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轮回,从清末开局》 第1章 坛养十年 清,光绪二十七年。 徽安省,安庆府,安庆城。 午时三刻。 烈日当空,菜市口的监斩台旁,围满了人。 台上,五名死囚一字排开,随着监斩官一声令下,雪亮的钢刀斩落,五颗人头一齐滚了下来。 “唉,这些个贼党,好端端的反哪门子清啊。” “这些年轻人,真不知死。” 看到人头落地,人群中传来一阵叫好声。 叫好声中,夹杂着几声唏嘘。 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挤到人群前面,将一串铜钱和两个白面馒头递给刽子手。 刽子手掂了掂手里的铜钱,然后收入怀中,手拿着馒头走到尸体旁,将白面馒头丢进殷红的腔子里。 两个白花花的馒头,转眼就变成了红色。 刽子手将滴血的馒头交还给妇人,低声对她说道:“革命党人的血,效果最好。” 妇人道了声谢,用帕子将馒头包了,匆匆离去。 走街过巷,妇人来到一座大宅前,径直走了进去。 吴府,是安庆府有名的大户,吴老爷修桥铺路,救危扶困,人称“吴大善人”。 妇人刚进门,迎面撞见府中管家,脸色顿时一变,道:“管……管家。” 管家瞧了瞧她,只随意的一拱手,道:“四夫人。” 这妇人,正是吴老爷第四房小妾。 四夫人低着头,急匆匆就往府内走去。 看着匆忙的样子,管家戚眉思索了一会,扭回身,也回到府中,往正堂走去。 四夫人神色慌张,绕开众人,走边角穿过前院,径直来到第三进院,一间偏僻的屋子里。 这间屋子不大,显然极少有人来,桌上都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屋内一角,地上盖着一块铁板,她吃力地拉开铁板,下面露出一个地洞来,洞里还有台阶。 四夫人直接摸黑下去,进入一间地窖。 地窖隔绝阳光,立刻变得阴冷起来,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她对这地窖显然很熟悉,摸摸索索地点亮了一盏墙灯。 微弱的光,勉强将地窖照亮了。 这口地窖跟普通的房间大小相仿,四面皆是土墙,成年人能在里面直立。 阴冷、潮湿的地窖,充满了压抑感。 地窖里空荡荡的,只有在墙根下,摆着两只大肚坛子。 两个坛子,分别放在一个角落里。 四夫人点亮灯后,借着昏黄的光,走向其中一个坛子。 这坛子跟普通百姓家腌咸菜的坛子差不多,只是个头大很多,坛口很小,上面盖着盖子,盖子上还压着一块四四方方的石板。 四四方方的石板,正反面分别刻着许多看不懂的花纹和篆字。 她先将石头搬开,然后掀开盖子,往坛子里看去。 坛中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 忽然。 一颗圆溜溜的脑袋,蓦地从坛子里冒了出来。 乱糟糟的长发,湿漉漉的遮住了他的面目。 四夫人看到这颗从坛子里伸出来的脑袋,眼眶立刻红了。 她伸出双手,将脑袋上蓬乱的长发分开。 长发下面,露出一张惨白惨白的脸。 望着这张脸,四夫人再也忍不住,流出泪来,唤道:“儿啊,饿了吧?” 被“腌”在坛子里的,居然是她的儿子! 四夫人用衣袖擦了擦眼泪,然后从怀里拿出裹着血馒头的手帕,打开手帕,从里面取出一个被血染红的馒头,向她儿子嘴边递过去。 “吃吧,吃了你的病就好了。” 林岩没有张嘴吃。 望着眼前的女人,和女人手里正在滴血的馒头,他的大脑正处在宕机状态。 昏黄幽暗的灯光,阴冷的地窖,奇怪的女人,滴血的馒头,组成了一副阴森森的画面,就像老电影里的那样。 上一刻,他明明正躺在床上刷手机,依稀记得刷到一个什么“逆空之珠”的视频,然后就莫名的睡了过去。怎么再睁开眼时,就到了这个鬼地方? 忽然,一段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记忆并不长,读取完这段记忆,林岩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度难看起来。 他,穿越了。 这副身体的原主人,是吴家的庶子,名叫吴言。 六岁那年,他生病了—— 准确地说,是他的生父吴老爷,说他病了。 吴老爷将他封进一口坛子里,关在一个阴森的地窖中。 这一关,就是十年。 十年间,除了固定给他送药吃的一个老头,他唯一见过的,便是自己的母亲,这位四夫人了。 这十年,他每天都要吃难吃的“药”,就靠吃“药”长到了十六岁。 这期间,也只有这位四夫人,偶尔能给他送点正常的吃食。 极少。 没想到,她今天送来的,是染血的馒头。 “快吃,娘好容易得到了一个偏方,吃了你的病就能好,老爷就能放你出去了。” 听到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林岩心中惨然。 放他出去? 林岩不是打六岁就被腌进坛子里的吴言,他稍微一想就能明白,自己根本就没有病。 至少,他爹吴老爷,将他封进坛子里,绝不是为了给他治病。 天底下有他妈这么治病的吗? 自己这位娘亲,也不知真傻还是假傻,居然就信了,还去给他找什么偏方。 人血馒头? 这玩意能有什么用? 林岩读取完记忆,然后睁开双目望着娘亲,摇了摇头。 四夫人脸色一变,有些焦急地道:“孩子,乖,吃了它对你的病……” 林岩忽然开口,打断她:“娘……我……是……什么……病?” 常年不开口,他连说话的能力都快丧失掉了,声音嘶哑而干涩,就像初学汉话的老外。 四夫人一呆,道:“老爷说……老爷没告诉我你具体是什么病……” 越往后说,她的声音越低沉。 林岩道:“你连……什么……病……都……不知……道,用……的……什么……偏方……” 四夫人听到林岩的话,脸色蓦地一变,手跟着一抖,手里的馒头险些脱落。 两行清泪,毫无征兆的从她双眼里就流出来。 望着她软弱的样子,林岩心中冷笑。 人骗自己骗久了,就真的会将自己都骗了吗? 林岩望着她,道:“娘,放我……出去……” 四夫人脸色怵然一变,手一抖,人血馒头从手中脱落,掉在坛子口,然后顺着坛子的外沿滚落到地上,在坛身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她呆呆的退后几步,连连摇头道:“不行,你的病还没好,不能出去……不能出去……” 林岩望着她,煞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讥诮。 他是小时候被装进坛子的,现在长大了,肩膀宽了,从坛口根本出不去。 这坛子肚子很大,但口很小,只能勉强伸出他的脑袋来。 而他现在的身体,基本上已经处于半残疾状态,靠自己完全不可能打破这坛子。 当然,林岩也不信,他这位娘亲有胆量放他出去。 她要想这么做,早就做了。 望着林岩嘴角的一抹讥诮,四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起来,身体一晃,险些跌倒。 看到她这副样子,林岩顿时失去了跟她交谈的兴趣。 从她嘴里,恐怕什么有用的信息都得不到。 林岩扭转头,看向另一边。 昏暗的油灯,只能照亮地窖中央的一片,四周边角都还是黑的。 另一个角落,黑影里,放着一口跟他的一模一样的坛子。 坛口封着,上面还压着一块四四方方的石板。 石板的正反面,同样刻画着许多不知名的花纹和篆字。 第2章 吴大善人 林岩眼睛望着另一口坛子,心中却在想着自己的事。 吴言六岁被封入坛中,所知信息极为有限。 他只知道,现在是大清朝,光绪皇帝,当家的是太后老佛爷。 他爹是富商,有四个老婆,他娘是第四个小妾。 吴言小的时候,有一个大哥,是吴家的嫡长子,大夫人所出。 很健康。 现在他如果还活着的话,估计有三十岁了。 他的二姨娘三姨娘也都有孩子,但好像全都病了。 不知道是什么病,林岩更不知道他们的情况。 吴言只依稀记得,他这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好像也是在六岁那年发病的,然后就不见了踪影。 等到吴言六岁时,也准时发了病,被封进了坛子。 吴家除了嫡长子外,其余孩子仿佛全都有病。 稀奇古怪的不知道是什么病。 想到这里,林岩心底不禁涌起一股寒气,他问道:“我的……二哥……三姐……四哥……五姐……他们的……病……怎么样……了,好了……吗?” 他这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早他几年犯病,现在不知如何了? 听到这句话,四夫人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她迟疑了一下,道:“孩子,别多想,你……你好好的养自己的病。” 林岩闻言,直接问道:“他们都死了……是吗?” 四夫人闻言瞬间一呆,她怔怔地望着林岩,忽然感觉,自己的儿子,今天似乎有点不太一样了。 不过她没有多想,这十年,她虽然能见到儿子,但见面的次数其实也很少。 见她不回答,林岩只淡淡地笑了笑。 他嘴上虽然在笑,但心中却是一片苦涩。 好消息:他穿越了,获得了再活一世的机会。 坏消息:他穿越后,竟然面临着如此窘境,这他妈的还不如不穿越。 林岩所知的信息不多,不清楚他这一世的“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他的结局不会好。 别说结局了,就他目下面临的情况,就极其难过,林岩怀疑他在坛子里能不能坚持一天。 吴言可真牛逼,居然就这么生生活了十年! 他眼下的境况,没有金手指,林岩实在想不到破局的办法。 系统呢? 叮? 什么都没有。 林岩绝望了。 四夫人见状,连忙说道:“孩子,别多想,你……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一定不会死的。” 林岩不想再跟她说话了,再度扭头看向另外一口坛子。 那里面,似乎还有一个更牛逼的存在。 四夫人看到林岩的样子,也扭转头,循着他的目光看向另外一个坛子。 她手里,还有一个包在手帕里的人血馒头。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咳嗽,从地窖口的方向传来。 听见咳嗽声,四夫人脸色瞬间一变,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她将手里的人血馒头揣进了怀里,然后从地上捡起坛子的盖子。 她将盖子盖到林岩的头顶上,然后用乞求的目光看着他。 她在求他,自己钻进坛子里去,好让她能盖上盖子。 看样子,她是偷偷跑来的,怕被人发现。 亲娘看自己的儿子,不被允许么? 林岩见状,一矮身,钻进了坛子。 盖子盖上,眼前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坛子里,有半坛不知名的液体,将他半个身子都浸泡在其中。 刺鼻的气味,让人闻之欲呕。 林岩难以想象,在这种环境里,人还能活着。 当然,吴言最终也没能撑住,他死了,所以他才穿越来了。 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就听四夫人说道:“老……老爷。我……我只是来看看他……” 坛子是全封闭的,隔着厚厚的坛壁,声音有些低沉。 “嗯。” 一个男人的声音,只是“嗯”了一下。 想必,这就是安庆府的大善人吴老爷了,他这一世的亲爹。 一“嗯”之后,陷入了沉默。 沉默了一会,四夫人终于鼓起勇气问道:“老爷,二姐……和三姐,她们的孩子,病都看好了吗?” 吴老爷沉声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可是……” “好啦……” 四夫人还想要再说什么,吴老爷却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说道:“我又托人找了个名医,准备这几天就把他们送过去看看。” “真的吗老爷?” 四夫人的声音中,透着惊喜。 “嗯。” 林岩心道:“这位吴大善人将他在坛子里养了十年,看样子是到时候了,要对他动手了。” 林岩不清楚他会怎样对自己,但他预感,恐怕不会是一个好的结果。 不过…… 无所谓了。 立刻死了也比这样活着强。 想到这里,林岩闭上了眼睛。 闭不闭眼都是一样的黑。 但怕就怕……他现在,恐怕连死都是一种奢望。 他恐怕是不会轻易就死掉的。 想到这里,林岩的身体微微抖动了一下。 外面一丁点声音都没了,静的可怕。 林岩蜷缩着坐在坛子里,狭小的空间憋得人难受。 他的双腿早已失去了知觉,一双手臂虽然还能动,但没有半点力气。 想要咬舌都咬不动。 可是—— 这坛子是密封的,他呼吸的空气从何而来,怎么这么多年还能活着? 想到这里,林岩心中顿时一沉。 看样子,这个世界——不可以以常理来揣度。 林岩心思百转,胡乱想了半天,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 林岩感到有什么动静。 其实他并没有听到什么,但却莫名的在梦中被什么惊醒了。 他屏住呼吸,蜷缩在坛子里一动也不敢动。 在这样绝对安静的环境里,他依稀听到,一个极轻的、极轻的…… 仿佛是脚步声。 脚步声很缓慢,但似是冲他而来的,声音越来越大。 林岩一颗心怦怦直跳,有些紧张。 虽然他一再告诫自己,他已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但还是不由得生出恐惧。 脚步声,一步步的、一步步的,逼近过来。 林岩的一颗心,渐渐的也好似要从腔子里跳了出来。 突然—— 某一刻,脚步声倏地消失了。 在脚步声消失之后,又过了好一会—— 他猛然听到,有瓷器摩擦的声音。 那是,坛子开盖的声音。 林岩下意识地就抬起头,向他身上方的坛子口望去。 第3章 五夜浊泷 在绝对漆黑的环境下,林岩什么都看不到。此时的他,跟瞎子完全没两样。 又过了一会,无比漫长的一会…… 陡然—— “啊——” “啊啊——” “啊啊啊啊——” 一个女子的惨叫声,猛然响起。 她不知遇到了什么恐怖凄惨的事,杀猪般不停地惨叫着。 林岩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这惨叫声,他不是第一次听见。在这十年里,他已经不知听到过多少次了。 发出惨叫的,是他的孪生姐姐。 跟他同一天“发病”,然后跟他一起被关进另外一个坛子里。 自从被关进坛子后,虽然近在咫尺,他却再也没见到过她。 惨叫声持续了好一会,突然被“闷住”了。 沉闷的惨叫声,又持续了一会。 随后,那脚步声,远远地又响起了。 慢慢地消失了。 四周又恢复了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此时的林岩,完全没有困意。 但是,半瘫痪的他,又什么都做不了。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什么时候,他还是沉睡了过去。 迷蒙之中,林岩突然感到有一束光,照射进来。 也不知是在梦中,还是身在现实。 林岩没睁开眼,但过了一会,一个近在咫尺的声音突然出现。 声音传进坛子里,被坛子的回声放大了: “言少爷……少爷,吃药了……药了……” 十年来,他几乎只“吃药”,不吃饭。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林岩心中一松,动都懒得动弹一下。 沉默了一会,一只大手,突然从坛口伸进来,一把揪住了他的头发,强行将他的脑袋从坛口拽了出来。 灯光下,林岩看到了一个老头。 老头穿着一身黑衣,一张干瘦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他的脸上仿佛没有一点肉,皮下就包着骨头一般。 他的五根手指,同样干枯、生硬,像铁一样,完全不像是人的手。 他用一双浑浊的双眼望着林岩,阴恻恻地看着他,语气冰冷地道:“你想死是不可能的,我劝言少爷,还是乖乖地听话为好。” 他一只手揪着林岩的头发,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葫芦。 这是一个大肚长嘴的葫芦,长长的葫芦嘴上开了一个小口。 这就是他喂药的工具。 说着,他拿起葫芦,强行将近尺长的葫芦嘴戳进林岩的嘴里,一直戳到他嗓子眼。 林岩只能张开了嘴。 葫芦口一沉,一股苦涩辛酸的液体,便灌入他喉咙中。 咕咚咕咚…… 一大葫芦药,很快便灌完了。 葫芦拿开,林岩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然后,他看着老头,双目之中,充满了仇恨。 林岩瞪视着老头,问道:“你给我喝的是什么?” 这句话,吴言在过去的十年里不知道问了多少次,但老头从不回答。 但这一次,老头居然回答他了。 非但回答了,而且在他吐出那四个字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突然间变得非常奇怪。 林岩说不出,那是怎样一种表情。也想不到,一张僵硬的面孔,能够在瞬间幻化出如此丰富的表情。 “五夜浊泷。” 听到这四个字,林岩不由得一怔。 “五夜浊泷,好熟悉的词,仿佛在哪里听过。” 当他想要再问“五夜浊泷”是什么意思时,老头直接将他的头按进坛子里,封住坛口。 就在林岩回到封坛,视线彻底沦入黑暗的一瞬间—— 倏地,一个空冥之音,陡然在脑海中响起: 【五夜浊泷侵蚀,污染度99%】 【当污染度达到百分之百,人心丧而化为魔】 【色受想行识,御五浊而证明心,剖妄出真,历位修证】 这三段话,不知从何而来,仿佛是发自他内心深处,又或是来于九霄天上。 这是…… 林岩忽然想起来他前世小时候的一段经历。 在他们村子旁边,有一座不大的庙,依山傍水。但这座庙十分破败,香火凋零,罕有人去,庙里也只住着一个老和尚。 小孩好奇心重,他小时候经常跑去庙里玩,跟老和尚聊天。 他们聊天的大部分内容他都已经忘了,但这时却猛然想起了老和尚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你是有大慧根之人,当见如来现世。” “然五浊不出,不见如来。这末法时代,是否真能证果,只能看你的造化了。” 这两段话,带着闪回的画面,突兀的出现在脑海里。 如来现世。 五浊不出。 这跟“五夜浊泷”又有什么关系? 林岩双手抱头,脑袋疼得厉害。 明明是一个很熟悉的词,他以前绝对听过,但偏偏就是想不起来了。 此刻的林岩,感觉自己进入到了一种“空冥”的状态,身体屏蔽了外界所有的感知,但对体内的感知却清晰无比,仿佛进入“内视”了一般。 他清晰的感觉到,刚刚喝进体内的一葫芦药,其中有一股药液,似乎是活的。 它如同一条虫子一般,在他体内钻来钻去,钻得他又麻又痒,浑身的汗毛似乎都竖了起来。 不对,他体内,绝不止这一条“虫子”! 林岩突然感觉到,他体内深处,此时正窝着一窝同样的“虫子”。 当这条新“虫”到来时,所有正在“沉睡中”的虫子,仿佛炸锅了一般,都开始动了起来。 这些虫子蜂拥而起,开始从他腹中钻到胸腔、四肢,最终直至—— 大脑。 魔虫入脑。 入脑的魔虫,开始啃食他的意识。 林岩感到,自己的意识,逐渐开始陷入了沉沦。 此时,全身所有的不适感,开始渐渐的远离他。 反而有另外一种美妙的感觉涌现出来。 林岩感觉,他正在“长大”。 原本已经麻木的双腿,突然就恢复了知觉,并且开始变得粗壮起来。 陡然,他体内的“虫子”,在他身体各处,忽然炸开。 一股莫大的力量涌现,如野草般疯狂地生长着。 这股力量,强得令人心悸! 林岩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如同疯草一般正在野蛮的生长着。 身体发生如此剧烈的变化,这应该会很痛吧? 但他感不到一丝痛楚。 准确地说,他正在飞快的失去对身体的感知。 这时,一只残存的“虫子”,来到林岩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旁,一口将其吞了下去。 【五夜浊泷侵蚀,污染度100%】 在意识消失的一瞬间,林岩陡然看到,眼前被一大片白光笼罩。 这是一个,奇妙而未知的世界。整个世界,完全被白光笼罩,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那光有些刺眼,林岩下意识的,就闭上了眼睛。 此时,一大段陌生而又熟悉的记忆,涌现在他脑海之中。 …… 与此同时,坛外。 喂药老头并没有走,他手中拿着空葫芦,正在睁大眼睛,看着坛子。 此时的坛子里,正有一股古怪的声音响起,坛中的水也在疯狂的涌动着。 大肚坛子的底部,实际上是有一部分被埋进土里的。 然而,此时的坛身,猛然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连带着将四周的泥土都掀了起来。 坛口的盖子,用石板压着,这时也跳了起来,发出“啪啪”的声音,好像坛中有什么东西,随时要从里面冲出来一般。 看到这一幕,老头的眼中闪过一抹兴奋的光,但他的脸上,却是布满了恐惧。 恐惧战胜了他的理智,老头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 理智让他坚守在旁,但恐惧却让他恨不得拔腿就跑。 此时,这坛子里的东西有多危险,他可太清楚了! 老头干瘦的脸颊上,皮肉跳动着。看着正在跳动的坛子,他眼中兴奋的光已完全消失了,此时只剩下了恐惧。 良久—— 老头猛然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强忍着巨大的恐惧,抬起一只脚,想要向前迈出一步。 然而,他哆嗦的腿,却怎么也跨不出去。 此时,坛口的盖子,跳动得越来越剧烈了,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会飞出去。 看到这一幕,老头的眼中,露出一抹绝望之色。 他双手狠狠地一攥,破口大骂了一句,然后猛然向前一扑,竟直接跳到坛子上,用自己的肚子,压住了盖子。 老头的身体也跟着坛子跳动起来,他将双手双腿拼力盘在坛子上,整个身子如同八爪鱼一般。 一声绝望的吼叫,从他口中发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 第4章 如来现世经 此时的林岩,正处在一种绝对空明的状态。外界的一切感知,都被屏蔽掉了。 记忆碎片持续涌出,逐渐形成了完整的画面…… …… 那一年,林岩大约只有四岁,大人都忙着也顾不上管他,他没事就跑到村外的庙里去找老和尚聊天。 老和尚很喜欢他,给他讲过许多故事,还给他讲了很多佛法。 年仅四岁的林岩,当然听不懂,很快便都忘了。 而此时,这段尘封已久的记忆,竟又重新涌现出来。 跟眼前的境况一结合,林岩忽然间明白了许多事。 吴员外为什么要将他的亲生儿子养在这样一个坛子里? 老和尚给他讲过一则故事: “传闻在明清时期,民间有一个邪教,崇信弥勒,认为弥勒降世,会赐予教徒无穷的力量。” “但是想要弥勒降世,需要教徒们献祭大量的亲子,以向弥勒表示诚敬之意。” “数百年间,教徒们不知献祭了多少孩子,但弥勒却从未降生过。” “不过在这期间,他们却误打误撞的发掘出一门邪功来。这门邪功,就跟献祭亲子有关。” “他们将自己的亲生孩子,从小放到一个坛子里,以五夜浊泷进行喂养,一直养到孩子成年,完全被五夜浊泷侵蚀,就会发生魔变,成为‘子养魔’。” “子养魔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力大无穷,十分厉害,但却失去了人的心智,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魔头。” “然后,孩子的父亲,就会将其从坛子里取出来,然后放到特定的祭坛上,施以秘法,将孩子一身的魔力,吸收过来。” “吸收了魔力,父亲就会窃取魔果,发生蜕变,拥有部分‘子养魔’的力量。而他自己又不会迷失心智。” “这一过程,弥勒教徒称之为‘蜕凡’。” “弥勒教认为,从人一直到成佛,要历经几个阶段。” “缘觉,蜕凡,明心,金刚,灵台,空寂。” “传闻在‘空寂’之后,就能感受到弥勒降生。弥勒降生后,即得到了他们所谓的‘大圆满’之境界。” “只可惜,数百年间,‘缘觉’弟子虽众,但“蜕凡者”寥寥。只有少数天资卓绝之辈,才能够‘蜕凡明心’,直达金刚。但每进一步,无不是千难万险。” “直到他们发现了‘子养魔’,可以帮助教众直接蜕凡。而以子养魔蜕凡者,只要能够破魔明心,很快就能铸具金刚之体。” “由此,‘子养魔’便开始在弥勒教中流行起来。” 说到最后,老和尚还感叹了一句:“唉,满口佛言,却行魔事,其能久呼?” 四岁的孩子,最怕“吃小孩”的故事,林岩当时听完这个故事,就吓得不轻。 老和尚见状,开玩笑似的跟他说道:“你也不要怕,邪魔之道,自有佛法克之。” 小林岩道:“这小孩子真可怜。爷爷,有什么佛法克之?” 老和尚伸手摸了摸林岩的头:“我传你《如来现世经》,你就不怕了。” 小林岩道:“如来?比弥勒大吗?” 老和尚笑道:“如来自然比弥勒大。” 小林岩哪里懂得这些,只知道比大小,一听如来比弥勒大,顿时来了兴趣。 然而,当老和尚开始一字一句教他经文时,林岩的小脸立刻就垮了下来。 但老和尚不管这些,只反复向他念诵经文,直到念到小林岩头脑昏昏,睡了过去,老和尚甚至又将他喊起来,继续让他听经文。 好像就从那天起,小林岩就再也没去庙里找过老和尚。 四岁,正是将记事未记事的年纪。随着林岩长大,这件事早就忘却了。 长大后的林岩,离开了小山村,到大城市里去上学、工作,对那座荒僻的小庙,竟然全然没了印象,甚至连它是否存在过都有些模糊了。 没想到,他加班猝死、离奇穿越,更诡异的被养在坛子里时,竟猛然将这段尘封的记忆回忆了起来。 更加古怪的是,那《如来现世经》冗长的经文,他竟然记得一清二楚,分字不差。 那一年,老和尚给他讲“弥勒教”的故事,还只是故事。 没想到,林岩当真穿越到了清朝。 而那个“故事”,竟然当真降临到他头上了! 他如今面临的情况,跟老和尚故事里的“子养魔”,何其相似! 他现在,已经变成“子养魔”了吗? 林岩这时,又开始回忆起了自己穿越的这副身躯的原主吴言的记忆。 吴言,是吴员外第四个小妾生的儿子,是他的亲子。 将自己六岁的亲生儿子养在坛子里,以“五夜浊泷”进行喂养。 这不是在养“子养魔”,又是在做什么? 将自己的亲生孩子养在坛子里,历经十年的折磨,养成魔头。 这心可够狠的。 胆子也真够大的。 魔头就是魔头,毫无心智,难道他们就不怕“子养魔”一出世,就先将他们杀了? 不过这一切都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事,他现在需要考虑的是自己的处境。 此时的他,显然已经开始魔变了,当务之急是要维持本心,别做了丧失心智的魔头。 只可惜,那时候的林岩太小了,什么都不懂,只会听故事,没能从老和尚口中再多问些事情出来。 现在他自然也没办法再找老和尚来询问了。 林岩正思索间,那个空冥的声音,陡然又在脑海中响起: 【污染度:100%】 【魔变进程:10%】 【魔变进程:11%】 …… 林岩心里“咯噔”了一下,张开眼睛。 眼前,还是那一片白光的世界,什么都看不见,甚至连他自己都看不到。 此刻,他的意识,显然已经跟身体完全隔离开来,进入到了一个未知的空间里。 而他的身体,已经开始魔变。 当魔变进程达到“100%”,可想而知,他会彻底化为一个魔头,甚至连自己残存的意识都会彻底消失掉。 眼下,也只有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老和尚当年给他讲的“子养魔”如今照入了现世,只希望他传的《如来现世经》不是念给他玩的,而是当真有效。 御五浊,抗心魔。 林岩当即在心中默默念诵起了《如来现世经》。 人的记忆,真是神奇。 林岩犹记得当年上学时,背《出师表》都记不下来。 然而如今面临生死危机时,四岁时的尘封记忆涌现,冗长的经文,他竟然原原本本的念诵了下来! 一遍《如来现世经》念诵下来,林岩顿时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心智清明了许多。 感受到这种变化,林岩心中一喜:“果然有效。” 随即,他屏除杂念,开始一遍又一遍的在心中默默念诵起来。 随着念诵经文,他周身的那股暖热,越来越大,头脑也越来越清明起来。 暖阳生,阴魔退。 佛光普照,无尽的魔气,被金灿灿的佛光逐渐驱散。 …… 也不知过了多久,坛子终于恢复了平静。 趴在坛口的喂药老头,此时浑身已经完全被汗水湿透了,汗水顺着坛子的大肚子滑落,滴在四周的泥土上。 老头感觉此时的自己都将要脱力了,满是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趴在坛子上,默默地感受了一会,一双浑浊的眼睛,再度恢复了些神采: “子养魔,成了?” 他艰难地伸出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我还……活着?” 感到自己还活着,老头终于松了口气,从坛子上滑落下来,伸手入怀,掏出一个东西来。 这是一个圆圆的黄饼,上面刻蚀着鲜红的古怪花纹。 黄饼有些硬,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所做。 下一刻,黄饼突然在他手中碎裂,顺着花纹的纹路,碎裂成了无数块奇形怪状的东西。 看到这一幕,老头不惊反喜,喃喃自语地道:“感谢弥勒,感谢法师大人……” 第5章 子养魔 一个月后。 漆黑阴暗的地窖,突然被几支火把照亮了。 一行人,迈步走进地窖中。 为首的,是一位年约五旬,身穿华服的男子。 他身量甚高,微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壮实,面色红润,圆圆的脸上满是和善之相,平时见了人总是将笑容挂在脸上。 吴家家主,吴铁镛。 吴大善人。 跟吴铁镛并肩而行的,是一名披着黑斗篷的女子。 黑色的斗篷,将她娇小的身躯,完全笼罩在其中。就连她的脸上,也挂着黑纱,遮住了面目。 女人比吴铁镛低了一个半头,瘦瘦弱弱的,但吴铁镛对她,却极为客气。 手举火把、在最前面引路的,正是每日给林岩喂药的老头。 然而他,此时却是站在黑衣女子身旁。 吴铁镛两人身后,跟着一对年轻人,一男一女。 男的身穿红色锦袍,三十来岁年纪,相貌堂堂,一副贵介公子的模样。 他脸上挂着浅笑,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一双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站在他身旁的女子。 林岩此时若见了他,估计还能认得出来,正是吴家长子吴栋。 站在吴栋身旁的是一个年轻女子,身上也披着一件黑色斗篷,却没有用黑纱遮面。 她比前面的女子个头要高些,看起来不过有二十岁,肌肤白腻,容颜甚美,尤其是一双狐狸眼,似乎会勾魂一般,让人看一眼就不禁深陷其中。 再往后,是八名壮汉,皆穿净面红衣,看起来跟刽子手一样。 他们四人站成一排,双手在前,合力捧着一根粗大的铁链。 众人两侧,是六个家丁装扮的男子,他们手中举着火把,从众人身侧绕过去,当先走进地窖中,站到地窖四边的土墙旁,肃立不动,仿佛人形火炬一般。 七支火把,火光将整个地窖照得通明。 众人走到地窖中央,站定。吴铁镛伸手指了指林岩所在的坛子,很客气地对身旁的黑衣女子道:“龙法师请看,这十几年间,这是我所养出成色最好的子养魔了。” 黑衣女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瞧了瞧林岩所在的坛子,然后扭头看向喂药老头。 老头束手躬身答道:“他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完全被五夜浊泷侵蚀、开始魔变了,这是我亲眼所见。” 黑衣女子点了点头。 吴铁镛见了,脸上的神情有些兴奋,下意识地搓了搓双手,道:“龙法师,您看咱们可以开始了吗?” 被叫做“龙法师”的黑衣女子,第一次开口,声音带了些低沉地道:“莫急,十年的成型子养魔,还是很危险的。你都准备好了吗?” 吴铁镛闻言,脸上的笑容倏然一收,站直了身体,神情肃穆,郑重地道:“为了我教大业,吴铁镛愿舍弃一切,葬身业火,在所不惜。” 看到他的表态,龙法师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有这个思想准备,是好事。不过,这‘佛子同魔功’在本教中已传承数百年了,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我得先恭喜你了吴员外,本教又要多出一位蜕凡护法了。” 吴铁镛听了,脸上顿时又露出了喜色,他低头弯腰,对龙法师带了丝谄媚地道:“多谢龙法师栽培,跟法师学习,一辈子都学不完。” 龙法师闻言,眉目间终于露出了些笑意。 她扭头看向另一口坛子,问道:“这就是‘同心魔’了?” 吴铁镛颔首道:“是,她跟子养魔是孪生同出,一起开始养的。” 龙法师点了点头,道:“倒是难得。那咱们的把握,就更大了。” 这句话说完,地窖里忽然间安静了下来,谁都不再言语一声。 甚至连呼吸声都被刻意压制了下来。 过了一会,龙法师忽然抬起手,掐指一算,道:“时辰到了。狸儿,封魔,起坛。” 站在她身后的妖艳女子闻言立刻双手反扣,躬身行礼:“是,师父。” 说罢,她起身出列,来到林岩的坛子旁边,张嘴一吐,竟从口中吐出一个鲜红的圆球出来。 圆球表面覆了一层薄薄的皮,被她用两根手指捏着,软软的像是剥了蛋壳、只剩下蛋衣的生鸡蛋。 她将圆球放到坛口压着的石板上,双指一捏,捏破了圆球,红色的液体落下,落到石板上。 然后,液体在石板上流动,转眼就将石板染成了红色。 做完这些,她退后两步,开口道:“封坛!” 八名红衣大汉,立刻手捧铁链上前。 他们分成两组,分别来到两个坛子旁,将坛子围住,然后用粗大的铁链,将坛子牢牢地捆住。 狸儿上前,身体挨到坛子,弯下腰,将耳朵紧贴到坛身上,仔细倾听了一会。 然后,她又走到另一个坛子边,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做完之后,她回到龙法师身前,躬身道:“师父,可以起坛了。” 龙法师点了点头。 见师父允准,狸儿转回身,对众人道:“起坛。” 说完,龙法师、吴铁镛、吴栋、狸儿、喂药老头,五个人一起转身向外走去,出了地窖。 不多时,八名红衣大汉就将两个坛子从地窖里起了出来。 屋门外,停着两辆马车。 红衣大汉将两个坛子,分别放到两辆马车上。 圆月悬空,将大地照得跟白昼相似。 装好了坛子,一行人赶着车,就向外走去。 就在这时,一个人突然从后面狂奔而出,喊道:“老爷——” 众人听见喊声,停下脚步,齐刷刷地回头看去。 只见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直奔过来,来到吴铁镛身前,道:“老爷,你……你要带两个孩子到哪儿去?” 来人正是四夫人,吴言的生母。 吴铁镛望着她,皱了皱眉,道:“你来作甚?我早跟你说了,我给他们请了名医,要带他们看病去。” 四夫人闻言,神色稍缓,道:“老爷,我一生就这两个骨血,求老爷一定要治好他们啊。” 吴铁镛道:“什么话,难道他们就不是我的孩子了?” 吴栋上前一步,扶住四夫人,笑着道:“四姨娘放心,有我在,六妹和七弟不会有事的。” 四夫人神情有些复杂地望着吴栋,张了张嘴,想要说话。 就在此时,突然,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在夜空中响了起来: “老爷,我一生就这两个骨血,求老爷一定要治好他们啊。嘤嘤嘤嘤……” 第6章 鬼树影 听到这诡异的声音,众人皆是一愣,同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四夫人听见一个古怪尖细的女声在学她说话,更是脸色一变。 唯独龙法师,神色如常地回转头,望向院中一株老树。 那是一株罗汉松,层叠的树冠遮住了月光,留下一树阴影。 龙法师望着那株罗汉松,沉声喝问道:“何方妖孽,敢在本座面前装神?” 那声音又“嘻嘻嘻”一笑,尖声尖气地道:“好大的口气。我也不是来作弄你们的,我来只为一件事。” 龙法师微微戚眉,问道:“什么事?” “那个死掉的,我就不要了;把坛子里那个小姑娘给我留下。” 听到这句话,龙法师的脸色瞬间一变,霍地回头,看向林岩所在的坛子。 坛子被粗大的铁链牢牢锁住,此时正在盖篷布。 龙法师盯了坛子一眼,扭头看向喂药老头,问道:“他死了?” 喂药老头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那句话的意思,连忙摇摇头道:“不会,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边说着,额头的汗涔涔而下。 龙法师看见他这副模样,也不信他的话,转而说道:“狸儿。” 被唤作“狸儿”的狐狸眼女子会意,走上前去,俯身到坛子上,用耳朵紧贴着坛子,又仔细聆听了一会。 然后,她扭转头,冲龙法师摇了摇头。 龙法师这才放下心来,神色一缓,转而露出了些许恼怒:“哼,大言不惭。” “嘻嘻,你要是不肯交人,那我就自己去抢了,可别说我没给过你们机会。” 众人初听此语时,只觉得这声音很是诡异。而下一刻,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啊——” 众目睽睽之下,诸人赫然看到,罗汉松印在地上的树影,竟然动了。 树影离开罗汉松脚下,自己仿佛是长了腿一般,竟向众人一步步“走”了过来。 而在树影走后,罗汉松下竟洒满了洁白的月光,再也没有半点影子! 首当其冲的四夫人惊呼一声,藏身到吴铁镛身后。 吴铁镛的脸色此时也有些难看,但他仍然强装镇定,一手拉住儿子,带着四夫人向后退却,给树影让开了路。 那树影径自从他们面前走过,直往马车而去。 龙法师不管那树影,而是伸出右手来,一屈指,指尖竟多出一个小小的圆球来。 她屈指一弹,圆球直向罗汉松飞去。 当圆球碰到罗汉松的树干,“轰”的一声炸裂开来,冒出一大团火光和烟雾。 烟雾蔼蔼,转眼就将整棵树笼罩住了。随后烟雾散去,树影竟又好端端的出现在原地。而经过这么一炸,那棵罗汉松竟然分毫未伤,就像刚刚的爆炸不是在它身上发生的一般。 这时,那尖细的声音又复响起,这次却换成了一个阴沉的男子声音:“敢同我鬼树影作对,知道是什么下场吗?” 话音方落,倏地,整棵罗汉松的枝丫上,竟凭空冒出许多人头来。 这些人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多已经死去很久了,只有少数人脸上还挂着血渍。 满树的人头,仿佛秋后累累的硕果。 看到这诡异的一幕,四夫人喉头“嗝”了一下,直接倒在吴铁镛的怀里,吓晕了过去。 吴铁镛父子,此时脸色也十分难看。毕竟,这鬼是在他们家出现的。 天知道这“鬼树影”是什么东西,是什么时候到他家来的? 龙法师神色丝毫不变,冷哼一声:“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说着,她抬起右手,小拇指压在无名指上,无名指压中指、中指压食指、食指压拇指……右上左下,双手掐了个指诀,然后双手一分,十指戟张而开。 倏地,一股阴风,不知从何而来,忽然吹开了龙法师身上的黑斗篷,露出了里面绯色的衣服。 龙法师任凭斗篷被吹起,张开十指的手掌,望着罗汉松用力一推。 在他一推之下,风向陡然逆转,反向罗汉松吹去。 这风看起来也不甚大,但吹到树身上,竟吹得罗汉松一阵摇晃。 满树的头颅,仿佛熟透了的果子,被劲风吹击,顿时摇晃起来,摇摇而堕。 头颅掉落在地,“啪”的一声摔得粉碎,碎成了一片白色粉末,而后化作白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着头颅一个个坠地消失,罗汉松最终又变成了光秃秃的一株,树身摇晃得愈发厉害了。 就这样持续了一会,那个尖细的男声再度响起: “我……还会……再回来的……” 阴风随树干而升,投入夜空,消散。 风息树止。 一切都归于平静。 龙法师的双手也收了起来。 吴铁镛见状,唤人来将四夫人扶回去,自己则来到龙法师面前,有些迟疑地问道:“法师,这是?” 龙法师淡淡地一甩袖子,有些厌恶地道:“一个邪祟罢了。” 吴铁镛又问:“法师已经诛灭了它?” 这样直言相问,其实不甚礼貌。但事关自家安危,吴铁镛此时也顾不得这些俗礼了。 龙法师道:“邪祟怎能诛灭?我只是赶走它罢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种邪祟,是极少到城里来的。它之所以到你家来……” 说到这里,她话语一顿,扭头看向两个坛子,似自言自语般地道:“奇怪,这东西怎么会对这坛中之物感兴趣,它又是如何知晓的?” 对这个问题,吴铁镛当然也回答不上来。 龙法师见他神色仍有些担忧的模样,又宽慰道:“等你今夜蜕凡成功,就算它再来,你也不用怕它了。” 吴铁镛闻言,顿时大喜,躬身道:“多谢法师栽培。” 处理完这件小插曲,众人继续用篷布将两只坛子蒙上,然后赶着马车出了门,直往东城而去。 来到城门处,已是亥时了。 城门自是早已关闭,留守的是六个兵丁,头戴凉帽,衣服上前胸后背各画着一个大大的白圈,里面写着一个“兵”字。 通常情况下,城门夜间关闭、是绝对不能打开的。但他们想要出城,还非走城门不可。 对此,吴铁镛早有心理准备,他对龙法师道:“法师且稍后,待我前去疏通……” 他没说完,龙法师便扬起手,止住了他的话。 然后龙法师唤道:“狸儿,去叫门。” “是,师父。” 阿狸应了一声,独自向前走去。 深更半夜见到一行想要出城之人,更有一个美貌女子独自前来,几个兵丁拄着长枪,都是一脸疑惑地望着她,喝问道:“什么人,干什么?” 阿狸上前一步,落落大方地抬头直视着众人。月光下,看到这张娇艳无双的脸庞,所有的兵丁,全都惊呆了。 阿狸面带微笑,一双狐狸般的眸子依次从六人的眼睛上扫过。 当啷一声,一个兵丁手里的长枪跌落。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六个兵丁痴痴地望着阿狸的眼睛,眼神像是被牵住了一般,再也挪动不开了。 看到六个兵丁转眼变成了六个呆瓜,阿狸微微一笑,道:“几位军爷,小女有要事要出门一趟,烦请帮我开一下门。” “好……好好……” 过了一会,才有人从喉咙里硬挤出来几个“好”字。 六个兵丁二话不说,连忙跑进城门洞里,七手八脚地打开了厚重的城门。 看到这一幕,龙法师一摆手,率领众人赶着马车,出城而去。 出城三里,来到大江边上。 这里有一个渔村码头,一艘乌蓬船早就停在这里。 四周空荡荡的,更没有一个人。 红衣壮汉将两只坛子从车上抬下来,装到乌蓬船上,然后一行人登船。 乌蓬船顺江而下,走不多时,江面上现出一座岛来。 这是一座狭长型的岛屿,中央是一座刀片山,四面平地极少。这样的岛,无法种田,通常不会有人长居。 岛内侧有一座简易码头,有几个人正在码头上等候。 见到龙法师他们到来,众人一齐行礼:“见过龙法师。” 龙法师点点头,当先蹬岸。 码头上停着两辆大车,众人将坛子从船上搬下来,装到大车上。 自码头向里,有一条崎岖小路,直往刀片山深处通去。 龙法师站在码头上,抬头往天上看去。只见明月当空,大江横流,清风徐来。今天晚上,倒是一个作法的好日子。 “快看,那是什么?” 一个站在高处的人,突然伸手指向江面上游,一脸惊异之色。 众人闻言,齐齐回头看去。 明月照得江面如同白昼般明亮,远远的便能瞧见,水面上飘着一个东西,正在顺流而下。 稍近些后,众人看得清晰,飘在水面上的竟是一口棺材。 不是新棺,而是埋进土里,有些年头的棺材。 “哪里发水,把棺材冲出来了?” “没听说上游有哪里发水啊?” “你们快看——” 随着一声惊呼,众人抬起头,再度向上游望去。 只见白亮的水面上,漂浮着一个个、一个个长条形的东西,连成一排,长长的竟一眼望不到尽头。 都是棺材! 第7章 佛子同魔功 流水漂棺,绵延数里不绝。 “这……哪里来这么多棺材!” 这个问题,自然没人能回答他。 渐渐的,所有的目光,都转向了龙法师。 在弥勒教,“法师”的地位十分崇高,基本上每一位法师都是神通广大,见多识广。 但此刻,龙法师望着正在从上游漂下来的“棺群”,却没有说话,眉头反而拧了起来。 今晚,先是撞见鬼树影,又看到流水漂棺。这对于今晚的法事,可不是好兆头啊。 看着逐渐逼近的漂棺,龙法师忽然一回身,道:“去祭坛。” 这座无名之岛,是弥勒教的一个秘密据点。 沿着岸边小路往前,走到大约三分之一的位置,转入山中。 沿山路而上,爬到一处一面陡崖突然截断了道路。 这竟是一条断头路。 不过,众人看到眼前的陡崖,却并不慌张。 几个人上前,来到悬崖底部,拨开一人来高的蒿草,崖壁上竟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山洞来。 进入山洞,倾斜向上,又走出一段距离。 一出洞口,眼前霍然开朗。 此地,已经是小岛最东端,同样也是这座山的最高点。 山顶上,是一大片平地,四周俱是峭壁,唯独这条山洞跟外界相连。 山上虽然草木旺盛,但其实是一座石头山,山顶的平地上,几乎是一整块平展的巨石。 地面上用白线画了一个大圈,大圈中央,是双线画就的卍字形标志。四个不封闭的方框里,分别刻画着不同的符号。 看起来像是字,但绝非中土文字。 龙法师指挥众人,将两只坛子分别放到卍对角的两个方框里。 然后,在法坛外围一圈插上一圈长火把。最东首临渊之巅,立起一根红色的幡。 做完了这些,龙法师叫众人退下。 除了阿狸外,所有人,都退入山洞。 吴栋看了看父亲,又扫了阿狸一眼,面带失望地离开了。 山顶法坛上,顿时一空,只剩下两个大坛子,和三个人。 龙法师抬头看了看当空的明月,然后手掐法诀,脚踏七星步,绕着法坛走了三圈,然后在一个卍形方框内站定,开口道:“你站到这个位置来。” 吴铁镛闻言不敢怠慢,立刻走了过去,在指定的位置站好。 龙法师则早又迈出步子,又踏了三圈,最终站到最后一个空余的方框内。 卍字四个方框,两个坛子和两个人,分站一端。 这时,龙法师抬头对吴铁镛道:“金尊准备了吗?” 吴铁镛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布包裹的物什,打开红布一看,里面却是一尊巴掌高的弥勒金佛。 龙法师伸手一指,叫吴铁镛将弥勒金佛放到卍形中央的位置。 弥勒金佛放好后,龙法师闭上眼睛,口中默默念了几句什么,然后张开双眼,直视着吴铁镛,一脸肃穆地说道: “弥勒弟子吴铁镛——” 吴铁镛立刻双手奉掌,躬身道:“弟子吴铁镛在。” “我奉教主之命,传你本教大法‘佛子同魔功’,你需用心学习,严守秘密,不得泄露功法给任何人,你明白吗?” 吴铁镛着力压制着想要上翘的嘴角,恭谨地道:“弟子明白。” “好。” 龙法师说完,当面将一段功法,亲口传授。吴铁镛默默记诵,有不明之处,立刻开口发问。 这《佛子同魔功》,正是弥勒教配合子养魔修炼的无上秘典,非本教的核心弟子,是绝不会传授的。 两个时辰,功法传授完毕。 龙法师轻轻舒了口气,道:“好了,现在开始传功。” 听到“传功”两个字,吴铁镛顿时面容一紧,脸上露出紧张之色。 “是。” 龙法师右手掐了一个指诀,左手扬起,屈指一弹,只听破空之声响起,“嘭”的一声,一只坛子,竟被她凌空一指直接击碎了。 碎裂的瓦片同铁链一起坠落,铁链落下时,正套在当中一个人身上。 一个全身赤果,干瘦的女子坐在敞开的坛底上,长发覆面,一直披到了地上。 阿狸不知何时出现在女子身后,伸手撩开她的长发,将一张煞白的面容露了出来。 这女子从脸到脚,全身干瘦无比,形同骷髅。 阿狸双手捏着女子的脸,将她的头扭转,面向吴铁镛,似乎是想要他看清楚。 吴铁镛望着女子的面容,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但随后就变得坚定起来。 他冲她说道:“女儿,待会一定要保护好爹爹。” 女子神情默然,眼中一丝光都没有。 一句话说完,三个人的目光,都转向另一只坛子。 一瞬间,就连呼吸声,都加重起来。 龙法师换左手掐诀,右手扬起,屈指一弹。 “嘭”的一声,坛子碎裂。 “哗啦……” 铁链坠落,套在了一个,类似人形的东西身上。 看见这东西,就连龙法师,眼角都忍不住跳了跳。 这是一个,四肢极其粗壮,胸膛高高隆起,类似一个大猩猩的人形怪物,整个人如同一座健壮的肉山一般,难以想象刚刚的他,是怎么将这样的一副身躯蜷缩在一口小小的坛子里的。 “吼——” 一个低沉的吼声从他嘴里发出,骤然一股阴风呼啸,将红幡吹得高高扬起,圆筒在风中急速旋转着,带动着流苏飞舞飘扬。 低吼之后,人形怪物猛然站起身来,“哗啦啦”一阵响,铁链却将他牢牢捆住,但即便如此,也难以掩饰这座“肉山”所蕴含的惊人力量。 阿狸望着他,双颊突然涌现出一股潮红,一双眼睛里放出兴奋的光芒。 …… 【魔化进程:55%】 【污染度:99%】 …… 【污染度:98%】 【魔化进程:54%】 …… 诵经一个月,林岩在与自身魔化的进程中,终于占据了上风,甚至连身体的污染度都已经开始退却。 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眼前已经不再是那个充满光的世界,也不是阴暗漆黑的坛子,而是来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他面前,站着两个女人。 一个美到有些妖艳的女人,脸上带着潮红,正自兴奋地望着他,看那目光似乎是想要将他吃掉。 阿狸。 另一个枯瘦如柴的长发女人,则是他的孪生姐姐。 吴青。 实际上,林岩并认不得这张面孔。自六岁时他们被分开锁进了坛子,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但是,之前发生的一切,林岩在坛子里实际上听得一清二楚。 只是苦于无法动弹。 …… 【污染度:97%】 【魔化进程:53%】 …… 而此时,随着魔化逆转,他已经开始能感知到身体的存在了。 感觉到身上的铁链,林岩下意识的就想要挣脱。 “嘣”的一声,他一发力,缠在他身上婴儿手臂粗细的铁链,竟然被嘣得寸寸而断! 他魔变后的这副身躯,力量竟如此惊人! 看到这一幕,阿狸的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她一只手按在吴青的脊背上,却没有动,扭头看向师父。 龙法师手掐指诀,口中念起了晦涩难明的咒语。 听见这咒语,林岩瞬时间感到一股奇异的力量。这股力量,让他立刻安静了下来。 但这力量,并不来自于那位龙法师,而是来自于站在他对面的吴青。 吴青就站在那一动不动,林岩却能够感觉到,有一股莫大的威压,正笼罩在自己的身上。 他们之间,有一种极奇妙的联系。 看到这一幕,阿狸稍稍松了口气,她捉住吴青的左手,将她的手扬起。 吴青扬手的同时,对面的林岩,竟也在同时跟着做出了同样的动作,高高扬起了左手。 林岩见状一怔,他明明就没有动,自己的身体居然自己动了? 或者说—— 吴青,可以隔空控制他的身体! 看到林岩高举起来的手,龙法师一直紧张的神色,终于安定了下来。 她开口对阿狸和吴铁镛说道:“开始吧。” …… 【污染度:96%】 【魔化进程:52%】 …… 阿狸扫了吴铁镛一眼,叫他做好准备,然后掏出一把短刀,塞进吴青右手里。 吴青手握着刀,目光呆滞地看着对面的林岩,一动不动。 吴铁镛见此,神色有些焦躁地道:“青儿,为父生你养你。现在,是你报答为父的时候了。” 听到这句话,吴青的眼睛忽然一转,默然看向吴铁镛,目光中没有一丝感情。 阿狸也跟着开口,话音之中,带着些魔魅:“只要一刀,你就彻底解脱了。” 她看了他一会,猛然扬起右手,将手中的刀刃,抹向自己的脖子。 鲜红的血,从她脖子里喷射而出,洒在地上。 鲜血落地,竟自行向地面上卍字形的凹槽里流去。 吴铁镛见此,立刻将自己双手的食指咬破,然后席地而坐,将一双破了的手指放入身旁的凹槽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引魔血,传魔功。 当“同心魔”引导子养魔,将魔血汇入法坛,吴铁镛就可以借助法坛,施展“佛子同魔功”开始蜕凡。 就在吴青抬手自刎的同时,林岩的右手,也举了起来。 他手里没有刀,但右手五根手指上,生出三四寸长的利爪,如鹰爪一般。 林岩眼睁睁的看着,他的手臂抬起,抓向自己的喉咙。 锋利的爪子,只需一抓,就能抓破他的喉咙。 林岩拼尽全力想要阻止,但他明明能够感受到身体的存在,但这条手臂却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此时此刻。 仿佛是吴青突然钻进了他的身体,取得了对他身体的控制权。 …… 【污染度:95%】 【魔化进程:51%】 …… 林岩双目赤红,在他眼前,阿狸全身仿佛是镀了一层血一般。 阿狸也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嘴角勾起微笑,一脸的兴奋。 第8章 流水漂棺 尖锐的指甲,划破了皮肤,刺了进来。 猩红的血,从他脖子上流了出来。 血上隐隐还带着一丝黑气。 林岩感到一股刺痛。 感到坚硬的指甲刺入体内,林岩惶恐之余,感到有些绝望。 …… 【污染度:94%】 【魔化进程:50%】 …… 陡然,他的手臂不动了。 刺入咽喉的指甲,也停止了深入。 林岩一愣,这才感觉到,他的发力竟然起了作用。 他竟能阻止住他自己的手臂了! 看到他停止了动作,阿狸不由得一怔。 林岩努力地想要将指甲从他脖子里拿出来,但却做不到。 血仍在流着,他的身体,在此时此刻,仿佛是达成了某种平衡。 他的指甲想要刺入的力量无法继续,但抵抗的力量也不足以让它逆转。 林岩忽然感觉,他眼前一片红色的世界,忽然消失了,一下子就恢复了正常。 阿狸望着他,不知看到了什么,蓦地瞪大眼睛,露出了不可思议之色,她忍不住开口大声呼唤道: “师父——” …… 【污染度:93%】 【魔化进程:49%】 …… 在她喊话的同时,林岩的手,突然就从脖子上拿了下来。 林岩一怔,但他立刻就明白了什么。 魔化完全逆转,平衡被打破了。 几乎没有犹豫,林岩双腿发力,纵身一跃,倒射出三四丈远,扭头就往外跑去。 弥勒教以子养魔练习魔功由来已久,对子养魔可能会出现的各种意外,都有相应的应对之策。 正常来说,子养魔一旦失控,只会嗜血乱杀,这虽然很麻烦,但他们也不是没办法制止。 多耗费些功力罢了。 但“子养魔”拔腿就跑的情形,他们着实是闻所未闻。 龙法师双手飞快地掐了一个手印,远远望着林岩的后背一丢,同时口中喝道:“留下吧!” 此时,林岩刚刚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完全没把握他此刻的力量。但他心里明白,想要逃命,这是唯一的机会。 山顶边缘,是笔直的峭壁,有二十来丈高,下面便是滚动的江水。 跑到悬崖边缘,这时林岩一瞥之间、已看到龙法师对他出手,当下顾不得细想,他猛然纵身向前,向下跳去。 二十丈高度,落在平地上必死无疑,但江水表面没有张力,这个高度跳下去,生还的概率还是有的。 再加上,他魔化后的身体强度,应该非同一般。 林岩拼尽全力向前一纵,竟横飞出二十来丈,然后划出一道弧线,如同一颗炮弹般向江面坠落下去。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林岩感到自己的一颗心都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了,眼睁睁地看着水面急速拉近。 他人在空中,拼力控制着入水的姿势,最终如同一颗炮弹一般,“噗通”一声砸入水中。 龙法师来到悬崖边缘,看着林岩坠落的地方,脸色变得极为阴沉起来。 这么多年来,这是弥勒教出现首例逃走的子养魔。 这倒不是他们的防卫措施有多么严密,而是根本就没有子养魔会跑。 子养魔,是失了智的怪物,除了嗜血好杀,根本就没“逃”这个选项。 阿狸来到师父身后,看着空空的江面,道:“师父,我怎么感觉……我怎么感觉他还有神志?” “不可能!” 龙法师斩钉截铁地道:“他的身体都已经魔变了,如果保留了神志,身体巨变的剧痛也不是人的精神可以承受的。” 阿狸默然。 师父说的没错。 但是…… 看到阿狸踟蹰的表情,龙法师难看的神色稍微缓了缓,说道:“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曾见过多种子养魔失控的状态,可这并不代表着我们就见过子养魔的所有失控状态了。” 一边说着,她渐渐垂首看向盘膝而坐的吴铁镛,继续说道:“子养魔传功失败,是常有的事,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吴铁镛此时,也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缓缓站起身来,脸色更加难看。 为了这一天,他付出了十年时间,付出了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最终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吴铁镛踟蹰了一下,问道:“法师,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龙法师道:“下去看看,如果能把他打捞上来,如果他还活着、受伤不是特别严重,如果我们还能够重新控制住他……那传功还有可能能够继续。” 吴铁镛听见龙法师一句话里三个“如果”一个“可能”,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尤其是,眼下他那个女儿已经死了。 躺在地上的吴青,血都快要流干了。 吴青一死,再想要控制子养魔,那是千难万难。 但眼下,又有什么好办法呢? 吴铁镛望着龙法师,心中还存着一丝希冀:“法师大人,如果……如果不成,那该如何是好呢?” 龙法师冷笑一声:“不成?那你就再生出一儿一女来,继续培养吧。谁叫你前面培养的子养魔,半路都死掉了?弄到现在连个备份都没有。” 吴铁镛心中一片苦涩。 他从现在开始多收小妾努力耕耘,培养一个子养魔出来,也至少需要十七年的时间。 他还有几个十七年呢? 龙法师一边说着,绕过吴铁镛,走进山洞,往山下走去。 阿狸紧随师父身后,路过弥勒金佛时,弯腰将其抓了起来,揣进自己怀里。 吴铁镛苦笑一声,只得跟着下山。 山顶上,只剩下一具女尸,全身覆在长发下,喉头还在咕咕地流着血。 …… 三人走出漆黑的山洞,来到外面,望着空空如也的山谷,不由得一怔。 人呢? 龙法师叫他们退下,也没叫他们退出那么远啊。 三人匆匆下山,来到河滩。空旷的滩涂上,一眼便可看到码头。 有两条船,仍然栓在码头上。 但是,四周竟看不到一个人影。 “栋儿——” “吴栋?” 吴铁镛忍不住喊了两声儿子,却没有任何回应。 浪花拍击河岸,将一口口棺材,送上了滩涂。 此时,从他们脚下起,一直到码头,河滩上已经停了不少棺材。 这些全都是河面的浮棺,被河水冲到岸边留滞下来的棺材。 龙法师一步步向码头走着,走了一会,突然顿下脚步,猛然扭身,反手一挥,竟直接将一口棺材的盖子掀了起来。 棺盖在空中一阵翻滚,坠落到河面上,顺着河流的方向向下游漂去。 棺盖掀开,三个人凑上前,往棺材里看去。看到棺中物什,三人脸色齐变! 吴铁镛更是惊呼道:“栋儿?” 这口陈旧的棺材里,还存着一些水。水没过了平躺在棺中的尸体,只露出一张脸来。 而这张脸,赫然竟是吴栋的模样! 脸色发黑,看起来竟似已死去多时的样子! 吴铁镛上前一步,伸出双手,抓住尸体的双肩,一把将尸体从棺材里捞了出来。 看到尸体全身的模样,吴铁镛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这棺材里装的尸体,竟当真就是吴栋! 吴栋的脸色虽已发黑,但尸体尚且柔软,只是已经冰凉。 吴铁镛将吴栋放到地上,今天一连串的打击下来,他这个中年汉子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他为了练《佛子同魔功》,先后害死了自己三个儿子三个女儿。 如今,他唯一的儿子,这根独苗,竟然也死了! 龙法师蹲下身子,在吴栋尸体上检查了一番。 他的全身,竟没一处伤痕。 阿狸问道:“师父,他……是怎么死的?” 吴铁镛闻言,也收住哭声,抬头看向龙法师。 龙法师道:“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这是……一尸取一命。” “什么意思?” 龙法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站起身,望着那口只存着半洼水的空棺材,道:“棺材里原本应该是有尸体的,它去哪了?” 阿狸惊讶地道:“师父,您的意思是,这棺材里原本装着的尸体、把吴栋的魂吸走了?” 龙法师点了点头。 阿狸蓦地感觉背后一凉,回头向四周看去,似乎生怕有一个尸体会从她背后蹦出来。 龙法师眉头紧锁,自言自语般地道:“今天如此不顺,咱们这是被人盯上了啊……” 吴铁镛擦了擦眼泪,道:“法师的意思是,有人想要对咱们弥勒教不利?” 龙法师没有回答,她来到另一口棺材前,一把掀开棺盖。 棺材里躺着的,赫然是一个红衣大汉。 红衣使徒! 正是他们弥勒教的一个弟子。 三个人分头行动,将河滩上的一溜棺材一一打开。 棺材里装着的,竟全部是岛上的弥勒弟子! 十几名弥勒弟子全部被害,竟没一点声息发出来! 这时,阿狸正继续沿着河滩向前,伸手要去打开下一口棺材。 龙法师看见,神色猛然一变,喝道:“住手!” 可惜,阿狸的动作太快,在她“住手”两个字出口的同时,阿狸已经打开了棺材。 一道黑影,倏地从棺材里直挺挺站起来,扑向阿狸。 第9章 逆空宝珠 林岩跳进水中,饶是入水姿势极佳,也是浑身剧震,头脑一阵眩晕。 他屏住呼吸,尽力维持六神清明,等入水扎到了最深处,立刻手脚并用,向水面上浮去。 这一下上浮了好久,他才钻出江面,立刻大口喘气,一边向四下张望。 四下里被月光照得白昼一般明亮,回头看,远处的江心里矗立着一座高山,距离他恐怕得有将近二百丈远了。 这一下竟跳出如此远的距离,林岩心里也是吓了一跳。 不过,即便是二百丈,这对吴铁镛他们来说也不算什么。 当务之急,还是尽快逃远一些。 好在,他正在江水中,正可顺流而下。 “咦?” 林岩忽然发现,江面上漂浮着许多棺材,正在顺流而下。 这么多陈旧的棺材漂浮在江面上,倒极是奇怪。 但林岩此刻却顾不上想那么多,他立刻伸手扒住一口棺材。 虽然他会游泳,但长时间在江水里,谁也扛不住。 棺材被他一扒,大头立刻沉下来,江水顺着棺材盖的缝隙,向棺材里渗去。 林岩见状,将心一横,一手抓着棺材,一手顶到棺材盖上,用力猛地一推,“嘣”的一声,直接将棺盖推飞出去。 然后,他纵身一跃,就跳进了棺材。 棺材恢复了平衡,稳稳浮在江面,像只小舟一样。 就在这时,林岩忽然感到,有一只干枯坚硬的手,忽然抓住了他的脚踝。 他低头一看,却见这浮棺原来是有主人的。 棺材底直挺挺躺着一具男尸,穿着一身清朝的官袍,一张枯瘦的脸布满了青黑色。 此时,林岩一只脚正踩在他肚子上,而干尸的一只手,好巧不巧正握住了他的脚踝。 “抱歉,借用一下。” 林岩也不客气,直接弯腰揪住干尸的领子,将他提起来,甩手就扔进江里。 当他将干尸丢出去的一瞬间,他似乎看到,干尸的一双眼睛,竟蓦地睁开了。 他还张了张嘴,将一口黑烟吐了出来。 不过,这只发生在一瞬间,下一刻干尸就直接被他丢进了江里。 林岩皱了皱鼻子,暗道:“刚刚不是看花眼了吧?” 他回头望去,只见江花翻滚,早已将干尸卷进水底去了。 “算了,管它呢。” 明月悬空,大江滚滚而流。大江两旁,或是树林,或是田野,偶尔还能看到孤零零的房屋。 望着越来越远的江心山岛,林岩这一刻,心情大好。 这下算是摆脱吴家了。 好险,他差点就以为,自己要在那个坛子里腌上一辈子了。 林岩借着月光,开始打量起了自己。 他身上没有穿衣服——这是必然的。 一双腿和一双胳膊,又粗又壮,仿佛得了“大象腿”一般。 不过,他的四肢紧致瓷实,肌肉累累,紧绷的皮肤下面,好像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就连胸膛,都高高隆起,显得他的脖子都有点短了。 林岩估计,现在的他怕得有近三百斤。 这是子养魔魔变所致。 他想要恢复正常,只有将自己一身的魔气驱除掉。 不然,魔气会不停地对他进行反噬,侵蚀他的意识。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稍有不慎,他将再度堕入魔道,丧失掉心智。 林岩稍微思索了一下,然后闭上眼睛,进入“内视”。 这是林岩最近摸索出来的。 他的脑海深处,一片虚无之中,有一团白光。 白光的中央,悬着一颗明亮的珠子,白光正是它发出来的。 逆空宝珠。 林岩在魔变时,意识正是被这颗“逆空宝珠”收纳了,这才避免了他的意识被“子养魔”侵吞掉。 说来让人感到不可思议,这东西,竟跟他穿越前在某音上刷到的一模一样。 它竟跟着自己一块穿越了。 或者,准确地说,他极有可能,是被这珠子带着穿越的。 躺在床上刷手机,在手机里看到一颗珠子,就直接被它带着穿越到了清末。 这其中的科学逻辑,林岩自然懒得去论证。 他心念一动,立刻读取了这颗珠子的信息。 【逆空宝珠:一颗神奇的珠子】 【当前状态:沉寂(1%)】 没了。 哦,它应该还自带了一个储物空间类的功能。 这一个月,林岩除了日常诵经之外,几乎都在研究这颗珠子。 然而,它确实是平平无奇…… 林岩推测,这应该跟它的状态“沉寂”有关。 穿越到此地,它似乎是耗尽了能量一般,陷入了沉睡之中。 想要激活“逆空宝珠”,需要给它“充能”。 但目前,林岩还…… 咦? 【逆空宝珠:沉寂(2%)】 好嘛,这玩意能自动充能? 不对。 林岩心念一动,白光之中,立刻浮现出几行字。 【宿主:林岩】 【种族:魔变中】 【境界:欲魔(92%)】 【污染度:92%】 【魔化进程:48%】 【佛法:如来现世经(1%)】 【功法:佛子同魔功(1%))】 看到这里,林岩心中隐约有个猜测。 “如来现世经”只能帮他抵御“心魔”,而无法实际消除他身上的魔气。 不消除魔气,“污染度”是不会减少的。 那这些消失的魔气,上哪去了? 林岩稍加思索,便将这个念头抛诸脑后。 逆空宝珠虽然现在是他所有,但不是他所能控制的。眼下想这些事,没什么意义。 他的注意力,已放到“佛子同魔功”上了。 这门功法,是“龙法师”在传授给吴铁镛时,他在坛子里偷听来的。 按照他们的计划,吴铁镛准备以此功法吸收和炼化他身上的魔气。 而如此,既然他也掌握了这门功法,是不是他自己也可以练呢? 这个问题不需要过多思考,找个地方练一下就知道了。 林岩睁开眼睛,眼前又恢复了白亮的月光。 他低下头,开始仔细打量起棺材。 这棺材的主人是个官员,说不定还有些陪葬品。 棺材内有些黑,能看到棺底铺着黄色的丝绸铺底,头部放着一个红色的枕头。 林岩仔细看了看,果然在角落里发现了几个金银元宝,还有一些铜钱。 一个烟袋锅,锅是金子做的。 还有几个玉石之类的东西。 林岩收起东西,他没想到,随手在江面上“搭”了一口棺材,竟然也能发一笔小财。 可惜刚刚那尸体丢得太快了,也没看看他身上有什么好东西没有。 林岩将东西都收起来,丢进空间里。铺底已经被江水浸湿了,林岩将其连同枕头都丢进了江里。 做完这些,棺材便彻底空了下来。 此时,月光已经开始暗淡下来。 四周一片空旷,除了江面上浮动的几口稀疏的棺材外,更无一物,也没有一条船。 这一会功夫,他便已经漂出了不短的距离,后面的山岛看着都有些模糊了。 林岩心中感到奇怪,吴铁镛他们是有船的,怎么这时候了还没追上来? 不过这也算正常,棺材轻盈,顺流而下,速度其实并不算慢。 这一夜林岩也不敢睡觉,始终望着身后的江面,但一夜时间过去了,却始终不见后面有船只赶来。 折腾了一夜,林岩渐感困倦,迷迷糊糊里,忽听“啪”的一声轻响,睁眼一看,便见一只干枯的手臂扒在棺材左沿。