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那天,鬼母下跪,蛊王投胎》 第1章 养金蚕的蛊婆 神秘的湘西,有着蛊毒和赶尸的传说。 每个寨子都有蛊婆和赶尸匠。 茶花峒也不例外。 一位是蓝婆,精通巫蛊之术,会用苗药蛊虫给人治病,是位蛊婆加巫医的角色,寨子里有人生病,便会找她瞧一瞧。 另外一位是麻三爷,年轻时候是一位赶尸匠。 早些年开过赶尸客栈。 因为常与尸体打交道,脸色自然带有一股“死气”,不怒自威,寨子外的邪门玩意都不敢惹他。 一九九五年,冬至这一天,白昼最短,黑夜最长。 皇历上写诸事不宜。 “蛊神保佑,希望这次的金蚕蛊能够养成。” 头发花白的蓝婆诚恳祈祷,又贡上三根燃香。 湘西蛊毒名扬天下,金蚕蛊最为着名。 可惜自最后一位蛊王离世,金蚕秘术就失传了。 蓝婆这么多年来心愿之一,就是想养出一只真正的金蚕蛊。 苗疆苗寨林立,养蛊之人,多祭拜蛊神,蓝婆也不例外。 而且,各个寨子的蛊神也不尽一样。 有的是蛇鳞泥人; 有的蝎子手怪人; 还有的则是修炼成精怪的五毒圣虫! 蓝婆祭拜的茶花峒蛊神神像,此刻并没有展露出来,而是用一块大黑布遮盖着。 在燃香缭绕的烟雾之中,显得格外神秘而邪异。 谁也不知道蓝婆养了多少蛊虫! 她拜的蛊神又是什么! 这是蓝婆的秘密。 蓝婆拜神之后,便开始每日的打扫神堂,养蛊之家供奉蛊神,要一尘不染。 忙活了一会之后,天渐渐地黑了下来,蓝婆猛地发现,三根点燃的香之中有一根不知何时熄灭了。 呈现出两短一长。 祭神点香。 最怕是两短一长。 这是祸事发生的征兆。 蓝婆脸色一下子就白了,连忙作揖赔礼“蛊神莫怪!弟子再敬香一炷。” 这时,一个急促的声音从屋外传来“蓝婆婆!我叔叔出去赶尸,已经第七天,还没有回来!该不会出事了吧!” 来人是麻三爷的侄子麻耀祖,年过三十,个头并不高,尖嘴猴腮,双眼闪烁着狡猾。 他没有走入蓝婆的家,只敢站在门口喊叫。 显然对蓝婆供奉蛊神的神堂,颇有些畏惧。 蓝婆走到门口,讶异地说“麻三爷几十年没有赶尸,怎么忽然去赶尸了?” 麻耀祖支支吾吾地说“我想盖新房子,需要一笔钱!正好有人要去山里赶尸!就通过我,请我叔叔出山了!” 话音刚落! 铛铛! 铛铛铛! 忽然,急促而刺耳的锣声从寨子口传来。 “老三回来了!” 蓝婆先是一喜,随即皱着眉头,“老三今天是怎么了!阴锣怎么能在茶花峒附近响起?” 这锣声,并不是寻常的锣声。 而是赶尸匠所用的阴锣敲出来的。 年轻人可能不知道,但是蓝婆清楚。 昔日乱世之中,一旦阴锣声响起,就表示有死尸经过。 活人回避,六畜回笼,勿扰死者! 赶尸匠穿山越岭,敲动阴锣。 但是很少在寨子附近敲响,以免影响到活人。 “啊!这就是阴锣锣声!听起来心底真瘆得慌!是我叔叔回来了吗?” 麻耀祖一脸困惑。 麻三爷退隐之后,也没想过把赶尸这门绝技传下去。 所以麻耀祖并不知晓。 蓝婆继续琢磨,阴锣锣声是用来控制死尸的,在活人居住的寨子敲动,是会影响活人的。 麻三爷对寨子颇为照顾,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敲锣的。 她又想到,刚才给蛊神点香变成两短一长。 极有可能是在预示麻三爷出事了。 蓝婆额头沁出冷汗,当机立断说“耀祖,不要让任何人出寨子。让大家管好家畜,尤其是看门的狗,狗叫会惊尸。我出去接你叔叔。” 蓝婆急忙返回神堂,给蛊神重新点了一炷香,又到神龛边上,从盖着黑布的神像侧面,取出一个用三层黄油纸封住罐口的黑罐子。 罐子正散发着一股不易察觉的黑气。 里面是一只厉害的毒蛇蛊。 十年前端午采虫节,蓝婆收集十九条剧毒毒蛇养成的蛇蛊。 虽然比不上金蚕蛊,也是极为厉害的毒蛊。 在陶罐的正面,有一朵用红漆画着的茶花。 麻耀祖不敢耽误,立刻向寨民传达了蓝婆的命令。 蓝婆提着灯笼,以最快的速度,朝寨子外面快步走去。 刚走几步,漫天大雪洒落人间,气温一下子低了不少。 茶花峒背靠茶树山,前面则是一条溪水,还有一片水田。 山清水秀,风光美丽。 很快,蓝婆就赶到溪水边上。 溪边的乱石旁,站着一位身形魁梧的老者。 正是麻三爷。 他穿着草鞋,青布长衫,腰系一黑色腰带,头顶青布帽,腰中挂着符包,手上正握着阴锣。 这是典型的赶尸匠打扮。 蓝婆扫了一眼麻三爷,确定他还是个活人,只是面色微微发白,眼中布满血丝。 诡异的是。 麻三爷站在前方。 他身后则跟着一个盖着红盖头,身穿鲜红的红嫁衣,额头上、双肩位置各贴着辰州符的女子。 辰州符出现,表明女子是此次赶尸的女尸。 看到这一幕,蓝婆顿时就傻眼了。 麻三爷赶尸,一般走在行尸的后面或者侧面。 这次反而走在了前面。 也就是说,以前是人赶尸。 这次变成尸赶人了。 更可怕的是,红衣女子的腹部明显隆起。 怀有身孕! 第2章 蛊胎 身穿大红嫁衣的母子尸,属一尸两命。 女尸和腹中胎儿的怨念叠在一起,怨气极强。 更恐怖的是,在红嫁衣女的身后,还有两个黑衣人。 他们二人面容枯黄,眼珠瞪大,毫无光彩,额头同样贴着辰州符,完全没有活人气息。 也属于行尸的模样。 从两人脸上的尸斑来判断,死亡时间不超过七天。 “蓝大姐,救我!这一次的喜神太扎手了。辰州符也压不住。” 麻三爷哈着急促的白汽,握着阴锣的手一直在发抖,见到蓝婆之后,连忙求救。 喜神是“死尸”的意思。 在老一辈的赶尸学问之中,有许多忌讳,所以在称呼上也非常讲究! 蓝婆没有上前,警惕地问“老三,你这一次是迎三位喜神吗?怎么自个走在前面了?” 麻三爷说“两个黑衣人是请我迎喜神的主顾,可惜都被女喜神弄死了!是她让我把他们做成行尸,带在身边的!” 将死人制成行尸。 要在额头、心窝,双膝等地方,打入符纸、铜钉,再用上桃木封住肛门! 而后,在额头贴上辰州符,这样就会听赶尸匠的号召。 这对麻三爷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通知完寨子村民的麻耀祖,也悄悄地跟了出来,远远见到两个黑衣人,不由得暗惊,答应给钱的主顾,竟然死了。 看来这笔钱打水漂了。 蓝婆明白过来,麻三爷与两位主顾一行三人入山。赶尸不成,反而遭遇女尸的反杀,两个黑衣人丧命。 就连擅长赶尸的麻三爷,也成了女尸手上的“人质”,驱赶着来到了茶花峒。 可见,女尸已经诈尸活过来。 蓝婆将灯笼往前伸一些,火光落在女尸身上。 红盖头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楚她的样子。 不过,全身上下正散发着邪异的红色煞气。 当蓝婆目光落在女尸腹部,便感知到一股极为凶猛的怨念毒气,有蛊虫在活动。 她脸上唰一下子就白了,脱口而出“蛊胎!尸煞!” 所谓蛊胎,是将毒蛊虫缠住胎儿。 腹中胎儿被毒蛊缠上,血肉供奉毒蛊,必死无疑。 孕妇也会受牵连死掉,往往承受不住丧子之痛,会成为极为恐怖的邪物,最终会变成尸煞! 嘶! 蓝婆倒吸一口冷气,长叹一声 “作孽啊!手段狠毒,灭绝人性。竟然对未出生的孩子下这样的毒手!老三啊,今天女喜神逼你回茶花峒,肯定是恨急了你,咱们都要死。我拼着老命,也不能让女喜神入寨子!” 忽然,蓝婆眼皮一跳,心中一惊,她察觉出女尸腹中的蛊胎竟然还有生机,忙问麻三爷“女喜神死了多久?” 麻三爷应道“蓝大姐,她腹中的确有个蛊娃娃!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就是如今这番模样。我也不知道她死了多久!” 蓝婆立刻想到一种可能性,女尸不愿孩子死掉,死后一直庇护着腹中的孩子。 拼命用极强的红色煞气,压制夺命的毒蛊虫。 可一旦毒蛊虫成功夺走蛊婴的性命。女尸就会成煞,失去最后的理智,今晚的茶花峒,势必涂炭生灵! 蓝婆越想越头痛。 麻三爷见蓝婆神情凝重,接着说“蓝大姐,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的。你见多识广,应该知道怎么处理蛊娃娃吧!我犯了禁忌!这种怀孕的喜神,是万万不能迎的。你得想个法子,让她们母子安心下葬。就算……用我的命陪葬,也无妨。” 女尸忽然开口,发出阴冷的声音“就算是蛊胎,也未必会死……我马上就要生了。用茶花峒的金蚕蛊救我的孩子!孩子活,你们活。” “否则,我要,整个寨子的人,陪葬!” 她手上发力。 麻三爷右肩已经沁出鲜血。 “原来你是想用金蚕蛊杀死你孩子体内的毒蛊!”蓝婆暗暗松了一口气,女尸驱赶麻三爷回茶花峒,不是为了出气报仇,而是为了救孩子。 “没错!用苗人最强、最霸道的金蚕蛊,能救我孩子。” 女尸发出冰冷而机械般的声音。 蓝婆说“我是茶花峒蛊神座下蛊师蓝婆!在这湘西苗疆之中,也有些名望。敢问你的孩子中蛊多久了?” 女尸应道“已有三个月。” 蓝婆心尖一颤,有些窒息“都这么久了啊!就算用金蚕蛊也没有用了!” 孩子被毒蛊折磨三个月,就算有一口气,一旦生下来,也注定死路一条。 顿了一下,蓝婆接着说“我用三十年时间,都没有养成金蚕蛊!最后一只金蚕蛊,也随着前任蛊王离世,消失得无影无踪。天命如此,你来茶花峒也没用。” “听我一句劝!” “老三是赶尸先生,与你没有过节,顶多只是替人办事而已。你要是杀了他,反而给你腹中孩子,增加罪孽。孩子下辈子只怕……要坠入畜生道!你要入寨伤人,先过我这一关。” 蓝婆语速很慢,话说到最后,脸上多了一股肃杀之情。 遇到此等凶尸,好话说完,只剩拼命一条路了。 女尸明显愣了一下,身体不由发抖,语调提高“如果没有这辈子!也就不会有下辈子!没有金蚕也不要紧。那你帮我接生!我自有办法!我的娃还活着。我要生了,马上帮我接生。” 女尸力量很大,直接将魁梧的麻三爷抓起来。 同时,一缕红色煞气,凝聚成一根绳子,缠在麻三爷的脖子上。 随时都能了结麻三爷。 蓝婆深吸一口气“我帮你接生!但是,不能去村子里。我不能保证孩子是生是死!毕竟是蛊胎!万一,蛊胎身上的蛊虫跑出来!又或者蛊虫控制你的孩子!会伤害无辜之人。” 女尸带有几分悲怆地说“我腹中孩子也是无辜之人,他不会乱伤无辜!他不会成为坏人!他是好孩子。” 蓝婆轻蔑一笑,指着变成了干尸的两个黑衣人“他们算不算无辜之人?” 女尸说“他们是小角色!惹我才要死。我杀人是天生的恶人,可我孩子不是。为了我的孩子,我愿意承担世上一切罪恶,做世人最恶的恶人。我不介意今晚大开杀戒……” “那我过来了,你放了老三!” 蓝婆感知到一位母亲的决心,颇为动容,“就在这雪地接生。天若要亡你的孩子,去温室之中也会死。他若命不该绝,在雪地也能活下来。” 