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云浅萧墨栩云芷依的小说》
第489章
第490章
云浅看着他的背影,扯了下唇,也快步跟了上去。
屋子里,萧墨栩听了叶拂衣的话,沉默了好半晌。
就在叶拂衣以为他会继续劝说的时候,他却敛眸道:“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随你吧。”
话落,便转身往外走了出去。
叶拂衣脸色一变,“萧墨栩......”
她想要挽留,想要再跟他多说几句。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宫女走到她面前,担忧道:“娘娘,刚才睿王妃和叶丞相来过,但进门没多久,叶丞相就气冲冲的走了,您和他吵架了吗?”
叶拂衣脸色又是一变。
叶修明和云浅?
她顿时反应过来,为什么萧墨栩会来找她了!
明明早在他亲手把刀插进她身体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不打算管她死活,甚至盼着她早点死了,可今日却又跑来说一些貌似关心劝诫的话——原来他根本不是真的关心她,而是故意让叶修明听到这番话,离间她和叶修明的关系!
“啪——!”
她忽然狠狠一巴掌抽向了宫女,“父亲来了为什么不报?为什么让他们随便靠近本宫的屋子?”
“奴婢该死!”宫女大惊,“是叶丞相说的不必禀报,娘娘恕罪!”
“这锦绣宫到底听他的还是听本宫的?”叶拂衣恶狠狠的盯着她,怒喝道,“往后若是再发生这种事,本宫要你的命!”
说罢,她也再顾不得去管萧墨栩的事,急匆匆往外走了出去。
但是走到一半,却又忽然停下来。
不对......
萧墨栩为什么要离间她和叶修明?
一旦她欺君之事被拆穿,叶修明也一定会受牵连,所以即便再生气,叶修明也不可能去皇上那里举报她。
那萧墨栩和云浅又能得到什么呢?
叶拂衣只觉事情说不出的古怪,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能轻举妄动,免得中了那两个人的圈套!
她重新回到宫里,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到了秦王府。
信上用的是暗语,即便被拦截,也不可能有人看得懂。
......…
御花园。
云浅站在暗处,看着锦绣宫出来的宫女,嘴角微微勾了一下,“鱼儿上钩了。”
萧墨栩脸上却无甚笑意,闷闷的嗯了一声。
云浅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了?”她忽然像是想到什么,脸色微变,“我的计划有什么问题吗?”
话音刚落,男人的脸色就更臭了。
云浅隐约察觉到哪里不对,也许,跟她的计划没关系?
她试探着道:“是不是她冒充你母妃,你不高兴了?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她得逞的,你......”
第491章
“不是!”
男人忽然沉声打断了她,恼怒的瞪着她,薄唇紧抿着,“从前我与她多说一句话你都不高兴,现在不但让我主动去找她,甚至我和她共处一室这么久,你都没有半点反应,也不问问我跟她说了什么?”
他明显很不高兴,但眼神却透着一丝委屈。
云浅震惊的愣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敢情这男人是因为她没有吃醋,觉得她对他没感情了?
她顿时哭笑不得,“所以,你更喜欢我跟你吵架?”
萧墨栩冷冷别开脸,明明态度十分恶劣,却又像一个怄气的孩子。
云浅有些无奈,软下声音道:“我不会不高兴,是因为如今在你眼里,她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若不是我让你去找她,你连话都懒得跟她多说一句——这种关系,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是这样没错。
但她表现得也太自然,太不当回事了。
萧墨栩知道她的做法挑不出任何错处,她只是......不那么爱他了而已。但是这也很正常,毕竟他们才刚刚和好,她能愿意这样哄着他,已经是他从前做梦也不敢奢求的事了。
人果然是贪心的,得到了一点,就想要更多一点。
可是他知道,他若再纠缠这个问题,未免就有些无理取闹了,她或许会扭头就走也不一定。
思及此,他眸色黯了几度,低低的道:“你说得对,我们走吧。”
说罢,就要转身离开。
云浅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在男人震惊的目光下,钻进了他的怀里。
萧墨栩瞳孔一缩。
就见怀里的女人仰起脑袋,认真的看着他,“我若想报恩,自有无数种方式,绝不会委屈我自己献身。而今我既然回到你身边,那就只有一个理由——就是因为我爱你,我愿意。”
萧墨栩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我爱你。
他万万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从她嘴里在听到这三个字。
“浅浅......”
他似乎想说什么,薄唇动了动,却被女人打断了,“所以不要胡思乱想,你又不喜欢她,我有什么好吃醋的?整日让女人吃醋的男人也不是什么好男人,知道了吗?”
萧墨栩喉结滚了滚,怔怔的点头,“好。”
云浅笑了,“那走吧,别忘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
叶修明出宫以后,等了半天,竟然没有人来追他。
他以为叶拂衣会追来解释些什么,可是她竟然连这种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这个不孝女,当真以为他拿她没办法了吗?
还有那个云浅!
他也算是想明白了,她分明就是故意把他带去锦绣宫的,否则萧墨栩不可能在里面!而且她还特意不让宫女通报,不就是想让他听到叶拂衣说的那些话吗?
可她这么费尽心思的挑拨他们的关系,肯定是要有什么动作。
为什么连她也不来追他?
第492章
叶修明想不通,但又不可能主动去找她,回到相府,便找来管家。
“去,给我盯着秦王府!”
他冷冷吩咐道:“把我们手底下所有人都派出去,确保秦王府每一个人的动向都有人盯着,一只苍蝇也不能放过!”
管家愣了下,相爷这些年暗中培养了几百精英,都拿去盯着秦王府,未免太兴师动众了吧?
可是见相爷脸色不好,他也不敢拒绝,连忙点头,“是!”
叶修明看着他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我只想知道,秦王背后的人到底是谁而已。
耳畔再一次回荡起了云浅这句话。
虽然他即便查到了也不可能告诉她,可是,他当然要查!
叶拂衣已经靠不住了,他只有拿到秦王的把柄和第一手消息,才能彻底掌控整件事的走向,而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
秦王府。
管家收到叶拂衣的信,立刻送到了萧衍之面前。
萧衍之看完,几不可察的拧了下眉,看向一旁的顾沧海,“先生觉得,云浅为什么这么做?”
“激怒顾沧海。”
这是毫无疑问的。
虽然顾沧海不会彻底和叶拂衣撕破脸,但也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跟他们合作了。
萧衍之眉心蹙得更紧,“可是这样,她又能得到什么?”
顾沧海沉默了一会儿,正要开口。
可是就在此时,外面忽然匆匆忙忙的走进来一名侍卫,脸色严峻的道:“王爷,我们的人发现,王府周围忽然多了很多暗哨。”
果然!
顾沧海脸色蓦地沉了下去,他就知道,云浅那丫头一定是想让叶修明帮忙盯着他们——毕竟叶修明那个老狐狸本来就不是全然信任他们的,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肯定就更想查他们的底细了!
而现在果然,这么快就来了!
“先生,现在怎么办?”
萧衍之再次看向了他,脸色有些难看。
顾沧海眸色暗了几度,“王爷现在地位不稳,不能和他正面起冲突,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让我们的人尽量不要出府。”
萧衍之点了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只要他们不做什么,那他们就可以说,自己是真心实意与相府合作的,至于叶拂衣说的那番话,只代表她个人对于叶修明的感想,并不是秦王府能控制的。
如此,就能把矛盾维持在他们父女之间了。
“就这么办!”
他沉眸看向那名侍卫,“吩咐下去,这段时间,除了后厨采买,其他人都不得离府。”
......…
丞相府的暗卫有些装成了茶楼酒楼的小厮,有些装成了走街串巷的小贩,将秦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但整整两日,只看到后院的厨娘和管家出去过,做的也都是一些日常采买工作,并无特别。
“大哥,你说咱们真能跟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吗?”
“是啊,咱们都不眠不休盯了两天了,可是什么也没有啊!你说丞相到底要我们找什么?”
两名装成买糖葫芦的小贩不免抱怨。
装成烧饼铺老板的为首之人皱了下眉,“都闭嘴!丞相让我们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们不需要问为什么!”
两人顿时不敢再吭声。
就在此时,一名装成茶楼小二的暗卫急匆匆走过来,“统领,有发现!丞相府后门发现有人鬼鬼祟祟的溜出来!”
众人眼神俱是一亮。
为首之人立刻道:“走,看看去!”
第493章
......…
傍晚,丞相府。
叶修明听着暗卫回禀,震惊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秦王府有人偷偷溜出来,去了一间别院,看了一名女子?
那女子还是个坐轮椅的?
“长什么模样?”