紧接着棺材向左一倾,一颗脑袋忽然冒了出来。 脑袋湿漉漉的,剃头长辫,一脸干枯的面皮全是青黑色,一双空洞的眼睛睁着,用嘶哑的声音对他说道: “还我……棺材……” 第10章 出逃 赫然见到僵尸从水中冒出来,手扒棺材,林岩激灵灵打了个寒战,猛然坐起身来。 天际已经泛白,江风阴冷,四周白茫茫的一片。江面上除了几口浮棺,什么都没有。 原来是南柯一梦。 林岩伸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小心地站起身来,向后看去。 他竟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幸好后面没有船追上来。 向前望去,远处出现一处江湾,江水在这里打了个转,水行顿缓。江岸上有一个不大的渔村,几幢房屋前晾晒着渔网。 林岩等棺材漂近了,纵身跳入水中,游到岸边。 此时天蒙蒙刚亮,村里人都还没有起床。林岩摸进村子里,从晾衣杆上取下两件衣服,又从窗台上拿了一双鞋,留下一串铜钱,便溜出了村子。 这衣服已经是他能找到的最大号了,但袖子仍然穿不进去。林岩只能将袖子扯破,勉强将一件衣服套在身上。另一件衣服则当做斗篷,连头脸一起罩住了。 衣服本身就很破旧,上面还打了补丁,他这一撕,活脱脱一个叫花子一般。 林岩对此当然不在意,他顺着乡间道路往东南方向走去,走了三五里外,前方出现一个镇子。 双塘镇。 镇子不大,此时街上稀稀拉拉已经开始有行人。有小贩支起锅来,直接在路边摆了个早餐摊子。 林岩闻见油炸的香味,肚子顿时咕噜噜叫了起来。 这些年过去,他还以为自己已经不知道饥饿的滋味了。 林岩快步走上前去,虽然他已经尽力将全身罩住,但壮硕的身材和裸露在外异常粗壮的小腿、以及那双肿胀得将鞋都撑破了的脚,还是引来异样的目光。 林岩没理会那些目光,径直走到早餐摊前,取出一串铜钱递过去。 小贩见到林岩棒槌般粗细的手指冲他伸出来,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向后退去,等看到一把铜钱丢在案子上,他才反应过来,道:“客……客官要点什么?” “随便什么,越快越好,多来些。” 小贩看着这个类人形状的怪人,心里直打鼓,当即从一旁冒着热气的笼屉里取出十几个大肉包子,用荷叶包了,递了过来。 林岩接过包子,也顾不得烫,立刻拿起一个吃了起来,两口吞下一个包子,打了个嗝,才问道:“劳驾问一下,往前走是什么地方?” 小贩道:“出了镇子,前面有条岔路口,往左走到乌沙镇,走右边的路到池州城。” 池州? 听这名字有些熟悉,但林岩前世对这一带也不甚了解。 不过,既然是一座城池,也可暂做安身之所。 “多谢。” 林岩道了声谢,一边吃着包子,一边往前走。 出了镇子,走上一段路,前方果然有个岔路口。 向左走是大江,林岩毫不犹豫的就向池州方向走去。 天渐渐亮了,路上开始出现行人,路边的田地里也开始有庄稼人。林岩一路上尽量避开行人,走了大半天时间,一座城池远远出现在天际线上。 林岩此时刚刚出了一座村子,道路左右两侧皆是树林。又往前走出一二里地,左侧树林里的一座小土丘上,现出一座破庙。 望见破庙,林岩当即折转走了过去。 这是一座河神庙,庙很小,但并不破旧,看起来并未废弃的模样。 登上山顶,林岩这才注意到,前方有一条河横穿过树林。 推开庙门,正当中立着一尊佛像,神像前的供桌上空无一物,香炉里积满了残灰。 庙里倒是还算干净,角落里铺着一摊稻草,显然有行路人在此过过夜。 林岩当即走了过去,席地而坐轻轻吐了口气。 走了大半天路,他其实并不累,只是脚上一双鞋早走丢了。望着自己一双肥大的脚掌,林岩不禁露出了苦笑。 他现在这副尊容,见人都费劲。 当务之急,还是得想办法消去他这副怪模样、恢复人形。 而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佛子同魔功”了。 想到这里,林岩闭上眼睛,开始努力回忆起“佛子同魔功”的内容。 这“佛子同魔功”,实际上是以佛门功法炼化魔气的,看起来像是叫魔道中人归化佛门之用的。 然而,“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却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一个正常人如果被魔气缠身,很容易就会被魔化;而没有魔气,这功法便也无法修炼。 这就是一个悖论。 弥勒教另辟蹊径,竟将亲子养成魔头,然后修炼者以血缘为引、吸收和炼化“子养魔”身上的魔气,修炼神功。 这样既可避免自身被魔化,又能修炼“佛子同魔功”。 只不过这个方法,可真是够歹毒的。 眼下林岩练此功法,却正合适。一方面可以增进修为,一方面或可褪掉身上的魔气,一举两得。 林岩当即坐起身来,按照功法所描述的,打了个莲花坐,修炼起来。 不得不说,那位“龙法师”还算是一个好老师,讲解功法十分详细。若非如此,林岩就算得了这门功法的内容,只怕也很难快速入门。 …… 两个时辰后。 …… 林岩睁开双眼,窗外暮色已经降临。 这佛子同魔功也当真是神奇,一经练起,每练一分,就消磨掉自身的一分魔气。 而同时,一丝真气被凝练出来,汇入丹田之中。 一天下来,他体内的真气便如涓涓细流般,汇聚成了一团。 即便是对修炼懵懂无知的林岩,此时也明白。常人修炼真气,想要炼出这么大一团,少说也得数年之功不可。 更加令林岩感到惊喜的是,随着他的修炼消磨魔气,他的身体竟也发生了变化,胳膊腿明显变细、变小了一些。 看样子他的分析没错,只要他坚持修炼“佛子同魔功”,不但实力能增进一大截,身体最终也能够恢复正常。 按照眼下这个进度,他只要一刻不停地修炼,估计三天之后,身体就能够恢复大半了。 【污染度:93%】 【魔化进程:46%】 他一天没有念经,污染度居然又加重了些。不过在“佛子同魔功”下,魔化进程倒是仍然保持了逆转之势。 林岩当即又念了一遍《如来现世经》,然后继续修炼“佛子同魔功”。 一夜的时间,悄然而过。 林岩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下来一圈。 他躺在稻草上,稍稍睡了一会,就继续爬起来修炼。 直到第三天晚上,林岩体内的真气,已然聚集了一大团,大有充盈之势,再稍稍增加一点,就会溢丹田而出了。 感到体内的变化,林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喜之色。 没想到,短短三日之功,他竟已迈到“蜕凡”的门槛了! 第11章 赶尸道人 子养魔的养育时间虽长,然一旦成功,效果果然极佳。 三日蜕凡。 怪不得这一秘法会在弥勒教中如此流行,这等于是弥勒教可以批量打造“蜕凡境”高手了。 蜕凡,是修者修行途中的第一个门槛,唯有达此境界者,才算真正跨入了修真者的行列。 但是,普通人蜕凡,实际上也是一种凶险的行为。没有师傅引导,是极容易出问题的。 不过幸好,弥勒教在蜕凡一道上早已轻车熟路,“龙法师”也早将各种要点讲解得一清二楚了。 林岩停止修炼,盘膝而坐,手掐法诀,心中默念着蜕凡的要义,仔仔细细得回忆了一遍,直到再无问题了,这才睁开眼睛。 窗外的月光依然很亮,将破庙照得半明半暗。林岩拿起地上一块碎瓦片,喝了口水,肚子又咕噜噜叫了起来。 林岩伸手摸了摸肚子,准备出去搞点夜宵吃,然后饱睡一觉,准备调整身体到最佳状态迎接蜕凡。 想到这里,他拿起地上的破瓦片,站起身来,推门而出。 破庙位于这座小山的山顶上,四周是稀疏的树林,月光穿过树林,照得林中小路上一片花白。 月光下,林中正有两个人,正在向山上走来。 这是两个二十几岁的青年,一男一女,看衣着像是附近村子里的人。 两人手挽着手,一路上说说笑笑,若无旁人。男子时不时地还做出些亲密动作来,引得女子脸颊一片潮红。 看他们行进的方向,显然是朝破庙而来。 林岩站在庙门口,乍然看到来人,愕然一下,急忙躲到庙后面。 男女两人此刻眼中显然只有对方,若无旁人的相拥着走进庙内,紧接着里面便传来一阵嬉笑声和衣袂摩擦的声音。 看着他们熟稔的模样,林岩心中恍然。 他本以为这座破庙是某个乞丐的栖息处,没想到竟是这俩人偷情的地方。 大半夜偷偷跑到这个地方偷情,这俩人显然不是夫妻了。 俩人似乎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幽会了,一进门便如干柴烈火般迸发起来。 林岩不觉摇头失笑,转身向庙后的方向下山而去。 山下的树林中,有一条小河。 林岩此时全身真气弥漫,正自燥热,下到河里,清凉的河水一冰,顿时舒服了不少。 简单洗了个澡,林岩便弯腰半蹲在河水中,开始摸鱼。 以他现在的手速,河中抓鱼轻而易举,不多时便抓到三尾肥鱼。 他随手将鱼拍死,丢在河边,正准备抓第四条。就在这时,一抹粉红,正从上游漂流而下。他伸手一抄,将东西抓在手中,赫然竟是一件戏水鸳鸯的红肚兜。 林岩看清了手中之物,不觉一怔,抬头向上游看去。 小河在上游转了个弯,隐入了林中。 好家伙,大半夜跑出来偷情的,竟不止刚刚那一对? 林岩登岸,稍微想了想,还是决定到上游去看看。 他寻了个树枝,将三尾鱼穿了,提在手中,顺着河岸往上游走去。 前方的树林越来越密,月光都洒不下来了,一片阴暗。 阴影之中,赫然有一群人,正站在林中。 这些人排列成整整齐齐的一队,仿佛训练有素的军人,站在那一动不动。 林岩看到有人,借着树木遮掩,小心向前潜行,走到近处,抬眼一看,脸色瞬间一变。 这些“人”双目闭着,面皮干扁,一脸煞白,眼圈发黑,额头各自贴着一道黄符,遮住了小半边脸。 看到这熟悉的一幕,林岩顿时明白过来,原来这竟是一队僵尸。 这队僵尸有十多个,各自相距有一臂远,在林中站得整整齐齐,悄然不动。 他们额头贴着符箓,自然不是野生僵尸,而是属于某个赶尸道人之物。 林岩又上前蹑行几步,赫然看到,僵尸队尾之旁,有一块平整的大石头躺在河边,石头旁的地面上,插着一根灵幡,灵幡下放着行囊,还丢着两件衣服。 女人的衣服。 他稍稍站起身,目光上移,然后便看到一个道士站在大石头后面。 这道人看起来有三十多岁年纪,身穿青色道袍,头戴纯阳巾,双手前扶,身体正在冲着石面耸动。 大石头表面平整,坡度有些倾斜,从林岩的角度看不到石面上的东西,只见一头黑色长发从石面另一头垂下,垂到河面上,长发也跟着道人的动作有节奏得晃动着。 看到这一幕,林岩顿时感到有些无语。 他现在也明白河上漂下的红肚兜从何而来了。 果真是另外有人正在上游幽会,只是这幽会的对象,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非但如此,还有十余位不会说话的朋友,还站在一旁围观。 虽然看不见,但石头上显然躺着一名女子。只是,令林岩感到好奇的是,这女人为什么不会叫呢,如此安静? 林岩原本就准备转身离去,但有此蹊跷,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不禁继续伏在树后观看。 少倾,道人忽然一抖,脸上露出了销魂的表情,同时也停止了动作。 顿了顿,道人睁开眼睛,一脸微笑的望着身前,然后伸出双手,向前一拉,便将一个满头长发的赤果女子拉了起来。 在女子从石头上坐起身的一瞬间,林岩赫然看到,她的额头上,竟也贴着一道黄符! 道人将女人从石头上拽下来,就叫她站在地上,然后俯身从地上拾起衣服,给她穿上。他自己仍敞着怀,从石头上拿起一个铜铃,在手中一摇。 铜铃发起清脆的响声,随着铜铃响起,刚刚穿上衣服的女尸,立刻双臂抬起,也不见她膝盖打弯,身体直绷着向前跳去,几步就跳到僵尸队伍之后,归队站定。 道人一脸心满意足的表情,随手拢了拢道袍,走到一旁的河边。 河边有一块空地,生起一堆篝火,火上正烤着鱼,已经烤焦了。 道人也不嫌弃,直接坐在篝火旁,拿起烤鱼就吃起来,一边吃着,一边拿起地上的葫芦喝一口酒。 林岩一边看着大吃二喝的道人,一边看看刚刚归队的女僵尸,脸颊上的肉都忍不住跳了跳。 尼玛,这赶尸道人…… 真会玩。 道人吃饱喝足了,歪坐在地上,一边剔着牙,一边扭回头瞧着他的僵尸。 林岩早瞧见了,僵尸队伍里,有两名看起来年龄不算大、样貌勉强尚可的女僵尸。 两个女僵尸,皆站在队尾。 道人的目光在队伍里扫视了一圈,果然看向了另一个。 他瞧了一会,剔完了牙,“呸”了一声,然后又拿起铜铃,在手中一晃。 另一个女僵尸,立刻从队伍里跳出来,蹦到他身旁。 道人抬头仰视着她,“嘿嘿”一笑,站起身来,先除去了她身上的衣衫,最后一伸手,竟将她额头贴的黄符揭了下来。 这黄色符箓,显然是镇压僵尸用的。黄符一撕,女僵尸立刻失去了束缚,猛然睁开双眼,张嘴露出一对獠牙,从喉咙里发出低吼,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道人看着僵尸,非但没有惧色,反而双眸一亮,发出一阵笑声…… 第12章 艺高人胆大 这道人还当真是艺高人胆大啊,这种花样也敢整。 林岩站在一旁看着,也不禁感到无语。 他站在一旁看了一会,见这道人控制僵尸的手段不说,明显也是有武功底子的。不过,看他这副模样,修为应该有限,也不会是什么高人。 这样一个邪修,正好拿来验证一下自己的实力,或许也可以从他口中得到些关于这个世界修者的信息。 林岩来到这个世界,还是第一次见到修者。 他看了看正在与女僵尸激战的道人,又看向站在一旁的十余个僵尸,心中一动。 那就先试一试他的手段如何。 想到这里,林岩冲着那队僵尸,张开了嘴,猛然吐出口气。 一股阴风吹过,吹在僵尸们脸上。僵尸额头贴着的符箓被风吹起,发出猎猎的声音。 然而,那道人此时正全力激战女僵尸,对此竟没有丝毫察觉。 林岩见状,又吹出口气。 霎时间,林中局部阴风大作,草木枝叶都被吹动,簌簌而动。 有七八个僵尸额头的符箓,被风一吹,从僵尸额头脱离,飞了出去。 这些僵尸符箓离体,顿时张开双眼,嘴巴也跟着翕动起来,露出了獠牙。 恢复了自由的僵尸,脑袋僵硬地转动着,齐刷刷地扭转头,看向那道人。 一股阴气,顿时在树林中弥漫开来。 这些僵尸身体僵硬,看起来十分笨拙,然而动作竟十分灵活,它们纵身一跃,便悄无声息地跃出两三步远,向那道人围攻而去。 道人这才察觉,吃了一惊,叫道:“怪哉!” 嘴里说着,他双手一翻,将身前女僵尸的双臂绞住,跟着往女僵尸背上一压,将她的身体向前压弯了下去。 女僵尸弯着身子,依然在不停地挣扎着。 紧接着,道人膝盖抬起,重重在女僵尸屁股上一顶,将女僵尸踢飞出去,撞上最先扑近的两名僵尸,三个僵尸立刻撞成了一团。 看到这一幕,林岩不禁感到有些失望。这些僵尸看起来凶恶,但战斗力却一般。 当然,所谓的“一般”,也不是普通人能够抵挡的。 道人紧跟着向左后方退出两步,抢到一个落单的僵尸身旁,以自己的身体为诱饵,引得僵尸向前猛然一扑。 这时道人欠身退出半个身位,让过僵尸的扑击,左腿伸出,一下子将僵尸绊倒在地。 僵尸一个狗吃屎摔倒在地上,道人纵身骑到它背上,左手按住它的头颅,右手早掏出一张黄色符箓,拍在僵尸额头上。 符箓一镇,僵尸立刻停下了所有的动作,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道人制住一个僵尸之后,如法炮制,先后将其余八个僵尸一一制住。 做完了这些,道人额头已经见汗。他望着七零八落的僵尸,长出了口气,又喃喃自语地道:“怪事。” 经此一事,道人兴趣全无了。他拿起地上的铃铛,在手中一摇。 铜铃声响起,倒在地上的僵尸,立刻直挺挺站起身来,一蹦一跳的回归队伍。 道人手持铜铃,跟随着僵尸的步伐,向前走去,从僵尸队伍的队尾一直走到队前,一脸疑惑地向四周打量着。 “哪里来的怪风,莫非这里有妖怪不成?” 道人嘴里喃喃自语地说着,一边踱着步子,向四周仔细观察起来。 不一会,道人猛然回头,看向河边的一棵树。 他脸一沉,望着那棵树后喝道:“什么人?” 林岩从树后走出来。 此时的林岩,身体已经瘦了下来,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也割短了,然而一张脸上仍旧是布满了黑气,手上长长的指甲犹如利刃一般。 看到一个衣衫褴褛、怪模怪样的“人”出现,道人吃了一惊,脱口而出道:“哪里来的野尸!” 说着,他拔出背上的桃木剑,手掐指诀,口中念念有词,随后桃木剑向林岩一指,口中喝道:“咄——” 林岩立刻感到,一股流气,自桃木剑剑尖发出,射向他来。 流气入身,立刻向四周蔓延开来,一股暖洋洋的感觉短暂涌现,随即消散。 见林岩不为所动,道人吃了一惊:“好厉害的僵尸!” 他将手中的桃木剑一扬,正要念动咒语再战,林岩早已扑了上来。 道人见此,立刻将剑前指,往林岩胸口刺来。 林岩一把抓住桃木剑,劈手夺了过来,一脚踹向道人胸口。 他的动作太快了,道人竟躲避不及,被一脚印在胸膛上,借着这一踹之力,身体向后猛翻,连续数个后空翻后,落在十步开外。 道人半蹲在地上,一手撑地,一手抚着胸膛,抬头看着林岩,一脸骇然之色。 林岩并没有追赶他,手倒持桃木剑,拿在手中打量起来。 剑是桃木所制,分量很轻,但做工很是精细,上面刻画着许多红色的纹路和符号。 看剑身磨损的模样,这把桃木剑显然有些年头了。 这把桃木剑,显然是制鬼的法器,看起来倒像是道门正宗的东西。 道人的背上背着两把剑,这时他又拔出一把铁剑出来,缓缓站起身,神色凝重地望着林岩。 林岩抬头看着道人,将手中的桃木剑丢还给他。 道人接过桃木剑,望着林岩的神色更加疑惑起来,他忍不住道:“你……是人是鬼?” 林岩道:“我自然是人。” 道人见他当真开口说话了,脸上吃惊之色更甚。他一边仔细打量着林岩,一边说道:“你一身魔气,全无生……咦?” 仔细打量了林岩几眼,道人又上前两步,转口道:“怪哉!你一身魔气,但开口之时,却有阳气吐出,真是……你当真是人?” 林岩道:“鬼会有阳气吗?” 道人点头道:“决然不会。” 这时,他脸上的神色已缓和下来,手中双剑垂下,望着林岩道:“阁下是什么人?” “林岩。” 道人自然没听过这名字,他又问道:“你这是……怎么这副模样?” 林岩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我是受弥勒教迫害,流落至此。今夜跟道长相遇,实是偶然。” “弥勒教?” 道人听到“弥勒教”三个字,明显吃了一惊。 林岩见状,立刻问道:“道长知道弥勒教?” 道人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他将手中的木剑和铁剑插回到背后,又上前几步,来到林岩身前五步外,再度仔细打量了他几眼,然后才说道: “弥勒教流传久远,行事诡秘。你这是被弥勒教拿来练邪功了吧?” 这时,道人大约已明白林岩来找他的用意了。 他一句话说完,不等林岩开口,就又叹了口气,紧接着说道:“抱歉,我帮不了你。” 第13章 魔教(周二求追读) 月落星移,大地由白转黑。 河边,篝火再度升起,火上又多出尾肥鱼,已烤炙得焦黄。 林岩和道人在篝火旁对面而坐。 道人从行李里取出两只黑瓷碗,用酒葫芦倒了两碗酒,自己拿一个,将另一只碗递给林岩。 对饮一碗,道人砸吧了一下嘴,说道:“我乃湘西妙华观弟子,道号广阳。今天是带几个客人回乡,路过此地。” 林岩听了,不禁扭头看向林中的一行僵尸。 广阳道人口中的“客人”,显然就是他们了。 关于赶尸的传说,林岩也久有耳闻。 赶尸源于湘西,据说是一种搬运尸体的法门,将客死他乡之人的尸体运回故乡安葬,赶尸人向主家收取一定的费用。这类人,被称为赶尸道人,又称为赶尸匠。 赶尸通常是长途跋涉,赶尸匠不用车马舟船,一个人便能运送大量尸体,靠的就是用秘法让尸体自己行走。 这位广阳道人,显然便是赶尸人中的一员。 不过,他似乎对客人缺乏礼貌了。 林岩点头道:“原来是广阳真人,湘西妙华观……” 听林岩说到“真人”二字,广阳道人立刻连连摆手,道:“我这点微末道术,可不敢称‘真人’二字。我俗家姓张,你叫我张道长或广阳道长就可以了。” 广阳道人这番话,明显不是谦虚之言。 林岩听了,便也不跟他客气,说道:“道长,我确实是被弥勒教迫害,不知道长对这弥勒教,知道多少?” 广阳道人道:“弥勒教是白莲教的一个分支。至于这白莲教,起源太久远了,已不可考。据我所知,白莲教第一次公开活动,恐怕是在宋绍兴年间了。” “白莲教自创立之始,干的就是造反的买卖,宋时反宋,明朝反明,到了大清朝也不例外。” “近千年来,朝廷对白莲教的打压极重。清廷入关之后,对其绞杀更甚。由此,白莲教的活动越来越低调诡秘,衍生出很多支脉,弥勒教便是其中之一。” 大名鼎鼎的白莲教,林岩自然知道,不过没想到的是,这弥勒教居然也是白莲教的一个分支。 广阳道人继续说道:“这弥勒教自明朝时就出现了,相对于白莲教,他们行事更加诡秘低调,而且热衷于走上层路线,喜欢拉有钱的大户入教。他们只传道不造反,着实拉拢了不少人,实力不容小觑。这帮人,崇信弥勒降生,大行生祭,是个不折不扣的魔教。” 林岩道:“魔教?” 广阳道人点点头:“我们道门,修的是玄门正宗。这些魔教弟子,修炼邪功,残害生灵,无恶不作。正魔两道,对立千年,互相攻杀,更是不胜计数。” 林岩望着广阳道人,心道:“你这‘道门’弟子,正宗不正宗先搁一边,首先就不怎么正经。” 不过,广阳道人这番话,终于引到正题上来。 林岩穿越至此,他对清末的这段历史自然不陌生,但对此时的修者一道,却是一无所知。 他之所以现身跟他攀谈,就是想从他口中了解些关于弥勒教和其他门派的事。 听到这里,林岩不禁问道:“敢问道长,这‘正魔’两道,都有哪些门派?” 广阳道人道:“那可多了。魔教中最大的一支,是阴山派。” 说到“阴山派”三个字,广阳道人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甚至连眼角都跳了跳。 似乎,单单是一个名字,就令人生畏。 “这阴山派,当年最鼎盛的时候,教众有数十万之多,实力极其强悍。阴山派的掌教,号称‘阴山老祖’。据说这‘阴山老祖’,当年修为通天,已近飞升之境……” 林岩闻言,蓦地瞪大双眼,吃惊地道:“飞升?” 广阳道人道:“不错。” 林岩问道:“飞升到哪里去?” 广阳道人踟蹰了一下,方才说道:“关于飞升,其实我所知也并不多。佛道两门,对于飞升也有不同的解释。” 林岩道:“愿闻其详。” 广阳道人瞧了林岩一眼,道:“唉。这都是传说中的事,跟你说说也无妨。” “咱们这一方世界,芸芸众生,皆是凡俗。凡人修武,武力强横之辈,可敌百人。然而武力再强横,也终究只是凡人。” “而我道门,则崇尚‘修真’,以修行去伪存真、修得真我,终成真仙。到那时,便可脱离凡俗世界,飞升仙境。佛门也大差不差,只是称呼不同而已。” 林岩有些迟疑地道:“人当真能修成真仙吗?” “当然。” 广阳道人毫不迟疑地道:“历代修成真仙、飞升仙界之人虽然不多,但也是有的。我刚刚所说的‘阴山老祖’,据说修为已临大乘之境,距离飞升只差一步之遥。” 呃…… 这广阳道人说了半天道门修行,最终却举了个魔教之人为例。 广阳道人一句话说完,显然也感到此言不妥,脸色有些尴尬,解释道:“严格来说,阴山派其实修的也是‘真我’,只是他们没有走正道,走的是邪路而已。” 林岩明白了。广阳道人的意思,天下修行实际上只有佛道两大体系。道门和阴山派,实际上修炼的都是道门体系,正邪有别而已。 同理,弥勒教修的其实也是佛门之法,跟佛门正宗同样也是正邪之别而已。 佛门的修行之路,分为:缘觉、蜕凡、明心、金刚、灵台、空寂、渡劫、大乘。 相应的,道门则是:筑基、旋照、和合、金丹、灵变、元婴、渡劫、大乘。 听广阳道人讲述完这些,林岩心中愈发困惑。 在这末法时代,居然有人当真能修炼到“大乘”境界? 这时代,还是他认知里的历史时代吗? 在林岩前世看到的那些修仙小说里,别说“大乘”了,就算是“金丹境”的修士,那也是神通广大的存在,虽然不能翻山填海,远远也不是普通人堪可比拟的。 大清要当真有这样的存在,又怎么会被列强用炮舰破门,签订各种屈辱条约。 这一点,林岩有点想不通。 心中想着,林岩继续问道:“你说的这位‘阴山老祖’,既然有如此之高的修为,那他的寿元应该也很长吧,如今……他还存在吗?” 广阳道人道:“以他的修为,寿元少不下数千年之多。不过万幸的是,他早在几百年前,便已经陨落了。” 林岩一怔:“这样的人,谁能杀死?” 广阳道人神色有些凝重地道:“昆吾之战。” 第14章 昆吾之战(周二求追读) 相传,大约在七八百年前,正魔两道在一个名为“昆吾山”的地方爆发了一场大战。 正道以蜀山派为首,魔道以阴山派为首。 这就是史上著名的“昆吾之战”。 然而,这场大战的结局,却极其出人意料。 参加昆吾之战的正魔两道,竟全部陨落了,没有一个人活着走下昆吾山。 以至于,后世之人,连“昆吾山”在哪、究竟是什么地方都不清楚了。 昆吾之战后,蜀山派分裂,原蜀山派的弟子,先后创立了“峨眉派”、“青城派”、“碧洞宗”等诸多道家门派,发展至今,俨然也是道门最大的三派。 而阴山派同样衰落,四分五裂,内斗持续了几百年,但勉强还算一个整体,仍能领袖群伦、为魔教之首。 阴山派之后,另有一个神秘宗派崛起,名为“炼尸宗”。 而弥勒教,自从得了“子养魔”秘法之后,同样开始崭露头角,至今已数百年了。 弥勒教延续了白莲教的诡秘作风,组织架构十分严密,外界对其总坛所在、上层信息一无所知。负责传教和训练教众的,则以各地的分坛为主。 每一处分坛,都有两个首领。其一是坛主,负责管理事务;另一个叫做“法师”,负责传道。 听见“法师”两个字,林岩心中一动,立刻想到了那位“龙法师”。 怪不得那些人对“龙法师”都如此尊重,她在教中的地位果然极高。 那她的修为,应该也很高吧。 听到林岩的疑问,广阳道长想了想才道:“据说,在弥勒教内,只有‘明心境’修为的才有资格担任法师。因此,外界也将其称为‘明心法师’。” “‘法师’之下,是为护法。这个倒简单,凡是‘蜕凡’成功的,就自动成为弥勒教的护法了。” “‘护法’之下,为‘使徒’。” “‘使徒’分为两种,缘觉期修为的,可着红衣,又称为‘红衣使徒’。” 听到这里,林岩心中一凛。 看样子,他这次能逃脱出来,一是出其不意,二则是沾了地形的光了。 他在众人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跳进大江之中,顺流而下,这才叫龙法师他们追之不及。 不然的话,以龙法师的修为,拿捏住他不说轻而易举,恐怕也不会太难。 如此说来,他现在呆在这个地方,还是极不安全。 吴铁镛“养”了他十年,绝不会就这么放弃,弥勒教很快就会追踪到这里来。 当务之急,应该尽快“蜕凡”,然后就离开此地。 今夜就开始蜕凡。 望着林岩若有所思的模样,广阳道人问道:“小兄弟,你是……怎么落到弥勒教手中的?” 这广阳道人身为修真者,又行走江湖多年,之前的一番话,对弥勒教显然也是有所了解的。 林岩闻言,低头将手中的烤鱼吞掉,然后看向广阳道人,惨然一笑,道:“我爹……是弥勒教教徒。” 广阳道人脸色瞬间一变,道:“亲子献祭?” 林岩点了点头。 广阳道人目光幽幽地望着林岩,叹了口气,道:“久闻弥勒教有亲子献祭之法,没想到竟然会是真的。这帮人,真是畜生!” 都说魔教歹毒,但虎毒还不食子呢。 广阳道人一句话说完,望着林岩,又叹了口气。 随后,他倒了两碗酒,举起自己的碗对林岩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望着眼前这个被魔气缠身的青年,他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干。” 一番交谈,月亮早已下山了,夜空下,只剩下几盏星光,一片漆黑。 广阳道人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小兄弟,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林岩见他抬头看天的动作,似有“送客”的意思,便说道:“先寻个地方躲起来,休养身体。” 广阳道人点了点头,然后回转身,在自己包袱里翻了翻,翻出一本书来,转身交给林岩,说道: “小兄弟能从弥勒教魔爪之下逃脱,心智绝非常人,多余的话,也不需要我来嘱咐。这本功法,是我偶然所得,我留之无用、弃之又有些可惜,就赠与你吧。” 林岩接过书来,见是一本薄薄的册子,封皮十分陈旧,一看便是有些年头的东西了。 借着火光一看,封皮上写着四个大字—— 魔龙刀法。 原来是一本刀法。 林岩有些诧异地望着广阳道人:“魔功?” 广阳道人笑了笑,道:“法无善恶,人有忠奸。心向正道,即便修的是魔功,那也是我正道中人。” 林岩一愕。这番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多少有点违和感。不过人家好心送自己功法,林岩当然当然也不能不领情,当即手捧着书站起身来,冲广阳道人鞠了一躬,道:“多谢道长指点。” 广阳道人也站起身来,微笑着道:“你这一身魔气,祛之极难,不若就此利用。以魔气练成魔刀,对你也会有些助益。” 正常人身染魔气,确实极难祛除。 林岩若非有“如来现世经”和“佛子同魔功”,对这身魔气同样也没有办法。 广阳道人自然不清楚林岩有这个底牌,他这么做,看来纯粹是出于对林岩遭遇的同情。当然,亦或兼有封口之意。 这门功法,可以让林岩将自己身上的魔气练成魔刀,这样不但能祛除掉身上的魔气,还能多出一门厉害的刀法来,可谓一举两得。 想到这里,林岩再度躬身道:“多谢道长。赠法之恩,日后定当报答。” 广阳道人修的是道门功法,这本《魔龙刀法》对他确实没用。 但他跟林岩不过是萍水相逢,能将此功法赠与他,也是大出林岩的意料。 广阳道人摆摆手,道:“我得赶路了。将来若有机会,小兄弟可到妙华观来看我。” “一定。” 广阳道人收拾起东西,冲林岩一抱拳,然后一摇手中的铜铃,转身向南走去。 广阳道人打前,一队僵尸就跟在他身后,整整齐齐的向前蹦去。 望着他们一行消失在夜幕里,林岩看了看手中的《魔龙刀法》,将其揣进怀里,熄了篝火,转身向回走去。 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时辰了,那对偷情的野鸳鸯应该已经走了。 回到破庙,里面果然已经没了动静。 推门而入,庙内一片漆黑,几乎什么都看不到。 林岩点燃一支树枝做火把,火光照耀下,庙内一如往常,只是他睡觉的那堆干草堆上,竟赫然多了几滴殷红的血迹。 第15章 蜕凡(求追读) 看到血迹,林岩不禁皱起眉头。 这对男女,玩得这么嗨的吗? 他当即也不去草堆那边,直接在庙里另一个角落,直接坐在土地面上。 闭上双眸,林岩仔细回忆着龙法师所讲述的蜕凡技巧,然后掐起手诀,修炼起来。 夜色越来越浓,最终一点点星光都消失了。 插在地上的火把,渐渐燃烧尽了,庙内最终陷入了黑暗。 黑暗,吞噬了林岩的身影。 渐渐的,东方现出一抹鱼肚白。 旭日升空,橘红色的光芒驱散了黑暗,照亮了大地。 河边的村落,升起了袅袅炊烟,人们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这座位于林中土丘上的小庙,却无人关注。 红色的光芒逐渐褪去,骄阳渐炽。 到了午后,一朵乌云,自东而来,遮蔽了天空。 六月的天,娃娃的脸。 豆大的雨点,说下就下。 雨一直下到了半夜,渐渐收起。 乌云退散,灰白相间的斑驳夜空中,一轮明月若隐若现。 破庙里,林岩坐在神像侧面,仍然一动不动。 【污染度:50%】 【魔化进程:0%】 【魔化终结】 虽然只过了一天,此时的林岩,身体又瘦下许多,外表基本上已经恢复了正常,除了脸上仍然萦绕了些若有若无的淡淡的黑气之外,跟正常人基本已没有什么区别。 体内真气充盈,林岩蓬乱的头发上,一丛白色的蒸气缓缓升起。 随着真气溢出体外,林岩有些破旧的衣衫,都被鼓动得膨胀起来。 由于林岩身体上的热气散发,整个破庙里的温度,都升高了许多。 某一刻。 林岩蓦地睁开了双眼,左臂平横在胸前,右手双指上举,口中喝道:“收——” 他浑身散发的热气,突然一收,尽数进入体内。 汹涌的真气,涌进四肢百骸,然后沿着经脉汇入丹田之中。 这时,林岩才站起身来,满脸欢喜。 【宿主:林岩】 【种族:人族】 【境界:蜕凡(0%)】 【污染度:50%】 【佛法:如来现世经(2%)】 【功法:佛子同魔功(10%))】 蜕凡境,成了。 他这也算是,以魔入道了吧。 若非这身子养魔之躯,他别说蜕凡了,就算是缘觉境,也不是那么容易能跨入的。 他身上的魔气,仍然没有祛除干净,大约还剩下了一半。 但有“如来现世经”的压制,剩余的一半魔气已经不会对他身体造成太大的影响,他至少不会再魔变了。 他双手上,五根一指长的坚硬指甲已经自行脱落了。 他的手脚,也恢复了白嫩,皮肤也变得白净光滑了起来。 整个人焕然一新。 检查完了身体,林岩披着褴褛的长衫,走到窗边,向外看去。 窗外月光朦胧,大地一片泥泞,树上的枝叶还在滴答着水,空气一片清新。 林岩深吸了口气,心情都舒畅了不少。 大麻烦总算是解决了,接下来他需要走远一些,找个隐秘所在继续潜心修炼。 说来也怪,这已经过去四天了,弥勒教居然还没追踪过来。 林岩正想着,肚子突然“咕咕”叫了两声。 修炼中时不觉得,这一天没吃饭了,饥饿感一下子涌了上来。 林岩最后扫视了一眼破庙,推门而出,准备离开。 他仍然沿着来时的路下山,由于刚刚下过雨,道路泥泞。他赤脚踩在泥地上,反倒比穿着鞋方便。 不多时,便走下小山丘,来到了大路上。 走不到三里路,前面便出现一条河横在田野间,河上还架了一座小桥。 右手边,沿河上游,有一座村落。 这时约莫已经有亥时了,按正常情况,村里人早应该已经睡了。 然而,远远望去,此时的村落中却是火光点点,许多人家都还亮着灯。 看到这一幕,林岩不禁感到有些奇怪。 不过,事不关己,他也懒得前去查看。 心中想着,林岩便转回头,踏上石桥,往前走去。 他刚走了一半,来到石桥中央,突然顿住了脚步。 低头看去,只见月光下的河水中,竟然带了些血色。 河水缓缓流动,一具尸体,顺水而下。 尸体仰面朝天,是个中年男子,看衣着一副农夫打扮。 他的身体大部分都浸泡在河水中,殷红的鲜血兀自从他身上冒出,冒上了河面。随着血在水中逸散,红色逐渐变淡。 很明显,这农夫是刚刚被杀、抛尸到河中的。 血都还没有流干。 尸体顺着河水,漂过石桥,继续往下游漂去。 紧接着,第二具尸体出现了。 又是一个身穿短衣的农夫,身上同样在冒着血水。 接着是第三具。 第四具。 …… 短短片刻间,便有十几具尸体从上游漂了下来。 当林岩看到一个妇女抱着孩子从上游漂下来时,终于按捺不住了。 他纵身跳入河中,将女人和孩子捞了出来,放到岸边。 两具尸体在河水浸泡之下,已经冷了下来。 妇女左胸有一处枪伤,从前胸直透后背,这时伤口里的血还在咕咕的冒着。 她怀里抱着的孩子,看起来不过才三四岁大,头枕在妇女左胸上,小小的脑袋上一个硕大的血洞,整张小脸几乎都没了,触目惊心。 很显然,妇女抱着孩子被精准的一枪捅穿了,双双毙命。 直到死去,母亲的双臂还在紧紧抱着孩子。 看到这一幕,林岩顿时怒了。 看样子,上游的那座村庄,正在上演一场屠村的惨剧。 是谁干的? 土匪还是官兵? 林岩放下母子尸体,顺着河岸大步向上游走去。 上游的村子,正靠着河岸。 此时,河岸边火光如龙,正聚集着许多人。 林岩走到近处,便见有许多头戴凉帽、身穿蓝衣的官兵,他们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持长枪,将许多百姓围在中间。 一侧的河堤上,正站着几个官兵。 其中一个官兵,手举雁翎刀,正一刀砍在一个百姓的脖子上。 一刀下去,百姓的半个脖子几乎都被砍断了,鲜血喷射而出。 另一个官兵抬起一脚,将他踹进了河里。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站在高高的河堤上,望着底下的百姓冷声说道:“不把贼人交出来,我们就一直杀下去,一直杀到你们开口说话为止!” 百姓中,一个老汉站出来,颤巍巍地说道:“官爷,不是我们不说,我们村实在是没有藏贼人啊……” 那军官“哼”了一声,道:“我早就查清楚了,贼人头目邱武,就是你们邱家湾村的人。你们说不知道,谁信呐?” 老汉几乎快要哭了,道:“官爷啊,那邱武从小离家,二十多年都没回过村子啦。邱武的父母亲族,你们都一一审问过了,我们……我们更是不知道邱武的下落啊……” 这句话出口,众人顿时跟着哭诉起来:“是啊,邱武除了成亲回来一回,就再也没回过村啊……” “我们都没见过邱武啊……” “这邱武真是个害人精啊……” 听着众人熙熙攘攘的喧闹声,那军官登时大怒:“统统给老子闭嘴!” 一句话,哭诉之声,戛然而止,河堤下顿时安静了下来。 军官扫视众人一眼,狞笑一声,道:“捉不到邱武,老子就捉你们去顶罪。你们既是贼党人的同乡,自然也都是贼人一党了。” 军官身旁的一个什长低声问道:“大人,要把他们都带回去吗?” 军官冷哼一声,道:“带回去,还要审吗?都给我砍了,把头带回去,就是咱们的功劳。” 第16章 杀良冒功(求追读) 杀良冒功! 林岩躲在村边一座房子后面,这时大概也听明白了。 这时候,民间诸多反清势力活动频繁,革命党也已经开始组织反清起义。 他们口中那个邱武,似乎就是革命党中的一员,组织起义失败后逃亡,被官军追捕。 官军找不到他,便拿他同村的百姓撒气。 随着军官一声令下,众兵丁都行动起来,一场屠杀,即将爆发。 他们是准备杀掉村子里所有的人,然后取了青壮年的首级,把其当做反清的革命党,拿去请功。 这里的村民,足有上千人之多。 不分男女老幼,全部杀掉? 这行径,简直跟鬼子无异! 这些大清的官兵,面对外敌时畏畏缩缩、怂包软蛋。现在杀起自己的百姓来,倒是毫不手软、威风凛凛。 在场的官兵,有百十人之多,他们举起长枪,将百姓驱赶到一起,然后团团将其围住,举起枪便攒刺起来。 上千名百姓挤成一团,四周围着一圈官兵一通攒刺,顿时血花飞溅,惨叫声响成一片。处在最外层的百十人,顿时倒在地上。 火光照耀下,一副人间炼狱的惨象。 林岩前世今生,何曾见到过这等景象! 霎时间,他只觉得热血上涌,头皮一阵发麻,胸间一股怒火,肺都要气炸了。 他转出屋角,大步向前走去,厉声喝道:“住手——” “邱武在此!” 他喊“住手”时,效果尚不明显。一声“邱武在此”,所有人的动作登时一顿,齐刷刷的停了下来,回头向他望来。 此时的林岩,衣衫褴褛,蓬乱的头发遮住了面容,看不清楚。 那军官带人跳下河堤,上前几步,仔细打量着林岩,问道:“你是邱武?” 林岩道:“不错。将他们都放了,我跟你们走。” 军官一挥手,围住百姓的兵丁,立刻分出十几人涌向林岩,将他围在中间。 十几杆长枪,齐刷刷地指向了他。鲜红的枪尖上,还在滴着血。 见林岩被围住了,军官这才放下心来,又靠近几步,仔细打量起了林岩。 当看清他的面容时,军官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怒声道:“放肆,你是什么人,胆敢在本官面前冒充贼人?” 这军官身量不高,体型明显比常人胖了一圈,衣着鲜亮,一边挎着腰带,一边还背着一个木制的枪匣,里面揣着一把短柄火枪。 他三十四五岁年纪,圆圆胖胖的脸上坠着横肉,一看就不好惹的模样。 他们显然知道邱武的长相,一看清林岩的脸,立刻就识破了他的身份。 对此林岩并不感到意外,他望着军官的脸,冷笑一声道:“怎么,有革命党人自己站出来,你莫非还不要?” 军官冷冷望着林岩,目光着重看了看他的头发。 林岩的头发虽乱,却并不算长,而且也没有那根金钱鼠尾辫。 在大清朝,单单是他这个发型,就已经是死罪了。 瞧了瞧他的头发,军官下巴微微上扬,冷笑了一声,道:“这么说,你是邱武的同党了?” “不错。” “你自己站出来,是想拿自己的命换邱武一村的百姓?” “不错。” 军官自以为识破了林岩的心思,脸上的冷笑,换成了戏谑的模样。 他一脸嘲讽地望着林岩,伸手一指他,然后平伸着胳膊,转回身,又一指后面的众多村民,道:“只可惜,你这个贼党人我要,这些个贼党人……我也……” 随着他的话音,围困林岩的十几个官兵里,有三个人收起长枪,拿着铁链向他走来,准备要将他锁拿住。 林岩自称革命党人,来历不明,自然不能当场杀了,要先带回去审问一番。 这些官兵抓人多了,这点规矩自然不需要上官出言吩咐。 林岩当然不会这么天真,认为自己站出来官兵就会放了村民。 他刚刚蜕凡成功,正好拿这些官兵,试一下自己的身手。 在军官转身的那一刻,林岩忽然动了。 他单足踏地,人跟着如同一支利箭般向军官扑去。 当面的官兵顿时一惊,举起长枪就向他刺来。 林岩伸手一抄,直接将两把红缨枪劈手夺了过来,拿枪杆横扫,扫到当面的四个官兵身上。 枪杆一扫,四个官兵的腰身顿时一弯,发出骨裂的声响。 四个人脸色倏变,狂喷出一口鲜血,人跟着飞了出去。 军官听见身后的动静,顿时一惊,伸手就摸向腰间的火枪。 林岩右手一翻,将手中的一杆红缨枪当做标枪,投向军官。 三四丈的距离,红缨枪瞬间便至,一枪穿透了军官的胸膛。一丈多长的红缨枪,在林岩巨大的力道加持之下,直接透胸而过,没入了大半,枪身倾斜着钉在地上。 枪杆和军官的身体,呈三角形支撑,撑着军官仍站立着没有倒下。 此时,他已经将腰间的火枪拔出了枪套。只可惜,他再也没有力气举起胳膊了。 这一下卒变,大出所有人意料。军官被林岩一枪刺杀,所有的官兵,都惊呆了。 林岩一枪投出,更不停手,大步向前,左手跟着将手中的红缨枪翻转,一枪一个,将军官身旁的两个扈从刺死。 刺死的同时,林岩已经来到军官身旁,一把从他手中夺过了手枪。 看到手枪的模样,林岩有些惊讶。 居然不是土制的火枪,而是德意志产的毛瑟手枪。 这种枪林岩可不陌生,又叫驳壳枪,俗称盒子炮。 不过,这把枪比抗日剧里的盒子炮要小上一些。 驳壳枪虽然在后世十分流行,但现在这个年代,在大清还是不太多见的,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 因此,林岩对这个军官的身份,不禁产生了一丝好奇。 这时,军官还没死透,嘴巴仍张合着,每张一下,便吐出一大口血。 他努力地侧转脸,一脸阴狠和绝望地望着林岩,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林岩当然也没有跟他废话的兴趣,直接将他的枪匣摘了下来,背在自己身上,然后打量了一下手中的驳壳枪,打开保险,抬手先放了一枪。 盒子炮出了名的后坐力大,然而林岩左手持枪,却将枪压得稳稳的,巨大的后坐力对他而言,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一个官兵,应声而倒。 这一枪虽然命中了他的胸膛,但明显打偏了,没有击中心脏。 林岩对此毫不奇怪,对他这种第一次拿枪的人,能击中目标已经不错了。他这一枪,只不过是试试枪能不能打响而已。 他将驳壳枪揣进枪匣里,扣上盖子,右手拔出军官的腰刀。 一声枪响,剩余的官兵,终于醒悟过来。 众人抄起刀枪,立刻向林岩围拢过来。 林岩单手持刀,望着蜂拥而来的官兵,迎面而上。 第17章 百人斩 河岸。 夜幕下,一队清兵,正在亡命的奔逃。 这些人满头大汗,一身狼狈,连手中的武器都跑丢了。 嗖—— 嗖嗖嗖嗖—— 嗖嗖嗖嗖嗖嗖—— 一杆杆红缨枪,犹如利箭般从他们身后飞来。 十一名正在逃亡的官兵,一一被刺穿,扑倒在地。 跑在最前面的一名哨长,听着身后密集的惨叫声,再也按压不住内心的恐惧,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向前翻滚了两圈。 他手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来,然而一双腿却不住地打颤,竟使不出一点力道。 他浑身哆嗦着,扭头向回看去。 长堤上,一杆杆红缨枪斜插在地上,连成了长长的一串,每一杆枪下,都是一具尸体。 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脚踩长堤,正大步向他走来。 月光下,青年手提着一把雁翎刀,雪亮的刀身,此刻已经变成了红色,兀自正往下滴着血。 看到这如同杀神一般的青年正快步向他走来,哨长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险些肝胆破裂。 这个冒充贼党的青年,只凭一个人、一把刀,竟斩杀了他们一百多名官兵! 就连他们这些见机不妙、拔腿逃跑的,他竟然也不放过,一路追出数里也要将他们一一杀死。 他这是,不想留下一个活口! 想到这里,哨长的身体猛然抽搐了一下,一股绿色的液体,从嘴角溢了出来。 林岩走到哨长身前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林岩蹲下身子,低头看着这最后一条漏网之鱼,问道:“吓破胆了?” 哨长一脸痛苦之色,身体由于疼痛、像蚯蚓一样扭曲着。 他望着林岩,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努力了半天,却始终吐不出字来,泪水滚滚而下,最终哭着脸点了点头。 林岩留下他这个活口,本是想问几句话的。没想到他没下手,这人自己给吓死了。 不过,林岩也无所谓。对他而言,今晚出手,不过只是一个小插曲。 那军官的身份,他也并不关心。 林岩点点头,站起身来。 哨长见此,眸子顿时一亮,脸上露出一抹生的希望。 尤其是,当他看见林岩转身离开时,内心中满是庆幸。 然而下一刻—— 林岩反手一甩,手中的长刀丢出,直插在哨长的胸膛上。 哨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住了。 一双眸子,也渐渐失去了亮光。 …… 林岩沿着河岸,重新走回了村子。 村旁的河堤上下,鲜血已经染红了大地,到处都躺满了尸体,然而那些幸存的村民却不见了。 看样子,他们是在林岩追击逃兵时,自己跑了。 林岩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他们一个村子的人,要是有勇气,也不会像羔羊一样徒手待宰了。 他径自来到军官的尸体旁,开始搜索起来。 一小袋碎银,一叠银票,一张画像。 画像上是一名通缉犯的肖像,下面还写了两个字—— 邱武。 林岩看了看画像,直接丢弃,只将银两揣入怀中。 “好……好汉……” 这时,一个颤巍巍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 林岩站起身,回头一看,便见七八个村民,簇拥着一个老汉,正站在村口处望着他。 这些正是刚刚逃得性命的邱家湾村民。 村民们看着林岩,目光中充满了畏惧。 林岩走过来,望着老汉,问道:“你是这里的村长?” 老汉点了点头,拱手道:“多谢好汉救命。您……您……当真是……邱武的同……同党吗?” 林岩摆摆手,道:“这不关你们的事。给我准备些吃的,准备一身衣服。” “好……好好……” 老汉立刻叫人回村去准备,然后带着林岩,走进村子。 村里一片狼藉,街道上到处都是血,还有倒毙的尸体。 老汉带着林岩来到一个勉强还算可以的房子,在堂屋里坐下。 不一会,便有两个妇人端着一碗热汤、一大盆米饭、一碟凉了的青菜和半只烧鸡进来,摆在桌上。 看着这些剩饭,老汉脸颊上的肌肉跳了跳,似乎生怕林岩会恼怒一般,小心翼翼地道:“好汉,深夜之中,只能……” 林岩摆摆手,打断他的话,低头就吃起来。 他刚吃了一半,又一个女子端着一盆热腾腾的肉菜进来。 看到这盆新炒的肉菜,老汉的脸色才稍稍好转了些。 林岩抬头,看见端菜的女人,不由得一怔。 这女人,他昨晚刚在破庙里见过。 这些村民刚刚见识了林岩杀戮官兵的凶悍模样,此时站在屋子内外,无不是一脸惴惴的模样,都不敢抬头睁眼看林岩。 而这女人胆子倒是很大,不但直视着林岩,反而露出对他感兴趣的模样。 一张脸并不算精致,却也有几分姿色,尤其是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满目含情。 老汉道:“这是我儿媳,好汉尝尝我媳妇的手艺……” 说起这个“儿媳”,老汉的脸上还有些许自豪的样子。 林岩想到这位“好儿媳”昨夜偷情的情状,忍不住问道:“你儿子呢?” 老汉一听,扭头看向门外。 院子里此时正簇拥着些村民,其中一个看起来就老实巴交的青年,扭捏了一番,才一脸惴惴不安地走进屋来。 女人扭头看了自己丈夫一眼,眼角里流露出一丝不屑,又回头看向林岩,脸上顿时露出欣赏之色。 林岩扫了两人一眼,继续低头吃饭,他可懒得理会旁人的八卦。 干掉了大半盆米饭,半只烧鸡和大半盆肉菜,林岩才放下筷子,抬起头来。 老汉见状,立刻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问道:“好汉吃好了,还要些别的吗?” 林岩问道:“衣服呢?” 老汉一回头,院子里立刻有一个人,捧着个包袱进来。 老汉接过包袱,递给林岩,道:“农家人,没什么好衣服,好汉多多担待……” 林岩站起身,接过包袱,道:“我要走了。” 听到这四个字,众村民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喜色。唯独老汉的儿媳妇,脸上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失望。 林岩眼角一扫,看到众人的神态,心中了然。 这些人虽然感激他的救命之恩,但内心对他的恐惧,却更胜感激。 他们最害怕的,就是林岩会赖在村子里不走。 毕竟,林岩在他们眼中,十分凶悍;而且他今晚杀了这么多官兵,留在村里,只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这样。有少数两个人,脸上既有失望,也有些羞愧之色。 其中一个青年,忍不住开口说道:“村长,咱们……” 老汉躬身道:“好汉救了我们全村人的性命,要不嫌弃,还请在村里多住几日,也好让我们尽一尽心。” 儿媳听了,也跟着说道:“是啊,就住在我们家吧。” 林岩有些诧异地望着二人,脸色攸地冷峻下来: “怎么,你们觉得,你们还能在这里住下去?” 第18章 照阳寺 听到林岩的话,众人的神色,顿时变了。 村里死了这么多人,还死了一百多官兵,官府会不来追查? 这个道理,老汉不是不懂得,但是让他们放弃祖祖辈辈居住的地方,放弃这么多房屋、田产…… 这个决心,终究还是难下的。 林岩望着他们的神色,有些明白过来了,当即冷声道:“不要心存侥幸,我劝你们,今夜就走。等到天亮了,再走恐怕就来不及了。” 说罢,林岩背上包袱,走出屋门,大步向外走去。 出了村子,林岩回到原路,跨过石桥,继续向东走去。 走了三四里路,前面又有一条大河,拦住了去路。 江南水网密布,这河湖着实是多了些。 更麻烦的是,这里没有桥,道路当真是断了。 林岩对这一带一点都不熟悉,更不知要绕路到哪里去才能找到桥。 见此,林岩干脆将身上的破衣烂衫丢掉,将所有的东西都装进包袱里,然后手托着包袱,泅渡过河,顺便洗了个澡。 来到对岸,林岩打开包袱,见里面有一身新衣,内外衣衫俱全。 除此之外,还有几张烙饼和一些碎银。他们显然早预料到自己不会留在村里,行路的干粮都给他准备好了。 包袱的最底下,还压着一件旧僧衣。 不但有僧衣,还有清廷颁发的度牒。 看到僧衣度牒,林岩陷入了沉默。 村长给他准备这些东西是何用意,林岩很容易就能猜到。 这是看他一头短发扎不起来辫子。 他现在的头发,出门必然会有麻烦,而且是无穷无尽的麻烦。而如果化妆成和尚,便没了这个烦恼。 明亡之后,许多前朝人士为了避免留辫子,都扮成了和尚。 只是…… 僧衣还罢了,这度牒,村长是从哪来的? 要知道,每一份度牒,都对应着一个和尚。 相应的,和尚没了度牒,会很麻烦。 不过,这些不是他现在需要考虑的事。 林岩稍加思索,便做了决定。 他伸出手,运转真气,然后手往头上一抹。 满头的头发,纷纷而落,林岩顿时就变成了光头。 他穿上僧衣,收拾好东西,背起包袱,继续向前走去。 袭击邱家湾的官兵,十有八九是池州的。 林岩自然不会再进池州城,直接从旁绕过。 一路前行,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终于在第二天傍晚、城门即将关闭之际,林岩进入泾县。 泾县属于宁国府,距离安庆已有三四百里之遥。 不过,林岩仍旧没打算在此停留,只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再次上路,继续向东而行,一口气跑到了湖州。 湖州北邻太湖,是江南大埠,经济发达,交通便利,隔湖相望便是著名的姑苏城。 经济兴旺,人口众多,消息便也灵通。对林岩来说,藏身也方便。 到了此处,弥勒教再想找到他,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三日后,林岩出了湖州城,往北而去。 这三天,林岩熟悉了这一带的环境,径往城北的鸡鸣山而来。 湖州府的地势,多是丘陵和平原。这座鸡鸣山,其实也并不大。 沿途绿树成荫,葱葱郁郁。林岩在山中穿行了小半个时辰,然后沿着一条盘山路,登到一座不大的山顶上。 山顶十分平整,矗立着一座寺庙。 站在此处,向南可望见湖州城,向北则是广阔无边的太湖。 寺庙门前,立着几株松柏,不大的庙门上,挂着一块匾额,上书“照阳寺”三个大字。 湖州寺庙众多,这照阳寺在其中并不出名,而且地处偏僻,来庙里的香客都很少。 此时日头已经很高了,寺门敞开着,却不见一个人影。 林岩信步而入。 进门是一座古朴的院子,院落不大,正首就是大雄宝殿。 大雄宝殿内,矗立着三尊佛像。 佛像的金身已经斑驳,佛像前的供桌、香炉里的香也将要燃尽了。 大殿两侧,墙壁上是四大金刚的巨幅画像。 偌大的殿堂,却是空无一人。 林岩四下里看了看,然后穿过大雄宝殿,来到第二进院。 第二进院要大一些,院内矗立着几株高矮不等的松柏,两侧各有一排平房,僧房间还分别有一扇月门,通往两侧的小院。 正面则又是一座大殿,殿前十步之外,放着一尊大鼎,立在中轴线上。 大鼎内,香烟袅袅而升。 空旷的院落,仍然不见一人。 林岩在来之前,早已打听过了,知道照阳寺内的僧侣不多,这也是他选择在照阳寺挂单的原因之一。 毕竟,他要在湖州长住的话,住客栈一则不方便、二则消耗有点大。虽然他还有些余财,但也消耗不起。 寺庙比较偏僻幽静,正适合练功,他又有度牒,选个小庙挂单最方便。 但是林岩也没想到,这照阳寺竟安静到了如此地步,非但没有香客,连和尚都看不见一个。 他站在院中,四下扫视了一眼,看到左侧一间僧房门口、挂了一个“知客”的牌子,便走过去。 屋门开着,掀开竹帘而入,是一个不大的房间,里面只有桌椅。 一个青年和尚,正趴在桌上,竟然睡着了。 见知客僧如此悠闲,林岩不禁有些无语,他咳嗽了一声,双手合十,高宣了一声佛号。 知客僧惊醒过来,抬头看见林岩,不由得一怔。 林岩也不多言,掏出度牒递了过去,道:“小僧云游至此,想在贵寺挂单,还望师兄能行个方便。” 僧侣外出不需要路引,官府一般也不怎么盘查他们,因此云游四方十分方便。各地寺庙,对登门挂单的游僧,基本都不会拒绝。 毕竟,谁都有出门的时候不是。 然而,那知客僧看着林岩的度牒,却皱起了眉头。 看了一会,他站起身来,将度牒还给林岩,双手合十道:“原来是无空师弟。湖州府寺庙众多,师弟怎么选择我们这样一座小寺挂单呢?” 林岩道:“庙无大小,行者信空。照阳有悟,皆是法缘。” 知客僧听了林岩的话,张了张嘴,最终又闭上了。 他戚眉思索了一会,最终还是说道:“师弟既然来了,我照阳寺自然没有不接待之理。” 林岩双手合十道:“多谢。敢问师兄如何称呼?” 知客僧道:“勿能。” “啊?” 听到知客僧的法号,林岩不禁一呆。 勿能和尚却没有多言,直接取出一本登记簿,在上面写上林岩的法号,然后带着林岩出门,走向一旁的月门。 院门之后,竟是一条过道,过道两侧各有小院。 勿能领着林岩一边往里走,一边介绍道:“这是本寺僧侣的住处,我们照阳寺人不多,住所倒是宽松些。” 说话间,两人直接走到了过道的尽头。 右手边有一扇小门,推门进去是一座小院,院中甚至还有一口水井。 院子里只有一间僧房,虽不算很大,却也很干净,一应用具俱全。 “无空师弟如果没意见,就住在这里吧。” “多谢师兄,此地甚好。” 林岩对此,自然没有意见,甚至还有些满意。 “那就好。” 勿能说完,又说道:“今天寺中的师长们都出门去了,当值的也只有我一人。师兄先安顿休息一下,到午时可到知客堂去找我。” 林岩颔首道:“师兄请便。” 勿能走后,空旷的院子,只剩下了林岩一个人。 四周安静异常。 林岩将行李放下,过了一会才出门,沿着走廊四处走动了一番。 这座偏院,其实是两条十字过道,横着的过道,一头可通往寺庙大门口,一头则通往庙中更深处,里面同样是一座座大小不等的院子。 这里应该是照阳寺所有僧众居住之地了,然而林岩走完了整座院子,却不见半个人影。 林岩见此,心中不禁纳罕:“这座寺庙中,现在不会就勿能一个和尚吧?” 第19章 魔龙刀法 到了午时,林岩来到知客堂找勿能。 知客堂里,仍只有勿能一个人,他居然还在打瞌睡。 见林岩到来,勿能伸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打了个哈欠,道:“中午啦?走,吃饭去。” 来到斋堂,空空旷旷的,竟然只有他们两个人吃饭。 林岩见此,再也忍耐不住,问道:“师兄,寺里的师伯师兄们,全都出门去了吗?” “唔……” 勿能咽下嘴里的饭,道:“是,除了咱们两个之外,就只剩几个小沙弥了,他们不在这里吃饭。” 好吧…… 林岩从进门到现在,连一个小和尚都没看见。 饭后,勿能领着林岩,在庙里转了转,带他熟悉了一下。 这照阳寺果然不大,只有三进院落。 最后一进院落,大殿之内是寺中僧众日常做功课的地方。 除了中央的主院之外,左右两侧各有一院。西院是寺中僧众的住所,东院则是客房。 此时的客房空空,灰尘都快要落满了。 带林岩参观完了,勿能便直接告辞,回自己房间午休去了。 林岩却留意到,第三进院之后,应该还有一座院子。 有一座不大的角门,应该就是通往后院的。 而封闭角门的,竟然是两扇铁门,还上了三道锁。 栓门的锁链已经有些生锈,看样子这扇门并不敞开。 不知这扇角门通行之处,是什么地方。 勿能没有给他介绍的意思,林岩一个新来的外客,自然也不好多问。 林岩回到自己的小院,便开始修炼起来。 【宿主:林岩】 【种族:人族】 【境界:蜕凡(1%)】 【污染度:46%】 【佛法:如来现世经(2%)】 【功法:佛子同魔功(10%))】 【功法:魔龙刀法(9%)】 林岩现在重点修炼的,便是“魔龙刀法”。 他手中并没有刀,不过这没有影响,这套“魔龙刀法”,主修的是刀意,而不是刀术。 单此一点,便可见这门刀法的非凡之处。 广阳道人得到这门功法之后舍不得丢弃,自然是有缘由的。 可惜他修道之人,不敢沾染魔气,自然无法修炼这样的魔功。 林岩独立院中,左手五指并拢,右手拿了一根木棍,以掌为刀、以棍为刀,心中一边默念着口诀,脚踏罡步,手中棍刀挥舞。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三个时辰后,林岩收起刀势,长吐了口气。 林岩回到屋里,休息了一会,就水吃了些中午从斋堂带回来的干粮。 轰隆—— 一声惊雷炸响。 傍晚时分,天空中已布下乌云,此时早已黑了。 偌大的院落,只有林岩房中一盏孤灯微明。 咔嚓—— 一道闪电,划破了夜空。 紧接着,哗哗的雨声便响了起来。 江南多雨,这雨天是够频繁的。 林岩打开屋门,一股潮湿的风带着水汽就吹了进来,细雨打在人身上,格外凉爽。 感受着门外潮湿的空气,林岩的心情也好了些许。 他搬了把凳子,坐在门口,望着门外漆黑的雨幕,就这样静静地看着。 大约休息了一刻钟后,林岩闭上眼睛,手中掐了个指诀,开始练习“魔龙刀法”的心法。 这部《魔龙刀法》,也当真神奇,能够直接凝聚人身上的魔气,将其凝聚成为刀气。 不过,神奇归神奇,这部功法的修炼条件,也真是够苛刻的。 修炼者首先自身需要感染魔气,然后才能够吸取自身的魔气凝聚出刀气来。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常人感染魔气而能维持心智正常的,少之又少,说万中无一也不为过。 即便是魔道修士,通常也是借助外魔以修炼自身,而不敢轻易让自己感染魔气。 比如弥勒教的子养魔之法,便是以亲子豢养魔气,再取之练功。 因为魔气一旦染身,非但难以清除,而且会时刻影响自己的心智。非大毅力大智慧者,难以抵御魔气的侵蚀。 这门刀法,倒当真像是为林岩量身打造的一般。林岩此时都有些好奇,当年创造出这门功法的那位前辈,是个怎样的人。 林岩心中一边想着,一边将脑海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摒除出去,屏神静息。 而后,随着功法的运转,他身上的魔气,正在一点点的被转化为刀气。 【污染度:45%】 【功法:魔龙刀法(11%)】 …… 【污染度:44%】 【功法:魔龙刀法(13%)】 …… 【污染度:43%】 【功法:魔龙刀法(16%)】 …… …… 【污染度:29%】 【功法:魔龙刀法(50%)】 …… 当魔龙刀法的修炼进度达到半度时,林岩体内充斥的刀气,几乎已无法遏制。 林岩猛然张开双眼,双手五指并拢,左手掌心贴胸,右手扬起。 他双目炯炯地盯着门外的夜雨,高高扬起的右手顿在半空。 就这样,手在空中顿了数息之后,林岩双目之中精光陡然爆射,右手向前猛劈下去。 一道黑色的刀气,近乎化为了实质,脱手飞出。 出手的刀气,瞬间化作一道月牙形的刀刃,斩断夜雨。 刀刃飞出之后,迅速向两侧扩张,临到门口时,其宽度已扩张到七尺左右。 随着刀刃扩张,其威力也在随着距离减弱。 “嚓”的一声,刀刃斩断院门,消失在雨幕中。 被斩断的夜雨,在经过一个瞬息的切断后,再度连成了线。 哗哗哗哗…… “魔龙刀气”的威力,比林岩想象中的还要大! 林岩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喜色。 随后,林岩再度闭上双目,捉摸了一会,右手快速一扬,又一道刀气飞了出去。 这一次他出手极快,刀气也更加凝聚,飞出后并没有扩展。 见此,林岩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他双手掐诀,闭上眼睛,开始归拢体内澎湃的刀气。 又一个时辰后,他才缓缓睁开眼睛。 门外的雨,越来越小了。 随着雨声变小,一股悠扬的乐声,悠然从远处传来。 乐声之中,依稀还夹杂着戏子的唱腔。 这座山上,只有照阳寺一座孤庙,别无旁物。 这深更半夜的,哪里来的戏腔? 难道这寺内,还有戏班子在唱戏? 第20章 照阳寺的悠闲时光 今天中午跟着勿能师兄逛完寺庙,林岩便感到这座照阳寺有些不寻常。 稍加思索后,林岩起身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 细雨仍在下着,空气变得异常潮湿。 林岩抬头四下里望了望,纵身一跃,便跳到屋顶上。 整座西院,一片漆黑,没有半点光。 勿能师兄按理说也应该住在西院,但林岩不知道哪个才是他住的院子。 还有勿能口中的那几个小沙弥,自始至终林岩都没见过他们的踪迹。 林岩极目远眺,突然发现,北方似乎有点光亮。 那里,已经出了照阳寺的范围了。 林岩侧耳倾听,乐声和唱声十分模糊,只隐约能听见。林岩听了一会,才最终确定,声音应该就是来自发出亮光的地方。 那是什么地方,被铁门锁住的后院? 除此之外,这座小山顶上应该再也没有别的建筑了。 看着那漆黑之下的一丝亮光,林岩心中极为好奇。 不过,犹豫再三,他最终还是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回到房间。 他初来乍到,既不了解照阳寺,更不知这里的规矩,贸然去后院,只怕会惹来麻烦。 林岩按捺住好奇心,关闭房门。 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在了门外,彻底消失了。 唯有淅淅沥沥的雨声,从窗外悄然传了进来。 “大和尚晚上想听听戏,似乎也很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岩坐在床上,喃喃自语了一句,吹熄了灯,躺下睡觉。 他从安庆府一路赶到湖州府,几乎就没正经休息过。来到湖州三日,也是夜不解衣,没睡过一个安生觉。 没想到,如今来到照阳寺,终于安定下来了,还是不得安生。 这一夜,林岩存着心事,一直不敢睡深了,直到清晨,窗外渐渐由黑转白,才彻底睡了过去。 等再睁开眼,天光早已大亮,已是日上三竿了。 不过早上睡这一觉,效果奇佳,连日的疲惫一扫而空,精神都感觉健旺起来。 林岩起床,梳洗了一番,便即出门。 来到院子里,望着院门,林岩一下子怔住了。 木门上,一道切口,十分醒目。 两扇木门,竟似被利器斩断了。 林岩轻轻一推,“哗啦”一声,两扇木门连带门轴,断成了八截,直接垮塌下来。 而对面的墙壁上,也印着一道深深的斩痕。 这是他昨晚的一记魔龙刀气斩断的。 没想到,魔龙刀气的威力竟如此之大。 看着散乱躺在地上的木板,林岩的嘴角抽了抽,有些窘迫。 来的第一天就把院门给人干散架了,这如何向照阳寺交代? 不过,丑媳妇终究是要见公婆的。 林岩跨过散架的木门,向外走去。 来到主院,幽静的寺院,依然是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 林岩直接来到知客堂,敲了敲门。 敲了三次门,里面才传来一个哈欠声:“进来。” 林岩推门而入,便见勿能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他抬眼瞧了瞧林岩,又打了个哈欠,道:“唔,空……师弟起来了。” 这家伙,才一个晚上,把自己的法号都忘了。 林岩脸上露出些赧然之色,道:“抱歉,我起晚了。” 勿能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道:“师父们都不在,我现在也不做早课。” 说了两句话,勿能的精神好了些,冲林岩笑了笑,道:“师父回来之前,这段时间咱们就自由些,想干嘛干嘛,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 勿能比林岩年长些,但也没有二十岁。一句话说完,两个年轻和尚相视而笑。 林岩无所事事,也在知客堂坐了,跟勿能攀谈起来。 聊了一会,林岩觑着勿能困意又上来了,不禁问道:“师兄昨夜没睡好吗?” 勿能张嘴打了个哈欠,道:“还好,还好。我每天睡得还是挺早的。” 林岩道:“昨天夜里,我似乎听到了一些动静……” 听到林岩的话,勿能满脸的困倦,顿时不翼而飞,遽然回头,望着林岩,问道:“你听到了什么?” 看他的神色,竟然有些紧张的样子。 林岩一怔,道:“也听不太真切,只是隐隐约约……仿佛听到了锣鼓之声。” 说罢,他有些小心地望着勿能,问道:“师兄,这附近,除了咱们照阳寺,还有其他人住在这儿吗?” “当然没有了。” 勿能说着,脸上的神情稍缓了缓,道:“昨夜下着雨,师弟听岔了吧?” 林岩笑了笑,道:“也许是吧。” 勿能脸上的困倦再度涌起,又打了个哈欠。 林岩见状,起身告辞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回房间休息一下。” “嗯,好。中午记得到斋堂吃饭。” “好。” 林岩说完,起身就向外走,勿能直接趴在桌上,又要补觉。 走到门口,林岩忽然顿住脚步,回头道:“啊,对了,我的院门不知怎的给坏了。” 勿能连头也不抬,浑不在意地道:“你别管了,回头我叫人去修。” 一路上思索着,林岩回到自己的住处,望着自己散乱的门和幽静的小院,不禁哑然失笑:“管他们乱七八糟那些事,这个地方,对于眼下的自己来说,其实还不错。” 照阳寺偏僻、幽静、人少、清闲。 还管饭。 这对他来说,足够了。 林岩当即坐下,开始修炼起来。 当晚,月亮再度爬上枝头,但整夜都十分安静,昨夜的乐声和唱声,都没有再响起。 次日一早,林岩就被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吵醒了,起床一看,便见有两个身穿短衣的人,正在门口修理木门。 两人看起来像是附近村子里的人,亦或是城中的木匠,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样子,见林岩出来,两人还憨笑着冲他打招呼。 俩人动作很麻利,等林岩到斋堂吃完早饭回来时,木门就已经修好了,连墙上的斩痕都重新粉刷了。 