女尸说“把你身上的陶罐子放到边上去!里面有蛇蛊!” 蓝婆暗暗一惊,没想到女尸知道陶罐的怪异之处,便将陶罐子取出来,放在一边,提着灯笼,大步上前。 第3章 三尸蛇蛊 女尸收起红色的煞气,松开了麻三爷,带有几分恨意地说“若不是这该死的赶尸匠。我本可以自救的!我的孩子也不会出事。我也没必要跑到茶花峒。天意弄人!” 说话之间,女尸腹部开始动弹起来。 胎动了! 胎儿一动,女尸马上移动身体,最终半靠在一块石头,又将红盖头揭下来,露出了一张美丽的鹅蛋脸,脸上布满蛊毒瘴气弥漫造成的黑线。 一双猩红的布满血丝的双目露出了哀求。 她虽然煞气冲天,可此刻为了腹中的孩子,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眼前这对老头、老太身上。 蓝婆见到此状,倒也生出了同情之心,不管女尸是什么来历,腹中的婴儿总归是无辜的。 麻三爷低下头,懊悔地说“是我坏了禁忌,做了错事。如果你腹中孩子死了,我愿意一命偿一命!只求你不要伤及无辜。” 漫天大雪越来越大,更增加了几分悲伤。 蓝婆第一次给女尸接生,内心充满了担忧。 蛊,不是良善之物。 用蛊对付女尸与她腹中孩子的人,也绝对不是良善之辈。 女尸肯定是被仇家盯上了,所以才会动用此等恶毒手段。 她和麻三爷二人今日帮助女尸接生,很可能会结下梁子。平白无故之中多了一个手段厉害的仇家,自己供奉的蛊神未必能够保住自己。 蓝婆看了一眼麻三爷,长叹一口气“老三啊,沾上了因果,怕是躲不掉了。” 麻三爷也说“不管如何,她的伢崽肯定是无辜的。真有事情,我一个人扛吧。因果落在我身上,不能连累寨子的人。” 忽然,茶花峒东南方向的山林之中,陡然升起一股黑风。远山之中,更传来凄厉的哀嚎声。 蓝婆脸色更差,寒冷之中,她手脚冰冷,饶是见惯风浪,此刻也感到有些吃不消,说“尸生子,蛊胎降临,看阵势要把山中不干净的东西引出来。今晚真是漫长的一夜。” “动手!女的帮我接住孩子,男的帮我剪掉脐带!”女尸的双腿中间已经流出了黑色鲜血,这不是好征兆。 蓝婆回过神来,担心地说“孩子可能困死在产道之中!” 灯笼的光芒非常微弱,照得并不太清楚。 女尸叫道“不会!我的崽不会死,救出孩子。快……否则,整个茶花峒今晚不会有一个人活着。” 她再次大叫,喝道“茶花峒蛊神,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弟子!见死不救,你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蓝婆无奈地说,念了一声“蛊神保佑!”她顾不上女尸身上的红色煞气,用力按压腹部,帮忙按摩推拿。 女尸却说“蛊神不敢不保佑这个孩子的。” 经过将近半个小时的生育。 女尸诞下了一个男婴。 只可惜,男婴全身发黑,皮肤发皱。 忽然,蛊胎的肚皮上闪过三道颜色迥异的气流。仔细一看,正是红蓝黑三种颜色。 “是三尸蛇蛊!” “忒歹毒了!” “天杀的!” 蓝婆连连惊呼“蚩尤老爷啊!这对母子到底惹上了什么样的仇人!” 苗人崇拜蚩尤老爷,在情急之中就会喊出来。 麻三爷脸色惨白,说“大姐,你确定是三尸蛇蛊吗?” 蓝婆点点头说“不会弄错。苗人最强的蛊虫是金蚕蛊。侗人最强则是三尸蛇蛊。二者都是极为恐怖的存在。没想到会是这种蛊虫!” 传言三尸蛇蛊,是将世间最毒的一窝所生的红、蓝、白三色毒蛇放在陶罐饲养。毒蛇手足相残。每隔七天,加入三个月不到早夭孩童的鲜血。连着喂养七次,最终养出一只毒性和怨念超强的蛇蛊虫。 用它来对付婴孩,再合适不过。 “哎!那该如何是好啊!” 麻三爷一辈子遇到的怪事,都不及今晚。 他深吸一口气,用刀割断了脐带。 女尸生育之后,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指了指散落在一旁的红盖头。 蓝婆明白过来,用红盖头包着沾满污血的婴孩。 蓝婆接过孩子,只感觉一股寒气袭来,瞬间侵入肌肤之中,整个人打了个寒战。 孩子非常消瘦,还不到四斤,迟迟都没有哭出来,皱巴巴的脸上沾满了黑色鲜血,更是感觉不到半点心跳。 应该是死掉了。 “是个男孩!身上能看到蛊毒气息流动,到现在还没有哭。”蓝婆说得很委婉。 迟迟未哭,便是表明男婴已经一命呜呼了。 虽然女尸拼力生下孩子。 可这对母子,刹那之间就会双双奔赴黄泉。 一想到这,蓝婆也不由得有些伤感,泪水在眼眶之中打转。 “我们尽力了!你若是发怒。我蓝婆也只能跟你拼了。”蓝婆接着说。 麻三爷心中叹了一口气,拿着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窝,说“小妹。我愿意一命偿一命!请你不要伤害其他人!此事到此为止。” 女尸没有接话,而是将自己的右手食指放在男婴口中。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冻僵的男婴,开始吮吸娘亲的手指,将红色的煞气吞了下去,眼皮闪动了几下,竟然睁开了眼睛。 第4章 寒生 男婴有了呼吸,恢复了心跳,漆黑的眼眸看着蓝婆,竟然露出了笑容。 蓝婆的心一下子就化了。 她全名蓝金枝,今年七十有一。 年轻的时候也是十里八乡一枝花。 后来拜蛊神养蛊,终生未婚未育,寨子里的孩子,也不敢和她亲近。如此近距离接触婴孩,还是第一回。 在她内心深处,也想过自己能够生儿育女。 麻三爷眨眨眼睛,也激动不已,心中生出一股亲近感,他年轻时候当赶尸匠,阴气坏了元阳,没办法有后代。 伴随着男婴吸收红色的煞气,他身上游走的三种气流,渐渐地隐没。 蓝婆将贴身棉袄脱下来,包住娃娃,又转动身位,避免寒风吹到婴孩。 女尸喂养了孩子之后,双目渐渐恢复了黑色,肌肤也跟着失去光泽,像是重病一场,语气缓和了一些,说 “等我寻到仇人,自然会回来。” “若我没回来,让我的崽替我报仇!” “你们将功折罪,养大我的崽。我是天道不容的恶人,不介意再杀人。” 她又望着襁褓之中的婴孩,说“娘要走了,你要好好长大。等娘找回金蚕来救你。” 女尸说完这话,大喝一声,那两具行尸跳了过来。 她跳到其中一具行尸肩膀上,驱赶着两具行尸,冲向了那片漆黑的山林之中。 只给男婴留下一块大红盖头。 “孩子怎么给你报仇?你到底是谁?” 麻三爷倒是反应了过来,忙喊了一声。 女尸已经走远了。 好一会,蓝婆才恍有所悟地说“老三啊!红衣女子大有来历,道行比你我还要高!要不然,她怎么能在死后还能护着自己的孩子!死后的魂魄还留在身上。她隔着红盖头,就知道我的陶罐里有蛇蛊。肯定是个懂蛊的人。” 麻三爷也说出了心中的猜测“她穿着大红嫁衣,盖着红盖头。像是待嫁的打扮,为何会怀有身孕,孩子的父亲会是谁?” 待嫁之人!披着红盖头!却怀有身孕。 着实是诡异而又离奇。 两人对于女尸有了前所未有的兴趣。 蓝婆想了一会儿,摇摇头“三尸蛇蛊饲养极为繁琐,花费相当惊人。动用此等蛊虫,来对付孩子!肯定有深仇大恨!孩子的仇家,也是来历不俗!咱们没必要在这里乱猜。总之,女尸和她的仇家都大有来历。” 养蛊绝非易事! 任何一只蛊虫!都要花费大力气养成的。 蓝婆陶罐的蛇蛊,就用了十九种毒蛇。 然后配上各种珍贵药材,时间和金钱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养金蚕蛊更是花销极大。 时至今日,她仍然不知道埋在地下的金蚕蛊,有没有成功! 麻三爷看着男婴,说“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刚才分明没有气息!怎么这会又有了呼吸!真是太神奇的了啊!蓝大姐,蛊虫不是会把人杀死的!这蛊娃娃怎么反而活下来了。” 蓝婆说“那毒蛇蛊虫吞食了他娘的煞气,暂时安定下来。” 麻三爷一愣,一个大胆的念头涌上来“蓝大姐,你说……会不会是女子知道孩子会出事!所以,才把自己弄成一具煞气冲天的女尸!再用自己的冲天煞气,压住孩子体内的蛊虫!用这种办法救下自己的孩子!我初次见到女尸的时候,是在一处废弃的养尸洞之中。我猜测她想在哪里把自己养成女尸。” 蓝婆一怔,认同了麻三爷的分析“真是个伟大的母亲!为了给孩子一个今生,牺牲了自己!” “哎呀,孩子亲娘走得太快了,都没有给孩子取名字!你说孩子取个什么名字,比较好!”麻三爷一拍脑袋,有些后知后觉。 蓝婆说“天气如此寒冷!那就叫做寒生吧!等以后知道他爹是谁,再给补上姓氏。” “寒生!寒生!” 麻三爷念叨着名字,一时之间,泪流满面,自责地说“蓝大姐,我这一辈子的名声就毁在这件事上。我帮了恶人做了坏事,害得他们母子分离。” 蓝婆没给他好脸,直接骂道“老三,少在这里滴马尿。有错则改,咱们把孩子救活养大就可以了。” 麻三爷也算是铮铮铁骨的汉子,擦掉泪水“我听您的。” 蓝婆说“寒生这崽子体内有蛊虫,靠着她娘亲的煞气压制!今晚,肯定是个极为难熬的夜晚!所以……不能入茶花峒。” 下蛊可以几十年不发作,也可以一下子发作,生死变化只在一瞬之间。 虽有女尸身上的红色煞气压制蛊胎体内的三尸蛇蛊。 蓝婆也没有太大的把握顺利熬过今晚。 “要给他找一个死人居住之地,等到他生命力变强之后,再想办法弄出他的三尸蛇蛊虫!” “而且,他吞食了女尸的怨气,一定会招致邪物的窥视。我担心,这等蛊胎,会把山中的邪祟吸引出来。刚才黑风骤起,只怕到了子夜时分,会有邪物出动。” 蓝婆是巫婆,有些见识。 麻三爷沉默了片刻,说“那就去喜神客栈!我这一生,看来要在那里终结了。” 喜神客栈! 就是赶尸客栈! 赶尸客栈本是赶尸匠、行尸歇脚的地方。 麻三爷是赶尸匠,盖过赶尸客栈。 早些年,赶尸匠穿山越岭,把死在外地的他乡人送回故乡。尸道漫长,等天亮,就会投宿赶尸客栈。 后来,随着交通便利发达之后,赶尸匠能接到的活就越来越少。 麻三爷索性就把客栈给关了。 没想到遗弃的客栈,今晚竟然可以派上用场。 “别感伤了。自古天意高难测,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我跟你一起去。这孩子体内,有蛊缠绕,再加上煞气浓郁,肯定会是恶鬼邪物的滋补之物。我若是不在你身边,只怕……你招架不住!” 蓝婆说。 麻三爷点点头“要是老二在就好了,今晚肯定会好过一些。” 蓝婆眼睛猛地放大,叫道“提他干嘛!” 麻三爷忙赔笑,余光看到了麻耀祖,叫道“去弄只刚生崽的母羊来。再弄些吃食来。” 寨子没有妇人肯喂养寒生这样的婴孩,也不能让她们冒险,只能找只母羊来。 