“这......大约四十多岁,但是完全不显老,依旧美貌惊人。眼睛很大,皮肤很白,右边眼尾还有一颗小痣,只是看起来有些虚弱。”
泪痣?
如果说前面那些描述都很模糊,叶修明无法判断出什么,那么听到这颗泪痣的时候,他的心跳却骤然漏了一拍。
不怪他多想,实在是太巧了——当年的清妃,眼尾也有一颗泪痣!
而且这些日子他一直觉得奇怪,秦王到底是从何处得知皇上与清妃之间那些过往,然后再灌输给叶拂衣的?
而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一定是清妃还活着!
叶修明的脸色变了好几变,惊疑不定的在厅里来回踱步,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他猛地看向那暗卫,“别院有多少人?”
暗卫愣了下,“前后门各守着两人,但院子里洒扫的家丁都是练家子儿,大约十几人,还有些不确定的加起来,大约三十人左右。”
三十?
确实很多。
可他这次出动所有精英,就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叶修明眼底闪过一丝晦芒,“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把人带回来!”
不管那个女人是不是清妃,但能让秦王府这么严加看管的,一定不是简单的角色。
这种底牌,当然要捏在自己手里,才能不受制于人。
......…
皇宫,龙吟宫。
景帝看着底下站着的云浅和萧墨栩,有些头疼。
这两个人说来说去,就是让他不要听信叶妃的谗。
他现在觉得他们就是谗本身!
“又有什么事?”
他没好气的道:“若是关于叶妃的,那就不必说了,退下吧。”
云浅没想到短短一日,父皇竟已这么相信叶拂衣了。
她神色复杂的道:“父皇有没有想过,若是清妃娘娘知道您把旁人当成她的替身,该有多难过?”
“什么替身?”
景帝蓦地沉下脸,不悦道:“云浅,别以为朕平日宠着你,就能如此放肆!朕从来没有把谁当成清妃的替身,叶拂衣拥有清妃的记忆,就是清妃本人!”
本人?
云浅讽刺一笑,“可清妃本人明明还活着,您却说叶拂衣就是她,这不是替身是什么?”
此话一出,景帝和萧墨栩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尤其是萧墨栩。
这两日她一直跟他说,已经有了安排,可就是不肯告诉他具体的计划是什么,但是现在,她竟然说母妃还活着?
她是在......欺骗父皇吗?
“混账!”
景帝忽然怒喝,“朕亲眼看着清妃死的,你在胡乱语什么东西?信不信朕朕现在就把你扔回宗人府去?”
萧墨栩眼眸一紧,听到这话才陡然回过神来,“父皇,云浅绝不敢拿这种事开玩笑,您不如听听她为何这么说?”
第494章
“好,你让她说!”
景帝冷冷发笑,脸色铁青的盯着云浅。
云浅目光不闪不避,直道:“臣媳要说的都已经说了——清妃娘娘还活着,此刻就在叶丞相的府中,您若不信,可以亲自去看看。”
景帝猛地震了一下。
他觉得云浅疯了,这种疯话他当然是不会信的!
可是......清妃还活着这件事,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是真的,他也不可能错过。
所以好几次话到嘴边,最终却变成了一个字,“走!”
......…
秦王府。
萧衍之听着侍卫的禀报,瞳孔一缩,骤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
暗卫从未见过王爷如此失态的模样,心下也是一惊,连忙道:“王爷恕罪,或许只是一个女子的而已!”
寻常的女子?
不,绝对不可能!
丞相府这两日一直派人盯着秦王府,他知道那老狐狸的心思,所以他吩咐过底下人,最近不得有任何动静。同时让后厨在采买的时候找了个机会,往外送了封信,让王府的暗卫也去盯着丞相府!
可他万万没想到,今日丞相府竟然绑回去一个女子,语间还提到了清妃,这怎么可能是一个寻常的女子?
毫无疑问,是叶修明那老狐狸想釜底抽薪!
萧衍之蓦地看向一旁的顾沧海,眼神冰冷,“你不是说,你把人藏得极好,绝对不可能被找到?”
关于清妃的事,顾沧海原本并不肯告诉他,还是他这两日几次询问,顾沧海躲不过去,才终于说了实话——原来清妃还活着,被关在一间只有顾沧海知道的密室里!
可是现在,清妃竟然被丞相府的带走了?
“不......”
顾沧海的眼神也是惊疑不定,闻当即沉下脸,“王爷,他们绝对不可能找到清妃的藏身地!”
说到这里,忽然像是想到什么,拧眉看向那侍卫,“你们看到的那名女子,可有什么特征?”
暗卫愣了下,回禀道:“她生得十分貌美,右边眼尾有一颗泪痣,不过她似乎身体不好,坐在轮椅上。”
轮椅?
萧衍之听到这两个字,脸色更沉了。
清妃的手筋脚筋全部被挑断,这一点叶修明不可能知道,所以也不可能故意让人伪装成这样来骗他们。
唯一的解释,就是丞相府当真找到了人!
“顾沧海!”
他脸色更差。
顾沧海瞳孔一缩,连忙道:“王爷,此人或许只是个诱饵,他们故意弄出一个假清妃,就是想引诱老夫去清妃的藏身处看看清妃是否还在,然后他们就能跟踪老夫,找到清妃,我们绝对不能上当啊!”
萧衍之脸色变了变,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顾沧海说得没错,这确实也是一种可能性。
他沉默了一会儿,“可若那女人当真是清妃呢?”
任何事都不是万无一失的,即便顾沧海藏得再隐蔽,可是在亲自验证之前,也没有人能保证丞相府那个不是清妃。
顾沧海沉默了一会儿,皱眉道:“那就劳烦王爷,亲自去相府走一趟吧。”
第495章
丞相府。
叶修明看着面前清雅瑰丽的女人,眼底闪过明显的震惊,几乎是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你......你是......”清妃?
竟当真是清妃?
叶修明万万没想到,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死去的清妃,竟然还好端端的活着,而且还被秦王挑断了手筋和脚筋,囚于京城的别院之中!
虽说他派暗卫去抢人的时候就已经猜到这个结果,可是此刻亲眼看到清妃,还是心惊不已。
“丞相大人,久违了。”
清妃也淡淡的注视着他,虽四肢尽废,可那张脸依旧如二十年前一样貌美惊人,气质出尘。
叶修明不由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迟疑着伸出手,想看看这清妃是不是戴了人皮面具假扮的。
可是还没来得及动手,女人却又道:“本宫在秦王手里的事,这么多年无人知晓,不知叶相是如何救出本宫的?不会是早就与秦王有所勾结,如今撕破了脸,才想拿本宫当筹码吧?”
叶修明陡然一惊,手中的动作也跟着顿住了。
被她这么一问,他才反应过来,今日他抢人的时候只顾着和秦王博弈,可他怎么忘了,这女人是个何等烫手的山芋?
原本秦王囚着她只是秦王一个人的事,与相府无关——即便有朝一日被皇上找到了,也怪不到他头上来。
可现在清妃进了丞相府,那他再想撇清关系可就难了啊!
思及此,他连忙解释道:“清妃娘娘,您误会了,老臣和秦王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前几日收到密报,说您没死,而是被秦王关在别院,老臣这才想尽办法将您救出来的。”
“这么说,本宫还要谢谢丞相了?”清妃的表情变得似笑非笑。
“老臣不敢!”叶修明连忙道。
“既然丞相是一片好心,那本宫就在这里给丞相赔个不是。”清妃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不知丞相打算何时送本宫回宫?”
“......”
叶修明眉眼沉了几分,他当然是不可能送她回去的。刚才那番解释,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她被找到罢了。
他微笑道:“娘娘放心,老臣自会送您回去的,不过您现在的身体太过虚弱,老臣怕皇上担心,还是想先为您请个大夫看看。”
清妃皱了下眉,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厉喝——
“叶修明!”
是秦王到了!
叶修明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转瞬即逝,旋即扭头对身旁的暗卫吩咐道:“把清妃娘娘送到后院,好生照料。”
“是。”
暗卫立刻点头,带着人便走。
可是萧衍之进来的时候,暗卫还没走远,他刚好就看到一道坐着轮椅的背影。
萧衍之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沉了脸,“站住!”
暗卫当然不会听他的,反而走得更快了。
萧衍之脸色更沉,冷冷看向叶修明,“丞相这是何意?”
叶修明面不改色的道:“这话应该老臣问您才对——您这突然不请自来,甚至没让人通报一声就闯进来,不知所为何事啊?”
他还敢装傻?
萧衍之不怒反笑,“叶修明,你劫走清妃,是要与本王撕破脸吗?”
他撕破脸?