完成了工作,两人也不多话,跟林岩打了个招呼,便自行离开。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林岩对照阳寺,也逐渐熟稔起来。 照阳寺,如今在册的僧人,共计有三十三人。 另外,还有十几个小沙弥。 小沙弥不算在册的和尚,在寺中主要做些洒扫、看门的工作。 这照阳寺,确如林岩所打听到的那样,地处偏僻,香火不旺。 数日前,照阳寺意外接到了一个大法事。 寺庙养了这么多和尚,都是要吃饭的,收入来源主要是香火和自己的田庄。 照阳寺只是个小寺,没有自己的庄田,香火又不旺,因此寺中僧人时常会出门给人做法事,这也算是照阳寺主要的收入来源。 这次的金主出手十分阔绰,阖寺上下十分重视,竟是倾巢而出,只留下勿能一个人看门。 当然,这些事,都是勿能告诉他的。 不过这对林岩而言,是难得的清净时光。等寺里的大和尚们都回来了,他恐怕就没这么悠闲了。 勿能每天也是无所事事,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打瞌睡,也不知他晚上都在忙些什么,每天都这么困。 一连三日,寺门虽都敞开着,却没有一个香客登门。 到了第四天上午,林岩正在自己房间里休息,门外突然传来勿能的声音: “无空师弟在吗?” 除了第一天领自己来到住处,勿能这还是第一次登他的门弦。 林岩当即起身出屋。 勿能就站在门口,一脸笑眯眯的。 “啊,勿能师兄,请进——” 林岩见状,急忙迎了上去。 勿能冲他摆摆手,示意自己不进门了,直接说道:“是这样,刚刚寺里来了一位香客,想请咱们上门去做法事。” 说到这里,勿能顿了一顿,道:“师弟也知道,寺中长老现下都不在家,我又不便外出。这趟法事,烦请师弟去一趟?” 第21章 姑苏周家(求票) 林岩闻言,不禁踟蹰起来。 他在照阳寺白吃白喝,如今来活了,照理说他不该拒绝。 但做法事这种事情……他不会啊! 林岩搔了搔头,道:“师兄,实不相瞒,我……我没做过法事。” 勿能笑了笑,道:“师弟佛法精深,这点小事,没问题的。施主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嗯……你懂得?” 一句话说完,两人都尬笑了两声。 勿能的意思,是叫他随便去糊弄糊弄就行了,这对于一个正经和尚来说,肯定没问题。 但自家事自家知,林岩可不是什么正经和尚,也就是能胡乱念几段经文的水平,连做法事的规矩都不清楚。 勿能见他踟蹰,上前一步,低声耳语道:“做法事的钱,你只需给寺中上缴五成。” 说完,还冲他挤弄了下眉眼。 话说到这份上了,林岩也不能再拒绝了。他当即点点头,道:“我可以去。只是,我不知道咱们这里做法事的流程……” “简单。” 勿能似乎是早想到了,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交给林岩,道:“师弟照此办理,定无差错。” 林岩接过纸一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字,写的都是做法事的详细攻略。事无巨细,一应俱全。 林岩望着勿能,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好家伙,这也可以? 勿能伸手拍了拍林岩的肩膀,道:“我叫慧明跟你一块去,东西都准备好了。” “那……好吧……” 勿能这时又掏出一张纸来,递给林岩,道:“师弟这趟进城,顺便采买些东西回来,钱就从你上缴的部分扣除。” 林岩看都没看,直接将纸收进袖子里,点头道:“没问题。” 说罢,两人便相跟着向外走去。 寺院中,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站在一株松树下,正焦急得等待着。一个小沙弥背着包袱,在旁相候。 勿能领着林岩,笑眯眯的迎了上去,道:“周管家,这次你可来巧了……” “大师……” 三人见了礼,勿能伸手一指林岩,介绍道:“这位是无空师弟,京师法门寺的高足,正巧云游至此。” 京师法门寺无空,正是林岩度牒上注册的身份。 周管家先前见林岩年轻,并未在意。这时一听他竟是来自京城大寺院的高僧,顿时肃然起敬,一脸崇敬地道:“原来是无空大师,失敬、失敬。” 勿能对林岩道:“无空师弟,这是姑苏城外的周家老爷新逝,请师弟去周家为之祈福。” 周管家躬身道:“劳烦无空大师了。” 林岩双手合十,欠身道:“济世救人,理所应当。” 客套了一番,勿能抬头看了看天,道:“天色不早了,二位这就动身吧。” 勿能送林岩到寺庙门外,作别之后,林岩便即跟着周管家下山而去。 小沙弥慧明,看起来不过才十三四岁,背着包袱紧跟在林岩身后。 山下停了一辆马车,正在等候。林岩跟着周管家上车,一路走到湖边码头,弃车登舟。 姑苏城跟湖州城中间隔着太湖,走水路要近得多。 太湖林岩前世也曾逛过,不过此时的景象,跟后世自然大有不同。 跨过大户,濒临对岸,已是傍晚时分。 红日西坠,万道霞光洒在广阔无垠的平湖上,蔚为壮观。 对岸湖边有一座不大的码头,停泊着十余艘大小不一的船只,其中有一艘画舫楼船,精巧气派。 只是此时这些船上,全都挂着白布,船上挂的灯笼也换成了白色的。 紧靠着岸边座落着一座大宅,看起来规模也着实不小。 一座高大的门楼,上书“周府”两个大字。匾额上下,门内门外,一片缟素。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 大门口有几个小厮正在忙碌着,这些周家的下人也俱都戴孝。他们见周管家的船到了,立刻有人回府去通报。 林岩看到这一幕,才明白过来,这座码头显然是周家私人所有。 这周家,明显不像勿能所说的“不是什么大户”。 当然,江南一带富户极多,像周家这样的,为数决计不少,也许是林岩自己眼见浅了。 周管家领着林岩两人登了岸,便有小厮手拿着一根孝带迎上来,他一边给周管家将孝带扎在腰间,一边说道:“给照阳寺的师傅们准备的房间安排好了。” 周管家点了点头,整了整衣冠,当即叫小厮头前带路,一行人从后门进了周家大院。 周家大宅,共有前后两座大门,后面临湖,前门则挨着通往姑苏城的大路。这样的豪宅,在姑苏城外也并不罕见。 一行人穿堂过户,来到一座幽静的小院。 小院中,一间正房、两间配房,虽然没什么装饰,但收拾得也很干净。 众人来到正房坐定,便另有小厮丫鬟端着餐食送来。 两碗素面,两碟素菜,一盆汤。 周管家道:“大师一路舟车劳顿,且请用膳休息。晚间时候,会有人来通知,今晚就得劳烦大师给老太爷祈福。” 林岩点点头。拿钱办事,这自然没的说。 周管家一指旁边的小厮,道:“阿三负责伺候大师,大师有事只管吩咐。” 林岩双手合十,道:“有劳了。” 周管家带着阿三,欠身离去。 林岩和慧明吃了饭,便躺到床上休息。坐了一天船,虽然不累,却也有些乏了。 约莫一个时辰后,阿三过来叩门,道:“无空大师,灵堂那边来人吩咐了,请大师过去。” 林岩翻身而起,带着慧明,跟着阿三出门去了。 天早已黑了,阿三打着一盏白灯笼在前引路,弯弯曲曲地往东而行,走了好一会,才来到一座大屋前。 大屋内外,灯火通明,门口有身穿白衣的小厮站岗。 大厅内挂满了白绫,正中放着棺材,棺前是一盏长明灯正自亮着,火盆里还燃烧着纸。 棺材下首,两侧各放着条案,充作法坛。 再往下,两侧地上各放着一溜蒲团,蒲团上跪着身穿重孝的男女。 左边为首第一人,是个相貌方正的中年男子,面色黑中带红,年纪约有四十来岁。 此人便是周家当代家主周天洪。 第22章 乌鸦叩棺 来的路上管家已大致给林岩介绍了周家的情况。周家当代有兄弟三人,老二在东广省做官,这次葬礼恐怕赶不回来了。老三在江海城的洋行里做事,正在赶回的路上。 林岩领着慧明,大步向前,先到棺材前行了佛礼,然后转身面向周天洪,双手合十道:“周施主请节哀。” 周天洪叩头还了礼,才站起身来,道:“有劳无空大师了。” 见到林岩如此年轻,他屁股后面跟着的和尚更小,周天洪目中不禁露出一抹异色。 不过,林岩来都来了,他此时再说什么已没有意义。 两人对答间,又有人大步走进灵堂来。 林岩见状,便走向左侧法案,在后站定,周天洪又重新跪在蒲团上。 来人是两个道士,一男一女,两人目不斜视,径直走到棺材前,像林岩一样先向死者见礼,然后再跟周天洪见面。 周天洪还礼后,同样起身说道:“有劳陈道长亲至。” 年长的男道士点了点头,然后走到右侧法案后面。 大户人家的丧事,和尚道士基本都会请。 周家这次直接请了四波,两波和尚道士负责白天在灵堂诵经,另外两波则在晚上守夜。 在林岩对面的两个道士,管家早已跟他介绍过了。 这两位是茅山道士,男道四十来岁,瘦得跟竹竿一样,削瘦的脸颊显得有点长,名叫陈万泉。 女道二十四五岁年纪,生的白净,模样倒很是漂亮,只可惜穿着一身青布道袍,遮住了窈窕的身段。 她叫司丽珠,是陈万泉的弟子。 在船上时,管家并未明言,但林岩此时早已经瞧出来了。 他们这对晚上值夜的组合,都不是普通的和尚道士。在灵堂值夜,也不为诵经祈福。 茅山道士名头极响,以捉鬼闻名。但周管家,何以认为他们照阳寺的和尚也有这样的本领呢? 以此推论,这照阳寺,恐怕也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 灵堂夜间是没有来宾的,除了有丫鬟续点香火和定时烧纸钱,偌大的灵堂里几乎没有人动。 诵经之后,整个灵堂内寂静得没有一点声响。 子夜过后,所有人都开始困倦起来,有人都已经开始打瞌睡了。 寅时将尽,一夜里最黑暗的时分,一阵“扑棱”声忽然响起。 林岩此时也有些困顿,乍然听见动静,激灵了一下,抬起头一看,便见一只通体乌黑的乌鸦,飞进灵堂,径直扑向了棺材。 这乌鸦生得奇特,举止更是怪异。它落在棺头上,用嘴朝棺盖叩了三下,一番举动,好像是在敲门一般。 “笃笃笃”三声响,将灵堂里所有人都惊醒了。 “乌鸦叩棺?” 陈万泉道长望着乌鸦,皱起眉头,口中不下意识地吐出四个字。 乌鸦叩棺语不详,阴间冥使断奸良。若无娃娃头前坐,后世绝嗣家破亡。 这样的传说,连林岩都曾听过。 乌鸦叩棺,在所有民间葬礼的不祥预兆传说中,也是最为恐怖的一种。 乌鸦,传说中是冥界的使者。它降临棺头,是问罪来的。 这就说明,棺中之人在生前行过大恶。 乌鸦叩棺,就表示在向棺中死者问责罪恶。 棺中人如果不能应对,那么厄运便会降临到他后人头上—— 破家绝嗣。 而如果棺中人能够应对…… 这反而好像更恐怖了。 林岩虽然在小时候听过这个传说,但好像从未听闻过有乌鸦降临过棺头叩棺的。 没想到今日来到周家,就看到了这传说中的一幕。 听到“乌鸦叩棺”四个字,周天洪蹶然而起,望着站在棺头的乌鸦,一张脸瞬间变得铁青。 陈万泉轻轻叹了口气,将右手的拂尘交于左手,靠在手臂上,开口道:“周老爷……” 周天洪伸手止住了他的话,喝道:“全都下去。把阿福叫来。” 灵堂上众人,此时都知大事不妙了,纷纷退了出去。 不一会,管家匆匆赶来。灵堂的大门,嘭的关闭。 管家阿福走进灵堂,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棺头的乌鸦,他走到近前,道:“老爷……” 周天洪没有看他,而是看向陈万泉和林岩,拱手道:“陈道长,无空大师。两位都是高人,这件事情……” 陈万泉道:“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你们周家现在有娃娃。” 若无娃娃头前坐,后世绝嗣家破亡。 反过来说,如果有血脉幼儿,那这乌鸦叩棺也不是不能够破。 听到陈万泉的话,周天洪和阿福都皱起了眉头。 周天洪不是吴铁镛,可不是人人都能舍下自己的亲生骨肉的。 顿了一会,阿福道:“眼下,只有三爷的小女儿,刚刚两岁。” 周天洪摇了摇头,道:“三弟是留洋回来的,向来不信这一套。让他出女儿,不可能。况且,女孩儿的娘还是个洋人……” 阿福道:“咱们周家满门,还不抵一个女娃娃吗?道理好好跟三爷说说……” 林岩这时听明白他们的对话了,看样子他们准备拿周家老三的小女儿来破灾。 想到这里,林岩忽然冷笑了一声。 听见冷笑,周天洪诸人,都扭头向他望来。 林岩冷然道:“从古至今,奸恶之徒多了,却从未听闻有谁受乌鸦叩棺之厄。怎么,周老太爷比那些大恶人都恶?” 这番话一出口,众人的脸色顿时变得精彩起来。 林岩的话不好听,但所言却是事实。周天洪听了,也不知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阿福冲林岩问道:“无空大师的意思是?” 林岩望着棺头的乌鸦,道:“一只乌鸦而已,赶走就是了。” 黑乌鸦一双锐利的小眼睛扫视着众人,一副俯瞰天地的神气,仿佛自己不是冥使,而是幽冥判官。 林岩的话,它仿佛听懂了一般,小脑袋向后转回,歪着头斜视着林岩,那副表情仿佛是在说:“小样,你再说一遍试试?” 林岩的话说出口后,直接掉到了地上。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不得不说,林岩说的话很有道理。自古民间传说,大都是无稽之谈。 但话虽如此,事涉自己和家族,周天洪也有些为难。 阿福看了看自家老爷,又抬头看向陈万泉,道:“道长,还有别的办法吗?” 第23章 茅山道术 陈万泉沉吟了一下,道:“办法倒不是没有,但我得先知道,你们家老太爷,生前究竟做过什么恶事?” 周天洪道:“家父一向行善,怎么会作恶……” 陈万泉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周老爷,这时候还说这些,有意义吗?” 周天洪一呆,戚眉想了想,回头问道:“阿福,有吗?” 阿福的脸色有些讪讪,他先看了看棺材,然后咽了口唾沫,道:“老爷,红莲的事……” 周天洪一怔:“红莲?她……她的死跟我爹有何相……” 话说到一半,他猛然瞪大了双眼,道:“红莲的死,跟我爹有关?” 阿福咧了咧嘴,一脸讪讪的点了点头,道:“当初我得知消息赶到时……已经迟了。” 周天洪听了,一张脸顿时阴郁起来。 陈万泉抬起眼皮瞧了林岩一眼,然后问阿福道:“这个红莲,有她的生辰八字、头发和血没有?” 阿福道:“生辰八字有,头发和血没有。” 陈万泉道:“尸体呢?” 阿福道:“就葬在……我这就去挖。” 陈万泉道:“一定要快。” “是。” 阿福提起衣摆,转身就向外跑。 林岩和周天洪都好奇地看向陈万泉,不知他要做什么。 陈万泉看着周天洪,自信地道:“周老爷放心,有我在,必解此厄。” “好,好。” 周天洪连连点头,也不再问。 不到两刻钟,阿福便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手中拿着一个黑瓷碗,一方红娟,一缕头发。发丝上面,还沾着泥土。 陈万泉摆了摆手,叫阿福将东西放到法案上。 陈万泉先取过那方红娟看起来,上面应该记载的是红莲的生辰八字。 陈万泉一边看,一边掐指测算,算完之后,脸色瞬间一变,拍案道:“她怎么是阴月己亥日出生的,癸水之命?” 周天洪神情紧张地问道:“道长,有什么问题吗?” 陈万泉道:“问题不小,险些就是纯阴之女了,怪不得怨气如此之重。” 周天洪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上了。 陈万泉继续说道:“不过幸好今天来的是我。” 一句话说完,他取了朱砂,倒入盛着红莲干血的黑瓷碗里,活水调匀了,然后取出一道黄符,用狼毫沾了混血的朱砂水,在符纸上写了起来。 写完之后,陈万泉朝符上吹了口气,用右手中食二指夹住,左手抄起铜铃,走出法案,来到棺前的空地上。 周天洪和阿福见状,连忙后退,让开了位置。 陈万泉脚踏罡步,手摇铜铃,口中念念有词地施了会法,然后突然一弯腰,将符纸凑到老太爷的长明灯上,点燃了符纸。 符纸燃烧速度极快,燃烧后的纸灰却凝而不散。一张符纸燃烧完了,陈万泉都没有松开手指。 最终他手中夹着纸灰,将其丢入一个空碗里。 陈万泉手拿空碗,道:“手。” 众人不解其意,他的徒弟司丽珠却上前一步,将自己的右手食指递了上去。 陈万泉竟张嘴咬在徒弟的手指上,将手指咬破之后,松开了嘴,用手捏着她的手指,往碗里滴了些血。 “酒。” 司丽珠立刻又将一个酒囊递给师父。 陈万泉喝了口酒,往碗里一喷。 酒入碗中,竟腾的着起火来。 陈万泉手拿着碗,慢慢的将其摇匀,等火焰熄灭之后,他将碗放到法案上。 然后,陈万泉拿起朱砂混血的黑瓷碗,将碗里的大部分液体倒入到燃烧符纸的碗中。 做完这一切后,陈万泉微微喘了口气,道:“脱。” 司丽珠闻言,伸手摘下自己的帽子。 她一头乌黑的秀发,在头顶扎了个丸子,中间插了根道钗。 将帽子放下后,司丽珠伸手解开身上的道袍,脱了下来,里面露出白色的中衣。 司丽珠仍没有停顿,继续脱下中衣,兜兜……直到身上一丝不剩,露出洁白的胴体。 最后,她脱下鞋,光着脚走到棺材前的空地上。 陈万泉一手拿着烟灰碗,一手拿了两根粗细不一的毛笔,走到徒弟身前,将狼毫吊在手中,然后用粗笔在碗里沾了沾,开始在徒弟小腹及其上下位置画了起来。 不一会,一个狰狞的符号便出现在她身体上。 陈万泉丢了手中的粗笔,拿起嘴里的狼毫,开始写起字来。 他写的字很小,书写速度很快,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司丽珠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此时的司丽珠身上,自颈部到脚面,已经没有一个空闲之处了。 最后,陈万泉换了碗,又换了一支笔,沾上混血朱砂的红色染料,在她额头,唇中,当胸,肚脐点了四点。 在这期间,司丽珠也不知是不是站得累了,精神越来越委顿,一双眼几乎都要睁不开了。 陈万泉放下碗和笔,拿起铜铃和拂尘,将铜铃一摇,手中的拂尘遥遥甩向司丽珠,口中断喝道: “楚红莲,还不醒来!” 听到这句话,众人才明白过来。 这陈万泉,竟是要将红莲的魂召唤过来,附到他弟子身上? 茅山道术? 司丽珠听到陈万泉的话,忽然一仰头,双眼一翻,整个人剧烈得抽搐起来。 一双布满墨点的雪白失去束缚,紧跟着剧烈得跳动着。 司丽珠人虽然美,但此时身形扭曲,身上写满了字和各种符号,此时的她非但全无美感,反而显得十分诡异。 抽搐了好一会,司丽珠渐渐委顿,双膝跪地,脸向前贴在地面上,抽搐的动作也越来越小,渐渐停止了。 以一个难堪的姿势雌伏在地的司丽珠,完全没了声息,仿佛死了一般。 看到这一幕,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疑惑。 过了一会后,陈万泉脸上的自信也逐渐消失了。 他走到司丽珠身后,低头望着她,皱起的眉头,满是凝重之色。 思索了一会,陈万泉再度掏出一张符,夹在指间,高高扬起。 举到空中的符,腾的自行燃烧起来。 陈万泉高举着火符,口中念念有词,脚步缓动,最终当符燃烬之后,他手一攥,将纸灰攥在手中,弯下腰去,左手提起司丽珠的脑袋,右手竟将手中的符灰塞进她嘴里。 第24章 红莲现身 符灰塞入口中,司丽珠立刻剧烈得咳嗽起来,一边咳嗽着,一边将嘴里的烟灰喷了出去。 她上翻的白眼,也放了下来,一双瞳孔中,竟散发着一丝红芒,看起来有股妖异之感。 看到这一幕,陈万泉的神色才舒缓下来,道:“楚红莲,何故来迟啊?” “楚红莲”双目圆睁,神情木然地看着四周,扫视了一圈之后,开口说道:“这是哪?叫我来作甚……作甚?” 她一张嘴说话,发出的竟然是重音。 陈万泉声音平和地道:“招你前来,是想告诉你一声、并教你亲眼得见,害你的人,已经死了。” “楚红莲”的双目依旧圆睁着,非但眼皮都不眨一下,就连眼球都像是被钉子钉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她如同丫丫学步的婴儿一般,笨拙地站起身。就这一个站身的动作,都摔倒了好几次。 终于站起来后,“楚红莲”小心翼翼地立着,扭头看向陈万泉,道:“当真……真?” 陈万泉伸手一指棺材,道:“不信,你自己看?” “楚红莲”转回头去,看向棺材。 棺材距离她并不远,但“楚红莲”盯着棺材看了好一会,才缓缓抬起脚,用笨拙的脚步,向棺材走去。歪歪扭扭的步子,仿佛是走在冰面上一般。 终于来到棺材前,“楚红莲”望着厚厚的棺盖,伸手去推。但她尝试了几次,却移动不了棺盖分毫。 陈万泉只在一旁站着,远远地看着,丝毫没有要动手帮她的意思。 “楚红莲”无奈之下,最终只得缓缓转回头,向陈万泉望去,问道:“他……真的在里面……里面?” 陈万泉点点头,道:“千真万确,你打开棺材看看就知道了。” “楚红莲”又转回头,伸手去推棺盖。 她推啊推啊,却怎么都推不动棺盖。 这时,陈万泉忽然露出了微笑。他这张古板冰冷的面孔上,露出如此和煦的笑容,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陈万泉微微一笑,道:“我来帮你吧。” 说着,他端起那只混合了楚红莲血液的黑瓷碗,照着棺材头上的乌鸦泼了过去。 碗里残存的一点鲜红液体,全数泼到了乌鸦身上。 “呱——” 乌鸦怪叫一声,扇动翅膀就要飞起来。 然而,它的一双翅膀刚刚展开,“嘭”的就碎裂开来。 它的身体,也跟着被炸碎了。残肢血肉连同片片染血的羽毛,从空中纷纷而落。 “楚红莲”不解地看着陈万泉。 陈万泉微微一笑,对“楚红莲”道:“你再推。” “楚红莲”转回头,再度尝试推开棺盖。然而,这次她伸手一推,竟然就将棺盖推开了。 推开棺盖后,“楚红莲”低头往棺材里望去。 看到里面的尸体,“楚红莲”笑了。 “楚红莲”缓缓扭回头,看向陈万泉,道:“他是怎么死的……死的?” 陈万泉道:“当然是我替你杀的。我是茅山陈道长,专为天下铲除不平之事。” “楚红莲”点点头,道:“谢谢你,你是个好人……好人……” 陈万泉道:“你来一趟不易,还有什么心愿未了,我都可以替你办。” “楚红莲”的双眸之中,蓦地生出一抹厉色:“我要你替我杀了周家全家……全家……” 陈万泉摇了摇头,道:“我只杀恶人,不杀好人。周家的孩童奴仆,也都有过恶行吗?你要是这么做了,那你自己就成了恶人了。” “楚红莲”似乎被陈万泉说动了,她想了想,道:“那好吧,只杀一人,可以吗……吗?” 陈万泉问道:“谁?” “楚红莲”道:“周天洪。” 陈万泉奇道:“他与你何仇?” “楚红莲”道:“他用花言巧语骗了我的身子……身子,然后就对我置之不理……不理,始乱终弃的伪君子不该杀吗……该杀吗?” 听到“楚红莲”的话,周天洪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而管家阿福,则垂下了头,深深垂下了头。 作为这件牵扯了两代人感情纠葛血案的知情人,作为周府管家,这时的他,什么都不能说。 陈万泉戚眉思索了一阵,点了点头,道:“也算是一桩,我可以答应你。” “楚红莲”听了,缓缓扭转了头,看向周天洪。 看到“楚红莲”向他望来,周天洪顿时一惊。 “楚红莲”望着他,看了好一会,才说道:“那……请你现在就杀了他……杀了他……” “没问题。” 陈万泉伸手拔出一把铁剑,纵身来到周天洪面前,一剑就刺进了他左胸。 三尺长剑没入他胸中,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陈万泉猝然发难,在场的所有人,都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阿福脸色大变,惊呼道:“不——” 一边大喊着,上前搀扶住摇摇欲坠的周天洪。 陈万泉反手将剑拔了出来,半个剑身完全被血染红了。 他手提着滴血的剑,回身看向“楚红莲”,道:“你的心愿,全都达成了。” “楚红莲”扭头一看,只见周天洪满脸痛苦之色,左胸的鲜血还在向外飙射。若非管家在后面撑着,周天洪早已栽倒在地了。 看到这一幕,“楚红莲”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之色,她转回身,面向陈万泉,道: “多谢道……” “楚红莲”口中向陈万泉道谢,身子盈盈下拜。然而,她却忘了她现在的“身体”极不灵活,下拜了一半,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老爷……呜呜呜呜……” 阿福抱着周天洪的身体,大哭了起来。 林岩站在一旁,觑着两人的表现,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楚红莲”一头栽倒后,挣扎着想站起来。 陈万泉来到“楚红莲”身旁,倒转拂尘,蹲下身子,在她后脑一戳。 噗—— “楚红莲”张嘴就喷出一口鲜血,里面还混合着些纸灰。 “呸呸”又吐了几口后,“楚红莲”从地上爬起来,此时她的脸上已不再僵硬,双眸也恢复了灵动,瞳孔里的红色也消失不见了。 “呜呜呜……呜呜呜……” 陈万泉摆摆手,道:“好啦,别哭了。” 阿福瞬间止住了哭声,扭头看向陈万泉师徒,道:“好……好了?” 陈万泉道:“她已经走了。” 司丽珠从迷糊中渐渐明白过来,展颜一笑,道:“师父。” “嗯。” 第25章 合伙骗鬼 陈万泉脸上又恢复了古板的模样,他拎起司丽珠的道袍,给她披在身上。 “痛苦”中的周天洪,脸上的痛苦之色立刻消失了,站直了身体。 阿福望着陈万泉道:“陈道长,下回你说要怎么办,麻烦预先提示一下好不好?要不是我机灵,刚刚差点就露馅了。” 林岩站在一旁瞧得一清二楚,刚刚陈万泉当着“楚红莲”的面表演“刺杀”周天洪的戏码,用的是一把弹簧剑加一袋血包。 陈万泉是什么时候准备的道具,连他都没瞧见。 一剑刺进周天洪的胸膛,剑身没入过半,周天洪的后胸却连衣服都没破。阿福就站在周天洪身后,看到这一幕,如何还不明白陈万泉的用意? 没想到他的演技还真不错,直接就入戏了。 唉,几个大男人,合伙骗一只鬼。 陈万泉擦了擦剑身上的血,道:“我怎么能提前知道,周老爷也会跟这女子有纠葛?” 这一句话,阿福和周天洪立刻都闭嘴了。 陈万泉将剑插回了剑鞘,道:“周老爷,这一回贫道可是替你们周家担下了天大的因果。” 周天洪点点头,道:“我明白。陈道长放心,我周家必有厚报。” 陈万泉点了点头,有他这句话,其他的也不用再说了。 阿福还是不太安心地问道:“陈道长,这样……真的就可以了吗?” 陈万泉一听,脸立刻板了起来。 阿福自知失言,讪笑两声,道:“我……我只随口一说,道长的实力,我们当然是相信的。” 周天洪道:“陈道长,无……无空大师,辛苦一夜了。今晚还要劳烦两位,且请去休息吧。” 陈万泉师徒和林岩二僧,当即告辞,离开了灵堂。 回到自己的住所,慧明一脸好奇地问道:“师叔,你说……他当真是将那个女人的鬼魂召来了吗?” 林岩道:“周天洪和管家阿福一定是深信不疑的。” 慧明奇道:“为什么?” 林岩道:“因为‘楚红莲’说出了只有他们自己才知晓的秘辛,这让他们不得不相信。” 慧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光头,刚刚的故事剧情,他似懂非懂的,仍然不太明白。 林岩瞧见他的模样,笑了笑,道:“别想那么多了。不管怎样,这茅山的道术,恐怕还真有点东西。” “嗯。” 慧明点了点头。 林岩望着慧明,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慧明,你来照阳寺几年了?” 慧明道:“回无空师叔,今年已是第七个年头了。” 林岩讶然道:“七年?” 慧明道:“是,我六岁那年便进照阳寺了。” 林岩问道:“咱们照阳寺中,都有哪些高僧?我来得这也是不巧,跟住持他们都没能见上面。” 慧明道:“咱们照阳寺的弟子,有灵、勿、慧三代。当代的住持是灵风大师。灵风大师之下,便是‘勿’字辈的大师们。最后,是我们这些慧字辈。像我,在慧字辈中算是比较小的。” “师父说过,我年龄还小,现在还不能算照阳寺的僧人。得等我长大了,才能自己决定,是要做和尚,还是下山去娶媳妇……” 说到“娶媳妇”三个字,慧明的脸立刻红了。 林岩失笑道:“慧明,那你是愿意做和尚,还是愿意下山去娶媳妇?” 慧明一听,脸更红了,低下了头,不言语了。 这小和尚,今天也算是开了荤了,女菩萨的表演,对他的震撼肯定不小。 要是因为这一遭叫小和尚佛心崩溃了,他还真有点对不起照阳寺呢。 嗨,当和尚有什么好。 林岩胡思乱想了一会,终于想到了正事,又问道:“你们在照阳寺,除了学习佛法,还学别的么?” 慧明面露疑惑,问道:“师叔的意思是说……” “比方说,你们学武功吗?” 慧明听了,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痛楚之色:“正经武功没怎么练过,但从小师父就叫我们练桩功……” “不错,练了这么多年,除了力气见长,别的似乎也没多大用。不像师父、师叔祖他们,一个个都神通广大。” “哦?” 林岩一听,顿时来了兴趣,问道:“怎么个神通广大法?” 慧明想了想,道:“别的我不知道,但这么多年,偶尔也有上山来闹事的。但不管他们来多少人,勿用师叔只用一只手,就将他们全都打趴下了。” 林岩点点头,这照阳寺,还真是个藏龙卧虎之地。他以后长住照阳寺,得跟大和尚们搞好关系,想办法搞几门功法出来。 跟慧明聊了一会,两人便各自休息去了。 …… 到了晚上,林岩带着慧明,又来到灵堂。 灵堂依旧,而陈万泉师徒,今天来得更迟了。 对此,周天洪非但没有任何怨言,反而对二道更加客气。 回到位置后,林岩慧明一堆小和尚和小小和尚,目光不由自主地就看向司丽珠。 司丽珠又穿回了她的道袍,但不知为何,今晚的司丽珠,看起来竟有股容光焕发的感觉,一双脸颊上,隐隐尚存着两坨潮红。 看到这一幕,林岩不禁一怔,侧目看向陈万泉。 陈万泉依然如故,干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臭臭的一张脸仿佛全世界都欠他钱一样。 扫视一眼后,林岩便收回了目光,开始了今晚的工作。 诵经一段。 例行的法事做完了,整个灵堂再度安静了下来。 林岩侧目向左右看看,见无事发生,便开始闭目养神。 给人诵几夜经就能赚五千两银子,这活计很不错啊。 又到了后半夜,人皆困倦之时,一个身穿孝衣的丫鬟,走到棺材前给长明灯续上灯油。 而后,她又续上香,取出纸钱点燃了,放入火盆中。 纸钱燃烬,余灰被热气托着升腾而起。 这时,一股阴风,忽然从门外吹来,吹得灯笼一阵晃动,灵堂内的布幔飘荡起来。 林岩几乎和对面的陈万泉同时睁开了双眼,脸上都露出了凝重之色。 这股阴风,不同寻常,带着颇重的阴气。 林岩扭头向门口看去,风沙眯眼,他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阴风吹过之后,灵堂内的地面上留下了一层尘土和落叶。 阴风刚过,一股怪啸之声,便紧接着从门外传来。 “啊——” “这是什么?” 随着门口发出两声惊呼,一片乌云,从门外直卷进来。 看到这一幕,林岩曾地站起身来,脸上满是惊讶之色。 这一片乌云,竟然是由无数只通体漆黑的乌鸦组成的! 乌鸦组成的乌云,席卷而入,直奔棺材而来。 无数的乌鸦卷了进来,落到棺材上,瞬间将棺材团团围住了,不留一点缝隙。 随后—— 笃笃笃。 笃笃笃笃笃笃笃。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 密集的叩响木板声传来,瞬间就打破了灵堂的寂静,吵得人牙根疼。 昨夜是一只乌鸦叩棺。 今夜,来了数百只乌鸦,同时叩棺。 第26章 再吸魔气 “这……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灵堂内,所有人都瞬间惊起。 周天洪站起身来,望着乌漆嘛黑的棺材,嘴角哆嗦得说不出话来。 一只乌鸦叩棺,是不祥之兆。那么数百甚至上千只乌鸦叩棺,该是什么兆头? 阿福目瞪口呆地望着陈万泉,问道:“陈道长,不是……昨夜不是已经破解了吗,这……这是怎么回事?” 陈万泉师徒,此刻都已惊得目瞪口呆,阿福连续问了两次,他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很明显。 昨晚那一场,白忙活了。 见陈万泉指望不上了,阿福又扭头看向林岩,问道:“无空大师……” 林岩伸手止住他的话,道:“叫他们都散去。” 阿福顿时醒悟,当即第二次驱赶,将灵堂里的人都赶了出去,关闭大门。 这时,周天洪才反过劲儿来,长长的叹了口气。 想安葬老太爷,怎么就这么难呢? 周天洪这两日,日夜守孝,身体已经有些扛不住了,跪坐在蒲团上,也是摇摇欲坠。阿福见状,急忙上前扶住他。 踟蹰了一会,阿福才道:“老爷,要不你先去休息一会,这里……就交给我好了。” 周天洪闭上双目,摇了摇头。 “唉……” 阿福叹息一声,抬眼一看,只见陈万泉师徒望着棺材,依旧是目瞪口呆之相。倒是无空大师,有若有所思之色。 想到林岩刚刚止住他说话,阿福张了张嘴,又重新闭上。 笃笃笃。 笃笃笃笃。 笃—— 乌鸦敲了会棺木,突然止住。 数百只乌鸦,仿佛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一般,令行禁止。 啄声止后,所有的乌鸦都落在棺材上,一动不动。 仿佛,它们也变成了棺材的一部分。 阿福见状,张开嘴又要说话,林岩却又给他做了一个止声的动作。 阿福喉头滚动了一下,还是没发出声音来。 周天洪抬起头,看向林岩,满脸木然和绝望之色。 如今这局面,他实在是没什么办法了。 一只乌鸦他可以不予理会,不管什么传说厄运。 但眼前这境况,又能如何不管? 就在这时,忽然—— 笃笃笃。 三声叩棺之声响起。 听见这声音,林岩的双眸,一下子眯住了。 陈万泉师徒,原本就瞪大的双眼更加大了几分,两人下意识的还后退了一步。 周天洪和阿福没一直留心棺材,看到林岩等人的表情,愣了一下,他们才反应过来,同时扭头向棺材看去。 刚刚三声叩棺声响起时,外面的乌鸦,全部都没有动! 这叩棺声,是怎么来的? 而且,如果仔细回忆的话,刚刚的叩棺声有些沉闷,明显是隔着什么东西传出来的。 隔着什么东西? 只有棺材了。 叩棺声,是从棺材里面发出来的! 陈万泉咽了口唾沫,终于说话了。他望着周天洪道:“你们……你们确信,老太爷真的……死了?” 周天洪脸色一变,跟阿福对视一眼,两人的脸上,都涌出恐惧之色。 然后,阿福才点了点头,艰难地说出一句话: “今天,已经是停尸的第……第七天了。” 七天,即便老太爷原本还活着,也早在棺材里闷死了。 林岩扫视了众人一眼,道:“事情已经很明显了,这乌鸦,不是冥府来的使者。” 这句话,直接就推翻了陈万泉昨夜的定论。 但陈万泉对此,却没有丝毫见怪,而是问道:“那是什么?” 林岩道:“我想,问题出在尸体上。” “尸体?” 林岩点点头,道:“老太爷的尸体,很有吸引力。”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都说不出话来了。 林岩这说辞,可比昨天陈万泉的结论离谱多了。 陈万泉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会,道:“可是据我所知,老太爷病疴缠身,已经卧床将近一年了,早已经油尽灯枯。这样的尸体……不可能会有什么奇特之处。” 林岩道:“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陈万泉再度沉默下来,现如今,他也找不到更好的说辞了。 又沉默了一会。 阿福左右看看,先开口道:“可是……眼下该怎么办?咱们总不能,就这么耗着吧?” 他说的,是棺材上面的那些乌鸦。 林岩道:“这个好办。” 说着,他走出法案,走到棺材前。 靠近到乌鸦群前,林岩立刻就感受到浓重的魔气。 这些魔气,全部聚集在棺材周围,凝而不散。 魔气。 对旁人而言,是致命的危害。但对林岩来说,几乎可以说是大补之物。 林岩先在心中默念了几遍《如来现世经》,然后运转“佛子同魔功”,伸手就向乌鸦身上按去。 佛子同魔功运转之下,浓重的魔气,直接被林岩吸入了体内。 【污染度:40%】 大片的乌鸦,在被林岩吸走了魔气之后,立刻双腿一挺,直接毙亡。 死亡的乌鸦,无法再附着在棺材上,坠落下来。 【污染度:41%】 【污染度:42%】 …… 大片的乌鸦,如雨而下。棺材本体,随着乌鸦的坠落,逐渐显露出来。 看到这惊奇的一幕,陈万泉瞬间明白过来林岩在做什么了,震惊得瞪大了双眼。 人,可以这样吸魔气? 别说普通人了,擅长修炼魔功的弥勒教弟子,也不能直接吸收外来的魔气。 就是他们,也得不惜花费十年心血,用子女来豢养子养魔,然后依仗血脉相通,来吸收魔气,修炼魔功。 这个小和尚,究竟是什么人? …… 【污染度:49%】 好险。 当“污染度”定格在49%未再增长时,林岩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 再增加一点,他就得担心自己的身体会不会发生变异了。 好在,这些乌鸦数量虽众,但魔气跟子养魔相比不值一提。 当所有的乌鸦悉数坠落后,林岩开始收功,缓缓吐了口气。 随后,林岩绕过满地乌鸦的尸体,离开观察,向前面走来。 阿福立刻迎上前去,问道:“大师,怎么样?” 林岩道:“清理干净就行了。不过,我建议尽快下葬,最好是今日就下葬,以免夜长梦多。” 现在招来的只是乌鸦,耽搁久了,谁知道老太爷还会召来什么东西? 周天洪想要站起身,但双腿一软,竟站不起来。他只得跪坐在蒲团上,问道:“我们……我们要不要开棺来看看?” “不可——” 陈万泉几个箭步冲过来,一脸凝重地道:“千万不能。” 林岩想了想,也点了点头。 老太爷此时这状态,天知道是什么样。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周天洪点了点头,道:“那好吧。不过现在已经过了寅时了,最快也得等到子时才能下葬。” 林岩一怔,道:“深夜下葬?” 阿福解释道:“这是我们千百年来的规矩。我们慈溪人,全都是子时下葬,不按时辰办,恐有不妥。” 林岩跟陈万泉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说到底,老太爷是他们周家的,不是他林家的。 即便真出了什么乱子,林岩大不了拍拍屁股走入便是。 既然周家人坚持,他们这些外人当然也不好硬行干涉。 第27章 夜半起灵(周二求追读) 离开灵堂,回到自己的住处,林岩立刻闭关,开始消化刚刚吸收的魔气。 从天色未明时,直至晚上,林岩才收功,睁开了双眼。 【宿主:林岩】 【种族:人族】 【境界:蜕凡(5%)】 【污染度:39%】 【佛法:如来现世经(3%)】 【功法:佛子同魔功(23%))】 【功法:魔龙刀法(52%)】 吸收完魔气之后,佛子同魔功一下子增长了一大截,就连境界都增长了不少。 感受着身体的变化,林岩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丝喜色。 推门而出,林岩一眼便看见慧明坐在门口台阶上。 “师叔,你出关了?” 林岩点点头,道:“你一天没睡啊?” 慧明摇了摇头,道:“眯了一会。” 林岩看他一脸困倦的模样,显然是没怎么睡。这慧明年龄虽小,心思却很细腻。 他知道林岩闭关怕人打扰,便一直守在门口。 林岩摸了摸慧明的小光头,道:“你去睡会吧。” “嗯。” 慧明打了个哈欠,回到房间休息去了。 望着外面的月色,林岩决定今晚不去灵堂了,就在这里等着。 大半个时辰后,外面忽听传来了响器的声音,吹吹打打的好不热闹。 随后,便是一阵震天动地般的恸哭声,哭声震响四方,简直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一听这声音,林岩便知道是要起灵了。 周家说子时下葬,这起灵的时辰可够早的,莫非墓地距离很远? 过了一会,慧明开门出来,打着哈欠道:“要起灵了么?” 林岩还未答话,便见一个人匆匆赶来,来到近处一看,却是周府的家仆阿三。 阿三提着灯笼走来,道:“管家叫我来请大师,起灵了。” 林岩点点头,道:“头前带路。” 那小厮带着林岩两人,一路向后门走去。 此时,周府后宅,通明的灯火自院内一直延伸到了门外的码头,路上站满了送葬的人。 码头上,此刻正停着两艘画舫,画舫上面缠满了白绫。 阿三带着林岩,三人直奔后门而去。 出了门,外面灯火通明,门外拥满了送葬的队伍,直至码头。 码头上停着几艘船,其中一艘画舫上,管家阿福此时正站在船尾,远远看见林岩过来,他赶忙下船,迎了上来,道:“无空大师,请上船。” 林岩抬眼一看,见陈万泉师徒此时已经站在船上了。 画舫的舱门开着,隐约可见,舱室中央放着一口棺材,两旁坐了许多白衣男女。 林岩见状,有些诧异地道:“咱们要走水路?要去很远吗?” 阿福点了点头,道:“是不太近。我们周家的祖坟,在太湖之中。” 坟墓在湖中? “水葬?” 阿福点点头,道:“是的。大师请上船吧,咱们该出发了。” 林岩随着阿福上船,来到船头上,先跟陈万泉打了个招呼。 这艘画舫,是周家平日里游湖用的,早就泊在周家码头上,林岩来时就曾见过了。 画舫只有一层舱室,船舱很长,里面的空间却着实不小。 不过平日里用来游湖的画舫,此时已布置成灵堂的打扮。 林岩站在船头上,跟陈万泉还没说上两句话,一个人突然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这人二十七八岁年纪,头上扎着孝帽,身上披着白布孝衣,腰间用一根麻绳扎了。而孝衣里面,却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一双小腿上用白布裹了,脚上却穿着油光闪亮的黑皮鞋。 这一身打扮,颇为扎眼。 阿福见他出来,立刻向林岩介绍道:“这位是三老爷……” 西装青年摆摆手,道:“别老爷老爷的,把人都叫老了。还是叫我三公子吧。” 说话间,他便已经在打量林岩,见他如此年轻,脸上也挂着好奇之色说道:“这位就是无空大师了吧,我叫周天雨。” 周天雨,周天洪的三弟。 阿福道:“三公子紧赶慢赶,今日总算是赶回来了。” 周家兄弟三人,老大守家,老二外出做官,老三则是出国留洋,跟洋人拉扯在一起。 官商洋,这三方势力,周家全都占了。 这位周老太爷能如此安排,怕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周天雨望着林岩,道:“听说,有人想要拿我女儿来做法,还是被无空大师阻拦了。嘿,大师这份人情,我周天雨承了。” 阿福站在一旁,神情有些尴尬。当初说用周天雨的小女来破解乌鸦叩棺之灾,还是他提出来的。 周天雨目光冷然地瞥了阿福一眼,冷冷地道:“都是你们这些人撺掇的我大哥,净搞些封建迷信……哼,有什么用?” “嗨……周,今晚咱们真能见到鬼吗?” 这时,一段蹩脚的中文,突然从周天雨身后的船舱里传出来。 一个高大的身影,随着话音而来。 林岩一看,却见来者是个金发白人,二十六七岁年纪,一身西部牛仔的打扮,腰间还明晃晃地别着一把左轮手枪。 周天雨下意识地戚了戚眉,却也不敢慢待这个洋人,他先对众人介绍道:“这位是美丽坚人库珀,我的朋友……” 林岩正站在对面,库珀瞧着他,似乎对他这身僧人装扮很感兴趣,大方地道:“How are you?” 林岩下意识地就回答道:“I''m fine,thank you, an……” 最后面半句,林岩反应过来后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干,上学学的这一套,说秃噜嘴了。 林岩的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住了,一脸惊讶地看向他。 谁也没想到,这位来自照阳寺的小和尚大师,竟然会说洋文! 司丽珠一双美目投向林岩,目光中更增了几分好奇。 毕竟在这个年代,只有留洋的学生等极少数人,才会说洋文。 林岩一个和尚居然会说洋文,确实有些惊奇。 库珀惊讶之余,还有些兴奋,冲着林岩道:“Oh,you can speak english!You……” 林岩用英语应付了库珀几句后,打断他道:“库珀,在中……大清,还是说汉语的好。” 库珀点了点头,道:“OK,好。” 言罢,他又对周天雨道:“周,这些人都是你请来捉……鬼的吗?” 第28章 雾霭平湖(周二求追读) 周天雨刚刚说了自己不信鬼邪之说,这个蹦出来的洋人就不住口的说“鬼”。 但偏偏,他又不能得罪这个洋人。 周天雨有些烦躁地道:“这都是我大哥的安排。我们家历来在夜间下葬,这是出于周数。无知之人以讹传讹,竟闹出些鬼邪之说……” 库珀道:“周,你最好不要跟我讲成……语。” “哦,抱歉,习惯了……” 看得出来,周天雨不信鬼邪,对周天洪的安排颇有抵触。但他在家里又没什么发言权,在葬礼之事上也只能听从大哥的。 “请——” “诸位,请入内吧,咱们要开船了。” 阿福急得额头的汗都冒出来了,这时瞅住机会,赶忙将众人请进船舱。 船舱里,整个舱室被直接打通了,中间一条宽阔的过道,两侧则是两排座椅。 一尊高大的棺椁,赫然摆在过道最中央的位置。 周老太爷的棺材外面,又加了厚椁。 一众身穿孝衣的男女,守在棺椁两旁。周天雨进舱后,也坐到了棺材旁。 船舱两侧,此时也已坐满了人。这些主要是周家的下人和少数近亲。靠近船头船尾的两侧,还有些肌肉虬结的壮汉,一看便是练家子。 林岩扫视了一圈,在人群中却不见周天洪。他这位周家长子,竟不来给老太爷送葬。 阿福似乎看出林岩的疑惑,解释道:“大老爷病倒了。” 周天洪这几日连累带吓,终于是扛不住了。 与此同时,响器班子和另一些人也开始登上旁边的另一艘画舫。 上完人后,另一艘画舫先行,离开了码头,吹吹打打的向湖面上开去。 林岩所在的画舫,随后也跟着开进湖中。 两船一前一后,相距不过三丈。 船行进到湖面上,岸边码头越行越远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今晚虽有月光,却没有那么明亮。平坦的湖面上,近处一片白茫茫的,远处却是黑沉沉的,一眼看去,什么都望不见。 再行了一个时辰,湖面上忽然腾起一片白雾,月光更晦,甚至连前方的画舫都看不到了,只能听见吹吹打打的铜锣声、唢呐声,从水面的白雾中传来。 阿福坐在林岩身旁,望着窗外凭空而起的迷雾,神色明显变得紧张起来。他一边从开窗望着外面的湖面,又扭头看向林岩,道:“无空大师,这一路上,还得多多仰仗……” 湖面上一片平静,几乎连一点微风都没有,远处的昏暗之中,突然传来几声怪鸣,打断了管家的话。 这怪鸣声听起来像是鸟叫,却又听不出是什么鸟。 林岩听见声音,立刻向窗外望去。然而,白茫茫的窗外,却是什么都看不见。 陈万泉动作更快,他们师徒二人,直接蹿出了船舱,落到船尾上。 两个道人的背上,各自背着两把剑,敏捷的动作,倒颇有几分剑侠的模样。 林岩见状,也跟着走出船舱。而当他到了舱外时,陈万泉师徒却已经跳到了舱顶上,快步往船中间的位置走去。 林岩纵身一跃,也跳上舱顶,跟了上去。 驻足舱顶上,视野顿时开阔了许多。向四周望去,只见一层薄雾笼罩在湖面上,远处黑沉沉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向前看,隐约可见薄雾之中有一艘画舫,正在雾中前行。 林岩看了一圈,没看出什么异常,回头问道:“陈道长,你看出什么了吗?” 陈万泉道:“有古怪。” 林岩问道:“什么古怪?” 陈万泉还未回答,忽然—— 笃笃笃—— 笃笃笃笃—— 一个硬物敲击木板的声音,突然响起了。 林岩和陈万泉对这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几乎起了应激反应。陈万泉一听,顿时激灵了一下。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一起低下头,向脚下看去。 这“笃笃”,竟是从他们脚底下发出来的。 从这个位置看,他们脚下,正是舱内放置棺椁的位置。 这还没到子夜,又出什么古怪了? 林岩和陈万泉都不敢怠慢,快步回到船舱。 这时,船舱里,棺椁附近已有数人站起身来。众人的目光,都带着些恼怒地瞪视着库珀。 库珀抬起双手,歪了歪头,冲着周天雨道:“周,我只是好奇……随手敲了几下。” 林岩看着船舱内的情形,这才明白是这个洋鬼子手贱,屈指去敲棺椁了。 周天雨脸上虽然满是恼怒之色,但终究还是没敢对库珀发火,压着火气说道:“库珀,在我们大清,你这是对先人不敬的行为。” 库珀耸了耸肩,道:“抱歉。” 这一声“抱歉”,船舱内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松懈了下来,众人又重新坐了回去。 林岩扭头看向陈万泉,低声问道:“你刚刚说古怪,有什么古怪?” 陈万泉道:“月光晦暗,雾气平升。这四周,好重的阴气。” 言罢,他退出船舱,重新跳到舱顶上,又向前走去。 林岩见状,也紧随其后。 这一次,陈万泉直接走到了船头。 他抬头看了看空中的明月,然后从腰间解下一个八卦盘来。 圆圆的八卦盘,看起来像是青铜所制,背面刻着八卦图形,正面则是一面铜镜。 陈万泉双手拿着铜镜,将其对准空中的月亮。 拿铜镜照了一会月亮之后,他双手一压,将铜镜压低,照向前方。 铜镜上面,没有任何光射出来,然而铜镜所照之处,画舫正前方的迷雾,竟被凭空驱散了。 月光洒到湖面上,前方的画舫,完整的船身,从迷雾之中浮现出来。 不但如此,就连前面画舫上的唢呐铜钹之声,都变得更响亮了些。 看到这一幕,陈万泉脸色顿时一变:“这迷雾,果然有问题!” 林岩不知道陈万泉刚刚施展的是什么手段,但“手段”既然能够驱散迷雾,这雾当然就不是自然形成的。 “师……师父……” 司丽珠手指着右边,突然喊了一声,声音之中,还有些颤抖。 林岩和陈万泉闻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的水面上,出现了一条船。 陈万泉皱眉道:“一条船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司丽珠摇了摇头,道:“师父,我说的不是船。” 林岩又仔细看了一会,却什么都没发现。 司丽珠道:“他……他隐到雾中去了。” 第29章 我爹还活着?(求追读) 林岩问道:“你说的‘他’,是谁?” 司丽珠摇了摇头,道:“我……我不知道,好像是个人,又好像……又好像不太像。” 陈万泉“哼”了一声,道:“早知道今晚上也不会太平。” 说罢他对林岩道:“我守船头,你守住船尾……行吗?” 林岩点了点头。 周家的五千两纹银,果然不是白拿的。 画舫的船舱,是中式建筑构造,四角是飞檐,两侧有竖立的廊柱,廊柱隔开的便是一扇扇大窗。 画舫四周,每个廊柱旁边都挂着一盏白灯笼,配上窗上沿挂着的白绫,整艘画舫俨然就是一只灵船。 林岩跟陈万泉师徒一起落在船头后,转身往船舱里走去。 船舱里这么多人,这时却都安静得很,没一个人说话。见到林岩进来,都是抬起脸看向他。 林岩一边走着,一边扫视着窗内窗外,仔细搜索着异常。 来到舱室中间部位,棺椁挡住了去路,只能从旁边侧身蹭过去。 棺外套的椁很大,高到林岩胸口的位置,外椁奇特的造型,神秘之中,总让人能感受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林岩正面贴在棺材上,正在往前走。突然—— 笃笃笃,笃笃笃…… 敲击棺材的声音,再度传来。 再听见这个声音,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往坐在一旁的库珀看去。 库珀此时并未靠近棺材,他看到众人的目光,立刻举起双臂,道:“No,不是我。” 笃……笃笃……笃笃笃…… 棺材里面,传来连续的敲击声。隔着两层厚木板,声音有些低沉。 林岩此时就贴在棺椁身上,听得分明。这敲击声,的确是从棺材里面发出来的。 周天雨霍然站起身来,瞪大眼睛望着棺椁,不可思议地道:“我爹……我爹还活着?” 这当然不可能,周老太爷已经停尸八天了,怎么可能又活过来。 然而,这时在场众人都听的一清二楚,一下一下的敲击声,正从棺材里面发出来。单单从这声音看,分明就是有人在里面敲击着棺木。 坐在棺材两旁的人受到惊吓,都已经离开了座位,悄然向两边退去。 周天雨仍站在原地,他登时着棺椁,忽然咬牙说道:“打开棺材看看。” 他这句话出口,众人的脸色瞬间一变,都下意识的又后退一步。 “不能开——” 阿福焦急地走过来,对周天雨道:“三公子,老太爷都已经停尸八天了,不可能还活着。擅自开棺,这……这不祥啊。” 周天雨冷冷地瞧了他一眼,然后回头看向自家的下人,喝道:“开棺!” 周家的下人,此时看着棺椁也有些惧意,一时间谁都没动。 阿福哀求地道:“三公子,这……这真的不行啊。” 周天雨道:“我爹要是活了,自然没什么可怕的。我爹要是个死人,咱们这么多人,也没什么可怕的。” 听他这么一说,众下人心中稍安。 几名壮汉对视了一眼,都点了点头。他们将辫子一甩,缠在脖子上,同时上前,来到棺椁前。 林岩此时已经穿过棺椁,站在一旁,觑着周天雨,没有说话。 这周天雨的性格显然极为执拗,更兼狂妄自大,根本听不进去别人的意见。 大老爷不在,这里便以他为尊。阿福焦急之下,更没有办法,只得看向林岩。 八名壮汉手拿着工具,将椁上钉着的尺长的黑色长钉一根根起了出来。 最后,八人合力,一举将厚厚的椁盖掀起,滑落到棺椁一旁。 沉重的椁盖落地,宽大的画舫都跟着左右一阵摇晃。 嘭……嘭嘭……嘭嘭嘭…… 这一次,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棺材里面,果真是有东西正在锤击着棺盖。 而且,力量极大,甚至都能看到棺盖的震动。 看到这一幕,林岩也极为好奇。 凌晨在灵堂时,大家出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缘由,最终决定不开棺。但林岩心中一直存着一丝好奇,这棺椁之内,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如今一看,这分明是有人在里面砸棺。 那力道,绝不是一个病体衰微的老人所能有的。 但周天雨显然没注意到这些,他的脸色,已经由疑惑、惊惧,转为了惊喜! 他一挥手,喊道:“快,打开棺盖——” 林岩看到了想看的,这时见周天雨执意要继续开棺,这就不能容他胡闹了。 他上前一步,刚要阻止,这时船头突然传来陈万泉的呼喊: “无空,按住他们,麻烦来了。” 这一声喊,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连周天雨,也往船头看去。 船头的甲板比船舱要高半截,加上舱门上挂着半截珍珠帘,从里面望去,看不清外面的情况。 不过,当陈万泉口中的咒语声传来时,所有人的心中都是一凛。 林岩并不感到意外,“恶鬼拦路”,本就是意料中的事。 他上前两步,来到棺材前,低头扫了一眼。 棺材之中,“砰砰”之声依然在响着。 林岩抬头看向周天雨,说道:“你爹要是活过来,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吗?” 周天雨闻言,顿时一愣。 这是浅显易见的道理,周天雨心情激荡之下没想到,这时被林岩一说,立即回过味来了。 周家是大户人家,由于是水葬,棺材板用的都是厚重的白橡木。躺在这样的棺材里,别说一个老人,就算成年壮汉,也砸不出这种声响来。 阿福也跟着说道:“还是让老太爷早些入水为安吧。” 周天雨皱起眉头,望着棺材踟蹰起来。 就在这时,船头上突然传来一声怪叫。 “嗖”的一声,一个滚圆的东西从船头直射进来,正巧坠入椁中,落到棺材板上。 众人低头一看,望见那物什,顿时惊呼一声。 落入椁中的,竟是一颗头颅! 长发飘散,鲜血淋漓,看面目,赫然竟是司丽珠! 司丽珠的头正放在棺材板上,双目圆瞪,一脸惊惧之色。也不知她在临死之前,究竟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林岩脸一沉,道:“封死棺椁。” 四个字说完,他纵身一跃,直接从棺椁上面横掠过去,往船头冲去。 这时,守在船头的几个周家的武师早已拔出兵刃,冲到了船头上。 林岩紧随其后,然而正当他跑到船舱门口时,却突然顿住了。 第30章 鬼怪现身 正常来说,这些武师冲到船头后,应该会发出激战的声音,至少也会有惊呼示警。 然而,四个武师走出船舱后,却如石沉大海一般,竟没了半点声息。 林岩这时距离舱门已只剩下数尺远,他感受到异常,不由得止住了脚步。 一个家丁站在门口,缩头缩尾地往外望着。林岩突然飞起一脚,将站在他身前的家丁踢飞出去。 林岩这一脚力道着实不小,家丁直飞出船舱,落到船头甲板上。 “你——” 林岩一脚踢出,人跟着向前猛蹿出去,几乎前后脚的随着那家丁冲出了舱门。 舱门顶上挂着两盏白灯笼,将船头照得很亮。 船头甲板上,此时已铺满了鲜血。一具无头女尸,横在甲板上,断开的脖子搭在船舷外面,腔子里的血洒入湖中。 四个武师,单手拄着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们背对着舱门这边,林岩看不到他们脸上的表情,但可以看到,有鲜血顺着他们的裤脚正落下来。 而陈万泉,正站在最前方,同样是一动不动。 当家丁砸落在甲板上,一个震动,顿时引起了连锁反应。 四个武师身体一歪,倒在了甲板上。 陈万泉的身体,则慢慢回旋着、转回身来。 他手中提着桃木剑,剑身上如烧焦了一般一块块的黑。 陈万泉也是一脸震惊之色,圆睁的双目之中满是不甘。他的身体还没完全转回来,便是一歪,直挺挺地落入水中。 “啊——” “啊啊——” 家丁伸手一摸,在甲板上抹到两手鲜血,这才反应过来,张开嘴惊恐地大叫起来。 林岩背靠在舱壁上,四下扫视。船头上下,除了这几具尸体之外,什么都没有。 原本被八卦盘照散的白雾,此时又都聚拢了回来,前方的画舫变得若隐若现。 看到这一幕,林岩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最讨厌这种藏头缩尾的鬼。 都成鬼了,还偷偷摸摸的杀人? 家丁叫了一会,发现身边似乎没有危险,这才慢慢的淡定下来。他抬头看着林岩,神色间似有些畏惧,但还是鼓起勇气说道:“你……你干嘛踢我?” 林岩道:“教你学个乖,以后别把屁股对准别人。” 说着,林岩脚踏鲜血,上前两步,来到司丽珠的无头尸体前,伸手将她的尸体翻了过来。 她背上的双剑都不见了,铁剑却压在她身下,半个剑身上都燃着血。 “谁……谁拿屁股对准你了?” 林岩捡起地上的铁剑,站起身来。 家丁见状,骇了一跳,急忙就地一滚,远离开林岩些。 这时,林岩抬头望向前方,脸色倏地一变,大声喊道:“停船,快停船——” 然而,这时已经来不及了。仅仅十数息后,前方的船楼便出现在林岩的视野中。紧接着,“咚”的一声响—— 林岩感到脚下巨震,若非他早有准备,只怕这一下就要摔倒了。 前方的画舫,不知何时已经停船了。他们的坐船没有接到消息,在迷雾之中竟直接撞了上去。 “啊——噗通。” 甲板上染满了血,又滑又腻,家丁直接被滑了出去,落入水中。 林岩瞥了他一眼,喊道:“有人落水了,出来救人。” 他的说话间,目光也紧紧地盯着前方的画舫,丝毫不敢错开。 两盏白灯挂起,灯光照透了迷雾。 前船的船尾上,空无一人。 林岩手提铁剑,纵身跳到前面船上,上前几步,用剑挑开了珠帘,弯腰向船舱里望去。 长长的舱室里,灯火通明。两排座椅,散落的倒在地上。 只是,空无一人。 整船的人,一个都不见了。 林岩走进船舱,小心翼翼地向前搜索着,他刚刚走到船舱中部,突然听见后面有人大声喊道: “无空——大师——” 紧接着—— 砰砰砰—— 砰砰砰—— 六声急骤的枪声响起。 不用想,林岩也知道是谁开的枪。 库珀的左轮手枪里,有六颗子弹。 “终于露头了。” 听见后面的动静,林岩不惊反喜,纵身而起,向后飞奔而去。 等回到自己的座船时,船头甲板上已经乱成一团,挤满了人,许多人都被挤得落水了。 “无空大师,有鬼,船舱里……” 林岩长袖一飘,从众人头顶上掠过,纵身进了船舱。 此时,舱室中已经空出了一大片,所有人都挤在船舱两头。 棺椁的盖子已经被盖上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在向棺椁靠近。 这个人形的东西比普通人要高出一大截来,站在船舱里,脑袋已经挨到了顶棚上。 它长着一颗三角形的脑袋,浑身长满了细细的黑毛,身形十分消瘦。它的身材高大,手脚却又细又短,一双短细的胳膊挂在身上显得甚至有点可笑。 库珀跟周天雨倒在一边,两脸煞白,前者正在哆哆嗦嗦地给左轮手枪装子弹。林岩注意到,这三角形脑袋的鬼怪身上有几个弹孔。 看着子,库珀这个草包没被吓瘫,还是打中鬼了,只可惜火枪对它没有任何威胁。 林岩在后面瞧着它,一步步的靠近棺椁,走到棺椁前,双手按住椁盖,一把就将刚刚盖上的椁盖又掀了起来。 周天雨见状大急,抬头看向林岩,喊道:“无空大师,别让它动我父亲……” 这鬼怪的目标,果然是周老太爷的尸体。 这周老太爷的尸体,为什么如此受这些邪物的喜爱? 林岩开口说道:“喂,你对这尸体感兴趣?” 鬼怪转回头,露出獐面鼠目的脸。它用一双小眼睛盯着林岩,问道:“你看我,好看吗?” 林岩道:“奇丑无比。” “嗬——” 鬼怪暴怒,呲牙咧嘴地冲林岩低吼了一声。 不过它仍然不肯离开棺椁,恨恨地说道:“等我换了身体,再来教训你!” 林岩有些好奇地问道:“一个老头的尸体,他好看吗?” 鬼怪道:“你不懂,这个身体好。” “哦?” 鬼怪没有继续回答,转回身后,弯腰继续去掀椁里面的棺材板。 让它把棺材板掀开了,到时候恐怕就面临着两个怪物了。 林岩见此,不再跟它废话,手一挥,一道魔龙刀气,直射出去,一刀切在鬼怪的脖子上。 三角形的小脑袋,顿时一歪,从脖子上掉落下来。 鬼怪脑袋被切下来,身体没有转,竟倒着向林岩飞奔而来,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不过林岩的速度更快,他双手连挥,七八道刀气飞出,顿时将鬼怪的身体斩得七零八落,在地上摊成一堆。 这一下,连林岩都有些意外。虽然他知道魔龙刀法同样可以对付鬼怪,却也没想到威力竟如此惊人。 鬼怪散落的肢体,在地上仍然弹动着,似乎是想要自行拼接在一起。 阿福大叫一声,道:“这是獐目鬼,杀不死的。弃……弃船逃跑吧。” 第31章 獐目鬼 獐目鬼。 杀不死? 没想到,阿福居然认得这只鬼。 不过他说弃船纯属扯淡,这獐目鬼是从水中来的,弃船有屁用? 就在林岩犹疑之间,这獐目鬼已经拼接完成了,重新站立起来。 不过,林岩留意到,它身体拼接之处,有明显的缝隙。 林岩的魔龙刀气,并非完全无效。 想到这里,林岩心中稍定。 獐目鬼站起身后,一双绿豆小眼怒视着林岩,向他冲了过来。 林岩站在原地,悄然运转佛子同魔功,同样瞪视着它,待其靠近时,双手突然连挥。 两道魔龙刀气挥出,瞬间又将獐目鬼斩成了三段。 脖子上一刀,直接将它的小脑袋砍了下来。 它的身体断成了两截,栽倒在地,脑袋却仍旧向前,向林岩砸来。 林岩伸手抓住了它的脑袋,立刻运转佛子同魔功,想要将它身上的魔气吸收过来。 然而林岩一吸之下,脸色倏地一变。 这鬼与魔鸦不同,身上并非是纯净的魔气,而是一种阴气,同时还混合着浑浊的古怪气息。 而且这些气息,是有主人的。 佛子同魔功只能够吸收纯净的魔气,对这些浊气没有办法。 想到这里,林也眉头一皱。 这獐目鬼,莫非还真的是无法杀死? 林岩心中烦躁,双手用力,“啪”的一声,直接将手中的三角头捏碎了。 一股浊气从中弥散而出,这些浊气仿佛是有灵智一般,下意识的就要远离林岩。 就在这时,林岩的逆空宝珠,却突然有了动静。 【发现浊气】 【逆空宝珠吸收浊气中】 【吸收进度1%】 【吸收进度2%】 …… 看到这一幕,林岩心中,顿时有了一丝明悟。 当初林岩被养在坛子里时,被喂养了大量的“五夜浊泷”。 这五夜浊泷同样是一种污浊之气,所以被弥勒教用来喂养子养魔。 逆空宝珠,将这些浊气统称为“污染物”。 原来,这逆空宝珠是可以吸收所有“污染物”的。 鬼身上的阴气。 魔身上的魔气。 邪身上的浊气。 这只獐目鬼,名字里带了个“鬼”字,不过它并不是鬼,而是一种“邪物”。 鬼,是人死之后的灵魂所化,由阴气凝聚而成。 而这些邪物,则是天地自然所生,浑身污浊之气,比较杂乱。 【吸收进度10%】 【吸收进度20%】 …… 前方,断成两截的獐目鬼很快就拼接完成了,然而这一次,它却没了头。 “头……我的头……我的头呢?” 一个怪异的腔调,不知从何处发出。 林岩见此,自然不会跟它客气,立刻纵身向他扑去。 一边向前扑着,他双手连挥,魔龙刀气再次将獐目鬼的无头身体斩成了十几段。 林岩上前捡起它的一根胳膊,直接捏碎。 【吸收进度20%】 下一段肢体,捏碎。 【吸收进度30%】 直到这只獐目鬼的全部身体,完全变成了碎渣—— 【吸收进度100%】 …… 【逆空宝珠:一颗神奇的珠子】 【当前状态:沉寂(3.5%)】 吸收完一整只獐目鬼的浊气,逆空宝珠的沉寂状态,果然发生了变化,向前增进了0.5%。 也就是说,林岩只要让逆空宝珠吸收够一百九十四只獐目鬼这种等级的邪物,就可以将逆空宝珠觉醒。 一百九十四,这个量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 不过无所谓,他还有时间,慢慢搜集邪物就是了。 “无空……大师,那鬼怪……杀了?” 阿福走上前来,看着满地的碎渣,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林岩。 在他的认知里,鬼邪是不可被杀死的。 只能驱逐、镇压、困陷、降服,或者…… 超度。 想到这里,阿福问道:“无空大师,你是把它……超度了吗?” 林岩暗道:“阴鬼能超度,邪物又岂能超度?” 不过这番道理,不太好给阿福解释。 林岩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你认得这邪物?” “邪物?” 阿福显然不明白鬼邪的区别,说道:“是,我曾听人提起过。” 林岩又问:“鬼邪都是不可以被杀死的,是吗?” 阿福点了点头,道:“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嗯。” 林岩点了点头,扭头往窗外望去。 环绕在四周的雾气,不知在何时已经消散了,黑色的湖面重新露了出来。 远处,一艘船浮在湖面上,浓雾去后,看得更加清晰了。 看着这艘船阴魂不散的靠在周围徘徊,林岩心中有种极不好的感觉。 渔船和商船都不会在夜间航行,这艘船明显不一般。 只希望不是冲他们来的。 阿福见林岩突然不言语了,唤道:“无空大师?” 林岩回头看向阿福,道:“那只鬼怪已经被我除掉了。你们抓紧时间干活吧,省得夜长梦多。” 阿福闻言大喜,赞道:“还是无空大师佛法高深,手段高强。诶,你们,快快快……” 他的后半句话,却是对那些下人说的。 管家一声吩咐,众人立刻都行动起来。 画舫继续前行,棺椁也被重新封好了。 周天雨坐在地上,一脸呆滞。今天所见的这一切,显然打破了他的世界观。 库珀也好不到哪里去,手里拿着左轮手枪,此时仍旧还在哆嗦着。 船行了一会,有人进舱汇报道:“三公子,管家。咱们……咱们已经到地方了,只是……” “只是什么?” “咱们先期派来的人,全都不见了。” …… 一刻钟后,两艘画舫,并行停在一处湖面上。 两艘画舫之间,水面上浮着一个醒目的浮标,用锚固定住了。 浮标是用来标记墓葬位置的。周家祖坟,正在浮标下面。 浮标旁边,还有一根管子从水下伸了上来,这显然是用来给墓穴通气用的。 墓穴封闭时间久了,里面充满了污浊之气。若不通风换气,人下去是受不了的。 浮标和通风管,显然都是周家打前站的人布置下的。然而现在,这些人却全都不见了。 阿福从船头走回来,来到棺椁旁,对林岩和周天雨道:“他们的坐船还在,人……估计全都被獐目鬼害死了。” 周天雨此刻的心情已经坏到了极点,他一脸阴沉地下令:“下葬。” 十个壮汉,分站在两艘画舫的舷梆上,用粗缆绳系着棺椁,一点点的将其放入水中。 棺椁入水,缓缓没入水中。船上的女眷,全都大哭了起来,一边哭着,一边伸手拍打着船舷。 过了好大一会,紧绷的缆绳,忽然一松。放缆绳的人说道:“棺椁触底了。” 听到这话,女眷们的哭声,齐刷刷的一收,顿时都止住了。 阿福望着黑沉沉的湖面,一挥手,道:“下水。” 第32章 周家水墓 六个精壮的汉子早已脱了衣服,赤身跳进水中。 这是周家培养的死士,负责沉入水底、将棺椁送入水底墓穴中。 太湖的水极深,棺椁又十分沉重。这可不是容易能完成的工作。 这六人,都是周家从小就开始培养的,不但水性极佳,而且个个力壮如牛。 水面上六朵水花溅起,很快便平复如初。 