麻耀祖闻声一惊,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之色,说“叔!男婴如此古怪邪门,为何还要留他的性命。那女尸奄奄一息,未必能够回来的。要是,让这孩子体内的蛊虫跑出来!咱们整个寨子里的人,都要遭殃。何不如直接用火……烧……” 麻三爷说“孽畜,闭嘴。活生生的性命岂能杀掉!” 雪夜之下。 麻三爷抱着寒生,与蓝婆朝三里外的喜神客栈走去。 嘎嘎! 一群黑色的乌鸦在天空飞动。 乌鸦会追着将死之人。 很显然,它们是冲着寒生来的。 蓝婆抬头一看,发现乌鸦之中有东西身形诡异。她立刻明白,乌鸦之中,有邪祟的黑气。 邪祟正窥视着雪地疾行的三人。 第5章 客栈 蓝婆勃然大怒,用力敲动陶罐,大骂道“狗东西,闻到味都来了。都给我听好了,今晚有我蓝婆看着!谁也别想靠近!谁来谁魂飞魄散,道行尽毁。赶紧夹卵滚!” 群鸦拉开距离,却没有离去。 黑气在飘飞大雪之中飞舞,等待机会。 两位老人虽然上了年纪,可动作敏捷,走得很快,很快就到了距离茶花峒三里外的喜神客栈。 喜神客栈的牌匾早就荒芜,大门紧闭,远远望过去,就能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客栈占地面积不算太大,不过修得长长的,远远看起来像一口棺材。 在客栈四角,埋下了四口石棺,算是一处风水绝阵。这样就能用凶煞之气,斩断此处的阳气。 阳气隔绝包住阴气,是一处适宜死尸躲过白天的地方。对于寒生这样的娃娃,再合适不过了。 早在五十年前,喜神客栈不住活人,迎来送往都是喜神。 关掉之后,麻三爷不住在喜神客栈,只是每隔一段时间会来打扫,再拜祭四口石棺里的喜神,焚香烧纸。 麻三爷停在门口,刹那间,百感交集。 他幼年家境贫寒,却是力气极大,胃口极大,敞开肚皮吃,一顿饭能吃十大碗米饭。 可这对一个贫困家庭来说,是灾难。 他只能跟着老赶尸匠学起了赶尸! 要成为赶尸匠,有三个先决要求第一,胆子大,赶尸走夜路与死尸打交道,一定要胆大; 第二,方向感强,在林中赶路,很容易迷路,必须有方向感; 第三,就是力量大,在林中赶路,遇到难以翻越的陡坡,行尸难以跳跃,就需要赶尸匠把行尸背过去,有时候还要跟不听话的行尸斗力。 麻三爷可以说是天生的赶尸匠。 “哎!多年未住活人的喜神客栈,要迎来鲜活的蛊胎。” 麻三爷感慨地说。 “老三,发什么癫,别感触!”蓝婆说。 麻三爷摇摇头,苦笑一声,接着大喊“喜神客栈开门,大吉大利!寒生入门,大吉大利,长命百岁。” 很快,蓝婆与麻三爷带着寒生,把喜神客栈收拾妥当,又烧起了一堆火。 麻三爷洗净一个大坛子烧热水,认认真真将沾满血污的寒生洗干净。 “娃儿!你一定要健康成长。” 麻三爷由衷地说。 说来也怪,寒生到了客栈之中,不哭不闹没有半点不适应,睁大眼睛看着四周,充满了好奇。 很快,麻耀祖送来了一只母羊,带来两升米,贼溜溜转着眼睛,说“叔,这石头棺材屋我就不进了,我先回去了。” “外面冷得很,我摔了好几次,要冻坏了。我要摔坏了,咱们这一支就要绝后了。” 麻三爷说“进来,怕个锤子。等我忙完了,有话问你。” 蓝婆挤了羊奶,用铁锅煮热。 寒冬大雪,喜神客栈亮着的灯,成为黑暗之中唯一的亮光。 忽地,从远处雪地之上,亮起火把光芒。 光亮越来越近,显然是朝喜神客栈走来。 麻三爷惊讶不已“真是邪到家了。喜神客栈今日刚重开,难道就有‘喜神’来住店吗?多少年,都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 蓝婆神情凝重,说“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邪门的事情接连发生,不算邪门。如果是冲着小娃娃来,咱们这两把老骨头,今晚就折在这里。” 麻三爷立刻将特制的白皮灯笼挂起来。 既有喜神来访,那就开门迎客! 很快,就见两人抬着滑竿。 滑竿上坐着一位大肚的妇人,面色乌青,几乎没有了气息。边上跟着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子。 诡异的是,妇人腹部中间笼罩着极为凌厉的阴气! 蓝婆看了一眼妇人,发觉阴气来源,正是妇人腹中的孩子。 鬼婴! 上一个是蛊胎! 现在碰到一个鬼婴。 真是邪门他妈给邪门开门,邪到家了。 “老三,是鬼婴哩!” 蓝婆小声对麻三爷说。 麻三爷魁梧身板跟着晃动了一下。 滑竿边上的中年男子,见到喜神客栈灯笼挂起来,激动地说“请问是麻三目麻三爷吗?在下是从黄河风陵渡来的郭青山!请你出手,救我的妻儿。” 麻三爷神色凝重,说“这里不是医院,我也不是接生婆,你找错地方了!” 郭青山双目布满血丝“敢问,您是否湘西赶尸一脉最后的传人?只有你可以救我的孩子。” 麻三爷指着肩膀抓伤留下的血迹,说“若是早来几天,请我帮你赶尸,兴许可以!可……我现在受伤,连最基本的迎喜神也接不了了。” 郭青山并没有丧气,问“请你告知我,湘西蛊王葬在何处!我要救我的孩子。” “蛊王?”麻三爷皱着眉头,“蛊王怎么救你崽!老汉又怎么可能知道蛊王的埋葬之地?” 郭青山说“蛊王百年修行,他体内有一颗内丹,陪葬品之中还有一颗避尘珠!可以消解难解的阴气!你是湘西赶尸一脉,常年与僵尸打交道,自然有蛊王的线索!只要你告知,我一定有重谢。” 麻三爷摇头说“这个传言流传了百年,谁也不知道蛊王最后葬在什么地方。你不要在我这里瞎耽误时间,赶紧去县城医院吧!县城不行,那就去省城。” 郭青山眼神一愣,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跟着就是咚咚地磕头,额头上、头发上立刻沾满了雪花“我走投无路,才到了这里。您老人家是我唯一的最后的希望!” 咳咳咳! 竹兜上的妇人,剧烈地咳嗽,因为太用力,一口鲜血溅在大衣上。 吐出来的鲜血已经黑了。 蓝婆心中暗想 一个蛊胎,跟着又是一个鬼婴,世上的事情,怎么会如此之巧。 忽然,她眼前一亮,上前说“苗疆蛊王葬在什么地方,谁也不知道。你妻子所中的邪术,靠内丹、避尘珠救不回来。我有个办法,兴许能够救她以及腹中的孩子。” 郭青山大喜,立刻说“不知这位高人,怎么称呼?” 麻三爷说“茶花峒蓝婆!” 郭青山立刻转动身子,对着蓝婆,又是咚咚地磕头,说“请蓝婆救我的妻儿!” 其实,蓝婆刚刚确认孩子是鬼婴之际,也是束手无策。 可忽然之间,她察觉出一些非比寻常的联系。 蛊胎与鬼婴之间,应该有某种缘分。 或许,一切都是蛊神大人的安排。 而救人的关键,其实在小寒生身上。 “你的娃,被三股阴气缠住!” “还不是一般的阴气!而是从百年大墓之中弄出的阴气,再以邪术下咒施法。此法叫做三阴夺命。” “现在,你的娃已是不折不扣的鬼婴。一旦鬼婴毙命,死后会变成极为恐怖的厉鬼!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你!” 蓝婆说。 第6章 鬼婴 娃变成厉鬼。 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你。 郭青山闻声,脸色骤然大变,神情又有几分困惑“为何?” 蓝婆说“因为你身为亲爹,没能保护好他。孩子化成厉鬼之后,肯定会找你麻烦。” 郭青山忙问“不知蓝婆婆如何救人!” 蓝婆说“客栈里有个娃,正好需要吞食阴气、煞气!你的娃出生之后,他可以吸走你娃体内的三股至阴至邪的阴气!” “当然老太婆话不能说得太满,有一半概率能救你的娃。” 不甘心的尸类身上会有煞气。 厉鬼亡灵带有阴气。 二者本质上都属于至阴至邪之气。 这些都能帮助寒生压制三尸蛇蛊。 “不过……” 蓝婆接着说。 郭青山问“不过什么?” “若是男孩,与寒生结为异姓兄弟!若是女孩,则与寒生结为夫妻。你答应我,我就救你的娃。一切都是蛊神的安排。” 蓝婆说。 对于寒生而言,多吸收一些阴气,就能延长压制三尸蛇蛊的时间。 但阴气和蛊虫都属于极为凶险之物,也有可能加速寒生的死亡。 这是一场豪赌。 如果两个娃娃同时死了。 蓝婆还想将他们葬在一起,以免他们孤独。 郭青山陷入犹豫,他不清楚客栈里的孩子是什么来历。 万一生的是女儿,总不至于指腹为婚吧! 风陵渡郭家不是一般的家庭,祖上郭璞可是举世闻名的风水大师。他郭青山的女儿,岂能和不知来历的孩子定亲。 咳咳咳。 滑竿中的妇人再次咳嗽,气色越来越差。 郭青山叹了一口气,立刻咬牙说“都是小事。只要能救下孩子。我都听您的。郭某人决不食言。” 蓝婆说“好!我闻到你身上有老山参的气味,把山参并给老三,等下要给产妇使用!生孩子可是体力活。” 郭青山点头答应。 “喜神客栈,大吉大利。请郭夫人入内。” 麻三爷喊了一句。 别看他年纪大,直接将滑竿举起来,很轻易就送入了喜神客栈。 两根油烛烧得厉害,人影斑驳。 麻三爷仍旧给蓝婆打下手,大坛子烧起热水,火堆再加上木柴。 妇人气息若有若无,面色非常地苍白,双腿中间流出了黑血,屋内很快弥漫着血腥味。 野山参熬成了汤汁,直接强行喂了下去。 妇人勉强睁开眼睛,极为艰难地生产。 嘎嘎嘎! 整个喜神客栈上方,徘徊的黑鸦越来越多。 笼盖的黑气也越来越浓郁,像黑帽子压着客栈。 郭青山守在客栈之外,闻声抬头一看,取出一把刻有北斗七星图案的桃木剑,钉在门口积雪之上。 “我妻产子,任谁也不能靠近。否则,休怪我郭青山翻脸无情!六丁六甲神咒不是吃素的。” 郭青山大声喊道。 赫赫神威,犹如守门的门神。 他是郭家风水的传人,修的是风水玄术,手中的桃木剑能够镇邪驱鬼。 一时之间,也镇住了乱舞的黑鸦。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妇人额头发黑,面色越发地难看,腹部的阴气乱窜,隐隐有吞噬产妇的迹象,孩子还是没有办法生出来。 蓝婆撬开妇人嘴巴,又喂下了参汤,附耳说道 “你若不用力!你死!你腹中孩子死掉!孩子化成厉鬼,你丈夫也要死!你们一家三口整整齐齐下阴间。你清楚了吗?” 这句话,给了妇人力量。 “啊!啊!”她陡然睁开眼睛,双手握紧拳头,额头上青筋爆出,开始发力,不断地传来叫声。 屋内烛光飘动,屋外大雪纷飞。 郭青山俨然成为一座冰雕。 他心中默默祈祷我愿用我三十年阳寿,换取妻儿的平安。 大概又过了一个多小时。 只见灯光之下,一道凌厉的阴气冲出来。 就在喜神客栈之中胡乱地飞舞。 忽然,襁褓之中的寒生伸出手,直接将那道凌厉的阴气给拽住,本能地往嘴巴里面塞。 接着,哇的一声哭声响起。 