叶修明讽刺一笑,“若非王爷毫无合作的诚意,什么都不肯告诉老臣,还将叶拂衣那个不孝女牢牢捏在手中,老臣又何至于此呢?”
“叶修明!”
萧衍之厉喝,“你就不怕本王将清妃在你府上的事禀报父皇吗?”
叶修明笑意深了几度,“可是王爷,老臣只是将清妃娘娘从您的别院里救出来而已——要说错,也是您多年来瞒报清妃死讯,挑断其四肢把人囚禁,就算您将此事禀报皇上,您猜皇上会信谁呢?”
“你......”
萧衍之脸色狠狠阴沉下去,素来修养极好的面容此刻染着极致的怒意,似乎随时会爆发。
可是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门外却响起一道阴沉至极的嗓音,“你又觉得朕会信谁呢?”
第496章
叶修明骤然变了脸色。
萧衍之也是震惊的扭头看过去,只见一袭明黄的帝王不知何时出现在院门口,脸色阴鸷得仿佛还要滴出墨来。
“父皇......”
“皇上......”
两人惊恐的低呼。
景帝走到萧衍之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他脸上,“畜生!朕一直以为你庸庸碌碌无所作为,没想到倒是朕小瞧你了!”
萧衍之脸色又是一变,瞳孔紧缩,“父皇,不是您想的......”
“住口!”
景帝冷冷打断了他。
如果说云浅让他来之前他还不信清妃还活着,那么在门口听到萧衍之和叶修明的对话以后,却由不得他不信了!
原来这么多年,清妃一直活在他的眼皮底下!
而且,还是被他最平庸的儿子藏起来的!
景帝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恶狠狠的瞪着他,话却是对着叶修明说的,一字一顿的道:“叶修明,还不把清妃带上来?”
叶修明这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他知道,现在的事态发展已经不受他控制了,清妃就藏在他的府中,这一点是无可辩驳的。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所有的一切推到秦王身上!
想到这里,他连忙吩咐一旁的侍卫,“还不去把娘娘请回来?”
说罢,又立刻看向景帝,激动的道:“皇上,老臣该死,没有在找到娘娘以后第一时间向您汇报,不过老臣也是怕娘娘的身体受不住,这才想找个大夫来给娘娘看看呀!”
“是么?”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旁的云浅就缓缓上前,似笑非笑的道:“可是丞相大人,父皇刚才进门的时候,听到的可不是这样啊。”
若非王爷毫无合作的诚意,什么都不肯告诉老臣,还将叶拂衣那个不孝女牢牢捏在手中,老臣又何至于此呢?
叶修明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瞳孔一缩,恨不得杀了这个臭丫头。
不用说也知道,今日引皇上来相府的人,一定又是她!
可他现在不能表现出什么,只能强压着怒火,咬牙做出委屈的样子,“皇上,老臣确实与秦王有合作,但那不过是虚与委蛇,否则老臣又如何能探得娘娘的位置,将她救出来呢?”
“叶修明!”
萧衍之没想到这老东西会这么不要脸,非但不帮着解释,还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他一个人身上!
他眼神冷到极点,“你再敢污蔑本王,本王绝对不会放过你!”
可叶修明哪里还会管他的威胁?
现在只有把秦王往死里踩,才能彻底撇清他自己的关系!
更何况,当初秦王为了掌控全局,关于“叶拂衣假扮清妃”的整个计划都没有让他参与,只是单纯让叶拂衣在丞相府养了一段时间而已——现在,他又怎么会不好好利用这一点,彻底摘清自己呢?
“皇上,叶拂衣并非清妃,她是假扮的!”
他连声道:“当初秦王找上老臣,让老臣买通钦天监,故意说什么天降异象,引皇上去登星台一观,就是为了让皇上看到高台上翩翩起舞的叶拂衣!然后再由叶拂衣说一些您与清妃之间的过往,为的就是让皇上以为,她是死去的清妃借尸还魂了!”
“但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是秦王的阴谋——从头到尾,叶拂衣都只是叶拂衣,她只是获取了清妃的部分记忆,故意欺瞒皇上而已!”
“老臣蛰伏多时,不敢说出真相,就是为了取得秦王的信任,伺机救出清妃!老臣对皇上忠心耿耿,请皇上一定要相信老臣啊!”
他一番话,说得无比恳切,不但解释了这几日发生的一切,还撇清了所有的责任,把一切都推到了秦王身上。
“叶修明!”
萧衍之气得险些吐血。
云浅不得不佩服,关键时刻,丞相大人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只可惜......
第497章
只可惜......她怕是要让他失望了。
她古怪的笑了一声,而后挑眉看向萧衍之,“秦王殿下,清妃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如此害她?”
萧衍之胸膛又是一震,整张脸都变得铁青。
他知道,现在连叶修明都指证他,他已经不可能解释清楚了。
唯一的退路,就是顾沧海......
思及此,他当即跪了下去,“父皇,儿臣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一改平日温逸洒脱的模样,满脸委屈的抬头道:“儿臣承认,自己确实碌碌无为了很多年,也确实想用点手段入朝为官,但是儿臣从未想过清妃娘娘还活着,儿臣也是今日刚知道此事的呀!”
他神情倒是诚恳,可奈何,这套说辞实在是蹩脚。
景帝冷冷一笑,“清妃是在你府里找出来的,你说你不知道?”
“真的父皇!”他连忙又激动道,“儿臣府中有一位谋士,这整个计划都是他想出来的!儿臣事先确实不知啊!”
“谋士?”景帝眯起眼睛。
“是!”萧衍之连连点头,“他叫顾沧海,手段十分厉害!七弟妹与他还有些渊源,您不信的话可以问七弟妹!”
他一脸纯然,激动得情真意切,看上去没有半分心机,就好像真的只是个没心没肺的闲散王爷,被人利用了而已。
云浅当然知道他是装的,一个跟顾沧海厮混已久的人,屡次出手针对睿王府,怎么可能如此纯良愚蠢?
可是,她也不会戳穿他。
“是,父皇,顾沧海确实在臣媳年幼时救过臣媳的性命,臣媳也曾拜他为师,在他身上学了很多东西。”
说到这里,她忽然话锋一转,幽幽的看向萧衍之,“不过他虽手段厉害,却也是个忠诚之人,既然他如今是秦王府的人,不知秦王可否将他找来,让他真正的清妃还给父皇?也算是你将功折罪了。”
真正的清妃。
萧衍之听到这几个字,瞳孔骤然紧缩,不敢置信的看向她。
就连叶修明和景帝也瞪大眼睛,满脸错愕。
“你什么意思?”景帝震惊道。
“回父皇——”
云浅朝那边正被暗卫推着轮椅赶来的清妃招了招手,“此人并不是真正的清妃,只是睿王府的一名婢女而已。”
她知道,要让父皇相信叶拂衣并非借尸还魂的清妃,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真正的清妃。可是顾沧海行事谨慎,藏了清妃二十年都没传出过任何消息,如今紧要关头,就更是小心提防,不可能走漏风声了。
所以,她只能从其他人入手——比如,叶修明。
其实叶修明当了这么多年丞相,当然也是个聪明人,只可惜他越是老谋深算,就越是不会轻信他人,所以她稍一挑拨,他就对叶拂衣和秦王府起了戒备心。
当然,她很清楚,他也同样不会相信她。所以挑拨之后,她什么都没有做,而是让他用自己的力量去查秦王府的一切。
而后果然,他派人将秦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她知道机会来了,便安排睿王府的人,适时在他那些暗卫面前演了一场戏,让他们找到了“清妃”的存在,把“清妃”抢回了丞相府。
第498章
但即便如此,叶修明也不会毫无戒备的相信这就是清妃——人皮面具这种招数,只有在第一次用的时候才能得到最好的效果,而后的每一次,效果都会逐渐减弱,也都可能遭到怀疑。
所以云浅告诉女暗卫,若是叶修明要检查她的脸,便反客为主。
本宫在秦王手里的事,这么多年无人知晓,不知叶相是如何救出本宫的?不会是早就与秦王有所勾结,如今撕破了脸,才想拿本宫当筹码吧?
