,早晚两次,在后院竹下习武练拳,勤练不坠,锻炼时将后院小门锁了,独自一人在内,没人打扰,也没外人知道他在干什么,彩云也只知道环三爷大概是在锻炼! 剩下的时间,贾环都在读书,写字,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每日枯燥乏味念书习武循环不止,功夫不负有心人,半年来的勤学苦读,贾环熟背下进学必考的多本正书。 贾环还逐步捡起前世的爱好,书法书画,前世的一辈子,历尽孤苦,磨砺一生,每每沉沦黑夜,化身地狱使者,超度惩戒那些自己偏执的认为是人世间恶魔的人,过度偏执的杀戮,嗜血,让前世充满戾气,书法绘画,勉强能维持灵魂清明平静,心境天青云净。 志坚行苦的半年,在难得片刻的休息之闲,贾环时不时有兴致教彩云学写字,一日让她学两个字,练习十遍,半年下来,彩云也算粗粗能读一些书了。 有一次,王夫人忍不住又派了大丫头金钏过来,探听贾环的近况,金钏则借送点心为由,来到贾环书房,贾环顺手便将彩云初初学写字的涂鸦大作,光明正大的摆在面前,当成自己的,金钏看到纸张上像蚯蚓爬行,歪歪斜斜,几乎不堪入目的大字,差点憋不住要笑出声来,捂着嘴,喜滋滋的回去禀报王夫人。 王夫人派的小探子是被贾环哄走了,老实乖巧的彩云却惹生气了,黑着小脸,让贾环哄了好一阵,才转嗔为喜! 前院有笑声传过来,声音清脆响亮,不作遮掩,:“哎呀,我可有些日子不见环哥儿了,大冬天的,环哥儿可很久不出去与宝玉,兰哥儿玩耍,在屋里猫着干什么呢?” 主卧的赵姨娘,已经先迎出去了,一群人前呼后拥的进来,王熙凤一身珠光宝气走在当中,并没有什么顾忌,冲赵姨娘摆摆手道:“赵姨娘,你没事就歪着吧,我自与环哥儿聊几句话。” 王熙凤登堂入室的直接走进了贾环的书房,其他跟班妇人,自觉的留在门外。 贾环放下书,站起来,招呼道:“彩云,去给琏二嫂子沏一杯热茶,二嫂,请坐,怠慢了,没有什么好茶叶,只有粗茶,莫要嫌弃!” “环哥儿这是要考状元啊?一天跟大姑娘似的,一心一意读书?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嫂子我不来你这里,都见不着你,老太太那边,也鲜少见环哥儿过去请安啊,环哥儿还真够专心读书的!” 责怪环哥儿不去给老太太请安,这是暗示贾环不尊孝道? 莫不是王夫人觉得自己太舒坦了,让王熙凤来给自己找不自在?来而不往非礼也,自己也嘚给她们扎跟刺,贾环笑了笑,不以为意,平静的道:“冬天天寒地冻的,老太太年纪大了,觉多,也不乐意走动,上次环儿给她请安,老太太已经吩咐,一个月去看一次就行了,她也烦人多,省得叨扰她休息。” “琏二嫂子今日来得正好,前些天,弟弟我听到了坊间一个有趣的故事,有些不解之处,正好想请教琏二嫂子!” “哎哟,环哥儿有话直说,嫂子我一定给你指点指点!”王熙凤挑挑眉,皮笑肉不笑,不客气的直接道。 “弟弟我听闻,平康街上的崇信伯爵赵府,赵爵爷,上个月去世了?” “赵爵爷上个月去世,嫂子也是知道的,环哥儿,你能有什么不解的?” 贾环慢条斯理的道:“听闻,爵爷生前,原来有意传爵位于嫡长子赵琪,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可是爵爷走的急,去世之后,赵老太太偏心小儿子赵锦,对外称大儿子赵琪守孝期间,饮酒作乐,不当人子,便上书朝廷,换二儿子赵锦承了爵!” 贾环声音不大,只让房里王熙凤、彩云听得清楚,王熙凤如遭五雷轰顶,晴天霹雳,整个人都傻了。 贾环继续加大剂量,道:“弟弟不懂,承爵这么大的事,焉能儿戏,赵老太太随随便便找个借口,就能换人?市井小民中传,这事其实也怪赵家的老大,以为这承爵是十拿九稳的事,在赵府里行事张扬,得罪了太多人,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在关键时候,也没有助力,老二家的,就不一样了,惯会做好人,名声在外!那可是真的聪明人!” () 。 第10章 结盟二嫂 王熙凤脸凑近贾环,银牙紧咬,一字一句低声的道:“环老三,你莫以为胡编乱造几句,能挑拨离间我与太太的感情?真真可笑啊!你知道的,她可是我王家的姑母!” “亲姑母?那又如何?太太还是我的母亲呢?二嫂子觉得她疼环儿吗?”贾环苦笑笑。 王熙凤哂然一笑,撇嘴不屑的道:“环老三,你怎么能与我相比,太太她是我亲姑母!血亲,哼…知道吗?” “哦,亲的!那又如何?前朝太子与今上还是亲兄弟呢?又如何?为了争一个椅子,前太子身躯都化作骨粉了吧?” 贾环眼珠子一转,灵机一动,贱兮兮的笑道:“二嫂子,您还别不服气,我问你,假如……,咱们假如母亲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能在两个人里边,选择让其中一个人去死。假如这两人是我与琏二哥,二嫂子,你觉得母亲是希望我环老三去死?还是希望琏二哥去死呢?” 王熙凤毫不犹豫,脱口而出的道:“这还用说,姑母当然是希望你环老三去………去…死,去死吧?”说到一半,王熙凤已想到影响选择的关键点是什么,没办法自欺欺人,假如贾琏死了,他们现在只有一个才一岁的女儿巧姐,荣国府的爵位自然要换成宝玉继承。相对而言,贾环这庶子,对王夫人显得没太大的威胁,大不了将来分家,给他一两千银子,踢出贾府,眼不见为净。 将来,下一代荣国府爵位的继承人,钱财,土地,祖屋,店铺等等继承分配,有身份、有资格参与竞争的,不出意外,应该就只能是贾琏与贾宝玉了,虽然现在贾府的初定意向是贾琏承爵,宝玉多占些财产,但是世事无常,谁能保证将来不生变故?王夫人难道就甘心宝玉只得一些财物? 王熙凤回想起很多事,刚刚嫁入贾府,姑母便把管家权交给自己,这些年来,她管家难免遇到不听话的,打的打,罚的罚,撵走的也有不在少数。贾府上下,自然有不少人对自己心存不满,甚至怀恨在心!下人们有的犯了错,不少是去寻王夫人说情的,凤姐看太太面子上,能从轻发落的,也是从轻发落,夫人宽厚仁慈的名声倒是越来越大。 很多事,都是经不起细琢磨的,王熙凤陷入沉思,越想感觉越不对劲,一向刚强的她,竟有些迷茫了,不自信的问道:“环老三,难道她们真的,想要夺走爵位?” 