蓝婆长舒一口气“是个带把的小崽子。” 刚出生的鬼婴皮肤呈现紫黑色,全身沾满了血污,用温水洗过之后,又有阴气散发出来。 整个喜神客栈,仿佛一处阴间地。 更诡异的是,鬼婴的上下牙龈有一排细密的小尖牙,甚是恐怖。 “这样的鬼娃娃。老汉还是第一次见。婴孩四五个月才有牙齿,他这怎么回事!” 饶是魁梧的麻三爷也有些受不住了。 “阴气侵害身体,提早长出鬼牙而已,过段时间会好。” 麻婆说。 “怎么只哭一声!” 妇人担心孩子,焦急地问。 “不急!”蓝婆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老三,把小寒生抱过来!” 麻三爷立刻照办。 襁褓之中的寒生漆黑眼眸瞪得浑圆,不断地挥动双手,又将屋内阴气,全部吸收了过来。 整个过程,看起来匪夷所思。 不过,这一切都在蓝婆的预料之中。 同时,蓝婆将腰中的陶罐取了下来,她要用这陶罐里的蛇蛊,为自己撑腰。以免鬼婴伤到自己。 “蛊神,蓝金枝愿借你的荣光,救下两个孩子。” 蓝婆诚恳求神。 蓝婆小心翼将鬼婴右手食指,放在寒生的嘴里。 蓝婆心中念叨“小寒生,快快把阴气吸来,压住你体内的蛊!好孩子,奶奶知道你一定可以。你多活一天,就能多一丝机会再见到你的亲娘。” 过了数分钟。 鬼婴肤色从紫黑色渐渐恢复正常,大口大口呼吸,眼睛也睁开,发出了连贯的哭声“哇哇哇!” 寒生似乎有些疲倦,眨了几下眼睛,缓缓睡了过去。 蓝婆说“寒生,从此以后,你们就是异姓兄弟了!你是大哥,这娃是你弟弟。你们的命运,从此连结在了一起。” “小妹,赶紧给娃取个名字。”一旁的麻三爷忙说,他担心产妇和女尸一样,来不及给孩子取名字。 妇人气若游丝,看着自己的孩子,泪水满面,却露出笑容“他出生在寒冬,一定会迎来春天的。娃就叫做望春吧。咳咳……我可怜的小心肝!娘刚生下你,就要与你分开了。” 蓝婆安慰地说“你的崽很健康!他爹一定会把他养大的。” 鬼婴这时缓缓转动脑袋,朝着蓝婆露出诡异而阴森的一笑,尖牙在烛光之中闪着幽光。 第7章 吸血 蓝婆注意力在妇人身上,并没有注意鬼婴的笑容。 “郭先生,你可以进来了。” 蓝婆大喊一声。 妇人身体长时间受阴气反噬,生孩子用尽气力,剩下的时间不会太多了。 郭青山快速跑进喜神客栈,紧张地问“蓝婆婆,情况怎么样?” 一旁的鬼婴眼睛眨动,又恢复了正常,和初生的婴儿没有什么区别,不断发出哇哇哭声。 蓝婆说“孩子平安!不过尊夫人,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也难保住。” 郭青山愣在了原地,痴痴地傻笑了一声,眼中有泪水打转,喊道“沈柔,是我连累了你!” “青山……好好把孩子养大。” 妇人说。 郭青山的目光宠溺地看向初生的鬼婴。 他忽然发现鬼婴口中细密的尖牙,瞳孔猛地放大,脸色瞬间大变 “怎么会这样!出生便长鬼牙,分明是妖胎。” 他快走两步,从蓝婆手中抢过鬼婴,高高举起来,作势就要摔下去。 “郭家决不允许这等妖魔鬼婴活在人间!” 他双目充血,脸上瞬间充满了嫌弃,更带有一丝卫道士的大义凛然。 这一幕,把蓝婆和麻三爷都给惊住了。 “不!” 妇人大叫一声。 她挣扎着上半身坐起来,怨毒地看向自己的丈夫,用尽气力歇斯底里地大叫“郭青山,你是要逼我死不瞑目变成厉鬼,永无超生之日吗?” “滚你的郭家,我受够了。我儿子若被摔死,我向老天爷发下宏愿,死后化成不入地狱的厉鬼,杀光郭家满门!” 好狠厉的赌咒。 郭青山脸色肌肉抽动,当即呆住,情感与理智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郭老弟。我家大姐说了,阴气在娃娃体内作祟,所以提前长出鬼牙,后面会恢复正常。娃娃们都是要换牙的。” 麻三爷说。 蓝婆眯眼嘲讽“救是你,杀也是你。郭先生好大的威风。” 郭青山看着毅然决然的妻子,终究下不了狠决心,放下了鬼婴。 妇人的心瞬间被伤透,表情变得格外冷漠,双目猩红,盯着自己的丈夫“郭青山,答应我,把春儿养大。” 郭青山迎着妻子的目光“沈柔,我答应你。” 妇人低头看着鬼婴,露出悲伤而绝望的笑容“春儿。让娘喂你吃一口奶……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艰难地抱起鬼婴,温柔地抚摸着孩子的额头,解开了自己的衣服。 她哼着摇篮曲“心肝,娘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你吃一口娘的奶水,别忘了娘。娘要死了,你要替娘好好活着。” 郭青山泪流满面。 鬼婴本能含住了妇人左胸,嘴唇蠕动。 忽然,妇人不由地皱眉,却没有叫出来。 过了一会儿,妇人才说“春儿,像春天的野草一样,坚强活下去。” 很快,妇人一命呜呼,气绝身亡。 转眼之间,这一对母子,便阴阳两隔,人鬼殊途。 蓝婆替妇人整理好衣服。 妇人怀中的鬼婴眼角流出了泪水。 郭青山抱着鬼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恩不忘!我们现在就返程。我还有其他族人,只要与他们会合,今晚就会离开湘西!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我来过这里。” 蓝婆与麻三爷没有挽留郭青山。 寻常阴气入侵,不会形成这等厉害的鬼婴。 唯有高手施展邪术,才能造就三阴夺命可怕的鬼婴。 郭青山也肯定是有仇家寻仇。 他此刻马上离开,也算是为蓝婆、麻三爷考虑。 麻三爷将煮沸的羊奶装了一罐,送给了郭青山。 蓝婆说“记住我的话,你的娃望春与寒生,已经是异姓兄弟。这份缘分已经注定,是蛊神认同。等到他们十八岁之后,还要再见一面,一同拜谢蛊神。但愿那个时候,他们都活着。” 郭青山双手一拜“等到孩子长大,一定让他们重聚!这把桃木剑,乃是山中的千年雷击木做成的辟邪剑!以后,凭着这把断剑,作为彼此相认的凭证。” 郭青山取下身上的桃木剑,从中折断,分成了剑柄与剑身。 一半留给了寒生,一半留给自己的孩子望春。 跟着,他又在断剑之上,各刻下“寒生”与“望春”。 将望春剑留给寒生。 将寒生剑留给望春。 临走前,郭青山余光看了一眼红盖头包裹着的寒生,颇为有些震惊。 寒生面相还没有长好。 可一口先天之气非常地浑浊,天庭陷了一角。 再仔细看,则是“天煞孤星”。 这种命格极为凶险。 孩子一出生,父母都会受克而亡,一生命运多舛劫难无数。 郭青山刚刚丧妻得子,难免生出怜惜之情,便出言提醒 “两位老人家,郭某人略懂相面之术。寒生娃命格诡异凶险,是妖邪的补品。千万不要让他一个人进老山!我的断剑,千万不要离身!” 蓝婆见郭青山说好话,当即回应“我也送郭先生一句,小望春的鬼牙会在阳光下慢慢消失。但是在这之前,千万不能让他尝到人血的味道。否则,会有祸事发生。” “我清楚了” 说完这话,郭青山留下了一千块钱作为酬谢,便带着孩子与亡妻离开。 郭青山没走多久。 蓝婆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忙说 “老三,不好。鬼婴已经尝过人血的味道了。” “郭夫人奶他的时候,忽然皱眉。我替郭夫人整理衣服的时候,发现她胸上有齿痕。可见,鬼婴咬人了,喝了他亲娘的奶水和鲜血!” 麻三爷大吃一惊,但很快平静下来“大姐,每个人有自己造化,小寒生吸食亲娘的煞气。小望春喝了生母的血奶,或许这就是他们的造化。是福是祸,谁也说不清楚。” 蓝婆释然地说“郭夫人没有叫出来,就是不想郭青山杀掉自己的儿子。咱们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过眼前这一关再说吧。” 喜神客栈之上,盘旋的黑鸦没有散去。 随着郭青山的离开,越来越多。 嘎嘎嘎声,越来越密集。 此刻虽然过了阴气最重的子时。 可距离天亮,还有两个多小时。 蓝婆走到门口“郭青山一走,邪祟终于忍耐不住,要出手了。” 麻三爷哂笑一声“来了就好!我还怕它不来!我好多年没有打架了。” 躲在边上的麻耀祖说“叔,我说句不好听的话。现在把孩子扔出来,还来得及。何必葬送自己的性命。” 麻三爷顿时怒火中烧“你给我闭嘴。再叽喳,我把你丢出去。” 说话之间,客栈外的黑气凝聚在一起,停在空地上,隐隐看起来,像一只站立起来的大蜈蚣。 第8章 蜈蚣 蜈蚣个头极大,足足有两三米高,浑身散发着黑气,躯体看似亦真亦幻。 诡异的是,它却顶着一张五官健全的人脸。 二十多对对足摆动,像极了人的手臂。 “嚯!” “人脸蜈蚣来了,不知道它的老婆,耗子老姑来了没有?” 蓝婆颇有些意外。 人脸蜈蚣是十万大山中不折不扣的邪物。 他生前是一位养蛊的蛊师。 临死前,把自己和一群大蜈蚣封闭在一间石屋之中,形成一处大的器皿。一段时间之后,石屋一无所有,就出来一只人脸大蜈蚣。 可以说是亦鬼亦蛊,十分邪性。 他的堂客耗子老姑是一位长着耗子脸的怪女人,对他十分痴情,死前吞下一只蛊虫,变成山间出没的怪尸。 据说就住在大山深处一间废弃的义庄之中。 “这对夫妻,向来秤不离砣,砣不离秤,我看耗子老姑就在附近。” 麻三爷喉结动了下,警觉地看着四周。 “老三,你旅途奔波,又被寒生娘抓伤肩膀,暂且留在客栈之内,由我来料理。” 蓝婆拿着陶罐,走出客栈。 “大姐,好歹是我的地盘,理应由我先出手。我好再给小寒生多储备一些煞气。” 麻三爷毫无惧意,跟了出去。 原本在半空徘徊的黑鸦落地,化成一只只黑风蜈蚣,沙沙作响。 诡异的是,竟然还伴有凄厉的哭声,充满了不甘和绝望。 “不简单,竟然拿游魂来喂养鬼蜈蚣。” 蓝婆说。 麻三爷深吸一口气,声如洪钟“人脸蜈蚣,耗子老姑。” “此处东南西北,皆有老尸坐镇。” “不是尔等横行霸道之地。我麻三目见惯风浪,什么妖艳贱货没打过。” “夹卵滚,别自毁道行。” 麻三爷取出阴锣,快速敲动。 “咚咚” “咚——” 发出两短一长的节奏。 客栈四个角落冒出了黑色的尸气,在门口形成了一道屏障! 他又以最快的速度,从符袋里取出数张符纸,符纸飞散出去,立刻就听到滋滋声,冒出了蓝光。 十数只黑风蜈蚣随即毙命。 人脸蜈蚣眼睛微微放大,猛地张开细密的脚,一收披着黑色的袍子,瞬间将诸多蜈蚣腿包裹住,只露出脑袋,与冷天裹紧衣服的人没什么区别。 他学人说话“二位,这里不是茶花峒的地盘。蛊胎也不是茶花峒的人。你们过界了。” 麻三爷怒骂“过你妈个屁的界。” 