假清妃如此一问,叶修明必定会紧张地解释,也就顾不上怀疑她的身份了,而后即便反应过来,再要去质疑,可就是这么一会儿的时间,秦王也差不多该到了。
毕竟,秦王府那边,肯定早就发现叶修明派人盯着他们,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也一定会想办法盯着丞相府,所以毫无疑问,也会发现“清妃”被带回相府的事。
最重要的是,她安排假清妃坐了轮椅——她不知道清妃这些年的身体状况到底如何,但是长久的囚禁,定然是好不到哪里去的,所以坐轮椅是最稳妥的办法,顾沧海至少也能信上三分。
而这三分,就足以让顾沧海派人前来打探消息了,因为他不可能直接去清妃的关押地查看清妃是否还在——否则,万一这是她的试探之计,很容易就暴露了清妃的真正位置。
但叶修明位高权重,如果秦王只是随便派个人来,他定然也不会理会,唯一的办法就是秦王亲自走这一趟,一来可以试探这清妃到底真是真假,二来若清妃是真的,他也可以谈条件要回清妃。
如此,她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大半。
接下来,只要这两人有所争执,被父皇听到他们的对话,必定大怒,而叶修明和秦王乍一见父皇,也定然心惊胆战。
尤其是叶修明,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肯定把一切都往秦王身上推,而秦王是不可能洗清嫌疑的,所以为了自保,只能认下这些,然后咬出顾沧海,把一切都推到顾沧海身上。
而这,就是她最终的目的。
她不需要他们承认什么,只是要找出清妃而已!
只要找到了真正的清妃,他们做过什么,自然一清二楚!
云浅想到这里,敛了上前,恭敬的道:“臣媳担心秦王不肯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所以让人假扮了清妃娘娘,还望父皇恕罪!”
她一句话,就瞬间让人听懂了所有的弯绕曲折。
萧衍之狠狠震了一下。
叶修明的脸色也瞬间难看到极点。
这一刻,他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今日之事,从头到尾都是云浅故意设的局!
她前两日故意找上他,根本不是为了挑拨她和叶拂衣的父女情,而是为了增加他对秦王府的不信任,从而自己发现假清妃的存在!
最终的目的,是为了引他和秦王上钩,主动暴露自己的所作所为,对叶拂衣假扮清妃的事供认不讳!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活了几十年,宦海沉浮,算计人心,到头来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算计了去!
可是此时此刻,他就连指责她、甚至露出半分不满的表情都不行——毕竟他刚才也说了,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找到清妃,所以从明面上说,他和云浅的目标是一致的!
叶修明气得脑袋都在嗡嗡作响,只能竭力压下所有的情绪,咬牙挤出五个字,“睿王妃英明!”
萧衍之脸上也是青一阵白一阵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就连他来丞相府,也在云浅的算计之中!
这个女人,远比他想象得更聪明。
现在他已经认下一切,就不可能再改口,甚至还要配合他们找到清妃,才能将功折罪......
第499章
第500章
第501章
第502章
第503章
第504章
此话一出,景帝和萧墨栩骤然变了脸色。
景帝震惊道:“清儿,到底怎么回事?”
清妃苦笑,“或许是皇上当年太宠爱臣妾,有人看不下去了吧。”
这个有人,她没有说是谁。
而且听她的语气,倒像是后宫嫔妃间的争风吃醋。
景帝蓦地沉了脸,“你知道是谁,对不对?你说出来,朕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清妃自嘲的摇了摇头,“有皇上这份心,就够了。臣妾说出真相,只是为了让皇上和栩儿不再内疚,并不是想找她报仇的。”
“清儿!”
景帝怒了,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袒护那个女人?
对方把她害成这样,她就完全不当回事吗?
“就算你不想报仇,可就像云浅说的,若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不敲打敲打她,你就不怕她再对你下手吗?”
“......”
清妃脸色变了变,还想说什么。
云浅却在此时出声,“父皇,关心则乱。您不妨静下心来想一想,一个让母妃吃了这么多苦,却还会被她包庇的人,还能是谁?”
其实本来她也不确定,只是看清妃的脸色不太对劲,所以才出试探。可是清妃的后续反应,却恰恰证明了她心里的猜测。
一个......十分可怕的猜测。
云浅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景帝听她这么一说,心口也滞了一下。
他知道,清儿是个极善良的女子,可她并不是傻子,旁人若是伤害了她,她也不可能巴巴的维护对方。
而现在她这么做的理由,只能是为了他。
可是,后宫有什么女子,是他也不能出手对付的呢?
曾经或许有皇后,毕竟平西王府权势滔天,他为了制衡前朝,不能贸然出手废后,可是现在,平西王府倒了,皇后早已不算什么。
所以,不会是皇后。
或许是皇上当年太宠爱臣妾,有人看不下去了吧。
她刚才......是在误导他!
这个人,绝对不是后宫嫔妃!
可是,除了争风吃醋的那些人,还会有谁要对付她?
景帝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一个人。
他瞳孔一缩,不可置信的看向她,“是母后?”
其实最初的最初,他并非父皇属意的太子,也是用了手段才登上帝位的,所以母后绝对不允许他的皇权出现任何变故。
二十年前,虽是皇后用巫蛊娃娃来陷害清儿,但皇后的招数全都摆在了明面上——让整个平西王府联合其他的大臣,逼他处死她!
当时的朝堂不似如今这般稳定,所以他虽然迟迟没有答应,但确实承受了很大的压力。而他的压力,母后也全都看在了眼里。
所以......是母后逼死了她吗?
景帝的心脏忽然就揪成了一团,满眼愧疚的看着她,“清儿......”
他刚才说,一定不会放过那个害她的人。
可太后是他的生母啊,他怎么可能杀她?
“这就是你迟迟不肯说出真相的原因吗?”
景帝紧紧扣住了她的手臂,眼底一片猩红,“你是怕朕难做,所以宁可一个人承受所有?”
第505章
清妃大约是没想到他们真的能猜到,脸色明显变了,“皇上......”
景帝骤然打断了她,“来人,去把太后请来!”
清妃惊道:“皇上!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您和太后母子情深,又何必因为臣妾闹得不愉快呢?”
说到这里,她忽然又像是想到什么,哀求道:“如今臣妾不过是一个废人,太后娘娘定然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厌恶臣妾,也没必要再出手对付臣妾了,您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不好?”
他怎么可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景帝的怒火非但没有平息,反而烧得更旺,目光冷冷的瞥向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的李德通,“还不快去?”
李德通这才低头,“是!”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就诡异起来。
云浅低着头,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墨栩也没有说话,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被害的是他母妃,他毫无疑问希望父皇严惩凶手,可他也没想到,那个凶手会是太后——虽然他和太后算不上有多深的感情,但是这段时间太后对他们一直很好,甚至先前云浅身份被拆穿的时候,太后还一直帮他们说话。
可到头来,对方竟然是他的“杀母仇人”?
“太后娘娘驾到——”
很快,外面就响起了小太监尖细的唱喏声。
没等景帝开口,太后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床上的清妃,她表情顿了一下,但并不意外,似乎早已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这么晚了,皇帝找哀家过来,有什么事吗?”
太后淡淡的开口。
景帝没想到她还能这么淡定,似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般。
可若真的不知道,她就不可能这么毫无波澜的看着清妃——至少也该对死而复生的清妃感到震惊,询问几句才对!
“母后看到清妃,就没什么想说的吗?”他冷笑道。
“皇帝觉得,哀家应该说什么?”太后神色淡淡,不答反问。
“......”
景帝的脸色更难看了,冷冷的道:“比如,她明明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为什么又活生生的坐在这里?比如,二十年前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再比如......二十年前那把火到底是谁放的?”
最后一句话落下,几乎已经是明晃晃的指责了!
太后瞳孔几不可察的收缩了一下,转瞬即逝,而后似笑非笑的看向清妃,“看来,清妃已经向皇帝告过状了。”
清妃呼吸一滞,略显无措的咬住了唇。
云浅有些听不下去了,“太后娘娘,您说为何加害者见到受害者的时候,第一反应大多不是反思道歉,而是责问对方?”
她见过太多的加害者,明明是他们自己做错了事,可到头却总是怪受害者不够宽容。
太后也不恼,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浅儿,哀家对你一向不错,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只认识一天的女人,与哀家为敌吗?”
“母后!”
景帝忍无可忍的厉喝出声,恶狠狠的瞪着她,“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506章
在他眼里,母后向来是个通情达理、明辨是非的人。
他敬重她、爱护她,鲜少忤逆她。
可是现在清妃如此凄惨的坐在她面前,甚至一句话都还没说,只是想要她一句真信话而已,她却这么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自己错了。
这真的还是他的母后吗?
“为什么?”
太后咀嚼着这两个字,低低的笑了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当年你我母子好不容易排除万难,登上高位,你却要为了一个女人毁了所有的心血,你觉得哀家能容她吗?”
她冰冰凉凉的看着他,“皇帝啊,若是当年哀家没有这么做,你毫无疑问会袒护清妃,与皇后为敌、与平西王府为敌,甚至与整个朝堂为敌,可是——你前阵子能够拔掉平西王府这颗眼中钉,并不只是因为云浅揭穿了段城雍的真面目,而是因为这些年,你一直在暗中打压平西王府,逐渐收回他们手中的权力,不是吗?”
