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之路十三追运记》 第1章 阎王爷,我想过奢靡的光阴 我是谁,谁是我?一物也,一神也。无量法界,无始无终,真经在我,不负平生。 ————————— 未知空间,不见光明,亦不见黑暗。 空间之中,有‘身躯’不断在扭曲变形,如人一般举手撑足,细细看去,却是无形无体,无目无耳,飘飘渺渺,乃是一团幽靑玄炁。 不知过去多久,恍若无量,犹如刹那,‘身躯’之内至深核处,凭空生出一点玄光,突然爆开,肆意扫荡,须臾之间,那‘身躯’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那些墨斑晦涩被一扫而空,整个‘人’都通透起来,无一处不熨帖,隐隐散发青玄灵光。 路通自沉寂中醒来。 他只觉上下左右竟有无边撕扯力道,似风撕又听不到风的声音,似拉扯又分明没有受力之处,欲观瞧,却只能看到自己‘身躯’各处,有莫名的如墨黑斑、晦涩之处不断扭曲变形。直到玄光过处,整个身躯才在一阵激荡之后趋于稳定,对那些撕扯力道渐渐可以忽视,只是耳目不张,尚不能视物,也听不到半点声音。 莫名的恐惧感油然而生,比死更可怕的是不知道自己死没死。 “我这是死了啊!还是没死?” 路通登时忍不住就要大叫起来,却发不出丝毫动静,正在惶急之时,只听得有人幽幽说道 “这都是为你好啊!” 听到一句令人无从驳起的宽慰。这是亲人般的关怀啊。 声音里透出中正平和,刻意敦厚,惋惜又期盼的意思,蛮慈祥。 似乎,已经说了很多?!自己却没有领会其中半分精髓,只顾着跟身体较劲了。 呵呵!且听他怎生说辞。 见面前幽魂没有剧烈反应,已经凝成人形瘦肖的面目上仍然是紧蹙眉头,双目紧闭,嘴唇也不是咬紧牙齿的样子,因气愤过度发抖的肩头,更是舒缓了不少。 “这就对了。” 说话的声音轻咳一声,不着痕迹的心头暗笑,轻揽长髯。 此正是趁热打铁的好时候,于是继续开口劝说“如今天地清明,普天祥和,断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错过一个坏人,我无间地府承天地气运,掌管天地间生死寿命,赏善罚恶,历来公平公正,这个,不必忧虑。” 声音在空间里飘荡,似乎空阔,却又凝聚。 下首的那缕幽魂缓缓止住荡漾,紧蹙的眉头恢复如常,眉目轻舒,一双眸子闪烁着睁了开来。 只见上首一‘人’,头戴冠旒,一体荷叶边翻领宽袖长袍,身形前倾,双手分开,据在一张阔案,白净面目,眼如铜铃般直直瞪视过来。 下首幽魂转动‘头颅’,向上首右侧身着绿袍笑容可掬的那‘人’手中紧握的一本薄册重重看了几眼。 这该是赏善司主吧,其手中的善簿,记录了‘我’的好人事迹。 上首左侧那‘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双目如电,该是刚正不阿的监察司主。 空间里除了目光所及的几人处,再往远处看去就似陷入无尽黑暗,神秘莫测。 幽魂赶紧收回目光,荡漾间拱手行礼,发出颤巍巍的声音“小人,全凭阎王爷做主。” 阎王爷闻言大喜,甚是满意,不由坐正身形,谆谆宽慰道“你却不必悲痛,到得此地,该明白人生死有命,死而有魂,善恶有报。你是十一世好人,是这阳间的异数,不然凡俗幽魂岂能让本王和两位司主亲自安排,只要你在接下来的十二世功德圆满,想来昊天金阙玉皇大帝不免要赐你仙篆,做个清净天官,你当好自为之。” 明白了,明白了,这是摊上好事了,不必害怕,我竟是要一跃蹬金枝了。 哈哈哈哈哈哈! 幽魂想到此处,浑然忘了上一世殁了的悲楚,一阵荡漾。 又闻上首监察司主开口道“若非你十一世行善积德,魂魄绝无可能壮大如此,可以接近大王十步之内。正因如此,下一世自当投个好胎,这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赏罚分明,既无异议,你便回过身去,自有接引差官给你安排。大王恩德,你还有何顾念之处,可以提出来斟酌,若在份内,你还能得些好处。” 还有好处?这个得慎重啊,太多了显得贪心,太少了又显得咱没见过世面不是? 当下心思电闪,已然拿定了主意,十分热切起来“多谢大王赏赐,只不知小人可选哪些啊?” 这个真不知道。得看看有什么不是?! 上首三位顿得一顿,似有目光交错,那阎王乐呵呵开口问道“问得好啊,可见你是宿慧深重,吾便告知于你。这宇宙茫茫,有无量世界,兆亿黎民,人若投胎,只按善功多少,投与不同人家,或福缘,或财源,或帝王将相之家,或积福簪缨大户,不过是过眼云烟,难保长久,最是那凡间百姓,因着诸天神佛勘时定季,作息有序,最易与人为善,普天大同。” 见下首幽魂瞠目结舌般呆呆发愣,只道他心羡富贵,便接着道“你是多世好人,吾等自然送你投胎去那富贵有德人家,可保无虞。” 下首那幽魂一阵激动,颤巍巍期期艾艾问“可否让我投胎到大亨富商家里,做个二代三代?或者官二代三代也行。最起码搞个可以子承父业有个体制内工作的身份吧?” 阎王一愣,心下了然“哦,你以为投胎乃是去你来时世界?痴儿痴儿啊,我地府阴司,只管投胎物种,至于去往哪方世界,确需上界各种排列,或古或今,不同世界,却是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 去古代?那不正好,一手开创新纪元,甩手便做富一代。 但是,不妨享受为先。 “可否投胎到红楼世界中?做个贾宝玉?贾琏?” 阎王冠旒一阵轻晃,大袖拂出“咄,且去且去,福缘各有定数,功德不够,才要在你来时世界红尘中打滚,多染罪业;功德即已足够,便要赏赐你去不同世界,再积功德,感悟大道。那红楼腌臜世界,如何与你?如何有成仙了道之大功德?且去且去,自有安排。” 幽魂不由自主,向后飘去,口中兀自不停叫道“便是贾珍也算啊......” 敢情只想过奢靡的光阴啊,哪怕到头白茫茫! 只见上首三神一动不动,不做理会,待那幽魂慢慢消失无踪,方才不由齐齐身形放松。 赏善司主扶额闭目“这算是搞定了?” 监察司主揉着双颊“吾等又没欺他。” 阎王轻吁道“可算给打发了,这烫手山芋,诸天六御都没法安排啊,十一世好人,这等功德,谁都怕安排不好,尤其那冲天气运,哪个敢轻易发落。昊天大帝扔给我等,虽在职司之内,但三清六御西方佛老,都在暗自窥视,吾等又能怎么做?只能推他入那阎浮世界,与各位大佬神仙打架去。” 复又叹息“待这一世完结,再看诸天反应,那时候吾等怕不是得左右为难了。” 监察司主奇道“为何左右为难?” 阎王道“吾等受天地法则之限,不可有枉法行为,他若再做一世好人,便脱出轮回,不归吾等负责,便是昊天,也要分封仙职,这职位低也低不得,低了不利天地仁心;高却也高不得,高了众神不服啊。看他气运卓然,如果无人从中作梗,天地间首位十二世好人便会诞生,那时,那时,只好再说。” 二神恍然,监察司主又问“送去投胎尚有一段时日,还给他神魂加入那个好人册吗?若投那阎浮世界,莫非去做凡人,还得有仙术奖励吧?还有,阎浮世界中的身份怎么安排?还有......” 耳听得监察司主喋喋不休,阎王知他刚正,不好拒之直接,只好呵呵笑道“让他自选罢,除了这世界是上头定下,其他的由他自选,你没见那神魂深处有三清老祖给埋的引线,吾等岂能知晓多少?好人册隐去吧,免得引来麻烦,其他的莫管了,自有定数。” “若有气运,机缘自现。” 监察司主摊开一册,双指轻拂,那册上第一名的路通相关,缓缓隐去。只见第二名闪闪金光,乃是金蝉子。 阎王三神心领神会,满意微笑,倏地消失渺渺。 第2章 步步惊心是仙路 天柱山玄都观三清殿。仙音袅袅,三洞真经诵不休,步虚踏斗走禹步,正有一场斋醮升坛。 高功法师黄冠法衣,执拂步虚,念念有词,祷念表文,焚香礼拜三清神像,高举大罗三宝天尊,周遭百零八各式服色道人,随韵礼赞,唱念祝咒,恭对道前。接下来焚表礼送上天,便要起送花赞,斋醮退班,仪轨乃成。 这一套修真科仪,路十三已然很是熟悉。 他正在科仪班中,一身道童打扮,随在队尾,左手掐诀,右手摇铃,口中念念有词,双目微闭,眼角却向殿中三清像后射去威胁目光,一张清瘦脸,阔额厚唇再也藏不住焦灼之色,混元巾裹住的道髻都似要高耸起来。 好容易挨到法事结束,诸位高道都去斋房款坐休息,路十三蹑手蹑脚逃离人群,便飞也似窜进三清殿中,径往三清神像后扑去,口中兀自急急喊叫“看你们敢偷吃。” 那三清神像,高大伟岸,上有罗盖,下铺红毯,左右多有幡纬幔布,俱是绫罗绸缎,价值不菲,路十三俱不放在眼中,只是揭开幔布,向躲在后面的三道使足脸色。 却见三人道袍严整,正襟盘膝打坐,闻声齐齐转过脸来,阿谀悄声央告“不敢不敢,师兄自去取用,师弟们可不敢偷食神仙爷爷的供果,只求师兄快把师弟们收回‘伏藏袋’中,免得被外面高道识破我等,那便要打杀了,惨惨惨啊。” 一边作揖央求,一边挤眉弄眼,细瞧路十三脸色。 路十三见三人未曾偷食,方才满意,转身去供桌上拿抱许多果品糕点,分与三人,自己拿了一份,急急啃了果子,又吞了糕点,瘫坐地上舒坦道“可饿死我了,从天不亮到现在,尽摇了铃铛,食气食香,哪里有贡品美味。” 又见三人直勾勾看着自己,不敢共食,大感无趣,也知道他三人惧怕甚么,便从袖中取出一只小袋,嘿嘿发笑“瞧你们胆小的样子,不如这庙里的猫儿,好吧好吧,你们进去袋里吃吧。”手掐指诀轻轻念咒“玄门广大乾坤如意伏藏万物,收!” 只见地上三人,满脸欣羡,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径由一片青光扫过身躯,辗转之间,进了那小小袋中。 伏藏袋可纳万物,却需要修为达到炼神境界,才可施展乾坤归一,壶中日月之术,这一手法术,向来是路十三得意之处,便是收养他的师傅,也是只提供了材料,自己却是不能使出,没有收纳的本事。 想来,这便是师傅常说的无缘。 路十三将袋子收入袖中,又向供桌上拿贡品,这才施施然走出三清殿,来到斋房,蹲在门侧啃食,只听屋里众道士正在互相讨教学问,印证所学。 就是盘根问底呗,就凭你们,切!路十三狠咬一口果子,表达不屑。 只听有人问“无量天尊,贫道有一处不解,有请法师解惑。” “好说,好说。”声音亲切,正是自家师傅要施展降妖除魔手段时惯用的语气。 “吾观法师仪轨,当是灵宝一脉,缘何禹步踏罡,气脉却是我上清一脉,敢请法师有以教吾。” “无量天尊,贫道在嵩高山玄元观修持凡三百年矣,自入玄门,师从灵宝仙师,遍览三洞道藏,走遍洞天福地,先学丹道,后修符箓,俱是道门正法,上清灵宝,内丹外丹,俱是正朔法脉,吾等玄门中人,万不可有门户之见,天人合一,顺其自然而已。” 只听得里面众道士随声赞叹,却是不敢再问,路十三暗暗发笑。 又听得有人请道“法师莅临敝观,不胜荣幸之至,净室已备,斋菜马上收拾齐整,还请贵师徒莫嫌弃简陋,于此十方丛林静修数日,好让我等时时请教。” “多谢师兄盛情,贫道已经辟谷多年,徒儿随便有些斋饭便可。我那徒儿顽劣少智,贫道疏于管教,不知又跑哪里玩耍去了,我且唤他。十三,十三,过来吃饭。” 前面时,还是谈天语气,声音尚在屋里,到后面处,听似轻轻巧巧,却袅袅忽忽,声音瞬时覆盖天柱山上下,宛若在耳畔呓语。 路十三能想见屋内众道士此时震撼的表情,因他早已见过许多次这种场面,无人不被自己师傅的修为震慑。 当下按照师傅平日叮嘱,走至门口向众道稽首行礼,再回道“弟子已请了三清供果,吃饱了,师傅有吩咐这便去。” 三清供果,仪轨已成,自然可以食用,只是唐突的很。 “咄,你这孩子,枉费了各位前辈的苦心,三清道祖,还请勿怪,无量天尊。”边训徒弟,边起身往大殿方向施礼告罪完毕,转身又施礼道“各位道友,我师徒二人心愿已了,这便告辞,同是玄门一脉,但有同道法事,可往嵩高山传信。” 众道人回礼,齐齐送出门来,只见那潘姓法师手牵乃徒,轻甩拂尘,一团云气自然生于脚下,托起二人,飘飘然向北方飞去,转瞬不见。 前头众道已被那一声暗蕴道罡的传声震慑,此时见到这法师竟能平地腾云驾雾,顿时惊为天人,纷纷稽首感叹“真乃陆地真仙,玄门又出大能,昌盛可期。” 众道人羡慕不已,驻足良久,领头高道长叹一声,吩咐道“未想到潘道人居然修持至霞举飞升的境界,诸位,我辈乃上清真传,当勤加修持,力图精进,各自回去罢。” 待各人散去,唯剩身侧一道人,方又开口“师弟,你看这道人施展手段,所为何来?” “师兄,宗门传信,潘道人已在长江南北各个宫观,行斋醮之仪廿数有余,俱是祈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其仪轨符箓,周天禹步,都属精湛,当属玄门一脉。只是......” 这道人轻捻颌下黑须,黑里透红的脸膛上眉头紧皱,见师兄望了过来,犹豫道“只是未见他降魔手段,根脚尚未可知。我料他非是冲着我上清师门而来,霞举之术,炼丹之法,禳灾祈福,似乎是冲着朝廷去的。” 时下朝廷安定,四海升平,君王多有求仙问道求长生的,但要迎合君王之心,便要做很多功夫,此乃佛道周知之事。 那师兄不喜不悲,甩动拂尘,再度稽首“师弟高见,还请在敝观盘桓三日,给众弟子指点一番雷法,待回得宗门,请向吾师说明此人行止,另请师宗放心,我天柱山王守真唯宗门指示马首是瞻。” “好说好说,谁不知道玄师兄是我玉清砥柱,想来师门必有指示,玄功仙法定不会少。” “先谢过玄雷师弟。