贾环诚恳的道:“二嫂子,方才是环儿有些危言耸听了,您也别担心,大伯也还还健在,谁也抢不了!” “哼,假如他走了呢?” 贾环忍俊不禁,看看外面廊下的下人,笑道:“二嫂子如此迫不及待,等不及二哥承爵?一定要假设如此不孝的事吗?” 王熙凤有些羞恼的怒瞪着贾环,冷面迫道:“环老三,你少说废话,快说!” 贾环收敛笑容,认真的思索片刻,压低声音,仅能他俩听见的声量道:“只要大伯能走老太太后面,爵位肯定也是琏二哥的!我父亲为人方正,不屑于行此下作之事。”老太太对贾宝玉的偏爱,加上王夫人,两人是有可能做出此事。 稳了稳心神,王熙凤也恢复几分平时的爽利,换了称呼道:“环哥儿,你可知老太太让我来,是为何?” 不枉费自己用心良苦规劝了这么久,环老三终于变成了环哥儿,王熙凤明白过来,贾环与她,没有一丝利益关系上的冲突与竞争,实在没道理,将贾环当成仇人对待,欣慰的道:“二嫂子请说,环儿洗耳恭听!” “这可是好事,老太太让我来,给你分派一个独立的小院子。” “宝二哥,好像是到了十岁,才搬出来独自住小院子吧?” “宝玉是老太太心肝宝贝,不舍得早放出来,才是多留了两年,以前大老爷,二老爷,都是八岁独自住的,你一月份生日,也差不多到了。谁让你,这半年来,老实得过份了,除了去私塾,就窝在院里,跟大姑娘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门都不出,太太才想来这一出,是太太去老太太那提醒,太太说,你也到了离开赵姨娘院子的年纪了,有道是,儿大避母。”现在,王熙凤出卖起太太,干脆自然,竟没一点别扭。 “原来如此,二嫂子,分了哪个小院子给我住!” “还没定,现在府里还有两个空的小院,你也应该是知道,你挑一个吧。”贾环选了一个偏一些的,但是开有小角门的院子,院子要重新打扫,收拾过才能进去住,估摸也要十天之后。 “好事还不止这一件,今日可是双喜临门,老太太让太太把身边的彩霞,也赏给你!” 半年来,贾环过于安份,王夫人想将贾环提早从赵姨娘身边分出去,特意去请示贾母,贾母觉得贾环还小,差不多才八岁,于是让王夫人再赏个大丫鬟给贾环,房里只有彩云一个人,还是太单薄了,王夫人就说了彩霞。 有了彩霞与彩云,贾环也才两个大丫鬟,不算逾矩,宝玉已经六个了。 大丫鬟是在主子房里服侍的丫鬟,领月钱二两银子的,红楼梦里赵姨娘作为贾政的妾,也才二两,彩云,平儿,袭人也都能拿二两,所以,二两这个月钱数字,含义很特殊,是丫鬟能提升的最高地位了。 王熙凤走了之后,贾环收到一封帖子,是宁国府贾珍请明天中午过去赏花,宁国府院子里,有两株桃花开了! 贾环问了送贴的人,知道不是仅请他一人,荣国府的大小主子都请全了,贾环让下人带话回去,明日准时到,打赏了送贴的下人。 贾环换了一身衣衫出门,让赵国基跟着,赵国基很高兴,自从进入冬季,私塾停了课以来,他就没见过贾环了。 “三爷,您让我打听的事,都打听好了,附近街道,有四个书肆铺。” “好,用心了,前边带路吧。” 花了一个多时辰,走马观花看了三家书肆,各色各样书籍,笔墨纸砚,书房小摆件,琴,棋,书,画,古籍,甚至小摆件都有,却独缺贾环想找当朝科考的应试新时文制艺范本! 明朝中晚期,清朝科举以八股取士,统治者要通过文化专职,洗脑学子,八股文,基本形式由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组成破题开篇定义题旨,文章重视排比,对偶而相对成文,选题范围限定四书五经内容,文章只能以圣人口吻写,不能超出四书范围,不能自由发散,没有创造性,简单明了的讲,就是把所有人,禁锢在圣人规定的,听话的愚忠愚孝书籍典故里边述事,每一句都按照章法来,不能超出,否则就算你讲得再有理,也不可能被录取。 八股文中的典故是不能用错这点上,对于记忆力上有惊人天赋的贾环来说,倒得占了大优势了,只要学好破题制艺,就差不多了,完全不必担心,有背不下典故的问题。所以贾环想找的不是四书五经,是想找当朝科举出身的举子,进士科考时的时文,范文,换句话说,就是想学习别人考试的试卷! 来到附近最后一家书肆,这家店与前边三家不一样,琴棋书画,小摆件这些陶冶情操,文清爱好饰物较少,偌大的书肆,大多是与科考有关的正书,还有少量的时文,虽然不多,弥足珍贵,贾环拿起一本翻阅。 赵国基轻声道:“三爷,这家书肆与前边三家不太一样,前边三家是商贾开的,这家书肆,据说是国子监三品司业李青秋大人开的,不为求财,李大人喜爱读书,收集文章孤本!” 贾环翻阅了半个时辰,拿起两本自己觉得比较精妙出色的时文,冲着掌柜的晃了晃,问道:“劳烦掌柜的,这两本时文多少钱?” 掌柜的看了一眼,道:“时文是五两银子一本!” 贾环呆住了,四书五经装订普通的,才一两银子一本,好一些的精装版,也就二两到四两不等,你一本时文卖五两银子?比圣人学说还贵? 掌柜看贾环是新面孔,便解释了一句道:“读书人的时文制艺,一般是没人愿意拿出来卖的,拿自己考试的文章换钱,实在有辱斯文,这是一些家境平常的国子监学子应考的时文,在本店仅帮忙挂卖,帮补进学的花销!” 这意思是国子监还有穷书生,需要卖文章,补贴家用的?贾环听明白了,点点头,道“嗯,你这书不错,在下再看看,还有什么好的时文,多拿几本。” () 。 第11章 司业大人 时文是穷书生放在书肆代卖的,所以比较贵。 贾环听明白了,点点头,道“嗯,你这书不错,在下再看看,还有什么好的时文,多拿几本。”言毕,把两本书放了一本回书架上,很自然的打开一本时文,若无旁人的研读起来。 贾环没想到时文这么贵,自己囊中羞涩,哪买得起,贾环一个月仅有二两银子,赵姨娘拿走了一两,声称给他攒起来,贾环半年下来,闭门不出,也才存下四两,连一本时文都买不起! 买不起,只能厚着脸皮,倚仗自己优异的记忆力,多读多背一些了,下一步也要想办法赚些银两了,也不需赚太多,避免引人侧目,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烦,毕竟现在实力还很弱小,只要能解决读书花销,手头宽松一些,就行了。 书肆的胖掌柜见贾环衣裳富贵,举止得体,有长随紧跟,一副富家公子做派,也不敢为难贾环,任由贾环翻阅时文。 