可是,收回权力,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当年的皇帝,毫无疑问,是没有这个能力的。
“或许你会说,平西王府未必会为了一个女人而与你撕破脸,可是——哀家又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女人而赌这其中的几率?”
她的视线逐渐从景帝惊痛交加的脸上,转移到了清妃平静的脸蛋上,“哀家知道对不起你,可是,哀家为什么一定要对得起你?称帝之路如此崎岖,牺牲了那么多人,你又凭什么不能被牺牲?”
最后一句话落下,整个屋子里都陷入了死寂。
景帝的呼吸明显粗重了好几度,可是,好半晌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云浅和萧墨栩的脸色也瞬间沉了下去。
但他们也知道,太后说得没错——对于父皇而,清妃是挚爱,所以不能被牺牲。可是对于太后而,清妃就和那些垫脚石没什么区别,甚至父皇当年独宠一人,前朝后宫的风风语不在少数。
所以太后选择牺牲她,再顺理成章不过。
这就是皇家,冷酷如此。
唯有清妃,始终面容平静,甚至冲着太后笑了下,“臣妾知道。所以当年太后要臣妾死的时候,臣妾没有任何怨,如约赴死。”
太后脸色变了变。
是,虽然从她进门开始,所有人都在指责她,可是清妃没有。
甚至当年,她并没有强迫清妃,只是找清妃分析了当时的局势以及那种情况下最好的做法。
然后,清妃便义无反顾的照她说的做了。
“便是到如今,臣妾四肢尽废,也依旧不怪太后。”
清妃直勾勾的看着她,“因为臣妾爱皇上,也理解您对皇上的一番苦心。虽然当年的火是您放的,但是火场中,臣妾也不曾呼救半声。”
太后心口一震,眼底终于无法抑制的涌上一丝震惊。
其实她并非完全没有歉意的,但那万分之一的歉意,还不足以让当年的她改变主意——甚至今日进门之后,因为皇帝的质问,她连这半分歉意也不想表现出来。
可是此刻,听着清妃这番话,她的愧疚却以成倍的速度增长翻涌。
甚至......觉得羞愧了。
好像在这样一个无怨无悔的人面前,她如此嘴硬,连道歉也不敢,是一件十分让人看不起的事。
太后抿住嘴唇,神色复杂的道:“你不想......让皇帝替你报仇?”
清妃诚恳的摇了摇头,“您是他的母亲,若是伤了您,他也会难过的。臣妾只想问您一句——您如今,还想杀臣妾吗?”
太后眼圈一红,蓦地别开了脸,“哀家又不是疯子,如今你在不在后宫都没什么影响,哀家还杀你作甚?”
皇权已稳,清妃又是皇帝最爱的女人,她闲着没事,非要往自己的儿子心口剜肉不成?
“那就好。”
清妃笑了,“那臣妾也不需要皇上替臣妾报仇,往后您依旧是臣妾最敬重的母后,我们还是一家人。”
太后的眼眶更红了。
就连景帝也不敢置信的看着她,“清儿?”
清妃温柔的看了他一眼,“皇上,臣妾此生还能再见您和栩儿,已经是上天对臣妾莫大的恩赐了。臣妾不想再犯任何罪孽,好吗?”
“......好。”
景帝嗓音都哑了,满眼都是心疼。
云浅看了萧墨栩一眼,男人眼底虽透着一丝憋闷,大约是无法忍受他母亲含冤受苦二十年的事就这么轻飘飘揭过了,但他也终是没说什么,毕竟这是清妃自己的意思。
可是,她心里却生出一种十分诡异的感觉。
理智告诉她,清妃是萧墨栩的亲生母亲,这二十年还受了这么多苦,她无论如何都不该怀疑对方。
可是脑子里却无法控制的蹦出一个个疑问......
这个世上,真的会有人这么善良吗?
被关在密室二十年,毫无怨,甚至为加害者求情?
温柔、善良、孝顺、识大体、不计前嫌、大度包容——如此种种美好的品质,或许有人能够同时拥有,但是,在短短几句话之间就能体现在同一个人身上,那这个人,是不是也太厉害了?
第507章
“浅儿,你怎么了?”
清妃关切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云浅一怔,抬眸,这才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她连忙调整表情笑了下,“没事娘娘,臣媳只是太累了。”
毕竟她从入宫开始,一直站着,然后又四处奔波救回清妃,累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景帝眼底的探究淡了几分,太后也收回了视线。
只有萧墨栩,依旧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清妃脸色变了变,“是本宫不好,耽搁了你和栩儿休息,你们快回去吧。”顿了顿,又温声道,“不过浅儿......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可以随栩儿一样,唤本宫一声母妃吗?”
从见面开始,她唤的就一直是清妃娘娘。
礼仪上没什么问题,但未免有些生疏。
景帝心感动容,“何必等下一次,这又不是难事?”说罢便看向云浅,“你不必拘着了,清妃不是在乎规矩的人。”
云浅弯唇垂眸,“是,臣媳谨遵父皇教诲,也多谢母妃体谅。”
萧墨栩也适时开口,“那儿臣与云浅,就先告退了。”
屋内其余三人都点了头,他们才离开。
一出门,云浅就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了?”
萧墨栩顿了下,拧眉对上她的视线,“这还不该我问你吗?”
她很奇怪。
这种奇怪或许不熟的人分辨不出,毕竟她温和知礼,所有细枝末节的表情和行为都挑不出错。
可他太了解她了,自然知道,她越是这般“完美无错”,就越是可疑——因为对待真正的亲近之人时,她不该是这般的。
“我不知道。”
云浅也不瞒他,神色复杂的道:“我只是觉得母妃有些奇怪,可你一定要让我说,我也说不清楚。”
萧墨栩眸色变了变,可是沉默了片刻后,却道:“我也这么觉得。”
云浅一愣。
萧墨栩眉头蹙得更紧,“按理说,母妃受了这么多苦,如今好不容易找到她,我应该十分心疼,有很多话想跟她说。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我们之间隔了些什么。”
这种感觉实在太微妙了,因为母妃没有做错任何事,是他自己的感觉不对,所以他一度怀疑是他自小失去母妃,亲情淡漠。
如果不是云浅突然说哪里不对,他甚至羞于对任何人说出这种话。
“萧墨栩。”
云浅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或许是母妃刚回来,我们还不习惯,不知道如何与她相处。但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的母亲,在我们理清思绪之前,最好不要表现出任何异样。”
男人凝重的点了点头,“好。”
......…
景帝给清妃安排的住处是距离龙吟宫最近的凤栖宫,除了太后和皇后的宫殿之外,这也是唯一一座带着“凤”字的宫殿。
整个后宫都震荡了,无人不知二十年前的清妃是如何宠冠六宫,而今她一回来,帝王就给她如此待遇,其爱意可见一斑。
傍晚景帝在凤栖宫用过晚膳,便离开了。
毕竟,还有一些人等着她处置。
内殿中很快就安静下来。
忽然,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娘娘为何要这么做?”
第508章
清妃安安静静的端坐在床上,脸上无波无澜,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闻,眸光起了微弱的波动,扭头看了她一眼,“陈嬷嬷,你回来了。”
“是,娘娘,老奴回来了。”
陈嬷嬷眼含热泪,快步走到她面前,悲痛地跪了下去。
二十年前,陈嬷嬷就是伺候清妃的贴身宫女,如今在宫里已经成了地位颇高的嬷嬷,原本景帝看在清妃的面上,已经替她做好了安排,不让她再伺候人了。
只是她乍一听闻清妃回来的消息,就立刻自请回到了清妃身边。
“娘娘,您到底为什么啊?”
陈嬷嬷不解又心疼的看着她,哽咽道:“太后把您害得这么惨,您就算不求皇上给您主持公道,也不必替她求情吧?”
清妃笑了。
那张温婉柔弱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善良悲悯,有的只是满满的讽刺的凉意。
“就算本宫不替她求情,你以为皇上就会对她如何吗?”
“不,不会的。那是他的亲生母亲,是他年少不得志时以命相护、后来登上帝位时又激流勇退的太后啊!他怎么可能真的拿她怎么样呢?”