仙路难测,既有天劫亦有人祸,可谓步步惊心,更有真假未知,扰我清修。难难难!如今朝廷道佛并举,那西来佛门渐渐坐大,我小小天柱山,全凭师门庇护,方可免倾覆之危。师弟一身雷法修为惊人,正是我道门护法灵官履世,还望多多保重。” 一声磬韵,悠悠覆住天柱山,两道各自掐诀,悟道而去。 第3章 为徒谋划 却说路十三师徒,自出天柱山,便按低云路,袅袅渺渺,只在山间深林处行,先往北行,又向东去,再向南来,天色昏暗时,停在一处避风处。 潘老道盘膝坐地,大呼劳累“哎呦呦,无量天尊,累死本真人喽,世人都说神仙好,腾云驾雾少不了,谁知腾云马甲符,损我无量天地宝。” 原来不是霞举仙术,却是符法神通。 看一眼躺在地上的徒弟,潘老道气不打一处来,喝道“还不起来,快去捡柴拢火,寻些野味来吃,饿死我了。” 看路十三哼哼唧唧起身去远处拾柴猎食,潘老道恨得银牙紧咬,大失仙风道骨。 这夯货徒弟,乃十年前潘道行脚天下时,偶于一户人家捡得,是时天下一统,战乱方息,人间处处烽烟方息,说不尽黎民血泪故事,处处有嚎哭哀声。路十三无名无姓,约莫五六岁年纪,反应迟钝,甚是可怜。 潘道当时修炼有成,只觉机缘将至,便将路十三带在身边,定了师徒名分,赐了姓氏名字。不久之后,他在嵩高山觅得一处无人驻守的庙宇,从此有了驻足修真之地。 不觉十年过去,这孩子只知听话行事,填饱肚皮后便浑浑噩噩,偏偏自己无法炼化的伏藏袋他就能轻松驾驭,那可是自己耗费巨大才搞来的法宝,还欠了偌大的人情。还有自己行走天地间,或购买或置换而来的各种道书道法,这夯货都是一学就会,偏偏使将出来,往往牛头不对马嘴。 自收养他十年来,传他多少玄功妙法,吞食无量丹药灵材,俱如石沉大海,到头来仅仅混个身轻体健,根基夯实,离不开师傅时时指点,如今也只是堪堪能跟在自己身边摇个铃儿,再无一丝可堪用处,帮自己更是无从提起,多少大事,还得自己劳碌奔波。 这般愚笨不堪调教,潘道直叹苍天不公,枉费自己一代人杰,却偏偏遇到这般师徒孽缘,只不过到底是自己从小带大,戏谑怒骂,也是师徒之趣,两人各自不以为意。 待到路十三拾来许多柴火,足够一夜使用,又弄来野兔野鸡收拾停当,烤得金黄滴油,又从伏藏袋中取出食具调料,潘老道的心情已是大好,连连夸赞。 “十三啊,你这夯货白吃我老道这些年,到底是学了为师的烹饪本事,你我师徒这五脏庙,毕竟是得享仙福。不错不错,很好很好。”急急伸手扯下一条腿来,大快朵颐。 火光映照,路十三憨笑调侃“师傅,你不是已经有辟谷的本事了么,还能腾云驾雾,干嘛还要我生火造饭。” “那些话是给别人说的,腾云那是给咱师徒挣名声的,说了你也不懂,你也休向外人说。”老道满足不已,嘱咐完徒弟,忽又想起一事“那三个孽畜你放出来,我再指点指点。” 路十三遵命掐诀,指尖点处,平地上跌出三个道人,见了老道,连忙伏地跪拜不已,口呼神仙爷爷。 老道便令起身坐下,自顾自再取一只鸡腿,边啃边说“你三个孽畜,本真人助你们化形以来,仙法妙术指点不少,如今到了什么境界,说来听听。” 三道连忙叩首行礼,当先一道人报告“小徒在师尊忙碌的这段时日,已将气血凝练,坎离调和,丹田活泼,悟得了白虎根源,神通气力俱都大涨。” 这道人恭恭敬敬,虽然得意,但却不敢有丝毫不敬。 “那三才阵法可练得纯熟?” “熟,熟,可保方位不失,阵法严谨。” 另一道不待师尊问询便报曰“师尊忙碌,弟子依据师傅传授,勤加修炼,如今能足下生风,气力大涨,神通不弱二师兄了。阵法也练得纯熟,神通展开,便是千军万马也不能从我方位突破。” 却是天然淳朴,有一说一。 最后一道满目孺慕之情,深深拜了一拜,正襟危坐报曰“多亏师傅指点,弟子不敢或忘恩情,自从脱离畜形,每日依法修持,如今搬运气血,操持法器,俱都如意,角硬蹄坚,力能毁林摧石。阵法也练得熟练,另有布置陷阱,诱敌惑敌手段,也自熟记。” 这老四能有今日成就,也算慧根不浅。 潘老道心下了然,倒也满意,扔掉鸡骨,扫了一眼埋头苦吃的憨徒弟“十三啊,你教这三个师弟倒是用心。” 原来老道事务繁多,时时寻仙访道,山门里平时倒是全靠跟随自己日久的路十三传功。 三道连忙高呼“全凭大师兄指点。” 却听老道问“十三,你如今能做些什么?” 路十三不舍地放下烤兔,也不抹嘴起身便报“弟子道经都已能读得,那什么坎离调和,婴儿姹女,却是不懂,只觉一口清气运转如意,四肢百骸通劲透力,精神旺盛累日不倦,五脏六腑俱都温润,食量宽大,有使不完的力气哩。” 潘老道只觉一股热流涌上头脑,深恨自己不该对这夯货抱有无妄期待,狠声问“与你二师弟比试过吗?” 那二师弟连忙媚笑“师兄力气不输于我,却只会直来直去,防不住我使暗招剪腿,嘿嘿。” 又得意对路十三恭敬道“师兄,要不咱两给师傅演练一遍,好让师傅开怀。”那眉眼之间,尽显揶揄。 路十三才不理他,口中叫道“不打不打,快让师傅歇息,我也要睡觉。”说完便自顾自躺倒在地。 潘老道知道自家徒弟能为,学得倒快,只是不会随机应变,不算笨,只能说蠢。 不过,蠢了好,蠢了就不会自以为聪明了。 也不责怪,只管自说自话“我们在此地偷闲几日,再传你们几般本事,办一件大事,此事若成,则我门势必大大兴盛,只是对手来头不小,汝等务必与我默契配合,助我功成。欲成大事,必要行事果断,听从号令,你们记住了。” 又细细叮嘱各种细节,反复问清楚三道,方才放心。 “来日方长,为师既然收留你们,免不了要为你们谋划一番,给你们一个长远前程。今日便歇息了。” 老道不容置疑,也不问回复,便命三道值夜,自己盘膝端坐,五心朝天,转运气血静坐运功入定去了。 三道眨眨眼睛,心领神会,显然早见惯师尊安排干活时做派,至于要干什么活,俱都早有默契。这师傅倒是不小气,只要成事,必有令人开怀的好处,只是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路师兄,耿直憨厚,痴痴呆呆,吃饱就睡,真是好命啊。 原来这三道乃是老道收到门下的精怪,可谓缴天之幸,得遇传授修行法门,早都死心塌地,唯命是从。进门便有路十三在前,故虽兽龄偏大,却要称路十三为师兄。门下四个徒弟,却不名之,只以数计,互相之间亲厚无间,虽然各个都没有大本事,但胜在憨厚,来日可期。 连续几日,潘老道以路十三为阵眼,三道为外翼,赐给数道灵符,令四徒各持,将一门三才二炁阵抓紧演练纯熟。 一切准备停当,便在南下必经之路上,方圆十里地界,埋下灵符阵脚,四徒各司其位,静等有缘之人。 很快,那人便来了。 他来了。 第4章 打劫 那人身影轻灵,背上长剑红缨飒飒,道袍舒展混元巾飘,太极履踩着枝头岩石,似缓实快,一步数丈,宛若天马行空,直向南来,显见玄功高明,更兼十足自信,直似神仙之流。 正是天柱山上见过的上清护法灵官,玄雷真人。 自从潘道做完法事携徒告辞,玄雷真人便在天柱山教授雷法三日,他是本宗护法,一身所学,正是上清正宗五雷法,此番行脚宗门支脉,自然肩负传法职责,事毕便要回归宗门。 正行进间,前方树丛之上,冉冉升起一人,赤足散发,面目不清,一副苦行打扮,踩着枝头飘飘摇摇,却又稳如泰山,双掌合十口宣佛号“阿米土夫,道友请留步。” 玄雷真人乍逢变化,眉头一紧,袍袖拂处止住身形,双目如电,耳尖微动,手中已然掐起剑诀,口中回话,丹田中调起庚金雷罡,以自己为中心,向周围数丈之内探去。 “无量天尊,禅师有礼,不知禅师缘何遮住面目挡我前路?”声音冷清至极。 “哈哈,”扮成头陀的潘老道一声长笑,“特向真人请教几手道法。” 再不多说,身形狂飙突进,合十双掌一前一后印向玄雷真人胸膛。 这是打劫,问得恁地仔细干甚。 玄雷子见来敌倏忽间已至身前,冷哼一声身形直直往天空拔起,同时背上长剑呛啷声中出鞘,翻身之间,擎住剑柄,直往下方刺去,正迎上紧随身后追来的一双铁掌。 只听嗡的一声,长剑寸寸崩裂,两人一上一下,各出双掌撞到一处。无形罡气如水纹般往四周震荡,掀起林涛怒浪,两人各自往后翻出退后。 “大手印?!”玄雷子怒哼一声,只觉对头掌力刚猛中暗蕴阴森,不知是何种手段。 自从三百年来西方教东渐称佛,与中原道门两家没少明暗相争,他是道门护法天官,正有护教之责,虽然陡逢偷袭,然一身降魔手段岂能惧之。翻身落地,打定主意要先图自保,再谋毙敌。只是这头陀功法怪异,似大手印又多有不同,不是凡间武艺,正要站定探问,眼角已瞧见那恶头陀被震退后又诡异扭曲返回身来,仍然一掌直印胸前。 这头陀掌风凶恶,连下杀手,玄雷子顿时大怒,一心要施降魔手段,把这贼僧立毙当场,当下一声清叱,催动护身清微玄元灵光护身符,同时口中诵咒,探手往天空掐诀只是一指。 掌力及身,还未功透肉身,便被一层玄光透出道袍反震回去,头陀不能见功,复翻身后退,还未板正身躯,天上凭空生出一道白色霹雳已轰在身上,顿时身躯僵硬,有黑烟丝丝缕缕泛出。 头陀哇呀呀怪叫一声,“紫霄神雷!”扑到地上,瞬息不见。 玄雷子一招得手,不屑怒哼,再不理他,只顾将一双电目所及,见到土层涌动处,一掌掌拍出师门绝技‘掌心雷’。掌力所及,炸的土屑横飞,树木零落,而口中密咒一刻不停,引动天上阴云翻涌狂风大作,天地间陷入黑暗,宛若入夜一般。身法不停,直追潜地逃走的头陀。 那头陀惶急逃窜,渐渐躲不开掌心雷,挨了几记,便再不侥幸,窜起身来带起漫天土石,盘膝半空闭目施咒,浑身金光大作,化作丈许高佛陀金影,竖掌身前,施出奇怪手印,蕴势谋图反击。 玄雷子见他再不多说一句,还在酝酿手段一副势要与自己顽抗到底的姿势,气极反笑“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太上无极,紫霄神雷,镇!” 只见天地间忽然放出无量玄光,一道碗口粗紫色霹雳撕开天空直奔头陀炸去。 “呯,轰......” 紫色霹雳与佛陀金身撞在一起,顿时电蛇飞蹿金屑横飞,狂风大作,吹得浮在半空的玄雷子长袖飘荡,衣袂飘飘。而那头陀金身破碎,一头散发被揭开露出面目,惨白脸孔暴露无遗,正是潘道。 玄雷子瞠目怒喝“呔,吾道是哪里来的毛贼,原来是你这贼厮,假装我道门中人,又劫道半途,你要意欲何为?” 潘道人调息半晌,嘿嘿冷笑“玄雷子,变幻之法,你道本法王不会吗?此时让你看见我真面目,你道是为何缘故?” 玄雷子神色变幻,掐诀不停,天上云气翻涌,身遭一圈隐约波纹向周围无限探去,顿时了然目前局势。 这贼人不遮面目,势要灭杀自己,他哪来的自信?心中震惊,面目却趋于平静,露出决然之色。 “哈哈哈哈,”潘老道仰天长笑,“玄雷真人,你已陷身我必杀阵中,且身中那陀罗红尘迷毒,何不撤去紫霄神雷,与吾对坐论道,说一说这神雷之秘。” 玄雷子知他所言不虚,自己大意之下致这贼头陀近身换了两掌,初时无碍,至此时只觉一身法力运转迟钝,方才一番追击,不觉被诱到此处,隐约有阵纹波动,三方稳固,煞气翻腾,已是不死不休之局。眼下最要紧速战速决,哪怕粉身碎骨,决不能让身上携带的师门秘笈被外道得手,只是奇怪,这贼人怎么知道自己身携重宝的? 要知道,道门中人行脚天下,随处可见,而各宗仙法秘笈,俱都讳莫如深藏得深刻,外传功法也只是口口相传,不见典籍流传,今次玄雷子来天柱山传法,乃是奉宗门之命,恰好身携宗门雷法祖传真本拓版,乃是为了天柱山刻录周全。只因有许多符箓图形,修炼者各有所见,领悟不同,不见真本,仅凭传法人口传心授,难免不甚完美。 岂料正中了贼人偷法算计,玄雷子岂能让他如愿,鼓动真元,暗扣符纸,誓要一击必中,然后携势远飚,再谋回山养伤。 潘道不再掩饰,见玄雷子一步步陷入自家算计,心下了然,最后一击势必惊天动地。幸好十三带着三个师弟把三才阵法全力运转,把天地封锁,其中煞气已暗中害了对手,更兼十三将自己储备良久的惑神符不要钱似的不断施法烧掉,这道人似乎并未察觉。 大势在我。 但要力求全功,还得再加蛊惑,当下高喝一声“玄雷子道友,还请不要强提法力,你那紫霄雷法,还得符箓相助,一旦用完,在我阵中,那可就只有形神俱灭一途,还望道友三思,莫到时候悔之晚矣。” 玄雷子闻言大惊,这贼头陀从哪里打听到自己的深浅?自从功法大成行走天下以来,紫霄神雷法一直精进,向来是自己压箱底的本事,但毕竟仙术施法难以持久,所以平时自家身上只带三张紫霄神雷符,现下已用出了一道,加上掌心雷及已用出的玄光清雷,俱未见全功,那么剩下的两张就需要一起使用,不然难见功效。 主意拿定,玄雷子放开胸怀,全力催动真元,法力到处,天空雷云翻滚,覆盖之处不下二十里方圆,雷电大作,紫霄神雷如雨般洒向大地。 第5章 今日得正法,方知我是我 玄雷子催动雷法,把所有对头都覆盖在内,目光所及,他看见那自称潘道的贼头陀,已被紫霄神雷中最大的一击打散金身,萎顿落下林中。 而在其他神雷无差别狂劈之下,外围的三个化形妖物被神雷之威吓得呆若木鸡,手中符木也忘记催动,只等受死,另有那贼头陀的徒弟,潜在头陀之下地面,也被雷威所摄,吓得面目苍白,只是手中符纸还在不要命的往外撒出。 这徒弟果然是个傻子,死字当头,撒那些符纸有什么用呢! 玄雷子正转念间,便要调起最后一口真元,再催仙法,务必斩恶,突觉背心一凉,前胸冷咧,低头看时,却是一截剑尖露出胸前,正是自己断裂的钢剑,上附罡煞,已把心脉搅碎。急要施法,却再不能提起一丝真元。随着天地气机大乱,玄雷子体内五行颠倒,电光照耀之下,面目惨白,七窍俱都流出血来,身形零落,如一截枯木栽下半空。 