天空零落飘着雪片,街上行人不多,书肆中放着两个炭炉,增添一丝温暖,贾环默默的翻阅着书,神情专注而宁静,双眼炯炯有神,仿佛忘记周围的一切,沉浸在书中时文天地,完全不受外界的干扰,一站就是一下午。 书肆的东家,国子监司业李青秋已经来了,胖掌柜跟他禀报贾环询价之后,又没买的意思,还一直在那里蹭书看,已经看了许久。李青秋含笑摆摆手,不以为意,随后也拿起一本古籍书,泡了一盅清茶,享受的翻阅起来。 不知不觉,在这远离喧嚣,冬季雪花飘飘的寒冷白日里,一位中年人,一个少年郎,在书肆中,享受那份书籍世界里独特的宁静。 转眼间,又两个多时辰过去了,李青秋放下书,伸了伸有些酸楚的手臂,抬眼望向书肆角落贾环依然腰杆挺直,还沉浸在阅读书籍的惬意与安宁,甚感惊奇。 心中好奇心起,李青秋忍不住道:“这位小公子,你专注时文,敢问可是想考取功名?” 贾环回过神来,打量了一眼李青秋,对他的身份心里有了数,恭敬的回道:“回这位先生,在下正有此意。” “小公子年龄几何?” “在下贾环,过了年就八岁了。” “哦,小公子姓贾?不知与宁荣大街的两个国公府,可有渊源?” “晚生正是荣国府的。” “是荣国府大房贾恩候贾将军?还是二房工部主事贾存周贾大人?” “回这位先生,家父的字,正是上存下周!” 李青秋脸色淡了下来,语气揶揄的道:“素闻存周兄为人端方正直,恭谦厚道,风声清肃,小公子可多向存周兄学学!” 贾环愣了,好好的,你怎么就认定我不厚道了? 见贾环面露不解,李青秋挑了挑眉,微笑道:“白玉为堂金作马,久闻贵府家有万顷良田,家财万贯,何须贾公子如此费心劳累,在此辛苦站着看书,拿了回去,慢慢细品,岂不更好?”这时文都是穷学生拿来挂卖,贴补家用,李青秋的意思很明白,你贾环家中贵不可言,还来蹭书看,真算得上是又抠门又不厚道。 贾环见李青秋误会了,苦笑笑,略微沉吟,道:“这位先生责怪的是,小子惭愧,失礼了,是不应白看时文的,嗯,也禀报前辈,贾环虽然仅是家中的庶子,嫡母对环儿也甚为疼爱,私下里管教甚严,不容贾环养成奢侈浪费的习惯,时时告诫贾环,需知勤俭持家的正理,贾环一直引以为戒,不敢忘记!”这个时代是不容许明着说嫡母的坏话的,哪怕嫡母真的不好,这是不孝的行为,贾环已经斟酌了用词。 听到是庶子,嫡母管教严,还要求勤俭持家几个词,李青秋已经完全明白了,这种事,并不罕见,大家族嫡母苛责亏待庶子,是常事,嫡母对庶子太好,才是罕见。 贾环说完,放下手中的书,向着李青秋深深鞠了一躬,惭愧的道:“感谢前辈了,让贾环白蹭了半日书看,贾环告辞了。” 李青秋知道刚才误会了贾环,心中有些许愧疚,道:“贾公子留步,敢问可曾读了四书?” 贾环止步,自信的道:“已经熟读!” 李青秋有些惊讶,熟读四书不难,但是八岁就能熟读,极为罕见了,大感兴趣,忍不住考道:“曾子言曰,士不可以不弘毅,接何?”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何解?” “读书人不可以不弘大刚强而有毅力,因为读书人责任重大,前路遥远,把天下实现仁作为自己的责任,难道还不够重大?为此而奋斗终身,死而后已,难道路途还不够遥远吗?” “子曰,多寡阙疑……” “子曰,多寡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余,则寡悔。行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 “何解?” “遇事要多听,有怀疑的地方先放在一旁不说,其余有把握的事,也要谨慎的说出来,这样可以少犯错误,说话少过失,做事少后悔,官职俸禄就在这里了。” “子曰:譬如为山……” “子曰:譬如为山,未成一篑,止,吾止也。譬如平地,虽覆一篑,进,吾往也。” “何解?” “圣人道:好比堆土成山,只差最后一筐土就完成了,这时候停下来,就是我自己要停下来的。又好比平整土地,虽然只倒下了一筐土,如果决心继续,还是要自己去干的!” 李青秋暗叹,此子虽年方八岁少,不仅才思敏捷,还刻苦勤奋,方才为了多看会书,站立两个多时辰,而岿然不动尚在眼前,向学之心坚定且执着,如此良才美玉,竟然出自勋贵府邸! 虽起了惜才之心,李青秋还是有些顾虑,有心收贾环为弟子,又忌惮贾家军方勋贵子弟的身份,摸了摸短须,折中一下,放在身边再观望一下吧,微笑道:“贾公子喜欢读书,李某有一个去处,可以让你不缺书读,畅游书海,不知你愿意否?” 贾环眼睛一亮,想都没想,就答应道:“愿意,学贾环愿意去!”还有这好事?这个时代,读书真是费钱的事啊,能随意看书,还不费银子,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哈哈,好,某是国子监司业李青秋,国子监藏书阁监事下边还缺个整理书籍的文书,虽无品级无实职,胜在闲暇时间多,可以多看书,至于岁米薪奉暂时不定,午时有一餐包餐,你如果愿意,过两日,就去吧。” “感谢李大人,贾环很愿意,但是,贾环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要麻烦大人,请大人见谅。” 李青秋心情不错,道:“何事,但说无妨。” “家中母亲疼爱,担忧母亲不放心贾环出门读书,如若阻拦,贾环本性纯孝,自然也不能不听。还请大人修书一封,给家父言明此事,贾环方能出府读书。” 李青秋暗暗好笑,就你,还好意思自夸本性纯孝,小小年纪,心眼子可真不少,虽然没有明说,但也把嫡母的刻薄寡恩暗示得很清楚了。 李青秋浸淫官场多年,大家族阴私肮脏的事,见多了,也不是迂腐之人,自古以来,母不慈自然子不孝,此乃因果,岂能苛求母亲很刻薄阴狠,庶子却愚孝?如果真是如此呆傻的人,自己生存都难,这样的弟子,收来何用?道:“嗯,你且先回去,我自会处理。” 贾环再次深深鞠躬道:“感谢李大人,贾环告退了!” () 。 第12章 宝玉大才 红楼梦里贾府最终被抄家,民间归纳了几个原因,贾家子孙不争气,后继无人,官场势力日渐势微。再者是元春之死,元春失势之后突然毙命,贾府失去宫中最大的靠山,还有一个传说,是秦可卿的死,由于秦可卿身份存疑,有可能是皇室血脉流落民间的遗珠,也有人认为是贾府获罪被抄的原罪之一。 