“即便他当真因为心疼本宫,对太后做出一些不痛不痒的惩处——罚她禁足、罚她远离皇宫,可他们终归是母子。但凡太后磕着碰着,甚至哪怕只是染了风寒,稍稍的病一场,皇上也一定会心疼。久而久之,他甚至还会埋怨本宫让他的母亲受苦了,对本宫的愧疚也会一点一点的被蚕食殆尽。”
“那本宫这些年受的苦,才是真的白受了。”
最后一句话落下,陈嬷嬷彻底愣住了,眼底依旧是满满的心疼,可又似乎多了几分茫然。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原来娘娘是故意的——不是真的原谅了太后,而是没有办法,只能如此。
不但让太后放松了警惕,也让皇上越发心疼和怜惜,可谓一举两得。
“娘娘......”
她喃喃的动了下唇,她以为娘娘还像二十年前那般善良柔弱,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所以今日乍一得知娘娘原谅了太后,她的心里就无比难受,万分心疼。
可是这一刻,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她忽然意识到——这好像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娘娘了。
“你是不是觉得本宫很可怕?”
清妃对上她的视线,眼睫颤了颤,脸色的冷意也褪去几分,露出几分自嘲的笑容。
“不!”
陈嬷嬷几乎是立刻沉下脸,严肃道:“是太后对不起您,不管您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说罢,又小心翼翼的询问道:“您打算怎么做,有没有什么是老奴可以帮您的?”
清妃点头,“还真有一件事,要你去办。”
......…
景帝离开凤栖宫之后,以雷霆之速将叶拂衣打入天牢,择日处斩。秦王萧衍之也一样打入了宗人府大牢,等候打落。
倒是叶修明,并非此事主谋,在丞相府那一番说辞更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所以景帝并没有对他怎么样,只是寻了个由头,罚了他一年俸禄。
至于顾沧海,景帝是打算凌迟处死的。
但是云浅一听到这道旨意,立刻就去了牢房。
进门的时候,顾沧海盘膝坐在牢房的地上,四周脏污发霉,可他一尘不染,像极了她记忆里仙风道骨的模样。
可惜,都是骗人的。
她眼神暗了几度,“师父,现在,我们可以聊聊了吗?”hh
第509章
上一次,她揭穿他真面目的时候,他逃走了。
可这一次,他无路可逃。
顾沧海心里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并没有反驳,“你想聊什么?”
太多了。
她心里的疑问,实在太多太多了。
云浅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为什么要绑架清妃,为什么要帮秦王?为什么小时候要救我,待我如亲女,长大了却不惜一切的利用我?”
顿了顿,“还有,当初在凌王府救下砚儿的,是你吗?”
如果说前面的问题,都没有让顾沧海的面色起任何变化。
那么最后一句话落下,却终于看到他脸上起了几分波动。
他沉默了好半晌,才扯了下唇,“是又如何?”
他眼底闪过几分自嘲,“我在你幼时救你,也是出自真心,可是你长大以后,我利用你的时候也丝毫没有手下留情——所以即便我现在告诉你,我只是一时不忍救了你的孩子,又能如何?难道你就能当所有的伤害没有发生过了吗?”
毫无疑问,不能。
虽然他们早就撕破脸,但她也曾在心底一次次的给他机会,希望她的师父还不至于那么没有底线。
可是,当他利用太子揭穿她的身份,用她对他的信任来伤害她的时候,她的信念就彻底崩塌了。
她终于清楚的意识到,师父已经不要她了。
云浅闭了闭眼,“所以,为什么?”
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按理说,师父和秦王之间,不该有任何关系才对。
“因为我答应过一个人。”
顾沧海眸色明显黯了几个度,“当年我辜负了她,后来我答应要帮她儿子坐上皇位,为此......不惜付出一切,包括我的命。”
云浅就这么怔住了。
师父,别人都有师娘,为什么我没有?师父也给浅儿找一个师娘好不好?
那个时候,师父还十分宠爱她。
不管她说什么,师父都会温和的冲着她笑。
只有那一次,也是她记忆里唯一一次,师父发了大火,狠狠训斥了她。
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提起师娘二字。
原来师父心底......其实藏着一个人么?
是秦王的母妃,莲妃?
可是即便她这个对后宫不甚熟悉的人也知道,莲妃深爱父皇,与世无争,难道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
若是如此,那顾沧海说这番话,就不怕暴露莲妃?
云浅眼底闪过几分狐疑,她现在已经无法完全相信顾沧海说的任何话了,所以心里也没有立刻下定论。
她神色复杂的看了顾沧海一眼,“你放心,我已经请求父皇暂缓了你的刑罚,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在这里待着吧。”
在她理清楚所有事情之前,他不能死。
云浅说完,就离开牢房,去了趟皇宫。
见到莲妃的时候,她正在为父皇缝鞋垫——明明这些事情不用她亲自做,可她这些年一直这么坚持着,无怨无悔。
“莲妃娘娘。”
门口声音响起的刹那,莲妃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
然后,平静的抬眸,“你来了。”
她似乎早已料到,云浅会来。hh
第510章
云浅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娘娘知道我是为何而来的?”
莲妃沉默了一会儿,“为了顾沧海?”
她虽然整日在深宫里不问世事,可是,这几日外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稍稍打听一下就什么都知道了。
包括叶拂衣假扮清妃、包括真正的清妃死而复生,包括......这一切都是她的儿子萧衍之策划的。
“是。”
云浅点头,“娘娘和顾沧海,二十年前就认识吗?”
话音刚落,又是好半晌的沉默。
然后莲妃忽然笑了,“本宫给你讲个故事吧——”
“二十八前,有一户卖瓷器的皇商,家中有两个女儿,虽然小女儿是妾室所出,可是姐妹俩感情很好,家中也从无嫡庶之分。”
“恰逢那时选秀,父亲望女成凤,不顾姐姐已对一名医馆的大夫情根深种,非要将姐姐送入后宫,为此甚至向选秀的官差塞了很多银子。姐姐不堪其辱,服毒自尽。父亲这才感到后悔,可是,已经太迟了——选秀的名单已经递上去了,若是交不出姐姐,这一家子便是欺君之罪,唯有一死。”
“妹妹知道,这种时候她应该义无反顾的站出来,代替姐姐入宫,可是......她自私、她怯懦,她也有自己心爱的男子,她不愿入宫成为一只再也飞不出囚笼的鸟儿,所以她跟那男子商量好了,一同私奔。”
“可是那天晚上,男子并未如约而至,出现的是她的父亲和一大批官差,他们强行将她绑上了马车,送进了皇宫。”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就停下了。
后面的事她没有再说,可云浅还是猜到了。
——后来,这个妹妹就成为了莲妃。
她眼底闪过一丝叹息,“所以,那个男子就是顾沧海?”
莲妃点头。
云浅不解,“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莲妃低低的笑了出来,眼底尽是嘲讽,“因为,他就是姐姐爱上的那名大夫啊。”
云浅震惊的看着她。
虽然她早已知道顾沧海不是什么好人,可至少他刚才在牢里表现出来的,是他对莲妃的深情厚谊。
她以为他们是真心相爱的,可是......怎么会这样?
“他是为了哄你入宫,才故意接近你,欺骗你的感情?”
“不。”
莲妃摇了摇头,“如果他只是在姐姐死后接近我,那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怎么可能让我弃全家人的性命于不顾呢?”
他们之间,是三年感情啊。
三年来,他对她温柔似水,呵护备至,每一个外出郊游的日子,她都会偷偷的跑去见他,而他也会亲手给她做一桌饭菜。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可是,胜似夫妻。
她垂眸苦笑,“我后来才知道,原来我和他在一起的三年,姐姐也和他在一起了三年。”
她和姐姐都知道,彼此有一个深爱的男子——她们甚至会帮着对方瞒着家里,偷偷的出去和这男子相见。
可她和姐姐从不知道,原来她们的爱人,竟是同一个人。
“直到姐姐死后,他愧疚难当,将我骗上入宫的马车,我才知道,原来一直以来,他都在骗我。”hh
第511章
云浅好半晌不知道说什么。
她无法评判他们的感情,最后只能诺诺的道:“所以你恨他,在他再次来找你的时候,跟他说,让他帮着秦王夺位?”
莲妃眼睫颤了颤,“我......”
她是说过。
可她不是真的觊觎那个位子啊!
“是我错了。”
莲妃闭了闭眼,瞬间红了眼眶,“我进宫以后恨惨了他,所以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问我如何才能原谅他,我毫不犹豫的说出——除非他帮我的儿子登上皇位。”
“可我的母家没有丝毫权势,皇上对我也没有半分偏爱,我怎么可能真的这么想呢?”
她只是随便说说的呀!
她只是当时太生气了,把所有恶毒的语都拿来刺激顾沧海!
可她从未想过,他竟然真的在背地里教唆衍之,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甚至做了这么多荒唐事!
以至于如今,她的孩子......被打入了大牢。
“我该怎么办?”