路十三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家师傅要做什么事,这些年没少干,不就是给师傅打打下手,或摇铃,或收物,或者把师傅交给自己的符纸药粉撒出去么,然后就会有好吃的,好玩的。只是这一次有些不同,师傅使的手段以前没有用过,金灿灿的甚是好看,这个要师傅教给我。 那道人从半空栽落,路十三早就知道结果,毕竟这样的场面见过好几次了,可是漫天紫电神雷天威,到底是把他吓得呆立,所幸随着那道人栽落,神雷紫电忽地一顿,便似要消失一般,只不过,有一道紫电,毕竟劈到了头上。 路十三直挺挺倒地,浑身冒烟。 那道紫电携天地之威,劈中百会,顿时破开玄关,直下十二重楼,瞬息之间,绕着八脉千百匝,循着奇经如洪流循环往复,最终直入识海,便如开天辟地,便要灭杀三魂七魄,将识海搅烂。 便在此时,路十三识海深处,有一点至纯青炁,乍然亮起,放射无量毫光,旋转吞吐,带动识海混沌一齐变化,将那紫电裹在其中,往至深处射去,某一刻,终于击到实处,顿时光华大放,排空四溢,顷刻间塞满识海,中心处一点玄光熠熠生辉,显出无量光明。 细看那玄光正中,有一小人儿闭目纳神,盘膝端坐,十指翻动掐诀不停,调和坎离,定住三魂,分布四象,平息五行紊乱,重塑六识之障,指派七魄归位,确立八方天地。 那小人儿,正是路十三的样貌。 识海既定,小人儿又生指尖幻化,一本书册不停翻动,无数画面故事一副副展现出来,有战阵将士,有牧牛童子,有殷实人家,有地主田庄,有读书君子,有朝堂红服,有写书著作,有遨游山林,有练气修道,有拯济万民。 最后出现的,却是寒窗苦读一朝金榜,择业而就日夜操劳,高楼香车各地奔波,终有一日土崩瓦解,牛马一生后知后觉。 路十三升起明悟,识海演化种种,俱是自己往世经历,正是 世世俱做真善人,桩桩件件得好评,任是天地翻账本,八百年来泯若尘。 路十三心中气苦,大呼不公,却又挣扎不动,发声难出,又见识海中一阵氤氲,无数金字一枚枚浮现空中,那字非今非古,偏又各个识得,虽然识得,却又不知句读,难解其中玄妙,又有呢喃呓语响彻耳际,仔细辨听,原来是讲解通篇,阐释经义。 大处至大,讲的是天地元始鸿蒙变;细处至细,讲的是经脉穴位精微处;玄奥神通,大罗天上混元果;仙界秘闻,各路仙佛有根底。 原来是 为善修心根基深,丹成才有道途;智慧圆通知进退,方是觅道本源;天地妙理天地悟,混元道果天外寻。 求道之径,天道、地道、人道、鬼道、畜道,天道之上有极道,得其道者,只看造化不强求; 修炼之法,练气、锻体、凝精、培神、聚真、飞升去处各不同,自有道果,不可贪求须守分; 法术神通,只是求道之助,道行深时,一法通则万法通,功候所在,各有妙用施手段; 灵宝法器,乃是护道之物,悟透玄虚,沙尘亦可成世界,用在用处,自然天人合一处; 讲完修炼,又讲世界,讲完世界,又讲生灵,讲完生灵,又讲变迁...... 不知是哪位大神在传授经义,满眼只见紫气环绕,霞彩翻卷,瑞霭重重;也不知听经许久,只因世界之间无纪元。识海之中,蕴着一团紫核经义,演化出一篇功法萦绕,名曰“无极大罗了道经”,这“了道经”,备述筑基聚真飞升妙法,详解诸品成仙窍要。 最后,“法不传六耳,缘不惜则散,汝当珍之密之,不可外传。” 玄雷子催动雷法,把所有对头都覆盖在内,目光所及,他看见那自称潘道的贼头陀,已被紫霄神雷中最大的一击打散金身,萎顿落下林中。 而在其他神雷无差别狂劈之下,外围的三个化形妖物被神雷之威吓得呆若木鸡,手中符木也忘记催动,只等受死,另有那贼头陀的徒弟,潜在头陀之下地面,也被雷威所摄,吓得面目苍白,只是手中符纸还在不要命的往外撒出。 这徒弟果然是个傻子,死字当头,撒那些符纸有什么用呢! 玄雷子正转念间,便要调起最后一口真元,再催仙法,务必斩恶,突觉背心一凉,前胸冷咧,低头看时,却是一截剑尖露出胸前,正是自己断裂的钢剑,上附罡煞,已把心脉搅碎。急要施法,却再不能提起一丝真元。随着天地气机大乱,玄雷子体内五行颠倒,电光照耀之下,面目惨白,七窍俱都流出血来,身形零落,如一截枯木栽下半空。 路十三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家师傅要做什么事,这些年没少干,不就是给师傅打打下手,或摇铃,或收物,或者把师傅交给自己的符纸药粉撒出去么,然后就会有好吃的,好玩的。只是这一次有些不同,师傅使的手段以前没有用过,金灿灿的甚是好看,这个要师傅教给我。 那道人从半空栽落,路十三早就知道结果,毕竟这样的场面见过好几次了,可是漫天紫电神雷天威,到底是把他吓得呆立,所幸随着那道人栽落,神雷紫电忽地一顿,便似要消失一般,只不过,有一道紫电,毕竟劈到了头上。 路十三直挺挺倒地,浑身冒烟。 那道紫电携天地之威,劈中百会,顿时破开玄关,直下十二重楼,瞬息之间,绕着八脉千百匝,循着奇经如洪流循环往复,最终直入识海,便如开天辟地,便要灭杀三魂七魄,将识海搅烂。 便在此时,路十三识海深处,有一点至纯青炁,乍然亮起,放射无量毫光,旋转吞吐,带动识海混沌一齐变化,将那紫电裹在其中,往至深处射去,某一刻,终于击到实处,顿时光华大放,排空四溢,顷刻间塞满识海,中心处一点玄光熠熠生辉,显出无量光明。 细看那玄光正中,有一小人儿闭目纳神,盘膝端坐,十指翻动掐诀不停,调和坎离,定住三魂,分布四象,平息五行紊乱,重塑六识之障,指派七魄归位,确立八方天地。 第6章 百日蜕凡 路十三觉悟了宿慧,晓得了身在西游浮屠世界,也明悟自己识海之神乃是玉清元始大天尊,前世今生俱已过往,那便把这一世好好活下来,假若自己只是以前的路十三,浑浑噩噩便也罢了,但如今已得西游浮屠世界第一大神传授,又身携十一世好人的大气运,简直是金光灿灿的金手指,那就要对这一世做出一些合乎规则的规划。 细细搜索记忆,便知师徒几人来历。 自己生在平常人家,十年前大隋灭南朝之时,乱兵过境,将村落劫掠一空,是潘老道在路边捡到自己抚养长大,因捡到时是五月十三,便叫了路十三这个名字。 老道传授自己道门根基功夫,名曰“灵宝五符长生诀”,却只得了其中阳符功法,另有几手符篆手段、还有炼丹术、卜算堪舆、请神驱邪,都只是皮毛,其他剑术、拂法、阵势,俱是大路货色,当不得真传,是老道不断寻来(打劫)的。 唯有斋醮仪轨,可谓严谨之极,应是下了一番功夫。 只是这些功夫,与那天同玄雷子拼命所使,决然小巫见大巫,可见潘道出身根基,必是西方教门。 这老道为何隐瞒自己出身,要扮做正宗道门中人,其中必有蹊跷,但对今时今日的路十三而言,详查几乎全无意义,只要自己把修为快速提起来,小心着点自家师傅,不去招惹齐天大圣和那些仙佛妖魔,便天地宽广,万忧尽去。 自从路十三醒来,师徒几人境遇大变,心情也舒爽起来,只因那‘伏藏袋’只有路十三能打开,潘道的家当都在里面,而路十三只消稍稍动念,便将里面日常备用的丹药、衣食倒将出来,各个服用了,又抓紧四处埋符布置了隐匿阵法,这才埋锅造饭,恢复正常生活,好生养起伤来。 “灵宝五符长生诀”乃正宗道门秘法,微言大义,玄奥莫名,乃是可修炼至陆地神仙境界的妙法,但潘道人修炼根基不同,又兼得法不正,得到的又只是其中一部,自己勉强修炼只能得其形,本质却还是他的固有路子,而路十三璞玉一块,小小年纪就严格按照诀窍修炼,浑浑噩噩之间,已早得其中三味。 这也正是潘道人的谋算。 他出身不正,又试图以道门身份行事,自己虽有掩饰之法,但平常打发凡俗尚可,若是到了大能演法的场面,必然暴露无遗,路十三正是他的道门高徒,一出手便是正宗道家法门,任谁也得说他师出名门,而这个名门,自然是潘道一脉。所以他把寻来(打劫)的诸般道门秘法,尽皆倾囊相授于这徒弟。 故路十三倒是正宗的道家名门出身。虽然只得阳符经决,但从童子身练起,八脉俱正,奇经畅通,母胎带来的一丝先天之气不但未曾消散,还不断在长大,凡胎肉体已有纯阳之基,慢慢再补齐功法,待到成年之时,必将在修真界大放异彩。 到那时,谁敢说路真人出身不正。 潘道人十分关心路十三生死,固然是一手带大情分匪浅,不愿自己辛苦栽培的门面早早陨落有碍大计,也是很重要的原因。但他不知道,路十三已有天大机缘,无论是宿慧觉醒还是穿越附体,那圣人亲传“无极大罗了道经”,已将未来之路改变的天翻地覆。 路十三不打算让潘道知道自己的变化。 他每日躺着默运玄功,荡涤经脉,反正身体被雷轰的外焦里嫩,受伤菲轻动弹不得,潘道和几位师弟也无异议,待到能坐起身体,已是十日之后,这十日,已将一身功底,尽数转换为“了道经”义,接下来,便是将一身气血凝练如一的功夫,每日或卧或坐,三个师弟勤快伺候,时光匆匆,又过去了两月有余,方能下地行走,缓缓伸足转手,默运玄功,看在潘道几人眼里,只当活动手脚,殊不知路十三已然筑基大成,要让身体各部与内里功法适配。 百日转眼既过,这天清晨,路十三迎着初阳端坐运气,在金乌跃升之际,陡然全身震动,暴喝一声,吓得潘道几人赶紧停了修炼,赶去观望,只见路十三一身火光,由里向外迸发出来,将一身衣物烧得干净,然后浑身皮肤寸寸皲裂,一块块掉落尘埃,露出全新肌肤,如玉凝脂,无漏无垢清净身;似琉沁金,皮润肌健真元涌,整个人气质大变,宛若突然拔高了身姿,变得顶天立地又融入自然之中。 潘道惊得须发皆张,颤声道“琉璃金身?!”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都是挨雷的,这徒弟怎么就挨出来个自己梦寐以求的金身? 这却是他少见多怪了,路十三如今身躯,乃是“了道经”筑基初成,蜕去凡胎,成‘大罗清净’先天纯阳之体,已绝非后天强自修炼的各种金身可比。 但这些,不足为人道也! 潘道问“徒儿感觉如何?” “师傅,没什么不同,就觉得百脉俱通,身轻体健,关节窍穴,尽都如意。” 赶紧换了衣服的路十三轻巧回答,但到底太过与众不同,任谁都看出不凡。 “我也想被雷劈了。” “我也是。” “我也是。” 潘道再度黑脸,暴喝道“咄,你们大师兄是冒着何等凶险才活下来,可谓九死一生,那是平时功夫练到,根基深厚的原因,若雷劈了就成,那你们以后每逢暴雨就自去接雷。” 天下万妖皆怕惊雷,乃是天性,三妖一步登天的想法,被老道瞬间掐死。 凶完只能打杂拾零的三个妖孽,潘道胸怀大畅“徒弟啊,这趟真是因祸得福,好在我们师徒配合无间,将那眼高手低的贼道剿灭,你得了这琉璃金身,以后修炼起来必然是如鱼得水,一日可抵百日功,为师也得了那贼道遗留的“玉清五雷法”,这段时间详加揣摩,已知其中精义,这便传于你等,从此我门功法齐备,更兼有了这等真传坐镇,乃是天降福缘,必将大兴。” 三妖顿时喜笑颜开,齐声恭祝“天降福缘,必将大兴。” 路十三也跟着恭祝,不管怎么得来,这门“五雷法”可是神功秘传,当要得之。 老道拈须长笑“为师这便传与你等。”胡子长出来了,一派仙风道骨。 第7章 徒儿,你似乎有所变化 潘老道不知什么出身,学起道法来非常顺遂,短短百日,就将“五雷法”练得圆转如意,已能随手使出‘掌心雷’,那借天之力的白色‘玄光清雷’,也能召来几次,至于最高境界的‘紫霄神雷’,还得有待修炼,但对老道而言,已经足矣。 原来这“五雷法”乃是道家玉清一门之证道根本,护道法门,讲究以德蕴道,以诚育符,以符施法,以法书印,以印驱雷。对根基要求实在太高。而在施法时,最讲究神固心专,心专则法验,灵光常存,五行平衡,元神用事,方能引雷使雷圆转如意。雷电皆属木行,乃阳雷木,五脏在肝,要使不伤自身,首要水火相济,心土调度,否则肺金无所克,心火无其源,引来天雷,只能伤及自身。 路十三已成先天清净纯阳之体,五脏强盛,生生不息,外纳天地先天之炁,内有无极了道之元,体量无限,只要依经义修炼,自然水到渠成,所以真本秘笈最是重要,如今得了上清秘本,十年来潘老道苦心指点终见成效,把里面的字字句句,暗喻法门详细理解,不会错漏,只一个呼吸间,看着秘笈随手比划,‘掌心雷’便将一棵碗口粗树木劈段,待看到中间雷法入门,指尖掐起斗雷诀,借天空一点云气,便使出了‘玄光清雷’。 再仔细深入研读秘笈,凌空书符,掐起决法,向天上一引,顿时空中云气翻滚,电光隐隐,这是要引出来紫霄神雷。 远处得了老道指点的三位师弟惊地跳起,他们在呼吸吐纳,磨炼胸中五气,为将来使出掌心雷打下根基,岂料师兄动静忒大,转眼之间,便要再受一次‘紫霄神雷’之威,这如何使得,连忙齐声高呼“师兄收手啊。” 另一边的潘老道也大喝“徒弟,快住手。” 路十三听到叫声,自然而然收了指诀,呼吸之间平了内气翻滚,诚惶诚恐对飞掠过来的老道辩白“师傅,不小心,嘿嘿,使岔了。” 从小练错功,免不了要挨打受训的,骨子里是怕的要命。 老道上下左右看着自己叫了数年的夯货徒弟,口中不停“啧啧,哎呦,这是咋了?学得恁快,徒儿啊,你似乎与往日有所变化啊。” 路十三当然知道自己得了多大好处,但没想到学这“五雷法”也这般快捷,思忖着解释道“看书的时候,不觉就调起内元,‘掌心雷’和‘玄雷’便使出来了,不过‘紫霄神雷’还需雷牌勾引,或者法力积攒书写的雷符,现下还使不出来那道士的威力。还得多练基本功夫,引雷入体,才能随心所欲使出。这本书是真的能练。” 他看出自家师傅十分满意。 果然潘老道满面笑容,得意道“这下知道为师敢冒风险搞这一铺的好处了吧。