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贾珍某种程度上,算是第一个带头败家毁业的不肖子孙,个人首先乱伦放荡,寡廉鲜耻,生活穷奢极欲,生活中荒淫无耻,现在贾珍还未染指秦可卿,贾环心里盘算着,需要想办法解决此事,别让贾珍把贾家给带进坑里。 贾环回到贾府,彩霞已经带着自己的随身物品,入住到赵姨娘的院子里了,赵姨娘刚才还正高兴呢,自己的儿子贾环也有两个大丫鬟了,虽然还比不上贾宝玉,但是也是长脸的事。后来得知府里给贾环分了小院子,不久之后,贾环就要搬走,心中又忍不住难过起来,哀怨的抱怨道:“环哥儿,你这小没良心的,自从我肚子里爬出来,就没离开过我身边,现在刚刚长大一些,就迫不及待离开姨娘,带着两个大丫鬟走,你这是往我心里扎刀子啊!” 贾环笑嘻嘻的道:“姨娘,你果真舍不得环儿,环儿现在就去找老太太,把院子给退了,让她把院子分给琮哥儿,或者兰哥儿。又或者将来宝玉娶了二房姨太太,把院子留给宝玉姨太太住,咱们娘俩就在这院子高高兴兴住一辈子,将来我娶了媳妇,生了儿子女儿,咱们这一大家子还是一起住,姨娘还可以帮我带儿子女儿。” 赵姨娘不经逗,闻言大怒,道:“扯你娘的臊,老娘辛辛苦苦一辈子了,伺候完你爹,又伺候你还不够,到我老了,没得享几日清福,还要伺候你的儿子,你把我当粗使妇人用了?你娶了媳妇,都不舍得使唤,就指着使唤我?你这小没良心的。还有,白得的院子干嘛不要?你还想把院子退了,留给别人取姨太太,你是要气死我啊?还一大家子挤个破院子,我怎么生了你这个不省事的傻子?” 彩霞与彩云两人在一旁看得抿嘴直笑。赵姨娘醒悟过来,知道贾环是故意逗她,气得用手不痛不痒的打在贾环身上一下,嗔道:“环哥儿,这没小良心的,你就气我吧,你也气不了几天,到时候搬出去自己过,也气不着了!” 贾环晒然道:“您这瞎想什么呢?左右都是在贾府里边住,您迈步走两步就到了,全就当您多了一处院子消磨时间,有空您就过去,找彩云彩霞几个起个牌局,或者让厨房添几样小菜,你喝上几盅,多自在,谁还能不欢迎您?” 赵姨娘听了喜滋滋的,忽然也觉得自己赚了实惠,娘俩个竟然在贾府占了两个小院子,仿佛自己地位也有了提高一样。 赵姨娘高兴的叮嘱彩云彩霞两人,搬过去之后要用心伺候贾环,不可粗心大意,彩云彩霞自无不应允,几人正聊着,院子来了人传信,贾母身边的丫鬟琥珀,来传贾环。 自从半年前那次闹了一场之后,贾环就没有见过老太太与太太了,每逢初一,十五,贾环还是规规矩矩去给老太太,太太请安,只不过到了老太太门外,老太太都是打发鸳鸯出来说一句,有心就行了,如若没其他事就去念书吧,里屋都没让进,有故意冷落贾环之意,王夫人也是有样学样,贾环去给她请安,也是在门口就打发了贾环走,贾环也乐的清闲,并不放在心上。 贾环来到老太太院门口,这次鸳鸯已经在门口候着了,琥珀带贾环来到,并没让他等,马上喊了声环哥儿,然后直接引着贾环入内。 人很齐,贾母、贾赦、贾政、贾琏、贾琮、贾宝玉、贾兰、大太太邢夫人,二太太王夫人、王熙凤、李纨、迎春、探春、惜春都在了。 贾环先给老太太行礼,再依次给众人行礼,都一一见完礼,听到老太太说道:“环哥儿,坐吧!” 这跟半年前来贾母院子那次,待遇不一样了,上次可没让自己坐,贾环看到贾宝玉下首有个位置是空着,知道那个位置是留给自己的,不客气的上前坐下。 琥珀已经沏好一杯茶,摆在贾环右手边茶几上,“环哥儿,请喝茶。” 贾环左手拿起杯子,右手拿杯盖撇了撇茶沫,轻轻闻了一下茶香,美滋滋的抿了一口茶,茶汤入口浓郁芳香,回味生津,馥郁持久,唇齿留香,好茶,老太太屋里的茶比赵姨娘院子喝的茶,好得太多了! 众人静静的看着贾环,半年不见,又长高了小半个头,这小子自从走进老太太这屋来,表现跟走在自己卧室的床头坐一样轻松自在,没一丝拘束。 半年来,老太太虽有意冷落贾环,但是也给贾环留下了一个扣,并未真的狠心要永远隔绝他,每次贾环来请安,鸳鸯出来都是与贾环讲,有没有事与老太太说,如若没有就去读书吧,但凡贾环能服个软,诚恳的说一句想亲自拜见老太太,鸳鸯就让他进屋了,不知贾环是真的听不懂,还是刻意装傻,愣是半年没进屋。可整件事,任谁也挑不出他有什么不对来! 老太太心里还憋着气,对贾政道:“你的儿子,你自己告诉他吧!” 贾政拿出两封,哼一声道:“刚才国子监司业李青秋大人派人送来两封信,一封给为父,讲了李大人今日初识你,有感于你,严寒冬季,大雪纷飞,能坚持去书肆读书,可见是向学之心甚坚,所以举荐你去国子监藏书阁做整理书籍的文书,这另还有一封举荐信,是给你的。” 贾赦道:“环哥儿好运到啊,这李大人,是有意要收环哥儿为门内学生的意思?” 贾政点点头,道:“或许有此意,环儿初入他眼了,将来看环哥儿的表现了。” 贾琏羡慕的道:“环哥儿运道可真是难得啊!这李司业李大人当年科举是以一甲榜眼出身,现今三十有七,可是当今圣上还在王府府邸时的旧人,据说深得圣上信任,现在已经是国子监三品司业,翰林院侍讲,将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嗯,李大人正值壮年,年龄资历还轻,虽简在帝心,尚需养望,在国子监,翰林院任职,是清流的必经之路。”贾赦甚懂官场规则。 太太虽然刚才已经知道这事,再次听到,还是难忍嫉妒之心,肝火旺盛,如果拜师学艺的人换成她的宝玉,那该有多好啊,有这样一位老师,一个坚实的大靠山,将来走起仕途来,必然事半功倍了,开口道:“环哥儿如能拜在李大人门下,自然是好事,但是听老爷说的,李大人信里也还未明白说出来,这是为何?” 贾赦笑道:“读书人行事谨慎,收门下弟子,是一件大事,要观察一些日子,是理所应当的,只要环哥儿这些日子,乖觉点,应该出不了差。” 王夫人眼神望向老太太,暗含祈盼,老太太也是偏爱宝玉多一些,心里也自然不无期盼,开口道:“既然环哥儿也还未定下能拜师,政儿,咱们能不能多给贾府留一些机会,你带宝玉,兰哥儿去拜访拜访李大人,也不是要抢环哥儿的机遇,如果李大人能看上他们,三人都能收下,兄弟叔侄几人,能相互扶持,岂不是更好?” 贾政面露难色,有些迟疑的道:“母亲大人的主意,也不无道理,环儿,你怎么看?” 