她哽咽着抓住云浅的手,“云浅,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做,才能挽回这一切?”
虽然这只是她的一面之词,但是看着她眼底的悲痛和哀求,云浅知道,她应该没有撒谎。
可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是她能想办法解决的了。
“抱歉莲妃娘娘。”
云浅神色复杂的看着她,“我不是不想帮您,但我可能帮不了您。不过这些年您对父皇敬爱有加,可以去试试请求父皇,或许......”
或许父皇会网开一面。
毕竟,萧衍之也是父皇的儿子。
毕竟,莲妃并未做错什么。
但是她也不敢保证,父皇具体会怎么做。
“......我知道了。”
莲妃眼底的光一寸寸的黯了下去,终是放开了她的手。
云浅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得告辞离开了。
莲妃看着她的背影,自嘲的扯了下唇,“你这么聪明,连你都帮不了本宫,还有谁能帮我呢?”
或许,真的只有那个办法了。
......…
云浅见完莲妃,又去见了萧衍之。
虽然萧衍之阴阳怪气的,很多话都不肯说,但她还是套出了一些,佐证了顾沧海说的话。
“看来顾沧海这一次没有撒谎。”
云浅蹙眉道:“他真的是为了帮莲妃和秦王,才做出这些事。”
萧墨栩点了点头。
可是片刻之后,却又皱眉道:“你觉得顾沧海,很爱莲妃吗?”
云浅愣了一下。
她想,大概是爱的吧,否则怎么会为了莲妃一句戏,就真的走上谋逆之路,筹谋多年苦心算计,连自己的徒弟也如此狠心伤害。
可是......萧墨栩为什么会这么问?
“你什么意思?”她敏锐的察觉到他有别的想法。
“如果他真的爱莲妃,为什么要在最后关头,供出莲妃?”萧墨栩神色复杂的道,“就算他做的这一切萧衍之也知道,可是萧衍之不可能出卖他的母妃。”
也就是说,只要顾沧海闭口不,那莲妃就扯不到这件事里来。
可是,顾沧海还是若有似无的暗示了这一点。
他就不怕,父皇迁怒莲妃吗?
虽说莲妃什么也没做,可她当初毕竟说过那样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追究起来,她也算是一切的起因。
顾沧海这么聪明的人,难道想不到这一点吗?hh
第512章
“你的意思是,他是故意的?”
云浅错愕道:“他并不爱莲妃,却故意营造了爱莲妃的假象?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墨栩皱眉摇头,“我不能确定,只是一种猜测。”
毕竟,所有人的供词都完美无暇。
不管萧衍之还是顾沧海,都说是因为顾沧海爱莲妃才这么做的——甚至连莲妃也这么说,而云浅又相信莲妃并未撒谎。
所以,也可能是他多虑了。
但云浅却不这么想。
她惊疑不定的道:“如果你的猜测是对的,那就说明顾沧海骗了莲妃!可他为什么会从二十年前就欺骗莲妃?他到底有什么阴谋?”
这不是第一次了——在很多事情上,她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顾沧海从很久以前就开始预谋一切了!
但她又觉得太过离谱,什么人能有如此心机,把每一件都算得这么精准无误,为二十年后筹谋铺垫?
“睿王爷,睿王妃!”
他们刚回到王府,还没进门,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急切的呼喊声。
一转头,来人竟是太后身边的福公公,脸色十分慌乱。
云浅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福公公?”
福公公急声道:“睿王妃,救命啊!莲妃娘娘刺伤了太后,现在太后流血不止,皇上让奴才赶紧来找您求救!”
刺伤太后?
云浅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怎么可能?”
虽然她和莲妃接触不多,可就刚才那一会儿工夫,她几乎就可以确定莲妃是那种温温柔柔的性子,怕是连一只蚂蚁也舍不得踩死。
这种人,怎么可能会去刺伤太后?
而且,这两个人也没有仇怨啊!
“我们去看看!”她当即看向萧墨栩。
“嗯。”男人脸色凝重的点头。
......…
入宫以后,云浅就直接去了太后的凤鸣宫。
进门的时候,景帝正脸色阴沉的站在太后的床边,就连清妃也在一旁坐着,忧心忡忡的看着床上的人。
而莲妃则是跪在地上,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听人说,莲妃刚才来跪求太后救她的儿子,太后不答应,她便直接拔刀刺向了太后。
因为动作太过突然,身旁又没有旁人护着,加上太后对她根本不设防,所以这一刀可谓是结结实实捅进了心脏。
太医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但还是止不住血。
“云浅!”
景帝看到她进来,厉喝一声,整张脸都紧绷着。
云浅明白他的意思,也省去了行礼,直接上前去看太后。
但太后的情况很不好,就算是她,也只能勉强止住血,但后续如何还得看太后自己的意志力。
景帝一听,满腔的怒火终于喷发出来。
“莲妃!你好大的胆子!”
他怒吼一声,眉梢眼角都覆着浓重的阴霾,“你要为你那个儿子求情,你就偏不让你如愿!今日朕不但要杀了你,还要诛你九族!”
莲妃脸色惨白。
“来人,把莲妃——”
“等等!”
云浅忽然打断了他。
景帝冰冷眼风倏地朝她扫来,“怎么,你要替她求情?”hh
第513章
云浅摇了摇头,“臣媳不敢,只是臣媳有一些话想问莲妃娘娘,恳求父皇准许。”
景帝虽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还是摆摆手,准了。
云浅便走到莲妃跟前,“莲妃娘娘,您为什么要杀太后?”
莲妃神色冷淡,“事情的前因后果,你来之前想必都已经听说了,为什么还要再问一次?”
云浅直勾勾的看着她,“因为我想听您亲口说。”
莲妃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衍之出了事,本宫去求太后救我孩儿,可是太后无情地拒绝了本宫,本宫一怒之下便动了手。”
云浅眯起眼睛,“难道您就没想过,您此举非但救不了秦王,反而会让他罪加一等吗?”
莲妃皱眉,“一时冲动,确实没想这么周全。”
一时冲动?
但莲妃娘娘现在的表情,可不像是冲动行事之后的样子啊。
不过云浅也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日您问我能不能救秦王,我的建议是直接去求父皇——可是为什么最后您没去找父皇,反而找了太后?”
莲妃脸色几不可察的变了一下。
但也只是瞬间就恢复如常,冷笑道:“本宫侍奉太后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从前其他王爷出事的时候,太后都会为他们求情,所以本宫当然以为,这一次太后也会帮衍之——谁知她如此冥顽不灵,竟连一句话也不愿帮本宫说,本宫当然气不过!”
“混账!”
景帝原本还沉着脸听着,听到这里,却忍不住怒喝出声。
“你是孝顺太后,可这些年太后也给了你不少赏赐,只是这一次没帮你而已,你就这么歹毒,对她狠下杀手?”
而已?
莲妃苦笑,“可是皇上,臣妾稀罕的从来就不是赏赐啊。”
从前她敬爱皇上,孝顺太后,所以不管做什么都无怨无悔,也从未想过要任何回报。
但是这一次,她求的是她儿子的命啊!
她红着眼望着景帝,“您当然可以不在乎衍之,因为您有很多的儿子,可是臣妾只有衍之啊,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呢?”
景帝脸色变了变。
虽有满腔怒火,可是看到一个母亲对自己儿子的爱护之情,也很难再说出什么责备的话。
云浅却敏锐的捕捉到她的用词,“谁告诉您,秦王会死?”
莲妃眸色微闪。
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蓦地别开了视线,“就算不死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任何不好的结果,都不是本宫想看到的。”
空气短暂的沉默了几秒。
云浅没再说话。
景帝不耐的看向她,“还有什么问题?若是没有,就让她滚出去。”
当然有。
只是她不知道怎么开口。
云浅迟疑了一下,神色复杂的看了萧墨栩一眼,“若是让你在家人和真相之中选择,你会选家人,对吗?”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答案,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家人,她也一样。hh
第514章
所以到这里,她或许就该闭嘴了。
可是下一秒,却见男人郑重的摇头,“不,我选真相。”
云浅微怔。
萧墨栩认真的看着她,“家人死亡和掩盖真相之间,或许我会选后者。但是很显然,现在并没有到这种地步——如果只是让一个人失望就能换来所有的真相,那我选真相。”
他竟然知道她在说什么!
云浅眼底升起一抹震惊,她还以为他会被亲情蒙蔽了双眼,没想到他不但看出来了,还跟她站在了同一边!
“你们两个,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景帝不耐的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云浅深吸一口气,敛了下眸,转身看向他,“父皇,在臣媳回答您的问题之前,也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您——当年太后怂恿清妃娘娘自杀的事,现在宫里有多少人知道?”