不过,现下咱们师徒得立即逃离此地,你那雷引的暴露位置,只怕有人会寻摸过来,虽有幻阵,恐怕挡不住有心之人。” 路十三当然明白,如果被人家上清师门寻过来,必然是大为不美。 “消除痕迹,速走。”老道下令。 收拾停当,路十三将三妖收入‘伏藏袋’,老道依惯例揪住徒弟,暗诵口诀,两人消失原地。 果然没过多久,便见七名负剑道者踩树梢布成阵型匆匆赶来,仔细搜索一番。 潘道人施展‘咫尺天涯’神通,带着路十三只在地面飞遁,径往西北,又施‘一苇渡江’,逆行汉水,于起伏山峦间行了百十里水路,再登对岸,钻进深山,天色渐暗,便找了一处僻静地方,歇起脚来。 “哈哈,这一番暗布迷踪,料来不会留下首尾,歇息一夜,明日便赶回山门。”老道心情绝佳,显见这一路行程早有筹谋,他在躲藏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路十三跟随老道这些年,经历同样故事好几回,自然知道老道担心被上清宗门追击,便问道“他们很厉害吗?” “那当然,人家可是道门执牛耳者,弟子众多,法力高强者数不胜数,便是陆地神仙,也有十数位。”老道斜一眼徒弟“怎么,怕了吗?” “有师傅在,我怕什么?!” 师徒二人即便是歇息,也自盘膝端坐,显出良好习惯,只是还不让路十三放出三个师弟,必然是要有所交代。 老道满意拈须“你这夯货,这一趟叫雷劈了,似乎变聪明了,给师傅说说,咱们为何要回的如此曲折?” 自己变化太大,师傅起了试探之心啊! 倒是人之常情。 面对养育自己长大的师傅,路十三难有隐瞒之心,宛若平常相处,坦然道“上清门势力庞大,玄雷子身份不小,还身携重宝。他出事,其宗门必有感应,自然会第一时间封住四方,大力搜捕,南方是他宗门,西边有他支脉,如此,搜索重点便在东方北方。师傅运筹帷幄,在事发地点不远处潜踪匿形三月,如今反向西行,再向北回,一路上只使人间武艺,想来任何我们的痕迹都不会遗留,便洗清嫌疑,哪怕来日有人上门质疑,要怎么说那就是我们的事了。” 这番话说的平平常常,理所当然合情合理,但在与他日夜相处的老道听来,却是大为不同,他目中露出狂喜之色,又强自按捺,继续问道“那你看师傅有无必要这趟行险一搏?如果杀不死玄雷子,那便万事皆休,你我命丧当场,顶多只能惶惶如丧家之犬,浪迹江湖,迟早被逮住,难免一死。” 路十三沉默片刻,勇敢抬头望向老道,目射孺慕之光,徐徐回答“师傅多年来四处收集神功秘籍,意在寻到仙法机缘,从此便能自成一派,以嵩高山为基,于这方天地道门中抢得一席之地。” 他顿了一顿,迎向师傅探询目光“这些神功秘籍师傅都传授给我,只愿我练出个结果。而师傅您,必有远大计划,不仅仅只是自成一派。师傅,要干什么呢?徒弟跟着您长大,愿助师傅一臂之力。” “哈哈哈哈,果然天不负我。”老道仰天大笑,惊起林中夜鸟枭鸣,那也顾不得了,坦诚道“十三,你最近变化极大,为师都快不认识你了,生怕你被什么东西夺舍附体,现在仍然确信,不管你是开窍了,还是觉醒了宿慧,都是我从小养大的徒弟。” “师傅十三想坦白,我悟了! 老道强抑激动,但仍须眉皆张,不由路十三分说,狠声道“乖徒儿如今灵智已开,天可怜见啊,天可怜见,为师倒不是瞒着你,只是以往说了你也不明白,现下我就告诉你,为师不但要给我嵩高山立下宗门,开山立派,还要尽搜天下奇珍异宝,练就金丹,你我师徒成仙作佛,长生不死!” 暗夜中,潘道声音渐渐嘶哑,宛若夜枭嘶鸣。 第8章 金丹大计 师傅要搞金丹,吃了就能立地成仙白日飞升,这是大事业,徒弟自当附骥。 潘道人收拾心情,平复了激动,缓缓教化徒弟“修真之路,从来艰难,财侣法地,缺一不可,更有仙缘渺渺,造化不济,修真便如镜花水月,终究成空。为师收养你之后,才算有了落脚之地,法却零落,不得已四处求仙访道,受尽白眼,不得已才使手段强行问道,总算是天可怜见,终究是让我嵩高山门有了修真之法,进阶功决,但人生苦短,转瞬百年,你我师徒修持虽勤,功力也深,但终究连陆地神仙的门槛都摸不着,转眼就老死尘世,化为灰灰,徒呼奈何?” 对啊,师傅说的对。 看徒儿频频点头,显见深以为然,老道深感爱徒可堪指点,于是继续“人生寿数有限,但世间尽多延寿之法,我闻天界有蟠桃,闻一闻便能活上三千年,吃一颗便能长生不老,那是凡人能吃得上的?” 路十三两眼冒星星,赶紧摇头。 “传说太上老君法力通天,可以炼制‘九转金丹’,吃了便能立地飞升,你我师徒可有机缘实力得到?” 那不能,打又打不过,见又见不着。继续摇头。 “听闻西牛贺洲有镇元大仙,拥有一种果子,叫做‘草还丹’,又名‘人参果’,吃一颗可活四万七千年,倒是在我人间,但那大仙讳莫如深,修道界只闻其名未见过其人,号称‘地仙之祖’,绝非易于之辈。想谋算那物,简直打着灯笼找茅房,找死啊。” 路十三心里默默点头,这个还是别去瞎算计,那一手‘袖里乾坤’,便是齐天大圣都扛不住,还喜欢逮住了炸油锅...... “你说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你我师徒长生久视,飞升天界?仅靠着拼命修炼?无有修真资财,欠缺大道功法,更不会有足够的时间,还能如何?” 还有,还有,听说唐僧肉吃了可以长生不老。呃,这个还不能说,也绝不能干啊。 老道见爱徒若有所思,但亦未见他忧心忡忡的样子,生怕他起了懈怠之心,又谆谆教导“即便如此,你我师徒亦不可随波逐流,坐吃等死,绝了飞升之念,须知人定胜天,造化之奇岂是一言能敝之,事在人为,我们即在人间,便从人间想办法。” 无论是宿慧还是穿越,来自那个科技昌盛的时代的路十三真灵,也曾熟读史书。 《资治通鉴》初,嵩高道士潘诞自言三百岁,为帝合炼金丹。帝为之作嵩阳观,华屋数百间,以童男童女各一百二十人充给使,位视三品;常役数千人,所费巨万。 《资治通鉴》云金丹应用石胆、石髓,发石工凿嵩高大石深百尺者数十处。 《资治通鉴》帝诘之,诞对以“无石胆、石髓,若得童男女胆髓各三斛六斗,可以代之。”帝怒,锁诣涿郡,斩之。且死,语人曰“此乃天子无福,值我兵解时至,我应生梵摩天”云。 你是潘诞,我的师傅啊。 路十三对师傅潘诞真人的谋算,没有任何抵触。师傅说的对啊,人生能活多少年,哪怕得了正宗仙法,日日苦练,又能练到哪般境界? 人家齐天大圣孙悟空,天生石猴,天地异数,更是这方浮屠世界的位面之子,绝对的主角,寿才三百十二年,可是人家得了‘大品天仙决’,学会了‘筋斗云’,精熟‘七十二般地煞变化’,十年就练成了太乙散仙,得了‘如意金箍棒’,后来打上南天门大闹天宫,吃了无数的太上老君金丹,方能不死不灭。 这些齐天大圣如数家珍的故事,如今却是令人心生绝望的大山。 我们师徒二人,肉体凡胎,何德何能有那般威风?师傅的谋算,简直深合我意啊。以后行事,还要再精细些,好不枉来这西游世界一趟。但论如何操作,还得说师傅胆大包天异想天开我不及也,得批判的服从。 路十三不由心虚,怯怯请教“师傅,那我们可得抓紧。我该做什么?” 潘诞老道大业二年就开始直面杨广,如今已经大业元年将近过半了。真是时不我待呵! 第9章 放开心猿天地宽 潘老道见自家徒儿心切,甚感安慰,又忍不住叮嘱“大计既定,却万万不可操之过切,我们如今功法还不十分齐备,丹决还需寻访,丹法也需搜罗,至为重要的是,你的修为要快快加强,为师所学太过庞杂,这一番又被那贼道玄雷子伤了根基,修为不会增长了。” 路十三急忙伸手把脉,他跟着老道什么都学,各种旁门都接触过一些,如今自己得了这方世界天尊第一传授至决,绝不会逊色练得‘大品天仙决’的孙悟空,只是功力尚浅还需积累雕琢,但诊治凡间伤病,应当无妨。 哪知把着师傅脉门一探之下,只觉若有若无,即涩且缓,连忙换过另一只,却是又浮且滑,如此症状,那是内结经闭,气脉不畅,重楼堵塞,根基尽毁,以后行气使法那是万万不能,修为只会每况愈下,好在性命无碍,活个六七十岁应当无虞。 所谓三百年者,果然是自吹法螺。又不由得忧心起来,皱眉苦思帮师傅疏通经脉重楼之法,苦无良策,唯有等自己修炼有成,才可以帮师傅重理经脉,再塑仙基。 老道见他沉吟不语,心知这敦厚徒儿到底不负自己抚养多年,在心疼自己,伸手摸摸爱徒脑袋,劝慰道“你不必发愁,待今趟回去,我只专心炼丹,外面诸事,你要挑起担来,那‘伏藏袋’中三妖,倒也单纯憨厚,不会伤人,只知求道,做你的帮手或者做我的炼丹童子,倒也合用,只是你我师徒的谋划,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为好。” 路十三答应着,放出三位师弟,让他们自去觅食,又搞来野味,拢火宵夜。是夜,潘老道安然入眠,师兄弟围在四周,各自打坐修炼。 三位师弟虽已算化形大妖,为人身时全然没有妖孽气象,寿数绵长,想来在妖怪里面,也算是出类拔萃,只是道法修为,却是只学了一些皮毛,旁门、杂门混淆不清,如今得了‘五雷法’真传,只要他们坚持修行,不做伤天害理之事,自然能水到渠成,做到妖怪中‘妖仙’境界,随着修为增长,或能成长到‘妖王’之位,只是似乎注定要在西游世界里,被唐僧师徒坑杀。 后世有许多猜测,西游各个环节,都是早经安排,如果自己稍有异动,变了三位师弟命数,只怕会惹来西方那位圣人的怒火,自己最好的选择,便是静观其变,若无其事,看看三妖的日常表现,再决定是否冒险改变三妖造化。 至于西游取经过程,路十三不敢参与,当年在网上起点,没少看各种阴谋论。 各路大神手腕齐出,把孙大圣折腾的团团转,想那猴王,跟随大觉金仙须菩提祖师学艺,之后各种奇遇,打遍天界无对手,只是在二郎佑圣真君那里吃了小亏,修为早至太乙金仙的境界,有妖界大圣的段位,但仍是个太乙散数的功果,可见仙路难寻,天仙道果不是妖物能得到的。他如今被如来佛祖压在五行山下近五百年,想必境界更胜往昔,看书中所记,取经路上的猴王,修为只怕远不及哪吒和二郎真君,不复金仙威风。 孙悟空必是明白了其中曲折,天仙道果无望,便去寻佛家出路,恰恰观音菩萨给他这个机会,所以才甘心情愿受唐僧羁绊。 沿这个思路,那么佛门西方盛景,婆娑世界,便应也是无望天仙道果,而是由大能独创的一界,唐僧一介凡躯既然能到,那必定也是地仙一脉,自成佛家果位, 那地仙之祖镇元子,便是地界道家果位,他也是个无缘天仙果位的。 天仙地仙果位,未必有高低贵贱之分,其中仙者,战阵实力还得看手段修为,猪八戒沙僧被贬下天界,便再不会有天仙果位,要离妖身,最好的出路便是谋求地仙道果。 镇元子为道家地仙之祖,孙悟空出身须菩提祖师,乃是三界顶尖大能的弟子,恐怕镇元子也曾受教须菩提祖师,不然如何能与孙悟空结拜兄弟,实在是孙悟空若寻地仙道果,地仙之祖镇元子都不知如何应对,不敢收啊,辈分钉的死死的。 孙悟空要得正果,唯有佛门一条路可走。 所谓车有车路,马有马道,这个世界的规则早有定数,万万逾矩不得。 长生不老却非天界独有。 天界众仙,西方佛老,镇元大仙,甚至妖界精怪,人界凡夫,鬼界幽魂,只要有缘吃了那九转金丹,王母蟠桃,人参果子,便会长生不老,只是死不死,还得看各自的手段。 那么,天仙果位到底有什么好处?佛老要去金阙出手降妖,镇元子要上天去求问道法,龙族地府对上天唯命是从,九头妖圣那般的许多大妖不惜甘为坐骑也要到天上去。 为了长生不老、天庭官职、仙法妙术、无灾无难?显然都不是,若只是求取长生不老,那大能们尽可学孙悟空去做蟠桃园长,若要求个一官半职,便是那‘弼马温’,有何不可做?至于仙术妙法、无灾无难,个个都是修炼经年,早有各种修炼法门,逃去三灾对于大能而言,不在话下,所以并无吸引人处。 天人五衰?那更是笑话,大家都衰,怕个甚么?如果别个有法子,那便去抢啊,不给就打杀,一起死,不信不给。 到底是什么原因,还得以后有缘再求真相。 元始大天尊绝非前世‘封神榜’上的角色,在这方世界,显然绝高于众仙,‘西游记’原本中仅有只言片语提及,见玉帝,见镇元子,一为天界大帝,一为地仙之祖,如今却传法于自己这个觉醒宿慧者或者穿越客,就如同领导接见,指点机宜一般,其中玄妙,耐人寻味。 无论什么情况,自己既已身在西游浮屠世界,那便全力争取一番,至不济,也要搞清楚这方世界的秘密,便是死于半途,也绝不做个糊涂鬼。 只是,路十三有些砸吧嘴巴,自己目前的修为,大致相当于入门阶段,自家师傅也没个正经宗门的划分实力法子,什么一品二品,什么元婴化神期,看那‘西游记’原著,也是分不清果位为尊,还是修为为尊,还是战力为尊,还是身份为尊,‘七十二煞’的变化之法,好似会的神仙不少,妖怪们拿着法宝便显出无敌之姿,实力划分,怎一个乱字了得。 罢罢罢,管他别个境界高低,我修我道,谁拦灭之。我的境界——积累期。 第10章 远志起处在足尖 毕竟是少年心性,路十三想的透彻,便不再放在心上,安心养神,待晨曦破开暗夜余韵,一跳而起,挥舞拳脚活动气血,然后向阳打坐,服食紫气。 潘道门下风气井然,三妖也规规矩矩做起早课,直等到师傅师兄了却功课,又忙伺候早饭,拾掇停当,钻进‘伏藏袋’,还由师傅与师兄带着回转山门。 今趟回山,又与逃离时不同,老道功力亏损,不再使登萍度水的人间功夫,取出一些神行符,塞在两人道靴中,由徒弟搀扶着,直往北行,穿过伏牛山脉,便远远看到一座大城,方圆不下数十里,道路井然,楼阁房舍栉次鳞比,行人如织,一派繁荣盛世景象,那是东都洛阳,老道带着只是看了看,便从城边掠过,不走官道大路,又钻进林地山野,不一日功夫,便回到了嵩高山。 