贾环很是配合的道:“这自然是极好的,咱们宝二哥才思敏捷,是出了名的,私塾先生一向只有夸他的,李大人见了,肯定是会喜欢的,兰哥儿也是读书种子,也是大有机会的!” 老太太与太太闻言很是高兴,看贾环也觉得顺眼了不少,老太太随问道:“环哥儿,今日是如何认识李大人,竟然还入了李大人法眼的?” 贾环大大咧咧的胡说八道道:“半年多,在家里呆久了,实在是太闷了,环儿就让赵国基带着上街玩耍,出去没多久,老天爷不给面子,就下起大雪,我们就随便进了一家店铺避雪,哪想到是一家书肆,冰天雪地的,书肆也没有客人,只有我,我也不好只呆着烤火,就顺手拿了本杂书来翻阅。” 贾环顺便哭穷道:“谁知这家书肆,竟然是李大人的,李大人或许是误会了,以为环儿是冒雪来买书的,真真是误会了,李大人书肆里的书籍,可真的不便宜啊,五两银子、八两银子一本,环儿哪有这些闲钱买书?浑身上下掏出来,也不过几个铜板!可能李大人见我精穷,才说要举荐我去藏书阁当个什么劳子书办,可以免费看书,看不看书倒是无所谓,听李大人说,在那里呆着,还能有岁米薪奉可拿,这倒是不错的,反正冬季里,私塾也停了,环儿也正闲着! () 。 第13章 宁府赏花 贾环极尽誉美之词的一通夸赞宝玉聪慧伶俐之后,接下来就瞎编自己如何躲雪,如何误入书肆,机缘巧合结识了李大人,一切只是运气好罢了,顺便也哭穷,囊中如洗。 王熙凤,夸道:“环哥儿这运气,实在好得让人羡慕啊,有这样一位老师,将来可了不得了!” 众人都夸贾环运道好,除了贾政,其他人都深以为然。 贾环满口飞沫的胡说八道的时候,贾政面露古怪之色,也不揭穿他,朝廷堂堂科考一甲榜眼进士,有名的清流文士,国子监三品司业李大人,怎么会胡乱收弟子? 贾环仅仅是运道好?半年来,旁人不知道,贾政岂能不知,贾政平日里,也常去赵姨娘房里留宿,贾环每日手不释卷,勤奋向学,他都看在眼底!贾环刻苦攻读,挑灯夜读,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毅志之坚,让贾政倍感欣慰,有时兴趣来了,也过来旁观贾环练字,虽然贾环年纪不大,下笔行云流水,字体优美飘逸,已初显大家气象,假以时日,可成大气。 一众人轮番夸贾环运气佳,能有机会拜李大人为师,贾环眨眨眼睛,心道,说了这么多?是让你们夸我运气好的? 好在,一向大方的老太太,没让贾环失望,说道:“环哥儿现在也长大了一些,还有了一个能读书的差事,今后需要经常出门,身上没几个银子傍身,也不像样,我老婆子先起个头吧,鸳鸯去拿三十两银子,赏给环哥儿买书,你们看看,你们可是做大伯的,父亲的,大娘,母亲的,一个个可不能小家子气!” 太太见贾环识趣,没有从中作梗,还真心夸了宝玉,愿意让宝玉去拜见李大人,太太心中自然满意,好像宝玉拜得名师之事,已经十拿九稳了,自也不小气,爽快的道:“老太太咱们家的大财主,我们可比不了,儿媳我差一等吧,赏给环儿二十两吧!”贾政也认二十两。 接下来贾赦与邢夫人是最郁闷的,此事与我们何干,但是又不能违背老太太的意愿,身份摆在那里,大房大夫人总不能比二房夫人少吧?只能捏着鼻子,大老爷赏了二十两,大太太也赏了二十两,贾赦想了一想半年前抄周瑞家的,也得了两千多两银子,这里也有环哥儿的功劳,几十两银子权当是酬谢吧。 王熙凤赏了十两,李纨也开口要给十两,老太太连忙拦着,道:“按理说你做大嫂的要赏几个银子给环哥儿,老婆子不好拦着,但是你寡妇失业的,也不容易,老婆子帮你出这个银子了,你心意到了就行了!”李纨连忙推辞,老太太又劝,相互让了两回,最后还是太太劝下了李纨,李纨遂诚心感谢了老太太的爱护。 剩下的迎春、探春、惜春、宝玉、琮哥儿、兰哥儿不必给银子的,有的送一套湖笔,有的送一块名墨砚台,年龄最小的惜春凑趣,也说要给了一个暖手炉。贾环也都一一郑重谢过。 老太太,太太把宝玉的事都当成大事对待,觉得事不宜迟,让贾政当下就给李青秋府上回了拜帖,明日上门拜会。 翌日,午时,贾母院子里派人过来请贾环,贾环才撂下书本,换了出门的衣服,过去。 人都已经齐了,看到宝玉耷拉着脑袋,闷不做声,见贾环来了,还有些不自在的,扭头看往他处。 老太太把宝玉搂在怀里,还在小声安慰着,贾环来了,太太用审视猜疑的眼光看了一眼贾环,并未讲什么。 贾兰小心翼翼挪步,凑到了贾环身旁,低声跟贾环道:“早晨,我随老爷,宝二叔去了司业府拜会了李大人,老爷与李大人说明来意之后,李大人直接以平时公务繁忙,没功夫教导学生,怕耽误宝二叔学业,回绝了。都没给宝二叔表现的机会,太太还让宝二叔带了几张平常写的诗词拿去,想给李大人检阅。” 这是意料之中的,李青秋作为一个清流文官,又简在帝心,是不便与军方勋贵搅在一起的,收贾环为徒的事,还心存顾虑,怎么会愿意再多收几名贾家子弟为学生。贾政携嫡子长孙来拜访,让李青秋更加确认,贾环在贾府里的确是不受重视的,自己打算收贾环做学生的事尚未定下,贾府此举颇有贪心不足,毫不顾忌这样做有可能会惹怒自己,进而连贾环拜师的事,都给搅坏了! 贾宝玉长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微胖,圆脸微胖,笑起来两个小酒窝,宝玉是一个标准的富家子弟形象,身居豪门的妇道人家,如老太太,太太眼里中,宝玉满脸福相,贵气、招人疼,特别容易招人喜欢。但李青秋收徒,可不在乎这些,他看到贾政对贾宝玉脸色之稍显严厉一些,宝玉脸色会霎时变白,双腿筛糠一样发抖,脑中不不由回想起贾环在书肆,身姿笔挺,从容而冷静,侃侃而谈,回答李青秋的文学考较,博闻强记,对答如流,谈起自己在贾府的处境,也只是轻描淡写,措辞有礼而知分寸,并未抱怨不休,在贾环身上,能看到一股励精图治,斗志昂扬的朝气。 贾宝玉与贾环,一个是屋檐下饲养的笼中金丝雀,五颜六色,色彩斑斓,或许可爱,漂亮,但却脆弱,不经世事,难堪重任,另一个却是随时要展翅高飞的雏鹰,准备着要去翱翔天空,俯览大地! 宝玉拜师不成的事,并未影响大多数人的心情,荣国府府里人齐了,大伙出发去宁国府。 贾珍今日名义上是借桃花开了,请荣国府到宁国府赏花,饮酒作乐,其实也顺便与贾赦、贾政商议年底大家族祭祖的事宜,另外贾珍还有一件小的私事,贾蓉媳妇秦可卿的弟弟秦钟,来贾府私塾里读书,拜托荣府照顾一二。 荣国府在西边,宁国府在东首,两府之间有一条巷道可通,两边都有大门,平时是关闭的,相距一箭之地,约两百多米。 