景帝脸色又是一变。
他没想到云浅会问这个,刚才母后出事之前,他就是一直在处理这件事——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现在整个后宫闹得沸沸扬扬。
甚至在母后出事以后,还有人说母后是遭了报应才会如此!
他不悦的皱眉,“都知道又如何?”
果然。
整个后宫都知道。
云浅正要开口,旁边一直没有出声的清妃却忽然道:“好了,不要说这些让你父皇烦恼的话了,让莲妃出去吧。”
她笑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娘娘,您是害怕了吗?”
清妃眸色微沉。
景帝敏锐察觉到她的话不对劲,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云浅扯唇道:“父皇,您要处置秦王最大的原因,不是他教唆叶拂衣假扮清妃,而是因为他和顾沧海联合起来绑了清妃,不是吗?”
虽然秦王说,对于顾沧海绑架清妃的事并不知情——这或许是真话,但父皇才不管这么多。毕竟顾沧海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秦王,而秦王也确实参与了此事,所以父皇怎么可能原谅他?
归根结底,父皇都是因为偏爱清妃,才会如此。
而这种情况下,太后当年逼着清妃去死,这才导致了顾沧海有机可乘——在某种程度上,也算一切祸端的根源了,虽然父皇没有对她怎么样,可心里肯定是怪她的,又怎么可能答应她的求情?
那么莲妃又该有多蠢,才会求到太后面前?
“即便真要找人求情,莲妃也不该找太后,而该找清妃吧?”
最后几个字落下,景帝明显震了一下。
他似乎听出云浅要说什么,下意识的想要看向清妃,可还是不敢相信心里的猜测,好半晌都没敢扭头。
最后还是莲妃率先出声,“是本宫蠢,不行吗?”她一改刚才平静的样子,大怒道,“当时本宫的脑子一片混乱,哪里还能想这么多?”
云浅扭头看了她一眼。
四目相对的瞬间,莲妃瞳孔几不可察的一缩。
云浅淡淡的道:“娘娘若是执意如此,那我也不再多管闲事了——刚才父皇说要杀了您,诛您九族,虽是气话,但秦王肯定是逃不过这一劫的。现在我就和睿王去观刑,您看如何?”
莲妃脸色大变。hh
第515章
“不......”
她下意识地看向清妃,露出求助的眼神。
清妃皱了下眉,“浅儿,你就别再吓唬莲妃了。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父皇又怎会真的杀了秦王呢?”
莲妃连连点头,“是,是啊皇上!”她急切的道,“今日之事都是臣妾一人所为,和衍之没有半点关系!您要杀就杀臣妾一个人吧。”
景帝动了下唇,却没有看她,而是怔怔地看着清妃。
云浅正要说什么,却听福公公忽然惊呼一声,“太后!”
众人俱是大惊。
景帝猛地收回视线看向福公公,“怎么了?”
福公公脸色发白,惊恐低呼道:“皇上,奴才方才见太后四肢冰凉,试了一下,太后好像没有呼吸了!”
此话一出,景帝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下一秒他就蓦然红了眼眶,急不可耐地冲到太后床边,“母后!”
可是云浅的动作比他更快,率先上前,去给太后探脉。
她这举动,毫无疑问给了景帝一丝希望。
毕竟,从前的无数次经验告诉他,就没有什么云浅治不好的人。
“怎么样?”
景帝眼底透着明显的希冀。
可是,云浅的眼神却明显黯了下去,愧疚的垂着头,“对不起父皇,臣媳无能,救不了太后娘娘。”
景帝狠狠震了一下,仅有的希望就这样被人打碎,无尽的愧疚和懊恼涌上心头。
他忽然想到,今日,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去向太后请安。
因为一整天,他都在忙清妃的事。
后来清妃回宫,扯出当年的真相,他更是对母后心生怨气,一句话也不愿多说——即便清妃本人都原谅了母后,他也不愿。
毕竟,若不是母后,他也不会跟清妃分离二十年。
所以在母后被刺之前,他留给母后的最后一个表情,依旧是冷淡的连一句话也不愿多说的模样。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就是母后生命的终结了!
这些年她所有的悉心教导,却换来这般不得善终,就连她唯一的儿子也对她这么狠心——她当时该有多绝望?
景帝心里大痛,险些就要落下泪来。
可是看着眼前的莲妃,他眼中的悲痛忽然变成怒火,恶狠狠冲过去,一脚把人踹飞出去,“贱人,朕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来人——!”
他厉声道:“把莲妃和秦王母子押去法场,凌迟处死!即刻行刑!”
听到秦王二字,莲妃瞳孔骤然一缩,猛地抬起了头。
“不......皇上!”
她明明被踹得吐出了一口血,疼得脸都白了,可她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一样,艰难地爬到景帝脚边,“臣妾错了!这都是臣妾一个人的错,您不要迁怒衍之啊!”
说完又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猛地抬头看向清妃,哀求道:“清妃娘娘,您善良大义,您帮臣妾说句话求个情吧!”
然而,清妃只是一脸怜悯的看着她,“本宫是想帮你,可你做出这种糊涂事,太后如今又......本宫还有什么立场劝说皇上?”
莲妃看着她高高在上的温柔模样,瞳孔骤缩,满脸都是不敢置信。hh
第516章
清妃淡淡的别开了视线,眉头轻锁,似乎也为她感到难过。
“莲妃娘娘。”
云浅讽刺一笑,“事到如今,您还是不愿说实话吗?”
莲妃身形一颤,瞳孔收缩得更厉害了。
她忽然又想到了云浅刚才问她的那个问题——
难道您就没想过,您此举非但救不了秦王,反而会让他罪加一等吗?
她怎么会没有想过呢?
正是因为想过,所以才会求助他人,才会落得现在这样的结局啊!
泪水浸湿了她的脸庞,眼看着外面的太监已经走到她面前,下一秒就要把她拖下去。
莲妃忽然尖叫道:“不!不是我!”
她一脸悲愤的瞪着清妃,“皇上,这一切都是清妃指使的,是她自己说只要臣妾杀了太后,她就一定会帮臣妾保住衍之!臣妾确实有错,可错就错在不该相信她的鬼话啊!”
她请求云浅帮忙,云浅说帮不了。
其实在那之前,清妃早已向她抛出橄榄枝,只要她杀了太后,就会帮她救衍之。
她当然知道,刺杀太后是多大的罪过,甚至可能牵连衍之,可是清妃说了——衍之的罪过可大可小,虽然他口口声声说自己也是这几天才知道顾沧海关押清妃的事,可是只要清妃一口咬定他早就知道,故意隐瞒皇上,那皇上肯定会相信清妃而非衍之。
那么,衍之就完蛋了。
毕竟为了清妃,皇上就连太后也不理了,又怎么会在意一个平日里根本没放在眼里的儿子呢?
只要清妃想让他死,他就只能去死。
她作为一个母亲,怎么敢拿自己儿子的命去赌?
所以在云浅拒绝她之后,她只能接受了清妃的提议。
她以为清妃一定会帮她的,可她万万没想到,太后死了,清妃的目的达成了,最终却要像个没事人一样冷眼旁观,不肯救她的儿子。
“皇上,臣妾知道错了......”
她哭着抓着景帝的衣角,“可臣妾也是被人威胁的,求您看在衍之什么都不知道的份上,放他一条生路吧!”
景帝的脸色瞬息万变,从她说出清妃这两个字开始,他的心就蓦然沉到了谷底。
其实他刚才就猜到了——从云浅一遍遍地质问莲妃开始,他就猜到,云浅话里话外的矛头都在指向清妃。
可是只要莲妃不认,他就也自欺欺人地当做不知道。
然而此刻,她终是说出了口。
“清妃......”
他迟缓地抬头,刚才没敢看清妃,这一次却僵硬地看向了她。
清妃还是那般温柔平静,只是眼底染上几分自嘲,“臣妾还以为,经过二十年前的事,皇上再也不会怀疑臣妾了,没想到......”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景帝的胸膛却微微震了一下。
清妃苦笑,“皇上怎么就不想想,是不是莲妃见事情败露,臣妾又不肯帮她求情,所以想拉臣妾下水呢?”
景帝看着她黯然嘲弄的模样,心口一缩,下意识的想要上前安抚她。
却听云浅沉声道:“清妃娘娘不肯承认也很正常,可是——”
她说到这里,忽然顿了一下,扭头看向莲妃,定定的道:“清妃腿脚不便,不可能一个人偷偷去见您,所以我没猜错的话,你们见面的事一定有第三人知道,对吗?”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