下面,只等着六人安放完棺材出来,葬礼便算彻底完成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静静地望着湖面,不发出一点声音来。 然而,半个时辰后,水下竟没有一点动静传来。 一个时辰后,水面依旧平静。 此时,天上的月亮已经消失了,整座大湖完全黑了下来,唯有他们所在的画舫上亮满了灯光。 阿福再也忍耐不住,哆嗦着道:“他们……他们就算碰上什么意外,也至少该有一个人活着上来报信的。” 林岩抬头看了看天。今晚的意外,未免也太多了。 周天雨阴沉着脸道:“下人,瞧瞧去。” 这时,船上剩余的青壮已经不多了,众人互相看了看,脸上都露出了迟疑之色。 周天雨见状,一咬牙道:“今天所有下水的,一律付十倍酬金!” 他们忙活了一晚上,最后一定要确认,老太爷是否安葬好了。 众人闻言,顿时意动了。不过,他们的目光,最终都看向了林岩。 这些人的意思很明显,如果有无空大师这位高人跟着下水,那他们就放下心了。 刚刚林岩出手斩杀恶鬼,所有人都瞧在眼里了。 周天雨和阿福见状,也都扭头看向林岩。 不等他们开口,林岩先问道:“我的酬金,也付十倍吗?” 阿福一听,双眼蓦地瞪得滚圆,嘴角哆嗦了一下。 林岩的酬金可是五千两纹银,其他人加一块都不及他的零头多。 五千两的十倍,就是五万两! 这对周家来说,也绝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周天雨十分干脆地道:“当然。我说了,一律十倍。” “好。” 林岩听了,也不废话,直接脱掉身上的僧衣,交给慧明。 其余人见了,心中大定,纷纷脱了衣服,跳入水中。 林岩赤着上身,跟在中段入水。 包括林岩在内的九人入水后,湖面再度恢复了平静。 阿福这时脸色也恢复了平静,对周天雨道:“无空大师亲自出马,肯定没问题的。” 周天雨点了点头。 一刻钟后。 四周,忽然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水声从四面八方响起,竟围成了一圈,逼近过来。 漆黑的夜,船上的灯光只能照到一两丈远,再远处便是一片漆黑了。众人只闻水声,不能视物,不禁都紧张起来。 “什么人?” 无人回复。 水声继续靠近,黑暗之中,一股无行的压力,压得人都喘不过气来。 当水声靠到近处时,忽然,四周一圈火光,齐刷刷地亮了起来。 十余艘大小船只,密密排列着围成了一圈,将两艘画舫围在垓心。 船只上,站着无数清兵,有人举着火把,有人端着火枪,枪口都对准了画舫。 官兵围猎? 看到四周来的是朝廷的官兵,大部分人都下意识的松了口气,但心中却都充满了疑惑。 阿福高声说道:“各位官爷,我们是姑苏周家。诸位夤夜至此,是不是……是不是走错路了?” 一个人沉声问道:“你们深夜在此何干?” 阿福回道:“为我们家太爷举行葬礼。” 那人又问道:“你们家老太爷,是不是叫周朝兴?” 阿福答道:“正是。” 那人冷冷地道:“找的就是他。周朝兴何在?” 阿福跟周天雨对视一眼,更加疑惑:“官……官爷,我们家老太爷……刚刚已经下葬了……” “好……” 一声拉着长音的“好”之后,那冰冷的声音紧接着说道:“周朝兴参与叛逆,罪大恶极。将所有人都绑了,有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参与叛逆? 一个死人,怎么参与叛逆? 而且人都已经下葬了,你们还如此大张旗鼓的来…… 抓一个死人? 周天雨愤然扯下身上披的白衣,露出里面的西装,喝道:“胡闹!你们是哪个衙门的什么官?官最大的出来跟我说话……” 嘭—— 黑暗中,一道火光喷射而出。 回答周天雨的,是一颗子弹。 …… …… 湖水冰凉,入水数尺便是一片漆黑,只能凭着水流涌动感知先行者的前进方向。 不多时沉到了湖底,湖底处另有一根绳子,倾斜向下而去。 湖中无法视物,林岩只能凭水流涌动的感觉,跟着前人沿着洞穴继续向下。 又向斜下方行进了一会,头顶上方,忽然隐隐现出一丝亮光。 林岩在水中睁开眼睛,抬眼向上望去,便见有人已经浮水而上了。 见此,他也跟着浮上水面,分水而出。 眼前,是一个很大的洞穴。洞穴的中央,是个水池,水池四边是陆地。四周的墙壁上,点着几盏壁灯。 一根通风管,就是从这水池里伸出来的。 看样子,这里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周家祖坟了。 这周家祖坟,建的位置可够隐秘的。 林岩登岸,向四周望去。 洞穴大体呈圆形,四周靠墙根下,有一圈突出地面的石台。石台上面,放着七八口棺材。 多数的棺材都已经很陈旧了,其中只有一口最大的棺椁,不但看起来很新,棺身上的水迹都尚未干。 很明显,这是刚刚被送下水的老太爷那口棺材。 然而诡异的是,这口棺椁的盖子,又被打开了。 棺椁在此,但送棺椁的六个死士,却不见踪迹。 这次下水的,包括林岩在内共九个人,都先后浮出了水面。其中一个曾经进入过周家墓穴的,扫视一眼后说道:“没错,就是这里了,周家水墓。” 林岩扫视一圈之后,便朝周老太爷的那口棺椁走去。 椁盖被掀开,随意的丢在一旁,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林岩上前一看,椁内空空如也。 里面的棺材,竟然不见了。 林岩眉头微皱,再度打量起了四周的岩壁。又仔细地看了一圈后,目光最终落在一处。 岩壁的底部,有一块看起来有些异常,屈指一叩,竟然是当着一块木板。将木板掀开,一个恰好能容下一口棺材通过的洞,赫然出现。 洞的那头,还有亮光传来。 “这周家,究竟在搞什么鬼?” 望着这个洞口,林岩立刻想到了今晚唯一不在场的周家长子,周天洪。 林岩此刻,第一个念头便是,这周天洪在搞事情。 第33章 炼尸宗 “无空大师,这是……” 众人看到这里有一个洞,都凑了过来。 林岩没有多言,直接说道:“过去看看。” 听到林岩的吩咐,众人对视了一眼,然后由一个人当先钻了进去。 这洞并不深,那人进去之后,立刻发出一声惊呼。 林岩早在他惊呼之前,就钻进了洞中,快速穿洞而过,立刻闪身到一侧的墙壁前。 眼前是一个几乎同样大小的洞穴,洞内深处,左右两侧,挨着墙壁密密麻麻的摆放着许多口棺材,甚至摞了三层高。 其中一口棺材,被单独放在外面。 棺盖已经被打开了,两个陌生的面孔,分别站在棺材的头尾,在忙碌着什么。 两个青年男子,都穿着一身白衣。他们抬头只扫了林岩两人一眼,便不再理会,继续低头在棺材里弄着什么。 其余人一个个也都钻了进来,看到眼前这一幕,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这周家祖坟里别有洞天,而且里面还有着两个陌生人! 林岩伸手阻住了众人,就站在洞口附近,冷冷地望着两个白衣人,一言不发。 眼前的一切过于陌生,已经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料。此时,一动不如一静。 至少,要先搞清楚状况再说。 这两个白衣人年龄相仿,中等身材,身高胖瘦都是一般,一个脸更白净一些,一个脸稍黑一些。 他们弯着腰,在棺材里摆弄了一会。随后那白脸青年,突然站起身来。 他的手中,拿着一根尺长的粗针。尺长的粗针身上,从针尖开始有三分之二的部分都沾满了黑色的血。 他将针上的血在身上擦了擦,然后将针收入袖子里。 几乎同时,另一个黑脸青年也站直了身体,他手中拿着一根同样的针,也做出了一样的动作。 忙完之后,两人转过身来,看向林岩众人。 白脸青年望着他们轻笑一声,道:“周家竟还有这么多忠勇之士啊。” 他们虽然只有两个人,但面对林岩这九个人,却毫无畏惧之色。尤其是这白脸青年,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好像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一笑起来看着就很欠揍。 林岩瞥了棺材一眼,问道:“你们把周老太爷的尸体怎么样了?” 林岩就是反应再慢,此刻也猜到了,两人中间的那口棺材,正是周老太爷的。 在此之前,周老太爷的尸体就已经显露出了种种异常。林岩感觉,现在是要揭破谜底的时候了。 白脸青年耸了下肩,道:“本来是不该告诉你们的,但是你们既然都来了,说说也无妨。我们是遵从周老爷子的遗愿,继续安排他死后的事而已。” 林岩道:“这么说,你们两个人,早就在这里等着了,等着棺材送进来?” 白脸青年点头:“不错。” 林岩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白脸青年道:“你可听过炼尸宗?” 听到“炼尸宗”三个字,林岩心中顿时一凛:“你们是炼尸宗的人?” 炼尸宗,魔教三巨头之一,其实力和地位犹在弥勒教之上。 白脸青年点了点头。 林岩望了望棺材,又看了看两个白衣人,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道:“周老太爷,生前是你们炼尸宗的人?” 两个白衣人听到这句话,脸上都露出了讶异之色。一直不曾说话的黑脸青年,这时也抬眼看向林岩,目光之中,多了些审视。 白脸青年看了林岩一会,然后继续开口道:“你这小和尚,倒是不简单呐。不错,早在一年前,周朝兴就秘密加入本教了。” 周朝兴,就是周老太爷的名讳。 “一年前……” 林岩看向身旁的人,问道:“老太爷是什么时候病的?” 周家下人回道:“大约就是在一年前,病势开始重了起来。” 一年前,周朝兴病体沉重,或许他自知时日无多了,就秘密加入了炼尸宗。 秘密到……连自己的亲儿子都瞒着? 周天洪还不好说,但周天雨显然不是知情人。 一个将死的老头,为什么要加入炼尸宗? 除非,炼尸宗能给他想要的东西。 周朝兴家财万贯,妻妾成群。对他来说,除了活着,还有什么想要的? 活着! 一个荒诞的念头,顿时浮现在林岩的脑海中。他望着白衣人问道:“你们能让他……起死还生?” 白脸青年摇了摇头,说道:“起死还生?不可能。但是我们能让他永生。” 他说这句话,自相矛盾。 炼尸宗。 炼尸…… 活人当然不可能永生,但是活死人呢? 想到这里,林岩有些明白过来了。他双眼微微一眯,仔细地向两个白衣人看去。 洞穴内虽然点着灯,但灯光终究也没那么亮,还是有些昏暗。 这两个人,看起来跟正常人一样,只是身上有股阴冷的气息。 当然,常年跟尸体打交道的人,身上总会沾染些阴气。 他们身上的气息虽然阴冷,但林岩能瞧的出来,还是活人的气息。 白脸青年见林岩这样打量着他们,脸上的笑容倏地一收,道:“别看了,我们这么年轻,怎么会把自己炼尸?” 炼尸宗十分神秘,外界对其了解得并不多。林岩是从广阳道长那才知道个名字,对炼尸宗几乎是一无所知。 白脸青年望着林岩的神情,道:“看得出来,你心中还有很多疑惑。” 林岩道:“是有很多疑惑。” 白脸青年点点头,道:“不着急,我向来好解人惑,而且咱们也有的是时间聊天。” 听到这句话,林岩心中一沉。 他这句话,很直白的表达了两个意思: 一是他们会在墓穴中呆上一段时间,可能时间还不算短。 二便是……林岩他们既然进来了,就不要再出去了。 如同前面来的那六个死士一般,一旦入水,便石沉大海了。 想到这里,林岩心中暗自叹息一声。 谁能想到,一个土财主的葬礼,竟然也能惹到炼尸宗这样的存在! 自己这时运,着实是有点不济。 就在这时,两个白衣人之间的棺材里,突然间发出了些动静。 声音不大,好像是有人在里面吐气一般。但在这寂静的墓穴里,众人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随后,一缕黑灰色的烟气,就从棺材里飘了出来。 烟气升到棺材外面,很快便消散了。 看到这股烟气冒出来,两个白衣人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 而林岩看到这股烟气时,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感到这一幕有些熟悉。 当初他从弥勒教手中逃离,跳入大江中,曾搭乘过一口棺材。 那口棺材里的尸体,好像也冲他吐过一口这样的烟气。 两个白衣人捂着鼻子退后两步,离开棺材稍远一点。白脸青年皱着眉头,抱怨地道:“这老家伙,胃口倒是好,又想要吃饭了。” 黑脸青年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跟白脸青年一看就是性格相反,属于沉默寡言那种类型的。 这种人,能出手,绝不会多说一个字。 他在点头的同时,忽然扬起了左手。 一个白色的骨爪从他袖子里飞射而出,精准的落到一个周家下人的肩上。 骨爪一落,就直接扣住了他的肩膀。 骨爪的后面系着一根不易察觉的银丝,跟黑脸青年的手相连。他只轻轻一拽,那名被骨爪抓住的下人便飞了起来,径直向那口打开的棺材飞去,一头栽了进去。 下一刻,棺材里发出一阵剧烈的嘭击声。 嘭击声密集而又短暂,数息之间,便没了动静。 甚至,里面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来。 第34章 周老太爷 看到这一幕,其余周家下人大为恐惧,有些想要转身逃跑,有些则朝林岩聚集过来。 手拿骨爪的黑脸青年目光阴冷地扫向洞口,用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道:“谁跑,谁死。” 朝门口聚集的几个人闻言浑身一颤,下意识的就止住了脚步。 而这时,一只苍老而又干枯的手,突然从棺材里伸出来,扒在棺材沿上。 随后,一个人,便直挺挺地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这是一个老者,一头花白的头发扎着辫子,头顶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小圆帽,身上穿着崭新的黑色寿衣。 他坐起身后,缓缓转动着头,将脸扭了过来。 苍老的脸,瘦得几乎不成人形了,眉宇之间充满了黑气。一双眼睛圆睁着,眼睛里没有一丝光,甚至一双黑色的眼球、竟已有些发白。 “老……老太爷?” 看到从棺材里坐起来的人,众人的脸色俱是一变。 这口棺材里躺的是周老太爷,这是都知道的事。 但今日被葬的主角,竟然还会自己再站起来! 看到这一幕,周家众人,都吓得呆住了。 周朝兴从棺材里坐了起来,但刚刚被投入棺材的周家下人,却没有丝毫动静。 一条大汉,仿佛就这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周朝兴看起来像是“复活”了,然而看他的模样,却又分明是个死人! 活死人。 坐起身后,周朝兴朝四周扫视了一圈,但他的眼球却连动都不动弹一下,仿佛一个瞎子一般,甚至都没有任何光感。 他缓缓站起来,一纵身,直挺挺的从棺材里跃了出来,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炼尸宗的两个白衣青年对此见怪不怪,他们麻利的用棺盖盖住了棺材,然后两人很轻松地抬着棺材,挨着摞到了左侧的棺材垛上。 这一片棺材,秘密的垛了三层,更不知有多少。 这些棺材里,难道说都装着一具尸体? 至少,看目前的状况,六名死士恐怕已经躺在这片棺材垛里了。 做完这些后,两个白衣人又从另外一侧、另一垛棺材,取了一口棺材过来,放到地上,打开棺盖。 这口棺材看起来分量很轻,似乎是一口空棺。 放下空棺后,白脸青年直接打开了棺盖。 他的脸上难得露出些凝重之色,面向周朝兴,口中念念有词的说了些人听不懂的言语。 周朝兴随着声音将头扭转过去,他仿佛是听懂了,随着话语声背转过身去,一跃而起,跳进了棺材,乖乖地平躺了进去。 看样子,这位周老太爷,是吃一个人,换一口棺材。 等周朝兴在棺材里躺好后,两个白衣人又将棺材盖盖上。 这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般流畅,他们显然已经不知道干了多少次了。 周老太爷刚刚“吃”了个人,现在需要消化一下。 这应该是周朝兴“复苏”的一部分工作。 林岩想到这里,问道:“这位周老太爷,还需要再吃几个人?” 白脸青年目光在林岩等众人身上扫过一眼,微微一笑,道:“不多不少,你们刚刚好够。” 林岩听了,也轻笑一声:“那可是巧。不知吃完了我们,这周老太爷就能复活吗?” 白衣人见林岩一副轻松随意、仿佛郊游的模样,不禁对他多了几分好奇心: “你理解成‘活’也可以,只不过不是你想的那种‘活’罢了。” 林岩道:“僵尸?尸傀?还是……” 白衣人摇了摇头:“我们既然接纳了他做本教弟子,又怎能将他炼成那种没有魂的东西?” “魂?” 白脸青年笑了笑,没有继续就着他的话题说下去:“不过,你说尸傀,也不能说完全错。你可以理解成,是一种高级尸傀,不是由人来操控的。” 林岩目光一闪,说道:“不是由人来操控,难道是自己控制?莫非他生前就已经被施了秘法,自己将自己炼成炼尸?” 这句话一出口,白脸青年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住了。 看他的表情,林岩显然猜中了。 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会,倏地将笑容一收,道:“本教就这点秘密,被你一语说中了。本来,我看你有趣,还想着要不要留你一命呢,但现在看来……” 他这番话,鬼才相信。林岩不等他说完,直接打断了他,伸手一拢自己身后这些周家下人,道:“以十几条性命,换取一个活死人。这个买卖,划算吗?” 白脸青年“哼”了一声,道:“世间人的性命,原本就是不等价的,哪有什么划算不划算?” 一句话说完,他的脸突然一沉,道:“小和尚,我看你也不像是普通人。你在哪个寺庙出家,师父是谁?” 林岩眉淡定地道:“我劝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万一知道了我的来历,又不敢杀我了,岂不是自找麻烦?” “嚯?” 白脸青年眸子一睁,揶揄地道:“你这和尚,还怪替别人着想呢。” 林岩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出家之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白脸青年冷笑一声:“怎么,小和尚还想以佛法感化与我?” 林岩道:“你若不听佛法,我也有别的法门来度你……” 说着,他合十的双手分开,右手之中,竟凭空多出一把驳壳枪来。 林岩从逆空宝珠空间中取出驳壳枪,没有半分停留,抬手就照着两人开了两枪。 “卧槽——” 谁也没想到,林岩手中竟能凭空多出一把枪来,甚至都没人看出他这把枪是如何出现的。 更没想到的是,他一个和尚,居然会使用火器。 这是哪家的和尚? 林岩出枪又快又准,第一枪打向黑脸青年,子弹擦着他的脸颊而过,直接洞穿了他的右耳。 若是普通人,这一枪就直接爆头了。可这个黑脸青年,反应实在太快了,竟在电光火石之间将脸侧了半分,堪堪躲过这致命的一枪。 打向白脸青年的第二枪,已经给他留了一瞬的时间。白脸青年反应同样极快,扭脸避开了子弹,右手一甩,手中已多出一根花花绿绿的长鞭。 林岩自然没指望两枪就能建功,开枪的同时,他已抢身来到洞口。 来到洞口,林岩一边反手继续开枪阻敌,一边朝洞里钻去。 然而,当他即将准备钻入洞中时,抬眼看到洞内的情景,脸色瞬间一变。 林岩硬生生的止住前扑之势,腰一扭,侧身离开了洞口。 就在他的身体离开洞口的一瞬间—— 砰砰砰砰—— 洞口外,火光喷射,乱枪响起,子弹擦着林岩的衣袂穿过,射入墓穴之中。 第35章 清兵围困 两个白衣青年刚准备要反击,突如其来的枪声,让他们的动作顿时一止。 一个周家下人跑得太快,跑到了洞口正面。第一枪先射中了他的膝盖,他当场栽倒在地。紧接着的第二枪直接将他的脑袋打开了花。 看到这脑花飞溅的一幕,所有人都骇了一跳,急忙都让开洞口的位置,向后退去。 炼尸宗两个青年离得最远,一脸疑惑地望着洞口这边。 林岩靠在墙壁上,一颗心怦怦直跳。刚刚虽然只看了一眼,但瞧得一清二楚。洞口外面,竟聚集了许多清兵。 这些清兵装备精良,个个手持步枪。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应该就是鼎鼎大名的“汉阳造”。 清兵是从哪冒出来的,怎么会到这个鬼地方来? 林岩感觉有些头大,他只不过下山来给富户念经超度一下,怎么就碰上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速速投降。” 林岩望着墓穴里面的两个白衣人,心道:“这些清兵不是冲他们来的吧?” 不是冲着他们,那就是冲自己来的了。 当初他为邱家湾村民杀了一百多清兵,看样子村子里的人没听他的话逃离,又被清兵捉了,然后供出了他。 他已经化名无空了,这些清兵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呢,还追到这个地方来了?他们未免也太神通广大了吧! 投降? 投降是不可能投降的。 为了避免炼尸宗的人投降…… 林岩二话不说,抬起枪就对着洞口一阵乱射。 外面的清兵万万没想到里面的人居然会有枪,许多颗脑袋此时都正攒聚在洞口处,将洞口堵得严严实实。林岩的枪几乎弹无虚发,瞬间撂倒了三四个人。 外面顿时乱了起来,响起了怒骂之声。 炼尸宗两个青年呆呆地看着林岩,目光中充满了惊讶和疑惑。 这小和尚究竟是什么人,出手也太狠了吧,他们也打清兵也打? 白脸青年看着林岩,压低声音问道:“你也是造反的?小刀会还是革命党?” 林岩没好气的道:“我一个和尚,造的什么反?” 这时,外面的骚乱稍止,一个怒气冲冲地声音道:“炼尸宗的贼人,本官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既不领情,就都死在里面吧。” 林岩闻言一怔,望着两个白衣青年,奇怪地道:“清兵是冲你们来的?” 白脸青年点了点头,更加奇怪地道:“你不是反贼,你怎么会认为清兵是冲你来的?” “呃……” 刚刚情急之下,林岩是想多了。 这年代又没有天眼,他即便是暴露了,清兵的确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他。 他们对话间,黑脸青年已从侧面绕了过来,来到洞口的另外一边,手中骨爪一挥,朝洞口外丢去。等他将手中的银丝拽回来时,骨爪便抓了一名清兵进来。 清兵的后脑上开了个血洞,显然是林岩打的。 黑脸青年动作极快,骨爪连抛,转瞬间抓了三个清兵进来。 这时,洞口外的乱枪再度响起来,黑脸青年无奈,只能躲到一边。 他抓来的三个清兵,两具是尸体,最后一个却是活的。 白脸青年早抢了过来,用手中的鞭子将清兵捆住,然后捡起一条步枪丢给黑脸青年,第二条步枪背在自己背上,当他拿起第三条步枪时,看了林岩一眼,便抛给了他。 “休战,一致对外。” 林岩接过步枪,看了白脸青年一眼,然后点了点头,将步枪背在背上。 其余的周家下人看到这一幕,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其中一个再也忍耐不住,喊道:“别开枪,我不是贼人,我是良民,现在我出……啊……” 他一边喊着话,一边冲向洞口,直接被一枪打死。 幼稚,这时候清兵会管你是不是良民? 白脸青年捡完枪后,又从尸体上扒了子弹袋,然后才一把抓过那个活着的清兵,问道:“你们是哪里的官兵?” 那清兵被传说中的炼尸宗抓住了,早已吓得脸色煞白,道:“我……我们是常州巡防营的,我们得到情报,知道你们在这里囤积了许多炼尸,还准备跟革命党人接头……” 白脸青年一听,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道:“出了叛徒。” 他们这次的行动如此隐秘,如果没有叛徒出卖情报,清兵决计不可能找到这个地方来。 白脸青年又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清兵答道:“还知道……知道你们炼尸宗这次搬运了大批炼尸到江宁府,准备在江宁起事。官兵已经探知到你们七八个秘密集结点了,正在分路围剿。这一次,你们是……是不成的了。” 三言两语间,林岩大概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炼尸宗,居然跟小刀会、革命党一样,也是个反清组织。 他们组织力量,准备在江宁起事。恰逢周老太爷葬礼,他们也要接纳周老太爷入教,便将两件事并做,顺带把周家墓穴作为一个秘密集结点来使用。 不料,炼尸宗中出了叛徒,出卖了这一情报。清廷立刻出动,分兵围剿。 这一路的清兵,便围剿到了这里。 适逢其会的林岩也被卷入其中了。 没想到,炼尸宗这样的魔教,居然会是反清组织。 他们虽是魔教手段,但在这一点上,可比弥勒教强多了。 白脸青年“哼”了一声,道:“我们炼尸宗行事,还不需你一个小兵饶舌。说,你们的首领是谁?” 清兵乖乖地答道:“是祁无功祁管带。” 管带是湘军和练军军制中一个营的首领,手下有三百多人。 听到这句话,白脸青年脸色顿时一变,黑脸青年的脸也更加黑了。 白脸青年站起身来,手中长鞭一提一甩,将清兵甩了出去,正落在周老太爷所在的棺材里。 周老太爷又加了一顿餐。 这时,外面喊道:“放火,放烟。” 里面的人有枪,从这样一个狭小的洞口里无法攻进来,外面的清兵便准备放烟了。 黑脸青年抬起步枪,朝外面射击起来,枪法居然很是熟稔。 林岩见状,也取下步枪,配合射击,一边问道:“你们最好有什么计划。” 白脸青年道:“当然。你刚刚也听到了,我们在这里囤积了大批炼尸。” 林岩闻言,回头一看,目光落在那长长的一垛棺材上面。 这时,只听“嗖”的一声,一个圆筒状的木棍、冒着黑烟飞了进来。 黑脸青年望着这东西,满脸疑惑,他显然不认识这东西是什么。 第36章 炼尸 “手榴弹——” 林岩望着飞进来的东西,飞起一脚就踢了出去。 修为达到蜕凡后,林岩此时不止力量大增,用力的技巧也远非从前可比。他这一脚力道精准,直接将手榴弹踢进了周老太爷的棺材里。 没办法,他们这里是不大的密封空间,手榴弹空爆杀伤力太大。他情急之下能想到这个开盖的棺材,已经很不容易了。 与此同时,林岩冲白脸青年喊道:“盖盖!” 白脸青年此时还有些懵逼,不过好在这不影响他的动作。他一甩手中的长鞭,卷起棺材旁边的棺盖,直接将其扣到了棺材上。 盖子刚刚盖好,便听里面“嘭”的一声响,气浪连棺盖都没顶动。 看到这一幕,林岩稍稍心安。还好,这手榴弹威力不大。 外面的清兵显然也没指望这玩意能建功,他们的目的还是在干扰、压制这边的火力。 随后,便听外面喊道:“放烟。” 一股浓烟,顺着洞口就飘了进来。 黑脸青年一甩手,手中的骨爪飞了出去,钉在一个棺材上。然后他伸手一拽,那棺材便飞了起来,直往洞口这边飞来。 炼尸宗的人玩棺材玩得都是极溜,棺材在他手中跟玩具一样。黑脸青年骨爪牵引、右手在飞来的棺材后面猛然一推,便将棺材推进了洞中。 棺材将洞塞住,冒进来的浓烟顿时减少了大半。 不过,黑脸青年的用意,可不是用空棺材来堵洞口。 棺材里面,是有东西的。 黑脸继续飞爪,抓起第二口棺材,也塞进洞里。 就这样,片刻之间,他就已经将五口棺材从洞中塞了过去。 洞口外面,已传来“砰砰”的枪声和怪叫之声。 炼尸不惧火枪,五个炼尸丢出去,也够外面的清兵忙活一阵的。 与此同时,白脸青年已走到周老太爷的棺材旁,伸手掀开了棺盖。 棺盖内面,一片狼藉,钉满了各种铁片和钢珠。 而棺材里面的清兵尸体,已经被炸得不成人样了。 看到这一幕,白脸青年脸色瞬间一变。 刚刚若非林岩出手果决及时,那么被炸的就是他们了。 白脸青年伸手将棺材里的清兵尸体拽了出来,再往里看去。 清兵趴在老太爷身上,替他挡下了攻击,老太爷的尸身倒无大碍。 看到这里,白脸青年才松了口气。 黑脸青年这边放出去五口棺材后,没有停手,继续向外投递棺材,一直丢到第十五口,外面的喧闹声才渐渐止住了,变得平静下来。 他凑到洞口边,侧耳倾听了一会,从洞中钻了出去。 林岩见状,也紧随其后。 外洞之中,此时已一片狼藉,地上到处都散落着尸体,落地的弹壳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林岩粗扫了一眼,二十余名清兵,无一活口,许多肢体都有些残缺。 此时仍然站着的,是十二具半僵尸。 这些僵尸身上弹孔和刀疤不少,其中那“半个”僵尸,脑袋和一只胳膊已经没了,胸膛上布着七八个洞孔,但他仍旧浑不在意的站在那里。 以损失两个、重伤一个僵尸为代价,就干掉了二十多个装备精良火器的清兵。炼尸宗的“炼尸”,果然不同凡响。 怪不得,炼尸宗竟然胆敢密谋攻击重兵把守的江宁城。 弄个几千甚至上万不畏死亡的僵尸大军,就是大队的清兵恐怕也难以抵挡。 剩余的十三个僵尸,在消灭完清兵后,就站在那里不动。然而林岩一出来,所有的僵尸,都扭转头,向他看来。 空洞的眼睛里,透露着死亡的气息。 林岩并不理会这些僵尸,而是看向了他们的主人,黑脸青年。 黑脸青年此刻同样也在打量着林岩,就当众僵尸行动起来,要向林岩冲来时,他忽然吹了个口哨。 不得不说,炼尸宗管理僵尸的手段可比妙华观的广阳道人高明多了,既不用符也不用铃,打个口哨,所有的僵尸立刻就乖乖的不动了。 林岩见此,冲黑脸青年笑了笑,道:“我还以为你准备要过河拆桥了呢。” “拆什么桥?” 白脸青年这时也从洞中钻了出来,看到眼前这一幕,顿时明白了过来。 他抬起脚踢了地上的清兵尸体一脚,对林岩道:“河还没过去呢,我们当然不会拆桥。” 说完,他紧接着又道:“也算共同御敌一场,你不肯说你的师承来历,法号总可以说吧?不然我一直叫你小和尚,也不礼貌啊。” 林岩道:“无空。” “悟空?你俗家姓孙?” 林岩翻了个白眼,道:“有无之无,不是悟。你可以叫我无空大师。” 白脸青年点了点头,道:“好的悟空。” 林岩道:“如果我是你,就会主动介绍一下自己,免得劳烦人问。” 白脸青年一拍脑门,道:“抱歉,我这人一向不懂什么礼貌。我叫白俊平,这位是我师兄耿彦涛。我们……” 林岩一伸手,打断了他的话:“好了没礼貌,还是说正事吧。水面上面肯定全是官兵,咱们怎么出去?” 白俊平撇了撇嘴,似乎对林岩这个称呼很不满意,但他自己先说的,这会也不能反驳。 “当然是趁着夜色冲出去。官兵既然来了,跟我们接头的人恐怕是已经落入他们手中了。这个地方,是不能待了。” 林岩道:“事不宜迟,那就行动吧,把你们的炼尸全都放出去。咱们这里是密闭空间,仅靠一根通气管换气,他们一旦掐了通气管或者灌毒气进来,我们就完了。” 白俊平盯着林岩,呆呆地看着,好像全然没听到他说话。 林岩戚眉道:“怎么?” 白俊平道:“我看你……不过才十五六岁吧?” “有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我只是怀疑是是不是哪个老妖怪附体到小和尚身上的。说话办事全不像是你这个年龄该有的。” “我早熟,不可以吗?” 白俊平歪了下脑袋,然后回头冲着洞口向里喊话:“你们,把左边墙根下那些棺材全都送出来,一个不落。快点,谁不好好干活,我就打死他。” 在内洞的周家众下人无奈,只得去搬棺材,然后一口一口从洞口里送出来。 白俊平一个人在外面接着,不一会就在地上落起了一堆棺材。 林岩也没闲着,去官兵身上搜弹药。耿彦涛见了,也跟着去搜集武器,把步枪都捡了起来。 汉阳造可是好东西,外面是很难搞到的。 弹药和枪支原来都用油纸包着,所以入水才没湿。这些清兵,准备得很充分。 在白俊平的催促下,不多时棺材便全都运了出来。他又说道:“再去右边,搬一口空棺材出来。” 说完,他便和耿彦涛一起,将这些棺材一口口都推入中央的水池里去。 做完了这些,最后两人将两口空棺材扯到水池旁,倒扣进水里。 棺材倒扣入水,上面会存着很大一部分空气。 白俊平对林岩挑了下下巴,道:“咱们坐棺材上去。” 林岩听了,暗自皱眉:“又要坐棺材。” 第37章 放老太爷 林岩头顶着棺材,一路上浮,不多时,便露出了水面。 他深吸了口气,立刻又潜回水中。 几颗子弹打在棺材上,甚至都没能穿透棺材板。 潜游了一段,林岩悄悄露出头来。 天黑沉沉的,湖面上亮着大片火光,一艘艘小船在四周游弋。 许多棺材从水中浮出来,立刻招来一顿排枪。 嘭—— 嘭嘭嘭—— 棺盖被从内部踢飞起来,僵尸出棺,纵身扑到船上。 林岩目光巡睃,找到了两艘画舫。 画舫仍在,但不知道上面的人如何了。 别人他可以不在乎,但是慧明小和尚还是尽量得带回去的。 先瞧瞧炼尸宗的本领吧。 林岩自然不会在这时候加入战圈,他看了一会,便盯住了一艘小船。 这是一艘蜈蚣快船,船身狭长,两排密密的桨。这种船,在湖面上奔驰往来如飞,速度极快。 等这艘船离开了垓心,林岩立刻悄悄游了过去,靠到近处时,船上的清兵立刻招呼一声,举枪就要向他射来。 然而林岩的动作更快,手一挥,一道魔龙刀气飞出。刀刃出手后,立刻向两侧扩展开来,等飞到快船上,宽幅已达近丈。 刀气从快船上飞过,站在船上的七名清兵,身形顿时凝固。 下一刻,七个人的腰间断开一道血线,上半身整个从腰上滑落下来,栽入水中。 大团的内脏混合在鲜血中落在船舱里。 看到这血腥的一幕,坐在船上的划桨手全都吓得呆住了。 这艘快船上只有七个清兵,其他十八名划桨手应该都是附近的百姓,被临时征集来当水手的。 林岩见一击得手,立刻纵身跳上船,低声喝道:“我只杀清兵,与你们无干,你们继续划船。” 划桨手这时才反应过来,顿时发出几声惊呼。 船尾的一个划桨手,忽然放下船桨,纵身跳入水中。 林岩见状大怒,喝道:“谁逃谁死!” 水手不知是吓傻了还是对自己的水性过于自信,船尾的第二个水手站起来,接着跳入水中。 其他的划桨手见了,也是跃跃欲试的模样,看样子马上就要四散奔逃。 林岩望着那逃跑的水手,眼角跳了跳。杀清兵他毫无压力,但是杀这些平头百姓…… 真不知这水手是吓傻了,还是看林岩是一个和尚、欺他不敢杀他们? 林岩只犹豫了瞬息,便挥手而出。 刚刚跳入水中的水手,被一道刀气斩下脑袋。 船尾的水面上,立刻冒出大量的鲜血。 其他水手见状,立刻重新坐了回去,继续划船。 林岩望着船尾冒出的血花,心中极为不解:“为什么非有人要拿自己的脑袋试试他的刀快不快?” 快船上的火把已经熄灭了,他们转眼便划出了火光范围内,隐入黑暗之中。 林岩见状,道:“停船。” 这一次他没有出言威胁,但水手却都乖乖地听话了。 前方,火光之中的混战已经几近白热化。 僵尸一旦上船,基本就是单方面的屠杀,扛过几枪后,冲上前去,便将船上的清兵一个个撕碎了丢入湖中。 不多时,火光下,湖面上已染上了一层红色。 清兵位居中央的,是一艘大船。 船头上,一个身穿官服的人站在那里,岿然不动。 这时,两口棺材从大船旁边浮了上来。棺盖飞起,两个僵尸跳到了大船上。 站在船头的军官仍然负手而立,动都不动,等僵尸靠近时,他猛然飞出一脚,将一个僵尸踹进水里。同时一伸手,左手掐住了另一个僵尸的脖子,右手揪住他的发辫,将发辫在手中一缠,单手扣到僵尸天灵盖上,手一拧,竟直接拧下了他的脑袋! 徒手拧下僵尸的脑袋,这是多大的力量? 军官一手提着无头的尸体,一手提着脑袋,往水中一抛,道:“上。” 一声令下,大船启动。大船上,十多个健硕的清兵,手持鸡蛋粗的标枪,开始往四周的船上投去。 标枪极精准的穿过一个个僵尸的胸膛,将他们钉在船上。巨大的力道加持下,穿过僵尸身躯的标枪,甚至将船底都扎透了。 船上残余的清兵,见僵尸被标枪钉住了,立刻上前,挥刀砍下了它的脑袋。 大船一出手,形势顿时逆转过来。 这时,湖面某处阴暗之地,一个声音忽然大喊道:“放老太爷!” 听声音,正是白俊平。 而后,一口棺材,不知从何而现,划开湖面,正对着大船激射而去,重重撞击在船头上。 大船的行进,立刻一顿。 船头上的军官,纵身而下,跳到棺材上。 下一刻,嘭的一声,棺盖竟顶着那军官飞了起来,又将他顶回到船头甲板上。 一个身形削瘦的僵尸,附身在棺盖另一边,同他一起落到了船上。 火光照耀下,只见这僵尸的脸被熏得有些黑了,身上的寿衣也破破烂烂,正是周老太爷。 一人一尸,隔着厚厚的棺材盖。 军官毫不含糊,一拳猛击,竟将七八寸厚的棺盖直接击穿了,一拳打在周老太爷的脸上。 周老太爷的脸只是一歪,同样一拳向前,击破棺盖,打在军官的肩头。 军官身形不动,肩头猛然向后一缩,卸下这一拳的力道。 两人隔着棺盖,站瞬间对轰出七八拳,将一个上等的棺盖,击得满是洞孔。 终于,下一刻,棺盖“咔嚓”一声裂成了两片,两人的拳头,对轰在了一起。 军官的脸色瞬间一变,倒退出四五步远,周老太爷却岿然不动。 林岩以子养魔之身,自忖力量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但看到周老太爷出手的模样,兀自有些心惊。 周老太爷不但力量奇大,身形更是快如鬼魅,接着就向军官扑去。 刚刚丢标枪的十余名壮汉,此时也顾不得救其它船上的官兵了,纷纷向周老太爷扑来。 此时,白俊平和耿彦涛也各自抢夺了一条快船,一边在四周游弋着,一边指挥残余的僵尸清扫剩余的船只。 林岩见胜局已定,便也指挥自己的船,冲了上去。 他刚刚靠近火光照亮的战场,猛然间感觉到什么,扭头向左前方看去。 只见漆黑的湖面上,忽然冒起一大团火光。 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传来。 一颗火红的尖锥体,划破夜空,落到了耿彦涛的座船上。 轰—— 耿彦涛的快船,被连人带船炸得粉碎。 水面上,升起一股一人多高的水柱,水柱里混合着人的残肢和破碎的木片。 炮! 开炮之处,突然亮起了灯光,照亮了一艘炮艇。 马达声响起,一盏探照灯射出强光,照射过来,照在白俊平的座船上。 炮艇缓缓加速,移动过来。 “Fire。” 轰—— 炮艇船头,再度喷射出一道火焰。 一颗炮弹划破夜空,射向白俊平。 白俊平见自己被强光照亮时,便已知不妙,立刻一挥长鞭,缠住附近的一艘船,将自己拽飞了过去。 他紧接着越船而过,一头扎进了水里。 轰—— 这一炮没有命中,但升腾的水柱仍然将白俊平的座船掀翻了。船上的水手在空中被掀翻了,下饺子一样落入水中。 炮艇渐渐加快速度,冲进了战圈。船头上脸盆大的探照灯,在水面上搜索着。 不多时,灯光一转,照到了林岩,停住不动了。 随着炮艇靠近,林岩一眼看到,船头上架着一门大炮,后面站着许多洋人。 一个洋人军官,身体站得笔直,手拿指挥刀,身旁跟着几个炮手和火枪兵。 洋人军官远远看见林岩,展眉一笑,将手中的指挥刀扬起,指向了林岩,开口道: “Fire——” 第38章 洋人炮艇 湖面上,一颗脑袋露出水面。 白俊平侥幸躲过一炮,本就白的脸色更加煞白。 他万万没想到,清廷为了围剿他们炼尸宗,竟然还请了洋人的炮艇助阵! 他刚一露头,便看到炮艇上的探照灯指向一个方向定住不动。 白俊平扭头一看,赫然见到一艘快船沐浴在白亮的灯光里,无空和尚站在船头,一动不动。 看到这一幕,白俊平心头一惊:“完了完了,小和尚不知道洋人大炮的厉害,怎么还不跑?” 他再一回头,便看见炮艇上的洋人军官,已经扬起了手中的指挥刀,指向林岩,口中喝道: “Fire——” 白俊平虽然不懂洋文,但也大约知道这是“开火”的意思。 洋人军官一声令下后,几个炮手立刻就位,搬起一颗炮弹,开始装填。 “糟糕!” 白俊平立刻扭回头看向林岩,也顾不得自己会不会暴露,张嘴便要大喊。 然而,这时他一眼看到,站在船头的林岩非但不动,反而将高高扬起的右手猛然向着炮艇挥出,口中喝道:“斩!” 白俊平张大的嘴巴,顿时发不出一点声音了,心道:“这小和尚傻了吧,人家有炮,你傻乎乎的挥手做什么?” 张大嘴呆了一会,想象中的炮声,竟没有响起。 白俊平一愣,回头看去,便看到了令他终生难忘的惊奇一幕。 炮艇上,一名蹲着的炮手,从眉毛以上被截肢,天灵盖不见了。 搬运炮弹的炮手,双臂自手肘以下断开,两截手臂抱着炮弹坠落在甲板上。 另一个半蹲着的炮手,大半个脑袋不见了,脖子上只剩下了一个下巴。 洋人军官手扬着指挥刀仍指着林岩,他的脸上却露出了痛苦之色。 下一刻,他整个人向下栽倒,他的双腿却兀自站立着。 其余的火枪兵,也都跟着半截身子栽倒下去。 炮艇冲进战圈,依然在加速前进,跟林岩的座船相向而驶。 走到一半,炮艇反应过来,开始拐弯。 林岩见状,立刻吩咐加速迎上去,快船斜刺里冲向炮艇,林岩站在船头,纵身一跃,跳到了炮艇上。 船头的甲板上倒了一地残肢,血仍在咕咕流着。林岩刚上到船上,便见后面船舱的舱门打开,洋人士兵举着枪从里面走出来。 炮艇是铁皮船,只有一个小舱门,洋人一个个从门里出来,简直跟靶子没区别。林岩手端驳壳枪,一枪一个,弹无虚发,全部放倒。 枪声过后,脚下传来一阵呻吟声。 洋人军官双腿齐断,倒在血泊里,仍然在挣扎着。 他面朝上看着林岩,满脸痛苦之色,张开嘴不住地道:“He……He……He……” 林岩见他疼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蹲到他身旁,替他说道:“Help。” 洋人军官点了下头,一脸期许地道:“mi……me。” 林岩点点头,道:“I know。你也不会求我救别人。” 说话间,林岩便去他身上摸起来。 洋人军官以为林岩在对他施救,痛楚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道:“Tha……Than……” 林岩收了洋人军官的手枪、子弹带、欧米茄腕表……一边又替他说道:“Thank me。” 洋人军官欣慰地点点头,他感到自己很幸运,没想到竟能碰到一个懂英语的大清人。 大清人里,懂英语的可真不多。 能交流,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一边欣慰地想着,他简单地低下头,然后便看见林岩解开他的上衣,从他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铁盒包装的雪茄。 看到这一幕,洋人军官不由得一愣,他以为林岩不会施救,便伸手指向船舱,艰难地道:“hos……hosp……” 他想告诉林岩,医务兵就在船舱,但这个单词有点长,他怎么也说不出来。 这时,水声响起,一个人跳上了甲板。 白俊平跳到甲板上,看着眼前这一幕,仍然感到一阵不可思议。 他望着林岩道:“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林岩没搭理他,继续翻着洋人军官的口袋,将里面的小铁壶、打火机等有用的东西都收了起来,这些东西现在在大清想买都很难买到。 白俊平呆呆地看着林岩,看了一会,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攸地一变,道:“你留下这么大一个杀招一直不用,不是在给我留着的吧?” “你不是吧?不是针对我的吧?” 林岩将所有东西都放到防水袋里装好,然后才站起身,对白俊平道:“不是……” 白俊平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的……” 林也接着说出了后半句:“你不配。” 白俊平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林岩先扫了一眼船舱,透过驾驶室的玻璃,看到里面有几个鬼祟的身影低下了身子。 然后,他又看向那艘载着清兵的大船,见上面仍然打得风风火火,问道:“老太爷扛得住吧?” 白俊平自信地道:“老太爷没问题。” 林岩听了,便向炮艇的船舱走去,一脚踢开舱门,用枪指着进去,对操船的舵手道:“stop!” 舵手立刻关了马达,麻利地双手抱头,蹲了下去。 驾驶舱里另外剩下的一男一女两个洋人早就丢了武器,熟练的抱头蹲好了。 白俊平跟了进来,扫视一眼,有些讶异地道:“还有个洋妞。” 林岩道:“文明点,那叫大洋马。” 白俊平侧目看向林岩,露出一个眸光一亮的暧昧眼神。 随后,他又看向仅剩的三个洋人,叹了口气道:“可惜咱们不会洋话,不然还能审问一下。” 他话音未落,林岩便开始问起来:“Is there anyone else?(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舵手摇了摇头,道:“No,We''re the only ones left(只有我们了)。” 林岩又问:“Where is the captain''s cabin?(船长室在哪)” “Here。” 舵手伸手指了指驾驶舱后面的一个两个舱门其中的一个。 林岩点了点头,然后让开舱门,对他们道:“Go out。” 三个洋人乖乖地站起身,排着队走出舱门,在船舷的扶手旁一字排开站好。 白俊平目瞪口呆地看着林岩,问道:“你真是个和尚?” 林岩没搭理他,跟着走出了船舱。 白俊平见状,急忙跟上。 灯光下,白俊平的目光直接就被站在边上的大洋马吸引住了。 洋人女子身材高挑,并拢的双腿又长又挺,蜂腰纤细,翘臀饱满浑圆、隆起惊人的弧度远非娇弱的江南女子可比。 一头金色长发,打着卷披在笔直的脊背上。 白俊平咽了口口水,一手轻轻拍了拍林岩的肩膀,一手指着大洋马道:“你帮我问问,看她愿不愿做我的俘虏……” 砰—— 白俊平的话音未落,枪声响起,大洋马的后脑上便多出一个血洞。 洋妞一声不吭,直接栽进了湖里。 林岩抬起的枪口丝毫没有停顿,紧接着两枪毙了另外两个洋人。 白俊平震惊地望着林岩的侧脸、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双目中对林岩满是忌惮,嘴上却扼腕叹息地道:“真是可惜了。” 林岩回头看向白俊平,白俊平眸中的忌惮立刻消失了,换成了惋惜之色。 林岩瞪了他一眼,道:“你精虫上脑啊,洋人也能留下活口?” 说完,他又走进船舱,径直来到船长室。 这艘炮艇上如果有好东西的话,别的地方不用找,肯定都在船长室。 第39章 清廷高手 船长室不大,布置倒很精巧,洋人果然是懂生活的。 一挺黑漆漆的重机枪放在一个架子上,十分醒目。 这挺机枪结构看起来很复杂,六根枪管并成一捆,一看就火力惊人。 白俊平一见,眸子顿时一亮,抢过去就摸了起来。 “放下——” 白俊平一怔,回头看向林岩。 林岩道:“你别动我东西。” “你……你的?” 林岩伸手一划拉,道:“这里的东西都是我的,你有意见吗?” 白俊平嘴角抽了抽,乖乖地举起了双手,给林岩看了看他空空的手掌。 林岩大略扫视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一个书桌上。 桌上放满了各种文件,林岩翻了翻,目光最后落在其中一册文件上。 《清国奇门诡术研究报告》。 嗯? 封皮上的标题,立刻引起了林岩的注意,他拿起册子就翻看起来。 白俊平看见林岩的动作,立刻凑上来,问道:“什么东西?” 林岩用身体挡住白俊平,回头看向他,双目中露出一丝异色,道:“我很好奇,究竟是谁给你的勇气?” 白俊平一呆,道:“什么?” 林岩道:“你是真不怕我杀你灭口啊?” 白俊平乖乖闭上了嘴巴,向后退去。 林岩见此,倒是大大方方的将文件丢到他眼前给他看了看。 白俊平见上面一个个大大的洋文,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问道:“上面写的什么?” 林岩道:“我也看不懂。” 说完他便收起文件,道:“走吧,也别让老太爷一个人承担所有了。” 白俊平撇了撇嘴,转身走出舱门。 在他走出舱门的瞬间,林岩伸手一摸那挺加特林重机枪,连枪带弹箱一块收进了逆天宝珠空间里,顺便将手里的文件也收了进去。 等两人再次站到船头时,四周船只上燃烧的熊熊火光更盛了。 大战已接近尾声,除了大船之外,其余小船上的清兵大都已清理干净了。 许多小船在四散奔逃,其中一些已消失在了黑暗中。 大船上,水桶粗的桅杆都已经被打断了。两道身影站在船舱顶上,仍在激烈地搏杀着。 林岩和白俊平跳到一艘小船,来到大船上。 大船上此时一片狼藉,地上倒满了尸体,依稀可以看到有僵尸在各个舱室里穿梭着,正在搜杀残兵。 这时,一个人从船舱里走出来,看到他,林岩顿时一愣。 耿彦涛? 他在炮击之下,竟然还活着? 耿彦涛的脸上沾染了不少血,胸膛、胳膊、腿上有一道道的血痕,左耳耳廓上还有一个洞。 但看得出来,他的状态还可以。 白俊平对耿彦涛的出现丝毫没有感到意外,他上前问道:“怎么样?” 耿彦涛道:“很多清兵都逃了,咱们这点人手看不住他们。” 白俊平点点头,道:“无所谓。这一战,证明了咱们这批炼尸,面对大规模的火枪兵还是很有效的。” 耿彦涛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杂乱之中,有一个微弱的呼救声,从甲板下面传来。 听见这声音,耿彦涛和白俊平的脸色同时一变,前者急忙转身,向船舱里冲去。 看样子,这呼救之人,跟他们关系非浅。 等耿彦涛走后,林岩好奇地问道:“他怎么没被炮弹炸死?” 白俊平神秘的一笑,道:“秘密。” 这时,突然“嘭”的一声响,一个身影从斜上方倒飞回来,落在船头。 随后,一个大汉跟了过来,重重落在船头上。 正是一直在跟周老太爷对战的那名清廷军官。 而先飞下来的,自然是周老太爷。 周老太爷,竟然不敌这清廷军官,被一拳从船顶击飞了下来! 不过此时的清廷军官模样也不太好看,衣衫又脏又乱,帽子飞了,就连后脑的辫子都没了,只剩下半头短发披在脑后,头皮上隐隐还有血迹。 清廷军官跃到船头甲板上,瞪着林岩和白俊平,道:“叛逆,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这家伙只剩下光杆一个了,居然还想要抓他们回去,看样子对自己的实力是极为自信。 白俊平对林岩道:“这位是蔡李佛拳的传人,拳法刚猛无比,当年对战道玄门一位旋照镜的高手,竟然都将他毙在了拳下。” “只可惜,此僚脑子不好,后来竟然投靠清廷,甘为鹰犬。不过可笑的是,清廷只给了他管带这么个小官。” 投靠清廷,也没当上什么大官,这是祁无功最大的疮疤。听到白俊平的话,他顿时大怒,一脚跺下去,竟然将厚厚的甲板都踩了个洞。 “叛逆,我杀了你!” 祁无功一声大吼,向白俊平冲来。白俊平挥舞长鞭,鞭梢如蛇一般,朝祁无功眼睛戳去。 祁无功侧脸避开一击,右手如闪电般抬起,一把揪住了长鞭。 揪住长鞭后,祁无功用力一拽,竟拽着白俊平朝他飞去。 白俊平人在空中,朝着祁无功的脑袋就是一顿连环踢,速度快得双腿几乎化作了幻影。 这白俊平说话嚣张,实力果然也不容小觑。 祁无功仅凭一只小臂挡住了白俊平的脚,手掌一翻,五指如毒蛇般吐出,往他脚腕抓来。 白俊平早防着他这一招,足尖一点,人腾空而起,凌空一个倒挂金钩,将手中的长鞭往祁无功身上缠去。 林岩一看,便明白了白俊平的用意,挥手一记刀气飞出,往祁无功的脖子上斩去。 祁无功人看起来粗大憨,实则十分精明,他早在留意着林岩,见他出手,虽然只是手掌远远的冲他一挥,却也不敢大意。 他突然一矮身,就地一滚,滚了出去,避开了林岩一记刀气。 祁无功身后悬挂的一盏灯笼,凭空被斩成了两半。 矮身蹲在地上的祁无功站起身来,一脸凝重地看着林岩,口中道:“魔刀。” “小和尚,你怎么会魔龙刀法?” 这时,白俊平凌空而至,从背后向祁无功后脑上踢去。 祁无功双目只盯着林岩,对白俊平的攻击看也不看一眼,反手一拳打在白俊平脚底上,就将他击飞出去。 林岩自然没兴趣跟祁无功废话,抬手又是一道魔龙刀气。 与此同时,祁无功松开了鞭梢,快步向林岩冲来,冲击途中躲避了林岩一道刀气,速度竟不减多少。 见祁无功来势汹汹,林岩胸中豪气陡升。 祁无功刚刚跟周老太爷一场恶战,林岩全看在眼里,对祁无功刚猛的拳法和惊人的力量印象颇深。 林岩一身魔功,自子养魔转来,同样是力大无穷。 只可惜,他的“佛子同魔功”自练成以来,还从未碰到实力相当的对手,以至于林岩自己现在也不完全清楚,他的实力究竟如何。 祁无功这个斩杀过旋照镜的清廷高手,林岩倒真想硬碰硬的跟他战一场,试一试自己这身子养魔转化的魔功究竟如何! 第40章 蔡李佛拳 天下武功,没有靠一个人闷头苦修就能练成高手的。 一半靠练功,一半靠实战。 今晚一场大战,林岩一直以用枪为主,体力和真气并没有消耗多少,现在状态正好。 看到祁无功如一头棕熊般冲来,林岩豪气斗升,收起手刀,面对面地迎了上去。 嘭—— 重重的一拳,对轰在一起。 林岩和祁无功同时向后一倒,后脚踩在甲板上,“咔嚓”一声,双双将甲板踩碎了一块。 这两人的力量,已经不是这艘船的甲板可以承受的了。 稳住身形后,两人同时又挥拳向前猛击。 嘭嘭嘭—— 喀喀喀—— 大战一起,两人拳拳生风,身形闪转腾挪几乎一刻不停,但是谁的脚都不肯离开地面。 只可惜这里不是实地,坚实的甲板被两人一块块的踩碎,不一会便满地是坑。 白俊平退身到一旁,一脸凝重地望着战场。现在的战斗,他已经插不进去手了。 蔡李佛拳,实际上套路繁多,向来讲究拳法、手法、步法相互配合,刚柔并济、攻防一体。 然而祁无功却是个中异类,他身材魁梧,天生神力,将这路拳法的“刚猛”发挥到了极致,临敌之时,全是一路猛攻,以泰山压顶之势击溃对手。 林岩与之相反,他自消化了一身魔气之后,身形变得瘦削,浑身不见多少肌肉。 然而,两人对轰了几十拳,祁无功竟然落入了下风! 看到这一幕,白俊平脸上,顿时露出了骇然之色。 祁无功这货,白俊平久闻其名,虽然不敢说他在旋照境内实力第一,但论力论拳,绝对罕有敌手。 这无空和尚,带给他的惊讶真是越来越多了。 “且住!” 斗到分际,祁无功突然后退一丈,张开手说道:“你怎么会‘佛子同魔功’,你是弥勒教弟子?” 林岩此时,越打越是兴奋,对祁无功的中止极为不满,喝道:“少废话。” 说着,又扑了上去。 这一拳,比刚刚的威势,更猛了三分。 然而,祁无功却变拳为掌,手掌引着林岩的拳头一缩,错步让了一下。 这祁无功,居然开始变幻拳路了。 看样子,他是自忖刚猛无法取胜,开始转刚为柔了。 林岩没有正经学过拳法,拼技巧肯定拼不过对方,当即只是挥拳猛砸。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林岩已是浑身热气蒸腾。祁无功更是头顶如蒸笼一般,烟冒得简直像是着了火。 陡然,林岩又一拳下压,脚下粗壮的龙骨再也支撑不住,“咔嚓”一声断裂开来。这一层甲板,整个坠了下去。 林岩在下坠的途中手也没停,而祁无功脚下失力,猝不及防下被林岩一记猛拳砸在脸上,他的左脸顿时高高肿了起来。高肿的淤青,将他的左眼甚至都遮住了。 但看到这一幕,林岩却并不满意。这一拳放到别人身上,骨头都已经干碎了。 这祁无功,真他妈抗揍。 两人“通”的一声落到底层甲板上,四周顿时变得乌黑起来。 祁无功头脑有些眩晕,当即放弃进攻,只存守势。林岩重拳一阵猛砸,祁无功身上又有几处肿了起来。 底层甲板再度被踩碎了几处,湖水咕咕的涌入了船舱中,不一会水深便没过了膝盖。 这一下,两个人的动作都受到了影响。 但相对而言,林岩受到的影响更小。 拳风激荡得水花四处飞散,水花如箭般射出,射在四周的木板上,发出沉重的嘭击声。 此时,整艘船已经被蹂躏得千疮百孔,水越进越快,很快便没过了腰。 祁无功又一拳没挡住,被林岩正击在胸口,他顿时喷出一口鲜血,遥遥后退两步。 腿在水中使不出力来,但林岩还是抬起脚,一脚踩在祁无功膝盖上,借力出水,腾空跃起,猛然一个回旋踢,重重一脚踢在祁无功太阳穴上。 噗—— 祁无功又一大口血喷了出去,划开水面向一侧倒去,最后撞击在壁板上,人委顿而下,直至整个脑袋都没入了水中,只留下一串气泡升起。 随着船持续下沉,这时上面的火光已经照射进来。火光照透了水面,依稀能看到水中的祁无功已没了声息,正在大口大口灌着水。 殷红的血从他鼻子里、耳朵里持续溢出,然后漂浮出水。 看到这一幕,林岩才松了口气。 此时,船已半沉入水中,只剩下船楼还在水上立着。 两人一场激战,竟干沉了一艘船。 林岩纵身而起,跃到了船楼顶上。 一直在上面观战的白俊平见林岩上来,冲他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猛!” 林岩一眼扫去,见周老太爷此时正站在一边,神情木然。 周老太爷此时的状况也不太好,身上脸上多处凹陷,显然刚刚中了祁无功好几拳。 若不是他这把老骨头十分坚硬,此刻恐怕也站不起来了。 耿彦涛不知何时出现在船头,手上还扶着一个伤痕累累的男子。 白俊平上前一步,介绍道:“这位是革命党的黄星,特意赶来跟我们商议江宁起事的事,只可惜半路就被清兵截住了。” “黄星?” 林岩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心中顿时一动。 黄星显然刚刚受过拷打,精神有些委顿,但一双眼睛仍然很亮。 他在耿彦涛的搀扶下上前两步,对林岩道:“多谢无空大师搭救。救命之恩,不敢言谢,他日有所差遣,必当万死不辞。” 林岩上前扶住了他,道:“黄先生言重了,今日也不是我一人之功。” 白俊平望了林岩一眼,很有眼力见地道:“我也没想到,这祁无功比传说中更加厉害。他刚刚口出大言,说要将我们尽数擒拿,还真是没吹牛。若非无空大师在,我们恐怕都得栽了。” 黄星听了,感叹地道:“今天我也算涨了见识,数百清兵,竟不及此一人难缠。看来今后,我们也该多招揽些奇人异士。” 说完,他望着林岩,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化为一声叹息。 炼尸宗名声不佳,跟他们合作,虽说是为了革命大业,但黄星本身是并不赞同的。 这位无空大师,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本领,是个难得的人才。 只是……他怎么偏偏出家了呢? 而林岩听到黄星的话,此时想到的却是从洋人军官那里搜到的《清国奇门诡术研究报告》。 清国的奇人异术,连美丽坚人都注意到了,黄星却至此才想起来要将江湖人收拢进队伍里。 这时,一艘画舫靠了过来,却是管家阿福他们。 刚刚一场混战,清兵四散奔逃,也顾不上管他们了。 白俊平看到这些人,眉头顿时一皱,纵身落到周老太爷身旁,一把抓住他,瞅准水面飘着的一口浮棺就跳了过去。 叫周家人看到老太爷在这儿直立着,那热闹可大了。 阿福站在船头,手举着一盏白灯笼,远远的终于看清了林岩的脸,顿时大喜道:“无空大师,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你们的船要沉了,都快过来吧。” 林岩听了,跟耿彦涛一起,扶着黄星跃到画舫上。 慧明小和尚看到林岩,急忙上前,将手里的僧衣递过来,帮他穿戴整齐。 黄星看到这一幕,更加失望。 阿福看到两个生面孔,也不多言,只将他们让进舱中休息,然后将林岩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我家老太爷呢?” 第41章 炮艇到手(周二求追读) 听到阿福的话,林岩只稍微迟疑了一下,便说道:“中间出了些意外,不过已经安葬好了。” 阿福闻言,顿时松了口气,然后满脸疑惑地道:“刚刚那些官兵,说什么……我家老太爷参与谋反?这真是……真是如何说起。” 林岩失笑道:“他们不知道你们老太爷已经过世了吗?” 阿福摊了摊手,道:“谁说不是呢。” 说完,他看着林岩,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我家老太爷,不会真在生前……” 林岩目光一凝,摇了摇头。 阿福急忙改口道:“我们周家是本分的商人,怎么会参与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里去呢。呵呵……呵呵……” 林岩望着湖面的残迹和熊熊的火焰,道:“今天死了这么多官兵,朝廷那边恐怕……” 阿福脸色一变,道:“这件事情,咱们所有人都无法逃脱关系。我一回去就向我家老爷如实禀报,叫所有人封口,并立刻通知我家二老爷回来一趟。大师放心,这里的事,绝不会牵连到大师。” 林岩点了点头,已逃走了那么多官兵,还有这么些人,想要消息不走漏已无可能。 不过,相对而言,周家面临的麻烦其实比他还大。 林岩这和尚能跑庙也不在乎,周家偌大的家业,才是避无可避。 阿福这时又问道:“刚刚进去那两位……” 林岩道:“不要打问他们的身份姓名,送上岸后,直接将他们送走。” 阿福点点头,道:“明白。嗯?大师您……” 林岩道:“我就不随你们回周家了,直接回照阳寺去。” 阿福点了点头,道:“我派人派船送大师。” 林岩摇了摇头,道:“不用。” 阿福望着湖面上众多狼藉之中,附近还有一艘残余的小船,立刻叫人下水去将船拉过来。 林岩自己不进舱了,叫慧明去舱中代他向黄星告别。 阿福见四下无人,对林岩道:“大师的酬俸五万两,明日我亲自送到照阳寺去。” “好,多谢。” “应该的,应该的。” 说完,阿福又道:“我们三爷负了点伤,不能亲自来给大师送行了。” 林岩一怔,道:“怎么回事?” 阿福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肩,道:“枪伤,狗清兵打的。” 林岩听了,不禁默然。 他们这一船人,能留下性命就不错了,整不好还多亏了周家的名声。 周家是姑苏大户,这些清兵也大都是本地人,自己都逃命了,自也会多少卖他们个人情。 抓贼是当官的事,这人情可是能换真金白银的。 不一会,小船被拉了过来,慧明也回来了。林岩当即向阿福告辞,然后带着慧明跳上小船,往湖中划去。 周家的画舫,也相背而行,两船就此分手。 此时,湖中的残舟依然在冒着火光,林岩分辨方向,叫慧明朝洋人那艘炮艇划去。 炮艇是个好东西,当然不能丢弃。 慧明一边划船,一边说道:“刚刚那位先生让我转告师叔,师叔有事时可到江海城公共租界的北四川路151号找他。师叔有暇时,他也想请师叔过去坐坐。” 林岩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黄星不是普通人,以后恐怕有用得着的时候。 船行了一会,一艘炮艇,出现在眼前。 这艘炮艇其实并不算大,但放到这湖面上,跟其它船一比,也算个庞然大物了。 慧明看到炮艇,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师叔,这是什么船,我从来都没见过。” 林岩道:“洋人的玩意,咱们坐这艘船回去。” 小船靠近炮艇,林岩带着慧明纵身跃起,跳上了船。 甲板上满是鲜血和残肢,慧明见了,却也没有太过惊讶。 林岩手脚并用,将尸体都清理出船。慧明则四处寻找打水的东西。 当林岩最后拽到那洋人军官时,一个微弱的声音,突然响起: “He……He……He……” 林岩回头一看,却见那洋人军官脸色蜡黄,气息微弱,却仍然睁着双眼,眼巴巴地看着林岩,努力的发出求救声。 这家伙断了双腿,流了半天血,竟然还没断气。 林岩低头望着他,问道:“很痛?” 洋人军官艰难地点了点头,两行清泪一涌而下。 林岩道:“马上就不痛了。” 说完,将他直接丢进湖里。 这时,慧明终于找到了一个系着绳子的铁桶,打了一桶水走来,开始兴滋滋地冲洗甲板。 这边正冲洗着甲板,四周忽然响起水声,一个人跳了上来。 慧明吓了一跳,呆呆地望着他。 林岩不回头也知道是白俊平,他冲完了脚下的血,才懒洋洋地回转头。 白俊平笑嘻嘻地走过来,道:“很勤奋嘛。” 他对着林岩说话,一双眼睛却滴溜溜地瞧着炮艇上的大炮。 “打住,我说过了,这船上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 白俊平撇了撇嘴,道:“我就是能将这炮拆下来,也拿不走啊。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你开着炮艇回寺庙去,太招摇了。” “招摇”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林岩道:“那你就不用操心了。” 白俊平见林岩胸有成竹的模样,好奇之余,还有些艳慕地道:“还是你们佛门能量大啊。” 刚刚林岩跟祁无功对攻时,祁无功曾说林岩是弥勒教弟子,白俊平就在一旁,听完丝毫不为所动。 这时又说他是“佛门弟子”。 话中之意,似有所指。 可惜林岩并非真正的“佛门弟子”,完全get不到他所指的含义。 白俊平抿了抿嘴,恋恋不舍地收回眼睛,道:“悟……空大师,今日并肩作战,也算是缘分。咱们不算朋友,总算战友一场。” 林岩点点头,道:“至少不是敌人。” 他本心不愿跟炼尸宗过多交往,但如今他跟弥勒教已是死敌,当然没必要再得罪一个炼尸宗。 白俊平笑了笑,道:“希望以后能成为朋友。我只是来跟你告个别,这里剩下的事我会处理,告辞。” 说着,他冲林岩一抱拳,翻身跳进水里,消失不见了。 洗完了甲板,林岩带着慧明回到驾驶室。 炮艇上有火炮,有机枪,功能很多,但开起来却不太复杂,发动了引擎,一个人把握方向就行了。 船舱里一堆按钮全是洋文,但这难不倒林岩。他一边开船,一边给慧明讲解。 慧明很聪明,不一会就学会了。 林岩便将驾驶位交给他,自己则打开了另外一个舱门。 他只看过船长室,其他船舱还没看过。 这扇舱门后面,却有两条通道。 一条径直向前,通往后舱;一条是扶梯,向上可到船顶,向下通往下层甲板。 林岩先往后舱走去,这里有一间间舱室,都是水兵宿舍,不大的船舱里并排放着狭小的上下铺。 而最后一间舱室,里面却只有一张床,甚至还有一张办公桌。 房间里没什么布置,但床上丢着两条黑丝袜,舷窗旁挂着一条蕾丝内裤,直接指明了这间舱室的主人。 “美女就是有优待啊。” 战船上带女兵,这也算老美的传统了。 想到那个笔挺的身姿和优美的曲线,林岩也不禁暗道一声可惜。 这时,林岩猛然间想到白俊平猥琐的面孔和刚刚跟他说过的一句话: “这里剩下的事我会处理……” 他还要处理什么? 炼尸宗…… 我靠,这白俊平不会是要把水里的尸体都搜罗走吧? 第42章 重返吴家(周二求追读) 林岩来到底仓,这里黑暗杂乱,主要是仓储、油料和动力设施。但前舱之中,却是弹药室。 这里不但存储着炮弹,还有大量的子弹和枪械。 林岩搜集了些适用的子弹,直接放进空间里。 现在的空间里,有一把清兵手里抢来的汉阳造,一把驳壳枪,一把刚刚从洋人军官身上摸到的勃朗宁M1900手枪。 这把枪,从外观上跟后世的手枪已经基本没什么区别了。 林岩翻看了一会,又取了两把美系步枪。 出了底舱,回到驾驶室,慧明一身灰布僧衣,正在聚精会神地驾驶着炮艇。 林岩见他一脸兴奋的模样,问道:“这么黑你认得方向吗?别触礁了。” 慧明道:“放心吧师叔,我从小在这里长大的,熟得很。你看这个灯,能照那么的远,好神奇。师叔,这灯烧的是什么油啊?” “呃……” 林岩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只得道:“这灯是不烧油的。我先补会觉,有事你喊我。” 说罢,林岩回到船长室,就开着舱门,躺到床上休息。 折腾了一天又大半夜,跟祁无功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林也此时确实有些累了,躺下就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林岩朦胧中听见慧明的喊声: “师叔——” “师叔快来,要撞岸啦,这船怎么停下啊?” “快停下啊!” 林岩一惊,从床上翻身而起,急忙冲到驾驶舱。 天已经蒙蒙有了丝亮光,远处出现了湖岸的轮廓,正在视野中快速靠近。 林岩连忙将船停下,斥道:“你开那么快干嘛。” 慧明看着前方的水岸已经快吓哭了,后怕又委屈地道:“师叔我错了……” 林岩伸手摸了摸慧明的小光头,道:“到底是第一次,你能开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慧明抬起头仰视着林岩,讶异地道:“师叔不是第一次开吗?” 林岩手摸着小光头,心中一叹:“这傻孩子,非得叫师叔凡尔赛一下你才开心?” 林岩架着炮艇,沿着湖边搜索一番,不久就找到一座简易的渔船码头。 码头上只停着几艘渔船,空无一人。 林岩将炮艇停在码头上,送慧明下船,然后将一张纸条和一锭银子交到他手中,道:“师叔有些急事要办,这次先不跟你回寺里了。纸条上是勿能师兄交代要买的东西,你替我进一趟城吧。回去之后,跟勿能师兄说一下,我办完了事就回来。” 慧明接过纸条和银两,抬头看向林岩,眼眶瞬间就红了。 看样子,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不过,慧明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道:“那师叔办完了事情,早些回来。” 