这一路赶的轻松,师徒二人边走边聊,当然是潘道多数在指点路十三,重点便是行脚赶路之法。 首选当然是腾云驾雾,那是水遁之法,最是显出风采,仙风道骨,需将一身气血修得轻灵凝实,法力精纯连绵,调动天地间无处不在的水行云雾,便能随心所欲,直上青冥。 五行遁术各有千秋,只看自身五气擅长哪个,便去感应操弄,待己身五气与相适配的外界五行之气形成共鸣,那便可以定个默契咒语,急要用时,念出咒到,遁术立起,要土拈土,要水入水,要木钻木,御剑飞行,无不如意。 当然要看平时法力积累,还要看与五行之气的默契,找到最适合自己的。 法力不济,不够精纯,便不能将飞行法施的轻巧,那便只能驾风爬云,飞沙走石,做个半空神仙,能有山高,也能赶路,至于飞行绝迹瞬息千里,那是好高骛远不切实际。 至于他们师徒二人,别说腾云驾雾,便是驾风爬云,也做不来,飞剑也不用提,无他,无有传承耳。目前最合用的手段,还是神行符,比人间所传轻功绝技强的多了。只是神行符难求,神行符法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路十三接到的第一个担当任务,便是代师打劫,寻一门仙家飞行法术传承,首选目标乃是左慈后裔罗浮山太平道‘遁甲天书’。 鉴于路十三江湖经验欠缺,潘老道边行进间边指点哪里适合埋伏,怎么巧用隐身符,如何破坏作案现场免得被追踪,如何一击毙敌,一定要超度完全,不可使丧者心怀怨念,让好生转世投胎去,至于如何打探消息寻找目标,还不能太过直接,需要遮遮掩掩,毕竟是做劫匪,如今天下太平,被逮住那就大为不美,斗法比试不算持强凌弱,胜败皆可,胜了则有战利,天经地义,但输了被同道知道,也不是多光彩的事。 潘道让爱徒说出自己理解,见他说得头头是道,与往日浑浑噩噩截然不同,心怀大慰,一时说得兴起,便将还需搜集的任务都分派下来。 诸如‘茅山符术’,‘崆峒九鼎丹经’,‘楼观化形术’,多多益善,来者不拒。听得路十三头皮发麻,糊涂应下,心里暗暗发愁。 他自得传承,飞行术唤作‘天罗步’,目前不能使出,功力不够,变化之术唤作‘大罗身’,同理待练,武艺唤作‘罗天掌’、‘罗天剑法’,这些都是启蒙功夫,只消‘了道经’练到境界,便可随心所欲。 只是这些不能传授给师傅师弟。 跟老道一起行走天下,可谓刺激有趣,不知不觉便回到了山门。只见群山耸立,树木成林,老道在林间小道左拐右拐,从一片林子穿出,眼前霍然一亮,一座小小道观出现,也无院墙,只有一座上殿,三间偏房,开口处立一口硕大的香炉。熟悉的场景,因路十三的变化略微有些恍惚,他们师徒自过年前就离开道观,说是行脚天下各地斋醮,其实未尝没有四处混饭的嫌疑。 师徒几个在外晃荡半年,今趟回转都心情舒畅,不用老道嘱咐,师兄弟四人便将院落里外收拾干净,在老道带领下给正殿立的三清神像上香焚表,意味重新开张,又将所布幻阵撤掉,在广场大炉燃起不停之檀香,念一卷黄庭,经堂内响彻玄奥之道音,催起神通,将道音伴着磬铃雅韵,向四乡传送,然后老道端坐经堂,静待四周十里八乡村民闻声而来,请香还愿。 老道很重视在本地的清誉,力所能及处,对乡邻所求,几乎有求必应,这趟离开时便早早告知了信众,要去名山福地斋醮祈福,如今回来,自然是要徒弟们去露个面,告知村民本观重新开业,重返正轨。 三位师弟自从回来山门,那便不用像往日般因怕被认出妖身,还得费嘴解释,大部分时间只能待在‘伏藏袋’里,尽可以自由行走,哪怕被同道认出,自有老道说出收伏妖物从道的苦衷,放逐山野不如守做护山神兽云云,高人形象会大有不同。三妖欢呼雀跃不停,随路十三沿乡道串村而去。 这番安步当车足踏土地,不用拼命赶路,又是在自家从小长大的地界,感受格外不同。 路十三将识海中‘了道经’运转起来,浑身清俊之外平添隐隐青金微芒,放开心神,深切体味这方天地的山水林木,感应到万物蓬勃生机,一派清明气象,尤其土德韵味厚重,绵延连续,大为有利修行,真炁自动吞吐,浸润太和,五脏六腑同受感应,俱都清净光明,真个宛若天仙下凡,神人履尘,一路走进村子,逢着老者便赐‘健身符’,逢着幼童便赐‘平安符’,安抚宅邸,梳理地气,高呼无量天尊,祷告三清生福,数日之间,师兄弟们走遍方圆百里,乡邻俱受馈赠赐福,欢喜赞叹不已。 这一番踏踏实实行脚,更胜随师傅四处起坛行醮,人间无尽纯真信仰之力奔涌而来,浩荡厚朴,反哺修为越发纯正精厚,有人处自然精神奕奕,神华自现,村途中又六根安寂,八识静照,五蕴由实而入空,体性湛然不轻浮,身心与天地合一,神识染红尘复净,正应‘了道经’中杳杳冥冥清静之道,于是功候渐深,法力圆转如意起来。 路十三虽得天尊指点筑基授法,但人生世间,不是天生神祗,免不了要受周遭生灵境遇影响,潘道于他行事影响,从此灵机活泼,心猿蠢动,但路十三夙惠深重,自有主意,心猿放开定住意马,知欲成事者,必须脚踏实地,远大目标更需从跬步做起,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一朝觉悟,便性定运生,性命双全,修为一时大涨,境界更涵天覆地,举手投足之间形神俱妙,几有与道合真之韵,直似神仙一流。 第11章 多行善举真性灵 路十三行脚乡里,渐渐固了根本,修为精进,悟得进出红尘炼心的妙处,性真灵涌,法基涨之又涨圆转如意,便日日在乡间行走,或三五日,或十数日,才回观探望师傅一趟,那老道修真养性自得其乐,也不催促爱徒,任他由着自悟行事,只管在观里接待香客,许愿抽签告祝布施。 那三个师弟倒似成了跟着师兄的尾巴,片刻不离,四处积福,不以善小而不为,修为也是见长,许多老道传授的旁门也能使出,高兴之余,更是专心向善,紧跟师兄,进步非小。 这一日他们来到太室山侧一处村落,远远便听见人声鼎沸,待进村里,乡民便如见了救神,一股脑涌上前来,含泪跪伏求助。 “请仙师救命。” 路十三轻甩拂尘,微笑搀扶,忙问缘由,才知村里最近几天,丢了三个壮年汉子,俱是入山挖药,一去不复返,乡人焦灼,又不敢冒然入山寻找,前一日请了少室山僧人入山寻找,亦不曾回来,料定是出了甚大变故,所以痛哭流涕,惶惶不可终日。 “定是山中有了妖怪,把人吃了。”二师弟义愤填膺,只催进山灭妖。 “或是山中崎岖,迷了方向,吾可寻到。”三师弟信心满满,劝慰众人。 “此山高不可攀,山大沟深悬崖密布,是否掉落下去,其他人设法搭救,也自陷落?!”四师弟想得各种曲折,奋勇要救。 众乡党一筹莫展,闻言更是心焦,连连拜伏。 “福生无量天尊,”路十三轻诵道音,抚慰乡党心神,其中暗蕴一丝法力,直入识海,令乡党们顿觉心安踌躇立解,方又开口劝慰“高邻不必惊慌,方才起课,入山乡党应是性命无忧,我与三位师弟进山一趟,定将高邻救回,算是我嵩高山三清观义助,不用忧心,只管安心等待。” 乡民们只觉心神一稳,又素知三清观扶危济困的名声,知是见到了三清观真传,齐声祝颂“福生无量天尊。” 师兄弟四人这便收拾行装,运起轻声功夫倏忽进山而去,众乡党更是惊为天人,大呼神仙。四人边走边寻,沿着前面进山的痕迹,不觉行到大山深处,天色渐暗,入山的痕迹也在一处断崖消失无踪,待向崖下探望,深不见底,黑渊如蔽,崖壁就如刀砍斧劈一般,光滑入境。断断不是凡人能去处。 路十三纵目四顾,选定西去方向的崖脊,继续前行,此时天色已然黑透,二师弟三师弟有天生夜视之能,四师弟却是不能,便要收他入‘伏藏袋’中暂避。 “我可不进去,正要跟师兄们建功,你们不必担心,我只紧跟着,万分小心就是。”老四坚决反对,只好做罢。 二师弟打头,路十三带两位师弟跟着,纵跃飞腾,渐渐攀到绝高之处,山风凛冽,天高云淡,银河横跨天际,繁星隐约闪烁,天空下的一切便如卧伏巨兽,浑然一体,要在如此大山找出人来,无异大海捞针。 “二师弟,这一路可曾见到蛛丝马迹?”路十三一路仔细寻找,自信绝无疏漏,他自神通初成,目光如炬,夜里视物便如白昼一般,但以四兄弟脚力,早超过几个凡人能到的范围,他便生出了怀疑。 “大师兄,一路并无痕迹,也没有留下半分气味。”二弟不只能夜视,嗅觉更是异数,绝不会出错。 “那我们便还到那处绝崖,下去看看。”路十三沉吟片刻,这山里起课算个方位,亦都失灵,可见自己需进步的地方尚多。 几人复又回到断崖,仔细勘察。但见暗夜之中,绝崖十来丈深处里壁似有几处荧光闪烁,咦,这似乎不是天生,倒像是鳞羽之虫的鳞粉。 路十三从袋中取出一股长绳,叫师弟们拿稳,便缒下崖间,来到那处仔细查看。 这是某种活物的鳞粉沾在崖壁上,约尺许方圆,间隔几尺便有一团,隐在苔藓之间,有十数处,待一处处检查完毕,并不见一个活物,其中隐隐透出丝丝阴气,邪异莫名。 路十三翻身纵上崖顶,给师弟们交代几句“我看那几处没有活物,但分明是活物遗留,想来定是什么灵物在此处藏身,然后捉了崖顶来人,便潜下崖底,隐身林中,我这便下去一趟,你们功力不够,留老四在此处守着,老二老三下山从东边绕过来,与我回合。” 几句交代清楚,不容反驳,返身下崖,也没缒着绳索。 三人在崖顶顿时呆愣“大师兄神通到了这般地步?好生厉害啊。”心里羡慕,抓紧依计行事。 前世看过‘封神榜’、‘西游记’、‘蜀山’,对其中飞行绝迹的仙术最是羡慕,纵地金光、化虹之术、御剑飞行、筋斗云,总是读的令人神往,可是这些神通只能羡慕,不可及也。如今路十三也身拥神通‘天罗步’,只是练成了能怎么样属实不知,不过圣人所传,岂会是等闲,识海之中演练‘天罗步’不知凡几,真正在人间使出,这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路十三纵身下崖,即刻运转法力,一口真元到处,涌流不停,上身不见动作,而脚下一步踏出再接一步,步步相连,渐渐如幻影一般,复归如一,恍若未动,却与天空混若一体,无一丝下坠之力压身,亦无横空颠倒之感。 头一遭在凡间演练神通,一经完整使出,便与这处天地法则融一,连一丝惊险也无,四平八稳,预备的急忙时攀岩直下的手段也全然不需施展,便能如意随行,而那些复杂步法都不必每次都踩遍,神通已然上身。 路十三心中巨震,对自己识海中各种神通心生明悟,只要在自己的世界中演练过,这神通便会如影随形,熟极而流,以后会发展到何种威力,要看自身心有多大,那神通便会随心成长,直至心念起时,身已直抵的至境。 想通此节,心念动处,抬足已至千丈崖底地面,路十三再起神通,运起‘天罗步’,把周遭数里方圆踏遍,也只是瞬息之间。果然有树枝断折痕迹,直往西去。不等师弟们到来,他便循踪追去。 第12章 人间仗义不容辞 隐约留下的痕迹一路向西,直到二三百里外,远离嵩高山一处山坳里,才见停止,路十三扫眼望去,那山坳阴森非常,团黑气翻滚,围绕着散乱扑倒在地的八个人身,正行移魄转魂的勾当,数丈外有一非僧非俗非道的蒙面人,凝坐施决,催动黑气。 救人要紧,路十三不及问话,心念起处,甩手一记‘掌心雷’,直奔那人击去。事出突然,蒙面人不及反应,直到霹雳及身,周身泛起青罡抵住,才惊觉被袭,连忙窜起身来,目光穿透林木,看向雷光来处,当然不知深浅,掐诀指挥黑气凭空盘旋飞舞,飞过两人距离,将路十三围在当中。 “哪里来的野道,敢坏邙山鬼宗大事,报上名来,饶你不死。”阴恻恻声音响起,不待回答,黑气便上下齐动,吞噬而来。 路十三也不愿搭话,如此歪门邪法,必定不是好人,什么邙山鬼宗,岂能容你作恶,凝结真炁,使出‘掌心雷’向四面八方轰去。 雷光到处,黑气紊乱,散做一片,但是随散随凝,反倒越来越多,眼见出掌不及,那黑衣人桀桀怪笑,更加卖力催动,黑气齐齐便往路十三身上扑来,如被击中,必然如地上六人,顷刻间失去抵抗,就此昏迷。 路十三心头微惊,知道这些阴气凝结之物虚不受力,而自己的‘掌心雷’还未到达一定境界,所以不能建功,自己随老道所学已不能应付当前场面,值此时也,‘罗天掌’便成了救命稻草,识海震动,身随意转,双掌真罡鼓动,上下只是这么一划。 玄光起处,掌影如炼,仿佛橡皮擦掉痕迹,黑风顿止,天地复归清明,那黑衣人惊诧莫名,不知这是何种手段,心生退意,只是眼见功成当前,实在不舍,又怕回去无法交代,只好鼓起余勇,从怀中祭起一件物事,冒出无量黑气秽光,凌空罩向对头,同时手掐灵决,将地上六人卷起,足下生风,便要向远处逃离。 路十三自得传授仙法,今日终于一试,那效果简直超越自己历来认知,心底里只余欢欣雀跃,连连赞叹,果然不愧仙法,不愧是三界第一大能,无量天尊,无量元始天尊,见到黑衣人又施手段,便将张势换过,使出‘罗天掌’另外一式,清光泛起,便将那物事抹杀无踪,还掌之间,遥遥向黑衣人击去,立时见功,黑衣人翻身倒地,没了动静。 这,这才是第一次使。 路十三心里的激动无以复加,目射奇光,举起双掌反复查看,不相信是自己使出的功法,恨不能立刻给自家师傅讲出来。只是此时还需先办正事,不可枉自骄慢,连忙跨步,轻轻来到黑衣人身边,见他昏迷在地,伸脚踢翻过来,凝声叫道“醒来。” 这一声却非原始正宗,乃是潘道所传旁门,功在凝聚一声,直入识海脑髓,把昏迷之人震醒,留下暗制手段。当年为了让夯货徒儿实际应用,潘道没少让其练手。只是练时则可,用时便一塌糊涂,不堪指教。 如今却又截然不同,那黑衣人闻声一阵抖动,浑身酸软,睁开眼望向路十三,瑟瑟发抖,惊惧非常。 “把他们救醒,我便也救你一命。”路十三不愿多说,冷冷说道。 