人脸蜈蚣并没生气“蛊胎的血是我见过最毒的鲜血,我们夫妻只要喝三碗鲜血,吃掉他的心脏。” “而作为回报,我将昔日匪首唐大榜的藏宝地告诉你们。” “为一个不相干、中蛊必死的孩子,何必葬送自己的性命!你们老二位,该明白自己的处境。” 哪知,蓝婆立刻勃然大怒“忒!你这蜈蚣找死!我该把凤种雄鸡和四目灵猫请来。” 凤种雄鸡专吃剧毒蜈蚣。 灵猫专拿耗子。 屋内的麻耀祖闻言,眼睛一亮,下意识看了一眼襁褓之中的寒生。 他心思活泛起来。 唐大榜绰号飞天蝙蝠,是解放前盘踞在乌龙山最大的土匪头目,手下足足有上千人。 烧杀抢夺,无恶不作。 当年,唐大榜曾经来茶花峒,看上了年轻的蓝婆。 蓝婆下了蛊虫反抗。 匪首唐大榜足足痛了七天,最后七窍流血,心脏更是被蛊虫噬咬,变成蜂窝状。唐大榜死后,他攒下的巨额财宝,却下落不明。有胆大的人,曾经去乌龙山寻找,再也没有回来过。 麻三爷知晓蓝婆的经历,也是很生气,往前迈一步,叫道 “杂碎,试试爷爷手中的阴锣功” “一震恶尸!” “二震凶尸!” 阴锣哐哐作响,犹如急促的雨点。 四周散落的黑风蜈蚣承受不住,尽数化成灰烬。 不过人脸蜈蚣并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咯咯发笑 “麻三目,你的阴锣对付一些浅陋的行尸还可以!可用来对付我,那就是文不对题!” 人脸蜈蚣嘴巴张开,哈出一口黑气,直冲麻三爷。 麻三爷连忙往边上躲开。 “有毒!憋气!” 蓝婆连忙大喊,左手推开麻三爷,右手一挥,打散了那缕黑气。 蓝婆猛地敲击随身的铁罐,双眼瞬间变得通红,喊道 “蛊神!请降临。” 忽地一瞬间,她身上的罐子上出现了一条无形的长蛇,绝非人间毒蛇的样子。 长蛇往上蔓延,蛇头位置,站着一位黑衣黑斗笠的女子。 黑衣女子飘若无物。 跟着,就听到一声阴冷的声音响起 “蜈蚣,耗子!茶花峒的孩子,还轮不到你们来伤害!” 第9章 五毒 人脸蜈蚣顿时不悦“蛊胎不在茶花峒出生,不归你管。大家各自修行,相安勿扰不是很好嘛!” 阴冷声音再次响起“那我偏要说这里属于茶花峒。” 人脸蜈蚣眼珠子忽然变得幽红,杀意顿起,咬牙切齿地说 “太霸道了。” “十万大山有规则,大家各有地盘。你没有理由保护地盘外的蛊胎!我今日定要喝蛊胎的心头鲜血,谁也阻拦不了。” 无数黑点从人脸蜈蚣身上落下。 转瞬变成密密麻麻的细小的鬼蜈蚣。 鬼蜈蚣快速钻入积雪,采取地下攻击的手段,快速冲来。 “哈!” “哈!” 人脸蜈蚣又张开嘴巴,吐出剧毒的瘴气。 “找死!” 黑衣女灵右脚轻轻一颠。 罐口延伸出来的长蛇落地,将雪下的鬼蜈蚣全部截杀。 而后,黑衣女灵朝前冲去,吹散毒瘴气,直接一脚踢中人脸蜈蚣。 他滚到数米之外,黑气散了不少,蜈蚣腿更是散了一地。 “我不会放弃的。” 那人脸蜈蚣丢下狠话,黑袍一卷,落荒而逃。 “茶花峒方圆十里,不容你们夫妻窥视。” 黑衣女灵大喊一声,随即看着蓝婆,出言呵斥,“以后蛊胎的事情,少来麻烦蛊神。” 说完这话,黑衣女灵跟着消失了。 “金枝明白。” 蓝婆小声应了一声,身子晃动几下,有些站立不稳,急促喘着气,脸似白纸,为了请黑衣女灵出来,精力几乎消耗殆尽。 “方才那位是茶花峒蛊神吗?” 麻三爷压低声音问。 蓝婆摇摇头“不。她是蛊神座下黑茶花,主管蛇蛊一门。人脸蜈蚣还不配蛊神降临。” 麻三爷认同地点点头。 这时,蓝婆望向笼罩黑气的西边,担忧地说“郭青山带着鬼婴离去,只怕也不会太平。希望他们能够平安归家。” “郭青山自有护身手段。再说,天马上就要亮了,邪祟自然会退去。大姐不要操心了。” 麻三爷说。 “啊!” 客栈之中发出一声惨叫。 “不好。人脸蜈蚣在打障眼。好让耗子老姑趁机弄手段溜进去了。” 蓝婆神色大变,猛地反应过来。 麻三爷魂都快吓没了,忙搀扶着蓝婆入内。 只见麻耀祖晕倒在地上。 小寒生的襁褓已经打开了一道缝。 等到两人靠近的时候,发现寒生睁大眼睛,精神头好得很,手中还抓着一根耗子胡须。 “怎么回事?” 蓝婆一脸困惑。 麻三爷抡起巴掌,直接把麻耀祖给拍醒。 “叔,猫一样大的老鼠,来偷孩子,它张嘴露尖牙,忒吓人了。” 麻耀祖脑袋嗡嗡,一手摸着五根指印的脸,一手胡乱地比画。 麻三爷在客栈内四周转了一圈,最终在东南侧角发现了一个新的耗子洞。 洞口有一只毙命的嘴角流黑血的黑皮老鼠。 个头能顶一只三个月大的狸花猫。 “哇,真不小。可以剥皮给寒生做双皮手套。” 麻三爷说。 “老三,别说糊涂话。它只不过受耗子老姑的命令打洞,别坏了它的尸身,免得结不必要的仇。丢到外面去,让它的同伴捡回去安葬。” 蓝婆说。 麻三爷点点头,仔细检查了黑皮老鼠,除了口鼻流黑血,没有一点外伤,困惑地问 “大姐,你说大老鼠是怎么死的?” 蓝婆用竹棍拨弄了一下,肯定地说“毒死的!” “蓝婆真厉害,知道提前在蛊胎……寒生身边留下护命的手段。” 清醒过来的麻耀祖恭维了一句。 哪知蓝婆却摇头“我今日出寨子,只拿了一条蛇蛊。弄死黑皮老鼠并不是我,应该就是寒生。” “啊!” 麻三爷和麻耀祖都迷糊了。 蓝婆说“寒生娘说蛊神不敢不保护他,这伢子的确大有来历啊。黑皮老鼠自然不是寒生的对手。” “匪夷所思,真是匪夷所思。”麻三爷瞳孔猛地放大,喃喃自语。红衣女尸神秘而诡异,刚刚出来的小寒生竟然能毒死大老鼠。 “把红盖头拿来看看。” 蓝婆说。 很快,两人就在大红盖头上,发现了“蛇”“蝎”“蜈蚣”“蟾蜍”“守宫壁虎”五虫的图案。 绣工高超,样式精致。 此五虫正是苗人口中的五毒虫,又称五圣虫。 “一般的红盖头,绣龙绣凤,却不会绣五毒虫。寒生娘到底是哪家的女子?” 麻三爷皱着眉头。 蓝婆盯着红盖头上的五毒图案,迟迟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问“老三,你是在哪里遇到女尸的?” “乌龙山外围的一处养尸洞。洞内有不少大蜈蚣,大蝎子。还有很多白骨……” 麻三爷说。 蓝婆打断他的话“老三,好了。总有一天会弄清楚。咱们没必要在这里瞎猜。” 很显然,她已经猜出了一些眉目,只是时机不对,暂时不打算说出来。 麻三爷点点头,没有再刨根问底。 麻三爷又给寒生喂了羊奶,极为宠溺地说 “甭管你是什么来路。三爷一定将你养大。” 寒生喝过羊奶,并没有睡过去,黝黑的眼珠子看着四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个新世界。 麻三爷不由地露出了笑容。 “哎呀!” 麻三爷忽然发出一声叫唤,忙用手捂住了右肩。 蓝婆忙看了一眼,骂道“你这老家伙真能忍,肩膀上的尸毒都发作了。再这么下去,最早今晚,最迟明晚就要尸变成僵尸。” 第10章 对策 死尸一旦变成活尸、僵尸,就会产生一种极为恐怖的毒素。 尸毒。 活人中尸毒,轻则昏迷不醒,重则危及性命甚至尸变。 麻三爷肩膀被女尸抓伤,已过去一个晚上,女尸指甲里的尸毒早就散遍了他的全身。 麻耀祖脸一下子白了,吓得后退几步。 麻三爷云淡风轻,不以为然 “我少年学赶尸,用特殊药水浸泡过七年。早习惯死人尸煞气,无惧尸毒。” 蓝婆骂道“糊涂,你以为自己还是十八岁。” 又看着麻耀祖说“速去寨子取十斤白糯米来,再弄些干净被子来。” 麻耀祖担心麻三爷变成僵尸,飞快跑了出去。 这时天已经亮了,并不影响赶路。 蓝婆将匕首放在火上烧,又仔细清理掉麻三爷伤口的腐肉。 麻三爷不愧铮铮铁骨,整个过程愣是没有吭声。 “你真是心大,真要硬抗尸毒,晚上我就要给你收尸,你还怎么抚养小寒生!” 蓝婆不由地数落。 麻三爷讪讪地笑了起来“我是有些托大。没想寒生娘如此厉害。” 包扎好伤口之后,蓝婆看着睡得踏实的寒生,却心事重重。 “老三啊,我暂时还没有能耐,取出小寒生体内的三尸蛇蛊。那可是侗人最厉害的蛊毒。” “小寒生体内的煞气和阴气,过七天就会耗尽,三尸蛇蛊会接着祸害他。” “我的那只金蚕蛊,要过几个月,才能知道能否养成!” “寒生娘什么时候找到蛊王那只金蚕,更是未知!” 蓝婆说出自己心里的担忧。 总之一句话,寒生很有可能活不到七天之后。 麻三爷一惊,有些懵 “啥?” “我还以为天亮就好了,敢情才刚开始!” “照你这么说,咱们每隔七天就要抓只厉鬼、邪祟喂小寒生不成。” “早知道,昨晚我该拼命拿住人脸蜈蚣和耗子老姑。这样能多活十四天。” 蓝婆并没有接话,而是走到门口,朝东边望了望,昨晚虽然下了大雪,今天已经开始放晴。 “老三,你这客栈周围都是山包,整个白天都不会有阳光照晒。坐镇的老尸白天会睡觉吗?” 蓝婆问。 麻三爷应道“僵尸昼伏夜出,天亮后自然要闭眼睡觉。” 蓝婆松了一口气,眼中露出智慧的光芒 “三啊,昨晚你又是敲锣,又是大喊,请坐镇的老尸帮忙,似乎没什么效果。若不是我把黑茶花请来,那就麻烦了。” 麻三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大姐,我是连着七日奔波赶尸,又被寒生娘抓伤,气力不够,没办法彻底唤醒几位老尸爷。” “若是换作以往,肯定轮不到黑莲花出手。你可不能小觑他们老几位!” 蓝婆也是一笑,反问“是吗?” 麻三爷肯定地说“那是自然。大姐你是知道我的,我和老二不一样。我不会吹牛。” 蓝婆转身回来,说“既然这样,那从四位尸爷当中找一位,给寒生认个干亲。” “尸爷身上有尸气,一旦寒生体内的煞气用光,借他的尸气帮忙压制三尸蛇蛊。一直等到寒生他娘回来。” “总好过,咱们一把老骨头,每隔七天,去山里拿鬼捉妖方便。” 这个提议着实把麻三爷吓了一跳。 可思来想去,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麻三爷思索片刻,跟着明白过来“大姐,你在绕我啊!” “又是看太阳出来没有,又是问老尸要不要睡觉,又说我昨晚没表现好。” “敢情是在这里等我。” “您是我大姐,我只能听命,您老人家觉得哪一口比较好哩?” 蓝婆哈哈大笑,说“哪一位最厉害,就认哪位!” 麻三爷说“那就是东南位的千年僵尸,铁尸爷。” “不过要认亲,还要看尸爷的意思。” “一定要准备最好的的贡品。我肩膀受伤,贡品的事情那就拜托大姐。” 蓝婆见麻三爷答应,大包大揽地说“你尽管开口,我去给你找来。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贡品。” 麻三爷说“咱赶尸门助人排忧解难,岂会要伤天害理之物。就怕老姐姐舍不得。” 蓝婆有些恼火“少卖关子。” 麻三爷说“我要一碗百年毒蛇的鲜血。一张金色蛤蟆的蜕皮。以及,两个新鲜的双黄蛋。” “老尸祖最爱吃鸡蛋,吃到双黄蛋会更开心,到时候会事半功倍。” 