林岩心中一暖,点了点头。 慧明背着包袱,恋恋不舍的离开码头,消失在田野中。 不回照阳寺,是林岩早就想好了的。 太湖一战,事情闹得这么大。要光死一个祁无功还好说,一个四品管带不会有人太在意。 但是,一艘炮艇加一船的洋人,这事情就大了。以周家的财力加上二老爷的官职,这件事也不可能轻易了结。 周家这次,十有八九是完了。 林岩可不敢保证,周家完蛋后不会牵连上他,牵连上照阳寺。 这简直是一定的。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不过,虽然如此,他也不能拐走慧明。 慧明是照阳寺的僧侣,而照阳寺又明显不是一座普通的寺庙。 他一声不吭带走慧明,很难说是救他还是害他,何况慧明也不会跟他走。 林岩回到船上,启动炮艇,开进湖中。 然后,他登上船顶。 船顶上架了三挺轻重机枪,林岩给机枪装好弹链,然后又来到船头,给火炮准备了几颗炮弹,固定好了。 做完这些,他才开着炮艇继续向西行驶。 等远远的依稀能够看到岸边时,林岩将身上的东西连衣服全部装入空间里,然后跳进屋中,伸手摸在炮艇身上,心念一动。 巨大的炮艇,瞬间在湖面消失了,进入逆空宝珠的空间里。 湖水顿时向炮艇消失的地方涌动,一个浪花就将林岩拍进水中。 不过林岩早有准备,一口气游到湖边,然后穿上僧衣,取出包袱背在身上,在湖边寻到道路,往西走去。 此时,弥勒教一定顺江而下,在到处找他。 现在的安庆,现在的吴家,一定空虚。 林岩要做的,就是杀个回马枪。 登岸之后,林岩一路向西而去。 这次,他仍然走来时的路线,直奔宁国府而去。 说来有些可笑,当初他在池州,就是因为杀了官兵才被迫一路向东直至湖州。 没想到数日之隔,他竟又因为同样的缘由西返。 不过,这宁国府看起来倒是很太平,一路上都没见到一个巡哨和设卡的清兵。 夜行晓宿,林岩一路上几乎没什么停留,第四天的下午,来到大江边上。 宽阔的大江滚滚而流,隔江相望,一座城池耸立在江边上。 安庆。 时隔十余日,他又回来了。 林岩在江边漫步,走了两个多时辰,一边走一边观察四周的地形地势。 及至傍晚,他坐船渡江,等到城门口时,落日已只剩余晖。 看着高大的城楼,林岩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说起来,他也算是在安庆城出生的。 但时隔十年后,他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这座城市。 当初出城时,他在坛子里,连城门是什么样都没看到。 城门马上就要关闭,城门楼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一切看起来都很平常。 林岩看了一会,迈步入城。到了城内,林岩一路打听,才得知吴家所在。 吴家是安庆首富,吴大善人名声远播,就连孩童都知其名。 听着吴铁镛的善名,林岩心中不禁冷笑。 若非亲身经历,谁能想到,这位大善人,背后却会将自己的亲生孩子囚禁在幽暗的地下室,泡在坛子里? 林岩问清了路径,径直向前走去。 当年他是子养魔的模样,就连吴铁镛对他的真实样貌也不甚了了,如今这一身僧人打扮,更不虞有人会认出他来。 林岩进入城中,先找了家客栈住下,晚上饱餐一顿,然后只身来到吴府。 第43章 吴言回来了(求追读) 安庆城,浮安巷,吴府。 两盏写着“吴”字的红灯笼高挂,在黑沉沉的巷子里很是醒目。 府门紧闭,内外一片安静。 看清门户后,林岩退入黑暗中,然后一纵身,越墙而入。 依照吴言小时候的记忆,林岩在府中蹑行,来到后院。 时间还不算晚,不少房间里都还亮着灯。一座池塘后的主宅,前面还有人走过。 等人走远后,林岩顺着回廊走了过去,来到正屋前。 屋门闭着,林岩用手指沾了沾唾沫,捅破窗户纸,向里看去。 屋里只有两个人,坐在正堂。坐在左侧的,一眼瞧得分明,正是吴铁镛。 看到他,林岩心中大喜。今天运气不错,主要目标在家。 而看到坐在右侧之人时,林岩不禁一怔。 四夫人。 也就是吴言的生母。 看到她,林岩的心情,稍稍复杂了些。 四夫人侧身坐在椅子上,望着吴铁镛,满脸忧愁地道:“老爷,言儿他还是找不到吗?” 吴铁镛一脸神色不宁的模样,点了点头。 四夫人叹了口气,道:“栋儿意外落水去了,如今……如今咱们只剩下言儿了,要是言儿再找不到……” 吴铁镛的长子吴栋意外身亡。四夫人的话没有说完,但言下之意却很明白。 “言儿再找不到,你就断子绝孙了。” 吴铁镛脸色攸得一变,一双手紧紧地攥住了。他“哼”了一声,道:“我把所有人都派出去找了,这不劳你操心,他也是我的儿子!” 看到吴铁镛似要发怒,四夫人脸色刷的一变,连忙说道:“老爷,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是说……是说……咱们都还年轻,实在不行……实在不行还可以再生养两个孩子……” 越说到后面,四夫人缓缓低下了头,声音越微弱下来。 吴铁镛面无表情,双目直勾勾地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好像没听见她的话一般。 顿了一会,不见老爷有回应,四夫人才抬起头,诧异地看向他。 “吴铁镛的长子吴栋,落水死了?” 听到这句话,林岩大感意外。吴栋跟他一样,是在水边长大的,更兼一身修为,轻易恐怕不会溺水吧? 不过,吴栋一死,这吴铁镛可真就他吴言这一个儿子了。 倒省了他的一些手脚。 听四夫人开始商讨下一步继续造娃的计划了,林岩心中残存的一点心理波动,瞬间就如云烟般消散了。 他走到门口,推门而入。 吴铁镛和四夫人听见声音,抬头看了过来,见一个光头和尚闯进了内宅,两人脸色都是一变。 吴铁镛脸色一沉,喝问道:“什么人,敢闯我吴家内宅?” 说着,他抬起手,刚准备要喊人。一旁的四夫人盯着林岩看了一会,面容倏地一变,曾的站起身来,惊呼道:“言……言儿?” 听见“言儿”两个字,吴铁镛脸色瞬间一变,也跟着站起身来。 他双目死死地盯着林岩的面容,看了好一会,才最终认出他来。 认出吴言后,吴铁镛的脸上,顿时涌起一抹喜色。 不过,这抹喜色只是一闪而没,他的神情又变得复杂起来。 四夫人显然没他想得那么多,她盯着吴言,走了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他好一会,欢喜地道:“言儿,你的病好了?” 说着,她回头看向吴铁镛,道:“老爷,言儿的病真的好了……” 望见吴铁镛的脸上,没有任何喜色,四夫人不由得一怔。 她又转回脸,上前一步,伸手往林岩的脸上摸去,道:“言儿,看见你爹怎么不行礼……” 林岩后退一步,跟她拉开了距离。 四夫人见状,顿时一愣,伸出去的手悬在了半空。 吴铁镛盯着吴言看了一会,然后重新坐下,道:“你先下去吧,我跟言儿谈谈。” 四夫人点点头,对林岩说道:“你这孩子,这几天跑哪去了,我跟你爹都担心死了,赶快跪下,好好跟你爹说。” 林岩冷笑道:“我在坛子里泡了十年,刚能站起来,你就叫我跪下?” 四夫人一怔,道:“你……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你有病,我……老爷一直在费心费力给你治病,十年间从未放弃。言儿,虽然娘从小没教你这些,但你也该懂得感恩才是。” 林岩懒得理她,扭头看向吴铁镛,道:“我今天回来的用意,你不会不知道吧?” 吴铁镛望着林岩,手指轻轻抚着椅子扶手,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背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四夫人面向着林岩,看到他背后来人,脸色一变,赶忙上前,躬身福礼道:“大夫人……” 林岩还未转身,便听见“啪”的一声响。 “见我要叫夫人,懂不懂规矩?” 四夫人挨了一个耳光,却不敢有任何怨言,嗫喏着道:“是……是夫人……” 林岩这时侧转身,便看见一个中年妇人,领着两个丫鬟,面容冷峻、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 对这妇人的模样,林岩依稀有点印象。 吴铁镛的原配夫人。 在吴言的记忆中,她还算个美妇人的,只是现今脸上已经明显有些老态了。 大夫人用余光瞥了林岩一眼,径直从他身旁走过,一边走着一边说道:“我儿死了,这个贱种却回来了。” 一边说着,她走到正堂,在刚刚四夫人坐的椅子上坐下。 两个丫鬟,侍立在旁。 而四夫人,此时则像见了猫的老鼠一般,低眉顺目地站在一边,瞧着连丫鬟都不如。 林岩漠然地瞥了大夫人一眼,道:“我劝你说话小心一点,一会还能死得痛快些。” “放肆!” 大夫人刚刚坐下,听见林岩的话,立刻炸了毛,拍案而起,怒气冲冲地伸手指着林岩,斥道:“没规矩的东西,给我打。” 四夫人闻言一惊,“扑通”就向大夫人跪了下来,哀求道:“夫人息怒,言儿他这些年没得什么教育,我会好好教他的……” 大夫人哪里会理会她,两个丫鬟中的一个胖丫鬟,得了主人的令,立刻撸起袖子,大步朝林岩走来,抬手就往他脸上扇去。 林岩一伸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胖丫鬟怒视着林岩,趾高气昂地道:“小子,你还敢反抗?我……啊!” 林岩懒得跟她废话,“咔吧”一声扭断了她的手腕,胖丫鬟立刻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聒噪。” 林岩的手松开了她的手腕,一拳打在她嘴上。 胖丫鬟委顿在地上,尖锐的惨叫声,顿时变成了“呜呜”的声音。 大夫人不可思议地望着林岩,气得手都哆嗦起来。她指着林岩道:“你……你还反了天了,来人,来人——” 她这一喊,吴铁镛忽然恼了,重重一拍桌子,喝道:“你给我闭嘴!” 大夫人一愕,不可思议地看着吴铁镛,道:“老爷,我儿子刚死了,这个小贱种……你可不能太偏心了。” 很明显,她这是因为自己的儿子吴栋之死,迁怒到吴言头上了。 吴铁镛没理会她,这时他好像已经想通了什么,望着林岩的目光,也柔和了起来。 他望着林岩道:“言儿,既然你平安归来,以后你就是吴家的长子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听到吴铁镛的话,跪在地上的四夫人,眸底闪过一抹惊喜之色。 而大夫人,则是一脸惊愕,一双眼睛瞪得像牛眼一般大。 第44章 财宝,美人(求追读) 听到吴铁镛的话,林岩冷笑了一声,道:“怎么,你不练你的‘佛子同魔功’了?” 吴铁镛听见“佛子同魔功”两个字,脸色微微一变,摆了摆手,叫其他人都下去。 四夫人跪在地上没看见他的动作,而大夫人梗着脖子,一脸不服气的样子,也不为所动。 胖丫鬟坐在地上,嘴里混合着牙齿的血水往外流着,发出“呜呜”的声音。 另一个瘦丫鬟左看看右看看,不知该怎么办。 吴铁镛见众人没有反应,眉头微戚。不过,他还是回应林岩道:“修炼固然重要,但吴家的传承同样也重要。我想好了,为父大不了再等十六年。这十六年间,我会好好培养你,给你娶妻生子……” 林岩望着吴铁镛,戏谑地道:“然后叫我儿子也变成子养魔?” 吴铁镛皱了皱眉,道:“很多事情,你不懂,以后我会慢慢跟你讲。” 大夫人瞪视着吴铁镛,咬着牙道:“好,好,好……你们父子团聚吧,我回娘家去了。” 说罢,作势欲走。 吴铁镛淡淡地道:“你要回娘家,就不用再回来了。我正好把老四扶成正室。” 大夫人霍然回头,望着吴铁镛道:“吴铁镛,当年你起家时,我娘家出钱出力。没有我,你能有今天?” 吴铁镛望着她,漠然地道:“我谢谢你提醒我。你也知道,那都是当年的事了。” “呵……” 大夫人回头看了看林岩,又对吴铁镛道:“你把人像咸菜一样腌在坛子里十年,还骗人家说,他有病……” 啪—— 吴铁镛听她将这件隐秘直接揭破了,登时暴怒,直接一巴掌打断了她的话。 这一巴掌着实不轻,大夫人直接被打得摔在地上,一边脸高高肿起,嘴角都沁出血来。 她这一摔,正巧摔在了四夫人旁边。 四夫人此时,已经直起了身体,她的脸上,笑容早不见了,变成了一脸惊骇之色。 她看着大夫人,呆呆地道:“夫人,你刚刚说……什么?我的言儿……没……没病?” 大夫人全然不理会她,只是望着吴铁镛,神情已经变得疯狂起来。 儿子吴栋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大夫人此时,已完全豁出去了,她登时着吴铁镛,“哈哈”笑了两声,道:“怎么,你敢做得出,却不敢叫我说?让这个小贱种知道了真相,怕他不认你这个父亲了?哈哈,哈哈哈哈……” 吴铁镛瞬间暴怒,目中寒光一闪,飞起一脚踢在大夫人胸口上。 他这一脚动了真格,大夫人如同一个破麻袋一般被踢飞了出去,直接飞出门外,摔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这脚踢的是大夫人,跪在一旁的四夫人,却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 “小姐——” 瘦丫鬟一惊,赶忙要跑出去查看夫人的状况。 这两个丫鬟,都是陪嫁丫鬟,跟着夫人一起嫁入吴家的。因此说起来,“夫人”才是她真正的主人。 吴铁镛目中寒芒一闪,上前一步,一把捏住瘦丫鬟的脖子,“咔吧”一声,直接将她的脖子扭断了。 坐在地上的胖丫鬟,一脸惊恐地抬起头。 吴铁镛同样也没放过她,望着她粗壮的脖子,脚尖直接踢在她喉头上。 喉头碎裂,胖丫鬟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 这时,窗外影影绰绰,灯笼晃动,不少人围了过来。 一个吴家家丁来到门口,看到倒地的大夫人,顿时一惊,道:“老爷,出了什么事?” “你们别管。” 众家丁听了,顿时停下脚步,在门外站定。 吴铁镛连杀三人,脸上神情也跟着冷峻下来。 四夫人浑身依然哆嗦着,她强撑起身子,望着吴铁镛,最终还是问道:“老……老爷,她说……她说言儿没……没病,是真……是真的吗?” 吴铁镛没理会她,只是望着林岩,看着他平静的神色,似有所悟:“看样子,你已经知道一些事情了。” 林岩道:“你觉得呢?” 吴铁镛此时,看着林岩的目光已没有了柔和。他顿了一顿,望着窗外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仍然可以选择做吴家的长子,继承我的万贯家财。 我,不计前嫌。” “不计前嫌?” 听见这四个字,林岩心中的一团火苗顿时蹿了起来,他伸手指着吴铁镛,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不计前嫌’?” 吴铁镛皱眉道:“虽然这些年我没有好好教你,但做吴家的人,要懂得审时度势。一个男人,想要成就一番事业,你还要经历很多。没有我,这份家业你十辈子也挣不到。我劝你,还是好好的想一想,不要那么幼稚。” “幼稚?” 林岩冷笑一声:“杀了你,万贯家财也是我的。” 四夫人跪在吴铁镛和林岩之间,抬头看了看吴铁镛,又看了看林岩: “老……爷?” “言……儿?” 她呆滞的脸上,仍然挂着疑惑;她的声音,仍然在跟着身体发颤。 吴铁镛听了,双目之中,顿时迸射出寒芒。 他终于要撕下伪装了。 林也的声音,也愈发冰寒起来:“你这点小伎俩,骗骗你的傻儿子还行。只可惜,我不是你儿子。” 林岩话中的真实意思,吴铁镛显然没听懂。 他扭头,看向了窗外。 忽然。 十名红衣大汉,从门外鱼贯而入,他们进门之后,站成一排,封堵住了门窗。 只在中间,留下了一个空位。 弥勒教的红衣使徒! 随后,又一个娇小的身影,走了进来,站在十个红衣使徒中央。 这是一个女子。 二十来岁年纪。 望见她,一段话顿时在不经意间涌入了林岩的脑袋: “天使的面容,魔鬼的身材。” 阿狸。 阿狸背负着双手,走进门来,一脸笑吟吟地望着林岩。 她进来之后,身后的红衣使徒,立刻向中间错了半步,将门口堵死。 看到这一幕,林岩心中反而松了口气。 法师没有来。 果如林岩所料,弥勒教的主力,正在沿江向东追捕他。 只可惜他们人手太少,在这片广袤之地搜捕林岩,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弥勒教显然也想到了林岩偷偷返回吴家的可能,不但留下了十位红衣使徒,还留下了阿狸。 阿狸一双狐狸眼瞧着林岩,笑吟吟地道:“本来我还觉得师父安排我留下是多此一举,没想到你还真敢回来。” 林岩回转身,望着阿狸,道:“你觉得,凭你,凭你们,就能留下我?” 阿狸摇了摇头,道:“你错了。” 说着,她看着林岩的一双大眼睛,忽然间涌起了蒙蒙的雾气,雾气之下,一双漆黑的瞳眸,竟隐隐流露出点点蓝光。 一瞬间,阿狸整个人,变得无比的妩媚、动人。 她看着林岩,似娇似嗔地道:“只我一个人,还不能让你留下吗?” 这似情人般的呢喃细语,让林岩顿时心头一震。 他双目望着阿狸的眼睛,再也错动不开眼球了。林岩的一颗心,怦怦直跳,热血上涌,剧烈的翻腾起来。 那一刻。 林岩在那一瞬间,找到了初恋的感觉。 眼前这个女人,值得让他放弃所有。 放弃整个世界。 甚至是放弃自己的生命。 第45章 小僧加特林(加更,求追读) 注意到林岩神情的变化,阿狸莞尔一笑,如水的眼波,化作无限的柔情蜜意。 “我,不值得你,留下么?” 霎时间,林岩的眼中,那一排红衣大汉的身影,顿时模糊了。 眼前的门窗,房屋,门外的家丁护院,亭台楼阁,红色的灯笼,黑影垂木…… 整个世界,全部都消失了。 他的眼中,只剩下了阿狸。 娇艳似火,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阿狸。 那一刻,林岩只想将面前的娇躯揽入怀中,其它的,什么都顾不得了。 幻术? 魅惑? 林岩心中隐隐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但澎湃的心潮中,那残存的一丝理智,就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无力的随风浪起伏而去,越来越远。 他想闭上眼睛,不去看那双眼。 但做不到。 仿佛只要他一闭眼,就会留下无穷无尽的悔恨。 林岩感觉,此刻的他仿佛置身在一片软绵绵的海洋中,他的身体,从头到脚,从骨到肉,全都酥了。 但是,林岩还记得一件事—— 如来现世经。 经文一念,所有的甜蜜柔软,如晚潮般席卷而退。 红衣大汉、整排的门窗,窗外的夜景,又在他眼中一一浮现。 这阿狸,好厉害的幻术! 感受到身体再度出现了力量,林岩没有任何犹豫,抬起了双臂。 他左手在前,掌心向天,像在虚空中拖着什么。 右手则放在胸口,手握空心。 看到林岩这个奇怪的动作,阿狸顿时一愣,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 下一瞬。 一挺黑洞洞的机枪,出现在林岩的手中。 拳头粗的枪管,直指着阿狸的胸膛。 “阿弥陀佛。” 林岩从空间里凭空取出加特林重机枪,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接通了电源。 他的手指,跟着扣向扳机。 望着面前的阿狸,眼角的疑惑,正在转为惊愕。 望着这张近乎完美的脸,那一瞬间,林岩扣着扳机的手指颤动了一下。 但是。 手指轻轻一颤,还是扣了下去。 哒哒哒哒哒哒…… 枪管猛烈旋转,喷射出六道火舌,橙黄的弹壳从枪身侧面蜂拥而出,坠落到地板上,发出密集而清脆的响声。 一瞬间,阿狸的身体就被撕成了碎片。 她的脑袋连同细长的颈子,失去了支撑,向下坠落。 下一刻—— 黑色的发丝被打碎,飘飞。 红色的血混合着白色的液体,四下飞溅。 林岩托着枪身的左手向左右一摆—— 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十个红衣使徒根本没来及做任何反应,就连同身后的门窗,被一同撕碎。 外面的家丁护院,身体只一摇晃,就向后倒去。 林岩的手从扳机上松开,枪声停止,枪管剧烈旋转了一会,也停了下来。 一身僧袍的林岩,手端加特林,转回身,面向吴铁镛。 他的身后,已是一片血肉狼藉。 “啪”的一声,一扇槅窗摇摇欲坠的晃动几下,最终掉落下来。 吴铁镛此时,已经惊呆了。 火枪他当然知道,甚至洋人的火枪他也知道,但是…… 又粗又长的枪管,枪管的炽热烘出了空气中的水汽,化作一片若有若无的热气,灯光照耀下,折射出异样的光彩。 林岩的脚底下,短短瞬息之间,橙黄的弹壳已堆积的如小山一般。 吴铁镛望着林岩,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位“儿子”。 呆滞了好一会,吴铁镛的下巴才合拢上来,他咽了口唾沫,伸出手道:“等……等等,你听我说……” 林岩没有听他说,直接打断他道:“都结束了。” 哒哒哒哒……嗒…… 加特林抵近射击,吴铁镛身上顿时冒出血花和碎肉,破碎的身体,像张废弃的抹布一样倒在地上。 跪在地上的四夫人,亲眼看到这一幕,双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林岩垂目望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我不杀你,就让你留下后半生,活在悔恨中吧。” 说着,他将枪一收,加特林便在手中消失,送入到空间中。 林岩转身,脚上的僧鞋踏着血肉,走出门去。 门外,血泊中一个身影,竟然还在像蚯蚓一样爬动着。 加特林之下,满地尸体中居然还有一个活口,让林岩感到有些惊讶。 他走过去一看,见那人是府中一个家丁,他一只胳膊断了,断开的小臂仍然挂在胳膊上。他双腿不住颤抖着,用一只手在地上艰难地爬行着。 爬过的地面上,留下一道一人宽的血痕。 这人除了一只手臂,身上其它部位都没有伤。他站不起身来,是因为腿吓软了。 看到林岩,他双目圆瞪,满脸惊恐,浑身筛糠般颤抖起来。 林岩蹲下身子问道:“管家在哪?” 那家丁抬起一只胳膊,颤颤巍巍的将胳膊举起来,颤抖的手,隔着池塘指向对面的月门。 林岩抬头一看,便见月门处有一道身影一闪,消失在门中。 林岩见状,左手揪着家丁的头发,右手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把刀,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随后,林岩将他丢下,提刀向外追去。 偌大的院落里空荡荡的,府中的家丁大部分都死在了吴铁镛门前,剩下的丫鬟和女眷都缩在屋子里不敢露头。 一口气追到前院,林岩才追上了管家。 管家回头望着他,一脸惊惧,哆哆嗦嗦地道:“言……言少爷。” 听到“言少爷”这个称呼,林岩的双目顿时一眯,道:“你刚刚全都听见了?” 这管家不可能认识他,如今能叫出他的名字,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刚刚这管家也在屋门外。 只不过他躲得远,机枪没扫射到他。 管家听到林岩的问话,顿时明白过来,是自己失言了。 霎时间,管家吓得面如土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言……言少爷,如今……如今吴家的人都死了,今后……今后这吴家就是少爷的了。老奴……老奴誓死侍奉少爷。” 林岩抬头看了眼远处的大门,冷冷地道:“那你跑什么?” 大门已经打开了,却不见有人。看到这一幕,林岩的心顿时一沉。 管家额头的汗珠滚滚而下,道:“我……我……我……” 他“我”了半天,却硬是没憋出一个解释来。 林岩望着大门口问道:“看门的人呢?” “跑……跑……恐怕跑……了。” 林岩左手揪住管家的衣领将他提起来,道:“带我去秘库。” 吴家存放财宝等重要东西的秘库,也只有这个吴铁镛最信任的管家才知道。 “是……是是是……” 第46章 你怎么还活着 管家带着林岩,来到一间密室。 所谓的吴家“秘库”,就在书房之内,位于整座宅子的中心位置。 铁门上有两道锁,对应有两把钥匙。 其中一把钥匙就在管家身上,另外一把钥匙,则是从吴铁镛的残尸上找到的。 推开铁门,里面是一间不大的密室,四周的内墙全部用坚固的花岗岩砌成。 迎面是几排架子,上面堆砌着金条和金银元宝。 管家道:“吴家的现钱,基本上都在这里了。” 吴家家财的大头,是土地、房屋、店铺的囤货。 但这些金银,数量也着实不少。 除了金银元宝外,还有几个不大的木匣,里面装的则是银票、金银首饰、房屋地契,以及重要的账本。 最后一个匣子,里面装的则是武功秘籍。 吴铁镛醉心修行,甚至不惜缴纳大量钱财给弥勒教,当然会搜罗各种修炼的功法。 房屋地契和账本林岩用不着,其它的东西全部卷走。 眨眼间,“货架”便被席卷一空。 一侧的墙壁上,挂着两把刀剑和火枪。 一刀一剑,刀光闪耀,寒气刺骨,一看就非凡品。 冷月刀,寒铁剑。 这是吴铁镛花费十数年时间才搜集来的。 至于两把火枪,则是普通货色。 虽然如此,林岩也不嫌弃,一概卷走。 最后,房间里只剩下了墙上挂的一幅画。 一副寿星图,很普通的一幅画,跟平常人家挂在中堂的年画没有任何区别。但挂在这里,就不那么寻常了。 林岩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幅画有什么异常。 他喊来管家,问道:“这是什么?” 管家摇了摇头,道:“这幅画挂在这里至少十年了,老爷从来没说过,我也不知道这画上的秘密。老爷只说过,这幅画很重要,任何人都不许碰。” 林岩当然知道它重要,不重要也不会挂在这里了。 他冷眼望着管家,沉声道:“你知道骗我是什么后果吗?” 管家一听,脸色顿时大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抖着道:“言少爷,我……我真的不知道。甚至……甚至我怀疑,我怀疑老爷也不知道这画上的秘密……” “嗯?” 管家道:“老爷经常在深夜一个人来到书房,取了这幅画反复的看,一看就是一两个时辰。” 听管家这么说,林岩心道:“莫非这幅画吴铁镛也是从别人手里抢来的?他只知道这幅画很重要,但并不清楚画上面的秘密。”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吵嚷声。 “快快快,将宅院围了。” “你们去后宅。” “仔细搜索。” 这些官兵,来的还真快。 很明显,先逃跑的那两个门人,去报官了。 林岩直接将画也收了起来,叫管家关闭密室的铁门,一个人出了门。 书房这边亮着灯,比较醒目,一队清兵此时已经跑了过来,远远就喊道:“什么人?” 林岩没有跟他们废话,拔出冷月刀,直接就杀了起来,一刀一个,十一刀砍死了十名清兵。 这冷月刀果然是宝刀,削铁如泥,清兵手里的佩刀在它面前跟纸糊的一样。 砍完清兵后,林岩回头,看到站在门口的管家。 灯光从门内照射出来,照在管家身上。 他背着光,但是身前,地上却没有影子。 好像,他这个人完全不存在一般,灯光透过他的身躯,直接照在了地上。 林岩先前一直未曾留意,这时看到这一幕,不由得一怔,问道:“你的影子呢?” “什么影子?” 管家听了,低头看去,看到自己的身前,白光直接照在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管家脸色顿时大变,惊道:“鬼……鬼树……树……” 林岩有些奇怪:“什么鬼,什么树?” 然而,此时的管家,脖子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一般,他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喉头滚动着,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他双手按在自己脖子上,拼命的想将扼住自己脖子的“手”搬开。但他脖子上空无一物,又能搬开什么呢? 管家的脸,此时已经变得惨白,没有一点血色。 他突然踮起脚尖,身体也跟着往上升起来,越升越高。 但诡异的是,他的脚尖,并没有离开地面。 他的身体,长长了。 就在林岩肉眼所见之下,他的身体,越长越高,不一会竟然就超过了门头。 他扣着自己喉咙的双臂,从手肘的部位开始,也向两侧拉伸起来,越拉越长。 他腰部以上的身躯,跟着扭曲起来。 管家就当着林岩的面,开始了“变身”。 但“变身”中的管家,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一张惨白的脸,此时竟开始肿胀起来,变成了猪肝色。 突然。 管家面前,他的影子倏地出现了。影子凭空而现,事先没有任何征兆。 只不过,他的影子,不是人形。 更加像是,一棵罗汉松。 鬼……树…… 影? 管家张着嘴,仍然在憋着气,张大的嘴巴里,依旧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然而他的话声,竟然从他身前的地面上发了出来: “我说过,我会回来的。” 林岩望着地上的树影,问道:“你是谁?” 管家的声音回答道:“我当然是……咦,你是坛子里的小子,我不是已经把你吃了吗,你怎么又活了?” 听到这句话,林岩心头瞬间一震。 原来,吴言不是自己死的,而是被这个树影一样的鬼吃了生魂,留下一副躯壳,自己才魂穿而来。 如此说来,这个鬼潜入吴家的时间可不短了。 “有趣,我得好好看看你。” 一句话说完,地上的树影,忽然动了。 它离开了管家的身体,竟向林岩爬了过来。 两人的距离很近,树影的动作又极快,它的话音未落时,影子便已经搭上了林岩的影子。 旋即,林岩便感到有一股力量吸住了他,他的双脚仿佛被沾在了地上,跟大地连为一体了,再也动弹不得。 此时,管家已经没了影子,他的双手也从脖子上松开了,身形一晃,就倒在了地上。 他显然还活着,但是已经不似人形了,成了一个树一样的人。 而地上的树影,在粘住了林岩的人影后,快速向他的人影吞噬着,好像要一点点的,吞掉他的影子。 林岩脸色一变,心里却并不太慌张,立刻催动佛子同魔功。 佛子同魔功,对这鬼树影,无效。 魔龙刀气。 刀气斩在地面上,将地面斩出一道沟。 但影子却斩不断! 地上的树影,已渐渐吞噬了林岩的影子,此刻林岩身前的影子,正在树影和人影之间融合着。 融合后的树影,已爬到了他的脚下,顺着地面往他脚上爬来。 第47章 清国奇门诡术研究报告 林岩万万没想到,这一个鬼树影居然这么难缠,一旦叫它爬上了自己的脚面,整不好他将会落得和管家一样的下场,变成一个半死不活的“树人”。 千钧一发之际,林岩忽然灵光一闪,掏出加特林机枪,将四周的灯笼全部扫灭。 四周瞬间黑了下来,与此同时,林岩感到脚下的吸力顿时消失了。 同时,一滩粘稠的液体,还在向他脚面上涌动。 灯光熄灭后,他的影子消失了,但鬼树影并没有消失。 这一刻,林岩不及细想,直接将沾到黑色液体的鞋脱了,纵身一跃,跳到了房顶上。 空中一轮残月刚刚露头,点点的星光洒落,一个模糊的人影,倒影在屋顶上。 他的影子,在月光下重新出现了。 “鬼东西。” 林岩不愿跟这种未知的诡异之物纠缠,暂时脱困后,他立刻向后跳下屋顶,一路向前飞奔而去。 这里的枪声已经吸引了清兵,隔着屋子可以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已经进了隔壁的院子。 不过这样一来,吴家其它地方就没人了。 林岩一路狂奔,最后越墙而出,离开了吴家,来到一个漆黑的巷子里。 这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就连身后的吴家,喊叫声和吹哨声也消失了。 林岩不知自己此时身在何处,只能跑出巷子,来到大街上。 街面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行人,只有少量的街铺还亮着灯。 不过,四下里扫视一圈,鬼树影并没有追来。 看到这里,林岩暗了口气。 这鬼树影虽然诡异,但其行动倒并不快。或者说,它的行动有所限制,无法随意移动。 现在想想,他的魔龙刀法对这鬼树影几乎无法造成伤害,而“佛子同魔功”无效,主要原因恐怕是功力不够。 这鬼树影的修为,不简单呐。 迄今为止,林岩已经正是碰上了两个鬼。 一个獐目鬼,被他强力灭杀后被逆空宝珠吸掉了。 一个鬼树影,常规手段无法对其造成伤害,逆空宝珠自也无法吸收。 想到这里,林岩不禁又想到了姑苏周家阿福曾说过的话: “鬼是无法杀死的。” 林岩依仗逆空宝珠,虽然强行灭掉了獐目鬼。但此世界的鬼,各有特异之处,今后遇见了,还得小心。 今天的行动,总得来说还算很顺利,不但杀了吴铁镛这个罪魁祸首,还顺带杀了弥勒教的阿狸。 想到阿狸那张明艳动人的面孔,林岩心中还是忍不住微微叹息了一下。 这样的美人,放到后世,单凭一张面孔恐怕就能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斩获无数少男的心。 只可惜,她是弥勒教的人。 林岩心中也不过稍微感慨一下罢了,自不会将这种事放在心上。 如今事情办完了,还是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官府他倒不怎么怕,就怕召来弥勒教的高手。以他现在的修为,面对弥勒教“法师”级别的高手,那麻烦就大了。 莫说是“法师”了,单单阿狸那手幻术,一般人轻易就抵挡不了。 最后望了一眼夜幕下的安庆城,林岩一口气跑到城墙边上,然后施展轻功,沿墙而上,两个起落,便跃到了城头。 安庆城深处内陆,防卫十分松懈,城门楼处几个值夜的清兵,都在打瞌睡。 林岩顺着城墙滑落下来,穿过田野,沿着大路向前走去。 疾行了一夜,到第二天上午,林岩来到一个名叫“黄龙镇”的镇子。 此地距离安庆城,已有七八十里之遥。来到此地,林岩才稍稍放心。 黄龙镇是附近比较大的一个镇子,虽然天色尚早,集市上已经满满的是人了。 林岩来到一个面摊,炫了两大碗面,然后随便找了个中等的客栈,开了个房间休息。 一觉睡到午后,吃了饭,林岩到集市上溜达了一圈。 一片平静,什么事都没有。 吴家是安庆城的大户,吴家这场血案,定然会引起不小的风波。 目前看来此事还未传到这里。 吴家若有男丁还在,官府可能还会认真追查凶手。如今吴家的男丁已经死绝了,只剩下了女流之辈,官府对其的态度,恐怕就另有区别了。 回到客栈,林岩望着空空的屋子,有些迷茫了。 如今心愿已了,下一步该往何处去? 想到这里,林岩从空间取出了那本《清国奇门诡术研究报告》,翻看了起来。 这份报告是纯英文版的,有二三十页,不过林岩通读下来,倒也不算困难,虽然有部分单词不认识,不过大体上还算看明白了。 看完这份报告后,林岩将其合上,陷入了沉思之中。 起草这份报告的,是个名叫“希克斯”的美丽坚国海军上校军官。 其实,这份报告并非他的研究成果,而是从一名扶桑人手中照抄下来的,目前还只是一份草稿,尚未向他们国内报告。 如此说来,自己杀的那个炮艇的军官,不会就是这个“希克斯上校”吧? 死一个上校,这下捅的篓子大了,姑苏府那边现在也不知道乱成什么样了。 而这份报告的真正作者,那个扶桑人,名叫竹村正藏,他的表面身份,是扶桑国驻清国一个商社的课长。 而这个所谓的“商会”,就是大名鼎鼎的黑龙会。 据报告中所言,这个竹村正藏在大清的主要任务,就是调查清国民间武道的情况。此人来到清国已经超过十年,走访调查,着实得到了不少东西。 而他最大的收获,便是这份“报告”。 这份报告所言,将清国民间武道势力,划分成了三类: 第一类叫做“武门”。 清国武道流传渊远,派系众多,报告中列举了诸多“武门”流派,诸如太极门、五虎门、心意门、八卦门、燕门等等。 扶桑人研究这些的原因也很简单,扶桑人本身就崇尚武道,通过调查清国民间武道的情况,一则可以了解清国武道的实力,二则是找机会偷取各个门派的武道秘籍,为己所用。 竹村正藏最终在“武门”下的结论是: 清国武道高手众多,其实力甚至令人震惊,然其多以隐匿,不现于世,实力超强者,更不为清廷所用。 不过,竹村正藏对其中“高手”的真实实力,基本都是推测,并无明证。为此,竹村正藏还正在筹谋一个计划,调集一批扶桑国武道高手来,跟清国这些高手正面较量一下,以试探其真实实力。 因此,这份报告实际上只完成了一部分,后续还有内容需要补充。 第二类,竹村正藏将其称为“道门”。 有关“道门”的内容,也正是竹村正藏写这份《清国奇门诡术研究报告》的重点。 而对于这部分,竹村正藏的用词立刻就严肃多了。 “清国各道门的真实实力,两极分化严重。” “其弱者,较我国之古武道相去甚远,甚至较清国武道高手也较为不如。” “然,其奇门诡术之传说,诡奇惊人。” “其传闻中,甚有类我‘天照’、‘尸鬼’之禁术!” 第48章 寿星图 看到有扶桑国神话传说中的“禁术”出现在这样一份十分官方的“报告”上,林岩不禁陷入了沉思。 这个“清国”,这方世界,似乎跟他记忆中的历史,偏差不小。 竹村正藏竟然在这样的报告之中提到了扶桑国的“禁术”,莫非在他们国中,当真有这样传说中的东西存在?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广阳道人当初跟林岩讲述的“飞升”传闻,只怕也未必就只是传闻了! 一时间,林岩心中激荡之余,也不禁有些恐惧。 如果只是些许恶鬼,他或许还有办法应付。要是这些神话传说中的东西全都蹦出来,那远远不是他现在的实力所能应付的。 想到这里,林岩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望着手中的报告,林岩心道:“还是得找个门派加入,不然光靠自己摸索着修炼,不但进境缓慢,修炼上也容易出问题。” 报告中的第三部分,便是“佛门”。 对佛门,报告里面的内容并不多,但还是列举了诸多佛门门派。 林岩现在无法判断竹村正藏这份报告的真实性如何,但是也可以作为一条线索参考。 比方说,其中所列举出的照阳寺,就很有参考价值。 江浙照阳寺,位于湖州城北鸡鸣山中,有弟子四十五人,传承自金刚宗一脉,其创派祖师曾达到“金刚不坏”之境。 鄂北大龙寺,位于当阳之西的紫阳谷,寺中弟子一百到三百人,传承自无相宗一脉,其创派祖师传闻曾达到“无相空寂”之境。 无相空寂。 空寂境。 缘觉、蜕凡、明心、金刚、灵台、空寂、渡劫、大乘。 如果情报准确,这个大龙寺虽然名声不显,弟子数量不多,但其修为实力,恐怕已强到堪称恐怖了。 看到这里,林岩顿时有些心动。 如果要选择加入一个门派的话,那么首要一点,自然是看其传承高度。 一派的创派祖师如果只是金刚境,那么门中弟子只依靠门派本身,再高也不过只能修到金刚境。 而如果其祖师是空寂境的话,至少这个门派的修炼功法潜力就很大。 当阳也不算太远,可以过去看看。 想到这里,林岩当即结算了房钱,备了干粮,继续向西走去。 赶了大半天路,到了晚上,来到花亭湖附近。 附近城池早已关了城门,不过花亭湖沿岸人口十分密集,寺庙、别苑众多,林岩打扫了几眼,看到一座“西风寺”坐落在湖边的山脚下。 这个时间了,寺门竟然还开着。 林岩见状,当即走了过去。 门口站着两个年轻的知客僧守门,见林岩走来,其中一个立刻迎了上来。 “阿弥陀佛。” 两人见了礼,林岩道:“我……” 知客僧微微一笑,道:“大师不必多言,客房都已安排好了,大师自管去休息。” 林岩一愣,心道:“这西风寺还怪妥帖的。” 对此林岩倒没多想,天下行僧众多,随便到了哪个寺庙不给个方便?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知客僧领着林岩走进寺门,寺内灯火通明,许多房间都亮着灯,前方的大殿内,似在接待信徒。 只瞧这建筑规格,便知这座西风寺香火很是旺盛,是个有钱的寺庙。 寺庙依山而建,房屋错落有致,并不规整。林岩跟着知客僧走了一段上山的台阶,然后向左转去。 出了门,外面是一段盘山路,不过只有二三十丈远,便进了另一扇寺门。 进门之后,是一大片平坦地面,好大一座院落。 院中栽植着松柏,没有大殿,四周是一圈房屋。 许多间屋子里,都还亮着灯。 知客僧引着林岩来到其中一间屋门前,推开了门,先进屋点燃了灯台,然后道:“大师且在此间休息。” 房间不大,很是干净。后窗开着,山风习习,吹来潮湿的空气,还略带着花香,让人心旷神怡。 林岩双手合十,行礼道:“多谢。” 知客僧有些讶异,受宠若惊地道:“大师不必客气。” 说罢,就退出门去。 林岩见此,有些奇怪。 这知客僧给他安排了客房,却什么都不问,也不说给准备晚饭。 算了,有个地方住就不错了,反正自己带着干粮。 林岩将包袱搁在桌上,在房间里随意走动几步,来到窗前。 后窗很大,向外望去,外面似是悬崖。 夜空黑沉沉的,稀疏的星光照射下,远处的山水隐约可见,却又看不分明。 林岩在桌上坐了,打开包袱,取出干粮和水,就吃起来。吃罢了饭,自去坐到床上休息。 歇了一会,林岩忽然想到什么,从空间中取出了一幅画。 正是在吴家密室里拿的那副寿星图。 这幅画的背景是山水、白云和仙鹤,正中一个脑门锃亮,白须垂腰的老寿星,左手拿着如意,右手拄着拐杖。 他的膝前,环绕着两男三女五个孩童。 林岩刚取这幅画时,只扫了一眼,便看出这幅画的蹊跷便在这几个孩童身上。 寿星图常伴孩童,寓意子孙绵延,这没什么奇怪的。但五个孩童,数量未免有些多了。 而且,这些“孩童”,身高大小皆不相同,最小的男孩看起来不过四五岁,大的有十岁,而其中最大的那个女孩,站在老寿星身后,居然有十五六岁,看起来跟林岩的年龄相当了。 她站在老寿星身后,只露出半个身子,满脸阴郁,一只眼睛向前看着,眼中竟充满仇恨之意。 而其他四个孩子,脸上表情也不一而足。 最小的孩子,脸上笑得最欢,手里还捧着一个寿桃。 十岁的男孩,则是一脸郁郁寡欢的模样。 十一二岁那个女孩,同样板着脸,一副很不高兴的模样。 五个孩童脸上的表情,跟笑眯眯的老寿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仔细看的话,也可以发现,这五个孩童不论大小,容貌都有些相似之处,明显是一家人。 这倒没什么可说的…… 等等。 一想到“相貌”,林岩霍的一惊,突然间想到了什么。 他站起身,将寿星图铺到桌上,将烛台放到旁边,把画照得更加明亮了些。 然后,他的目光便看向画中那个十五六岁的女孩—— 应该说是少女了。 这半张脸,看起来竟有种熟悉的感觉。 越看越熟。 他盯着画像看,而画中的少女,从老寿星胳膊旁露出的那只眼睛,似也在看着他。 看着看着,少女的眼神,竟似发生了变化。 她眼中的仇恨,渐渐地不见了,眼神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复杂的眼神中,流露出一股说不出的意味来。 怨恨、痛惜、甚至是……亲赖,兼而有之。 一时间林岩也分辨不清,她眼神的变化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忽然。 画中的少女,竟抬起了胳膊。 她的手掌平伸,望着林岩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同时,她的一只眼睛不但眼神变了,就连眼睛的大小,都发生了变化。 她将手抹在自己脖子上,望着林岩,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 第49章 吴青 林岩猛的一推桌子,退后了两步。 桌子被他推得一晃,烛台摇晃了几下,倒在桌上,烛光顿时熄灭了。 整个房间里,瞬时黑了下来。 虽然眼前一片漆黑,但平铺在桌面上的画,画中那个少女,仿佛从画中立了起来。 她立在桌上,跟黑夜近乎融为了一体。 但林岩分明看到,她在望着他。 她望着他,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冲他露出了一个阴恻恻的笑容。 林岩瞪大眼睛望着眼前的漆黑,一颗心怦怦直跳。 他这时全都明白了。 他明白了,他为什么看着这个少女的脸庞感觉熟悉了。 因为她,跟他,长相至少有三分相似! 而她抹脖子的动作,几乎已经是明示了。 画上的少女,正是他的亲姐姐—— 吴青! 她,怎么会到了这幅画里? 这副寿星图,究竟是什么东西? 林岩按捺住激荡的心,取出打火机,点燃。 火光驱散了黑暗,那立在桌面画上的黑影,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打火机的火光只能照亮一小片范围,房间里其它地方,仍旧是一片黑暗。 浓墨的黑,包裹着中间的一团火光。 林岩定了定神,手举着打火机,重新走向桌子。 他扶起桌上的烛台,将倒在桌上的蜡烛也拿起来,重新插回烛台上,点燃。 火光登时又亮了些。 林岩扭转头,再度向画看去。 画上的少女,依然只露着半个身子。她的右臂垂下,露在外面的一只眼睛炯炯的望着林岩。 一切如旧,刚刚那诡异的一幕,仿佛只是林岩自己的幻觉。 但林岩明白,那绝不是幻觉。 此时他已经确认了,画中的少女,正是吴青无疑! 想到这里,林岩又看向其他四个孩子。 这四个人,林岩都不曾见过。但现在看起来,却莫名的有种熟悉的感觉。 其他四个大小不一的孩子,不用说,正是他的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 他们先与吴言吴青姐弟被腌在了坛子里,但不幸的是,他们中途都死了,没有长成。 那么,他们大小不一的年龄,就很好解释了。 因为他们是在不同年龄死去的。 最小的五六岁就死了,大些的也不过活到了十岁。 画上画的,是他们死时的模样。 他们五个,当真是被画到画上的吗? 还是说……画上这五个孩子,其实是他们死后的阴魂? 这时,林岩的脑海中,想起了管家的话: “老爷经常在深夜,一个人来到密室看这幅画,一看就是一两个时辰。” 管家以为,吴铁镛是不知道这幅画的秘密,所以才经常半夜一个人去密室研究。 现在林岩明白了。 吴铁镛看的不是画,而是被他虐死的几个孩子! 如果林岩的推测正确,画上的“五个”孩子,当真是他们的阴魂的话—— 那么他们显然不会凭空自己钻入画中去。 这一切—— 都是吴铁镛干的。 想到这里,林岩有些不寒而栗。 这吴铁镛,生前把孩子关在坛子里,放到阴暗的地下室,培养子养魔。 就连他们死后,还要把他们的阴魂囚禁在这样一幅画里,关在阴暗不见天日的密室中。 自己还经常一个人在深夜偷偷的去看。 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可惜,吴铁镛已经死了,无法回答他了。 不过转念一想,幸亏林岩用加特林铁雨直接干掉了吴铁镛。不然的话,指不定还会出什么事。 不过眼下,这幅画该如何处理? 林岩又盯着吴青看了一会,而她的眼神仿佛凝固住了一般,再也没有任何变化,好像真的只是一幅画。 看了好大一会后,林岩叹了口气,才将画收了起来。 …… 安庆城。 城门即将关闭时,一行人匆匆进入城内。 这行人约莫有二十人,个个体型膘壮,身着红衣,一进门,就立刻引起了关注。 一行人进城之后,直奔吴府而去。 此时的吴府,仍旧是一片狼藉。 吴府的家主昨夜惨死,只剩下三位如夫人。 此时,二夫人和三夫人正在哭哭啼啼的,向着身穿清廷官差服饰的人哭诉着。 然而两人哭诉了半天,昨夜究竟是谁在府内行凶,却是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这时,一行红衣人昂首阔步走进门来。 府衙的捕快看见,立刻上前询问:“什么人?” 问话的同时,也向二夫人和三夫人看去,目光中带着询问之色,显然以为来人会是她们家的亲眷。 二夫人和三夫人看到这些人,脸色顿时一变。 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摇了摇头,道:“我们不认识他们,快把他们赶走。” 众捕快见了,立刻迎上前去,道:“来人止步,报上姓名和来历。” 众红衣大汉一句话都没说,后人的面人仍旧抬着轿子往前走,前面的大汉则上前拦住捕快。 捕快见众人竟然要硬闯,登时来劲了,立刻抽出了腰刀,拿出了锁链。 而另外一些身穿民服的民壮,看到这些红衣人时,脸上早已生出了畏惧之心,这时一个个都缩在后面。 众红衣大汉跟捕快撞在一起,同时伸出手去,一手扼住了捕快的脖子,用力一扭,只听“咔吧”一声响,七个捕快,同时被扭断了脖子,倒在地上。 其余的官差见状,脸色齐刷刷的一变。 红衣大汉冷眼望着他们,道:“识相的,立刻都滚出去。” 这时,民壮里一个头头模样的男人走到剩下的两个官差身前,低声耳语道:“他们是弥勒教。” 两个官差听了,脸色同时一变,转身就往外走。 其余民壮见此,全都跟了上去,灰溜溜得走出门去。 “哎,你们……你们别走啊……” 二夫人和三夫人见此,顿时大急。 然而,当红衣大汉冰冷的目光扫视到两人脸上时,两个人脸色瞬间一变,同时低下了头,闭上了嘴。 红衣大汉解决完官差,抬着轿子,轻车熟路得径直往后院走去。 后院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一路上,倒是看到不少尸体。 这些尸体,身上都穿着朝廷的兵服,前胸和后背都写着“巡兵”两个字,正是昨夜第一批赶到的巡防营的兵勇。 他们的死状,都十分奇特。 这些尸体,一个个的四肢都又细又长,趴在地上时,还都摆出一个诡异的动作。 看起来,倒不像是尸体,而像是一个个倒地的罗汉松。 然而,这些尸体的头颅,全都不见了。 红衣大汉看到这诡异的一幕,登时顿住了脚步。 其中一人走到轿子前,掀开轿帘,冲里面问道:“法师,您看……” 一身黑衣,脸上蒙着黑纱的龙法师正坐在轿子里。 她朝外面的尸体扫了一眼,冷冷地道:“这家伙,又回来了。别管他们。” “是。” 众红衣大汉听了,抬着轿子,继续向前走。 一直来到,后院池塘边的正堂。 堂屋内外,此刻仍旧是一片狼藉。 门窗一片残破,上面遍布枪眼,地上倒满了肢体残缺的尸体。 看到这一幕,就连这些红衣大汉,脸色也是一变。 轿子落下,龙法师从轿中走出来,扫视了一眼现场,顿时皱起眉头,道:“什么枪,竟如此厉害?” 众红衣人见法师没有别的吩咐,立刻四下搜寻起来。 少倾,便有进入屋子里的人喊道:“发现吴铁镛的尸体。” 随后又有人喊道:“这……这些碎肉……这……像是阿狸姑娘的衣服……” 听到“阿狸”两个字,龙法师眉尖顿时一挑,一个箭步,便冲进屋内。 屋内,靠门一侧的墙壁上,倒着整整一排身穿红衣的尸体。 每一具尸体的身上,都不下十余个弹孔。 正堂前,吴铁镛的尸体也倒在地上,同样满身枪眼。 而在屋子正中,则是一片残肢碎肉。 黑色的乱发,碎裂的脑壳,两截带着手的断臂。 看起来唯一完整的,就是仍旧跟腰连在一起的一双修长的腿。 看到这一幕,龙法师的脸色,怵然一变。 她蹲下身子,就蹲在阿狸的碎肉上,然后拿起一只胳膊,喃喃自语般地道:“阿狸,待会一定告诉师父,究竟是谁,敢把你弄成这副模样……” “不管是谁,师父向你保证,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这时,站在龙法师身后的一个红衣大汉,从怀里取出一卷画轴。 他将画轴展开,画上,竟然是一副寿星图。 不过,这张画像上,只有老寿星孤零零的一人,没有一个孩童。 红衣大汉双手捧着寿星图,将其捧到龙法师面前,道:“法师……” 龙法师看了一眼寿星图,点了点头,道:“挂上吧,我亲自为阿狸收魂。” 第50章 大师,请开门 西风寺。 夜色已深,林岩躺在床上,朦朦胧胧的已经睡了过去。 忽然。 砰砰砰。 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林岩身在外地,自然不敢睡得太死,听见敲门声,立刻醒了过来。 随后,便听见门外传来一个声音道:“大师,请开门。” 说话的,竟然是个女子,声音还有些娇媚。 而远处,依稀也传来话语之声,其中还夹带着一阵女子的娇笑。 林岩顿时精神起来:“这寺庙之中,怎么会有女子,还不止一个?” 他从床上起来,来到门口,隔着门问道:“什么事?” 外面的人不答,只道:“大师,请开门。” 林岩微微皱眉,侧脸向窗外望去。 只见院子里,各处房间都已亮起了灯光,有些人正在从屋子里出来,向外面走去。 他们跟林岩一样,都是僧人。只是每个僧人身旁,都跟着一个女伴,看起来很是亲密的样子。 “怪事。” 林岩见此,便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穿着一身清凉的衣衫,妆容精致,一看就不是正常人家的女人。 倒是有些像是……风尘女子。 大半夜的,一个风尘女子来敲门,这意味着什么? 西风寺还有这种服务? 女子落落大方地走进屋里来,向林岩福了一礼,道:“大师,小女小婉,由我来侍奉大师可好?” 林岩望着她,上下打量了几眼,问道:“侍奉什么?” 小婉见林岩一脸紧张的模样,掩口轻笑,道:“大师是第一次来西风寺么?” 林岩点了点头。 小婉莞尔道:“那怪不得。一回生二回熟,大师下一次再来时,便没有这么多问题了。” 说着,她上前一步,直接搀住了林岩的胳膊,用柔软的凶压了上去,然后拉着他就往外走。 出了门,只见大院里已经有不少僧人走出了房门,每个人皆有伴身的靓丽女子。 美人敲门的服务,并不止林岩一个,而是人人有份。 这些和尚全然不似林岩这般拘谨,一个个都十分熟稔,一边跟女伴手谈,一边往外走着。 林岩观察了一会,发现这些和尚互相之间都隔着一些距离,除了偶尔打量几眼,谁也没有跟对方交谈。 这只说明了一点,住在这个院里的和尚,互相都不认识。 “大师,走吧?” 小婉挽着林岩的胳膊,也随着人流向外走去。 林岩这时要拒绝,显然会更加引人注目。 既来之,则安之。瞧一瞧这西风寺,到底在搞什么花样。 这西风寺名声不显,不是什么大庙,竹村正藏的“报告”中列举了诸多佛门修真门派,其中更没有西风寺之名。 无论从哪方面看,西风寺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寺庙。 当然,眼前这副景象,却不是普通寺庙该有的。 林岩被小婉引着,出了院门,仍旧顺着来时的狭路,回到寺中。 然后,一行人沿着石阶直上,一路来到山顶上。 山顶正中,坐着一座两层高楼,里面灯火通明,隐隐还有丝竹之声,从二楼敞开的窗户里传来。 这是一座孤峰,四周跟其它山脉皆不相连。举目眺望,依稀能够看到夜空下的远山和湖泊。 向后看,可以俯瞰整座西风寺。依山而建的西风寺,建筑层层错落而下,不过此时整座寺庙几乎都在黑暗之中,只有少数的房间亮着灯。 山顶的高楼,明晃晃的很是醒目。 高楼四面皆有门户,人流从三个不同方向进来。 进门是一座大厅,看起来不像寺院的建筑,倒跟那些高档的酒楼相似。 侧边有一座木制的楼梯,顺着楼梯上到二楼,视野顿时一扩。 这是一座宽敞的大厅,屋顶上吊着无数灯盏,将大厅照得通明。 大厅的中央,是一片空地,铺着柔软的波斯地毯。四周是一圈圈座位,高低环绕了两排。 此刻,这些座位上已经坐了不少人。每一个光头和尚身旁,都有一个跟林岩一样的女伴。 大厅一角,有一扇半透明的山水屏风。灯光照透了屏风,可以看到后面是一个响乐班子,正在弹奏着柔和优美的乐曲。 林岩不懂乐律,不过他要常去青楼的话,一定会感觉这乐曲十分熟悉。 小婉引着林岩到一个座位上双双坐下。双排座前,放着一张矮几,桌面上摆着美酒和精致的水果。 落座的和尚,互相都不交谈,只在各自女伴的侍奉下开怀畅饮,有的还在吃着皮杯。 更有放浪形骸者,身旁女伴的纱衣已经脱落,露出粉红艳丽的兜兜。 更有人穿着镂空的贴衣,该遮的地方一个不遮。 还有肉色丝衣贴身,跟洁白的肌肤融为一体。 看到这里,林岩已经明白了一半。 这场景,林岩在前世也没少看过。 不过是在屏幕上。 三两个人出演的电影里,常有类似的情景。 不过人数如此众多的,还是很少见。 只是。 西风寺举办这样的宴会,目的是什么呢? 林岩想起来,他傍晚来到西风寺时,知客僧只看他光头僧衣,就直接引进了门,连他的姓名来历都一概不问。 看样子,这场宴会是不记名的,只有该知道的人知道。 可他,却是不该知道的人,今天算是混进来的。 西风寺搞这样的活动,这么不严谨的吗? 随着人继续涌入,座位越坐越满。不多时,大部分座位上都坐了人,只余下少数的空位。 但已经没有人进来了。 林岩扫视一眼,只见主位上,有一个三排座位,明显与众不同。 座位两侧各坐着一个美姬,中间的位置却空着。 忽然,一阵香风飘来,七个西域美姬,甩着长长的水袖,款款而来。 七个美姬一个个眼眸深邃、鼻梁高挺,跟中原人有明显的不同。她们身材高挑,腰肢纤细,一双腿格外修长。 其中六人,身穿粉色抹胸和长裙;身高相貌最为上乘的那个,则是一身艳丽的红装长裙,胳膊、小腹上贴着闪亮的饰品,小蛮腰上还系着一条金色的腰链。 美姬款款而来,走到中央的大红波斯地毯上,随着曲调一变,开始舞动起来。 曲过半觞,才有一个身穿袈裟的胖大和尚快步走了进来。 他五十来岁年纪,又高又胖,大腹便便,满脸堆笑的一边走着一边向众人打招呼。 从中央舞台的边缘穿过,胖大和尚径直走向主位,居中坐下。 然后,就坐在那儿笑眯眯的欣赏舞曲。 一曲罢了,七个西域美姬收了舞,然后在中央一字排开站定。 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吃喝的人们,也暂停了手上的动作。 主位上的胖大和尚环视了一眼,抬起双手,招呼了一下,然后说道: “诸位,欢迎各位同道莅临。咱们今年的无色大会,就此开始了。” 第51章 无色大会 无色大会。 名不副实。 林岩冷眼旁观着,吞下一粒送入他口中的新鲜多汁的葡萄。 嗯? 味道不对。 林岩挑眉一瞧,伸手推开了压到他身上的衣冠不整的小婉。 小婉冲他抛了个媚眼,无声娇笑,收胸欠身坐下。 主位上的胖大和尚对四周的小动作视而不见,继续说道:“大会的流程,还跟往年一样。先拍卖,再交流道法,最后畅怀一乐。” “好!” 一句话说完,四周顿时传来一片叫好声。 胖大和尚伸手压了压四周的声音,然后往中间一扫,道:“今年的宝贝,共有七件,咱们还是老规矩,价高者得之。” 说完,他以目示意,站在中央的七个西域美姬,最右侧的那个上前两步,站了出来。 胖大和尚伸手一指,介绍道:“第一件拍品,叫做古力扎伊。这是色甘寺洞修大师,历经五年亲手调教,精通《幻龙经》三十六路双修法。而此女本身,更是经过色甘寺玉通散精心喂养的,双修效果更胜一筹。” “当然,按照惯例,《幻龙经》全本功法,是一包在内的。功法的详细修炼方法,皆在此女身上,是一并售出的。这一点,是告知一下第一次来的同道,后面我便不再一一解释了。” 一句话出口,四周立刻传来一阵低低的呼声。 胖大和尚自信的一笑,道:“洞修大师出品,我想多余的就不用我介绍了。” 林岩听到这里,才明白过来,这第一件拍卖品,是一门名叫《幻龙经》的功法。 而这门功法的载体,既不是书本,也不是什么玉篇,而是一个人。 这人就像王语嫣一样,熟知功法,可以亲自传授指导购买者修炼,甚至还能配合双修。 把功法“写”到一个人上,这创意,还真是让林岩大开眼界。 这…… 不正是我所需要的吗? 林岩想要修行,既缺少功法,更无人指导,因此他才想要加入某个佛门门派。 但话虽如此说,他一个身份来历不明之人,更没有门路和靠山,想要加入某个门派,其难度绝对不小。 而现在,他只需要花点钱,功法和传授功法的“师父”,就直接到手了。 这古力扎伊经过洞修大师五年的培养,这五年间传授的不止那三十六路法门,还有《幻龙经》的详细修炼方法。 甚至连修炼中碰到的一些疑难问题,她恐怕都能够解答。 这“无色大会”,显然不是首次举办,而且看样子以人为载体来拍卖功法,更是这大会的惯例。 那就意味着,他们的拍卖品,是有保障的。 卖出去的“功法”,绝对忠诚,不会半路跑了。 不然他们早就信誉扫地,这“无色大会”也就办不下去了。 不过…… 这《幻龙经》是双修功法,不过审吧? 这时,一个人忽然开口问道:“此女,是处子吗?” 这句话出口,立刻引来几声嗤笑。 也不知是在笑他古板,还是笑他无知。 有人说道:“康德大师的信誉,你还信不过吗?” 这“康德大师”,说的显然就是这场大会的主办人,坐在主位的胖大和尚。 林岩还注意到,他说的是“康德大师的信誉”,而不是西风寺。 由此可见,这场宴会的主办人康德大师,未必是西风寺的僧人。 西风寺,可能只是为康德大师提供了一个场所。 康德大师并不以为意,还是笑着回答道:“当然。” 不久,又有一人问道:“康德大师,我对此功法并不熟悉,可否介绍一二?” 康德大师点了点头,道:“这《幻龙经》,严格来说在我佛门并不算太过高明的功法,论阶位来算的话,最高只能排到四阶。但此功法,胜在易学、易进……” 一个人忍不住插嘴道:“四阶的功法,已经很高了。” 这句话出口,立刻引来了诸多附和之声:“是啊是啊,我修的功法不过才能排到三阶。” “我的撑死两阶……” 功法阶位,林岩还是头一次听说。 听起来,他们将功法总共排为十阶,以阶位高低来估量功法的优劣。 阶位越高,功法质量越优,威力越大。 也不知道自己的《佛子同魔功》和《魔龙刀法》能够排到几阶,处于什么档次。 等议论声过后,康德大师才继续说道:“我大概统计了一下,修炼《幻龙经》的,至少有一成修炼到了明心境。修到金刚境的,至少也有五人。” “嘶……” 听到“金刚境”三个字,四周顿时传来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从众人的反应便可以看出来,他们对“金刚境”的敬畏。 林岩心道:“按照这个推算,他的《佛子同魔功》明显要优于《幻龙经》。” 当然,修炼《佛子同魔功》需要先培育子养魔,论修炼进度,铁定没有《幻龙经》快。 况且,子养魔,可不是谁都能接受的。 而培育子养魔的方法,是弥勒教的独门秘方,外人即便得到《佛子同魔功》的功法,也想练也练不了。 顿了一顿后,康德大师道:“为了给大家增进一下直观感念,我特意请了洞修大师的准,现场为大家演示三十六路法门中的三路。” 这句话一出口,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 就连对此功法明显不感兴趣之人,也不禁关注了起来。 林岩也有些好奇,他要怎样演示。 康德大师一句话说完,便伸手拍了拍坐在自己左手边的女伴。 女子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大方的除下了衣物。 众人这才看到,她显然是有备而来的,居然还带着道具。 女人离开座位,直接下场,来到古力扎伊面前。 两人就现场演示起来。 看到这两人熟稔的动作,很明显是事先就排练过的。 三路不等演示完,便有人忍不住开口道:“康德大师,报价吧。” 康德大师微微一笑,道:“莫急。” 这位康德大师,明显是位营销的高手。 把气氛拉得满满的,却迟迟不肯报价。 急得某些人心里都抓挠了起来。 等到三路演示完毕,女伴带着一丝香汗重新坐了回来,康德大师才站起身来,举目环视了一圈,然后说道: “第一件拍卖品,古力扎伊和《幻龙经》,起拍价,白银十五万两,或黄金一万两。” “每次加价,不低于白银两万两。” 第52章 黑腹银蛇 十五万两。 林岩听到这个数字,心顿时一沉。四周也传来一片唏嘘声。 他从吴家搜刮到的所有现银,大约也就十多万两。金子倒是可能有一万。 官方的金银比价,是一比十。 不过在现实中,由于金更稀缺,这个比价会有一些浮动。但再浮动,也到不了一比十五的高价。 康德大师直接给出了金银一比十五的最高价格,说明他更倾向于要金子。 这说明对他们而言,金子的用途远比银子要高。 短暂的沉默之后,终于有人扬起手,道:“我出十五万两。” 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加价:“十七万两。” 出十五万两那个看样子只是想捡漏,见有人加价,立刻不跟了。 又一个人道:“十九万。” 加价人毫不犹豫的跟进:“二十一万。” 现场再度陷入了沉默。 沉默了一会,康德大师四下扫视了一眼,问道:“二十一万两白银,还有加价的没有?” 当他喊到第二遍时,一个癞头和尚双目盯着古力扎伊、看得直欲喷出火来一般,终于咬牙切齿地喊道:“二十五万!” 这个报价一出口,全场彻底沉默了。 康德大师望着众人的眼色,基本也明白了,笑吟吟地道:“二十五万两白银,如果没有继续加价的,那么就……成交。” 癞头和尚猛的站起身来,道:“一手交人,一手交钱。” 康德大师见他当场就要走的模样,不由得微微一怔,不过他还是说道:“可以。” 癞头和尚听了,竟不理会身旁的女伴,直接下场,下楼而去,引得身旁的女伴皱起眉头,满脸的不快。 她忍着恶心伺候了这癞头和尚半天,一根毛都没拿到,对方竟直接走了。 康德大师眼神示意了一下,古力扎伊欠身退场,也跟着下楼而去。 场中,还剩下六名西域美姬。 接下来,康德大师继续说道:“下面我们拍卖第二件拍品,黑腹银蛇。” 随着他的话音,第二名西域美姬站了出来。 黑腹银蛇,听起来显然是一个毒蛇的名字,但这名西域美姬站出来后,却肃立不动,而且看她身上稀少的衣着,显然也没有藏东西的地方。 难道说,“黑腹银蛇”是这名西域美姬的名字? 林岩正疑惑间,康德大师已经继续说道:“黑腹银蛇不但剧毒无比,而且十分凶猛,十丈方圆、弹射犹如利箭,令人防不胜防,实是杀人之利器。” “不过,此蛇也极难驯服,须自幼体时就植入人的体内,以特殊草药、矿物的消化液喂养。直至人腹中变黑,蛇体成型,便是其认主之时。” “黑腹银蛇一旦认主,终生不变,而且携带极为便利。哪怕你身处囹圄绝望之中,也可将其带入体内,逆风翻盘。” 说完,他使了个眼色,出场的美姬,立刻站直了身体,然后以双手向自己的小腹按压下去。 随着她双手的按压,原本平坦白皙的小腹下端,竟然现出一条弯曲的黑线。 非但如此,通过双手按压让黑线鼓起之后,可以明显看到,这条黑线在肌肤之下,如心跳般弹动着。 她的小腹之内,竟当真藏着活物! 而即便是在黑线弹动的过程中,这位西域美姬的脸色也丝毫不变,全无痛楚之色,显然这么多年“怀着”这条黑腹银蛇,她早已经习惯了。 看到这诡奇的一幕,四周顿时传来几声惊叹。 这时,有人问道:“这蛇……该如何从她体内取出?取出之后,她还能活吗?” 康德大师道:“肠中勾取,身体无碍。” 说罢,他一挥手,那名西域美姬便将双手从小腹上拿开。 手拿开后,五个殷红的掌印,就印在她小腹两侧,跟中央的黑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过,随着按压下去的肉逐渐复平,那条黑线越来越淡,直至消失。整个小腹,也恢复了白皙。 康德大师一扬手,道:“黑腹银蛇,起拍价格白银五万两,或黄金三千四百两。每次加价,不低于一万两。” 黑腹银蛇虽好,但毕竟是身外之物,跟《幻龙经》是无法相比的。 不过,这东西的好处在于,它不需要使用者有多高的修为。极端一点说,一个普通人得到此物,也能获得一件杀手锏。 一些脑子快的此时已想明白了它的用途,立刻开始有人报价。 最终,黑腹银蛇以九万两银子成交。 康德大师对这个价格,显然十分满意,一挥手,“黑腹银蛇”女便即退下。 望着场中剩余的七名西域美姬,小婉忽然将嘴巴凑到林岩耳边,吹气如兰地小声说道:“没有大师喜欢的东西吗?” 林岩笑道:“好东西肯定都在后边呢。” 他早就注意到,好些人对前面的两件拍卖品丝毫不感兴趣,他们的目光只若有若无的游离在站在中间的那名红衣美姬身上。 论相貌、体态,这名红衣美姬都是最出色的。看她的衣着站位,明显跟其余女子不同。就是傻子也能看出来,她才是本场拍卖会的压轴之物。 只是谁也不知道,她身上带着什么好东西。 甚至有许多目光,已经不断去扫视她的长裙了,目光审视得暗自猜测。 第三件拍卖品,是站在红衣美姬右侧的最后一名西域美姬。她站出来后,同样肃立不动,脸上也是训练有素的面无表情。 康德大师道:“第三件拍卖品,是释心鸣禅。” 这四个字出口,场中顿时响起几声惊咦之声。 好几个人的脸色同时都变了。 但其余大部分人,则是一脸懵逼,满眼好奇地望着他们,最后都看向康德大师,等待他的解释。 康德大师微微一笑,道:“这件物品,知者自知,不知者得之无益。我就不做解释了。起拍价,白银十五万两,黄金一万两。每次加价,不低于白银两万两。” 这件“不解释”的“释心鸣禅”,叫价竟然跟古力扎伊一样。 而且,康德大师的话音一落,立刻就有人开始喊价。 不出意外,喊价的,全部都是刚刚发出惊咦之声的人。 其余人则都静静地看着他们,无人发言。 十几、二十几万两白银,对在场的人,都不是小数目。 虽然大家对这件物品都很好奇,但也没有人会花费如此之大的代价去拍一件未知的东西。 虽然参与竞拍的人数很少,但看康德大师老神在在的模样,显然对竞拍的结果一点都不担心。 