黑衣人挣扎起身,感知之下,自己竟无法提起真元,不敢持狠抵抗,唯唯诺诺,从怀中掏出瓷瓶,挨个给六人喂入口中,又趴地告饶“还请真人饶我性命。” “他们怎么了?”显见稍有隐瞒,便要立下杀手。 “真人容秉,这几人中了我门中迷神之毒,如今服了解药,便没事了,稍等就会醒来。” 见他不似说谎,路十三凌空点出一指,解了黑衣人识海之厄,但仍制住经脉,“你无缘无故害这些百姓作甚?” “小人一缕魂魄被宗门所制,令我在太室山附近找几个粗壮汉子,好去山中寻宝。” 这倒奇了,人家寻宝都怕别人知道,你们还专找别人。 “你说是什么宗门?” “邙山鬼宗。” “为甚不自己寻宝,要害百姓。” “真人,这山里距离少林那些和尚太近,宗门担心打草惊蛇,便想操纵当地人先去探路。并不想伤这几人性命。请真人高抬贵手,饶了小人罢。” “住口,你行事如此阴邪,恐怕用完就要了他等性命。你们这些歹人,为了一点财宝便不惜盗墓,如今连人命都信手害之,世间岂能容你,便去做鬼罢。” 路十三最见不得这等伤害平常百姓的修行中人,也早闻邙山附近盗墓成风,什么鬼宗,分明是会一点邪法的摸金校尉。便要下手铲除,以决后患。 “真人饶命啊,饶命,我门中老祖邙山鬼王听闻这太室山中有禹王遗宝已久,只是名山多有古刹,高人无数,尽都是寻宝之人,但禹王遗宝不争一争实难甘心,所以才想出各种办法,别的都不惧,只是担心惊扰了少林弟子,他们佛法厉害,尽又是西方佛国达摩圣人真传,早在这山里面找了几百年,自己找不着还不让别个去寻,所以才出此下策。我门中都只和鬼物打交道,从不与活着的百姓为难,请真人明鉴。” 咦,这还扯出来大瓜。 “你们真是异想天开,别说有宝物自然就有人捷足先登,就是你们是唯一知道的,这般大山,哪里容易找到。从古到今多少宝藏传说,就从未见有过一个真的,可笑啊可笑。” 那黑衣人见这祖宗不急切打杀自己,又恭敬道“好叫真人得知,如我这般小人物,实是不知太多内情,但据多年来门中行事看,这禹王遗宝应该是真有其事,只不过不好找,那些和尚真是一直在找,只需留心一下,就可查之。”他见路十三面无表情,又急忙补充“传说禹王出身便在嵩高山,家室也在此处,开龙门疏通水道也在附近,定水神针铁也曾布到黄河汉水,我就知道这些,真人手下留情啊。” 终究,这厮说的,引起了我的兴趣呢。 路十三如是想着,缓缓问道“你们如何确定位置?” 第13章 红尘正道意不屈 邙山鬼宗对禹王秘宝觊觎许久,做足各种准备,但这种事不可宣扬,只能暗中行事,于是便派出宗主心腹,乃是门中天地人三司之地司执事,善能操控土精尸怪打穴钻洞,专一找寻古墓阴地,搜寻天材地宝、人间埋没于地下的珍奇。只是做这等事,有违天和,历来需冒大险,生死往往便在顷刻,所以这执事已不知是多少任的继承,行事格外小心。 他功力精深,在门中已是能独当一面的高手,谨防的是少林和尚从中作梗,便自己从不现身,而是寻秘方培养了数百只‘噬铜虫’,此虫乃是天地绝种,怕光畏燥,最擅长在地下阴湿之地生存,好吃青铜器为食,正是探寻地下古墓大墓的独门宝贝。这执事将‘噬铜虫’培养成功之后,便驱至太室山内任其自生自灭,但凡有活下来的,那便是有可食之物,秘宝便大约便在那处。 ‘噬铜虫’停留处,会掉落鳞粉,有略微的荧光,那便是寻踪之标。 本来这执事已有发现,又不敢身入险地,便想操弄百姓打个前站,刚逮了三个猎户,又来了三个行脚僧人,幸好不是少林寺的,便一股脑擒了,哪料到躲过了少林和尚,却没躲过三清道士。 此时地上六人已在一片呻吟中缓缓醒来,路十三喝问“我是嵩高山三清观道士,害你们的贼人在此,你们自觉如何,清醒的说句话。” 有地上僧人回话“多谢道友相救,只觉头疼欲裂,身上有少许擦伤,贫僧再看看其他施主。”他便挣扎起身,踉跄中探查了剩下几人,亦属无有大碍。 路十三心有定计,让几人仔细辨认害人的邙山执事,便掐诀起咒,召来一道‘玄光清雷’,立时轰毙。 众人见他道貌岸然,又杀伐果断,不敢多言,只敢紧跟着回返家乡,半路上遇到循着师兄留下印记追踪而来的三位师弟,协同回村,村民自然惊喜非常,连呼神迹,请出村里耋老,率村人齐往嵩高山三清观上香献供,布施供养,祷谢三清天尊,潘老道喜笑颜开,精神大振,越发的仙气飘飘。 路十三将邙山鬼宗寻宝的事详细报了,请教师傅有否听说这事。 老道惊疑不定,双眸微眯,拈须沉吟道“天可怜见啊,我老道漂泊一生,从未想过苦寻多年的缘分居然便在眼前,造化了造化了,难怪当年起心动念,要留在此处。” 您那是见着了无主的道观,不然还得带着我浪迹天涯。 又听老道叮嘱“自古至宝有缘者得之,禹王遗宝更不能让那帮西方教东传的少林得到,难怪当年要在此处开山建寺,可见早有预谋,其心可诛。我门乃三清正宗,自应当仁不让,保护禹王遗宝,十三啊,最近你就不要行脚了,多往山里采药,细细探访,务必要赶在少林之前找到遗宝所在,速报于我,为师亲自出手一探究竟。” 路十三心中暗笑,腹诽师傅不已,闻言连忙答应,自去准备。 人间素有禹王神迹传言,“上古之时,共工与颛顼争天子,不胜,怒而触不周之山,使天柱折,地维绝。女娲销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天不足西北,故日月移焉;地不足东南,故百川注焉。” 禹王受命于危时,栉风沐雨,跋山涉水,左准绳,右规矩,载四时,七年闻乐不听,过门不入,冠挂不顾,履遗不蹑,开龙门,凿人鬼神三门,决江河而通四夷九州也,名山三百,支川三千,小者无数。 定水神针铁,便是禹王遗宝。 禹王之家,正在嵩高山。 路十三受到师命,查阅许多典籍,对禹王遗宝多了几分相信,开始每日上山采药,勤练秘法不辍,暗中观察那‘噬铜虫’在山中遗留痕迹,三位师弟只知找草药,还要时时帮师傅烧火炼丹,也自忙得手忙脚乱,日复一日,时光荏苒,便到了中秋时节。 近来山门香火大涨,来往香客络绎不绝,到八月十五这天,更是人流如潮,时人有拜月习俗,又赶上秋收丰满,附近村民都来观中拜三清,然后回家摆放瓜果吃食献月。潘老道送几位乡老出观,面色红润微笑不停。 “多谢老神仙传授养身之法,还请留步,改日我等再来给三清爷爷上香。”众人作揖拜别。 潘老道轻甩拂尘,稽首作别“各位只要依法修身养性,定然长命百岁,首要节食纳福,切记切记。我那徒儿最近采集不少药草,不日我便开炉炼丹,丹成之日,各位乡老可来服食丹气,更能延年益寿。” 在院中各处接待香客的四个徒弟,忙得不亦乐乎,三位师弟守住三清正殿,敲磬的老四,摇铃的老三,管着签筒的正是二师弟。 路十三正给乡民解签赠符水“回去火化入水,让老人家饮了,再痛快睡一觉,自然好转,不用忧心。下一位。” “小神仙小神仙,俺村后山昨夜轰轰隆隆的巨响,待我起身去瞧,又无风无雨,没有起云打雷,别不是有妖怪了,还请小神仙来村里降妖除魔。” “好说好说。”路十三暗记心中。 转眼入夜,师徒几人亦在院中摆了贡品,焚烧表文,祷祝太阴一番,方才收了晚课,各自熄灯,过了片刻,师徒几人就着月光离开后院,往山中飞去。却是几人为防万一,特意按照老道布置,故布迷阵,悄悄入山,路十三已有发现的山中某处,便是他们探宝的目标,这趟倾巢而出,师徒皆充满期待。 “师傅,我发现那‘噬铜虫’的踪迹总归于此处消失,似乎由山隙中钻了进去,前几天这里山隙还未有这般宽大,听乡民说昨夜凭空大响,想来必有缘故,说不定就是这里。”路十三悄声说明。 几人伏在林中,暗戳戳商议,老道左右观察,三位师弟眼冒小星星,不敢插话。 “这山里巨石林立,即便有缝隙,又如何能破开巨石钻进去?难啊。莫不是我等与宝无缘。”老道观察半天,泄气了。 路十三连忙劝慰“师傅莫急,想那墓葬之所,钻入石山中必不会太深,必定会有土木封锁深埋,我发现那峭壁之下,有很深的土层,本来准备了铲子,现下看来用不着,我试着从那山底缝隙钻进去看看再说。”还亮出拿出来的洛阳铲,得意展示。 潘老道忍住咳嗽的冲动“为师本来想使掌心雷震开山壁,你既准备充分,就按你说的办,先去探路,回来再挖。” 震开?!师傅你确定? 第14章 禹王遗宝待破局 山体缝隙很小,只能容路十三小心进入。 他慢慢摸索进去,不断调整呼吸,沿缝隙蜿蜒进入,拐左拐右,消失在老道几人视野,一路撑住手脚提气轻身,越进越窄,渐渐向下,来到石山腹心,挤过最后一道窄缝,前路便断,眼前出现一汪清泉,碗口粗细,正积蓄岩石中渗出的水滴。 路十三内心隐隐冲动,只觉被某物召唤,丝毫不以没有了前路气馁,轻轻敲打四壁,听着均匀低沉如一的声音,暗暗思索,一路行来都往下延,想来若有藏宝也必然在地下深处,那么唯一的去路,便是这一汪小泉水,然而那泉眼,也就脖子粗细,万万不能通行下去。不由心中踌躇起来,半天无法,干脆依壁靠稳,默运玄功,存神直往识海。 他身无长物,最大的依赖便只能是天尊所授‘了道经’,包罗万象玄奥深邃,说不定会有个隔山窥物的法子,再不济弄个穿墙术,自己钻进去拿了东西便出来就是。 绝望的人一般都会有各种假想。 是的,他信心百倍寻到此处,其实并无定计,只是心存侥幸,如今幻想破灭,内心深处已然无望。刹那间无欲无求,心神进入识海,刹那间重温了天尊授道的字字句句,不由沉陷其中,恍惚之间存神定意,只觉混混沌沌杳杳冥冥,身内又出一身,精气神满魂魄坚固,体泛光轮,顶生三花,神目炯炯穿透虚无,窥见一处。 心念微动,身至彼境。 只见石钟林立,犬牙交错,远处幽光若有若无,再动念处,便见到一处空间,似有无穷远大,顶上星河瀚瀚,地下千流万川,汇聚成海,是一汪水池,中间一高台,隐泛毫光,台上有一团人形清光,显出骨骼宽大,臂长腿粗,只是凝结不动,低眉颌首。身边一卷竹简,宝剑一把,俱都不是实物,乃是青炁所化。 路十三心下明悟,这便是人族圣人大禹是也,连忙跪伏在地纳头三拜,默默祷祝“圣人在上,后辈路十三礼敬万分,不知是否打扰圣人休憩,冒昧祷祝,后辈寻宝而来,若属有缘,敢请携宝拜辞,若本无缘,便叫我两手空空而回。”便催动神念往竹简宝剑探去,一触之下,竹简长剑化作流光,纳入识海,连忙再拜,不敢再行打扰,转念之间,便回识海之中,仍然道音袅袅,化作金花盘旋飞舞。 “精气凝,形坚固,神血凝,纯阳身,身外有身,生而有形,得观内境,证妙三元,神气成真,神无所往,任意虚空......” 恍恍惚惚,识海潮退,路十三神念复回,仍旧依壁容身,醒过神来。 “原来如此。天尊所授仙法,竟在自己无所察觉之下,滋润仙识时刻成长,如今已至五气朝元,三花聚顶之境,其中神念,已可身外化身,按照天尊‘了道经’言,这化身,与真身同,是为身外有身,体不能至,神念却可一念而至。”路十三喃喃自语,默运玄机,在身体各处依法游走,随心所欲或大或小,再看向那汪清泉,也明了肉身穿梭入内之法,自是水遁无异,心念动处,竹简长剑化为实体,漂浮半空。 路十三缓缓伸手,握在手里,仔细查看,只见竹简浸润如玉,轻轻展开,起首便是‘洛书’二字,复化流光回归识海,再将宝剑轻轻抽出,只见沉凝锋利,剑柄上刻‘辟易’二字,仍化流光回归识海。 咦,这都藏进识海,出去给师傅师弟如何解说?连忙又入识海,便在其中展开竹简,方位周天,算筹计数,玄奥非常,也没说只能待在识海,好吧,可能是在识海温养。那把长剑,虽不光灿灿,但属青铜一类,本就幽沉,不至于也得在识海温养,当下动念一催,‘辟易’剑复到手中。 不由地心里盘算“人家‘定海神针铁’又名‘如意金箍棒’,能大能小能粗能细,重有一万三千五百斤,同是禹王出品,‘辟易’剑也该有诸般神奇吧。那猪八戒的耙子也有这样神奇,重五千零四十八斤,那是太上老君所制,看来不如禹王所制,只是怎么握在手里,也就几斤的份量,这般青铜剑器,可不敢与人放对。” 忽又想起滴血认主之说,将那‘辟易剑’刃在掌心里一划——咦,竟然没划破。 看来,得出狠招。 路十三怒从心头起,干脆咬破舌尖,一口喷在‘辟易剑’上。果然那剑见血立生变化,一阵恍惚,变得锃光明亮,非铁非铜,份量未见变化,却觉得其中隐含玄机,空若无物,路十三心有不甘,慢慢试探着将真元输入,觉得不够,又加法力催动,剑身轻晃,微波荡漾,心下发狠,运起‘罗田剑法’天尊秘传,信手舞动一式,那剑便依法运转,瞬间如意起来。 明白了,还得天尊剑法加持。 此处狭窄,路十三便叫又入识海,身内身擎剑在手,使开‘罗天剑法’,果然操纵如意,可大可小,详细玄妙,还得以后慢慢摸索。 只是似乎还不完美。 路十三忍住心中悻悻,便让竹简长剑待在识海,沿着原路走出山来,向师傅几人说出所见,三个师弟心羡不已,老道却沉吟起来,叫他拿出宝物细看,普普通通,不见神奇,却只路十三能握住实体,老道及三徒均被竹简长剑轻轻躲过,不能握在手里,颇为灵异。 老道又问内部详细,若有所思,对爱徒建议“宝物自晦,不能如意,必有缘故,你得设法亲身进入其中,在彼处将宝物祭练,方能成傍身之宝,为师估计那里面的一池泉水,恐怕非比寻常,若是万年石钟乳化成的石髓,那更是天地精髓,其神奇之处,恐怕更比禹王遗宝胜上数筹,禹王遗蜕在此山中,应是另有缘由。不若,你再进去,试试能否以身入内。如不能,再回来不迟。” “好徒儿啊,你竟识海已开,元神入地,那可是元神真人的境界,已是道婴成形,秒极秒极,我该称呼你十三真人了。” 路十三嘿嘿一笑略过,若是只按境界这么算的话,得称呼前辈哦。他没有告诉师傅,那似乎不是元神,而是真身,身内有身,便如真人一般,听老道话,复又转身钻入山体缝隙。 