蓝婆骂道“老三,你肯定知道我养着百年的毒蛇,非要耗我的宝物。” 麻三爷笑着说“你把我绕进来,我肯定也要绕你。” 两人合计好之后。 蓝婆便回了茶花峒,她休息了一上午之后,去到茶花峒背后的茶树山,弄到了一碗蛇血。 麻耀祖带回了糯米和被子。 麻三爷将糯米洒在被子上,脱光衣服,就睡在里面。 没过一会儿,白色糯米就变黑了,一直要到下午,散布全身的尸毒才会被彻底清除干净。 可怜的麻耀祖,被留下来照看小寒生。 起初他满脸愁容和疲惫,后来想到什么,眼神之中冒出贪婪兴奋的光芒,轻声呢喃终有一日,拿你换钱。 到了晚上。 蓝婆提着竹篮就来了。 第11章 老弟 今夜的赶尸客栈,明显比昨天温暖多了。 “老三啊,为了找到双黄蛋,我对着阳光看了半天影子。” “我就纳闷了,为啥僵尸喜欢吃鸡蛋?” 蓝婆放下竹篮问。 除了几样贡品。 蓝婆还从寨子一些人家,讨来了婴儿穿过的袄子、袜子,又用旧衣服裁剪了不少尿片。 甚至还弄来了一个拨浪鼓。 “公鸡一打鸣,预示阳气上升,天就要亮了。僵尸也该躲起来。” “所以,僵尸觉得吃鸡蛋是在报复公鸡。” “当然,有的道士拿鸡血泼僵尸。” 麻三爷身上的尸毒被糯米彻底拔掉,休息一天,精神头恢复了不少。 “原来是这样。” 蓝婆笑着说,拿起拨浪鼓逗着小寒生。 小寒生眼神平静,好像对拨浪鼓没有太大的兴趣。 一旁的麻耀祖哈欠连连,他在阳气隔绝的客栈照看小寒生,眼窝深深陷下去。 “你弄糯米要钱,昨晚和今天都没有休息好,回去歇着吧。” 麻三爷抽出三张大团结,又嘱咐一句,“别去赌钱了。” 麻耀祖双眼放光,拿了钱就跑了。 快到半夜子时的时候。 麻三爷又给寒生洗澡,确保认亲的时候干干净净。 他以前制作行尸喜神,也会给尸体清理。 可以说动作非常娴熟。 三下五除二,就把寒生的鼻涕眼屎、嘴角的奶垢,屁股的粑粑无死角清理掉。 很快,到了晚上子时。 “大姐,时辰到了。” 麻三爷说。 蓝婆点点头,抱着寒生往外走。 “黑皮老鼠弄出的耗子洞堵住没?可别坏了铁尸爷的清静。” 蓝婆想起耗子洞是从东南方位打进来的。 麻三爷说“黑皮老鼠肯定会绕过铁尸爷的墓穴。屋内入口堵住了,可外面地面结冰了。我等入春之后,再把四周夯实一下。” 东南角的土包隆起,正是铁尸爷的坟墓,并没有明碑,只埋了一块暗碑。 暗碑上刻着无名铁尸之墓。 麻三爷奉上三根燃香,恭敬地说道 “千年铁尸在上,弟子麻三目敬献百年蛇血,金蛤蟆皮蜕,以及两个双黄蛋。” “再加上蛊胎的鲜血。” “娃娃无辜,遭遇厄运。愿拜在您门下,认您当个干祖宗,得到您老人家的庇佑。” 麻三爷将皮蜕烧掉,散发一股怪味。而后,他撬开暗碑,出现一个拳头大小的孔洞,将双黄蛋滚了进去。 “寒生,忍着点疼。” 麻三爷用刀划开寒生的手指,一部分鲜血滴在蛇血之中。 “铁尸在上,今日气温寒冷。天气温暖再奉上鲜血。但我们诚意和金子一样。” 麻三爷忙说。 天气寒冷,蛇血以及人血瞬间凝固。好在血腥味还能四处飘散。 蓝婆和麻三爷耐心地等着。 山间的寒风像刀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坟墓之中发出了动静。 寒生也呜呜哭了两声。 忽然,从土壤的缝隙冒出暗红色的尸气,环绕在寒生右手伤口上。 寒生并没有收手,反而张嘴“赫赫”笑了起来。 那缕尸气离开寒生,在空中绕动,而后雪地上写了八个字 祖宗不好,老弟最妙。 麻三爷瞳孔瞬间放大,呆若木鸡,好一会儿才说 “以后您就是寒生的大哥……寒生是您的老弟。” “可这……这辈分乱了啊。” 蓝婆说“乱啥!寒生叫你爷,叫铁尸爷大哥。各论各的。不乱,一点都不乱。” 蓝婆忙抱着寒生磕头认下了这位大哥。 麻三爷没有办法,只能接受这样“奇怪”的事实。 一切忙完之后。 两位老人带着寒生回到了屋内。 暂时解除了寒生的生死难题。 他们接下来讨论寒生长大后该学什么了。 “寒生体内有蛊虫!要不,等他长大了,跟你学学蛊术吧!” 麻三爷说。 蓝婆沉默了一会,摇头说“蛊虫种类多,苗人光神蛊虫就有十种。” “金蚕蛊,情蛊虫,七色蛊,毒蛇蛊,阴蛇蛊,螳螂蛊,蜈蚣蛊,蝎子蛊,草鬼蛊,飞蛊。太难了。” “再说了,整天和毒虫打交道,只怕没人愿意跟他做朋友。” 她眼珠一转“你今年六十九!要不,把这赶尸本领传给他。总不能带到棺材里去吧。” 麻三爷猛地摇头“不行!这一行太苦了。汤药要泡七年。” “一百七十道符箓要学,三十六门赶尸功,也要十年工夫。” “搞不好连婚都不能结。而且,现在也根本用不上。” “本就是该淘汰的末流,传给他干什么!万一,寒生长大后力气小,身板小,也不符合我们的要求。” 蓝婆说“老三,你这人不说实话。赶尸匠要求面相古怪丑陋。我看寒生属于俊朗的后生。” 麻三爷哭笑不得“一切未定,等他长大点再说。” “你七十,我六十九,咱们也要加油,起码要活到寒生成年才能死啊。” 两位老人的目光齐齐落在寒生身上,喜忧参半。 转眼到了除夕夜,寒生身上又发生了怪事。 第12章 朋友 自黑茶花说了那番话。 蓝婆知道蛊神并不喜欢带着侗人三尸蛇蛊的寒生,也不欢迎寒生进苗寨。 再加上寒生需要铁尸爷的照看。 所以,他便一直留在赶尸客栈里。 麻三爷孤身一人,百无禁忌,便搬过来住。 经过他的改造,客栈变得越来越有生活气息。 他生生将棺材状的客栈,凿出三扇窗户。 除夕这天。 蓝婆早早祭拜了蛊神,说“蛊神大人,你迟早会喜欢上这个孩子的。” 她没有留在寨子,到客栈跟麻三爷、寒生一起过年。 麻耀祖是光棍,也跟着一起。 大家张罗饭菜,好不热闹,很有节日的氛围。 过年了,米饭里终于不用加红薯。 鱼肉也能配齐。 流油泛光的大肘子能把铁尸爷勾出来。 天黑后。 外面忽然响起沙沙的声音,又有寒气从门缝吹进来。 麻三爷脸色一变,操起阴锣就冲了出去。 一个身影早已远去。 地上还能看到远胜常人的大脚印。 空地上留下了两个包裹。 其中一个打开之后,露出上等的灵芝、野人参。 以及若干顶尖的晒干的五毒虫。 都是一等一的药材。 “怪了!” “谁送来的东西?” 麻三爷皱眉问。 “应该是给小寒生。” “说不定是他娘给孩子过年的礼物。” 蓝婆想了一会儿,说。 麻三爷惊讶不已“为什么会送这些东西?” 蓝婆说“肯定是担心寒生身子骨弱。” “这边上还有个包裹。” 麻耀祖欢喜地喊道,打开之后,吓得脸色发白,一屁股坐在地上,忍不住干呕起来。 火把一照。 赫然出现一个人头。 干枯的长发,五官酷似耗子。 脸皮枯干没有色泽,颜色像黑鱼的鱼鳞。 散发着淡淡的尸臭味。 死了有些年份。 脖子处的伤口不规则,还能看到腐肉,像是暴力拧下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块黝黑的灵位,上面写着人脸蜈蚣神位。 “耗子老姑!” “人脸蜈蚣。” “全部被弄死了。” 蓝婆目瞪口呆。 这对意图拿寒生当补品的夫妻,全部完蛋。 可怜的耗子老姑,只派出一只黑皮老鼠,还没真正露面。 就被高人神不知鬼不觉弄死。 脑袋都搬家了。 麻三爷脑袋有些缺氧“这对夫妻,一个亦鬼亦蛊。一个义庄凶尸。都是极厉害的邪物。就这么没了吗?” 蓝婆说“不会有假。” “耗子老姑有身躯,所以拧下脑袋证明。” “人脸蜈蚣只怕直接魂飞魄散,元神消失,只能拿灵位证明。” 麻三爷不可思议地说“干他娘啊。匪夷所思。这就是得罪寒生的下场。” 麻三爷对寒生的身世越发好奇。 蓝婆将药品拎回屋内,吩咐麻三爷收好耗子老姑的脑袋,有机会送到山中义庄去,也好让她尸首完整。 麻耀祖压制住恶心,眨眨眼睛,忍不住痛哭起来“我的钱,我好多好多钱都没了。” 麻三爷看着这个好吃懒做的侄子,实在不明白他在哭什么。 之后,逢年过节,客栈都会收到各种各样的礼物。 山中的野兽,最难找的药材,春天的野果…… 有时候还有活着的毒虫。 麻三爷用各种药材换钱,确保寒生吃穿用都不会太差。 麻三爷还用兽皮给寒生做了各种兽皮袄子。 遗憾的是,蓝婆养的金蚕蛊在寒生三岁的时候宣告失败。 一切希望便落在寒生娘身上,能够寻到最后一位蛊王的大墓。 麻三爷利用干蜈蚣、干蝎子还有沉香、通草、钩藤等十几种药材,熬成汤药。 每个月初一十五,都给寒生泡澡,用来改善他的身体。 这样一来。 寒生就算落到僵尸洞,也不会被洞内的尸气所伤害。 即便被僵尸咬一口,也不会马上丧命。 转眼过了五年。 寒生五岁了。 麻三爷又把那块染血的红盖头,一并交给了寒生自己保管。 “当年,是我犯下了过错。害你们母子分离。害你受蛇蛊折磨。” 麻三爷一生光明磊落,并没有隐瞒当年的事情。 寒生眨动黑色大眼睛 “三爷爷,犯错弥补就不用自责。” “你救下了我,把我养大!我会感念着你的恩情。你一辈子都是我的好爷爷。” “蓝婆婆也是我的好奶奶。” 寒生虽然只有五岁,却双眼明亮,好像知晓了人情世故。 他常常一人坐在赶尸客栈高高的门槛上,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有一天,他对麻三爷说 “麻爷爷,咱们屋檐下,有一个倒吊着脑袋的小男孩。就像蝙蝠,猫头鹰那样吊着。” 麻三爷一惊,他能看到鬼物,是练了赶尸功。 寒生可没练过。 麻三爷忙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蓝婆。 蓝婆并不惊讶 “他本就是与众不同的蛊胎!出生那晚就吞下活尸的煞气,厉鬼带着的阴气。” “自然能看到一些阴物,这属于阴阳眼。” 麻三爷松了一口气,便告诉寒生 “世上很多人,死后魂魄留在人间。” “只要,他不害人,就让他留这里。” 喜神客栈,本就是极其阴煞之地。 除了喜神之外,自然会有些亡灵当成庇护所。 寒生坐在门槛上,双手托着下巴,盯着那个倒吊着脑袋的小朋友。 他一点都不害怕。 反而觉得自己多了一个朋友。 过了一段时间,喜神客栈屋檐下,有了七个小朋友。 有的还在滴着鲜血。 “爷爷,有七个婴孩了。有些滴着鲜血。” 寒生跑去告诉麻三爷。 麻三爷说“你去问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历?” 寒生便跑去问话。 那七个小朋友,根本没有回应他。 不管寒生怎么问,都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好在,他们只是待在喜神客栈边上,没有伤害任何人。 寨子里的孩子,很少跟寒生一起玩。 他总觉得孤寂,所以就与那七个小朋友聊天。 “我今天在河里抓到一只螃蟹!” “我让几只大蜈蚣咬了!不过,它们自己倒是死掉了!” 