果然,一番竞价之后,这件“释心鸣禅”最终竟以二十九万两的高价被拍走,比古力扎伊的价格还要高! “释心鸣禅”退下后,所有人都看向站在红衣美姬左边的三个西域美姬,期待着下一件拍卖品。 稍微顿了顿之后,康德大师继续开始下一件拍卖品: “下一件拍卖品,是阮青禾。” 阮青禾,很显然跟古力扎伊一样,是人的名字。 但在场的全部是西域美姬,而这名字却明显是个汉名。 更加令人惊讶的是,康德大师这句话出口之后,从剩下的四名西域美姬中站出来的,竟然是占居中位的那名红衣美姬。 看到她站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一怔。 第53章 鬼魂、鬼煞、鬼厉 康德大师对众人惊异之色并不意外,直接解释说道:“原来,咱们每次无色大会压轴的拍卖品都是放到最后拍卖。这一次搞了一个特例,将其前置,是因为,这件拍卖品,在座的诸位,几乎全都需要。” “如果将她放到最后,万一有人先花光了银子,想要此物而不可得,岂不是要怨恨于我?” 他这么一说,登时引起了大家的兴趣。也有人已经在私底下开骂了,这老狐狸,无非就是想让更多的人加入竞拍,榨干大伙的每一分银子。 有人已经忍不住问道:“此为何物,大师快说吧。” 康德大师没有卖关子,直接说道:“通鬼。” 听到“通鬼”两个字,许多人都皱起了眉头,不解其意。 康德大师点了点头,道:“大家都知道,鬼者有三,曰魂,曰煞,曰厉。” “魂,即人死之后地魂所化之物。正常来说,地魂会直接归于地下;一些没有归于地下的,滞留在阳间,成为鬼魂。” “鬼魂虽然对普通人有致命的危害,但是可以清除,又没有什么法力,对咱们这些人来说,倒不算什么。” “鬼魂滞留在阳间,因为种种意外吸收到了大量的阳气、阴阳相汇,凝聚成煞气,这就不得了了。” “鬼魂魂灭而散,但鬼煞、即便你将他灭杀得再彻底,但有一丝煞气留存,他就可以重新凝聚,恢复如初。基本上,鬼煞只能驱逐,不可能被消灭。” 林岩曾听过“鬼无法被杀死”的传闻,此时才知道,“鬼”原来也分为多种。 普通的鬼是可以灭掉的,但鬼煞却不行。 当然,林岩是个意外。他的逆空宝珠,可以吸收一切浊气。 煞气,同样也是浊气的一种,只要某个鬼煞被他打散了煞气,逆空宝珠就可以将其吸收。 没了煞气,这个鬼煞自然就无法再“重新凝聚”了。 康德大师接着说道:“而‘厉’就比较特殊了。厉,因怨而生,含怨而死之人,阴魂缠怨,不但凝聚不散,而且可以大量吸收阴气,凝固己身,成为厉鬼。” “厉鬼是很麻烦的,唯独我佛门弟子,可以以无上佛法超度其怨念,怨灭而魂归,就此消散。” 听到康德大师的这一番话,林岩暗暗点头,当时便觉得今天这一趟没白来。 他以前只知道鬼怪之别,现在才算真正“认识”了这个世界的鬼是什么东西了。 这么说来,他上次在吴家碰见的鬼树影,应当就是一种鬼煞了。 这种鬼煞,果然是十分难缠。 康德大师继续说道:“鬼魂可以以力灭杀,厉鬼可以以佛言超度。唯独这鬼煞,形态各异,鬼术奇特。哪怕你修为再高,也无法将其消灭,反而一不小心,还会中了它的各种鬼术。” “鬼术虽有强弱,但他们都具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十分恶心。” 听到康德大师这一番话,在座的诸人都点了点头,深表认同。 一个人叹道:“跟它打,你又杀不死他,空耗法力。而一旦中了他的鬼术,简直就如附骨之疽,甩都甩不掉。” “是啊。当年我的一位师兄,以明心境的修为,只碰到一个二等鬼煞,就是因为不熟悉它的鬼术,居然在阴沟里翻了船,被困了十年,方才解脱。” 林岩心道:“二等鬼煞,对应的应该是蜕凡境。鬼树影能够将自己沾到地上挣脱不了,那么其实力肯定在自己之上,至少也是个二等鬼煞。他这番被出其不意,能够逃脱,还真是有一点侥幸。” 康德大师这个引子一抛出,顿时引起了众人的共鸣,连番抱怨一个一个都蹦了出来。 这些实力不俗的和尚,看来许多都有直接或间接被鬼煞缠住的经历,听其说来,当真是苦不堪言。 林岩在一旁听得也是暗自心惊。看样子,他以后要是碰到了鬼煞,还是不能大意。 逆空宝珠可以吸收煞气,但只能够吸收被打散的煞气,这个弊端实在太大了。 也许,等逆空宝珠吸满了浊气,觉醒过来,会发生一些变化吧。 想到这里,林岩不禁有些期待。 同时,对场中的这位红衣美姬,也多了几分好奇。 康德大师说了这么多,显然是为推销他的商品在做铺垫。 那么,这件“阮青禾”,显然跟对付鬼煞有关。 这时,有一个始终不发一言的和尚有些忍耐不住,开口打断了众人的话,大声说道:“康德大师,咱们闲言少叙,还是继续拍卖吧。您刚才说的‘通鬼’,究竟是何意?” 康德大师笑了笑,没有说话,反而抬起双手,连拍了三掌。 随后,楼梯便传来了沉重的吱呀声,仿佛有什么重物踏了上来。 听到这声音,众人不禁都扭转头,向楼梯口看去。 不久,一口一个人都抱不住的大坛子,便从楼梯口冒了出来。 坛子十分陈旧,身上还沾了些泥土,仿佛是从地下刚被挖出来的一般。 看到这口坛子,林岩的脸色顿时一变,目光中更加多了几分审视。 坛子露出头后,继续上升,然后众人才看到,原来是一个体型壮硕的和尚,托着这口大坛子走了上来。 这个大和尚体型高大壮硕,然而这口坛子比他还要大不少,坛子的分量看起来也着实不轻。 然而这大和尚双手托着这口坛子,看起来却是毫不费力。 大和尚托着坛子走进大厅,将其放到大厅的中央,然后就站在坛子旁边,束手不动。 康德大师伸手一指这坛子,问道:“诸位可识得此物?” 众人向坛子望去,只见坛口做着蜡封,上面还贴着两张写有佛门真言的黄色符箓,像封条一样十字交叉、将坛口封住了。 而坛子本身,看起来倒是十分普通,除了个头着实大了些,跟普通农户人家腌咸菜用的坛子差不多。 看完之后,群僧默然无语,没一个人认得此物。 唯独林岩,眼皮直跳,心中充满了不祥的预感。 果然,见没有人说话,康德大师开口说道:“此坛本身,其实并无特别之处。特别的,是里面的东西。” “哦?” 康德大师笑了笑,道:“此物是我偶然间从弥勒教得来的,他们用这口坛子,养一种魔物,叫做子养魔。” 第54章 魔身蜕凡,魔魂养尊(求追读) 听见“子养魔”三个字,林岩提着的心,骤然一跳。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以局外人的身份看到了子养魔。 他心中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 在场众僧听说过子养魔的,显然不在少数,有不少人脸色都变了: “听说弥勒教流行亲子献祭,居然是真的?” “邪魔外道。” “这些魔教的人,当真是该死。” “大师,您不会是……” 最后一句话,却是向康德大师说的。 康德大师闻言,脸色顿时一变:“别瞎说,咱们佛门正道弟子,怎能与魔教同流合污?我取这个坛子来,是批判用的。” “批判好,批判就好。” 康德大师扬了扬手,道:“看来,还是有不少人都听过子养魔的。但你们可知道,弥勒教所谓‘亲子献祭’的真意?” “我听说,是为了献祭给弥勒,以求弥勒降生。” “什么弥勒,不如直接说是邪佛好了。” “弥勒降生的传说,在弥勒教已流传至少数百年甚至上千年了。这些个无知狂徒,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可怕的事情吗?” “不用担心,他们不会成功的。” 这时,忽然有一个不大的声音说道:“我倒是听说,邪佛降生,真佛也会降世。” 这句话一出口,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停下了议论,目光朝他看去。 林岩也循声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矮胖和尚。这和尚实在有些过于矮小了,坐在那里脑袋只到身旁女伴当胸的位置。 看到所有目光都射向了他,矮和尚微微一怔,将脸从一团柔软上拿开,双手拢了一下僧袍,咳嗽一声,道:“我也只是听说。你们听说过,《如来现世经》吗?” “如来现世经?” 这一下,就连康德大师的脸色都变了。 一瞬间,他双目如电般直视着矮和尚,甚至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问道:“你从哪儿听说的?” 矮和尚显然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将坐直的身体,又稍稍拔高了一些,脸上的神情,似有些心虚的模样,说道:“这……这种事情,当不得真吧?” 康德大师目不斜视地望着他,略微一顿后说道:“有任何关于‘如来现世经’的线索,我都愿出高价收购。你想象不到的高价。” 听到他的话,其余众僧,望着矮和尚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暧昧起来。 矮和尚光脑门上的汗都冒了出来,他尴尬的一笑,道:“康德大师言重了。我……我也是三年前,外出云游之时,在一座石窟之中,偶然间看到了一尊石佛,在它的手心里刻着四句话。” “邪佛降生,真佛临世。非我弟子,不见如来。” 康德大师问道:“什么石佛,佛尊是怎生模样?” 矮和尚见康德大师面色如此紧张,不由得也跟着凝重起来。他站起身来,右手抬起,掌与胸平;左手下垂,平放在大腿外侧。 双手掌心皆向前,双目微闭。 矮和尚做出一个佛尊的动作,然后才说道:“右手掌心是‘邪佛降生,非我弟子’;左手掌心是‘真佛临世,不见如来’。” 看着矮和尚的动作,康德大师双眼微微一眯,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 一个和尚忍不住问道:“你这个断句……” 他话说到一半,又自己打住了。 第一句“邪佛降生,真佛临世。非我弟子,不见如来”,显然是矮和尚自己加工过后的句子,他说的第二句才是原话。 但按照第二句来说,似乎更加不通顺。 康德大师思索了一会,双目又再张开,看向矮和尚,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矮和尚道:“我看着四句揭语,也感到奇怪,当即便四处搜索起来。最终,我在石佛的眼睛里,又看到了四句话。” “如来现世经,佛渡有缘生;彼岸非此岸,涅者无涅槃。” “咔嚓”一声,这四句话一出口,康德大师竟然失了力道的控制,手将面前的几案压碎了,酒壶杯碟水果落了一地,酒都泼到了自己的僧袍上。 他浑身激动得都颤抖起来,一张脸也瞬间涌上了潮红。 康德大师修佛多年,而此时在心情之激荡之下,竟然控制不住自己了! 可想而知,这四句话,给他带来了多大的震撼。 众人看向他,脸上充满了疑惑。 就连矮和尚也是一惊,没想到康德大师竟会有如此之大的反应! 看到这一幕,林岩心中也甚是奇怪:“如来现世经……如来现世经就在我脑子里,他这么激动干什么?” “不对。如来现世经是老和尚传给我的,那是……那是一百年后的事情了……” 看到康德大师激荡的神情,有人忍不住问道:“大师,这四句揭语……是何意?” 同时也有人向矮和尚问道:“后来呢?” 康德大师脸上的潮红逐渐褪去,他深深地望了矮和尚一眼,然后转回了头,沉声对众人道:“别问,这不是你们不花钱就能听的。” “这个钱,你们花不起。” 康德大师这番话,顿时引来不少人的不满。 他们又扭头看向矮和尚,虽然没有说话,但目光中明显带着问询。 矮和尚看着众人,张了张嘴,最终又闭上,重新坐下。 会场的气氛,一时间都阴沉了下来。 就连众多侍酒的女子,此时也都紧闭着嘴,不敢出声,手上也不敢有什么小动作了。她们这些人,最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 沉默了好一会,康德大师的脸上才重新露出了微笑。 他环视众僧一眼,微笑着道:“还是继续咱们的事吧。” 一个和尚笑道:“一说起弥勒教,竟岔题这么远。康德大师,您刚刚说,弥勒教亲子献祭的真意,究竟是何意?” 康德大师点了点头,很赞赏这个和尚的接哏:“弥勒教中,有一件法器,叫做‘幽魂子奉图’。” 捧哏的和尚伸手一指场中的坛子,又问道:“大师的意思是,弥勒教搞的子养魔,实际上是为了奉献他们的阴魂?” 康德大师点了点头。 捧哏的和尚又道:“可是我听说,他们拿子养魔是用来蜕凡的。这……” 康德大师打断他道:“食魔身而蜕凡,奉魔魂而养尊。” 捧哏的和尚道:“这个尊……” 康德大师道:“弥勒教的尊,当然就是他们所谓的‘弥勒’了。” 捧哏的和尚叹了口气,道:“生在弥勒教的孩子也当真是可怜,生前受尽折磨,死后还要继续侍奉。这还真是……” 说话间,不禁摇了摇头。 众僧听了,都暗暗点头,大骂弥勒教不是东西。 此时此刻,林岩所感,更甚于众人。 他不禁想到,吴言的魂被鬼树影吃了,现在看来,也未必就是坏事。 他更想到了从吴铁镛密室中拿到的那张寿星图。 寿星图上,有吴青…… 还有吴言的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 他们……就在那副寿星图里。 康德所说的“幽魂子奉图”,是不是就是那张寿星图? 如果不是,这两者,又有什么关系? 林岩没想到,今天来这场无色大会,居然听到了不少跟自己相关的事。 但知道的越多,疑惑却更多了。 他犹豫起来,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开口问问康德大师。 但这个问题可不好提,问不好就暴露了自己。 这位康德大师,可是精明得很。 正在林岩犹豫之间,一个和尚忍不住开口问道:“康德大师,您说了半天,这跟今天的拍卖品,又有什么关系?” 捧哏和尚嘴慢了一步便被人抢先了,扭头向他看去,脸上露出了不满。 康德大师点点头,道:“我准备这些,就是让诸位看一看,她是如何‘通鬼’的。” 说罢,他扬手示意了一下,吩咐道:“打开坛子。” 听到康德大师的吩咐,送坛子来的大和尚,手就伸向了贴在封口的封符,就要将封符撕下来。 第55章 又见子养魔(求追读) 林岩见康德叫打开封坛,脸色骤然一变,忍不住开口道:“康德大师,这坛中的……坛中的子养魔,是活的,还是死的?” 要是死的还罢了,若是活的,他们这样打开坛子,简直是在作死。 康德大师其实早就留意到林岩了,如此年轻的和尚,他们这里可不多见。 只是囿于无色大会的规定,他又不能主动开口去打探他的身份来历。 听到林岩终于开口说话了,康德大师直接扭转头来,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然后才说道:“自然是死的。” 林岩还是有些不放心:“您……确定?” 康德大师微微一笑,道:“放心,这……” 突然。 咚。 咚咚。 咚咚咚。 一阵声响传来,打断了康德大师的话。 那是,有重物踩在木制楼梯上发出的声音。 刚刚那个大和尚抱着坛子上楼时,就发出过这样的声音。 此时,听见楼梯再度响起,众人都忍不住回头又向楼梯口看去。 稍后,一只几乎一模一样的大坛子,就从楼梯口冒了出来。 有一个体型壮硕的大和尚,手托着坛子,上了楼,走了过来。 他将坛子挨着第一个坛子放下,然后看了看第一个送坛子的和尚,又看向康德大师。 第一个送坛子的大和尚看了看他,然后也看向康德大师。 康德大师望着他们两个。 三个和尚,都是一脸疑惑。 康德大师开口问道:“你们……你……谁叫你来的,这坛子是什么?” 第二个和尚奇道:“大师,不是您叫送子养魔来的吗?” 康德大师脸色一变,道:“哪来的第二个子养魔?” 第二个和尚和第一个和尚面面相觑,都是一脸不解。 他们还未开口说话,就在这时—— 咚。 咚咚。 咚咚咚。 沉重的上楼声,竟再度响起。 这一下,连其余众僧的脸色也都变了。 循声望去,果然,竟有第三个坛子,从楼梯口冒了出来。 看到这里,再木的人也知道出事了。 第三个和尚托着坛子走过来,看到前面已经放了两个坛子了,不禁一怔。 康德大师只扫了他一眼,便没再关注,而是举目看向窗外,扬声说道:“哪位高人驾临,何不现身一叙?” 他说话声音不大,但中气十足,真气将声音远远送了出去,覆盖了整座山头。 随后,窗外一个男子声音回应道:“听闻康德大师喜欢我们弥勒教的坛子,就特意送了两只来。” 话音未落,只听“嗖”的一声,一块拳头大小、黑乎乎的圆盘,就从窗外飞了进来。 康德大师猛地站起身来,五指成爪,虚空往前一抓。原本飞向三个坛子坛口的圆盘,受到一股吸力,改了飞行方向,往康德大师手中飞去。 隔空取物! 等圆盘飞来时,康德大师又猛地将手一扬,圆盘划出一道弧线,往斜后方飞去,破窗而出,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变故一生,在座的和尚全都站起身来,向窗外望去。 而林岩,双目却死死盯着那三口坛子,起身向后退去。 嘭—— 嘭嘭—— 三声炸响,三个坛子的坛口,一同炸碎。 随后,三缕黑烟,从炸碎的坛口冒了出来。 磅礴的魔气,从坛子里溢了出来。 子养魔是死的? 整不好这三个子养魔,全都是活的! 林岩见此,更不再迟疑,直接退到墙根下,一扇窗户旁。 这座八边形的楼,八面皆有大窗。林岩先退到一根柱子后面,然后斜着向窗外看去。 不用说,这座楼此时恐怕已经被弥勒教围住了。 这康德大师,胆子着实不小,竟敢窃取弥勒教的子养魔。 子养魔,是弥勒教的最高机密,这一下可算触碰到弥勒教的逆鳞了。 康德大师高声说道:“弥勒教的朋友,我这只装死子养魔的坛子,是从旁人手中买来的,这该跟你们无关吧?” 他这句话出口,窗外却没有人回应他了。 弥勒教的意思很明显,这事没得谈。 康德大师见此,登时大怒:“弥勒邪教,人人得而诛之。我不去找你们,你们反倒动到老衲的头上了。” 听到这句话,短暂慌乱的众僧此时也都镇定了下来。 众人互相望了望,他们在场的不下三十僧。虽然众人大多数都不相识,但人人心里也都明白,能来到无色大会的,决计没有普通人。 三十位高僧,弥勒教在这时找来,简直是送死! 反应最迟缓的一个胖大和尚,这时才站起身,提起裤子,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道:“弥勒教这些小贼,看佛爷今天杀你们个片甲不留!” 三年才有一场的好会,居然生生被打断了,这位“佛爷”心中的恼怒,可想而知。 在场的三十多位女伴,此时十分镇定的收拾衣服向角落里靠拢过去,居然没一人慌乱尖叫。 啪—— 只听一声响,场中的三个坛子,同时碎裂开来。 三个黑漆漆的怪物,从中站立起来。 淡黄色的液体,从破碎的罐子里直涌出来,淌了一地。一股臭味,顿时弥散开来,满堂的花香都掩盖不住。 这三个人形怪物,四肢又粗又壮,粘稠的黑色长发披在身上,直至膝弯。 子养魔! 弥勒教为了这次袭击,竟不惜动用了三个成型的子养魔。 培育十年的成型子养魔,破坏力惊人,连创造他们的弥勒教,自己都深为惧之。 不过,他们研究子养魔已经几百年了,对付子养魔的手段有很多。 但旁人,显然是没这些手段的。 三个子养魔破坛而出,蓬乱的长发下面,露出猩红的眼睛。 三张面孔又黑又韧,如同腌制过期的腊肉一般,完全不似人脸。 他们粗壮的四肢尽头,手脚上露出尺长的黑指甲,尖锐如铁。 康德大师只扫了他们一眼,直接开口指挥道:“来十个人跟我冲出去,其余的对付这三个魔头。” 说着,他领着自己剩下的六个“拍卖品”,向楼梯口走去。 十二个僧人,纵身跃了过去,跟在康德大师身后。 来到楼梯口处,康德大师二话不说,“呼呼”两掌就拍了下去。 “哗啦”一声响,沉重的掌风,将楼梯都拍碎了。 看到这威猛的掌风,林岩心中也不禁一惊。 祁无功也算拳法刚猛的高手了,但即便是他,在康德大师随意的两掌之下,恐怕连一招都扛不住。 康德大师两掌拍出,更不停留,人跟着就跳了下去。 他身后的六名西域美姬,也跟着下去了。 三个子养魔,此时双目猩红,显然早已失了理智,抬手就向身边的人抓去。 距离他们最近的,便是送三个坛子来的和尚。 三个和尚面对三个子养魔,夷然不惧,挥起拳掌就迎了上去。 刷! 三爪下去,便传来三声惨呼。 三个和尚,从头脸到小腹,被四道深深的血痕抓破。 鲜血溢出,整个人顷刻就变成了血葫芦。 而溢出的鲜血,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成了黑色。 黑色的血,从三人身上流出来,淌满了全身。 与此同时,楼下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 这弥勒教不讲武德,竟出动了一支火枪队! “不好!” 林岩听见枪声,立刻纵身而起,跃到屋顶上,缩身藏在角落里。 一阵密集的枪声传来,脚下的木制地板和四周的木墙上,顿时出现了大片弹孔。 木屑纷飞。 一通弹孔扫到角落里,围聚在那里的一团美人中间,登时冒起一道长长的血花。 “啊——” 第56章 拼火力是吧(求追读) 一时间,楼上楼下,顿时大乱。 留在楼上的近二十个僧人,各凭本事,纵跃腾挪,在乱枪之下,竟无一人中弹。 他们虽是方外之人,对火枪显然也十分熟悉,更兼各个身手高强,乱枪对他们来说显然没什么用。 唯独那三个被抓伤的和尚比较倒霉,他们站在中间,射点最为密集处,当场中弹倒地。 而射在三个子养魔身上的子弹,竟连他们的肌肤都没穿透,甚至直接被弹落下去。 虽说子弹穿过木墙之后威力大减,但子养魔浑身肌肤之坚韧,也可见一斑。 林岩抬头看了看头顶,一拳击碎了上面的瓦片,开出一个洞钻了出去。 他站到屋顶上向下一看,只见孤楼四周黑压压的全是人,少说也不下数百! 这些弥勒教弟子,手中拿着长短枪械,正在向楼中乱射。 林岩见此,忍不住暗骂道:“他妈的,拼火力是吧?” 他直接拿出加特林,居高临下,冲着下面的人群便是一通扫射。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这些弥勒教弟子显然是不懂三三制进攻队形的,密集的站在一起,林岩几乎都不需要瞄准,瞬间扫倒了一大片。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哒…… 仅仅数息之间,四周的弥勒教弟子,竟然就倒下了三分之二! 剩余的弥勒教弟子,此时都反应过来,开始向四周退却。 人群一散,加特林的命中率顿时大减。 与此同时,十几名和尚已经冲出楼去,向四周冲击而去。 而二楼上,也有十几个和尚破窗而出,直接跳了下去。 他们显然是被这些枪声惹恼了,不听康德大师的安排,都杀了下去。 林岩见此,立刻收起加特林,身子一缩,落回屋内。 他刚离开,已经有数道目光,从不同的方向朝他刚刚所在的屋角看去。 不过有屋檐遮挡,从下往上是看不到楼顶的情况的。 林岩刚一落回屋顶,便见二楼上有三个和尚,跟三个子养魔已经战在一起。 三个和尚勇猛无匹,竟然跟子养魔近身对攻,战况瞬间就白热化了。 而剩下那些活着的妓女,在死了一批之后,此时已经完全失控了,正在尖叫着四散奔逃,像无头苍蝇一般。 小婉在慌乱之中看到林岩,顿时大喜,立刻朝他跑了过来。 砰砰砰—— 一个和尚跟子养魔硬轰了三拳,竟然将子养魔击退了三步。 而他自己,却也退后几步,摇晃着拳头骂道:“这魔头太硬了,打不动。” 他们来参加无色大会,都没有携带兵刃,这时吃了大亏。 忽然,一声闷哼,一个和尚倒在地上。 对面的子养魔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立刻扑上来,长长的指甲瞬间便将他撕碎。 最后一个和尚此时也已落了下风,连连后退,最后竟扭头跑了,破窗而出。 剩下那个破口大骂的和尚看到这一幕,登时愕然。 他只愣了一下,也掉头就跑。 林岩扫了一眼还在四散奔跑的妓女们,心中微叹,伸手抓住小婉,也破窗而出,跳下楼去。 无色大会华丽的装潢,早已凌乱。 会场内,此时只剩下三个子养魔,和一群女人。 其中一个子养魔,跟着第一个逃跑的和尚冲了出去。 而另外两个子养魔,不知发了什么邪疯,竟朝距离他们最远的林岩追来。 …… …… 山下,西风寺大雄宝殿前,一个青年坐在一把黄花梨木座椅上,正在悠闲地喝着茶。 六个人,三男三女,在他身后肃立着。 这时,一个人突然匆匆从山路上跑下来,跪到青年面前,双手抱拳,道: “禀报传旗使大人,咱们的进攻受挫,对方疑似有重火力,咱们的人死伤近半。” 弥勒教,除了最普通的教众之外,职位最低的是使徒。 使徒之上,是红衣使徒。 红衣使徒之上,是护法和传教。 护法必须由蜕凡境修为者担任,负责护教。 传教则负责招收教徒,向教徒传教,以及日常组织教务活动。 再往上,便是副坛主、坛主和法师。 坛主是弥勒教各地分坛的最高首脑,由于弥勒教活动隐蔽,坛主拥有着极大的自主权。 为了联络各个分坛,总教会不定期的派出“传旗使”,手持令旗传达教主的旨意。 原本,“传旗使”只是一个传令官。不过,近百年来,弥勒教的活动越来越明朗化,“传旗使”也逐渐成为一个固定的职位,地位在坛主之上,成为地方大员。 传旗使所到之处,各分坛自坛主以下,皆需听令。 青年传旗使听到手下汇报,顿时眉头一皱,道:“不可能。对方只有三十个和尚,最多三十条枪,怎么可能跟咱们几百人拼火力?” 那名手下听了,额头顿时冒出了冷汗,颤声道:“属下……属下不知。此时,那些和尚已经冲出了无色楼。看样子……咱们放去的子养魔效果不大。” 传旗使用盖子轻轻敲击了两下手捧的青瓷茶碗,道:“无妨,那些普通教众,原本也只是炮灰而已。传令各位坛主和法师,强攻。” “是。” “叫他们注意,尤其不许放跑了康德和尚。这老贼秃,财富多得惊人。只要能拿下他,咱们今年的收成就不太愁了。” 说着,他轻轻吐了口气。 近些年,弥勒教疯狂敛财,这项任务,就被压在了各位传旗使身上。 “是。” 那名汇报人走后,站在传旗使身后的六名属下,其中最左侧的一名年轻女子道:“大人,这康德和尚,听说背景不小,咱们动他,是不是……” 传旗使一挥手打断了她的话,然后冷笑一声道:“康德和尚是佛门那些大人物的敛财工具,我岂能不知?但那又如何,我就是要动一动他们的钱袋子。我倒想看看他们,敢不敢跟咱们弥勒教开战。” 站在第二位的女子轻笑一声,声如银铃般地道:“穆姐姐未免也太谨慎了。那些贼秃驴,个个都‘谨慎’得很,像缩头乌龟一样从来不肯出头,又怎么会为了区区一个康德就来惹咱们?” “即便有一两个不开眼的,其它寺院也不会为了他们来开罪咱们弥勒教的。佛门那些贼秃的脉,早让咱们大人给摸得透透的了。” 姓穆的女子闻言脸色一变,道:“是,我弥勒教如日中天,怎么会怕他们佛门。” 传旗使听完着两人的对话,只是用纤长的手指轻抚着手中的茶盏。等她们说完了,才淡淡问道:“龙雪晴到了吗?” 这句话出口,站在他身后第二位的男子,脸色顿时一变。 他迟疑了一下,才小心地说道:“龙法师最喜爱的弟子被杀了,她……她眼下正在四处搜寻凶手,不……不肯奉召而来。” 一句话说完,六人登时屏住了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发出来。 大雄宝殿前,瞬间安静了下来。 传旗使手上的动作停下了,时间也仿佛也凝固了一般。 姓穆的女子侧目看了看,然后眨了眨眼,开口道:“大……大人,龙……龙法师修为高深,身份不同一……” 啪—— 清脆的响声,打断了她的话。 传旗使将手中的茶盏丢了出去,茶盏落在石阶上,摔得粉碎。 “混账东西,她连我的命令也敢不听了?” 姓穆的女子身体微微一颤,她深吸了口气才道:“我已经又叫人去传召她了,告诉她等西风寺的事情结束之后,咱们会一块帮他找到杀害阿狸的凶手的。” “我想……我想她今夜会赶来的。” 第57章 魔甲破魔(求追读) 林岩破窗而出,落到地上,却见外面已经大乱。 此楼位于山顶上,而且山顶的面积并不大,四周倾斜向下,种满了树,东西各有一条路通往山下。 西侧是石阶路,东侧则只是一条土路。南北两侧则是密林悬崖,皆不能通行。 此时,康德大师正带领大部分和尚向西冲击,杀入了正在溃退的弥勒教弟子中。而另外几个和尚,则向东而去,被众多的弥勒教弟子阻住了。 四周还有零星的枪声依然正在传来。 楼内的灯光照亮了四周,再远处却已经一片漆黑。 林岩左右看了看,便决定追上康德大师。 弥勒教既然处心积虑的将他们围了起来,那就决计不会留下活路。这种状况下,跟随实力强悍的一方胜算更大。 林岩一推小婉,喊道:“跑。” 就在这时,只听身后传来“扑通”“扑通”两声响,两个子养魔竟追了过来。 子养魔的速度好快,十几步便追到了林岩身后。 曾经作为子养魔的一员,林岩深知这东西的恐怖。 当初他退掉魔身,外观恢复了正常,但力量和身体强度却也跟着大大减弱了。尤其是子养魔身上那一层刀枪不入的坚硬皮肤,更无法再相提并论。 林岩反手甩出去两记刀气,同时反身迎住跑在最前面的子养魔。 刀气劈在后面那个子养魔身上,只在他黝黑的皮肤上留下两个浅浅的印记。 看到这一幕,林岩的心顿时一沉。 不过,此刻他已经顾不得再思索其它了,对面的子养魔喷着浓重的魔气,已往他身上扑来。 林岩小心的避开他尖锐的指甲,挥拳阻挡。 论力量林岩一点也不弱,甚至比同阶的修士还要强横许多。但他拳法不精,碰上力量更强的子养魔,登时落入下风。 林岩又惊又怒,“佛子同魔功”全力运转,同时从空间取出两根当初他脱落掉的黑指甲,拿在手中。 一尺长的黑指甲,勉强可以当做峨眉刺来使用。 林岩退了魔身,但脱掉的指甲却丝毫没有变弱,尖锐的指甲刺到子养魔的肌肤上,竟然直接将他的肌肤刺破了。 而与此同时,随着林岩的“佛子同魔功”全力运转,喷涌到他身上的魔气,竟然被自己的身体吸收了过来。 感受到对面子养魔喷出的魔气渗入自己的身躯,林岩惊奇之余,却并没有感到什么不适。 子养魔身上所携带的魔气,对普通人来说是致命之物;即便是修者,也须以自身的功力抵御无孔不入的魔气,以免自己被魔气侵入体内。 二楼上被子养魔杀掉的那个和尚,便是因为被魔气侵入了体内,导致动作开始僵硬,失手送掉了性命。 但林岩原本也是子养魔,体内的魔气至今仍有残余,魔气入体对他来说,反而根本不算什么。 见自己的指甲对付子养魔有效,林岩当即速度全开,一边躲闪,一边不断地用指甲刺破子养魔的肌肤。 随着子养魔身上被刺的洞越来越多,黑色的血也开始流出来,大股大股的魔气更是越喷越多。 而此时,林岩的身体仿佛漏子一般,这些魔气没有丝毫浪费,全部被他吸入了体内。 【污染度:35%】 【污染度:36%】 【污染度:37%】 林岩抽空看了一眼,见自己体内的污染度开始急剧上升,心不由得一沉,开始有些担忧。 但此时,另一个子养魔也已经扑了过来。林岩以一敌二,只能边打边退,完全没有余力再去想其他的事。 “靠,一对二,很猛啊!”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紧接着,一股沉重的拳风袭来,从林岩身旁擦过,打在一个子养魔身上。 这隔空一拳,竟然将这子养魔击退了一步! 随后,林岩便看到一个和尚大袖飘舞着,攻向另一个子养魔。 林岩偷空瞥了一眼,见这个和尚身量甚高、比他要高出半个头来。他身上的僧衣,袖子极长,有些像戏台上戏子的水袖。 不过,这和尚一双“水袖”甩出去,却并非软软绵绵的,反而像鞭子一样坚韧。 这是……佛门的“铁袖功”。 这和尚林岩并不陌生,正是参加无色大会的一员。 见是自己人,林岩顿时松了口气,开始专心迎战自己的子养魔,且战且退。 不一会,这子养魔就被林岩用指甲刺出了二十来个血洞。 “铁袖功”和尚独战一个子养魔,竟还有余力观察林岩,他突然开口说道:“你用的什么兵器,如此厉害?” 他一开口说话,就分了心,只听“嗤啦”一声,他的一只袖子就被子养魔用指甲划破了。 “靠,金丝铁袖都能抓破!” 听着和尚话中之意,他的一双袖子里,竟然是用金丝缠绕的,怪不得如此坚韧。 然而,即便如此,铁袖还是被子养魔的指甲抓破了。 和尚一只“铁袖”被破,气得破口大骂,再也顾不得管林岩这边,开始专心对敌。 倒是林岩忍不住提醒道:“小心魔气入体。” 那和尚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光着一只胳膊,另一只铁袖大开大合的扬着,打得飞沙走石,尘埃漫天。 而林岩,且战且退之下,此时已经退入树林之中,跟“铁袖功”和尚的距离越拉越远。 康德大师等人,此时已冲破了路口,顺着台阶往山下打去,这时已经看不见影子了。 【污染度:44%】 【污染度:45%】 【污染度:46%】 随着魔气越吸越多,林岩身上的“污染度”也在快速攀升。 照此下去,很快就会突破五十大关了。 但林岩迎战一个子养魔,还是完全落入下风,一时间根本奈何他不得。 【污染度:49%】 【污染度:50%】 …… 当污染度突破五十时,林岩立刻感到身体有些异样的变化。 见此,林岩将心一横,将吸收的魔气,向双臂挤压过去。 魔气涌入双臂上面,林岩立刻感到一双手臂麻痒起来,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手臂上钻一般。 甚至,他都能够听到,自己双臂上骨骼发出“喀喀”的响声。 【污染度:52%】 【魔化进程:1%】 【污染度:53%】 【污染度:54%】 【魔化进程:2%】 【污染度:55%】 【污染度:56%】 【魔化进程:3%】 …… 喀……嘶…… 林岩的一只手臂,猛然间粗胀起来,直接撑破了袖子。 手臂从破裂的袖子里露出来,在微光下依稀可以看到,他手臂上原本白腻的肌肤,已经变得又黑又厚。 这双手臂,赫然间竟变得跟对面的子养魔一样了! 看到这一幕,林岩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靠,他不会又要变回子养魔了吧?” 第58章 子养魔对战(求追读) 看到林岩双臂的变化,对面的子养魔竟然也是一愣,连手上的动作都停顿了下来。 他此时虽然已完全丧失了理智,但还能分辨出同类的气息。 子养魔不打子养魔。 但林岩却不管这一套,趁此机会,他猛然挥出手里的指甲,一下划破了子养魔的咽喉。 咽喉一破,黑色的血直喷而出,喷在林岩的脸上。 子养魔的身躯摇晃了一下,一双猩红的眼睛瞪视着林岩,眼中似乎充满了不解。 【污染度:60%】 【污染度:61%】 【魔化进程:6%】 【污染度:62%】 …… 林岩顾不得理会喷射的血,他双手连续挥舞,用指甲不停地切着子养魔的脖子,直到二十余次后,才将子养魔的脖子完全切断了。 此时,子养魔的双眼仍然瞪视着林岩。下一刻,他的头突然向后一翻,落到了自己脊背上,只剩下后颈的一点皮还跟脖子相连。 随后,他的身躯一晃,向后倒去。 【污染度:64%】 【污染度:65%】 【魔化进程:8%】 …… 子养魔倒地之后,魔气溃散更烈。林岩吸收魔气更多之后,污染度攀升的速度再次加快。 此时的林岩,感觉全身都麻痒起来。 随着麻痒愈来愈烈,麻痒之中,开始生痛。 林岩立刻坐下,开始默默念诵“如来现世经”。 “如来现世经”可以克制魔气对自身的魔化,当初的林岩,就是凭借此法,在自己完全成为子养魔之后,仍然保留了心智。 而如今的林岩,才只是刚刚开始魔化。 经文一诵,立刻就有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林岩感觉自己浑身的麻痒和痛楚顿时减轻了。 随着暖流持续涌入,身上的麻痒之感也越来越小。 【污染度:70%】 【污染度:71%】 【魔化进程:11%】 【污染度:72%】 【污染度:73%】 【魔化进程:11%】 【污染度:74%】 【污染度:75%】 【魔化进程:11%】 【污染度:76%】 【污染度:77%】 【魔化进程:10%】 【魔化进程中止】 【魔化逆转】 …… 【污染度:78%】 【污染度:79%】 【魔化进程:9%】 …… 子养魔死亡后,剧烈散发了一段魔气之后,散发的魔气也逐渐开始降低。 【污染度:93%】 【污染度:94%】 【魔化进程:0%】 【魔化结束】 …… 【污染度:95%】 四周的魔气,终于清空了。 “呼……” 至此,林岩总算松了口气。 缓缓张开眼睛,林岩再低头看去,见自己变粗的手臂又恢复了正常。 除了皮肤还有些黑。 不过,只要他不再度开启魔化,这条手臂在三两日内就能恢复正常。 对此,林岩很有经验。 污染度没有达到百分之百,林岩只要不再吸收新的魔气,魔化一般也不会开启。 至于身上的魔气,他抽时间以“佛子同魔功”修炼一下,就能慢慢消磨掉。 吸收魔气,以“如来现世经”净化魔气,再以“佛子同魔功”将魔气转化为自身的修为。 虽然,他吸收的魔气是另外一个子养魔的,却依然能够为己所用。 这便是“如来现世经”的霸道之处。 魔气本为害,心经净除之。 颇有化魔为佛的味道。 只可惜,“佛子同魔功”消磨魔气太慢了。 这一身的魔气,少说也要数日之功来消化。 林岩坐在地上,目光透过树林向外看去,只见外面飞沙走石仍然没有停止。 “铁袖功”的第二条铁袖也已经不见了,那身材高大的和尚双臂袒露,仍在与子养魔激烈得拼杀着。 对战如此之久,这和尚恐怕也已经被魔气侵蚀了,长久下去,必败无疑。 想到这里,林岩开始凝聚魔气,修炼“魔龙刀法”。 魔龙刀法,直接化魔气为刀气,修炼的速度远比“佛子同魔功”要快。 此时的林岩一旦出去,碰上另一个子养魔,势必还会吸收魔气。 他此时自身的污染度已经高达95%了,再吸下去,一旦破百,那麻烦就大了。 只能快速先消耗一些,留些空余。 【魔龙刀法:55%】 【魔龙刀法:56%】 【魔龙刀法:58%】 【污染度:94%】 【魔龙刀法:59%】 【魔龙刀法:60%】 【污染度:93%】 …… 【魔龙刀法:100%】 当“魔龙刀法”升到100%后,林岩的体内,再度被狂乱的刀气充盈了。 下一步他要做的,是将这些充盈的刀气进行压缩,然后“魔龙刀法”便能够进阶。 不过,他现在没有时间了。 【宿主:林岩】 【种族:人族】 【境界:蜕凡(10%)】 【污染度:74%】 【佛法:如来现世经(4%)】 【功法:佛子同魔功(33%))】 【功法:魔龙刀法(100%)】 就在林岩凝练刀气间,外面忽然传来一声高喝:“小和尚,你死了吗?” “要是没死就赶紧出来帮忙!” 不用想,说话的是“铁袖功”和尚。 听他的语气,此时显然已经到了危急时刻。 子养魔的速度太快了,一旦被缠住,想跑都跑不了。 听到喊声,林岩立刻站起身,向林外走去。 刚刚这和尚也算救了自己一命,如今他命悬一线,林岩不能不救。 若非是这和尚出手帮忙,独自面对两个子养魔,就算是林岩,也扛不住。 他不被子养魔乱爪抓死,也会被两个子养魔的魔气直接撑爆。 走出树林,林岩一眼望去,便见“铁袖功”和尚的一双手臂上已经出现了道道血痕。 此时,血痕已经凝固,变成了一条条黑线,像蚯蚓一样爬在他胳膊上。 他的脸,此时也开始变成黑灰之色。 这和尚的修为着实了得,在激烈的对战之中,竟仍能抵御魔气入侵。 但看他的样子,显然也已经撑不了太久了。 远处,东西两侧的山坡上,激斗声和呐喊声仍旧不绝于耳。 但这山顶之上,此时已经只剩下他们两个和尚,和一个子养魔了。 看到林岩当真走出了树林,“铁袖功”和尚震惊之余,登时狂喜。 林岩双手环抱,凝聚着刀气,一边喊道:“退后一步——” 一句话喊完,林岩右手一翻,然后猛然向前挥出。 磅礴的刀气,只凝聚成手掌大小的一片,向子养魔飞去。 “铁袖功”和尚显然临战经验十分丰富,听见林岩的喊声,立刻就明白他要出大招了。 当即,他鼓足了气,双手向前猛然一压。 只听“轰”的一声气爆之声,一团真气在他和子养魔之间爆开。 借着真气爆裂之力,他如同一片被风吹走的叶子一般,急退出数丈远。 而子养魔,也被炸得身体向后一样,顿挫了脚步,无法进行追击。 此时,一道刚猛的魔龙刀气,直接斩在子养魔的脖子上。 “啪”的一声轻响,刀气在子养魔的脖颈处碎裂,消失。 而子养魔的脖子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斩痕。 蓄力一刀,依然没有斩破子养魔黝黑的皮肤。 第59章 静安寺圆真 魔龙刀气斩出去后,无形无色。 但以“铁袖功”和尚的眼力和修为,自然能感受到这一刀的凶悍。 看到林岩这一记大招居然都没能够建功,“铁袖功”和尚也不禁骇然色变。 他浑身哆嗦了一下,望了一眼下山的台阶,对林岩喊道:“我撑不住了,你先顶一下,交替退却。” 林岩看他的模样,少说也需要三日的静养之功才能完全克制住侵入体内的魔气。叫他交替跟自己一起顶住子养魔,恐怕是指望不上了。 林岩也没指望他,只说道:“走。” 说着,他大步向前,跟狂奔而回的“铁袖功”和尚交错而过。 “咦?” “铁袖功”和尚见林岩接应了自己之后居然继续向前,不禁一怔,道:“别蛮干。” 林岩迎战子养魔,道:“走你的。” “铁袖功”和尚这才明白了林岩的意图,一怔之余,不由得有些钦佩。 刚刚他们两个人各自迎战一个子养魔,小和尚跟另一个子养魔打进了树林里。现在他能安然出来,那个子养魔自然是被解决掉了。 看他现在的状态,这小和尚竟然是想要继续干掉另一个子养魔! “铁袖功”和尚明白了这一点,便不再劝,直接说道:“老衲法号圆真,在开封府静林寺出家。今天这个人情,我圆真记下了。” 静林寺? 竹村正藏“报告”里的佛门大寺之一。 对方既然主动出言要认下这个人情,林岩自也不会客气,当即说道:“在下是无空。” 圆真一怔:“释无空?还是孙悟空啊?” “无空——” “回见。” 圆真和尚一转身,消失在台阶上。 见圆真和尚离开,林岩立刻放开手脚,掏出指甲,开始故技重施。 …… 【污染度:76%】 【魔化进度:1%】 …… 【污染度:100%】 【魔化进度:12%】 …… 看到林岩的手臂忽然间变得跟他一样粗,子养魔顿时愣住了。 见子养魔发呆,停止了攻击,林岩便不再管他,直接在树林里坐下,开始念诵“如来现世经”。 子养魔望着盘膝而坐的林岩,立刻上前一步。 林岩一惊,原地一个倒翻,退出一丈。 他双脚落地之后,后脚一踏,脚下的土簌簌而落。 原来,他身后已经到了悬崖边上。 看到林岩的举动,子养魔猩红的双目一亮,重新向他扑来。 林岩刚刚一个犹豫,没有趁子养魔发呆之际抹掉他的脖子,是担心杀掉他之后逸散的魔气冲爆了自己的身体。 如今见他竟不认“同伴”了,重新发起了攻击,林岩不禁心中一叹。 他瞅准了脚下一棵树后,在子养魔扑来之际,再退一步。 退步之后,他脚下登时一空,向下坠落。 凌空扑来的子养魔,也跟着他坠了下去。 此时,林岩突然凌空一个翻身,双足猛然踢在子养魔身上。 子养魔身体悬空,被林岩一脚踢飞了出去。 借着这一踢之力,林岩重新靠回悬崖,落到那棵从悬崖上横长出来的树上。 双足点在树干上,林岩纵身一跃,重新跃回到山顶。 而子养魔,则坠下悬崖,消失在夜空里。 重回山顶之后,林岩立刻盘膝而坐,念起了“如来现世经”。 他刚刚开始念经,便听见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林岩顺着树林的缝隙中向外看去,只见一行人从后山爬了上来,来到山顶后,四下望了望,最终目光锁定了林岩藏身的这一处密林。 “刚那和尚跟子养魔进了树林,怎的没了动静?” “不会是坠崖了吧?” 看这些人的衣着,显然是弥勒教弟子。 原来,他们早在后山藏了起来,一直在偷偷看着山上的战斗。 直等到山上没了动静,他们才上来。 子养魔是不认人的,即便他们是弥勒教弟子,也照杀不误。 因此,这些弥勒教弟子一直在外潜藏着,只用子养魔来消耗他们。 如此看来,冲向后山那几个和尚,此时只怕已凶多吉少了。 刚刚林岩幸亏没往后山冲。 看到这几个弥勒教弟子,林岩心中一叹,真是片刻修炼的时间都不给他留啊。 …… …… 山下,西风寺的大雄宝殿前。 传旗使仍在他的座位上安坐着。 一个弥勒教弟子跪在他面前的石阶下,汇报山上的战况: “五个和尚从后山冲下,一个子养魔追击他们、先后杀死三个和尚。剩下两个和尚,拼着重伤杀死子养魔后,被咱们击毙了。” “子养魔死后,后山腰上形成了一大片魔气带,进不得人。” 传旗使点了点头,道:“魔气最多一个时辰就散了,剩余的微量,对咱们的人威胁不大。” 弟子继续说道:“前山有十二个和尚冲了下来,目前正在与我们激战,康德和尚也在其中。” 传旗使轻轻拍了拍茶盏,道:“这么说,山上还有两个和尚,是活的还是死的?另外两个子养魔呢?” “回大人,其余两个子养魔也在山顶上,没见下来。由此看来,那两个和尚应该还活着……” 传旗使仰头看向夜空,喃喃自语般说道:“应该还活着……” 说罢,顿了一顿,他猛然起身,将手中的茶盏丢了出去。茶盏落在石阶上,“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传旗使仰望着夜空,声音攸地冰冷下来:“付出了三个子养魔,几百条枪,就这点成果?” 站在传旗使背后的穆姓女子悄悄吐了吐舌头,转身走回大殿,又去取茶盏。 其余五人,则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传旗使的话没错,他们这次突袭,最大的优势就是突然。 按照常理来说,在山顶无色楼的首波突袭之中,至少要干掉半数和尚,突袭才算成功。 而如今,首波突袭几乎无功,反而被对方火力压制了,让这些和尚顺利冲出了无色楼。 被寄予厚望的三个子养魔,只有一个建功了。而其余两个子养魔,居然被两个和尚就羁绊在了山顶上? 这两个和尚是谁,如此厉害? 就算他们厉害,打了这么久,早该被魔气侵体了吧? 想到这里,他们心中不禁有些发寒。 看样子,他们这次错估了无色大会参会和尚的实力了。 五个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男子开口道:“派人去山顶上看看?” 跪在石阶下的弟子道:“已经派人去了,稍后应该就会有回报。” 传旗使望着夜空看了一会,又坐了下来。 穆姓女子这时也从大殿里走了出来,将一个滚烫的茶盏交到传旗使手里。 传旗使手捧着茶盏,拿起盖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声音又恢复了平静:“开弓没有回头箭,无非是多耗费些手脚罢了。” “是。” 跪在石阶下的弟子应了一声,起身朝山上跑去。 他走之后,传旗使忽然问道:“那个癞子头的和尚还活着没?” 第60章 魔龙刀法晋级 听传旗使问到他们最早捉的那个癞头和尚,站在后面的穆姓女子答道:“属下去看看。” 传旗使点点头,道:“把他的女人也带来。” “是。” 说罢,穆姓女子转身离开了院子。 不一会,她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两个弥勒教弟子,架着一个浑身僧衣破烂、伤痕遍体的癞头和尚。 癞头和尚,正是在无色大会上竞拍下古力扎伊、然后带着古力扎伊火急火燎的离开的那位。 跟在他们身后,另外两名弥勒教女弟子押着一个身穿抹胸舞裙的西域美姬,正是古力扎伊。 古力扎伊身无异样,还被女弟子看押,看样子在弥勒教手里竟还受到了优待。 相形之下,癞头和尚就惨多了,遍体的鳞伤显然是受到了严刑拷打,一双腿都断了,胳膊也吊着抬不起来,被人架着像死狗一般丢到了大雄宝殿前的台阶下。 传旗使只扫了他一眼,便问道:“招了吗?” 带癞头和尚来的弥勒教弟子道:“回大人,没有。” 传旗使的眸中闪过一抹讶异之色:“竟如此硬气?” 癞头和尚听到这话,拼力仰起满是鲜血的脸,涕泗横流地哭道: “我……我真的不知道哇。” 传旗使垂目扫了他一眼,眸中闪过一抹失望,挥手道:“继续打,换几个有力气的。” “是,大人。” 两名弥勒教弟子应了一声,重新拖起癞头和尚,往外拖去。 癞头和尚大急,拼命喊道:“你们问点别的,问什么我都说。山上那些人的身份,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半个时辰前,癞头和尚还感觉这是自己最美好的一天。 他偷偷做下几件案子,攒了大量金钱,来到神往已久的无色大会,豪掷千金换美姬。 美人作伴双修,实力突飞猛进,迎接人生巅峰。 可惜,巅峰还没来,就直接折戟坠地了。 他兴滋滋地领着美人刚走下山,就被突袭给捉了。 “不……我不能死,我还有光明的前途,还有美好的未来……” 癞头和尚努力地抬起头,看向前方。 他眼前,是红与黑的世界。 望着眼前红与黑的变化,癞头和尚忽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大雄宝殿前,传旗使望着古力扎伊,问道:“这个问清楚了吗?” 一名看押古力扎伊的女弟子答道:“问清楚了,她是一名双修鼎炉,是本场无色大会的一件拍卖品。” 传旗使饶有兴致地问道:“卖了多少钱?” “二十五万两白银。” 听到这个数目,传旗使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金子做的还是银子做的,值这许多钱?先收到库里。这么值钱的东西,小心看押,别弄坏了。” “是,大人。” …… …… 山顶。 十几名弥勒教弟子搜索到了林岩藏身的密林,借着火把的光亮看到密林中的模糊身影,所有人都是一惊。 “这是……子养魔成精了,怎么模样都变了?” “子养魔身上还披着一件破衣服……是僧衣吗?” “快看,地上躺的那个。这个子养魔,在拔另一个子养魔的指甲!” “我……我听坛主大人说过,子养魔时常会失控,发生各种变异都不奇怪。” 这些弥勒教弟子,看见林中一个“变异”的子养魔,正俯身在另一具子养魔的尸体上,将他十指上的黑指甲一根根拔了下来。 他们身在弥勒教,自然听说过子养魔的种种传说。 子养魔不仅能够助人蜕凡,其本身也是一件大杀器。 只可惜,子养魔是纯粹的疯魔,不认主人,很难控制。 这次为了围剿无色大会,弥勒教不惜一次性付出了三只子养魔。 要知道,这就意味着,教中会有三个弟子,十六年的苦功白费了,无法使用他们的子养魔蜕凡。 这个损失对弥勒教来说,也不可谓不大。 看到林中这恐怖的一幕,十几名弥勒教弟子,脸色齐变。 其中有一个机灵的稍加思索,“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三只子养魔,已经死掉了一个,剩下的两个都在这里了。 那么…… “不好,这两只子养魔中有一个变异了,完全失控,杀了另一个正常的子养魔。赶快去禀报法师大人。” 听到这句话,众人骇然色变,惊呼之下,争先恐后地跑出了密林。 就在此时。 林岩拔完了最后一个指甲,他站起身,回望着一溜烟逃走的众弥勒教弟子,并没有上前追赶。 他原本以为山顶上待不下去了,准备收了指甲后就杀下山去。 子养魔的十指魔甲可是好东西,不能浪费了。 没想到,却让这些弥勒教弟子误会他是另外一个子养魔变异了。 那就让他们回去,“如实汇报”吧,正好也能给自己争取点时间。 林岩收起十根指甲,又走到密林深处,盘膝而坐,继续念经。 随后就开始凝练魔龙刀气。 弥勒教这次围攻无色楼,火枪队和子养魔这两大杀招,被林岩折了一大半,以至于无色大会上的和尚在初期并没有受到大的损失。 此时,和尚这边在康德大师的带领下,主力凝聚在一起。弥勒教想要解决掉他们,一时片刻恐怕也不容易。 就让他们先打一会吧。 想到这里,林岩双手一翻,笼罩在全身的魔龙刀气一点点释放出来,开始压缩。 这是提升《魔龙刀法》等级的修炼方法,林岩只是照着练。 半个时辰后,林岩将魔龙刀气全部凝练完毕。 他张开眼睛,望着身前的一株一人合抱的大树,挥手斩出一刀。 原本的魔龙刀气,无形无色。而此时林岩挥出的魔龙刀气,竟泛着微弱的金色光芒。 金光,只有在刀刃处,有一道极淡的,目光不易觉察的金色细线。 “嚓”的一声,刀气直接斩树干而过,然后消失在黑夜里。 林岩的目光紧盯着刀气,这次看得分明,刀气将树干斩断了。 只不过,由于刀气的速度太快,“刀刃”薄到了几乎没有,被斩断的树干,仍然稳稳的在树桩上坐着。 乍然一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宿主:林岩】 【种族:人族】 【境界:蜕凡(20%)】 【污染度:99%】 【佛法:如来现世经(4%)】 【功法:佛子同魔功(33%))】 【功法:魔龙刀法(101%)】 【武技:魔龙之刺】 升级后的魔龙刀法,刀气的速度更快,威力更强。 而因为这门功法的升级,林岩的境界大涨了一截,接近翻了一番。 不但如此,魔龙刀法晋级之后,林岩按照功法中所描述的,还顺利从中领悟了一门新的杀招。 魔龙之刺。 第61章 血佛掌 魔龙之刺,不同于魔龙刀法,是纯粹的攻击技能。 它不需要修炼,施展之时,只需要将全身的刀气凝聚到一点,形成尖锥,攻击敌人。 魔龙之刺的威力,是普通魔龙刀气的十倍以上。 相应的,它对功力的消耗,也是成倍增加。 林岩估计,他正常状态下施展魔龙之刺,也就能释放两次,最多三次。 不过好在,他现在浑身魔气充盈,可以随时以魔气补充魔龙刀气,非正常状态下可比。 只试验了一次新的魔龙刀气,林岩便即收手了。大战在即,可不能将宝贵的刀气浪费在这上面。 林岩发现,他在日常念诵“如来现世经”时,此功的进境极为缓慢。而在以它来驱魔、净化魔气时,境界增长立刻快了许多。 又半个时辰后。 林岩的左臂,再度恢复了正常。 但刺痛感却没有消失,反而更加厉害了。 整条手臂白花花的,上面布满了鱼鳞般的死皮,用手一撮,死皮雪片般的纷纷而落。 死皮脱落后,露出了里面的肌肤,仍然有些黝黑。 按照林岩的经验,至少要七天这些皮肤才会慢慢转白。 感受到手臂的刺痛,林岩皱起眉头,心道:“要是再变两次,自己这条手臂怕就要废掉了吧?” 林岩稍微活动了一下左臂,忍着刺痛的话,使用倒还正常。 毕竟,蜕凡之后的身体,跟普通人还是大有不同的。 僧衣的两条袖子,此时已经变成了布条,林岩直接将其扯断了,光着膀子,走出密林。 无色楼上的灯光还亮着,但是一片安静。 四下里没有一个人,弥勒教也没有再派弟子上来查看,这让林岩感到有些奇怪。 扫视一眼后,林岩向西而去,顺着台阶往下走去。 走过一段路之后,台阶上开始出现一具具尸体,血将下面的整段台阶都染红了。 林岩走了一路,地面的尸体几乎全部都是弥勒教弟子的,迄今还没发现有一具和尚的尸体。 康德大师他们这一路打下来,看起来倒颇为顺利。 下到半山腰处,左侧出现了一块平地,平地上建了一座小院,院内有些树木房屋。 西风寺依山而建,建筑规格严重受地形限制,山坡上像这种大小不一的院子有很多个。 院内同样丢着尸体,顺着门口一直丢到了院子里。 院内一片黑暗。 林岩进入院子,跳到屋顶上向四周看了看。 小院四周,三面皆是悬崖,只有一边跟台阶相连。 向山下望去,山坡上的一座座院子依稀可见,有的黑着灯,有的亮着灯,但亮灯的院子受到树木遮挡,看不分明。 林岩回到石阶上,沿着弯曲的山路,继续下山。 刚走到一半,林岩便听见下方隐隐传来喊杀之声。 石阶路往复折返,转过半座山之后,脚下现出一大片平地。 平地上同样建了一座院子,石阶路从院子正中间穿过。 院门前,堆积了大量尸体,几乎将门口都堵住了。 林岩借着院内发出的光,一眼便看见,院子四周的屋顶上,还站了不少人。 他们手里拿着火枪,监视着院中的战场,看样子随时准备着放冷枪。 这弥勒教倒是精明又开明,修为不高武功不行的弟子,便给他们配枪,以便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而能搞到这么多火器,也足见弥勒教势力之大,非同一般。 清国国内能造枪的,只有一家汉阳枪炮厂,管控极其严格。 当然,从国外也能买到枪,不过价格不菲,更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这些站在屋顶上的人显然想不到山上还会有敌人,他们一个个都面向院里,聚精会神地看着。 林岩左手持驳壳枪,右手拔出冷月刀,从背后摸了上去,悄无声息地跃上屋顶,挥刀砍死了四名弥勒教弟子。 左近屋顶上的弥勒教弟子听见动静,都转身看了过来,看到林岩,一惊之下,都冲他举起了枪。 而林岩的动作更快,一边向左边的屋顶纵跃过去,一边举枪射击。 一阵乱枪过后,屋顶上二十来个弥勒教弟子,已经倒下了一半。林岩一边在屋顶上穿行纵跃,一边换了一把手枪继续射击。 弥勒教弟子虽然有枪,但没有多少子弹能用来练习射击,枪法都很烂,没一枪能打中快速奔走纵跃的林岩。 转眼间,屋顶上二十四个弥勒教弟子,全部倒下。 林岩换回驳壳枪,一边装填子弹,一边看着院里。 这座院子很大,院中的几株大树都已折倒,满地的尸体,四处的狼藉都可见院中战斗的激烈。 这些尸体中,有好几个和尚的。 此时,院中还剩下六个人,正在对战。 两个和尚,和四个弥勒教弟子。 两个和尚中,有一个已经负伤,只是在强行支撑着,自保都很难,险象环出。 另一个和尚个子十分矮小,估计一米六都没有。 他个子虽矮,实力却着实不弱,独战三人也丝毫不惧。 林岩一边观察着,给驳壳枪装好子弹,将其插在腰间。 这六人全部都是高手,打冷枪没用。 林岩观察了一会,发现弥勒教四人中,实力悬殊很大。 两个中年男子,武功极高,跟另外两个年轻些的明显不在一个档次上。 其中一个中年男子正在强杀受伤的和尚,另外三人围攻矮和尚、一时半刻很难分出胜负。 林岩又去看地上的尸体,数了数共计有五具和尚的尸体,加上两个活的,共有七人。 康德大师和另外四个和尚,却不在此。 矮和尚一边打着,一边留意负伤的同伴,见他已经支撑不住了,忍不住喊道:“小和尚,别看了,快来帮忙。” 四个弥勒教弟子也早留意到了林岩,听见和尚喊话招呼同伴,攻击矮和尚的中年男子立刻吩咐道:“华钦,你去缠住他。” 一个年轻男子立刻脱离了围攻的战圈,退出几步,然后转身朝林岩冲去。 矮和尚立刻喊道:“这是弥勒教的一个护法,实力一般。” 弥勒教护法,蜕凡境。 两个实力弱出很多的是蜕凡境护法,那两个中年男子,显然就是明心境法师了。 想到这里,林岩不禁看向那负伤的和尚。他身上的伤着实不轻,还能在一个明心境手下支撑这么久,实力着实不凡。 思索间,那个叫华钦的护法已经冲了过来,他先将左手中一个回旋镖一样的东西丢向林岩,人才跟着跃上屋顶。 林岩没有躲避,挥刀一斩,竟将那回旋镖斩为两半。 矮和尚赞道:“好刀。” 刚刚跃上屋顶的华钦,伸出手去想要收回回旋镖,却收了个空。他望向林岩的神色,不由得凝重起来。 以眼前这个小和尚的年龄,看起来应该不算强,没想到他手中却有一把宝刀。 不过事已至此,多想无用。华钦抄起手中的半圆形镰刀,攻了上来。 使用奇门兵刃的,通常来说都是硬实力不够强,需要用兵器来弥补。 林岩同为蜕凡境,对眼前这个人并不放在心上,手执冷月,施展魔龙刀法,跟华钦战在一起。 而院子里,攻击负伤和尚的弥勒教法师,似乎因为林岩的到来,有了危机感。 他忽然一掌逼开负伤的和尚,退后一步,双手外画圆收回胸前、屏神凝气。 稍凝之后,他双手翻动,掐起了指诀。 看到这一幕,负伤的和尚脸上不禁现出一抹惨色。 他似乎明白,自己的死期到了。 望着正在快速掐着指诀的法师,负伤和尚忽然一咬牙,破口大骂道: “混账东西,佛爷现在火气大得很,你知道吗?” 一句话说完,他的一双眼睛上,陡然充满了血,变成了红色。 他的脸,也紧跟着涨红了,脸蛋几乎涨大了一圈,凝聚的血几乎要冲破脸皮、喷了出来。 “不好,他要拼命!” 当他脸上的血冲到极致时,和尚大喝一声,猛然挥掌朝面前的法师打去。 “血佛掌——” “去死!” 法师的指诀此时掐了一半,不能停了,他飞快地掐着指诀,一边喝道:“以你现在的伤,使血佛掌已经迟……” 和尚一掌拍出,立刻如瞬移一般,跨出数尺的距离,一掌糊在法师的脸上,打断了他的话。 “啪”的一声响,法师的脑袋像西瓜一样被一掌拍碎了,血花四溅。 第62章 冰魇魔掌 负伤的和尚一掌拍死了法师,他充血的脸上,忽然涌现出大量针眼。密密麻麻的针眼几乎布满了他整张脸,简直是密集恐惧症的灾难。 脸上的针眼忽然出现,一滴滴血从针眼中溢出来,瞬间他整张脸都变成了血色。 鲜血一经溢出,立刻流了起来,血如瀑布般顺着他的脸流了下来。 “嘿……嘿嘿嘿嘿……” 他脸上的血大量流着,转眼沾满了胸襟,整个人都被染成了血葫芦一般。 怪笑几声,和尚突然栽倒在地,正压在无头法师的尸体上。 临死之前,他使出大招拼死了一个法师。 剩下一个法师见己方一个明心境竟然就这么白白死了,瞬间大怒。 “冰魇魔掌——” 他双手一翻,掌心顿时变成了一片雪白,劈向矮和尚的每一掌,都带上一层冰寒的气息。 数掌之间,矮和尚的脸上顿时布上了一层冰霜。 矮和尚浑身哆嗦了一下,动作立刻肉眼可见的迟缓起来。 林岩原本还想观察一下明心法师的手段,没想到惊变迭起,两极反转,转眼之间,形势竟对己方十分不利起来。 矮和尚如果扛不住了,剩下林岩一个更加独木难支。 一起围攻矮和尚的另一个护法,这时反而退后了两步,退出了战圈。 法师开始发力,他掺和在里面只会碍事。 林岩在屋顶上看得分明,从法师变招开始,林岩的招式也变了,五刀狂攻直接将华钦逼退到屋檐边缘,最后一刀将他手中的镰刀都斩断了。 林岩再攻一刀,华钦退伍可退,只得从屋顶上跳下。 林岩刚刚那一刀只是虚招,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几乎同时,林岩跟着落下,横刀斩在华钦的腰间。 两个人几乎同时落地,不过林岩是站着的,华钦却已经变成了两截。 他的上半身居然还没死,瞪大眼睛满脸惊恐地望着林岩,腰间的血和内脏已经淌了出来。 林岩没有理会他,挥刀上前,去给矮和尚帮忙。 另一个护法这时刚刚退出战圈,骤然间看到这血腥的一幕,直接看得呆了。 林岩一个疾冲冲到他面前,一刀力劈华山,照他脑门上劈去。 这护法下意识的,就双手举起铁爪格挡。 “嚓”的一声,冷月刀劈断两个铁爪,落在他脑门上。 那护法自脑门到鼻梁再到下巴,裂开了一条血线。 红色的血和白色的浆顺着裂开的血线狂涌而出,他身体一晃,一言不发的栽倒在地。 “混账!” 法师看到这一幕大怒,不过他还没有失去理智,手上再度加力,继续狂攻矮和尚。 只要能在数掌间将这矮和尚击毙了,局面就还在他的控制之内,剩下的小和尚更不足为虑。不然等同为明心境的矮和尚缓过劲儿来,会更麻烦。 矮和尚的脸上、手上都布满了冰霜,甚至肌肤已经被冻得裂开了。他动作虽然迟缓下来,但仍在苦苦支撑着。 林岩一刀斩杀护法之后,没有任何停顿,立刻绕到法师的背后,将刀气凝聚于冷月刀上,一刀往他背后劈了上去。 “来得好!” 法师早等着林岩这一刀,他左掌拍击矮和尚,一侧身,右手倏地弹出,屈指往林岩刀身上弹去。以他的力道,正常情况下不将刀身弹碎,也会将其弹飞出去。 这法师的动作远比林岩要快,他此时这一刀想撤回来都来不及了。 但林岩也没想着撤。 他左手早直伸而出,手中多了一把驳壳枪。 三步以外枪快,三步以内枪又准又快。 法师一侧身之间,枪口几乎就怼在他腋下。 砰—— 电光火石间,法师身体未动,胸膛竟凭空向内缩回一寸,子弹由川芎而过变成了擦着他的胸膛飞过,将他胸前的衣服烧出一道黑色的痕迹。 这一下法师弹指之力也小了一半,一指弹在刀身上,冷月刀只是微微一晃。 法师见此,蓦地一惊:“这小和尚好大的力气。” 林岩右手一拧,刀身变劈砍为横切,切向法师的脖子。 他的左手更没有丝毫的停顿,砰砰砰砰一枪接着一枪顶着法师的胸膛射。 这贴身肉搏枪,看得矮和尚都有些心惊肉跳,下意识的就退却一步。 法师的胸膛缩瘦了近半,整个人如飘叶一般,呈水波纹前后回荡,每次都是险之又险的避开子弹。 抵近射击的七发快枪,子弹竟只能沾到他的一扇。 看到这一幕,林岩的心不禁一沉。明心境的高手,用枪已经很难打中了。 这么近的距离都不行,远距离更不行。 法师只是躲避,没有还击,他在等着林岩的子弹打完。 矮和尚退后一步,快速猛吸了几口气,他脸上和手上凝结的冰霜,开始消融。 见矮和尚已经缓过劲了,法师望着矮和尚和林岩,心中暗叹。 战机已失,再打下去,他一对二绝对讨不到好。 矮和尚被他的“冰魇魔掌”制住,不是因为他实力弱,而是他脑子反应慢。 被林岩这么一打断,他再想第二次制服矮和尚,便没那么容易了。 人再傻也不会傻两次。 这法师也是果决之辈,他想到这里,身体倏地一退,像被风吹一样向后飘去,僵直的身体飘在空中,形如鬼魅。 法师飘身退出两丈,屈指一弹,两道激波,分别射向林岩和矮和尚。 几乎与此同时,林岩的冷月刀早已凌空挥出,飞出一道刀气射向法师。 刀气跟指力激波在空中相撞,“啵”的轻响,两两撞碎。 法师脸色攸地一变,他没想到林岩一道刀气也能抵住他的清波指指力。 看到这里,法师更不再犹豫,纵身跃过围墙,消失在夜色里。 三颗子弹,几乎追着他的屁股落在围墙上。 林岩撇了撇嘴:“跑得倒很干脆。” 他收起刀,快速给驳壳枪装填子弹,一边对矮和尚道:“你还好吧?” 矮和尚此时已盘膝而坐,双目紧闭,正在运功,没有答林岩的话。 少时之后,他的头顶上,便蔼蔼升起了白气,他一张有些黑的脸也开始转红。 “呼——” 少倾,矮和尚睁开眼睛,吐出口气,道:“冰魇魔掌果真名不虚传,幸好这家伙修炼还不到家,不然和尚我今天就要栽了。” 林岩见他恢复了,问道:“康德大师他们呢?” 矮和尚站起身,道:“已经杀下去了。” 说着,他双手合十,冲林岩行了一礼,道:“悦智多谢援手。” 林岩也还礼道:“在下无空。” 矮和尚悦智道:“也不知下面战况如何了,咱们赶紧下去看看吧。” “好。” 说着,两人一同走出院门,继续顺着台阶下山。 行走间,林岩装作不经意地道:“先前听大师提到什么‘如来现世’,康德大师何以如此惊讶?” 悦智大师摇了摇头,道:“我也是纳闷呢,他后来还问我那个石窟在何处,可那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石窟啊,除了佛像,什么都没有。” 听到这里,林岩心中一动,顺着话就问道:“那石窟大师是在何处看到的?” “就在洛阳城南的龙门石窟,南首第二座石窟……咦,无空大师也对这个石窟感兴趣?” 林岩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 “哦。” 林岩问道想问的,没有再继续追问,悦智大师也没说话,两人加快了脚程。 转过一道弯,悦智大师突然“咦”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林岩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台阶上遍地的尸体中,有一具很奇怪的尸体。 这是一个皮肤白皙的女人。 她身上只穿了一件抹胸,一件粉色裙子被扯破了丢在一边,自小腹到双足白花花的光洁溜溜。 她趴在地上,脑袋和前胸贴着地面,双膝跪地,两轮浑圆高高撅起,灯光照射下一目了然。 后门上面,还带着些血迹。 这一幕若出现在床上,那再合理不过了。落在这野外山路的尸体堆上,显得说不出的诡异。 第63章 落崖 看到这一幕,林岩和悦智大师皆是一愣。 两人上前两步,看清那女人的面目,悦智大师道:“原来是黑腹银蛇。看样子,蛇已经取出来了。” 林岩这时也看清了女人的脸,正是康德大师的拍卖品之一,身怀黑腹银蛇的那名西域美姬。 看到是她,两人立刻就明白过来,康德大师或是其他和尚,因为战况紧急,直接取出了她小腹内的黑腹银蛇。 女人的脸压在台阶上的一具尸体上,双目紧闭,只有睫毛微微颤动,显示着她内心的恐惧。 她还活着。 也许之前是昏过去了。 悦智大师脱下身上的袈裟,给她盖在身上,道:“后面没人了,自己藏起来想法办逃命吧。” 说完,便往前走去。 两人快步消失在石阶拐角的地方。 这时,黑腹银蛇女才缓缓抬起头,望着前方。她一张俏白的脸,因为疼痛而慢慢地扭曲起来,最终挤出了两行清泪。 她张开颤抖的红唇,望着前方消失在夜色里的台阶,低声抽噎着道:“妈……妈妈……” “妈妈……三两银子……你们好吗?” 她的价值已经失去了。 换句话说,她已经自由了。 …… …… 林岩和悦智大师快步下山,当路过一个漆黑的小院时,忽然听见院里传来轻微的响动。 听到动静,两人同时止步,回头看去。 院子里黑乎乎一片,从外面看去只能依稀看见里面的殿门紧闭着。 林岩和悦智大师对视一眼,一起转身,摸进了院里。 潜行到大殿门口,透过殿门,果然听到里面有三个轻微的呼吸声。 里面的人将呼吸声压得很低,但这逃不过他们两人的耳朵。 悦智大师给林岩使了个眼色,他人站在门旁,飞起一脚踢在门上,直接将门栓踢断了。 殿门被踢开,只听两声娇斥,两把雪亮的钢刀从门内递了出来。 林岩欺身向前,用冷月刀挑飞了她们的兵刃,两脚将两名弥勒教女弟子踢倒在地。 殿内更加黑暗,但依稀能看到,有个女子被绑在柱子上。 林岩扫视一眼,见空空的殿内再无旁人,向倒在地上的两名弥勒教女弟子问道:“你们藏在这里做什么,她是谁?” 两个女弟子不答,实力低微的她们,竟爬起来又扑向林岩。 林岩眉头微皱,这些弥勒教弟子都是疯子吗? 法师都知道逃跑,你们这些低阶弟子拼的什么命? 反手两刀,结果了两个女弟子,林岩大步向前,走入殿中。 来到近前,看到绑在柱子上的女人的脸,林岩不由得一怔。 古力扎伊? 她怎么在这儿? 林岩一刀挑断她身上的绳索,又掏出塞在她嘴里的布团。 古力扎伊脱了困,低声道:“多谢大师。” 即便是刻意收摄了,这声音也透着说不出的甜腻动听,沁人心扉。 林岩这才想起,这是第一次听见她说话。 