豪门大族贵人出门的仪式,还是要做足,贾府众人都身着华服,佩戴各种首饰,正装出行,贾母从顶至梢,一串四颗大珠,用金八宝坠角,仍旧带着项圈。束发银冠,勒着双龙出海抹额,穿着白蟒箭袖,围着攒珠银带,身上穿着银红撒花半旧大袄,面色红润,目如点漆。 宝玉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 王熙凤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 两府之间路程虽近,出门轿子,马车都备齐,前面佣人引路,贾母,大太太,太太,大老爷,二老爷都各坐一顶轿子,李纨,王熙凤,迎春,探春,惜春,宝玉,贾琮,贾环,贾兰年轻的三三两两合坐一个马车过去。 () 。 第14章 秦钟出场 荣府一众人,去到宁国府侧门口,宁国府贾珍,尤夫人,贾蓉,秦可卿,管家赖二领几十个下人,已提前在恭候了,尤夫人衣裳是金色花卉纹样缎面,对襟出风毛褙子青白方口立领,袄子酡红立领袄子松花色,马面裙海棠红缎面,镶边绯红绒面斗篷,颇有几分风姿。 尤夫人,贾珍之继室妻。虽为贵宁国府当家奶奶,其实并无实权,素日也只是顺从贾珍,尤夫人与荣国府的邢夫人某种程度上是相同的人,没有生子,无后底气自然不足,又是继室,娘家也不显,只能完全依附男主人的。尤夫人也没什么大的才干,口才也不如王熙凤,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她为人还算不错,愿意接济继母与两个异父异母的妹妹,尤二姐要嫁给贾琏的时候,她也曾极力阻止,不过因为贾珍主意已决,也没办法违抗。 红楼梦开篇的时候,尤夫人、秦可卿、王熙凤、李纨几人相交甚厚,红楼梦中,尤氏单请王熙凤“明日去诳诳”。“那尤氏一见凤姐,必先嘲笑一阵。”两人关系如不是有默契,是不敢开这样玩笑的,尤氏和王熙凤显得亲热,尤氏在稻香村“盥洗”,“吃面茶”,有时“晚上往园内李纨房中歇息”。尤氏和李纨显得多么随便。如此推敲,尤氏与王熙凤、李纨三人应该是年龄相差不太多的。 贾母轿子到了,尤夫人上前扶贾母下轿,另一边是鸳鸯扶着。进了大堂里,贾母刚落座,贾珍领着贾蓉等至贾母榻前,因榻矮,二人便屈膝跪了,贾珍跪了,后面贾琏只能跟着,贾宝玉,贾琮,贾环,贾兰一溜齐齐下跪,后面的宁国府管家赖二,管事,丫鬟,佣人,一直跪到门外边,场面甚大。 贾母爽朗的笑声传出去,开玩笑道:“珍哥儿,快快起来,大冷天的,也就当平时过来串门,这不年不节的,珍哥儿不必多礼,外头一群人行这么大礼,怪冷的,都起来了!” 王熙凤凑趣道:“珍哥儿,珍哥媳妇,蓉哥儿,你们快起来吧,你们这么多人一起跪,可着实把我们老太太吓了一大跳,老太太心想,这还没到过年呢?你们磕头请安行这么大的礼,莫不是,想哄我们老太太讨要些压岁钱?” 贾母习惯了与王熙凤玩笑,笑着啐了他一口,手指着王熙凤大笑道:“凤丫头,你这猴儿啊,整天琢磨老婆子的心思,老婆子可不上当,中了你的激将法,珍哥儿是我的乖孙儿,给我磕一个头,老婆子还是受的起的,凤丫头,你这泼皮破落户儿,在府里闹还不够,到了宁国府这边,你还闹,可不叫他们笑话了咱们去?” 王熙凤大笑道:“谁敢笑我们,我自去找珍哥媳妇儿去评理,咱们老太太可是最最有福气的人了,难得赏脸来吃一次酒,府里谁敢笑咱们,咱们可轻饶不了她!” 尤夫人满脸堆着笑道:“这凤丫头,这小嘴儿可真厉害,我可是不敢招惹的,都知道老祖宗笑口常开,每日过得乐呵呵的,凤丫头彩衣娱亲,可是首功!我呀,今日可嘚跟她好好学学!” “珍哥媳妇,你要偷学我这本领,都好说,只一条,可不能平白学了去,今日啊,你如果不好酒好菜招待我们老祖宗满意,我可不依。” 贾珍笑道:“哈哈,酒菜宴席下面的人都备好了,只等老祖宗歇一歇脚,尤氏领老祖宗,与弟弟妹妹们先去后院赏一会桃花,再好好陪老祖宗喝几杯,好好孝敬老祖宗一会!” 贾母笑着打发道:“珍哥儿,你们几个爷们去前边,自己去乐呵吧,不用留在这了,你们几个在,弟弟妹妹们都不自在,你们自去,让她们也松快松快!” 贾珍点头笑称遵命,随请贾赦,贾政,贾琏去正厅饮酒。临出去,贾珍叫了贾宝玉,贾蓉则叫上贾环与贾琮,笑着要三人出去正厅喝酒,说有事相商。 贾兰年纪小一些,没人理会,贾兰见大伙都走了,独留他一个人混在后院女人堆,有些哀怨的望着贾环,贾环没让他失望,一手把他拉上。贾兰连忙喜滋滋跟上,李纨关照了几句,不要饮酒,才放心让他出去。 贾政是五品工部员外郎,与贾琏身上的五品同知不一样,贾琏的是捐官,虚衔,有个官身而已,贾政的是实职,每日需要上衙坐值的,今日是因为要带宝玉与贾兰去李青秋府里拜访,告了一日假,才有空陪贾母来宁国府饮宴。 平日,贾珍私底下饮酒,多是找贾琏,后来还加上一个薛蟠,这几个人,都是好色如命,能臭味相投的凑一起。 正厅开了两席大圆桌,贾珍陪贾赦,贾政坐一席,贾琏,贾蓉,贾琮,贾宝玉,贾环,贾兰,还有贾蔷坐一席,贾蔷是宁国府正派玄孙,也属于宁国府第一代老公爷传下来的嫡派子孙,贾珍与他属于堂叔侄关系,红楼梦没交代清楚,读者推论,贾蔷的父亲是贾珍堂兄弟,死的早,贾珍接进宁国府里扶养。 大伙按年龄辈分坐好,贾蓉带了一小少年郎上来,贾珍介绍这是儿媳妇秦可卿的弟弟秦钟,秦钟乖巧的一一见礼。 秦钟看上去比宝玉略瘦些,眉清目秀,粉面朱唇,身材俊俏,举止风流,似更在宝玉之上,只是怯怯羞羞的,腼腆的有些女儿态。宝玉惯来喜欢与长得好看的人亲近,看到秦钟很欣喜,主动让秦钟坐自己旁边,(红楼梦书里的描写,有足够多的暗示,贾宝玉与秦钟是有双性属性,暗示两人喜欢女性的同时,也好男风,哪个时代,达官贵人,豪门公子哥有断袖之癖的,不在少数。) 丰盛的酒菜,摆了上来了,贾珍举杯敬贾赦,贾政,另一席的贾蓉一边敬酒,一边讲到,来年开春,贾府私塾重新开学,秦钟也会去读书,托宝玉,与贾环多多照顾秦钟,此事本来只需要托付宝玉就行了,皆因贾环半年前大闹了私塾,残暴的打伤三人,打断其中一个的手腕,还弄得人家落得被抄家问罪的下场,在宁荣长街已是凶名之外,实在是不容忽视。 