寒生每日孜孜不倦地,与这七位小朋友聊天。 即便,这七个小朋友,根本不会回应他。 寒生又按照认识的顺序。 给他们取名一一、二二、三三……七七。 直到有一天,麻耀祖说要带寒生去山里找麻三爷。 那个叫“一一”小男孩,开口说 “不要跟他走。” 第13章 群鬼 一一第一次开口说话,寒生颇为惊讶。 不过,他更担心麻三爷在山里出事,便抬头对屋檐上说 “放心。我不会出事,天黑之前我一定回来。我把半截桃木剑带上。” 一一闭上眼,没有再管寒生。 麻耀祖怔了一下,问“你跟谁说话呢?” 寒生笑了笑“我的朋友。” 麻耀祖看到墙上爬过一只蜘蛛,不以为意。 寒生拿了桃木剑,又向大哥铁尸爷说了一声出门了。 两人顺着山路往西走了一刻钟。 寒生察觉方向不对,便问“叔,三爷爷在哪座山?” “我叔在山上摔伤,已送到县城医院。咱们走这条路去县城。” 麻耀祖皮笑肉不笑地说。 自寒生住进客栈之后,麻耀祖断了经济来源,娶老婆更是无望。 所以他联系好拍花子婆,趁着麻三爷上山的时机,准备把寒生卖掉。 他最开始打算把寒生送给人脸蜈蚣和耗子老姑。 谁曾想这对夫妻,直接让大脚板怪物给干死了。 又走了半个小时。 麻耀祖喊住了寒生,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 “哎呀,我忘记拿钱去医院了。” “一会儿,会有个穿黑布衣的婶子先带你去县城找我叔。我回去拿钱,然后去医院找你。” 麻耀祖一拍脑袋,非常懊恼地叫了一声。 寒生觉得非常奇怪。 麻耀祖经常找三爷爷要钱,口袋比屁股干净,他哪有钱。 不远处,出现了一个中年妇女,扎着黑头巾,大饼脸蒜头鼻,面相看起来很凶,但用极为伪善的笑容掩盖住。 寒生觉得有些不对劲。 又想到麻三爷和蓝婆跟他说过,千万不能跟陌生人走。 寒生站起来,说“叔,我要去尿尿。” 当即有一只最凶的红衣女鬼冲了过来。 吼! 吼! 忽然,山林响起闷雷般的巨响。 大山都在震动。 更引起一阵小气旋,将不少厉鬼直接给吹散了。 最前面的红衣女鬼被风吹飞,直接撞在树上。 格外懊恼。 一个全身长满白毛,脚板极大的男子出现在寒生面前。 又对着四周的厉鬼发出长啸声。 群鬼一哄而散。 那个被撞击的红衣女鬼反应过来,不敢再炸刺,连忙跑了。 寒生看着眼前的大脚板男子,没有半点恐惧。 一个从小在赶尸客栈长大,拜铁尸为大哥,还有七个古怪朋友的娃娃,又怎么会觉得恐惧呢。 而且,他认出男子就是经常给自己送礼物的大脚板叔叔。 “你认识我妈妈吗?” “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寒生眨动眼睛,充满期待地问。 大脚板并不能说话,伸出右拳,停在寒生面前,缓缓张开手掌,竟然是一条近乎透明的蜈蚣。 寒生从大脚板叔叔身上看出了黑色的尸气,知道他是一只僵尸,而且是不会说话的那种。 “我不要礼物。” “我要妈妈。” 寒生低下头,流下了泪水。 大脚板很为难地挤出笑容,想让寒生开心起来。 见寒生依旧流泪,他急得团团转。 寒生见他样子怪异,反而笑了起来。 大脚板将寒生抓起来,就放在脖子上坐着,长啸一声,朝着南边山谷跑去。 寒生感觉到自己飞了起来。 最终,大脚板带着寒生停在一处阴气极重的村落前。 奇怪的是。 这个村子的人都没有睡觉,反而低着头来回飘动。 第14章 修路 寒生记得蓝婆说过,人走路都是脚着地的。 只有鬼才会来回飘动。 这里分明是个阴界鬼村。 不过,寒生并不觉得害怕,相反在大脚板叔叔的背上,反而会觉得很安心。 直到大脚板带着寒生走入村子。 那些低头的鬼魂全部停了下来,齐齐朝寒生看了过来。 他们的眼睛瞬间变得通红,兴奋地咧开嘴巴,露出绿色的尖齿。 分明是厉鬼。 有尖牙的鬼多半是厉鬼。 而红衣女鬼更是厉鬼之中的厉鬼。 他们几乎全部朝寒生扑过来。 极重的阴气,以及淡淡的腥臭味瞬间扑来。 大脚板似乎早就预料到。 他身子一转,长喊一声,众多鬼魂根本抵挡不住,四处飘散。 紧接着,他们身上所带着的阴气全部被大脚板吸入一个小葫芦里。 大脚板好不威风。 寒生看得目瞪口呆。 更意外的是,当中就有刚才那只扑向自己的红衣女鬼。 “你…背的是活阎王吗?” 那女灵发出最后的叫喊,那双猩红的眼睛里,分明写满懊悔。 片刻工夫,村子样貌发生巨大的改变。 那些整齐错落的房屋消失,只看到零零散散的破旧墓碑。 大脚板把寒生放下来,将黑色葫芦交给寒生,又跟着比画起来。 黑色葫芦周围,有着暗暗的五毒虫图案。 寒生很聪明,一下子明白过来 “叔叔,你要走了吗?” “你是担心我被毒蛊弄死,所以提前收集了一葫芦的阴气?” 大脚板挤出笑容,用力点点头。 寒生的心情瞬间格外沮丧,他想挽留大脚板,可话到嘴边,却变成 “好,那你一定要格外小心。到外面去,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这一葫芦的阴鬼气息,够我用很久。其实,我大哥也能帮我压制毒蛊。” 大脚板毕竟年岁长一些,看得出寒生心情不好。 慌忙比画了几下,安慰寒生。 又把那条透明的蜈蚣递了过来。 寒生这次接了过来,很快就感到全身一股散布着一股凉意,非常舒服 “你放心吧。你离开之后,我会照顾好自己。你要是回来,一定去客栈找我。” 大脚板如释重负,又背起寒生往回走。 到半路的时候,看到山头有亮着的火把,还有众人大喊“寒生”的声音。 大脚板把寒生放在一块石头上,慢慢消失在黑暗之中。 寒生眼角悄然滑落了泪水。 很快,寒生就与茶花峒的寨民会合。原来麻三爷回去之后,发现寒生不在家,便找蓝婆帮忙,请茶花峒的寨民一起进山帮着寻找。 麻三爷见到寒生的时候,急得双眼通红,满头大汗。 要是没找到寒生,他只怕也不活了。 “三爷爷,我自己到山里玩迷了路。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寒生主动承认错误。 他并没有说真话,原因是三爷爷已经七十四岁,真要为麻耀祖的事情气坏了身子,不划算。 他自有办法收拾麻耀祖。 麻三爷怒火中烧,从路边折了竹条,就要打上去。 蓝婆从旁边上前,一把抓住麻三爷的手,骂道“死老东西。你敢打一下试试。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你……骂我老东西。你才是死老太婆。有你这么护犊子的吗?” 麻三爷火气上来了,丝毫没有退让。 其实等他骂完之后就后悔了。 事后为了这句“死老太婆”,麻三爷足足道歉了七回。 蓝婆一听这话,瞪大眼睛看着麻三爷。 别看麻三爷力气大,还真不敢甩开蓝婆。当即泄气,甩手就自己先走了。 蓝婆朝寒生眨眨眼睛 “我看这山头一下子干净了不少,怎么回事?” 寒生没有瞒蓝婆,而是将前因后果讲了出来。 又把葫芦和白玉蜈蚣拿了出来。 蓝婆惊诧不已 “这是以前五毒教所用的葫芦。” “白玉蜈蚣是一条疗伤治病的宝虫。” 寒生忙问“五毒教是什么?” 蓝婆神色恢复正常,笑着说 “等你以后就会明白。” “这两样东西不要给外人看。” “还有,你的做法是对的。没让你三爷爷知道麻耀祖的所作所为。” 一轮明月从云层背后钻出来。 照在这一老一小的身上。 回到赶尸客栈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 寒生的肚子早就饿瘪了。 麻三爷坐在门槛上,正抽着闷烟,见两人回来,也没有打招呼。 蓝婆直接煮了一锅米饭,又蒸了一盘油亮的腊肉。 麻三爷好骨气,愣是没过来吃。 寒生添了一大碗,端了过去,又说了一些好话。 麻三爷吃接过去,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发生了这场闹剧,麻耀祖在县城足足躲了一个月才跑回来。 寒生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蓝婆见到麻耀祖的时候,也是笑容满面。 不过,麻耀祖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总感觉肩膀上站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压得他喘不过气。 晚上睡觉的时候,胸口更是压着一块石头,连着几天都做噩梦。 更奇怪的是,他连着几次赌钱,总是押错了点数,裤衩都输光了。 转眼春天过去,夏天来临。 一天傍晚。 寒生猛地发现屋檐下挤满了。 上百个表情惊恐的鬼魂,个个可怜兮兮,如惊弓之鸟。 寒生的七位朋友没有去惊扰他们。 与此同时,从远处传来一声震天地的轰鸣声,比夏天的雷还要恐怖。 群鬼受到惊吓,一哄而散。 麻三爷闻声从客栈跑出来,惊叫一声“土匪又来打炮了吗?” “三爷,蓝婆让我来通知你,去寨子商量事。好像是路修到我们这边来了。大家伙等你拿主意。” 寨子里的龙老七跑来通知麻三爷。 麻三爷把寒生放在肩膀上,以最快的速度,往茶花峒走去 “寒生,路修好了。你就能去上学堂了。” 第15章 姐姐 寒生以为上学堂要离开麻三爷,忙摇着小脑袋 “我不离开三爷爷。” “傻孩子!又不是不回来。” 麻三爷心里高兴,笑得嘴巴合不拢。 他脚板很快,抬脚就到了茶花峒。 龙老七气喘吁吁地跟上来。 麻三爷也没管蓝婆的嘱咐,扛着寒生就进了茶花峒。 反正他是赶尸匠,又不拜蛊师的蛊神。 “三爷来了。” 不少人聚拢在寨子的祠堂前,有人喊了一声。 整个茶花峒一共有三个汉姓,蓝、麻、龙。 但大家算起来是一个祖先。 清朝的时候,当时的当家人给三兄弟各取了一个汉姓。 祠堂前烧了一堆篝火,两根柱子前插着火把。 再加上明月当空,倒也非常亮堂。 蓝婆见到寒生,伸手捏了捏寒生的脸 “寒生,你第一次进茶花峒,怕不怕蛊神?” 寒生奶声奶气地说“不怕。蛊神大人又不会下蛊毒我。” 很快,大家议论纷纷。 有人说“公路通到我们寨子,肯定会坏了神灵的清静。咱们应该拦住他们,让他们改道。” 还有人说“到时候寨子的人,尤其是年轻的后生,跟外面学坏,会坏了寨子的风气。” 所有人把目光看向蓝婆和麻三爷。 麻三爷虽然七十四,仍旧声音洪亮,说 “神灵若阻拦大家享受更好的生活,就应该拉出来鞭打。它的清静,没活人的生活重要。” “不受外面影响,寨子里还不是有些游手好闲的人。” 大家笑了起来,齐齐看向麻耀祖。 麻耀祖早已习惯众人的目光,不以为然,甚至觉得大家在羡慕他。 麻三爷接着说 “我年轻时候,走遍湘西山山水水,更进入了云贵川。山路难走,会把人废掉。