哦,听到过两句她喉咙里发出的呻吟声。 林岩点点头,转身就走,古力扎伊紧紧跟在他身后面。 出了大殿,悦智大师扫了古力扎伊一眼,目光中也露出一丝意外。 不过他并没有多言,三人继续下山。 又走了不久,来到一条十字路口。 右侧出了门,是一段悬崖上的窄路,通往客房。林岩出门一看,却见那条狭窄的栈道竟已被炸断了,灰黑的墙体上留下老大一个坑。 向左向下,通向西风寺主体寺院。 寺院的建筑层层而下,最终只有一道山门。 站在这里,已经能听见下面前院大殿的激战声。 林岩听声辨位,见战场在西风寺的第二进院里。康德大师他们已经杀到接近山底了,再往前穿过大雄宝殿,便到了寺门。 悦智大师道:“咱们快去帮忙……”说着便要下山。 林岩一把拽住了他,悦智大师一怔,回转头,不解地看着他。 林岩伸手一指激战的第二进院,道:“此刻所有的高手,都集中在那了。” 悦智大师一脸疑惑地望着林岩,伸手搔了搔头,才明白过来,吃惊地道:“撇下他们,咱们自己跑?” 林岩道:“什么叫撇下他们,咱们本来也不是一起的啊。” 悦智大师戚眉道:“可是,这西风寺只有山门一条出路啊?” 林岩暗道:“这悦智大师还真是个死脑筋。” 他伸手向右一指,道:“这里的山崖不足二十丈高,完全可以滑下去。” 那片山崖,林岩来时就留意了,崖体以土为主,下面长满了树木。以他们的修为,滑下去完全没问题。 “唔……” 悦智大师一听,顿时动心了,但还是有些犹豫地道:“这事以后要被康德大师知道,怕面上不好看……” 一边说着,他扭头向古力扎伊看去。 悦智大师其实已经同意了林岩的提议,只是他要求这件事情要保密,以后不能叫康德大师知道。 他和林岩两个当事人自然不会说这件丢人的事,但可惜这里还有第六只耳朵。 古力扎伊竟看出了悦智大师眸中流露出的杀意,她立刻上前一步,身体紧贴到林岩脊背上,伸手拽住了他的袖子,道:“我一辈子都跟着你,生死不离。大师知道,我很有用的。” 林岩被两团软绵一顶,顿时感觉悦智大师想多了。别说康德大师今晚能不能逃脱,就算他能活下来,今后知道了又怎样? 大家本就互不相识,遇事各自逃命,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康德又有什么资格和理由怨怼别人? 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是在逃命,整不好自己的小命就撂这里了,还管什么“面子”好不好看? 弥勒教这次准备如此充分,林岩可不看好他们能从正面冲出去。 再者,弥勒教这次行动的主要目标是康德大师,他此刻吸引了大部分火力,对林岩他们来说是难得的逃命良机。 这个悦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古力扎伊见林岩不说话,又接着道:“我还听到弥勒教一个秘密,事关他们这次行动的原因。” 悦智大师见林岩瞪视着自己,满脸不可思议的关怀,顿时没了主意,低头道:“那……好吧。” 林岩一言不发,向右走去。 古力扎伊和悦智都跟在他身后。 穿过门就来到悬崖边上,只见崖壁上被炸开的凹坑下部,土崖上有一条清晰的滑痕通往谷底。 悦智大师看到这个很新的印痕,惊奇地道:“已经有人先从这里下去了?” 林岩点点头,道:“当然,不然我怎么知道这里能下去?” 这条滑痕,林岩当然早看到了。 悦智大师大喜,立刻上前,准备就跳下去。 然后他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林岩:“无空大师先请?” 林岩伸手道:“您是长辈,自然您先请。” 悦智大师张了张嘴,好像没找到反驳的理由,点头道:“好。” 说着,他身体一斜,背靠着倒在崖壁上,立刻顺着那条印痕滑了下去,转眼就进了黑暗的密林。 林岩看了几眼,转身一只手抱住古力扎伊,也倒了下去。 崖壁接近垂直,一落上去,立刻就飞速下滑。 古力扎伊俯在林岩身上,紧咬着嘴唇不敢发出声音。 林岩则双目紧紧盯着下面。 转眼间,他们便滑入林中。 这是一片横长在崖壁上的密林,林岩一滑进去,立刻伸手去抓最近的树干,抓了两抓,速度便减下来。 同时,他们也已落到了崖底,脚下已看到了黑乎乎的水面。 原来,崖底便是湖泊,只不过被树木遮挡住了,站在上面向下看却看不见。 水面下,有气泡带着血花,从水底里冒出来。 第64章 湖底陷阱 滑下山崖,穿过横长在山崖上的密林,崖底竟是大片的湖水。 湖水之中,随着气泡有血冒了出来。 盯着水面的林岩骤然看到这一幕,立刻一挺胸立起来,双足用力踩着崖面的土地,身体已跟水面平行,像横长在崖壁上的树一般。 紧接着他双足用力一蹬,变下坠之力为横力,两个人像出膛的炮弹一样螺旋着横飞出去。 林岩刚一离开崖底,只听“嗖嗖”几声,一阵标枪如雨般射来,几乎擦着他的脚底飞过,没入密林下的湖水中。 下一刻,林岩抱着古力扎伊便落在十余丈外的水里。 由于是贴着水面入的水,他们入水并不深,立刻就从湖水中露出头来。 林岩回头一看,见崖壁上的密林下,有一丛脑袋从水面下钻出来。 这些脑袋从水下钻出来后,纷纷转头,一脸惊讶的看向远处的林岩。 他们显然没想到,会有人应变如此之快,没落入他们的陷阱。 弥勒教既然想到了炸掉崖壁上的栈道,当然不会想不到在这条明显的逃生出路上布置后手。 只可惜,对方似乎更技高一筹。 林岩的目光在这些露出水面的脑袋上一一扫过,没在其中看到悦智大师的脸。 靠,一位明心境的高手,竟栽在了这种陷阱上? 林岩一手拽着古力扎伊,问道:“会游泳吗?” “没问题。” 林岩听了,便即松开了她。 忽然,身后传来哨声。 林岩回头一看,便看到两艘小船,从湖边的密林下驶出,向他们追来。 十几丈的距离,船很快便靠近过来。 右侧船头上,一个三十来岁的弥勒教女弟子,望着在水面扑腾的林岩二人,脸上露出一抹讥诮。 她双手环抱起,伸出两根食指,指尖扣在一起,运了运气,突然扬指朝林岩一点—— 清波指。 只听“嗤”一声响,林岩猛一侧头,便感到一股无形的激流从耳边划过,落入水中溅起一朵小水花。 魔龙刀气。 林也一反手,两道刀气飞了出去。 女弟子双指重新扣住,正在准备第二道“清波指”,陡然双眼一瞪,脸上涌现出痛苦之色。 下一刻,她的上半身竟突然跟腰分离,向下滑去,“扑通”一声坠入水中。 船头上,只剩下两条腿和小半个腰身仍立在船头。 扑通扑通…… 随着一阵密集的落水声,两条小船上,只剩下了断肢残尸。 此时,林岩已向回游去,游到船附近。 但他并没有上船,手掌伸出贴到水面,望着六七丈外浮在水面的一丛脑袋,猛一挥手。 一道刀气擦着水面飞出去,在飞行中快速向两侧扩展到五丈左右的宽幅。 刀气平斩出去,藏在密林下水面上的一丛脑袋,顿时跟身体分离开了。 然后,林岩才纵身跳到船上。 上船之后,林岩取出驳壳枪,双目紧盯着飘着一片脑袋的湖面。 脑袋在水面浮沉,一个个都沉了下去。 随后,一具具无头尸体,从水下漂浮起来。 大片的湖面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红色。 林岩手持驳壳枪,盯着湖面看了好一会,终于有人在水下憋不住气,从远处露出头来。 这是弥勒教弟子,林岩屠刀下的漏网之鱼。 看到有脑袋冒出来,林岩没有丝毫犹豫,抬手就是一枪。 一枪爆头。 随后,就有第二个、第三个人露出来。 第二个人惊惶之下居然潜错了方向,来到林岩的船底下。 三枪又解决了这两个人。 林岩静静的在船上站了大半刻钟,再也不见人冒出来,终于确认,埋伏在这里的弥勒教弟子都杀光了。 这时,他才松了口气。 回头一看,却见古力扎伊已经将船上的残尸都推了下去,正在收拾船桨。 她身上穿的原本就不多,浸水之后,半透明的布料紧贴在身上,更显玲珑的娇躯、充满了诱惑。 可惜在星光下看不清楚细节。 这姑娘看着一船的残肢面不改色,也不知在成长的这些年都见过什么。 见林岩盯着自己在看,古力扎伊下意识的并紧了双腿,拿起一个船桨道:“大师,咱们走吗?” “走。你会划船?” 林岩说着,接过一把船桨,直接坐在血上。 古力扎伊摇了摇头,道:“不难吧?” 两人划着船,背向西风寺往北而去。 花亭湖的形状极不规则,陆地与湖面犬牙交错,因而没有特别宽阔的湖面。 一刻钟后,林岩和古力扎伊便来到对岸,弃舟登岸。 回头看,隔湖相望的西风寺,在黑暗中亮着亮光。 突然,一条火龙在寺院中升起,刺破夜空,高达数丈。 随后又消失掉了。 寺中的激战,仍在持续着。 只是不知道,目下的胜负如何了。 不过,这些都与他无关了。弥勒教如今看来无暇、也不会来追击他了。 林岩眼睛望着西风寺的方向,开口问道:“你说,你偷听到了弥勒教的什么秘密?” 古力扎伊道:“我听到他们审问一个和尚,问一部佛门功法的线索。” “什么功法?” “明王转轮经。” 林岩皱了皱眉,问道:“你说的和尚,就是买走你的癞头和尚吧?” 古力扎伊道:“是,他带着我刚下山,就被弥勒教捉住了。” “他说了吗?” “他打死都不说。” 林岩听到这五个字,忽然感觉有些想笑。他又问道:“他是真不知道,还是不肯说?” 古力扎伊想了想,道:“我只能估计,他应该不知道。” 林岩心道:“这明王转轮经的线索,十有八九是在康德大师的脑子里。弥勒教审问癞头和尚,不过是搂草打兔子,捎带问一下,万一撞大运问出来了呢?” 也不知道《明王转轮经》是个什么东西,会让弥勒教也这么感兴趣。 不会跟佛子同魔功有什么关系吧? 不会。这佛子同魔功,除了能吸收亲子养魔的魔气修炼,别的其实也没什么大用。 古力扎伊看着林岩沉思的模样,看了一会,开口问道:“大师也对这部《明王转轮经》感兴趣吗?” 林岩摇了摇头,道:“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古力扎伊听了,明眸一闪,似有所动。 她望着林岩目光中充满了踟蹰之色,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 这一幕林岩并未看见,他转身道:“走吧。” 看到林岩向北走去,古力扎伊眸中的踟蹰,瞬间一松。 随后她一言不发的跟了上去。 天亮时,两人来到一个集镇。一个小和尚带着一个衣着暴露的美貌女子,立刻引来怪异的目光。还好此时街上人还不多,没有形成围观。 林岩匆匆买了些吃的和衣服,离开了集镇。 两人刚走,一伙早起的妇人便聚集起来,冲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指指点点,议论起来。 太阳升起,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林岩望着路上的行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心中不禁有些烦躁。他这光头僧衣,解决了一个麻烦,却又带来了另外一个麻烦。 古力扎伊察言观色,小声对林岩说道:“大师,要不你也给我剃了光头,扮做尼姑?” 说着,她还用手虚抚了一下自己头上的秀发。 林岩愕然地望着古力扎伊,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古力扎伊望着林岩惊愕的表情,眨了眨眼睛,似乎没发现哪里不对。 第65章 幻龙经 红日尚未西坠,山谷中已迎来暮色。 林岩身上穿着一件新买的粗布衣衫,盘膝坐在溪边一块大石头上,手掐法诀,双目紧闭。 光光的脑袋配上一身农家衣服,此时的林岩,全然不似和尚,倒像是一个农家少年。 他一张白皙的脸,慢慢转为微红,光头上冒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良久,他才睁开双眼,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 【宿主:林岩】 【种族:人族】 【境界:蜕凡(65%)】 【污染度:1%】 【佛法:如来现世经(10%)】 【功法:佛子同魔功(100%))】 【功法:魔龙刀法(103%)】 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林岩终于将体内的魔气渐渐炼化殆尽。 只是剩下最后一丝,无论他如何以功法磨炼,总是无法消除。 林岩估计,这最后一丝魔气,恐怕只能靠“如来现世经”慢慢将其驱除掉。 这次在西风寺吸了一个半子养魔的魔气,身上的魔气一下子达到了极限。 魔气本为害,但在“如来现世经”的净化之下,这些本源上不是属于他的魔气,竟也能成为“佛子同魔功”的修炼原料。 经过大半个月的修炼,他不但修为大进,“佛子同魔功”也练至了圆满。 此时,由魔气转化的真气他尚未完全消化,照此按部就班练下去,最多三个月,他应该就能一举突破蜕凡境。 当然,这只是真气内功上的突破,想要真正跨入明心境,还需境界的历练和其他功法武技的辅助。 正常来说,弥勒教以子养魔蜕凡者,需要一到三年的时间进入明心境。如果三年都跨越不了,那么他进入明心境的希望就渺茫了。 林岩等于强吸了两个半子养魔的魔气,进境当然比一般人要快得多。 他现在内家真气的底子很厚,基本不用操心。剩下的,就是磨炼。 所谓的“磨炼”,一是“磨”,以功法导引,用真气开脉,提升修为。 真气如水,身体如泉。想要泉水源源不绝愈涨愈多,还要对其根本进行开拓。 而功法,则是开拓经脉、壮大丹田之法。 二则是“练”,这就要辅助以相应的武技了。 林岩目下欠缺的,就是武技。 他偷学的“佛子同魔功”只附带了一门普通的拳法。除了魔龙刀法外,林岩现在几乎没有其它武技功法。 实在是太单薄了。 西风寺一战,林岩也算见识了各路的高手,给他的印象十分深刻。 铁袖功、血佛掌、冰魇魔掌…… 尤其是血佛掌,林岩现在回想起和尚一掌拍碎法师脑袋的那一幕,犹觉震撼。 可惜那和尚修为尚且欠缺,加上受伤不轻,强行施展血佛掌,自己也直接油尽灯枯毙命了。 要是能弄到这些武技,林岩的实力无疑还能再上一层楼。 即便是祁无功的蔡李佛拳,也比他的拳法要高明。若不是祁无功当初跟周老太爷大战了半天消耗极大,林岩以力压之,当初的一战,他也未必能胜。 蔡李佛拳流传甚广,想要弄来倒不太难。 只是…… 见识过血佛掌后,他有点看不上蔡李佛拳之流了。 现在的林岩,面前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是继续修炼“佛子同魔功”,将蜕凡境练至圆满。 但问题是,他所学的“佛子同魔功”中,并没有突破“明心境”的方法。 很显然,当初龙法师教授吴铁镛的“佛子同魔功”,并不完整。 这很正常,当初的吴铁镛还没有蜕凡,龙法师自然没必要一下子教他那么多。 但这却给如今想要“明心”的林岩带来了麻烦。 不过,他眼下还有第二个选择。 古力扎伊。 幻龙经。 正思索间,暮色中一道倩影,沿着溪水从上游走来。 她显然刚刚沐浴过,一头乌黑的秀发湿漉漉的披在肩上,湿润的脸上,一双深邃的大眼睛如清澈的湖泊、高挺的鼻梁让整张脸都充满了立体感。一双红唇微翘,配着尖尖的下巴,充满了迷人的风姿。 虽然身穿粗布衣衫,依然难掩她婀娜的身姿和粗衣之下的优美弧线。 林岩忽然发现,这二十五万两白银,似乎也并不是那么让人心疼。 当然,花的也不是他的钱。 古力扎伊迈步走来,落到林岩身旁站定,垂下的长发仍然湿漉漉的,沁人的芬芳散发着,钻入鼻孔中,林岩都不禁有股怦然心动的冲动感。 “大师,吃饭吧?” “嗯。” 林岩从石头上下来,随着古力扎伊逆流向上走去。 沿溪谷而上,半山腰处有一座山洞,这是他们的栖身之所。 山洞虽然不大,但也有七八十平的面积,里面一应家用齐全。 洞口燃着一堆篝火,篝火上架着一口铁锅,正在冒着热气,饭香随着热气散发出来。 两人坐在一个临时搭建的石桌旁,开始吃饭。 一边吃着,林岩问道:“你给我讲讲《幻龙经》。” 古力扎伊作为拍卖品,除了身体,更重要的便是一部《幻龙经》。 听到林岩的话,古力扎伊拿筷子的手微微一顿,轻轻颤抖了一下。 随后,她开口说道:“《幻龙经》,传闻是当年的‘大欢喜菩萨’所创,其旨在开心明镜、破除迷障,以阴阳牵引之术沟通天地和合,强身固本。” “修炼之时,需以男女二人。男者以身化杵,导阳气入阴体洗阳,再反哺归阳以炼阴。如此往复,终至幻龙昂首,指引天和,而御激流。” “所谓‘幻龙昂首御激流,指引天和交通泰’。” “所用之技法,又分为三十六路,照应人体三十六路筋脉大穴,以利壮筋、以气洗脉、以穴对冲、以情调和、以心明镜,滋血生气、通经养脉、壮筋雄体、固本强身。” “修炼之时,需以口诀引导,配合真气修炼,通体揉穴,搓筋疏脉……” “初学者需克制忍耐,这得多加练习。” “幻龙经的总诀是……” “人体经脉筋路穴位是……” “三十六路技法是……” 听完古力扎伊的讲述,饶是林岩自忖见多识广,此时也不禁心中发热,喉头发干,仿佛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他喝了碗汤,继续问道: “具体呢?” “细节呢?” 古力扎伊白皙的脸庞,吹弹可破的肌肤下,此时已变得醇红。 她微微低下头,道:“接下来,妾只能以身相教了。” 说着,她忽然站起身,伸出小手,拉住林岩的大手,拉着他站起身来,往山洞深处的石床走去。 洞外,黑夜如墨。 洞内,温暖如春。 篝火照影下,深邃的洞穴,由明渐暗。 衣遗于路,香洒满径。 石床上,皎白赤诚。 “大师,请怜惜……” 第66章 篝火洞穴 弥勒教,寿州分坛,八岩山。 一条隐秘的漆黑洞穴,两个人并肩而入,走至深处,里面灯光骤亮,照亮了一男一女两个身影。 男子三十来岁年纪,左臂打着绷带,脸色苍白,有些病恹恹的模样。 跟他并肩而行的女子,一身黑衣,脸上蒙着黑色面纱,比他低了一个头还多。 洞中的弥勒教弟子看到他们二人走来,立刻迎上来道:“属下栾海明拜见传旗使大人,拜见龙法师。” 传旗使略点点头,问道:“审出结果了吗?” 栾海明一听,额头的汗都下来了,道:“这……这和尚嘴硬得很,什么酷刑都上了,就是不招。” 传旗使苍白的脸顿时变得更加难看,斥道:“废物,都是一群废物。日前若非龙法师及时赶到,本使险些就被你们坑陷在西风寺了。现在,审一个和尚审这么久,都审不出结果来?” 栾海明一听,额头的汗更盛,腰弯的更低了。 看见他这副模样,传旗使的气便不打一处来,烦躁地道:“还愣着干什么,头前带路。” “是。” 栾海明如蒙大赦,急忙上前引路。 传旗使和龙法师继续前行,前者歪头瞧了后者一眼,忽然说道:“庞大人又来邀请了,教廷那边又传下话来,叫咱们派得力的人去呢,龙法师你……” 龙法师冷冷地打断他道:“我不去。” 传旗使被龙法师一口拒绝,登时皱起了眉头,眸中隐隐露出一丝怒火。 然而,他这股怒火最终竟隐而未发。传旗使转脸一笑,道:“不去就不去,我另外派人去就是了。” 一句话说完,两人便不再言语,向前走去。 穿过两道闸门,两人随着栾海明来到一间有些阴暗的洞室里来。 洞室四面潮气很重,内侧的地面上,铺着一层由婴儿手臂粗细的钢筋组成的铁网。 铁网下面,约有一丈深,是一个浑浊的水坑。 洞穴四面站了些弥勒教弟子,当中还架着一座升降机的架子,一根铁链从架子滚轮上顺下来,穿过铁网,一直延伸到浑浊的水面上。 铁链的尽头,锁着一个光头男子。 此时,这光头男子的模样可不好看,身上遍体鳞伤,大半个身子都浸泡在浑浊的水里。透过水面,依稀还能看到水蛇一般的东西在水中快速穿梭。 传旗使和龙法师来到铁网上,光头男子头顶上方,低头看着他。 看了一会,传旗使开口问道:“康德,半个多月过去了,你现在还指望着有人能来救你吗?” 被关在水牢中的,赫然竟是康德和尚。 康德大师抬头扫了两人一眼,冷冷地道:“凭你们这些弥勒教的妖人,也想要佛爷屈服?做梦吧。” 传旗使伸出右手掏了掏耳朵,道:“区区一部《明王转轮经》,就让你大名鼎鼎的康德大师送上性命,值得么?” “区区?” 康德大师冷笑一声,道:“如果只是‘区区’的话,值得你们弥勒教付出三个子养魔,和几百名弟子、三位法师的性命么?” 一提及弥勒教这次进攻西风寺的损失,传旗使的脸色瞬间阴鸷了下来。 这次攻打西风寺,是传旗使一手部署和指挥的。最终虽然成功抓到了目标人物康德,但惨重的损失,也叫他的功绩全数化为乌有了。 他现在,唯一能翻盘的机会,就是打探出《明王转轮经》的下落。 不然,这件事如果传到了总坛,他非但无功,恐怕还会有罪责降下来。 想到这里,传旗使的脸瞬间一阴,沉声道:“叫莫伊来。” 听见“莫伊”两个字,栾海明的脸色瞬间一变,甚至连身体都微微颤抖了一下,好像这个名字,是代表着什么大恐怖一般。 只听名字,便叫人遍体生寒。 康德大师冷笑一声,道:“你们弥勒教不是崇信弥勒降生吗,怎么又打起‘明王’的主意了,你们这是要转性吗?” 传旗使淡淡地道:“那就不劳你操心了。” 说罢,他转回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传旗使的地位远在法师之上,看他对这位龙法师,却是客气有加。 而龙法师,也坦然受之,自始至终都不对这位传旗使假以颜色。 两人走下铁网,离开水牢,又顺着来路向外走去。 等走远后,龙法师沉默了好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我真是搞不懂教……总坛是怎么想的,咱们为什么要跟教廷那些西洋人合作?” 传旗使笑了笑,道:“咱们扶持清廷,他们也扶持清廷,那么咱们同他们交往,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么?怎么,龙法师对这个教廷,有些成见?” 龙法师皱了皱眉,眉宇间似露出一丝厌恶之色,犹豫了一下,才最终吐出两个字: “恶心。” 传旗使左右看了看,然后才压低声音,神秘地道:“你得这么想,万一弥勒降生要是不成……这天下,终究还是那些洋人的。就算你修为再高,又怎抵得那些万吨铁甲舰和十五英寸口径的重炮呢?” 龙法师冷笑一声,对他这番言论,显然不以为意。 说话间,两人走出了光明,进入一条漆黑的隧洞中,没入了黑暗。 …… …… 幽静的溪谷,一头有些枯瘦的饿狼,在黑暗中穿梭着,奔行到一处冒着火星的洞口前。 洞口的篝火已经熄灭了,只剩下一堆熟火还在发着红光。 出于对火焰的天然畏惧,饿狼没敢太靠近洞口,只在外面伸长脖子向山洞里望去。 它闻到了猎物的味道。 果然,它一双散发着绿光的眼睛,看到山洞的深处,有两个洁白的身影。 呈“y”字形连接在一起。 在做着无聊的动作。 看到两条白花花的猎物,饿狼的嘴角顿时滴下了口水。 但它不敢轻举妄动,它得先从动作强度观察一下,这两个人的战斗力如何。 “大……师……错……错了……会阳阳抵……抵……,气发……关……关……关……” “停…………下,气……气……气……太……太旺……了……” …… “错……错位……” “这样么?” “对……对……啊……不……不对……” …… “旺……太旺了……” …… 凝视良久,饿了一双碧悠悠的眼睛,攸地一收。 从动作看,这两个人类,显然很强壮。 饿狼犹豫起来。 谨慎让它却步,然而腹中的饥饿却在驱使着它冒险。 虽然它不明白这两个人类为何要在夜晚做这种无意义的消耗,但等待他们耗尽体力,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犹豫良久,饿狼似乎最终拿定了主意。 它决定等。 狼在捕猎时,一向很有耐心。 这两个人类的连接方式,又在变换,现在又变成了“bC”形。 高难度,更耗费体力了。 饿狼开心起来。 “错……又错……了……啊……” 忽然,风雨骤停。 一个高亢的尖叫声响起,悠长连绵。 饿狼知道,这是负伤的表现。 两个人变成了一个半人,这一下它的胜算更大了。 果然,负伤的那个快速颤抖了几下,像一滩烂泥一样倒地不起了。 这一下只剩下一个人了。 呵呵…… 愚蠢的人类,只会互相残杀。 饿狼终于等来了最佳的捕猎时机。 它身体向后一缩,毫不犹豫地纵身向前扑去,越过篝火,迅捷地冲向猎物。 第67章 山中岁月 艳阳高照,洒在溪谷。 山洞口,篝火燃烧着,在烤一条狼腿。 林岩和古力扎伊大口嚼着肉,后者边吃边说道:“大师也不必灰心,头一次几乎没有人能成功的,多加练习就好了。” “唔,好,多练。” 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林岩一口吞下狼肉,然后用冷月刀又从狼腿上切下一块肉。 古力扎伊也吞下一口狼肉,又说道:“昨夜大师给我渡了些真气,我感觉身体都强健了呢,今晚应该能顶得更久了。” “嗯。你别大师大师的叫了,你就叫我……叫我无空好了。” 古力扎伊怯怯地看了林岩一眼,道:“我怎敢直呼大师法号?” 林岩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道:“都是同龄人,叫什么大师。” 古力扎伊抿着油滋滋的嘴唇望着林岩,思索了一会,忽然道:“那大……无空,也给我取个汉名吧?” 林岩一怔,道:“怎么,不喜欢你的名字?” 古力扎伊白净的脸上,略有失神,顿了顿才道:“改一个吧。” 林岩看她的脸色,猜度她的身世。像她这样的女孩,十有八九是打小被家里卖了,对原生家庭没有好感,也很正常。 想到这里,林岩沉吟了一下,道:“那你就叫古丽吧。” “古丽……” 古力扎伊想了想,问道:“‘古’是汉姓吗?” 林岩点点头。 古力扎伊顿时开心起来,点头道:“好,我以后就叫古丽。” 吃罢了饭,古丽拿起空碗,起身想去河边刷碗,然而她才刚站起来一半,便“哎呦”一声,伸手扶住了胯。 林岩见状抬眼向她望去。 古丽站着身,适应了一会,才缓缓顺着山坡向下面的小溪走去。 【宿主:林岩】 【种族:人族】 【境界:蜕凡(65%)】 【污染度:1%】 【佛法:如来现世经(10%)】 【功法:幻龙经(0%)】 【功法:佛子同魔功(100%))】 【功法:魔龙刀法(103%)】 【武技:魔龙之刺】 【武技:红莲怒火(0%)】 【武技:金刚佛指(0%)】 “红莲怒火”和“金刚佛指”是昨夜古丽刚刚传授给他的两套武技,配合“幻龙经”修炼效果最佳。 这两个,一个是“手法”,一个是“之法”。 不愧是“幻龙经”的配套功法,除了用来对敌外,似乎还别有妙用。 林岩想了想,决定先练习“红莲怒火”。 古丽说,这是比“血佛掌”更厉害的佛门武技。 这波不亏。 无聊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然后又是无聊的一夜。 秋去冬来,转眼间三个月过去了。 虽然只是初冬,但寒气已经袭人了。 篝火将寒气阻在洞口外,给洞中带来了一丝暖意。 甚至更幽深的洞中,已经火热。 “呼……” 林岩躺在铺着厚毛皮的床上,身上已经全是汗。 细声低语,在耳边响起。 良久。 林岩都要睡着了,耳边的声音忽然高了几度:“无空,功法得学啊。” “得勤加练习。” 林岩翻身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道:“唔……好困,明天再来。” 自己白天练了一天功,晚上还要练功,铁人也扛不住啊。 他有些后悔今天心软了,刚刚没动真格的。 忽然。 林岩翻身而起,向山洞外望去。 古丽一怔,扭头望着漆黑的洞外,道:“怎……” 林岩伸手按住她的红唇,低声道:“穿衣服,有人来了。” 说罢,两人匆匆穿上衣服,然后蹑手蹑脚向洞口走去,藏身在洞口内侧。 林岩寻的这个地方十分偏僻,野兽不少,人迹罕见。 什么人会到这里来? 林岩探出头,向外看去,只见星月的微光下,黑暗中有一个身影,正在沿着溪谷从上游走来。 在深夜中赶路,他也不点灯,脚步有些踉跄。 他一步步走来,逐渐来到他们的山洞下面。 洞口的火光亮着,但他却像没看见一般,只是往前一步步走着。 林岩这时依稀看到,这个人脸上、身上全是血。 他瞪大双眼,茫然的望着前方,仿佛没了魂一般,只剩下一个躯壳,一步步向前走着,走着。 林岩看着这个人头也不转的从他们的洞口下方走过,最近处距离他们仅有数丈的距离,洞口火焰的光几乎都要映到脸上了。虽然洞口的位置较高,但也一抬头就能看见。 这个人却自始至终,没有向他们望一眼。他一直向前走,越走越远。 这时,古丽才皱起眉头,道:“这个人好奇怪?” 林岩点点头,道:“肯定是出了什么重大变故,人已经癔症了。” “癔症……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每次‘要死了’时,魂从脑袋里飞走了那样。只不过他脑子里的魂是真飞走了。” “哦……他也会幻龙经?不能吧?” 啪—— 林岩给她翘臀赏了一掌,回身走回洞内,道:“你看着点,我睡会。” 古丽每天白天无所事事,总要睡上两个时辰,晚上自然不困。 “哦……” 林岩躺回石床上,心里却还在想着刚才的事。 这人能走到这里,说明是附近村子里的人。 说是“附近”,但那村子离这儿决计不近,村子里的人在四个月间也从未有人到这里来过。 他“失心”之下,应该是沿着溪谷盲目走来的。 那个村子林岩知道,他外出去镇上采买时,经常会从村外路过。 看样子,村里出了什么大事。 …… 次日一早,林岩在睡梦中被舌抚醒了。 一丝凉风卷入洞中,落在股外侧的肌肤上,刺激的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而股中的温润湿滑,与外面的凉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喔……” 从没见过这么勤奋的“鼎炉”。 …… 半个时辰后,林岩先走出山洞,望着外面,天色阴沉。 背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古丽神采奕奕地跟了来。 她伸了个慵懒的腰,然后收拾东西,准备做早饭。 “不做了。” 林岩出言止住了她,道:“今天出去吃。” 古丽惊喜道:“去镇上吗?” “嗯。” 林岩点了点头。 附近既然出了变故,那么他们就不能安心在这儿再待下去了。 两人收拾完了东西,林岩穿着一件黑袍,外面的斗篷将光头罩住。古丽一身素衣,头戴的帷帽上挂着白纱,也能遮住面孔。 沿着溪谷向外走,在山中兜兜转转,约莫有大半个时辰后,翻过一道山梁,一座村庄落在前方的山谷中。 山谷中有道路通往山外的镇上。 林岩这一次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绕开村庄,而是径直朝村子里走去。 此时天光早已该大亮了,然而阴沉沉的乌云下,仿若是将尽的迟暮。 村子里静悄悄的,每一家的大门都敞开着,但看不见一个人。 整个村庄,死气沉沉的。 古丽仿佛也感觉到了这股阴森,伸手拉住了林岩的胳膊,靠向他更近了。 林岩走在街道上,四处观察了一会,然后拔出驳壳枪握在手中,打开保险,朝一户人家走去。 院门和屋门都敞开着,走进屋里,顿时更加黑暗。 中堂上,一个老太太独自坐在一把陈旧的椅子上,一双浑浊的眼睛呆呆地望着门外,即便林岩走来,她也丝毫不动。 适应了屋里的光线后,虽然黑暗,却也能看清老太太的脸。 她满脸皱纹,头发苍白,手里拄着一根拐杖,直挺着腰,坐在那一动不动。 林岩左手的驳壳枪指着她的脑袋,慢慢靠近了她。 她仍旧一动不动。 林岩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浑浊的眼珠,都不错动一下。 整个人,仿佛是一具尸体一般。 古丽见状,有些奇怪地道:“她死了?” 林岩摇了摇头。 他向两旁看了看,来到侧屋。 挑开门帘,一眼便看到屋里的土炕上,被子里裹着两个人。 一男一女两张面孔从被子里露出来,两张脸紧挨着,瞪大眼睛望着门口,满脸惊惧之色,仿佛是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一般。 林岩二人的到来,对他们来说仿佛是不存在的一般,没能惊动他们丝毫。 林岩上前两步,伸手在他们眼前晃了晃。 四个瞪得滚圆的眼睛,连眼珠都不错动一下。 古丽望着这两具尸体一样的人,咽了口唾沫,又问道:“他们死了?” 林岩摇了摇头,道:“他们都活着。” 第68章 无人小镇 村里的人都还活着,但他们仿佛死了一样,不动一下,不出一声。 林岩退出了屋子,没敢动他们。 贸然去动,整不好触碰一下,他们就会嘎了。 自己也有可能会沾上危险。 呆着不动,他们或可有醒来的希望。 林岩在村子四周转了转,除了些凌乱的脚印和车辙印,别的并没有发现特别的异常。 很明显,这个村子昨夜被袭击了。 谁会袭击这么偏僻的小山村? 有车,他们到村子里来拉什么,拉柴禾吗? 这么偏僻的村子,除了人,还有什么能让外界感兴趣的东西? 可林岩看了看,男女老少似乎都在。 诡异。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他如今已经突破了蜕凡境,明心指日可待。 另换一个地方静修就是了。 林岩当即带着古丽,穿过村子,向外走去。 他们刚出了村子,一旁的干草垛里,突然有一道人影猛冲出来,拦在他们面前。 这是一个半大姑娘,脸上脏兮兮的,扎着一根小辫,身上穿的花衣服也破了。 她一双黑漆漆的眼珠滴溜溜的看着林岩两人,脸上带着神秘地笑,不住地念叨:“他来了,他来了……” 古丽问道:“谁来了?” 她伸手一指古丽,道:“你来了……” 然后又一指林岩,道:“你走了……” 古丽嘟起了小嘴,一脸疑惑地回头看向林岩。 林岩道:“你从一个疯子嘴里能问出什么来?” 说着,他绕过女孩,继续向前走去。 古丽摇了摇头,也跟了上去。 女孩这次没再追赶他们,只是转回身,脸上依旧带着神秘的笑:“嘿嘿,来了,他来了……” 回头望了望渐渐远去的村子,古丽脸上带了丝没落的伤感:“唉,一村子人,不是傻了就是疯了。” 听到这句话,林岩的心也是一动。 碰上这种事,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找蜀黎。 可惜这里没有。 指望满清的官府? 拉倒吧。 一路前行,等出了大山,来到镇上时,天空中响起滚雷,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 镇子的街道上,空空荡荡的没一个人,看到这一幕,林岩的心顿时一沉。 古丽伸出一只手遮在林岩头上,一只手遮在自己头上,侧着头看了看天,道:“下雨了。” 乌云密布,白天犹如黑夜一般。 哗—— 骤雨顷刻而下。 林岩拉着古丽,疾跑几步,来到一个面摊。 这家的面不错,卤味更是一绝,他们以前来镇子时,就常到这儿吃。 来到棚子底下,古丽一边掸着身上的水,一边说道:“老板,来两碗面,多放肉,一大盘鸡爪。” 说完,她扭头冲林岩一笑,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唇。 看到林岩严肃的表情,她不禁一愕。 黑乎乎的街上,密雨连丝,街道两旁的屋顶上,雨水顺着瓦槽汇成了溪,哗啦啦的流了下来。 不一会,地上便开始冒起了水泡。 望着黑乎乎的街道,古丽这才反应过来,脸色顿时一变,道:“这……这里不会跟那个村子一样吧?” 林岩伸手一按古丽的肩膀,道:“在这儿坐着,别乱跑。” 古丽乖乖地坐下。 林岩望着棚子后面的屋门。 屋门展开着,里面黑乎乎的从这里看什么都看不见。 林岩将头上的帽子掀起来,左手枪右手刀,向屋里走去。 屋里是个店堂,摆了几张桌椅,最里侧的角落里,靠墙支着一张大案板,旁边还有一口大锅。 灶膛里还有余火,锅盖上还冒着热气,依稀可以看到案板上有些碎肉和血迹。 林岩缓缓上前,站在锅台前,隔了一些距离站定。 这时才看到,案板上放着的菜刀、刀刃上已有了缺口,上面沾着些染血的黑色毛发。 林岩的目光扫过案板,落在锅台上。 随后,他伸出冷月刀,将刀身插进锅盖的把手上,用刀挑起了锅盖。 锅里的白气一下子冒了出来,林岩眼前顿时腾起一股白雾。 白雾散去,可以看到大锅里滚涌的水。 一锅水翻滚。 骤然看到这一幕,林岩的手一颤,锅盖“当啷”一声落在铁锅上,将锅半盖住了。 他的脚向后退了一步,一颗心怦怦直跳。 林岩原本以为,这世上已经没有多少事情能让他害怕了。但这一刻,他的心颤了。 锅里的热气,又开始冒出来,夹杂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看着这些热气,林岩脸色怵然一变,暗道:“不好!” 他转身纵步飞出屋门,来到棚下,看到眼前的情景,目光骤然一缩。 古丽坐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人。 他的身材明显比古丽高大的多,一身黑衣,头上扣着兜帽,将脑袋整个遮住了。 他背对着林岩,看不到面目。 但这绝不是古丽。 古丽不见了! 林岩抬头向外看去,雨棚外密雨成帘,街道上的水已经开始流了。 泥泞的街道上,连一个脚印都没有。 但依然可以看到,黑衣人身下有些水渍。 水渍落在干燥的地上,湿了一片,一直通往雨棚外面。 对方显然不止一个人,悄无声息的劫走了古丽,甚至她连惊呼都没发出一声。 林岩目光阴沉地望着黑衣人,问道:“你是谁?” 黑衣人缓缓转回头,兜帽下露出一张面孔,望着林岩,嘴角牵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这张脸很白,深目高鼻,一双蓝色的眼睛,竟然是个西洋人。 他上下打量了林岩几眼,然后开口问道:“Who are you?” 林岩望着他,目光一沉,道:“她人呢?” 黑衣人嘲弄的一笑,也不知是在嘲笑林岩听不懂洋文,还是在嘲笑他这个问题。 然后,他用蹩脚的汉语说道:“跟我走,你就能见到她。” 这里深处内陆,西洋人十分罕见,他这身装扮,更是怪异。 西洋人擅长火器,个人武力一般,至少从未听说过他们修真。 以林岩此时的修为,他对眼前之人跟他背后的人,并没有多少畏惧,刚刚只是一时失神,才被他们掳走了古丽。 这些人行径如此恶劣古怪,林岩也很想知道,他们是谁,想要干什么。 想起刚刚锅里那些人头,无人的镇子,疯傻的村庄…… 想起这个面摊的老板,和他那个可爱的小女儿…… 林岩心中的杀意,如狂草一般疯长起来。 他收刀还鞘,道:“好。” 西洋人瞥了一眼林岩的刀,眸中露出一丝不屑的笑,然后他抄起桌上的雨伞,起身向外走去。 林岩从门廊下摘下一把挂在墙上的雨伞,也跟了过去。 西洋人个子很高,脚上穿着雨靴,大步向前走去。 林岩紧随其后。 街道两旁的店铺都敞开着门,许多房间门口都有血流出来。 血水汇入雨水中,登时被冲淡了。 然而随着继续前行,血水越来越多,反而将街道上流淌的雨水都染成了浅红色。 透过一扇扇敞开的门,依稀可以看到,里面有染血的碎衣、残肢、尸身。 许多人家的窗户里,都有白色的雾气冒出来,这是热气遇冷凝结而成的。 虽然隔着墙看不到,但林岩明白,这每一扇窗下,都有一口冒着热气的大铁锅。 铁锅里煮的是什么? 可想而知。 就在半个月前,这座镇子还是一派祥和。 而今天,整个镇子却已经成了炼狱。 不多时,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镇子。 镇外的街道上,远远可以看到一行车队,蜿蜒向北而行。 车队两旁,竟是两行背挎火枪、头戴凉帽的清兵! 车队后面,还有一个跟这个西洋人同样装束的黑衣人。 林岩跟着西洋人快步追上了车队,落在队尾的黑衣人听见动静,停下脚步,回头看来。 这赫然也是个西洋人。 他扫了林岩一眼,然后看向前面的西洋人,叽里呱啦说了一句林岩听不懂的语言。 带着林岩的西洋人不满地用英语道:“保罗,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跟我讲德语。” 被叫做“保罗”的西洋人点了点头,伸手一指林岩,用英语问道:“彼得,他是谁?” 彼得有些兴奋地说道:“没想到,临走还有两个好货自己送上门来。” 保罗道:“跟刚才那个姑娘一起的?” 彼得点点头。 保罗道:“那姑娘确实不错,主教大人一定会满意的。” 彼得道:“你瞧,这个小子也不错,主教大人也会满意的。” 保罗又打量了林岩几眼,点点头道:“我同意你的看法,那么把他抓上车吧。” 求追读冲三江 上周五六百有效追读,对三江还不敢抱有幻想。 这周追读翻了一番,涨幅还不错,想争取一下,冲一冲三江推荐。 目前的有效追读,可能还差个几百,三百还是五百不好说。现在自己的追读不知道,别人明天的追读更不知道。 所以,恳请各位读者老爷,明天,周一,一定要追读一下。 起点的规则是,三个月内有消费的才算有效追读。如果三个月内没在起点消费过的,可以花两分钱打赏一个章节,就算有效追读了。 明天加更两章,四更! 除了正常更新外,零点和晚上十一点半各加更一章。 现在距离三江,差距还是有的,但也不能说没希望。 这本书走到现在,登上第四轮推荐,已经是我个人历史最好成绩了。这在开书的时候,是没想到的。 说实话,以前的书,我自我感觉都挺良好的,只是成绩都不如人意。 这本书走到现在,虽然还有些小问题,但总得来说还算顺畅。 我看评论区比较集中的差评是,不喜欢主角的性格,可能觉得有些莽。 可能近几年苟道文太多了吧,大家都看习惯了,这才显得主角不够谨慎。 跟体系有关,这本书总的来说,需要主角不断经历生死的磨炼,才能快速成长。 而且,诡异世界苟不苟的,其实关系不太大。 就像战场上,越怕死,死得越快。 诡异世界,你越怕就死得越快,无所畏惧的反而能求生。 可能写得还不够圆润吧,我会继续努力,尽可能兼顾一些。 下面要登场一个大反派,世界观也会逐步拉开。 紧赶慢赶,好像节奏还是有些慢了,这都甚至把一些写好的支线剧情砍掉了。追读逼得人真是没办法,刺挠。 跑题了…… 对我们这种小作者来说,三江意义重大。 三江,是起点的一个标志,我们一些作者心目中的是殿堂。 是一道分水岭,上去的就上去了,上不去的,后面可能会更难。 明天,周一,估计是这本书唯一一次上三江的机会了。 一号大概率会上架,明天上不去的话,就彻底失之交臂了。 所以,左思右想,还是忍不住发一篇单章,想恳请大家,助力一下! 明天。 拜托诸位了! 鞠躬! 叩首! 第69章 教堂祭品(求追读) 听到保罗的话,彼得摆摆手拒绝道:“不用,他带着刀,自信的很呢,跟着咱们走就是了。” 保罗瞥了一眼林岩腰间的挎刀,也用英语回道:“你确定?” 彼得点了点头。 这时,一个清廷官员模样的人走来,恭敬地问道:“两位修士大人,有什么事吗?” 他看年纪少说有四十开外了,但对这两个年轻的西洋人,却异常恭谨,在他们面前塌着腰,话语之中都带着谄媚。 保罗显然听不懂汉语,看向彼得。彼得摆了摆手,道:“没事,抓了一个,男祭……” 那官员扫了林岩一眼,谄笑道:“我帮二位大人把他抓起来?” 彼得摆摆手道:“不,我来……处理,你忙你的。” “是,是是……” 官员弯着腰,欠身后退,然后才站直了腰,转回头,看向林岩。 一看到林岩,他脸上的谄笑顿时不见了,瞬间换成了满脸威严,居高临下的恶狠狠瞪了林岩一眼。 虽然他嘴里没说话,但那双眼睛分明是在说:“你小子,给我老实点。” 望着这个大腹便便的官,林岩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悲凉和愤怒。 原来,这镇上的惨案,正是他们这些父母官亲自执行的! 镇上的那些百姓,在临死之前该是何等的绝望。 林岩的脑海中,不由得又浮现出面店老板小女儿那张可爱的小脸,和那张小脸上总带着的灿烂的笑。 这一刻,林岩真有些恨自己,他为什么没有早点来。 他心里一直都有些厌恶的炼尸宗,这时看起来感觉都顺眼多了。 彼得跟保罗又聊了两句,忽然回头看向林岩,脸上带着嘲笑道:“你是和尚,会功夫吗?” 林岩厌恶跟他说话,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我的人呢?” 彼得玩味地道:“那是你的女人吗?” 说着,他紧跟两步,跟上了最后面那辆乌蓬马车。 他掀开马车的帘子,露出里面满满当当的一车人,像罐头一样被塞在车厢里。 这些都是姿色不错的妙龄女子,大多数都身穿粗布衣衫,也有少数两个穿红罗锦缎的,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她们泪流满面,被塞着嘴,都在呜咽咽地哭着。 林岩在满满一车面孔中,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古丽被反绑着,塞住了嘴,她虽然没有哭,但脸上也是惊惶之色,看到林岩后,惊惶才变成了惊喜。 彼得放下车帘,回头冲林岩笑道:“你的女人不错,说不定会被主教大人看上呢,那你就有福了。” 保罗又对彼得说了一串英语,说完之后,他跟着彼得都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一会,彼得对林岩翻译道:“刚刚保罗说,你的样貌也不错,说不定会被哪位修女看上,能给她当手纸呢。” 用人当手纸? 林岩这时愤怒之余,倒是有些好奇,这教廷为何会跑到清国内陆来。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还抓了这么多人? 这支车队,长长的一排乌蓬马车,足有十几辆之多。 这么多人,看这些女人的姿色,绝不是从一个村、一个镇抓的,这一下就不知道有多少村镇遭了殃。 不过,林岩估计这种问题这俩货是回答不出来的。 但不要紧,只要跟着他们,就能够找到他们的老巢。 到了那里,一切自然都清楚了。 马车滚滚而行,冒着雨向北赶路,随车的清兵个个都被淋成了落汤鸡,狼狈不堪。 但他们护卫着车队,却没人敢发出怨言。 落在队尾的彼得和保罗一边聊着天,时不时地讽刺林岩几句,跟他说说话。 林岩只在后面默默地走着路,一言不发。 时间久了,彼得似有些恼,英文里开始掺杂着脏话。 下着雨,官道上也罕有行人。 走了一会,车队渐渐转上一条小路,往前面山中走去。 他们似乎很着急赶路,一路上几乎不做停歇。 进入大山中,彼得和保罗也失去了聊天的兴趣,沉默下来。 山路崎岖难行,四周更加荒芜。偶尔路过村庄,村子里也萧条得没有半个人影。 绕过一座山后,前面出现了大片开阔山谷。 一条河从山谷中穿过,流向更远方的山口之外。 山谷中央,河边有一座高大的建筑,挺拔而起。 居然是一座教堂。 黑沉沉的乌云之下,教堂浑身斑驳,流露着诡异的气息。 教堂四周,还挖着一圈护城河,只有南北两侧有吊桥跟外界相通。 教堂之外,还有驻扎的清兵营地。 林岩站在高地上,眺目远望,只见教堂东面有一条大路,沿着河流的走向通往山口之外。 西侧则连着两条山路,一条跟他们这边相连,另一条则通向西北方向。 那边的山坳里,也转出来一条长长的车队。 远远的看到教堂,彼得用英语说了一句:“该死的,终于到了。” 林岩忽然开口说道:“Arrived(到了)?” 听到林岩口中吐出这个单词,彼得和保罗同时一愣,转回头看向他,两脸不可思议。 这小子居然懂洋文? 那他们刚刚说的话,岂不是都被他听去了? “Fuck!” 彼得反应快,立刻伸手去腰间拔枪。 看到彼得的动作,保罗也慌乱地跟着去拔枪。 林岩就站在这儿,看着他们的举动,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既不拔刀,也不动一下。 两人拔枪指向林岩,看到他束手待毙的模样,顿时一愣。 彼得盯着林岩问道:“Who Are You?” 林岩抬起右手,冲着他们中间、伸出中指,然后倒转指向地面。 看到林岩的动作,两个洋人的眼睛,瞬间直了。 “王德发?” 砰—— 彼得抬起枪朝林岩的脸开了一枪。 林岩一侧脸,躲过了子弹。 看到这一幕,两个洋人的眼睛更直了,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凸了出来。 震惊中,他们几乎同时扣动了扳机。 砰砰—— 砰砰砰砰—— 连续数枪,林岩的双脚几乎钉在地上一般一动不动,只侧身扭腰,将子弹一一躲过,连衣襟都没沾上一个窟窿。 看到这一幕,两个洋人脸上的震惊,顷刻转为恐惧。 “Wizard(魔巫),Wizard——” “Wizard!” 林岩望着他们,脸上露出戏谑的表情,道:“你们这也不会打枪啊?” 说着,他掏出了驳壳枪。 这时,刚刚那清廷官员带着两队清兵走来。 那官员一眼看到林岩手里的枪,脸色登时大变,伸手指着他喝道:“你……你要干什么?” 林岩理都不理他,抬手扣动了扳机。 第70章 死的机会(求追读) 砰砰砰砰—— 四枪,打断了四个手腕。 “啊——” 两个洋人登时发出了惨叫。 砰砰—— 又是两枪,击碎了两个洋人的膝盖。 “啊——” 两个洋人顿时跪在地上。 看到林岩枪击两个洋人,清廷官员的一双小眼睛瞬间瞪得滚圆,那表情仿佛是天塌了一般。 “反……反……反了,快……快快快快……快打死他……” 听见长官哆哆嗦嗦的吩咐,众清兵才反应过来,纷纷抬起枪,指向林岩。 林岩双手一挥,两道刀气飞出。 两队清兵,顿时像麦子一样被割下了头颅。 那官员个子低,只被割掉了头皮,反而捡了一条命。 “啊——”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顿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他双腿颤栗,裆下顿时湿了一片。 林岩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抬手两枪结果了他的性命。 两个洋人此时早已吓尿了,他们躺在地上,疼得浑身颤抖,一脸畏惧地看着林岩。 林岩上前两步,冲他们扬了扬手中的枪,道:“这枪里还有两颗子弹,我可以给你们个自尽的机会,你们这次可别打偏了。” 说着,他将枪丢在两人中间。 两个洋人看着自己折断的手,腕骨都被打碎了,登时哭了出来。 林岩不理他们,转身就走,临走之前又道:“对了,过期不候,一会你们想死都难。” 说完,林岩走到最后一辆马车后面,伸手扯断了车帘。 “呜呜呜呜……” 一车女人虽然不能开口说话,但刚刚的动静自然全都听见了。她们望着林岩,闪烁着泪花的眼里,都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期待。 林岩一指挑断了古丽身上的绳索,掏出塞在她嘴里的布,道:“放了他们。” 说罢,林岩便顺着车队往前走去。 他刚走几步,最前面的马车上,车帘挑开,从上面下来一个人。 这是一个身材极魁梧的白人,比林岩要高出几乎一个头,他左颊上有一道刀疤,满脸狰狞之相。 他走下马车,冲着林岩扭动着脖子,发出“咔吧咔吧”的声响,然后一脸傲然地望着他,眼神中充满了挑衅的味道。 对这种肌肉疙瘩,林岩自然没有惧意。他大步上前,走到相距一丈的位置停下。 这时,他身后忽然响起一个轻微的动静。 像是有一片树叶,落在地上。 林岩一回头,便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 这是一个汉人。 两个人一前一后,将林岩夹在中间。 这时,后方传来一阵女子的哭声,显然是古丽将最后一辆马车上的女人都救了出来。 但三个人,谁都没有向后看一眼。 肌肉男重重的踏了一脚,震得大地似乎都有些震颤。 他冲着林岩露出一个挑衅的眼神,还伸出手,对他勾了勾手指。 林岩也冲他挥了下手,但没有勾手指。 一道刀气飞出,一刀斩断了肌肉男的脖子。 肌肉男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为呆愕。 他想抬起手,摸自己的脖子,但最终只动了动手指。 一道血线,出现在他脖子上。 随后,一颗硕大的脑袋,倾斜着向前滑落,坠落在地。 无头的尸体,跟着向前栽倒,腔子里的血喷出三尺远,覆在泥地上。 在林岩出手的同时,他身后的瘦子也动了。 矮小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瞬间扑到林岩身后,抬手一爪绕过他的后颈,往咽喉上抓来。 他双手上带着一对铁爪,锋利的爪刃上泛着青芒,发出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铁爪上,淬了剧毒。 林岩立刻屏住了呼吸,矮身向后一靠,重重的向他身上靠去。 瘦子立刻变招,闪身向侧面滑去,想要避开这一击。 林岩早算到了他应变的动作,探手一抓,抓向他的脖子。 他出手的速度极快,这一下瘦子竟躲避不及,几乎被指尖挨到了脖子上的肌肤。 下一瞬,瘦子突然身体一旋,形如鬼魅般退了出去。林岩这一抓,竟似抓到了油上,滑溜脱手了。 两人猝然交手,一闪而过,瘦子看向林岩的目光,变得凝重起来。 林岩望着他,道:“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听到林岩的话,瘦子的脸上,忽然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这笑容,让林岩顿时心生出一股不好的感觉。 他抬手向瘦子冲去,伸出手指,往他身上点去。 看到林岩出手,瘦子竟不闪不避,双目炯炯地望着他,脸上的诡笑更加诡异了几分。 他就这样站在原地,等死。 看到这一幕,林岩心头一跳,终究在半路停下了手。 这时,古丽已经将自己马车上的人全都救了出来。 此时她正带人在营救其它马车上的人。 说话声、哭声,喧闹声,连成了一片。 而这些声音传入林岩的耳中,却仿佛有些遥远。 此时的林岩,双目圆瞪地看着面前的瘦子,目光不敢错开分毫。 他的一双耳朵也支棱起来,仔细地分辨着所听到的每一个声音。 雨早已停了,秋末冬初的雨后,没有多少潮湿,却分外阴冷。 然而,林岩此时,却感到有一股热气,从面前传来。 热气的发源地,正是瘦子的身体。 随后—— 林岩赫然看到,瘦子的身上,有一股黑烟冒起来。 黑烟自出现开始,越来越浓起来。 林岩感到自己面前的热气更盛了,他下意识地向后退出两步。 随着黑烟变浓,瘦子头上的头发,身上的衣服,都被高温烤炙得卷曲起来。 而瘦子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大。 他黝黑的脸上已冒出了汗珠,汗珠瞬间沾满了他的脸。 他黑色的脸皮,已经开始发红。 他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诡异。 忽然。 “嘭”的一个轻微的响声。 瘦子的肚子,突然破开了一个口子,一朵火苗从中冒了出来。 火苗从他肚子里吐出来,立刻点燃了他身上的衣服。 火光照映下,他布满汗珠的脸,也越来越红。 他的嘴巴,越咧越大,一股黑烟从嘴巴里冒了出来,带出一股干涩的、瘆人的笑: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第71章 自燃黑烟(加更,求追读) 他,竟然凭空自燃了。 火由内开始,已经向外延伸出来。 他整个人,身上黑烟滚滚而起。黑色的烟,同时开始向四周扩散。 林岩一扭身,拔腿就跑。 他数步之间跑到了队尾,望着纷乱的人群,开口大喝道:“跑——” “跑呀——” 古丽平时看起来有些懵懂,但遇到危险,却反应极快。 她此时正在后面第三辆马车上救人,听见喊声、看到林岩疾奔而来,她立刻反身来到后面马车驾车的马旁边,伸手拽下马身上的套缨等物什,自己骑了上去。 套缨落地,马车倾倒。古丽双腿一夹马身,胯下的马抬腿从车辕上越了出来。 随后,古丽拨转马头,调头就跑。 林岩这时也来到最后一辆马车前,他一刀将车辕套缨等物什直接斩断了,飞身上马。 两匹马,一前一后向他们来时的山路上跑去。 其余人,这时还在慌乱的呆滞中。 瘦子身上的黑烟,一旦展开,迅速向四周蔓延,速度竟快得不可思议,转眼就覆盖了整个车队。 刚刚获救的这些少女,被黑烟卷住后,脸色顿时露出痛苦之色,身体也跟着扭曲起来。 她们忍不住张开嘴,想要大叫。 然而一张嘴,黑烟便一股脑的涌入了口中,烟雾阻住了气管,她们的叫声从嘴里发出来,变成了怪异的啸声。 啸声之中,仿佛充满了痛苦之意。 与此同时,她们头上的头发,身上的衣服,都熰(ou)了起来。 在高温下,头发和衣服迅速变形、变黑,卷曲。 不一会,皮肤之外的所有衣衫和毛发,都被熰成了黑灰,纷纷而落。 露出了其内,黢黑的肌肤。 黢黑的脸。 一个个全都是烟熏火燎的模样。 这些烟熏火燎的人,很快便停止了扭曲和挣扎,一个个都安静下来。 随后,她们从地上缓缓站起身,然后一个一个,都抬起了头。 她们黢黑的脸上,一双双眼睛,竟完全变成了浑浊的白色。 她们的眼球,都不见了。 浑浊的眼白,还在眼中转动着,转了几下,然后停了下来。 这时,驾车的马在一阵嘶鸣之后,也安静了下来。 这些马,浑身的毛都被燎没了,通体变成了黑色。 唯独一双马眼,此时只剩下眼白,没有了眼球。 马车上,一个个乌蓬车厢里,还有许多塞满了人。 这些马车,车厢都晃动起来。 由缓至急,晃动得越来越厉害了。 车队最前方,瘦子身上的血肉都已经烧光了,此时只剩下一具骷髅,依旧在燃烧着。 他浑身的骨头,已经有多处被烧裂了,火苗从裂缝里喷吐出来,持续烧灼着骨骼。 骨骼烧出的黑烟,更加浓烈。 这时,他旁边打头的第二辆马车上,车帘忽然掀开。 这辆始终都很安静的马车上,有一个人,静静的从车上下来。 这是一个女子,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衣,外面罩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大大的兜帽扣在头上,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只有一个白皙精巧的下巴露了出来。 下巴之上,是一双,黑紫色的嘴唇。 她双唇微微翕动着,似乎是在念什么咒语。 她一边念着咒语,一边从马车后缓缓走出来,来到车队之旁。 她的左臂向下垂着,右手在胸前比划着什么。 一身笔挺修身的黑衣黑裤,通体几乎没有杂色,唯独在左胸处,别着一个银色的七芒星挂件。 她走出马车之后,只淡淡扫了一眼燃烧中的骨架,然后就转回头,看向那些已经变成了“黑人”的少女。 她右手在胸前比划了一番,突然扬起,向前一指。 所指之处,正是林岩他们刚刚逃走的方向。 “吼——” 她这一指,仿佛是在安静的水塘里抛入一块石头,登时起了连锁反应。 那些“变黑”的少女,她们的脸一个个的开始扭转,一双浑白的眼,随着那根手指的指向望去。 随后,她们开始迈动脚步,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初始她们走路的步伐尚慢,但随着她们迈动了步子,步伐越来越快,最终跑了起来。 她们越跑越快,一个个如疯了一般,向林岩两人奔逃的方向追去。 转眼间,她们便一个个消失在黑烟中。 突然。 “啪”的一声响,那具直立着燃烧的骨架,大腿骨断了。 整具骨架,立刻失去了支撑,倾倒下来。 倾倒在地的骨架彻底散了,火苗从一根根骨头上喷吐着,燃起一堆零碎的火焰。 几乎与此同时。 剧烈晃动着的马车,几乎同时被挤爆了。 一群黑漆漆的人从车厢里狂涌而出,倒在地上。 落地之后,他们迅速爬起来。 一群少男少女,通体肌肤漆黑,一双双浑白的眼睛里,只有眼白,没有眼球。 他们以怪异的姿势扭动着脖子,左看右看,等辨明了方向,顿时如涌潮一般向林岩追去。 十余匹马,也夹杂在人潮中,奔腾而去。 身披黑斗篷的女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 她紫黑色的唇,也不再翕动,停止了念咒。 渐渐的,她身后的瘦子,最后一根骨头也被烧成了灰。 他变成了灰的“身体”上,终于不再有黑烟冒出来了,连最后一颗火星也熄灭了。 这时,身披黑斗篷的女子,才缓缓转回身。 她望着地上的一摊灰,迈步走过去,在灰前跪了下来。 随后,她伸手掀起了扣在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头金色的卷发。 这是一个白人女子。 一头金灿灿的头发披在肩上,深目高鼻,一双蓝汪汪的眼睛,盯着地上的骨灰看了一会。 随后,她伸出戴着黑手套的双手,捧起一把灰,将灰捧到眼前,看了看。 用鼻子闻了闻。 然后用舌头舔了舔。 品味之后,她双手捧着灰,忽然间往自己白皙细长的颈子里一口—— 将灰全部倒进了自己的衣领里。 …… 大范围的黑烟,已经停止了扩张,而且开始变淡。 黑烟之中,忽然又有两个一瘸一拐的身影走了出来。 竟是彼得和保罗。 此时的他们,跟那些少女一样,浑身毛发和衣衫皆无,从头顶到脚面通体漆黑,从白人变成了黑人。 两人双腿的膝盖都已经被击碎了,此时竟然站立起来。 走出浓烟后,两人火红的眼珠一转,看向林岩逃走的方向,然后也追了上去。 这俩人一瘸一拐的,竟然奔驰如飞,比正常人跑得还要快得多。 第72章 黑色火燎(加更,求追读) 此时,最外围的浓烟,已经开始减淡。 减淡的黑烟,终于减缓了扩散的速度,最终停了下来。 最外围淡薄的烟,也开始一点点的在空气中消散了。 这时,一队人从山谷中、顺着山路走上来。 他们远远的,就在黑烟最外围边缘的三十余丈之外停下。 落在后面的,是一队手持火枪的清兵。 站在最前面的,是五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 四个人两两一排站在后面,一个人站在最前面。 黑色斗篷之内,他们身上穿的也是一身笔挺的黑衣。 左胸上,挂着一块闪亮的银色七芒星挂件。 这是五个白人。 五个人停下脚步,望着前方的黑烟,脸上都露出了沉思之色。 良久,其中一个人才用英语说道:“九队出了什么事,竟然动用了黑色火燎?” 一个人回道:“肯定是遇上了麻烦,待会等菲莉娅出来就清楚了。” 又一个人道:“我喊她出来。菲……” 他刚要喊,就被前一个说话之人阻止住了:“不要喊,别坏了她的事。” 那人耸了耸肩,道:“那就等着她自己出来吧。这黑魔烟一时半会也散不了,咱们也过不去。” 稍后,为首之人说道:“这条路过不去了,叫那边的山魈去看看。如果菲莉娅遇到大麻烦,就叫它去帮忙。” 一个从未开口说话之人道:“是,主教大人。” 说罢,他转身向山下走去。 …… …… 林岩和古丽骑着马,一口气跑出五里地。 林岩估摸着,黑烟再扩散也不大可能会扩散到这里了。 看到前方出现了一段两山相夹的山路、形成了甬道,最窄处只有数尺宽,他扭头对古丽道:“减慢速度,你继续跑,不要停下。” 古丽一怔,问道:“你要做什么?” “阻敌。” 古丽有些诧异地道:“这些人……东西,不见得能跑得过马吧?” 林岩靠两个蠢货一路跟到这里、找到了教廷的老巢,可不是为了逃命的。 而且这黑烟如此诡异,他需要尽量弄清楚是什么东西,不然下次见了,还是个麻烦。 再者,他们自己是可以逃走,但放这些丧尸一样的东西出去,对普通人的危害可太大了。 他这番心思,就不给古丽解释了。 “听话。” “哦。” 穿过这段狭窄的甬道,又向前走出二三十丈,林岩看到路边有一块石头,立刻停了下来。 他翻身下马,来到石头后面,取出加特林,架在石头上。 见林岩停下,古丽立刻放缓了马速,一边缓缓前行,一边回头看林岩。 见他凭空地掏出来一个大家伙,古丽不由得一怔。 怔了一会,她的目光,开始向山路两侧的草丛看去。 她当然不可能想到林岩会有储物空间这种东西,甚至她的脑子里连“储物空间”的概念都完全没有。 毕竟,古丽可没看过修真小说。 因而,她下意识地就想到,林岩事先在路边的草丛打了埋伏。 林岩架好加特林、布好弹链,接通了电源。 随后,他就持枪紧盯着前方的甬道。 不一会,一大群皮肤黝黑的少女,就奔了过来。 那一瞬间,林岩感觉自己仿佛来到了非洲大草原的某个原始部落。 不过她们更原始,连一片遮身的树叶都没有。 百女狂奔,铅球乱跳。 但此时看着她们,林岩心中全然没有别的心思。 他的心情,此刻很是沉重。 原本,他已经救她们出来了。 没想到,最终人非但没能救出来,自己现在反而需要亲手杀了她们! 瘦子突然自焚,显然是某种邪恶的召唤仪式。 他自焚后身上冒出来的滚滚黑烟,林岩现在揣测有可能是一种魔气。 不过这种魔气,跟子养魔那种魔气截然不同。 这些黑烟一沾染到人身上,竟立刻就能将人魔化,使其变成丧尸一类的东西,着实恐怖和霸道。 林岩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但不管是什么魔气,总归是浊气的一种。 只要是浊气,理论上逆空宝珠都能够吸收。 假如林岩刚刚不跑,那么这些黑烟笼罩到他身上之后,大概率会被逆空宝珠吸收掉。 但概率毕竟是概率。 他可不愿去弄这个险。 “黑女”在山路上狂奔着,渐渐进入甬道。受到两侧山体的挤压,她们不得不密集的挤在一起, 就连奔行的速度,都受到影响,慢了下来。 不过,她们仍然拼力向林岩靠近过来。 她们瞪大双眼,脸上的表情十分狰狞。 她们不同于炼尸宗搞出的僵尸,反而更类似丧尸。 炼尸宗的“僵尸”是从尸体变来的;而丧尸,却是从活人变来的。 客观来说,教廷的手段更邪恶,更可怖。 望着这些刚刚还梨花带雨、此时却满面狰狞的女人,林岩叹了口气,扣动扳机。 这世上,已经没人能救回她们了。林岩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超度她们。 减去她们的痛苦和罪业。 枪管快速旋转,喷出六道火舌。 黄橙橙的弹壳,从退弹口狂喷而出。 甬道内的人,瞬间被撕成了碎片。 断体残肢落下,铺在地上。 但诡异的是,居然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仿佛他们的血,都已经凝固到了血管中,跟血管成为了一体。 仅仅两三秒钟,甬道内便没有一个能够站起来的人了。 枪声停止,大石头旁已经堆积了一大堆弹壳。 下一刻,浓重的烟气,从甬道中冒了起来。 黑烟。 看到这一幕,林岩的眸子瞬间瞪大了。 不会这些人死后冒出的烟气,也跟那瘦子一样,有同等的效用吧? 那未免也太过恐怖了。 林岩只觉感觉,不大可能。 观察了一会,林岩便发现这些黑烟跟瘦子身上冒出来的黑烟,还是有所不同。 这些烟气更淡,更散,轻飘飘的飘着,完全没有之前那些浓重的黑烟狂野的散布之势。 这些黑烟正在袅袅升着,突然,几匹“黑马”从山路上狂奔而来,冲入甬道。 这些马跟那些人一样,全身黑漆漆光秃秃的,身上连一根毛都没有。 它们双眼的眼球上冒着火焰一般的光,一往无前地冲着林岩冲来。 夹杂在马队里的,还有大批的“黑人”。 见此,林岩心中想道:“这些应该是被捆在马车里的人。他们也来到了这儿,这究竟是巧合呢,还是说,在他们的背后,另有人在操控?” 一边想着,一边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哒哒哒…… 不一会,一大铁盒子弹就被打完了。 甬道中的黑烟更盛了,最外端的已经弥散到了林岩的面前。 望着这些稀薄的黑烟,林岩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动,只是屏住了呼吸。 下一刻,黑烟降临,笼罩在林岩身上。 第73章 彼得和保罗(求追读) 【发现浊气……】 【逆空宝珠开始吸收浊气……】 眨眼间,逆空宝珠便将林岩面前的黑烟吸收完了。 这一下,竟搅动了气流,远处的黑烟,顿时都朝林岩涌来。 但不论涌来多少,逆空宝珠一概照吸不误。 逆空宝珠对这些逸散的浊气果然都可以吸收。也就是说,他刚刚即便是不跑,被黑烟笼罩住也没事。 逆空宝珠会直接吸掉那些黑烟,不会让他变成丧尸。 随着烟气散去,林岩又看见两个身影,一瘸一拐地攀爬到尸体堆上,走进了甬道。 看到他们两个,林岩不由得也是一怔。 彼得和保罗? 这俩膝盖骨都碎了,还能站起来,走五里地? 那黑烟对人体的作用,似乎并不止是制造“丧尸”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林岩决定试一试这黑烟制造出来的丧尸的成色。 他收起加特林,换了一把麦德森轻机枪。 麦德森轻机枪无论口径还是威力都比加特林重机枪小不少,没有弹链供弹,只有一个三十发容量的弹匣插在枪身上面。 林岩双手端枪站起身来,瞄准保罗的左胸,扣动扳机。 以林岩现在的力量,开枪几乎不会受到后坐力的影响,二三十丈的距离,几乎指哪打哪。 一枪点射,子弹直接击穿了保罗的心脏。 然而,保罗的身体仅仅只是受击退力的影响,身体只是晃了一下,就继续向前冲。 林岩又指向他的膝盖,一个短促的连射彻底将他的腿打断了。 断了一条腿,失去支撑,保罗顿时栽倒下去。 然而,他用一双断了手的手臂继续扒着身下的尸体往前爬。 打身体和心脏都不管用。 林岩这才瞄准保罗的眉心,一枪爆头。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保罗脑门上顶着一个洞,仍在继续向前爬着。 “靠,电影果然都是骗人的。” 林岩接着又连开数枪,保罗脑门上被打出一个大洞,天灵盖都飞了,他这才停下。 看来,枪械对这种丧尸还是有效的,只不过一般人枪法估计没这么准。 