第15章 神意洗练成婴儿 路十三再入山隙,轻巧许多,径到那一眼清泉处,手掐灵诀默诵咒法,纵身往泉眼跳去,身形随泉变小,宛若投身大湖大海,原来是个大小如意的法儿,接着水遁之术展开,转念之间已至源头,眼前是一处空间巨大的溶洞,可以顺当呼吸,无数石钟倒立,隐泛荧光,滴水点点。 沿洞向上,左盘右旋,渐渐干燥,再转过一弯,眼前豁然,比之前的微弱荧光亮上许多,那一团光亮如巨茧一般,已到大禹圣人遗蜕之处。 路十三纳头先拜,起身后绕着石台仔细查看。这一仔细,顿时发现不同,原来那石台并不是雕琢石块,倒像是从下方泉中生成,不知经过多少万年,逐渐高起,应是禹王遗蜕本来浸泡在泉水之中,后来在石台长高时,一并被石台托起,无数年来受其浸润熏染,渐渐骨血化为先天罡气,聚而不散,竹简宝剑亦复如是。 这石台竟能化后天之物复归先天。那是不是意味着泉水可以逆反天罡,返本还原?! 路十三小心蹲身,伸手指探入泉水之中,一试之下,才知看似泉水,实则大有不同,其质清澈纯净,其色透明隽永,内含莫名之灵,暗蕴无量生机。他将竹简长剑唤出,缓缓投入泉水之中。只见两物入水,便如鱼归江海,倏然游动起来,渐渐真体凝固,宛若酒足饭饱之后从容笃定,稳稳飘出水面。 等到捞出再拿到手中,质感已与方才从识海中唤出截然不同,尝试将竹简顺利唤回识海,伸手擎住剑柄,缓缓拔出长剑,只闻剑刃与剑鞘磨擦,发出清冷声音,渐渐汇成‘铮’的一声长吟,长剑出鞘,发出幽幽玄光,刃长三尺六寸,脊梁分明,宽有八分,隐隐有山海之图,戏水异兽,剑柄与刃间由剑锷隔开,又混为一体,似乎犀角所制柄上缠着黑黢黢拧结之绳,握在手中,只觉得人剑合一,圆转如意。 路十三催动真元向剑内灌入,恍若唤醒一般,剑尖开始轻轻颤动,渐渐激烈,又渐渐凝滞,一道剑气破锋而出,向前延展,无声无息刺入石台,路十三连忙回收,复归原样。又试着唤回识海,果然应念而入,再尝试唤出,亦能随念而出。 果然好宝贝!只待以后将天尊所传剑法练得纯熟,再试宝贝锋芒。 现在算是彻底收了禹王遗宝,只是这泉水似有神奇之处,自己肉身已是‘大罗清净纯阳体’,不若让识海中‘身中身’去畅泳一番,不知会有什么收获。 主意打定,路十三凝神识海,唤出另一个自己,师傅说是元婴,遁入灵泉,盘膝掐诀在灵泉之中运转‘了道经’,只见灵韵搅动,七彩流光,元婴周身泛出无量清光,不断吸纳泉水中丝缕精华,渐渐身体凝实,神元自固,精华不断,五气翻涌,三花飞舞,一时间瑞霭四起,祥光千重,显见要功行圆满。 山外天空,乌云翻滚躁动,已将圆月遮挡,内中闪电隐隐,似在蓄积力量,酝酿良久,陡然向石山降下数道霹雳,连绵不停,持续约有半个时辰。 山中路十三元神婴儿功行已到,收功跃出清泉,立在半空向原身躬身作揖,然后轻轻招手,唤出‘洛书’护在头顶,‘辟易剑’绕身飞舞,双手掐诀,使出‘了道经’点化反哺之法,轻轻一点,便有缕缕仙灵之气投入清泉。 却说老道带着三位徒弟被滚滚劫雷吓得惊恐莫名,急急撤退到极远处,直到雷息云散,圆月复出,又奔到山前,探头探脑,心焦若焚。 正当此时,石山之上,出现数名身影各持棍棒。 老道不禁扼腕,少林和尚来了。 “阿弥陀佛,何方仙真在此渡劫?”当先一僧先宣佛号,后面诸僧齐声应和,一时山巅山底,尽是‘额弥陀佛’,声凝法力,暗蕴金刚破邪意,宛若实质扫荡四围。 “无量天尊!”潘老道自树丛中腾云而起,立在半空发出声来,道袍飘飘,拂尘轻甩,皎皎明月照耀之下,足下白云便似渡上金边,便似仙人临凡。 他摆足姿势,暗蕴真罡悠悠问道“贫道嵩高山三清观炼气士,少林高僧不在少室山清修,缘何到我嵩高山深夜呼叫?” 对面僧人心中惊疑“阿弥陀佛,不知是道长在此修炼,月圆之夜,道长带着三个妖怪来此作甚?”他见天生异象,生怕错过大禹重宝出世,便带十八罗汉尽赴此处,只见这道人孑然一身毫无所惧,不知使得什么法子踩云而立,装神弄鬼,一时难测深浅。 若说这老道真到了陆地神仙之境,他是不信的,至于跑到人家地盘,他也是不认的。默查之下,林中果然还有三只妖怪气息。 潘老道腔调做足“天生异变,我带守山门神兽前来查看,少林高僧来我嵩高山地界,可是有所发现?”和尚最爱逮着妖怪出身节外生枝,必须避其锋芒。 那和尚却不理他口风,眼神到处,留下两僧在山顶守望,然后跨步之间,带众僧落到山底,挥手令众僧沿山搜索勘察,见老道也降下云脚,抢先开口“阿弥陀佛,贫僧圆觉,久闻嵩高山潘真人之名,今日得见,幸何如之。” 潘道心头大怒,不理和尚打岔,掐起五雷决,调全身真元催动‘玄光清雷’,蓄势待发,冷笑道“和尚,趁早回转山门念佛坐禅方是正经,你等动我嵩高山一草一木,便休怪我三清神雷之下,偶尔出现差错。” 圆觉和尚直觉汗毛竖起,暗暗小心,分辨道“只是让弟子们检查一二,以防妖邪。” 却不曾令众僧停步。 潘道冷哼一声,掌印引气,只见凌空生电,数道霹雳劈下,正是‘玄光清雷’。 圆觉大惊,知自己小窥了对面道人,急退数步与众僧合在一处,竖起棒阵抵挡,口中叫道“潘真人息怒,不知真人乃玄门正宗,实在唐突了。” 潘道收手,稳立不动“各位自重,若再妄动,莫怪贫道请出紫霄神雷。” 那和尚立身棒林,兀自探问“莫非道兄已有发现?”他知紫霄神雷还需准备一二,一声佛号,发出攻击命令,暗施法印排空击去,众僧同时齐齐纵身上前,便要近身一搏。 第16章 代师打劫轻鬼神 潘道曾被‘紫霄神雷’重伤,修为止步,自从得了‘五雷法’真传,虽然勤练不辍,但那大多是为证明自己乃是道家真传,非是旁门,真正的雷法杀伤力着实有限,此时见和尚群起而攻之,又惊又怒,急使‘掌心雷’胡乱劈出,便要闪身急退。 哪知虽然‘掌心雷’将棍僧轰的散乱,但那和尚凌空罩来的‘达摩印’着实厉害,宛若凝住了空间,竟不能从容施展神行符退出战圈,不由神情略有慌乱,心知不妙,催起神通,就要搏命。 后方三妖见一群和尚现身,本自惧怕,见自家师傅神威,又与有荣焉,此时见和尚群起攻击,不容再藏身观战,齐齐发一声喊抢入战圈,各自使出师傅传授,或抓或角或蹄胡乱攻去,将师傅护在身后,正迎上如山般袭来的掌力棒林,顿时口喷鲜血,被震翻在地。 刹那之间,师徒几人齐陷生死立判之局。 路十三顺利收伏禹王遗宝,使宝贝先天精灵不失,又复现后天应有之形,于是二宝正式在此方世界出世,他见清泉灵异,一时福至心灵,将‘了道经’凝练的身中之身——宛若婴儿的自己,投入清泉,默运玄机,终使婴儿大成,凝练如真,就此三花聚于婴儿顶,五气朝元婴儿身,直入太乙境界,雷劫一过,便修成了地仙之婴。 不过他自家肉身还要经历人间外功积攒,然后才能与‘大罗清净纯阳体’内外洗练,修成甚深法力,化为甚深仙真,五脏之气合其神,三花之精神化虚,再经‘四九雷劫’,便能成就地仙果位。 只是此时婴儿成仙,天地感应,即刻雷劫加身,不过是那‘一炁神雷’,还被禹王遗蜕之地尽都摒弃在山外,不然就凭路十三此时修为,一雷之下,肉身先化为灰灰,婴儿或能成仙,却失去原身,殊为不美。 总之气运加身,仙缘已成,他也不愿做掘根之仙,担心坏了禹王遗蜕存身之处的灵气,将已转化完全的纯净仙力反馈灵泉,蕴其永续之仙法。做完一切,自感不会差错多少,便脚下一顿,使遁法直出秘地,来到山前,就看见师傅师弟们被一群和尚围攻,情势紧急,心念转处,已立身阵中,将师傅师弟们护在身后。 路十三还从未见过老道死扛不逃的场面,心知必是因为看护等待自己,心下怒极,出手便不容情,‘罗天掌’含怒击出,仙力澎湃,全非人间功法气象,顿时将和尚拍得四散飞出,又使‘掌心雷’挨个点名,将众僧轰的外焦里嫩,摊倒一地全无再犯之力,赶紧回身扶住师傅老道。 “师傅,伤势怎样?”关心的目光清澈可见。 老道一口气终松懈下来,赶紧盘膝坐地“秃驴不要脸,以多欺少,多亏你师弟们挡得一挡,你来的及时,不然你我师徒怕是要人鬼殊途喽。”虽然说的凄切,但嘴角笑意融融。 路十三检查师傅师弟伤势,未曾危及性命,这才又问老道“这些和尚怎生如此嚣张野蛮?” “我怎知道?我与你师弟们为你护法,一帮秃驴突然过来,居然就在我嵩高山地盘以多凌少,使出不要脸的法门。”老道故意大声,让和尚们听清。 山顶的两个和尚已赶下山来,一人小心戒备,一人扶起伤者,却有近半被路十三一掌毁了生机,已然涅槃而去。 是要杀人灭口,还是就此放手呢? “今日便放过你们,抬走尸首,回去告诉你们寺监,我三清观地界内,以后少林休要随意出入,若有异议,尽管来寻我们理论。”老道怒喝。 群僧再不敢言,口中诵经不停,负尸而回。 老道见爱徒身手,已与往日大为不同,简直天差地别,心知必是得了天大好处,便叫一起回转自家观中,详问奇遇。 那汪清泉,必定是天材地宝,万万不可对外人提起,老道反复叮嘱。 中秋一过,天地之间陡然变得肃杀起来,嵩高山渐渐万峰红遍,三清观的香客也逐渐稀少近无,老道令三位师弟日日收拾药材,搭配君臣勤于炼丹,路十三修为已至某种玄妙境界,又喜游走四方,老道便让他自行积攒外功去了。 —————————————————————————————————————————— 大业元年,隋帝杨广闻林邑多奇宝,令大帅刘方平交州,经略林邑,灭林邑王梵志,获庙主十八,皆铸金为之。 令韦云起北击契丹,获其人口四万,是年西突厥处罗可汗击溃铁勒,破薛延陀,铁勒遗族莫阿可汗勇毅绝伦,甚得众心屡破处罗。 筑东都洛阳城墙数十里,建显仁宫,发大江之南、五岭以北奇材异石,输之洛阳;又求海内嘉木异草,珍禽奇兽,以实园苑。 筑西苑,周二百里,其内为海,周十馀里,为方丈、蓬莱、瀛洲诸山高出水百馀尺,台观宫殿,罗络山上,向背如神。 开永济渠,龙鳞渠,萦纡注海内。缘渠作十六院,门皆临渠,极尽奢华,美人无数,作《清夜游曲》,喜乘龙舟夜行。 《资治通鉴》记载龙舟四重,高四十五十尺,长二百丈。上重有正殿、内殿、东西朝堂,中二重有百二十房,皆饰以金玉,下重内侍处之,别有浮景九艘,三重,皆水殿也。又有漾彩、朱鸟、苍螭、白虎、玄武、飞羽、青凫、陵波、五楼、道场、玄坛、板〈舟翕〉、黄篾等数千艘,后宫、诸王、公主、百官、僧、尼、道士、蕃客乘之,及载内外百司供奉之物,共用挽船士八万馀人,其挽漾彩以上者九千馀人,谓之殿脚,皆以锦彩为袍。又有平乘、青龙、艨艟、艚艟、八棹、艇舸等数千艘,并十二卫兵乘之,并载兵器帐幕,兵士自引,不给夫。舳舻相接二百馀里,照耀川陆,骑兵翊两岸而行,旌旗蔽野。所过州县,五百里内皆令献食,多者一州至百轝,极水陆珍奇;后宫厌饫,将发之际,多弃埋之。 朝廷奢靡日巨,江湖之上,亦乱象纷纷。 福陵山云栈洞,猪刚鬣修炼鏖战大法完毕回到洞中,酣畅大睡。 流沙河,取经人被妖怪吞吃干净,而这已是它吃的第九个取经人,天空又来飞剑,妖怪嚎叫声中被穿心。 罗浮山太平道主持真人在半道被打劫,贼人抢走‘遁甲天书’拓本。 茅山道宗符篆秘术在藏经阁被人翻阅拓印。 崆峒山‘九鼎丹经’于棋盘岭失窃,数日后复现。 终南山楼观台太极阁被人破开禁制,‘楼观化形术’失窃。 第17章 万事俱备 大业二年元旦,因隋帝杨广迁都东都洛阳,大赦天下,广设傩舞盛宴,与民同乐。 洛阳新都元旦不设宵禁,各种大型表演通宵达旦,帝杨广更亲自参与,百官景从,以示亲民,是夜万民同游,街上熙熙攘攘,摩踵擦肩,热闹非常,盛世之象,昭然若揭。 在如潮人群中,潘道人师徒赫然现身。 去岁入冬以后,师徒五人便在三清观闭门不出,潜心炼丹,勤修符篆之学,苦修‘奇门遁甲’,演练化形之术,日日钻研‘五雷正法’,将日子过得满满当当,不亦乐乎,转眼临近元正日,老道心有所感,便命三徒看好家宅,认真修炼,自己带了路十三,晃晃悠悠,算准元旦之夜,来到东都洛阳。 入眼便是盛世。 路十三知道师傅必有所图,但也难以抑制骤然见到极大热闹的激动,试探着问“师傅,城里竟然如此热闹,若是带着师弟们也来,岂不是亮瞎他们的眼珠子。” 老道捻须微笑,似乎见惯这等“文帝御极以来,天下承平,开科取士,前年完成统一大业,为我华夏数百年来复回盛世打下基础,自杨广登基,虽说大兴土木,竞奢豪侈,然风调雨顺,人心思定,便呈盛世之姿,天下富庶十分,自迁都以来,这东都洛阳,便独占了八分。” 随着人流,两人边走边说“帝都不是谁都能来的,你那三位师弟虽已化形,也能掩住妖气,但这里可是人文荟萃之处,高手云集,教门驻守,更有九州定鼎国运守护,万一出个纰漏,被人发现,恐怕性命不保。再者,我们不是只来游玩,还有大事要办。” 路十三顺手买两只夹肉胡饼,恭敬师傅一只,自己大口品尝,边嘟嘟囔囔“师傅趁热吃,大过年的,咱就开荤吧,我们要办什么事,还得来帝都一趟?” “来一趟自有道理,到时便知,随我来。”老道狠咬一口,带着汇入人流。 天津桥头,洛水之畔,隋帝与万民同乐结束,自回西苑,陪同的官员纷纷回家,一乘小轿从天街过桥而来。 老道传音入内,小轿拐往另一条光线暗弱街道,一官员下轿,令轿夫往远处警戒,负手而立,随后老道出现。 “与大人经年不见,甚是想念,最近练成龙虎黄芽丹,特来献于大人。” 两人显见早已认识,潘道稽首施礼后,便开门见山。 那官摆手客气,淡淡微笑“潘道长客气,吾奉旨监理土木,日日劳碌,道长闲云野鹤,神仙中人,真是令封某羡慕。听闻道长在嵩高山仙迹频现,造福无数百姓,可喜可贺,不知这龙虎黄芽丹有何功用,还劳烦道长亲临。” “大人乃贫道终南山时旧识,心中时常挂念,前几日得了一炉妙丹,想起当年西都时大人多有照顾,便特来献于大人,此丹功用补气壮精,调理龙虎,乃仙家增进修为固本培元延年益寿之妙丹,大人恪尽职守,难免身体疲乏,只消一年一粒,自然龙精虎猛,精力充沛。”