宝玉见贾蓉虽也将秦钟托付他,但是与贾环说话显得更加郑重一些,秦钟也颇为好奇的看了贾环好几眼,不由心生醋意,酸溜溜的道:“蓉哥儿,你恐怕是去错庙了,拜错了神,环哥儿如今身上添了差事,来年开春是不会去私塾上学了,照顾不着秦钟兄弟了!!” 上席的贾珍闻言,也不禁好奇追问,贾琏连忙帮介绍:“咱们的环哥儿,入了国子监李青秋李大人的法眼,安排近身边读书,想来是要亲自教导的!” 之前贾环不着调,贾珍等人没太多关注他,今日再见到贾环,惊觉变化太大,五官精致,容貌上虽然与秦钟、宝玉各擅胜场,可是举手投足中更添了一份泰然自若的风范,着实让人侧目! 贾珍不由连声恭喜贾政,环哥儿拜得名师,将来必成大器,贾政则一贯严父示人的端着,严肃的道,小儿年少,不可轻纵,虽得近名师,自当加倍努力,刻苦钻研,方能有机会学有所成!贾环只能依规站起俯首听教,点头遵命! () 。 第15章 尉迟老儿 今日宁国府的宴席,很正式,因为请来了贾母,丰富程度仅次于过年家族大宴,器皿精致小巧,玛瑙小碟,晶莹剔透,散发着淡雅的光泽,青花瓷盘,青釉刻花倒流壶,或者用磁州窑白地黑花梅瓶、象牙镶金筷子。 封建朝廷顶级勋贵阶层,面对一个菜品,已经从仅仅取得味觉的满足,到开始营造视觉的文化艺术享受,艺术性器皿无疑会影响食器的形态和气质。美食促成了美器,美食与美器相得益彰。 紫檀大圆桌上,先摆着压桌四色干果,白果,杏仁,核桃,榛子。 四鲜果,香橙,苹果,樱桃,桃子。 四蜜饯,蜜饯蓝莓,蜜饯枇杷,蜜饯樱桃,蜜饯李子。 八个冷盘,四荤四素。先上四道热菜,再上四道席面大菜,焖野鸭子,红烧羊肉,干烧海参,焖鱼翅。后面小菜边吃边撤,大菜的盘子基本不动,席面后边就慢下来,两个菜两个菜的上,四喜丸子,红烧肉,蒸鱼腩,焖大虾,席面最后也上有几个主食,碧梗米饭,牛肉小馅饼,还两种馅料的饺子。 宴席自然少不了酒,红楼梦里,男女老少,几乎所有人都喝酒,饮酒作乐的场面很多,但凡贾府摆酒,必定有酒,不仅贾母,王夫人,王熙凤,千金小姐们也能喝两杯,宝玉没到十岁就开始喝酒,史湘云曾因为喝醉了酒,在大观园的山石上,睡了一觉。连刘姥姥二进荣国府,被王熙凤灌多了酒,就跑到怡红院,在贾宝玉床上睡了一觉。 今日宴席,上了两种酒,惠泉酒,绍兴酒,贾赦,贾政,贾珍,贾琏,贾蓉等成年人喝的是惠泉酒,贾蔷,贾琮,贾宝玉,秦钟喝稍微淡一点的绍兴酒。 贾环与贾兰面前也各自摆了一杯绍兴酒,贾环自己没动酒,也不让贾兰喝,让下人上了两盅酸梅汤,贾兰年龄还小,对酒没有瘾,有了酸酸甜甜的酸梅汤,满足的抿了一口,专心吃菜。 私塾的传闻,让贾蓉有几分忌惮贾环,郑重其事的引荐环三叔与秦钟,秦钟初识清秀俊逸的环三叔,也是颇有兴趣,半晌交谈下来,察觉这“环三叔”态度冷淡,隐隐有保持距离的疏离,相较之下,宝玉却很殷勤、很热情,转而与宝玉热络了起来,两人渐渐打得火热,推杯换盏,相谈甚欢,如果不是上席的贾赦与贾政还在,两人的手,可能都要牵上了。 酒酣耳热,宝玉喝了不少酒,有了一点微醺,有丫鬟来找,后院的贾母不放心宝玉在前边喝多了,怕没人照顾,秦可卿领下照顾宝玉的责任,贾母自然放心把宝玉给秦可卿安排的,这重孙媳妇长得漂亮,处事能力也可比肩凤姐,性格更是温和。 秦可卿让她的丫鬟宝珠,引宝玉从大厅里边出来时,贾环也跟着出来,伸手托着宝玉的手臂,扶着他。 秦可卿领着一簇人在外廊等候,见宝玉醉了,微笑道:“带宝二叔去我那房间歇息一下,醒一醒酒,容后我们再安排马车,送宝二叔回荣国府吧!” 下边一个嬷嬷忙劝说道:“少奶奶,哪有一个叔叔,往侄儿媳妇房里睡觉的理呢?” 秦可卿笑道:“不怕宝二叔与环三叔恼了,他们才多大点啊?就忌讳上这些个?你们没见我那兄弟钟儿吗?与宝二叔正好同年,两人站一边,只怕是我那兄弟,身量还高一些呢?”宝玉过年就十二岁了,贾蓉比宝玉大十岁,秦可卿差不多二十。 下人们不说话了,贾环却淡淡的反对道:“蓉哥媳妇的好意,贾环代宝二哥谢过了,不过,老爷平日里对我们兄弟俩管教甚严,如果知道宝二哥在侄儿媳妇房里歇息,以后恐怕会责罚宝二哥,还是劳烦蓉哥媳妇,给宝二哥安排一间干净点的客房,就行了!不好逾矩!” 秦可卿之所以安排宝玉睡自己房间,不过是等会儿再回禀贾母时,显得更重视宝玉,已优待至尽其所能了,见贾环如此说,也不好再坚持,只能退而求其次,带宝玉去贾蓉的书房歇息。 秦可卿指两名丫鬟上来左右搀扶宝玉,贾环也跟在后面,进到贾蓉的书房后边卧室,室宇精美,铺陈华丽。 宝玉醉意已经上头,躺到床上,便沉沉睡去。 安置好宝玉,秦可卿还关切的询问贾环,需不需要休息,也给他安排一个房间,贾环看了一眼妩媚动人,柔弱又美艳绝伦的秦可卿,淡淡婉拒,秦可卿微感讶异,从来没人会完全忽略自己的美貌,这少年三叔眼神清澈冷峻,实在有些不好相与。 前院正厅宾客,还有还在饮酒,贾环回来时,意外看见贾珍与一管事在廊下说话,随隐身到廊外,听道:“老爷,小的已经在南城尉迟老儿的药房呆了一天了,那药丸真的是没有了,一开始小的还以为尉迟老儿想待价而沽,还误会了他,听他说现在寒冬,京城药材短缺,已经派人去北边购药了,说要再过一些日子,才能筹齐药材,可开炉炼药,已经有几家达官贵人,在他那里下订了!” “行吧,这尉迟老儿,谅他也不敢骗我,你盯紧点,药材一到,立刻买回来。” “好的,老爷放心,小的一定办好此事!” “嗯,下去吧,去厨房领一只肥鸭子,一碗红烧肉,算爷赏你的!” “好嘞,小的谢谢老爷!” “去吧!” 贾珍与管事谈完,就各自走了。 廊外的贾环,慢慢走出来,记下了,南城尉迟老儿?买药?这事,可以找机会探究探究。 皇宫内,御书房里,康元帝朱钧安坐当中,和颜悦色的道:“两位爱卿不必拘束,坐吧,安九,给两位爱卿上茶!” “谢陛下!” “谢陛下!” 李青秋躬身,等次辅章衡博大学士坐了,才肯的坐下。 现在皇宫太上皇仁宗帝君朱熹尚在,军方,大多数听命与太上皇,朝廷内阁三位大学士,首辅唐慎微是太上皇肱骨之臣,只听命于太上皇,居末位的大学士王玉迪,态度摇摆,模棱两可,属于中立派。 康元帝朱钧虽贵为天子,却空有其名,尚未完全执掌乾坤,想励精图治,变法强国,却处处掣肘,寸步难行。 康元帝朱钧与次辅章衡博,李青秋谈了一个多时辰朝廷政务,忽然转向李青秋,微笑道:“听闻李爱卿,近日得一佳徒,还未恭贺李卿,李卿向来眼光颇高,朕也很好奇,什么样的少年,能让李卿起了爱才之心,愿意收于门下。” 