在林岩打保罗的时候,彼得已经从碎尸上下来,冲出了甬道,张牙舞爪地向林岩扑来。 林岩丢掉麦德森轻机枪,拔刀起身,一刀砍掉了彼得的脑袋。 彼得的脑袋飞了出去,身子漫无目的的扑腾了几下。 林岩就在一旁观察着他,伸出腿去绊了他一脚。彼得无头的身体摔倒在地,四肢开始无规则的扭曲起来。 看样子,砍掉脑袋的丧尸虽然不会立刻死,但也基本失去了正常的行动力。 打脑袋还是有用的,但要破坏得狠一些。 彼得的无头身体在地上扭曲翻滚着,但是再也站不起来。 过了一会,他动作的幅度越来越小,终于慢慢安静了下来。 林岩收起麦德森轻机枪,将地上的弹壳也一并收入到空间里,转身骑上马,去追古丽。 驾车的马居然都是军马,听到枪声也没有惊慌乱跑。 古丽现在已完全停了下来,站在视线的尽头看着林岩。等他过来了,她满眼好奇地问道:“你刚刚用的是什么东西,这么厉害?” 林岩道:“你没见过枪?” 古丽摇了摇头,道:“但那么厉害的没见过。他们对火枪嗤之以鼻,但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厉害的火枪。” “他们?” 古丽道:“色甘寺的和尚。” 林岩这才想起来,古丽从小是在色甘寺长大的。 色甘寺的洞修大师,亲手培养的古丽。 这老和尚为了拿古丽卖钱,当然不会侵犯她。但想到那三十六路双修法,林岩还是觉得怪怪的,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古丽察言观色,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神色不由得一暗。 她连忙岔开话题,问道:“咱们下一步去哪?你是想进那座教堂里去救人吗?” 林岩是要进那座教堂,但救人只是一方面。 况且,那些被抓进教堂的人,现在指不定已经变成了什么模样,还能不能救已经很难说了。 重要的是,林岩要将这座教堂铲掉。 华夏这片土地上,不允许他们在这里胡作非为! 那个自焚的瘦子,焚烧的黑烟可以将大活人变成丧尸,这显然是教堂的“产品”。 如果他们是在秘密研究这种东西,那更要阻止。 这黑烟杀伤范围太大,一旦散播,那就是灾难。 是这片土地上的灾难。 如果之前,林岩对教廷只是做试探性进攻。那么现在,他已决心将之除去。 这肯定不是件易事,主要问题他还是对这教堂、教廷不够了解,不清楚他们的手段和实力。 当然,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实力不足。他现在要是有金刚境的修为,那根本就不用想那些,直接冲过去拍灭就是了。 见林岩不说话,古丽沉吟了一番,又说道:“凭咱们两个人,怕是不容易吧?你要不要,回寺里去找人帮忙?” 古丽一直以为林岩是哪个寺庙的,却不知道他是个假和尚。 林岩伸手拍了拍古丽的肩膀,道:“放心,我不会冲动的。咱们先找一处高地,观察一下。” “嗯。” 说罢,两人又骑马折返回来。 甬道已经被碎尸堆堵住了,林岩也没打算从这里过。 他早看准旁边一座坡度较缓的山,当先骑马爬了上去。 爬到半山腰上,林岩将马拴到一棵树上,叫它们自己在这儿吃草,然后跟古丽步行登上山头。 再往前,有一座更高的山,从那里可以俯瞰整个山谷。 两人步行上山,爬到山顶。 这座山已经来到了山谷边缘,视野果然极好,不但能够看到山谷中心矗立的教堂,还能看到山谷两侧的山口。 此时,另一支车队已经走到教堂近前,护城河上的吊桥已经放了下来,车队正准备通过吊桥进入教堂。 而东侧的大路上,又有一支车队走来。 这支车队,同样是清一色的乌蓬马车。 那些马车里,显然也是从四处村镇抓来的百姓。 这教堂,不断的抓这么多人进来,是要做什么? 林岩扫了几眼后,又打量起山顶。看了几眼,他牵着古丽继续上前,来到山顶处一座大石头后面,这里视野更佳,而且更加隐蔽。 来到这里,林岩取出望远镜,刚要仔细去看下面的山谷,目光扫到地面,突然一顿。 地上的杂草,被压倒了一片。 这不像是野兽压的痕迹,反而更像是人。 他的目光抬起,看向更远处,果然发现了更多人活动的痕迹。 很明显,这里有人来过。 或者说,现在还有人在。 第74章 山魈 古丽见林岩又掏出一个奇怪的东西,不由得惊奇地瞪大了眼睛:“这又是什么?” 林岩伸手阻住她,六识全开,仔细搜索起来。 忽然,他听到点响动,从远处的一个山坳里传来。 林岩收起望远镜,给古丽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轻声蹑脚往前走去。 刚下到一半山坡,陡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一旁稀疏的树林中猛窜出来。 这东西走路没有半点动静,直到它猛扑搅动了空气,才被林岩听到。 匆忙间林岩挥手射出一道刀气,居然打偏了。 那东西,已扑到了近前。 林岩猛然跃起,飞起一脚踢在它肩膀上,将其踢飞出十几丈远。 它一个翻滚,又从地上站起来。 看到它的模样,林岩的目中露出了一丝异色,而古丽则下意识的抓住了林岩的胳膊,小手都有些冰凉,看起来很害怕的样子。 这东西乍然一看跟猴子有些相像,但比普通的猴子要大得多,几乎跟成年人相仿。 它的脑袋有些像人,一张脸更像,眼睛几乎跟人类没有区别,只是它的眼中只有眼白,没有眼球。 它的鼻子比正常人稍小,嘴巴却出奇得大,两个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下面,整个半张脸都是嘴。 它的嘴唇十分猩红,浅浅的嘴唇无法完全包住牙齿,两排密集而锋利的牙齿全是红色的,也不知那是沾的血还是它牙齿的本色。 这怪物被林岩踢了一脚,似乎十分生气,张大嘴冲他发出了一声吼叫。 这一张嘴,猩红的嘴巴居然占据了整张脸的四分之三还要多。 硕大的嘴巴里,三根细舌头如蛇一般,三根舌头纠缠在一起,发出一阵阵震颤。 看到这一幕,古丽又往林岩的身后缩了缩。 嗖—— 在怪物张大嘴巴的时候,一支箭突然从附近的树后面射出来,射向怪物。 随后,树后面转出一个少年来,焦急地冲林岩两人招手,叫他们过来。 然后,他背着弓,转身就向东跑去。 看到他焦急畏怯的模样,林岩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拉着古丽跟了上去。 这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穿着一身粗布短衣,奔跑如飞,显是跑惯了山路的。 林岩跟上他的速度自然毫无问题。古丽经过三个月的双修,身体素质也大不同从前,也能跟得上。 他们跑出去没多久,背后的怪物便追了上来。 这怪物四条腿跑路,速度显然更快。 林岩追上少年,跟他并肩而行,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山魈,杀不死的。” 少年快速说完一句话,憋了口气,才第二次开口道:“跟我来,有安全点。” 这少年身体素质虽然很不错,但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修为,极速奔跑时不敢怎么说话。 但林岩也听懂了他的意思。 山魈杀不死,所以不能力敌。 他能带他们去安全地点躲避山魈。 少年两句话说完,便闭上嘴闷头赶路,速度更快了一丝。 三人沿着山坡,一直冲到了一处山凹,这里是一片密林。 这是一处接近圆形的山凹,四周长满了草木、草木一直延伸到山凹中心的底部。 山凹之底绿葱葱黑沉沉的,看起来很深。 一进入密林,山魈的动作顿时受到了影响,速度也慢了下来。 少年却丝毫不停地在密林中穿梭着,他对这一带显然很熟悉,专挑林木间的空隙往里钻,跑得仍旧极快。 三人沿着山凹四周跑了大半圈,一直跑到了对面的山坡上。 少年这时才突然放缓了脚步,回头对林岩道:“前面就到了。一会你们跟着我钻进山洞,咱们就安全了。” 他一边回头说着话,一边继续向前跑着。 再往前是一道山脊,少年说完后,便回头往山脊那边冲去。 林岩陡然上前,一把拽住少年。 少年一惊,张嘴便要大叫,却被林岩捂住了嘴。 林岩一手拎着少年的衣服,提着他转过山脊,往前看去。 山脊后面,是一片约莫七八尺宽的空地,地上全是平整的波纹石,倾斜出一个较小的坡度。 波纹石左边通到一处断崖底部,那里有一座山洞;右边则挨着一处陡坡,陡坡上同样长满了草木。 这条七八尺宽的空隙地带上,山洞外面,波纹石上站着三只山魈。 林岩松开少年的嘴,在他耳边低声道:“这就是你说的安全点?” 说话间,松开他的衣服,将他放下。 少年显然没想到山洞这边也有山魈,而且还是三只! 三只山魈都望着山洞,看样子是想进洞,但不知为何又不敢的模样。 只停顿了这一下,背后的穿林声传来,追他们的那只山魈已经靠近过来了。 而山洞口的三只山魈,似乎也听见了这边的动静,齐刷刷地扭转头来。 少年的脸色顿时一白,他用颤抖的声音快速说道:“我引开山魈,你们快点冲进洞去,一进入洞口就安全了。” 颤抖的声音,说明他内心充满了恐惧。 但他竟还是要以身为饵,营救他们这两个陌生人? 林岩有些诧异地望着他,这小伙狭义小说看多了吧,大义凛然得有点过头了。 林岩对他的好感顿时大增。 他刚刚准备出手,便听山洞里有一个女子声音传来:“是小虎吗?” 少年嘴唇颤了颤,带着哭腔道:“姐,是我,我要死了,你别挂念我。” 听见少年的话,山洞里顿时急了。 一个颇有英气的男子声音道:“我去。” 随后一挺红缨枪从洞中伸出来,跟着一个身材矫健的青年。 “李钢,回来——” 名叫李钢的青年二十岁左右,方方正正的脸略有些黑,浓眉大眼相貌倒很周正。 他不顾洞里的喊声,就这样一个人手持红缨枪就冲了出来。 洞口的三只山魈刚转身准备扑向林岩三人,见洞内的猎物出来了,顿时转了主意,齐刷刷朝李钢冲去。 李钢持枪的手,顿时颤了颤,带着红缨枪也跟着一阵震动。 嗖嗖嗖—— 两支箭、一把柳叶飞刀从洞中射出来,分别射向三只山魈的眼睛。 第75章 牺牲的勇气 三只山魈的动作十分灵敏,挥手一拍,便将箭和飞刀拍飞了。 李钢大吼一声,冲出洞口,挺枪直刺。 枪花一舞,如毒龙出洞一般直刺中间那只山魈的眼睛和咽喉。 山魈伸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李钢的枪头一转,直刺到山魈的咽喉上。 闪亮的枪尖抵在咽喉,却刺不进去。 又一只飞刀从洞中飞出来,射在山魈挡眼睛的手掌上。飞刀命中它厚墩墩的手掌,竟被弹开了。 李钢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绝望,他扭脸冲小虎大喊道:“进洞——” 说着,他收枪矮身下蹲,避开山魈抓来的一爪,然后一枪横扫。 虽然仅仅只两三招,但看得出来,李钢的枪法不弱。 “啪”的一声,红缨枪打在山魈的腿上,顿时断开。 而山魈的腿却屁事没有,抬起脚爪就往李钢胸口踢去,一脚将他踢翻在地。 山魈的手脚上都长着长长的指甲,十分锋利。 李钢就地一滚,胸口的衣襟已被撕下来一大块,血淋淋的一片。 山魈上前一步,猛向他脸上踹去。 这时,山洞里又有三个大汉冲出来,手持大刀、盘龙棍和红缨枪冲了出来。 洞中那女子带着哭腔喊道:“小虎,快进来。” 看到三个大汉从洞里出来抵住了三只山魈,少年小虎也知道他们抵挡不了几招,立刻对林岩道:“快走。” 说着,便带着他们向洞中跑去。 这时,身后的山魈也堪堪追来。 果然,小虎他们还没跑到洞口,三个大汉便抵挡不住了,红缨枪断裂,偃月刀脱手,唯独使盘龙棍的大胡子还在支撑着。 而且他的盘龙棍,看起来是唯一攻击有效的武器。 李钢看到山魈再度堵住了小虎进洞的路,他伸手一抹脸上的血,大喝一声,竟然向那只山魈撞去,妄图将其撞飞。 看到这一幕,林岩不禁暗暗摇头。 这些人虽然有匹夫之勇,但基本上都是送菜。 四个人跟三个山魈接触不过一两招,便已经到了生死的边缘,随时会被山魈一爪带走。 那名叫李钢的青年这一头能不能撞开山魈不说,他自己的脑袋肯定先没了。 怪不得他们说“山魈杀不死”,只能在“安全点”躲起来。 洞中的女子显然也看出了外面的危机,她跟着冲出来,大喊道:“李钢——” 李钢猛冲到那时山魈跟前,对方的爪子已先拍往他的脸上。 可以预见,下一刻,李钢的脑袋就要开花了。 李钢此时全力冲刺,再想躲闪已完全来不及了,瞪大的双眼只剩下了绝望。 林岩单手抓起小虎,猛然往山洞里一丢。小虎整个人像炮弹一样从山魈肋旁飞过,正撞在刚刚冲到洞口的女子身上。 林岩的力道拿捏得刚刚好,小虎的速度虽快,但到洞口时力道已尽,撞上女子既阻止了她跑出来找麻烦,也不会将两人撞伤。 与此同时,林岩上前一步,从背后一把抓住了拍向李钢的那只胳膊。 然后,他又伸手抓住了山魈的另一只胳膊。 他双臂一分,将山魈两只胳膊呈大字形拉开。 李钢此时刚刚刹住脚,整个人门户洞开的落在山魈正面,看到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顿时瞪大了双眼。 山魈双臂被从后面锁住,顿时大怒,张开血盆大口,怒吼一声,回转头向林岩咬来。 它的脖子不长,然而竟十分灵活,脑袋就这样硬生生转了过来。 洞中的女子刚刚抱住小虎,看到这一幕,一张脸骇得惨白。 而李钢站在那儿,也仿佛吓傻了一般,呆呆的一动不动,也不伸手上来帮忙。 下一刻,他双眼一翻,栽倒在地,竟昏了过去。 小虎大声喊道:“小心它嘴里的气,闻见就倒。” 这山魈的口气,果然极臭。 林岩大怒,双手拽着他一个过背摔,重重将他摔在后面。 这时,拿偃月刀的大汉丢了刀,被山魈逼退跌坐在地上,正一脸绝望地望着山魈一爪往他脸上抓来。 折了红缨枪的另一个大汉,站在山魈身旁一顿猛拳。然而山魈对之却浑然不理,反而自己的拳头被打出血来。 林岩一个大步冲上去,探手抓住山魈的后颈,拎小鸡一般将它拎起来,照着它脸上便是一拳。 啪—— 山魈的整个脸都被一拳打得扭曲了,身体向后栽倒,一口鲜红的牙齿直喷出来。 不等山魈倒地,林岩已抢步冲了上去,双臂一上一下,扣住山魈的脑袋,猛然一拧。 “咔吧”一声,山魈的颈骨顿时断裂,脑袋在脖子上转了一圈、脸又转了回来。 等林岩的手臂松开时,山魈的脑袋顿时歪倒在脖子上。它的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像个喝醉酒的大汉。 看到“不可战胜”的山魈在林岩手里竟像个沙包一般随意揉捏,众人顿时瞪大了眼睛,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下来。 这时,一路追赶过来的山魈已经加速到极致,向林岩猛冲过来。 小虎早看到这只山魈了,他想出言提醒林岩,但是他的嘴巴现在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就在他们满目的担忧中,山魈已凌空扑到了林岩头上。 林岩猛然抬腿,一脚将山魈踢飞了出去。 这只山魈冲击的速度快,被踢也飞出去好远,直飞到陡坡外,向山谷中坠落。 “咔吧”一声,洞口的姐弟,下巴再度合拢回来。 此时,使盘龙棍的大胡子也撑不住了,他的盘龙棍正被山魈压着,山魈锋利的爪子正在向他的脸一点点逼近。 大胡子涨得一张脸都变成了猪肝色,但还是顶不住。 他忍不住侧转眼珠看向林岩,目中露出哀求的目光。 而那只山魈,竟仿佛读懂了他的眼神,它猛然张开血盆大口,短短的脖子竟也拔长了一节,张嘴咬向大胡子的脑袋。 一张大嘴,竟要将大胡子的脑袋整个吞进嘴里。 “啊——” 看到这骇人的一幕,洞口传来两声惊呼。 就在此时,林岩忽然一抬手,一道刀气飞出,“唰”的斩断了山魈的脖子。 山魈的脑袋坠落,大嘴巴正将大胡子的脑袋吞入口中,脑袋套在他的脑袋上。 这时,刚刚被林岩背摔的那只山魈也站起身来,气急败坏地向林岩冲来。 林岩一抬手,两道刀气飞出,一刀斩断了它的脖子,一刀斩断了它的双腿。 山魈的身体变成了三截摔在地上,在地面波纹石板上滑了出去,脑袋、身体、双腿分别拉开了一段距离,形成一副抽象派画作。 众人望着这副画作,又望着林岩,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古怪。 仿佛是在梦中。 第76章 帮洪爷取下脑袋 “多谢少侠!” “拜谢大师!” “谢谢大哥。” “快,帮洪爷把脑袋取下来。” “快把李钢抬进去。” “大师请。” “大哥哥请进。” …… …… 一通忙乱之后,众人进入洞中。 这座山洞着实不小,向里连续拐了两个弯后,霍然开朗。 这是一处面积极大的洞穴,中间燃着一堆篝火,也只能照亮中央的一片地方,四周仍是黑漆漆的。 中央的篝火旁,还有一条暗河从洞中穿过。 四周则摆放着许多兵器、杂物、衣被,甚至还有锅碗瓢盆等一应生活用具。 显然,这里是他们的一处秘密据点,而且是用于长期驻扎的那种。 为什么要在这个荒僻的地方搞这样一个据点? 这附近除了荒山,也只有那座教堂了。 很明显,他们的目标,也是那座教堂。 “坐。” “大哥哥坐。” 众人谦让一番,在篝火旁的木墩上团团而坐。 这些人的目光,都瞧着林岩,大家只干笑着,一时间却没人开口说话。 古丽偎依在林岩身旁,却只看向对面的女子。 她正是小虎的姐姐,十七八岁年纪,一张圆圆的脸下巴微尖,脸上略带些婴儿肥,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分外的大,两条柳叶眉颇带了些英武之气。 白净的脸上不施一点粉黛,火光下却依然耀目。 这样的脸蛋,无论坐在哪里,都会成为凝视的中心。 她跟古丽身高相仿,个子也挺高,但比古丽要稍显壮实一些。里面一身黑衣,束腰收得腰肢纤细、胸襟隆起,挺拔的双腿笔直,身腿比例几乎完美。外面罩着一件红披风,更是扎眼。 留意到古丽的目光,她也向她望来,看到她跟林岩亲密的模样,不禁眉头一皱。 看气氛有些尴尬,使偃月刀的大汉先打开了话匣子:“这山魈,刀枪不入,力大无穷,利齿连钢刀都能咬断,唉,真是怪物……怪……” 他一说话,所有的目光都向他望来,人人的眼神中都透着古怪。 刀枪不入? 力大无穷? 铁齿钢牙? 那眼前这个把山魈像小鸡子一样撕碎的小和尚算啥? 大汉这句话原本没错,他们以前在私底下讨论山魈都是这么说的,最终得出了“山魈不可敌”的结论。 但今天…… 这番话出口,气氛顿时变得更尴尬了。 小虎“噗嗤”一笑,道:“吴大叔,这怪物如今已经被大哥哥都杀死啦。” 说着,他扭头看向林岩,道:“大哥哥真厉害。大哥哥是和尚吗,怎么不留头发?” 小虎从这番“无心之语”开始探究林岩的身份。 林岩却没回答他的话,望着众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 小虎的姐姐一双大眼睛瞟了旁人一眼,回道:“我们是义和拳的,在下何奇秀,多谢……兄台救了我弟弟和我们大家。” 小虎接着道:“我叫何奇虎。” 何其虎? 我看你是真够虎的。 林岩听到这句话,不禁扭头看了小虎一眼,莞尔一笑。 何奇秀回答了他第一句话,却没回答他第二句。 原来他们是义和拳的人。 林岩顿时想起来,历史上义和拳好像主要是反洋,还攻打过洋人的教堂和使馆。 林岩望着何奇秀,直言道:“你们在这里,是在打那座教堂的主意吧?” 何奇秀对林岩的话并不感到意外,她眼珠一转,道:“兄台到此来,是跟我们目标相同了?” 林岩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众人顿时大喜。 林岩刚刚展露的实力他们都看到了,这样一个大高手助力,对他们来说真是天大的喜事。 吴大叔拱手问道:“既然大家志同道合,说话也就没那么多避讳了。不知大师是一个人,还是代表贵寺?” 虽然林岩实力很强,但众人也不相信他一个人敢攻打教堂。他这句话,其实是在进一步探究林岩的身份。 林岩道:“我叫无空,独来独往。” 林岩没有穿僧衣,但头顶只有一层茸茸的短发。这年月,正常人可是不敢剃头的。 因而,众人一直怀疑他是出家人。 如今听见他直言相承,众人的目光,不由得又都看向他身旁的古丽。 这样一个靓丽少女偎依在旁,两人的关系显然不浅。 看到众人冲她投来探究的目光,古丽浅浅一笑,道:“我叫古丽,是无空大师的女奴。” 听到这句话,众人的脸色顿时一变,何奇秀更是皱起了秀眉。 这位大师年纪轻轻,带着一个“女奴”,怕不是个正经和尚吧? 一时间,众人欣喜的目光顿时收了回去,变成了担忧和迟疑之色。 就在这时,一阵笑声从身后传来。 “呵呵呵呵……老夫当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留着长须的“洪爷”被人搀扶着走来。 他的“头”被取下来后,除了面色稍微有些发黑,步履略显蹒跚,其它的看起来还算正常。 这位“洪爷”看起来有六旬上下,头发胡须略有花白,但论武功修为,他在众人之中应该算最高的。 使红缨枪的汉子手扶着他,李钢已经醒了过来,垂头丧气的跟在后面。 众人见他们走来,都起身相迎,口中道:“洪爷,三师兄。” 洪爷见林岩也站起身了,急忙快走两步,来到林岩面前,恭敬的一揖到地,道:“多谢大师救命之恩。” 被叫做“三师兄”的使枪汉子和李钢也同时躬身行礼,没口道谢。 “三师兄”回头见李钢只是作揖,不禁戚眉斥道:“跪下,怎么这么没礼貌?” 此时李钢脸上还有些黑气,病恹恹的没有精神,被“三师兄”一斥,立刻激灵了一下,扑通跪在地上。 林岩将三人一一扶起,客气了几句。 重做落座后,林岩看众人的神态,这些义和拳拳众显然是以“三师兄”为首,他立刻想起来,义和拳内部,好像是称呼坛主为“大师兄”。 这里的“三师兄”,显然并非真是他们的师兄,而是他在本坛内的排名。 随后他又想起来,义和拳好像没有女拳员吧? 想到这里,他不禁看了何奇秀一眼,然后对三师兄说道:“李兄,义和拳的大名我是久仰的,只是没想到,贵部里还有女拳员?” 第77章 红灯照 这位三师兄姓李,看面目和年龄应当是李钢的叔叔。 义和拳的主要成员,大多来自各地民间的武修,常常一村、一家是一门,学的武功也都相同。如“梅花村”,全村皆练梅花拳。 三师兄闻言笑了笑,道:“看来无空大师对我们义和拳还是有所了解。大师说的不错,义和拳中是没有女子。不过奇秀跟我们都是一个村子的,她挂在‘红灯照’门下,跟我们也算是一家。” “这一次,奇秀算是我们借调过来,参加任务的。” 林岩问道:“什么任务?” 三师兄看了看洪爷,然后才说道:“无空大师既有除暴之心,那咱们便是一家,就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 说着,他顿了顿,伸手指向一个方向,道:“这座教堂,名叫西谷教堂,建成已有数年了。自教堂建成后,这些洋人就四处抓捕少男少女进入教堂,这些年来,抓了至少几人了!” 说到这里,三师兄叹了口气,道:“我们团中兄弟,也多有被抓者。” “啪”的一声,何奇秀低着头,将手中一根树枝折断。 见她这副模样,林岩心道:“看样子,她家中亲人恐怕有落入魔爪者了。” 三师兄继续说道:“三年来,我们多次组织人手攻打教堂,却都落败而归;我们去告官,官府竟反而派兵去保护洋人。真是,说起来就叫人生气。” 林岩问道:“你们攻打教堂,是为了救自己兄弟?” 三师兄道:“兄弟要救,难道百姓就不救了?更重要的是,这个毒瘤,必须要铲除掉。” 林岩点了点头,这些人实力虽然不强,但单单是这份心,就胜过很多修为高深、却隐居埋名不理世事的修真高手了。 他又问道:“你们对这西谷教堂,了解多少?你们这次行动,有什么计划?” 三师兄望着林岩,问道:“我是否可以理解,大师准备跟我们一起行动?” 林岩望着他们,眸光一闪,道:“那我得先听听你们的计划,再做决定。当然,不管你们如何行动,我是一定会去的。” 听到这句话,何奇秀蹭的抬起头,柳眉一挑,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会拖你的后腿?” 三师兄摆摆手,止住何奇秀的话。洪爷也瞥了她一眼,稍微忖思,才说道:“无空大师是世外高人,手段自然与我们不同。” 说罢,他扭头对林岩道:“我们这些人虽然不太中用,但个个都还是不怕死的。大师想杀洋灭教,但凡有送死的差事,只要您一句话,我们绝不皱一皱眉头。” 听到洪爷的话,众人脸色一正,齐声道:“正是。” 林岩点了点头,道:“你们能有这个觉悟,那凡事就好办了。” 洪爷扭头看向林岩,问道:“大师是不是已经有什么计划了?” 林岩摇了摇头,道:“我今天是第一次知道这教堂,很多事情都还不了解。你们如果知道什么,希望能分享一下。” 三师兄道:“大师如果不介意,请跟我们到坛口去。说实话,这里只是一个观察哨,计划的详情我们并不清楚。到坛口去,我们大师兄亲自跟你谈。” 林岩要的就是这个。他当即道:“事不宜迟,那咱们就走吧。” 三师兄也站起身来,道:“小虎,奇秀,你们带大师去坛口。” 何奇虎一听,顿时不乐意了。 但他扭头一看林岩,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就开心起来,道:“好,我带大哥去。” 一行人来到洞外,正要告别,林岩耳朵突然一动,伸手阻住了他们。 稍后,便有一阵“簌簌”声从前面山谷中传来。 听到这声音,众人顿时想到了什么,脸色同时一变。 突然,“嗖”的一声,一只山魈攀援树枝而上,竟从深谷中攀爬上来,向众人猛扑过来。 这一次,三师兄等人都没有出手,只是静静地看着林岩,等待他的表演。 出什么手?还不够丢人。 山魈吃过一次大亏,这次学乖了,在半空中便探出爪子,张开血盆大口。 看到山魈张嘴,洪爷登时脸色一变道:“小心它嘴里吐的气有毒。” 林岩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刚刚杀了几只山魈,他早已见识过它们的“口气”了。 逆空宝珠可以轻易吸收,这些东西对他造不成影响。 山魈人尚未至,一股浓烈的臭气便向林岩直喷出来。 林岩皱了皱眉,屏住了呼吸,待到山魈迫近了,他猛然上前一步,右手单指举天,一指点在山魈的脚心。 金刚佛指。 山魈顿时怪叫一声,冲天飞起,远远落在三丈开外,被点中的脚虚挨着地,一瘸一拐地连退数步。 众人瞪大了眼睛,也没看清林岩是如何制服山魈的,不禁都是一怔。 林岩心道:“这山魈皮厚、爪子锋利、动作敏捷、速度快、牙齿坚硬、还会喷出沾之即倒的口臭。对他们这些普通人来说,还着实是不好对付。” 心中想着,林岩问道:“这片山上的山魈很多吗?” 小虎道:“不多,我来三个月了,就见过一次。倒是今天碰到你,一下来了一群……” 三师兄瞪了小虎一眼,后者不禁吐了吐舌头。 洪爷道:“这山魈不是普通的东西,我们一直怀疑它们是教堂弄出来的魔化物,不然怎么只有西谷教堂附近的山上才有这东西?” 林岩点点头,对此他并不感到奇怪。逆空宝珠既然能够吸收,就证明它们身上是携带着某种浊气的。 整不好,跟那些丧尸身上所携带的是同一类种类,林岩感觉它们有些相似之处。 那么换句话说,教堂,是不是能够主动控制这些东西呢? 想到这里,林岩又问道:“它们为什么不敢进山洞?” 洪爷道:“它们惧怕我们的圣水。将圣水洒在洞口,它们就不敢进来了。” 山魈望着林岩,呲牙咧嘴的嚎叫着,显然十分愤怒。然而它现在好像是惧怕林岩了,只敢站在一旁嘶吼,却不敢靠近过来。 看到这一幕,小虎大为惊奇地道:“它害怕了,它害怕了……” 山魈望着林岩嘶吼了几声,突然转身,竟然逃跑了。 看到这一幕,林岩目光不禁一凝。 丧尸受挫可是不会逃跑的。 这山魈,怎么看起来比那些丧尸的进化程度还要高? 第78章 夜宿破庙 这时,林岩已顾不上想太多,一甩手打出一道刀气,一刀斩断了山魈的脖子。 小虎瞪大眼睛,惊奇地道:“大哥哥,你这是什么,是法术吗?” 三师兄一巴掌拍在小虎脑袋上,瞪着他道:“你瞎问什么?” 江湖上的人,向来忌惮别人打探自己的武功底细。这和尚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善类,万一一句话惹恼了对方,他们全都得交代在这儿。 何奇秀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可怕的后果,又瞪了弟弟一眼。 小虎吐了吐舌头,又乖乖低下了头。 好在,无空大师似乎并没有生气。看得出来,他好像有点喜欢小虎这孩子。 林岩当没听见一样,回头问道:“圣水是什么?既然山魈惧怕圣水,你们为什么不将其抹在自己身上?” 听见这句话,李钢顿时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道:“你在说什么,你知道这东西有多贵吗,单单是封洞口的这点就要十两银子……” 圣水? 银子? 说到最后,李钢显然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登时住口。 三师兄皱着眉头,不禁感到有些头疼。 自己这个侄子哪都好,就是脑子有点不够使。 何奇秀见李钢吃瘪,立刻上前一步,岔开话题道:“无空大师,天色不早了,那咱们赶路吧?” 林岩点点头,然后回头对洪爷和三师兄道:“既然这山魈有可能是教堂的人炼出来的东西,你们也须防备,他们找到这里来。” 三师兄颔首道:“多谢大师关心。我们这个山洞,后面还有一个隐秘的出口,不是死的。” 这番话,顿时让林岩对这个三师兄有些刮目相看。 这义和拳,恐怕不像自己认为的那么简单,应该还是有点东西的。 辞别之后,林岩一行人便往山下走去。 何奇秀对林岩客气有加,但警惕心也十足,关于义和拳和红灯照的事,也不愿多谈。她一路上只紧看着弟弟,小虎多次想跟林岩说话,都被她阻止了。 等下到山脚,来到山路上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小虎临时做了支火把,然而雨后的树木很湿,即便加了一点干草,用打火石的那点火星,也完全点不着。 林岩上前接过火把,掏出打火机,“啪”的一声打着,先用火光烤干了一段树枝,再用干草去点,将火把点着了。 小虎瞪大眼睛,惊奇地道:“这是什么?” 林岩一甩手将打火机熄灭,然后交给小虎,道:“打火机,西洋人的玩意。你们连火……洋火都没有吗,火把不浇油也不成啊?” 小虎兴奋地把玩着打火机,道:“洋火我知道,太贵了我们可买不起。” 听小虎说他们连洋火都买不起,林岩不由得想到在无色大会上豪掷千金、饮酒作乐的和尚们。 他们跟义和拳这些人,简直不是活在同一个世界上的。 小虎把玩了一会打火机,将它还给林岩,羡慕地道:“这东西看着比洋火还好吧?西洋人还是有些好东西的啊……” 说到这里,小虎突然间想到了什么,顿时脸色一变,扭头去看姐姐。 何奇秀脸色铁青,冷哼了一声。 小虎低头吐了吐舌头,默不作声了。 林岩望着何奇秀的表情,问道:“你很痛恨这些洋人?” 何奇秀道:“当然,这些强盗、恶棍,简直是无恶不作。你看过他们劫掠屠戮过的村子,你就明白了。” 说着,她又抬头看向林岩,问道:“看得出来,你跟我们不一样,你为什么要恨洋人?” 林岩道:“你刚刚说的,他们屠戮过的村子,我今天刚刚亲眼见过。而且我们之所以到这里来,是被他们抓来的。” 何奇秀和小虎听了,都惊奇地抬起头,看向他们。 何奇秀有些意外地道:“那……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古丽道:“无空大师杀光了他们,我们自然就逃出来了。” 小虎一手举着火把,一手冲林岩伸出了大拇指,咱道:“我要是像大哥哥这么厉害就好了,我二哥也就不会被他们抓走了。” 林岩这才明白,原来他们的村子也被洋人屠了,怪不得他们宁可牺牲性命,也要毁掉教堂。 何奇秀又想到了更深的一层:“原来你们到那座山上去,也是为了观察教堂。” “是。” 何奇秀点了点头,道:“前面有座破庙,咱们今夜就宿在那里吧。” 林岩自然没有意见。 一行人向前走了一会,果然看到路边有一座破庙。 这是一座山神庙,显然废弃已久了,窗户都掉了,一扇破门只能用大石头顶着才能勉强关上。 庙里的山神塑像,脑袋都已经掉了,还缺了一只胳膊,黑暗中看起来有些恐怖。 古人云:宁睡荒坟,不住破庙。 但他们这些江湖人,哪里管这些,有个地方能遮风挡雨就不错了,这时节的夜晚可是够冷的。 简单吃了点东西,便各自安睡。 何奇秀拉着弟弟睡在一边,林岩和古丽睡在另一边。 望着他们两个合睡在一处铺草上,何奇秀目光有些怪异。 过了好久,林岩都要睡着了,古丽突然来咬他耳朵,小声道:“无空,练功啊。” 林岩一怔,斥道:“胡说什么,睡觉。” 这古丽,西域出生,在色甘寺长大,完全不懂汉人的礼数。 古丽有些不开心,但林岩的话她又不敢不听,只得悻悻地从他身上下来,挨着他的身子躺在一旁。 过了一会,对面传来了翻身的声音,压得身下的铺草一阵响。 随后,何奇秀还咳嗽了两声。 警告的意味十分明显了。 看起来,她也睡不着。 过了一会,古丽好像想明白林岩拒绝她的原因了,又爬了上来,低声道:“咱们出去练。” “呼……呼……” 另一边的小虎,传来轻微的呼噜声。 …… …… 荒郊野岭的,林岩自然不敢睡死。 睡到半夜,他忽然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总觉得,好像有一双眼睛,正在看着他。 林岩一惊,猛然坐起身来,张开双眼。 庙里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月光从窗户里照进来,依稀能看清点东西。 对面墙根下,何奇秀姐弟各睡在铺草的一边。 古丽砸吧了一下嘴,翻了个身。 荒庙里,更空无一人。 窗外,淡淡的月光洒下,只有偶尔呼啸的山风。 更无一物。 林岩仔细看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任何特异之处。但他的第六感,按说不会出错啊。 那道目光,究竟是从何而来? 甚至,就是现在,林岩还能够感受到那道目光的注视。 突然,林岩想到了什么,目光落在破庙中央的山神像身上。 他抬起头,目光顺着神像破败的身体往上,直到脖子上面。 然后他便看到,山神像脖子上顶着一颗脑袋。 山神像满是彩绘的脸,没面向庙门,反而正在面向着他。 一双瞪大的眼睛,正瞬也不瞬地望着他。 第79章 山神像 睡眼惺忪中骤然看到这一幕,林岩顿时感觉遍体生寒,如坠冰窖。 他进门之时,分明记得,这山神像是没有头的! 祂现在的脑袋是从哪来的? 为什么要看着他? 冷静下来后,林岩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件事是不是何奇秀搞的鬼? 但看到在对面草铺上熟睡的她,他立刻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他拍醒古丽,站起身来,抬头盯着山神像的头。 山神像的头莫名其妙的回到了身体上,但又盯着他一动不动。 古丽睡眼惺忪的坐起身子,问道:“怎么了?” 说话间,她的视线顺着林岩的目光上移,当看到山神像的脑袋时,她先是一怔,紧接着反应过来,发出“啊”的一声尖叫。 一叫出声古丽便反应过来,急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从铺草上站起来,站在林岩身后,手捂着嘴,瞪大眼睛看着山神像,一脸惊惧。 顿了顿,林岩目光下移,看向何奇秀姐弟。 刚刚古丽的尖叫虽然只发出了一声,但声音也不小,他们晚上睡觉这么没警惕性的吗,现在还没醒? 林岩拉着古丽走到门口,一脚挪开了顶门石。破旧的庙门,发出“吱呀呀”的刺耳声,自行打开了。 门外的月光下,是远处的山和近处的山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林岩继续前行,来到何奇秀身旁,伸出脚尖踢了踢她的腿。 被他一踢,原本侧身躺着的何奇秀身体一倾,平躺下来。 林岩先小心地扫了山神像一眼,却发现它的脑袋竟在不知不觉间跟随着自己的脚步转动。他现在来到了对面山墙下,山神像的脑袋竟然也跟着转了一百八十度,转了过来。 不过,此时林岩已经顾不上多考虑这件事了,何奇秀十有八九是出事了。 他蹲下身子,打着打火机,往她脸上照去。 睡梦中的何奇秀,双目紧闭、眉头紧锁,白腻的面皮微微抽动。这么冷的天,她额头的汗珠都冒了出来。 她身上肌肉也是紧绷绷的,看起来十分紧张的模样。 另一边的小虎情况更加糟糕,看起来已经陷入了昏厥。 林岩稍加思索便明白过来,看来何奇秀姐弟是先中的招。自己由于《如来现世经》护佑,外魔难以入脑。 或许这“山神”正是拿自己没办法,才用双目紧紧盯着他看。 而古丽,则是沾了靠近自己的光。 林岩给古丽使了个眼色,叫她抱起何奇秀,自己抱小虎,先把他们挪出庙去。 古丽眼珠一转,抢一步跑到里面,一把拽起小虎,扛在肩上,然后冲着林岩向何奇秀努努嘴,低声道:“我扛小的,你抱大的。” 小虎只是个十来岁的半大孩子,确实还没何奇秀高。 不过她的真实用意是不是这个,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林岩自然懒得在这种小事上掰扯,当即抱起何奇秀,就往外走。 他一碰她的身子,何奇秀眉头更锁深了些,下意识的还想要挥拳打他。 林岩看她的模样,十有八九是陷入梦魇了。 这肯定跟山神像脱不开关系。 至于这山神像,现在肯定也不是真正的山神,而是被什么妖怪邪祟附体了。 总之,先离开它的控制范围再说。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在月光下沿着山路继续前行。雨后的山路十分泥泞,古丽扛了个人也走不太快,直到走出三里地,向后已经看不到庙了,林岩才招呼古丽一声,将他们姐弟放到路边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 果然,到这里后,何奇秀紧锁的眉头舒展了些,小虎的呼吸也渐渐开始变得匀称起来。 见此,林岩知道自己猜测得不错。这附身山神像的东西,法力肯定十分有限,这才需要借助山神像的某些“神力”。 既然需要借助山神像,那它自然就脱离不开它,控制范围就有限了。 此处已经超出它的控制区域了,下面慢慢等着何奇秀自己醒来就是了。 古丽忽然凑到林岩耳边,促狭地道:“手感怎么样?” 林岩瞪了她一眼,斥道:“别瞎说。一会他们醒了,就说是你抱的她。中原女子,很看重名节。” 古丽嘟了嘟嘴,暗自纳罕:“这姑娘挺漂亮的啊,大师怎么不喜欢。难道他只喜欢我们西域女子?” 马匹拍到了马脚上,让古丽有些郁闷。 半个时辰后,小虎的额头也冒出了汗珠,嘴里嘟嘟囔囔的嘟噜着什么,依稀可以听到“姐姐”两个字。 他身体动作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忽然,小虎大叫一声猛地坐起来,汗水涔涔地道:“姐姐,姐姐……” 林岩一把握住了他的手,问道:“你姐姐怎么样,你梦到了什么?” 小虎抬头看到林岩,惊惧之色顿时消散了大半,他呆了呆,道:“没事,我……我做了个梦……” 林岩急道:“梦里你姐姐怎么样了?” “我没事了。” 这时,一旁的何奇秀,忽然也坐了起来。 她同样也是满脸汗水,呼吸也有些粗重。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四下看了看,问道:“这是哪儿?” 古丽道:“我们半夜醒来,发现山神像的脑袋上多了个脑袋,然后就看到你们昏迷不醒。大师说恐怕你们中了邪祟,我们就一起把你们抱出来了。” 何奇秀回头看着古丽,感激地道:“真是多谢你们了。” 虽然只是听古丽了了说了一句,但想想庙里的情景,还真是怪可怕的。 林岩问道:“你们以前在那个庙里住过吗?” 何奇秀一听,抬头看向林岩,眸中闪过一抹后怕之色。 她摇了摇头,道:“没有。我们以前都是早上赶路,晚上会住到前面镇上。今天是看你着急,这才午后赶路、宿在……庙里了。” 这时一阵山风吹过,何奇秀不禁打了个寒颤。 林岩看他们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这年代得了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便掏出手帕递给他们,道:“擦擦汗,最好衣服也换了……” 话说了一半,才发现他们连随身的包袱也没有,不禁一怔:“你们出门都不带换洗衣服吗?” 小虎道:“我就这一身衣服。” “呃……” 林岩脱下身上的棉斗篷和外套,丢给他们姐弟二人,自己则从包袱里取出僧衣穿上。 马上要进市镇,他这身打扮也该换换了。 “谢谢。” 何奇秀低声道了声谢,穿上林岩的衣服。 古丽问道:“咱们下面怎么办,连夜赶路吗?” 林岩回头望了望破庙,道:“我倒想看看,这是什么邪祟。” 三人闻言,皆是一愣。 林岩道:“咱们先等一等,现在你们醒了,它如果不甘心,自己会追过来的。” 山神庙是它的主场,如果可以的话,林岩还是不太愿意在它的主场作战。 只是不知道这家伙肯不肯离开庙。 很快,事实就证明林岩想多了。 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 …… …… 林岩听见这声音,扭头一看,却见路边不知何时冒出来一只黄皮子。 它像人一样直立着,一双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岩,开口竟吐出人言,问道: “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 原来,在破庙里作祟的竟然是它。 看样子它修行到了关键时刻,被林岩打断了,不甘心下竟直接脱离山神像追了上来。 最让林岩感到好笑的是,这里站了四个人,它不问别人,竟偏偏问林岩。 黄皮子问神的传说,林岩早就听过。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无论回答什么,被问的路人基本都在劫难逃了。 何奇秀姐弟显然也都听过这个传说,这时看着林岩,两个人一下子都傻了,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但是—— 林岩饶有兴致地盯着它,问道:“刚刚是你附在了山神像上?” 黄皮子被林岩反问,有些恼怒,声音更加尖锐了起来,让人听得都有些刺耳: “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 “我看你像个基霸!” 黄皮子一听,双眼顿时瞪得滚圆,一身黄毛全都炸了起来,浑身哆哆嗦嗦的发颤,显然是惊怒到了极点。 林岩早探出手,一把攥住了它的脖子,将它提了起来。 跟着手上用力,“咔吧”一声,直接将它的脖子扭断了。 一股妖气,从它身上弥漫而出。 这些妖气,对人来说也是有害的,吸入之后少说也会大病一场。 而且不止如此,黄皮子死后、这些妖气会凝聚成邪祟,永世缠着被问话的人。 但它在林岩面前,已经没有变成邪祟的机会了。 妖气,也是一种浊气。 逆空宝珠同样会吸收。 【发现浊气……】 【逆空宝珠开始吸收浊气……】 【吸收中……】 【吸收完毕……】 【逆空宝珠当前状态:沉寂(4.6%)】 看到4.6这个数字,林岩都有些绷不住了。 之前吸收了丧尸逸散的浊气,逆空宝珠从3增长到4.5。 这一整只黄皮子的妖气,才增长了区区0.1。 这黄皮子还真是够弱的。 当然,它强的话也就不用去装山神了。 何奇秀吞了口唾沫,呆呆地道:“黄皮子……黄大仙不能杀的。” 黄皮子现在要是还能说话,恐怕会给她来一句:“你早说嘛……” 林岩将黄皮子的尸体丢在一边,问何奇秀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小虎从姐姐身后露出头,接口道:“不要回答,赶紧回家找爷爷……呃……我爷爷已经死了。” 何奇秀点点头,道:“回祠堂去找有道行的人帮忙……”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留意到林岩一身僧衣,话音一顿。 人家自己好像也是有道行的人。 林岩拍了拍双手,拍掉手上的杂毛,道:“问题解决了,咱们回去继续睡觉吧。” 小虎怯怯地道:“我……我不回庙里。” 何奇秀壮了壮胆子,但还是有些担忧地道:“那山神像怎么办?” “荒庙野冢,直接毁掉,免得害人。” 第80章 “艮”字门 回到破庙,火光照耀下,山神像的脑袋,又不见了,恢复到了它原本的模样。 林岩找了一圈,在山神像背后发现了它的脑袋,就丢在地上。 林岩捡起脑袋,远远地丢掉庙外面,然后一拳将残破的山神像击碎。 山神庙破败了这么久,就算是有山神也早跑了。留下半尊神像,反而会被黄皮子那种野生的邪祟利用。 不如毁掉。 何奇秀姐弟心神忐忑的在破庙里挨了半夜,第二天清晨,天光还未大亮,便即启程。 到了中午,四人来到一座县城,林岩直接到城里最大的馆子要了一桌菜。 看着满满一桌自己从不曾吃过的美味,小虎眼睛里都放出了光,胡吃海塞一顿,直接将自己给吃顶了。 何奇秀也是直打饱嗝吃完了才留意到四周有几道异样的目光投向他们,臊得她不禁俏脸一红。 四人从饭店出来,穿街过城,路过一家成衣店,林岩直接进去,给四人都买了几件衣服。 等四人出城时,大包小包背了好几个。 一路向东北而行,到了次日午后,四人已将穿过泗州,来到徐州的交界地带。 这里地势平坦,村庄密集,众人一路穿过村庄,最终来到一个名叫曹庄圩(wei)的村子。 按照何奇秀的介绍,曹庄圩是他们这一支义和拳的一个坛口。 义和拳的组织其实很分散,以八卦乾、坎、艮、震、巽、离、坤、兑中的一字自立团号,每一字团门又分为若干个坛口。 各坛之间,其实互不统属,相互之间属于合作关系。 小虎他们所在的这一支属于“艮”字门旗下。 村口就有人站岗放哨,看到何奇秀等人来到,立刻有人回去通报。等进了村,便见一行人出来迎接。 何奇秀虽然是红灯照的人,但跟曹庄圩分坛的人显然都极为熟稔。 她上前搭了两句话,便跟林岩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大师兄。” 所谓“大师兄”,就是他们这一坛的首领了。 “大师兄”三十来岁,中等身材,看起来很壮实,一副农家打扮。 他不知林岩的底细,看他一身僧衣,不觉有些讶异。但何奇秀既然带他来了,必有缘故。当即上前抱拳道:“曹厂,见过大师。大师远来辛苦,请暂且歇息,等晚间再给大师设宴款待。” 林岩连佛礼也懒得跟他们见了,只随口客气两句。 曹厂当即带着林岩来到一户空闲的小院里,将他们安置进去。曹庄圩经常需要接待外来的兄弟,常备了几间空院。 林岩知道他们之间有话要谈,当即领着古丽进了院子。 曹厂等人看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跟着林岩进去,脸上都露出了异色,扭头看向何奇秀。 何奇秀冲他们摆摆手,然后众人都向村东走去。 村东有一大片麦场,是村子里打麦子用的,现在自然一片空无,只垛着许多玉米秸秆,一垛垛一排排整得跟迷宫似得。 几个孩童,正在里面捉迷藏玩。 来到麦场,曹厂忍不住问道:“奇秀,你怎么提前回来了,那位是?” 何奇秀道:“这位大师法号无空,但以我看来,他应当是个假和尚。” …… …… 当晚,曹厂在村东的一户家里设宴,桌上不但有酒,正中央还摆了一盆土豆炖鸡块,丝毫没有避讳他这个“和尚”。 林岩一眼扫过,微微一笑,也不跟他们客气,酒肉照吃不误。 菜是农家菜,酒是自酿的土酒,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酒过三巡,何奇秀对曹厂道:“无空大师也对西谷教堂感兴趣,想跟咱们了解一下教堂的情况、和咱们的行动计划。” 这些话,何奇秀下午在麦场自然早交代清楚了。曹厂也不是个善于伪装的人,当即便点头道:“好。嗯……我嘴笨,还是请李先生给大师介绍一下吧。” 他说的“李先生”是位教书先生,四十来岁年纪,穿着一件长衫已浆洗得发白、上面的染料一片一片的脱落得极不均匀。 这身打扮,跟四周之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李先生身量不高,浑身干瘦,面皮发黑,留着两撇小胡子。 看曹厂对他尊敬的模样,这位在坛中应该是担任着类似军师的角色。 李先生闻言,当即放下酒杯,说道:“这西谷教堂,是十年前由西洋人的教会建的,当时雇佣了许多民工,工程十分浩大,历时七年落成。” 西谷教堂林岩见过,虽然教堂不小,但并没有什么建筑群落。如果是雇佣了大量的民工,不该七年建造这么长时间。 听到林岩说出的疑问,李先生道:“大师所见极是。所以,这西谷教堂的秘密不在地面之上。” 林岩点了点头。 李先生继续说道:“这西谷教堂的奇特之处,何止这一端。早在嘉庆年间,洋人就开始在咱们清国建造教堂了,不过他们一般只在京师、津门、江城、番禺等大城市。但这西谷教堂,却建在了内陆的山沟沟里。” 众人闻言,都点点头。这显然是极不正常的。 “西谷教堂建成之时,便出了一件怪事,平白无故的闹了一场瘟疫,参与教堂建设的民工,一夜之间,全都死了。” 小虎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西谷教堂建设的详情,闻言吐出嘴里的鸡骨头,道:“是被洋人害死的吧?” 李先生点了点头,道:“咱们并不知道那件事的详情,但是据说,这些人在死了之后,竟又活了过来,变成了活死人。洋人叫他们‘丧尸’。” “啊——” “这件事平息了之后,西谷教堂安静了一段时间,但不久之后,又开始怪事频发。我们后来才知道,是教堂里出动了许多西洋鬼子,四处抓人。” 众人都点了点头,这现在已经几乎是众所周知的事了。 “他们一开始还收敛一些,假托鬼神之说,让他搞不清真实状况。庚子事变之后,他们的胆子就越来越大了,最终竟然连清廷都开始直接出兵,帮他们抓人。为了隐瞒消息,他们所过之处,竟然将整村、整镇的人都屠了。其手段之残忍,真是令人发指。” 嘭—— 曹厂听到这里,重重一拳砸在桌上,然后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 其余人的脸色,也都很是阴郁。看样子,在座的可不止何家一个受害人。 林岩问道:“他们抓人做什么?我注意到,他们好像只抓相貌周正的少男少女。” 李先生摇了摇头,道:“不。那是现在,以前他们是什么人都抓。他们抓人,是在举行一种邪恶的祭祀。” 这一点,林岩并不感到意外,他又问道:“更详细的情况知道吗?比方说,是什么样的祭祀,目的是什么?” 李先生叹道:“这两年,我们多次组织人手攻打西谷教堂、或者半路截杀他们外出抓人的队伍。只可惜,这些洋人的火器实在是厉害,更有邪派高手。我们损失惨重,却连教堂的门都没摸进去过。” 曹厂点头道:“这两年单单我们艮字团,就死了上千兄弟了。现在,官兵也开始围剿我们,以后我们想组织大规模的攻击行动,就更难了。” 李先生点点头,道:“所以,我们目下放弃了强攻的计划,准备做两手准备。” 听到这里,林岩感觉有些失望。这些人跟西谷教堂斗了两年,对里面的情况还是一抹黑。 不过也不怪他们,这些人的力量装备实在都太弱了。 说到这里时,李先生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看向曹厂。 曹厂跟李先生对视了一眼,然后扭头看向林岩,道:“我们这次的行动,危险性极大,是决不能够泄露的。无空大师,您……” 林岩道:“我知道,你们眼下对我还不够信任。说罢,你们有什么要求?” 曹厂又看了何奇秀一眼,然后对坐在身旁的另一个属下使了个眼色。 几个人当即站起身,拎起小虎,就向外走去。 林岩见状,对古丽道:“你先回去休息。” “是。” 古丽也起身向外走去。 曹厂对门外喊道:“送古姑娘回去。” 不相干的人离开,关闭房门,房间里便只剩下曹厂、李先生、何奇秀和林岩四个人。 李先生先冲林岩拱手道:“无空大师,您这次救了洪爷他们,是我们的恩人。我们决计没有对大师不敬的意思。但是,这一年多,我们受到洋人和朝廷的双重绞杀,着实是怕了。” 林岩点点头。干大事,保密是第一要义,这一点林岩自然明白。 曹厂这才说道:“我们想请大师在行动之前,留在村子里。” 林岩道:“多久?” 曹厂道:“最多一个月。具体时间,我们现在还无法确定。大师如果有别的要事,可以先……” 林岩一摆手,道:“不必,我没有别的事要办。” 曹厂闻言,脸上露出了喜色,道:“这么说,大师是答应了?” 林岩沉吟了一下,道:“先说好,我可以为你们保密,可以留下来待一个月。但你们的行动如果我不认可,那我未见得会参与。” 他这番意思,何奇秀显然也已经跟曹厂通过气了,曹厂闻言立即点了点头,道:“这个自然。无论大师做任何决定,我们绝不会强迫。” 林岩心道:“凭你们想要‘强迫’我,恐怕还有点难度。” 心中想着,嘴上却说道:“下面,说说你们的计划吧?” 第81章 攻打教堂计划 李先生道:“我们的计划是这样的,准备派人潜入到教堂内部,打探消息。这样的话,会有便于我们下一步的行动。” 林岩道:“如果消息传不出来呢?” 曹厂道:“我们约定一个日期,临期之时,如果消息没传出来,我们就组织人从外面强攻。潜入进去的人,在内配合。” 林岩问道:“你们组织了多少人?” 曹厂道:“目前有五万人,到时候会更多些。” 五万人攻打一个教堂,这力量按说是不小了。 但是,他们没有火器,而教堂内肯定是有重火力的。几挺重机枪和大炮架起来,五万人恐怕也是白给。 教堂旁边有河,应该能放下他的炮艇。但炮艇上那门火炮口径太小了,恐怕轰不开教堂的门和墙壁。 反倒是他手上那挺加特林,抵近之时、或者干脆从教堂内部攻击的话,反而会生奇效。 至少从内部打开一扇门叫他们冲进来问题不大。一旦他们能冲进来,洋人的火器效果就大减了。 但是—— 他们自焚黑烟的话,这些冲进来的人,反而都会变成他们的丧尸。 林岩不太清楚,这黑烟是不是无差别攻击,洋人自己有没有防备的手段。 幸好,林岩刚刚验证了,他的逆空宝珠可以吸收那些黑烟。 如此一来,黑烟对林岩非但无害,反而是对逆空宝珠是大补之物。 曹厂说到“五万人”时,满脸的自信,但看到林岩听后没有任何反应,不禁一怔。 林岩问道:“你们准备,派什么人潜入进去?” 曹厂既然决定派人潜入教堂,那肯定是有所计划的,对于他们能否成功林岩并不怀疑。 但潜入教堂之人能不能起到作用,这林岩必须要问上一问。 听到林岩的问候,曹厂的目光,转向了何奇秀。 何奇秀? 林岩不由得一怔。 何奇秀挺胸昂首坐直了身体,道:“不错,是我。” 曹厂道:“以何奇秀为主,我们另外会尽量多派高手去辅助她。” 林岩这时全明白了,怪不得他们从红灯照将何奇秀借调过来,还叫她去前沿观察教堂。原来这个潜入计划,何奇秀是关键人物。 李先生没有等林岩发问,便直接说道:“西谷教堂负责外出抓人的,共有十一队人。每一队人,皆有五十到一百名配备火器的清兵、两到五个洋人修士、一名修女、一个黑色火燎随行。” “黑色火燎?” 听到这四个字,林岩第一个就想到了车队里那个自燃的瘦子。 李先生点了点头,道:“洋人的修士、修女,一般来说,实力并不算太强,我们可以应付。但最麻烦的,除了清兵之外,就是黑色火燎。” “这黑色火燎,其实是教堂秘密培养的一个高手,身手十分敏捷。但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黑色火燎在关键时候会自燃,释放出大量的黑烟。这些黑烟十分霸道,人只要沾上,就立刻会阴燃,然后变成丧尸。” “而那名修女,是可以控制这些丧尸的。” 说到这里,李先生看向林岩,道:“我听奇秀说,大师曾遇到过黑烟和丧尸?” 林岩点点头。 李先生道:“敢问大师,您当时是如何逃出来的、这些丧尸是如何应对的?” 林岩道:“全杀了。” 三人闻言,皆是一愣。 李先生迟疑了一下,道:“这些丧尸死后,会释放出一种气体,虽然这些气体不像黑色火燎的黑烟那么霸道,但对人来说,也是剧毒之物……” 林岩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应对。” 何奇秀这时忍不住说道:“无空大师是位有道行的高人。刚刚有件事我忘了跟你们说,我们在回来的路上夜宿时碰到一只黄大仙,黄大仙拦住我们,拦路问神……” 李先生和曹厂听到这句话,顿时大惊,后者还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你们……这……” 何奇秀咽了口唾沫,道:“无空大师直接就将黄大仙掐死了,屁事没有。” “呃……” 两人听到这句话,看向林岩的眼神,顿时有些震惊起来。 看样子,这“黄大仙”对他们来说,似乎是比黑暗火燎更可怕的东西。 何奇秀也扭头望着林岩,眼神十分古怪。她长这么大,黄大仙的故事听得多了,却从来没听说过会有人这样回答黄大仙问神。 啐。 何奇秀在村子里长大,粗话听得多了,这时回想起来…… 无空大师当时骂得确实有点爽。 林岩问道:“你们说的那个修女,是如何控制丧尸的?” 李先生道:“是通过咒语。不过,据我们了解,她的咒语尚不完善,只能给丧尸下达极为简单的命令。换句话说,他们自己是也无法完全控制丧尸的。” “因此,他们在使用黑色火燎时,是十分谨慎的,毕竟这东西一旦大规模扩散,对他们自己也是个大麻烦。” 曹厂点点头,道:“我们怀疑,教堂举行的邪恶祭祀,就跟研究黑色火燎有关。一旦他们的研究成功了,这对我们大清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灾难。” 听到这里,林岩不禁问道:“那清廷知道这件事吗?” “他们?” 曹厂啐了一口,道:“这天下,到底是咱们汉人的,他们满人才不关心。” 李先生叹道:“说起来,也着实令人感到不可思议。满人当年入关时,虽然残暴,但多少也还是有些志向的。没想到时至今日,竟沦落到这般境地,几乎都成了洋人的附庸和走狗了。” 听到李先生的话,曹厂不禁皱了皱眉,似乎想要打断他,但终是没有开口。 林岩望着李先生,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点头道:“李先生所言不错。现在的清廷,已经完全是洋人奴役我们汉人的工具了。想要打倒他们,单单只杀洋人是不行的,清廷也要推翻掉。我要是实力够强,就先上京师把那个老佛爷干掉。” 这一下,连李先生都惊讶起来,曹厂更是一脸惊骇地瞪向林岩。 他们万万没想,这个无空大师竟会说出如此惊天动地的话来。 林岩瞥了曹厂一眼,道:“怎么,你们义和拳原来的口号,不就是反清复明么?” 曹厂的脸色有些讪讪,低下头没有说话。 何奇秀脸色变了变,忽然一拍桌子,道:“我觉得无空大师的话没错。咱们当初帮助清廷打洋人,现在倒好,人家反过来跟着洋人合伙打起咱们来了。” 曹厂摆摆手,道:“这事,不是咱们这些人能决定的。” 何奇秀不服气地道:“怎么不能决定?他们不干,难道咱们自己不能干?你看看他们……” 曹厂瞪了何奇秀一眼,道:“好了,说正事。” 何奇秀别过头,闷闷的不吭声了。 曹厂神色有些尴尬,冲林岩干笑了两声,道:“让大师见笑了。无空大师,您还有什么疑问吗?” “有。” 林岩道:“看样子,你们有办法对付那些黑色火燎?” 曹厂点点头,道:“有。只要在身上涂抹圣水,就可以抵御黑色火燎释放的黑烟。嗯……圣水虽然难得,但只要大师需要,我们可以提供。” 林岩摇了摇头,道:“那倒不用。” 林岩估计,他们所谓的“圣水”,应该是某种特殊的药物配成的,他可不会在自己身上用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 不过,既然他们的“圣水”可以抵御黑烟,那倒是省得他去替他们操心了。 想到这里,林岩又说道:“何姑娘,我说一句话,你可别生气。” “为什么潜入教堂的关键之人,会是她?坦率的说,何姑娘的武艺恐怕也一般吧,我没发现她身上有什么修为?” 第82章 修女彩草 曹厂道:“是这样的。我们刚刚说了,教堂有十一队人,负责外出抓人。其中有一队的修女,跟奇秀的相貌,有九成相似。” 林岩一怔,道:“还有修女不是洋人?” 曹厂点点头,道:“我们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打探到她的底细。这名修女,名叫彩草,原是南洋人,懂汉话,早年间被洋人掳走了,不知为何加入了教廷,还成了修女。” 林岩明白了:“你们是想等这支队伍外出时突袭他们,干掉那个修女,然后让何姑娘伪装成她?” 曹厂点点头,道:“这样,我们还可以叫我们的人扮做被抓的祭祀品,随奇秀一同进入教堂。” “护卫的清兵也好办,只要杀了他们,也可以由我们的人去抵充,只要杀掉当官的就行了。普通的清兵,他们是分辨不出来的。” 李先生道:“我们看洋人,感觉模样都差不多。他们看我们,也是一样的。剩下唯一不好办的,就是几个洋人修士,只能杀掉。奇秀回去之后可以说,路上遇到了袭击。这也很正常。” 林岩摇了摇头:“那个彩草必然是懂洋文的,而且何姑娘对教堂里的事和人全然无知,很容易露馅。” 李先生道:“这件事,我们筹谋了已经半年了,还专门在津门请了个翻译,教授了奇秀半年的洋文。至于其他的事,我们捉了那个彩草,审问就是了。这点手段,我们还是有的。” 曹厂道:“这个计划的冒险性不小,但好在我们不需要奇秀在里面多待。行动的同时,我们外围的人就会秘密潜伏过去,随时准备接应。只要他们进去后能想办法夺下教堂的门,这就成了。” 林岩想了想,这个计划,还确实是有成功的可能。 这彩草是南洋人,虽然成了修女,但一副东方面孔,就注定她在教会不会是什么重要人物,接触不到核心。何奇秀扮成她,在里面混两天还是有可能的。 正如曹厂所说,只要夺门计划成功,上万人涌入,剩下的事就好解决了。 林岩这一番到义和拳来,还真是得到了点有用的东西。 这时,曹厂和李先生快速交换了几个眼神,然后前者开口问道:“无空大师,还有什么问题吗?” 林岩道:“我刚刚问了两个问题,你们只回答了我一个。” 何奇秀凭长相能进入教堂不假,但她不会武功,怎么能打开门? 扮做清兵的人恐怕进入不了教堂,扮做祭祀品的人一进去就被控制了。 那么剩下何奇秀一个人,又能做什么? 曹厂顿了顿,道:“抱歉,这个问题,涉及到红灯照的隐秘,我们不能回答你。我们叫奇秀去,自然是相信她的能力的。” 何奇秀张了张嘴,但没有说话,只用眼神看向曹厂。 曹厂又顿了顿,道:“无空大师,我们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您……” 林岩道:“你们想让我跟何姑娘一同潜入教堂?” 曹厂道:“大师如果肯去,那事成的把握至少又能增加三分。” 林岩笑道:“你们现在不怀疑我是朝廷的探子了?” 曹厂一愣,干笑了两声,道:“怎么会……我们对待兄弟,向来都是诚……诚挚的。” 李先生道:“实不相瞒,之前我们确实有过怀疑。但只听大师刚刚一番肺腑良言,便知大师绝非朝廷的探子。” 林岩沉吟了一下,道:“这个,我可以考虑。但是,我劝你们自己内部先达成一致,免得到时候再出什么乱子。” 义和拳准备五万人进攻教堂,这么大的行动,显然不是他们一个小小的分坛能够完成的。 在曹厂之上,行动肯定另外有更高的指挥者。 对林岩来说,得到目前的信息,已经足够了,那个人他见不见并不重要。 但是,他参与行动,那个幕后指挥者必须要同意。 曹厂一拍胸脯,道:“没有问题,包在我身上。” 林岩道:“另外,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曹厂道:“古姑娘留在我们这里,我们保证她的安全,而且会礼敬有加。” 对此,林岩并不怀疑,他们这点人品还是值得信任的。 林岩道:“曹兄误会了,古姑娘我当然会留下。另外我想,跟你们要点东西。” 曹厂一怔,道:“什么?” 林岩道:“武技。拳法、掌法、刀法、身法都可以。” 义和拳的成员,本就是来自各地的习武者,林岩可不相信,他们之中会没有高手。 至少,从他们之中,找到各门各派的武功,还是不难的。 这正是林岩现在所需要的。 “我知道,我这个要求有点唐突……” 曹厂伸手打断了林岩的话,道:“这倒不是。我这些人,来路都很杂,各门各派的都有,相互之间多有交流,武功上倒不会敝帚自珍。只是……大师是高人,我们的东西,您未必能看上眼。” 林岩笑了笑,道:“武之一道,当集百家所长。只要愿意赐教,我当然没有嫌弃之理。” “好!” 曹厂一拍大腿,站起身道:“我明日就去办。” “多谢。” “大师客气。” …… 村外,新月初升,月光洒在大地上,整个村庄,一片安详。 这样的乡间景象,林岩倒是多年不曾见过了。 三日之后,曹厂回来了,还带了不少人。 回村之后,几乎没什么耽搁,曹厂直接来到林岩临时居住的家,给他抱来了一摞书。 曹厂将书放到桌上,道:“大师,这是我在各处搜集的。好与不好的,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懂,大师您自己挑吧。” 林岩粗粗一看,这一摞得有二三十本,全是武功秘籍。 《梅花拳》、《金象掌》、《骆家神拳》、《螳螂拳》、《八卦游身掌》、《太极拳》…… 林岩没想到曹厂一下子竟给他弄来了这么多,也是大感意外。 他是因为没学过基础拳脚,才需要这些东西,倒没想过曹厂能给他弄来《幻龙经》那种级别的功法。不过,单凭这个数量,也足见其诚。 “另外,有一位太极拳的高手要在村里住些日子,大师若有兴趣,可以去跟他交流交流。” “好,多谢。” 送走了曹厂,林岩和古丽便翻看起来。 对这些武功,林岩虽然有些也耳熟能详,但对其价值也并不太了解。 不过,他身边有了解的。 古丽精通《幻龙经》,对天下各门的功法,也都有所了解。 古丽一边翻看着,一边从中往外抽,将有价值的抽出来交给林岩。 《金象掌》。 《太极拳》。 《血佛掌》…… ? 林岩看到“血佛掌”三个字,不禁一怔。 《五岳神掌》。 《狂龙一斩》。 将厚厚一摞书选完,最终古丽选了五本武技出来。 古丽指着《金象掌》、《太极拳》、《血佛掌》道:“这三本,都是能评价为四阶的武技。” “《五岳神掌》和《狂龙一斩》,则是五阶。” 林岩有些吃惊地道:“比血佛掌还厉害?” 古丽点点头:“除了太极拳外,都不是易得之物。” 功法阶位,是看其威力,并不看其稀有。太极拳流传极广,取之不难,但不影响其评价。 古丽这一番话,让林岩大感意外。他真没想到,曹厂真能拿出好东西来,而且远超他的意料。 金象掌,其来源已不可考,据称练成之后,整个掌心能够发出金光,掌力可达一象之力。 金象掌的进阶,也是以“象”为单位,一象、二象、三象……最高可达十二象。 太极拳相传为武当祖师张三丰所创,是以柔克刚的上乘拳术,至今已流传为多个派别。曹厂几乎是将所有派别都给他誊撰了一份。 血佛掌,这门掌法的威力自不必说,林岩是亲眼所见过的。 血佛掌是以引爆自身血气获得莫大威力,修炼和实战的难度极大,一旦操作不当,反而会害了自己的性命。 五岳神掌大名鼎鼎,几乎可以算是北方拳掌中的集大成者。 狂龙一斩,是一门刀法。 说是一门,实际上只有一招。 狂龙一斩,刀锋所向,一往无前。临敌之时,如果这一招都不能制敌,那就可以束手了。 五门武功,太极拳的门槛最低,上限和下限差距极其大。其次五岳神掌、再次金象掌。 至于血佛掌和狂龙一斩,都需要明心境的修为才能修炼。 林岩目下距离明心境,只剩下了一层窗户纸。 但想要捅破这层窗户纸,也并非易事。 翻看完毕,林岩默默而坐,静思起来。 良久,他才睁开眼睛,扭头看向古丽。 古丽也歪过脑袋,望着他。 “咱们在别人的地方,今晚你尽量克制,不要叫太大声。” 古丽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 林岩道:“今夜我要冲破……明心境。” 上架感言 PK三江失败,明天中午十二点上架。 主要问题可能是我剧情节奏没卡好。 不过无所谓了。现在的成绩我还是很满意的。 感谢诸位开书以来的陪伴和支持,你们这本书走不到现在。 感谢我的编辑水墨大大悉心指导。没有水墨大大手把手的指导,这本书很难取得这样的成绩。 明天中午十二点,先放一章你们不爱看的两千字VIP内容。 求首订! 求首订! 求首订! 许个小目标吧,明天首订过千保底五章,一千五、十章,两千、十五章! 以此类推,你们敢订我就敢更。 另。 盟主加更一章。 白银盟……五章吧。 黄金盟……那我就卖给你了,你说怎样就怎样。 ----------------- 感谢打赏最高的书友: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终于有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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