潘道详细介绍。 “哦,竟有如此奇效。炼丹不易,道长不知炼制了多少啊,给封某是否有些可惜。”这官儿年方四十左右,着实不是很需要这类丹药的年纪。 老道拈须微笑,手中出现一只瓷瓶“贫道只记大人当年之恩,偿还因果,还请大人不要推辞,瓶中有成丹十粒,大人慢慢服用,自有神妙,贫道这趟回山,便要坐关入照,钻研金丹之道,恐不能每年来探望大人。” 封大人甚是宽慰,笑容更甚“那就多谢道长,不和你客气了。不知那金丹之道有何神奇,竟能令道长痴迷如此?” “还未成丹,不敢妄言。” “哈哈,你我相识一场,素知汝能,难得见道长谦逊如此啊,莫非道长要炼不死神丹,故此讳莫如深?”封大人大笑,不禁调侃起来。 老道脸色如常,淡淡道“贫道才要开始,不敢妄言。” 封大人止住笑意,惊问“莫非,真有此能?” “不敢妄言,大人莫问了,贫道修为渐臻佳境,最近又逢仙缘,得丹书两卷,故此要放手一试,是不足为外人道也,只敢对大人略表一二。贫道这便告辞,免得节外生枝,给大人招来意外麻烦。” “哦,这样也好,道长且去,翌日有事吾还令人传檄嵩高山。”封大人目射异芒,拱手同意,老道身影消失许久,这才若有所思,令轿夫回来。 路十三随师傅连夜出城,展开遁术,往嵩高山回去。 “师傅,这黄芽丹可耗尽了观中药材,对炼气士才有用,为啥给这官员。便是偿还因果,一粒足矣啊。”路十三微有推测,但着实不懂师傅之意。 老道得意道“那封德彝是我前几年刻意结交,虽然官职卑微,但为人玲珑,智识过人,又有任事之能,是越国公杨素与内史侍郎虞世基跟前红人,为师所愿,全系此人一身。” 路十三知自家师傅的谋划,一心要将自己的本事献于帝王之家,然后好调用举国之财货,行炼丹成仙之目的,尤其最近勤修丹法,功候大进,终于按耐不住自己的勃勃野心。 就是想练成金丹长生不老而已,又不是大错,作为徒弟有什么可劝的呢。 他对长生不老也是心存向往,只是新得的丹经上也没有长生不老丹的丹方啊。 老道见徒弟懵懂模样,更是得意,娓娓道“前不久为师运功期间,忽有所悟,金丹之事,全系你发现的禹王遗蜕处那汪清泉,如我推测不错,那必是厚土精华,石髓石胆。再配以世间珍物,凭如今咱家观中功法齐备,必会有所收获。如若不设法与皇家搭桥联系,你我师徒如何开山取宝,世间珍奇又从哪里得来?” 长舒一口仙气,谆谆教导“万事要一步步来,你我师徒先得提升修为,练得本事,才能在机缘跟前从容布置。所以让你寻来诸般功法,而不去劫掠天材地宝,实在是为师深知欲要成事,还需从自己做起之理。这次回山,务必要好好修炼,说不得为师赠你一个长生不死。” 第18章 尚欠威仪 嵩高山三清观。 “从今年开始,我三清观不收功德钱,符纸免费,但有香客供养,也要施舍于四周各村,不得丝毫用于观中。” 新年伊始,潘道人叫来四位徒弟,开始订下新规矩, “回头做几套新道袍,每日里都洗刷干净,整整齐齐,不得歪领乱扣,道髻也要齐整,脸面手脚都要洗刷,站直行正,不可交头接耳挤眉弄眼,说话前先尊道号,四时经文,务必守规诵祝,但凡让吾看到有失玄门体面的样子,必施以家法,打杀勿论。” 路十三心知肚明,其他三位师弟则目瞪口呆,不知为何突然讲究起来,正欲悄摸向大师兄递眼色询问,又听师傅还有话要讲。 “还有,以后不能老二老三老四的喊了,都要有个名字,以后有人来道观中拜见三清,你等也俱都要有个真人名号,我门中不依文字班辈,都叫本名,以后都叫我潘诞法师。你们往日对自己名号多有叫嚷,以后叫什么名字,自己琢磨一个说来听听。” “十三,你这名字为师起的并非敷衍,于路边捡到你是五月十三,乃关公磨刀之日,你想改个什么名字,细细想来。” “师傅,弟子还叫十三,以后就是十三真人。” “师傅,弟子无名无姓,愿以师姓为姓,便叫做潘虎。” “师傅,弟子也如此,便叫做潘鹿。” “师傅,弟子便叫做潘羊。” 老四说完,师兄弟几个不由地嗤嗤笑起来。 路十三早就知道这三位师弟乃是老虎、梅花鹿、羚羊化形,心生感触,为他们高兴,只是这名字俱是透着怪异,三个师弟则是互相嗤笑,一时场中不亦乐乎,顿失严整。 潘诞真人咳嗽一声,训道“不可嬉笑,名字乃是告知天地,应该严肃,以后便叫你等名号,你们互相之间,也莫再老二老三的叫。另外,你们如今修炼如何?” 当然是不问路十三,不知道修为有多高,反正自己已然没法比,不用操心。 但路十三仍老老实实回答“弟子近来觉得神固气足,研习符术、丹道、化形术、奇门遁甲、五雷法皆有所得,师傅有用弟子处,想来必能立功。” “以后还要指点多多师弟们。”老道无话可说,便加了一句。 潘虎依序回道“弟子只觉气血翻涌,力气见涨,师傅所授,弟子对奇门最是喜好,画符歪歪扭扭,炼丹只会烧火,化形嘛,只能变回各种虎族,那五雷法也能有所感悟,渐渐已可感应天机。”说完不由有些赧然。 老道点评“瞎说,天机岂是那般容易感应,你还需好好修炼几百年,不过如今本门功法齐备,想来你只需一二十年便能有所成就,你要日日勤练,必要时,为师会让你镇压外邪。” 潘鹿报曰“弟子也只觉奇门法术进境颇快,几乎都要学会了。五雷法会了些皮毛,其他弟子学不会啊。” 道想臭骂又自己忍住,他知道妖物化身,先天便有不足,如今已是极不容易的成就了。 潘羊见师傅不再说话,扭捏着上前禀告“师傅,奇门之术俺也学着吃力,雷法俺也学着吃力,倒是师傅以前教的那些如今已有进境,正想给师傅出力。” 老道以前教给弟子们的,尽是旁门小法,进境再快又有何用,他倒是没有呵斥,自己反省,只恨没有早点找到如今这般多的玄门正法,不然自己的大计必定更为顺遂,幸亏十三进境神速,弄来如此多好功法,不然自己筹谋许久,必定是水中捞月。 又念及爱徒修为,如今路十三看起来越发清淡,形象都显得高古起来,看不出来有一丝修为,反给他高深莫测的感觉,洛书他也看了,不能领会其中奥义,那把‘辟易剑’是个认主的宝物,他便令爱徒都自己收好。 如今,只欠东都消息了...... 三清观重整规矩,旧锣新敲,顿时显得气象不同,处处井然,来往香客便越发肃穆,四处传诵声名。 师徒几人勤加修炼,山中不知岁月,过了两三个月,忽有乡老数名,一起上门,一番烧香拜祷之后,方才言明来意,原来今年天作大旱,方圆数百里土地,庄稼不能种,果桑不能浇,若再耽搁,今年必然颗粒无收,故此拜上山来,恳求三清爷爷降下福瑞,赐下一场透雨。 做法祈雨?! 老道心中一动,便问道“各位乡党勿忧,老道我善能沟通上天,祈雨之事倒也不甚为难,只是这等大事,需要官家一体奉礼,授以权柄,不然不能功成,未知官府可有想些办法?” 乡老听到这道长自承善能祈雨,激动万分,便详细告知“官府也曾寻找水源,勤修水利,只是干旱牵涉几个州府,不能了却旱灾,前些日子也曾由官府出面请佛门高僧施法请雨,没有请来,道长若有此能,我等便一体去向官府告命,一体奉礼祈雨。” 路十三听自家师傅前后拿捏,暗自佩服,要知如今天下,皇室颇为尊佛,如能借此机会大展法力...... 自己要学的还很多啊。 乡老们回去之后,向官府举荐,官府又向皇帝上表,言说有得道真人富有祈雨之能,只需官家授以权柄,筑起高台,略备香烛奏表,便可行祈雨之事。礼部批复,州县一体听令,配合真人行法。于是高台立筑,香表尽备,火烛旌旗庄严密布。 嵩高山三清观潘诞真人焚香沐浴,紫袍皇冠,带着十三真人乘云登上高台,步罡踏斗,焚表上香,便在艳阳之下行起法来。 ‘五雷法’果然玄门正宗,老道一阵行功,天庭立起反应,乌云开始聚集,只是覆地不大,至多是几乡之地。 老道心中泣血,自己功行衰退,不能掌控更多地域风云,祈雨大打折扣,不能全功,便不利自己长远大计,正在心焦,就见爱徒掐起‘五雷决’,便有纯正仙力扶摇直上九霄,搅动风云,刹那间狂风惊起,数州之地雨云密布,再看路十三,双手掐诀,催动无尽雷法,霹雳无数。 一场透雨,终因嵩高山三清观潘诞真人主持法事,及时洒向大地。 第19章 十三真人 潘诞真人心中舒畅之极。 自从祈雨功成之后,不到半月天气,方圆数百里内各州县,俱将庄稼安然种下,稼穑之功,不亚开疆扩土,各地官衙多有赠匾表彰,乡老村民,来三清观上香谢恩的,数不胜数。 只见三清观简简单单数间殿堂,连个围墙也无,便议要给观里建个山门牌坊。 潘诞真人轻摇拂尘,一派仙风道骨,稽首礼敬曰“各位乡邻厚爱,贫道尽知,只是贫道师徒乃是出家之人,一心奉天求道,立志上体天心,光大道门。修行人,重在修诚修心,只要有片瓦遮身,粗粮果腹,天下处处皆道场,至于山门简陋,正合天人合一,万法自然。众位不必破费,只管保持原样就好。” 乡邻闻言,俱感高义,赞叹不已。于是三清观声名更盛,求符问卜,请愿上香人群更多,潘诞真人不生烦躁,有扰清修,干脆把所有观中事务尽付徒弟,自己则一心闭关,对外便说炼丹去了。来三清观多少远近香客,渐渐发现,凡三清观求来符水,立刻便能祛病消灾,凡三清观许愿求事,回去不肖三五日,便有三清爷爷入梦指点迷津,善事立刻如愿,妄念也会教导指引。真正是神仙手段。 路十三每日坐堂施符,解卦答签,俱都应验,夜里便将元神婴儿周游天地,也不远去,只在三清观周遭数百里行动,时时庇佑,一时海清河晏,堪为福地。 也不曾留十三真人的名号,但香客们都知道三清观里潘诞真人善求雨炼丹,十三真人符水灵验,二人都是活神仙临凡。 这一日晨起,路十三令师弟们各司其职,自己坐等上门香客,却是奇怪,居然无一人上门,心神一动,刹那之间便知前因后果,站起身来,令师弟们勿离值守,护住师傅,自己则立在观前,静等预知之事。 果然过不多时,一众僧俗不下百人,分门别派从四面围了上来。 路十三已将自己改进的护观法阵打开,不虞伤到师傅师弟,心中淡然,稽首道“福生无量天尊,不知众位道友来我三清观,有失远迎,恕罪恕罪。敢问,诸位此来,所为何事?” “本道自上清观来。” “本道自崆峒山来。” “本道茅山宗。” “本道自罗浮山来。” “贫僧自少林寺来。” “贫道自灵宝派来。” ...... 路十三再不搭话,静等对方说明来意。 “十三真人,听闻你师徒以‘掌心雷’伤过少林高僧,特来请教,你们从何处修得‘五雷法’。” “十三真人,我派中秘笈被窃,听闻真人善能使用,特来请教。” “十三真人,前番你杀我少林十八罗汉多人,抢我达摩遗宝,今日便要一并降魔讨回。” “我门中秘法,也要拿回来。” ...... “无量天尊!”路十三再宣道号,淡然如旧,不为所动“少林僧人连夜到我嵩高山中,仗着人多对我师徒狠下杀手,我施以降魔手段,念天尊慈悲,不曾尽灭,今日你要讨回,尽管放手施为便是,不必多说。” 他转向道门诸人,再度稽首 “吾等皆为道门弟子,诸位所言,推测认定是我路十三所为。众位尽可一起动手。只是贫道有一言奉告,本观信尊三清,修的却是玉清一脉,元始天尊真传。一应雷法符咒,自有传承。汝等要行欲加之罪,那便不用多说。” 众道齐齐大怒,上清观道人怒喝一声“贫道天雷子,请教高招。” 立时掐诀,‘掌心雷’迸发而出,直击路十三,只见对头一动不动,也掐指诀,却与自己不同,也使‘掌心雷’,顿时撞到一起,一声霹雳巨响,天雷子如受雷击,颓然委顿在地。他身后跟随诸多同门,齐发一声喊,齐将真罡催起,使出‘玄光清雷’,被对头轻轻拂袖,立时化去,反手也使出‘玄光清雷’,顿时炸翻一片道人。 少林和尚中有人高叫道“大家看见了,就是他偷了上清观秘技。” 路十三一动不动,只是悠悠站定,一派气定神闲。 天雷子挣扎起身,愤声喝问“你这‘掌心雷’,‘玄光清雷’,不是我门中手段,但世间从无听说过,定是你改头换面,欺诈蒙骗。” “福生无量天尊,天雷子,你何其痴也,天上地下,非是只你上清一脉会使雷法,我玉清一脉,法不轻出,‘玉清神雷’乃三十六重天外元始天尊降服天魔手段,你已试过吾方才雷法,绝非你上清真炁,上清决法,再要蛮缠,休怪我不念同为道门之谊。” 教训完上清观众道,路十三神念微动,唤出‘辟易剑’,顿时剑气纵横,天罗剑法凌空施展,向少林僧众激射而去,穿梭如电,视众僧各种手段抵抗如无物,将数十僧人各个点倒在地,飞回身前,便在众人眼前,化为一把拂尘,银丝微展,乃是剑炁成丝,含蓄待发之势。 “众位高僧,你等瞧瞧,吾这玉清‘拂仙剑’,今日不伤你等性命,乃是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你等瞧清楚了,这是你们所谓的达摩遗宝吗?” 众人纷纷缄默不语。 这十三真人属实道法精深,法力超群,自己万万不是对手,只是他能有如此修为,难免有自己门中秘笈的帮助,此实难忍。 灵宝派灵机子挺身而出,喝道“我不管别派,你曾在天柱山斋醮行仪,一应仪轨,全是我派秘传,你从何处得来?” 路十三也不多言,就在原地不动,掐诀施法,指尖青炁倏忽之间直飞上天,不过片刻,众人头顶凝聚一片乌云,指诀再变,云中闪电迸发,雷声隐隐,再高呼一声“雨来。” 众人头顶,顿时飘起微雨。 如此神乎其技,众人结舌,说出一句都嫌多余。 路十三轻挥衣袖,云散雨歇,淡淡道“无量天尊,汝等还有何异议,尽管说来,只是提醒诸位,天道无常人道有常,一切道法皆出自然,我等道门一脉,切磋互证,乃是应有之意,是为昌盛道门,显我三清道法之妙,来我三清观,谈玄说道,便是同道中人,若是如少林般以众凌少,那便莫怪我使降魔手段。” 僧道羞惭,逶迤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