李青秋不惊讶皇上知道此事,心中有数,皇上在外没有耳目,是不可能的,坦诚的把与贾环在书肆相见的情形,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 。 第16章 皇子伴读 次辅大学士章衡博,仔细的听李青秋讲完初见贾环的经过,略带惋惜的道:“这少年郎,倒是难得的良才璞玉,还出于军方将门之家的贾府,只是才八岁,如果大一些就更好了,能早些报效朝廷,给陛下尽忠。” 康元帝朱钧,悠悠的道:“八岁或许也不小,昨夜寿宁宫的膳房传出来的消息,父皇胃口很好,吃了半斤鹿肉,半斤羊肉,还有一斤黄酒,身体很康健,朕心甚慰。” 章衡博与李青秋面面相觑,康元帝朱钧今年三十有九,太上皇朱熹已经五十有五了,已经到了知天命的阶段,如果身体很健康,呈长寿之相,对他们还真不是什么好消息,只不过也不能宣诸于口。 康元帝朱钧道。 “朕已有准备,时日长远还需坚持,古人愚公移山,用了一辈子的时间,锲而不舍,方有所成。朕不缺耐心,八岁少年郎,或许等李爱卿将他培养成材,还正当用!” 康元帝朱钧登基至今,掌朝五载了,文官体系内还算有些建树,已有接近半数履新的文官,是愿意效忠康元帝,期盼革新,改变惩治官员贪腐,阻止皇族,宗室,王公,勋戚持续兼并土地的局面。 军方勋贵,武将,则几乎跟铁板一块似的,没有几个愿意投靠过来,立场决定了态度,康元帝朱钧想征收回皇室与勋贵们手中的土地,还耕于民,这触犯了宗室,勋贵武将们的利益,土地是他们祖辈几代人集攒起来基业,他们还期盼收拢更多土地,代代传承下去,这是他们家族延续,子孙后代的立世之地,是坚决反对朝廷还耕于民的新政,土地是名门望族的根基。 次辅章衡博说道:“启禀圣上,贾家庶子,李司业可以慢慢培养,以待将来,现在京营节度使王子腾,却已经能当用了,王子腾与臣表示愿意率王家、贾、薛、史四大家族誓死效忠陛下,以效犬马之劳!” 康元帝朱钧哂然一笑道:“章爱卿认为王子腾之才如何?可有领军、治军、统兵、御敌之能?” 章衡博神情一滞,还是坦诚回道:“王子腾虽勋贵武将出身,但更像是一个文官,心思缜密,城府深,领军治兵本领只能算平庸。” “哼,王子腾身为京营节度使,惯于专营,任人唯亲,不通军务,掌管京卫外城八卫多年,十二万的京卫,现在仅有总部五千近卫亲军听令于他,其他四城八卫均各自为政,实在是志大才疏,不堪重用!至于王、贾、薛、史四家,如果不是贾家子孙太废物,太不争气,尽是纨绔子弟,只知吃喝玩乐,四家之盟怎会轮到以王子腾为首?” 次辅章衡苦笑笑,依然坚持道:“陛下说的是,但不管如何,千金买骨,王子腾毕竟愿意效忠陛下,以报皇恩,陛下安抚与他,可向天下臣子彰显圣上求才若渴,招贤纳士之心,助吾皇励精图治,以统率万民,外拒胡蒙,重振我大雍皇朝百年荣光!” 李青秋也帮腔道:“陛下,章大人所言极是,不论王子腾才干、人品如何,既然他诚心来投,陛下都应略施恩勉励,垂范群臣,可起榜样的作用。” “哼,好吧,就依两位爱卿之意,免了王子腾京营节度使之职,晋升王子腾为九省统制,京营卫队五千亲军,也给他带出来,做巡边亲军吧!” “皇上圣明!” “嗯,李爱卿,朕的小六,性格敦实愚笨,顽劣不堪,平时被皇后宠坏了,是个不成器的,也丢给你与贾家小子一并管教吧,平时如果不听话,是打是罚,皆随你心意。” 李青秋难忍着眼角一跳,收徒这事一但开了头,这烫手的山芋,不接也得接,也只能俯身领旨! 翌日清晨,贾环乘坐马车,到了国子监门外,传了推荐信进去。 昨晚,贾母亲自交代下的,今后贾环出入当差,给了配马车,除了长随赵国基外,还另配了两位身强力壮的小厮,贾环的待遇虽然还差宝玉不少,也有很大提高,这让赵姨娘着实高兴了好半天。 雍朝的国子监衙址,所在毗邻翰林院,一左一右相邻,左边是翰林院,右边是国子监,国子监最高官员是正三品的祭酒,总理国子监内所有事务,往下设有两名从三品司业,协助祭酒大人分管教务与训导,后勤,财政的官吏。李青秋之所以也是三品,因为还兼有翰林院侍讲,与翰林学士承旨,后面的翰林学士承旨一职,相当于后备储相,皇帝的秘书长。 国子监往下设有多名学政,由朝廷派到各省主持院试,学政并不一定是在国子监专职的,也可由各部门选调。另外还有专职教育学员的官员,博士,与教授,助教。在这个时代博士比教授的地位要高一些! 出来一名小吏,将贾环引了进去,直接送到藏书阁监事办公所,引荐给了负责藏书阁掌印监事方湖,方湖从七品,年约三十出头,方脸中等身材,看到贾环感到很惊讶,问道:“你就是贾环?今年多大了?可有十一二岁?”贾环每日早晚两次勤学苦练,身量比同龄人稍高。 “报告方监事,在下八岁!” 方湖看了看举荐信上面李青秋的落款,国子监内有两名司业,李青秋虽只是兼任,甚少来坐衙,但李青秋圣眷在身,国子监祭酒都需敬上几分,方湖小小七品,可不敢有什么质疑,随即客气的给贾环办理登记,带贾环进入藏书阁,藏书阁占地宽广,两层楼,两层楼房共有四十个间房,藏书几十万卷,加上贾环,共有四名文书,每名文书负责登记与整理十个房间书籍,一名文书配备了两名粗使小监! 要管理十个大房间的书,还不得累死人,哪还能有时间读书?直到有两名粗使小监帮忙干苦力活,贾环心情才变好了一些。 两名小监,一个是比较正常的壮实年轻人钱二牛,一个是小胖子,看上去比贾环大不了多少,就十一二岁左右,面相亲和,叫朱小六。 贾环扫了一眼两名小监,马上注意到朱小六的特殊,与钱二牛一身粗布厚衣不一样,小胖子衣裳虽没有宝玉一贯的大红大紫抢眼,也选用精致华顺的蚕丝料,针脚整齐,做工精细考究,颜色,图案与款式已经尽量含蓄低调,却难掩精致舒适的高品质设计。 钱二牛的一年俸禄,恐怕都未必能买小胖子这一身衣服。 藏书阁每日都有不少人借阅书籍,也有皇朝各部门来文调阅书卷,甚至宫内也经常有调阅书卷,书办是负责登记、整理、更新损坏了的旧书,具体查找搬运是两名小监的工作。 钱二牛已经做了两年了,工作程序算熟练的,贾环与朱小六都是履新,今日办差刚刚来活时,三人是一通手忙脚乱,做了半日,才慢慢整理了头绪,让贾环稍感惊讶的事,明显出身富贵的朱小六干活却不偷懒,都能认真完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