明明能看到彼此,却要走一天一夜才能见面。” “如果公路早早修起来,也就不会有赶尸先生这个职业。好路真的很重要。” “以后娃娃们都能去学堂读书。不用成为睁眼瞎。” 麻三爷年轻时,走过很多地方,见多识广,自然清楚打开大门连接外界的好处。 蓝婆说“我听说有那种一按就亮的灯。公路通了之后,会把那种灯送来。” 麻耀祖很炫耀地说“那叫钨丝灯,需要把一根线把电送来。我在县城耍的时候,都是这种灯。” 不少人觉得有道理。 可还是有很多年老反对。 其中龙一水最为顽固 “祖先有灵,万物皆有灵。” “修路放炮,咱们茶花峒的安宁就没了。到时候指不定会发生祸事。” “蛊神也不会答应外来的东西闯入苗寨。” 寒生托着下巴,心想自己算不算外来的“东西”。 蓝婆说“那就问神吧。我请蛊神给我们答复。” 龙一水脸色微微一变 “大姐,这种事情就不用麻烦蛊神。您老人家是架海紫金梁。您拿主意。” 事情讨论到最后。 蓝婆最后拿主意。 修路对寨子有利无害,大家不能阻拦。 工地如果缺劳力,大家可以去做工挣钱。 夏天来了,寨子里的瓜果也可以卖给他们。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人群散去后,已经半夜了。 寒生已然睡在麻三爷的身上,还流出了口水。 蓝婆叫住麻三爷 “要不,今晚让寒生住我哪?” 麻三爷直摇头 “那还是算了。我敢带他入寨,却不敢留他过夜。” 蓝婆说“你莽撞惯了,现在倒知道怕了。既然来寨子,至少要让寒生给蛊神敬香。” 麻三爷这时的确有些后怕。 可既然寒生第一次入寨,不拜蛊神于理不合。 麻三爷硬着头皮说“走!” 蓝婆也变得忐忑起来。 回到家后。 蓝婆接过熟睡的寒生,让麻三爷等在外面,带着寒生进了神堂。 “弟子蓝金枝,特带寒生来给你磕头敬香。幸赖您的庇护,孩子五岁了。” 蓝婆摇醒了寒生。 寒生睡眼惺忪,小手揉了揉眼睛,看着神龛上的黑布,不由歪着脑袋。 “蛊神怎么是位漂亮姐姐?” 寒生有些困惑地说。 他从小受三尸蛇蛊折磨,定期要补充尸气、阴气之类。 所以,他觉得蛊是一种非常可怕的东西。 蛊神肯定会更加可怕。 没想到神龛上,隐隐能看到犹如仙子一般的姐姐。 蓝婆脸色都吓白了 “童言无忌!” “童言无忌!” “蛊神勿怪。” 她蹲下身子,从后抱着寒生,让他拿着三根香作揖行礼。 又将三根香贡上香炉。 等了一会儿,香雾袅袅,并没有发生燃香熄灭的意外。 蓝婆这才松了一口气,后背早已湿透。 这时,烟雾缭绕,在空中出现四个字祸事将近。 第16章 跪拜 蓝婆见状,神情再次变得凝重起来。 她断定蛊神不会跟寒生置气。 可“祸事降临”又会是什么意思! 转瞬,四字散去。 又有一缕烟雾飘到神龛侧面,还有一缕落到寒生的身上。 “蛊神大人。” “你是让我用毒蛇蛊保护寒生!” 蓝婆诧异不已。 根据多年敬神的经验,自己不会理解错蛊神的安排。 她心中生出担忧,难不成这个“祸事”会落到寒生身上。 “婆婆,漂亮姐姐不见了。” 寒生眨动黑色眼眸,说。 蓝婆瞬间忧心忡忡,但还是找了一块干净的黑布,将神龛下的陶罐包好。 陶罐上依旧有那朵鲜红的山茶花。 栩栩如生。 这只毒蛇蛊,在五年前寒生出生那晚,就派上了大用场。 蓝婆将陶罐交给寒生,说 “蛊神大人不是不喜欢你。而是,你身上的三尸蛇蛊来自侗族,与苗蛊相冲。” 寒生张开小手臂,抱住黑色陶罐,他没有半点不适应,就像抱着一个西瓜那么轻松。 他露出虎牙,笑着说 “我知道。姐姐不讨厌我。” 蓝婆牵着寒生出了神堂。 麻三爷急问 “蛊神大人认可寒生娃了吗?” 蓝婆神情凝重地点点头,有些心神不安 “老三,你说咱们决定支持修路,究竟是福是祸?” 麻三爷回应 “肯定是好事,大家过惯穷日子,也该多与外界联系。” 蓝婆叹了一口气“可蛊神给了提示。会有祸事发生,而且让我把蛇蛊给寒生。” 麻三爷有些惊讶,想了一会儿 “等祸事发生再说,现在想那么多干嘛。” “天塌下来,我给你托着。我托不住,还有大姐你嘛。” 寒生奶声奶气地说“还有我咧。” 蓝婆心中的担忧冲散不少 “也对,天下没有白得的好事。人不能让事情难住。” 寒生经过这么一折腾,早就没有睡意,又重新骑在麻三爷的肩膀上。 一老一小出了茶花峒,不慌不忙地往赶尸客栈走。 月光皎洁,清风凉爽。 一老一小说着话,好不快乐。 谁也没有因“祸事降临”而影响心情。 很快,寒生发现小路两边,每走几步,就能看到躲在树枝中、草丛里的孤魂野鬼。 “三爷爷,好多鬼飘在路边。我从没见过这么多。” 寒生说。 麻三爷不由一惊,年纪越来越大,很少施展赶尸功,也就看不到那些鬼魂了。 “老汉劝你们别想着勾我们的魂。” 麻三爷大吼一声。 犹如猛虎啸山林。 孤魂野鬼顿时吓得落荒而逃。 寒生看得仔细,他们与阴界鬼村的厉鬼完全不一样。 眼神懦弱,身子发抖,瑟瑟不安。 是一群可怜的鬼魂。 “你们若是没地方去,就去前面的石头做成的客栈。即便是白天,也不会有太阳光。” 寒生有些不忍心,跟着喊了一句。 这个身怀毒蛊,吸过活尸煞气,厉鬼阴气的蛊胎,有一颗纯真善良的赤子之心。 麻三爷早就看出这一点,也就没有阻止寒生。 回到客栈后。 麻三爷还是谨慎地将阴锣擦拭干净,又研磨一些颜料,混成鲜红色,画了十七张辰州符。 真有祸事降临,也能应付一阵子。 又连夜给四周的坐镇老尸敬香敬鸡蛋。 寒生吃了小半个西瓜,在一边玩耍,盯着陶罐,最后靠着陶罐睡了过去。 麻三爷看到这一幕,叹道 “和蛊虫如今亲近,究竟是福还是祸?” “咳咳……”麻三爷忍不住咳嗽起来,忙用手捂住嘴巴,拿下来一看,咳出了不少鲜血,“才画十七张符纸啊,老啰。” 他苦笑一声“看来我也逃不过了。只希望蚩尤老爷庇护,能让我多活几年。” 上一任传他本领的老赶尸匠也是咳嗽咳死的。赶尸将昼伏夜行,又与死尸打交道,不见阳光,瘴气重,肺都会有问题。 年岁一大,就会显现出来。 麻三爷只希望能坚持到,寒生娘回来的那一天。 也算信守承诺。 麻三爷坐在门槛前,抽着烟叶,一边抽一边咳嗽,往事历历在目,不由生出许多感慨。 一袋烟过后,麻三爷抱起寒生到床上睡觉。 寒生睡得很香。 他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到了很多条蛇。 中间还有一口爬满怪虫的棺材。 可惜,他睡前吃了西瓜,怪梦被一泡尿打断。 他翻身就往外面跑,脱下裤子站在客栈前的空地撒尿。 忽然,他连忙伸手捂住双腿中间,眼睛瞪得浑圆,彻底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空地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鬼魂。 他们很多无头,用手抱着自己的头。 有的则是没有腿。 有的胸口有一个黑洞。 一看就是生前遭过酷刑屠戮。 这些密密麻麻的鬼魂,全部朝着寒生跪拜。 第17章 蛇沟 月光洒落,几百只亡灵齐齐跪在地上。 寒生见状,好不尴尬。 他忙提好裤子,不解地说 “为什么跪我!” “我年纪小,吩咐一声就可以。” 一般来说,下跪多半是求人办事。 他本想上前将大家扶起来,可数量实在太多。 这时,屋檐下的“一一”发出声音 “他们属于身形残缺的孤魂野鬼,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他们来这里,求你救他们。因为,只有你能看见他们,能救他们。” “而且,你生来与众不同。” 这是一一第二次开口说话。 寒生心善,看不得别人下跪,眼珠一转,有了办法 “你们肯定是阴气不够,所以才会身形残缺。我有办法。” 他想到之前大脚板白毛僵尸叔叔留给他的葫芦,里面就有大量的阴气。 用这些“坏鬼厉鬼”的气息,能救下这些可怜的亡灵。 他毫不在意,这本是大脚板留给自己压制体内三尸蛇蛊的。 反正救无辜亡灵要紧。 不得不说,寒生这个法子,算是误打误撞的好办法。 就好像人饿狠了,需要补充食物。 寒生打定主意,便折返回去把黑葫芦拿出来。 “寒生,天还没亮,多睡一会儿。”麻三爷惊醒过来。 “三爷爷,我肚子痛,还要去拉屎。”“你可千万别出来。会臭到你。” 寒生撒了个谎。 他跑到门外。 众多亡魂领略过麻三爷的脾气,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寒生打开黑葫芦,让大家轮流上前吸收阴气。 这些从阴界鬼村带回来的阴气,十分充足。 那些残缺不全的亡灵,绝大部分恢复过来。 最终,黑葫芦的阴气消耗殆尽。 寒生也忙得满头大汗,可他心情很舒畅,助人……不对,助鬼的感觉真不错。 众多鬼魂成群结队,趁着太阳升起来之前,朝西边飘去。 连同晚上先到客栈的鬼魂都一起走了。 有不少鬼魂回头看着寒生,充满感激。 “他们身体健全之后。会去蚩尤神庙,从那里寻到重入轮回的机会。” 一一说。 寒生朝他们挥挥手,心中替他们高兴。 “你别高兴太早。他们是从蛇沟过来的。” 一一又高冷地说了一句。 等到寒生再问,一一又不搭理寒生了。 第二天一大早,又传来了放炮开山的声音。 频率越来越密集。 茶花峒已经有人去修路的地方找活干,帮忙敲石头搬石头。 麻耀祖口袋一分钱没有,上山放夹子弄到了兔子,也卖了一些钱。 四天后的晚上。 茶花峒一下子闹翻了天。 又是龙老七来请麻三爷过去商量事情。 原来,今天下午,修路的施工队在蛇沟附近,炸出了一窝蛇窟。 意外弄死了不少蛇。 当天晚上,就有施工队的队员出事了。 死了一人。 茶花峒的蓝大茂也让蛇给咬了。 好在用了解蛇药之后,并无生命危险。 这让蓝婆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 寒生听到“蛇沟”,伸长了脖子,那些恢复过来去神庙的亡灵,就是从蛇沟来的。 “蓝婆,我也算是熟悉蛇性。可还是让蛇给偷袭了。” “那个蛇窟里的蛇,很是邪性。” 蓝大茂惊慌地说。 龙一水呵呵冷笑一声,阴阳怪气 “我说了吧,万物有灵。尤其是蛇沟也敢动!” “汉人的先祖把我们赶到山里住,现在也没有安好心。” 麻三爷眼睛怒瞪,骂道 “湘西山地复杂,修路架桥,总会死人出意外。” “再说,国家的好政策,错过了就再也没有机会。” “平日敬着那些神灵。可大事上它们糊涂阻拦,别怪我麻三目不客气。” “还有你,再泼冷水,我扇你巴掌。” 龙一水缩了缩头,不敢再张嘴。 因为麻三爷是真敢打。 麻三爷和蓝婆两人商量,决定连夜去看看。 发生蛇群伤人,外来人肯定处理不好。 而且蛇沟这个地方。 的确有些邪性。 就算是蓝婆,端午采虫的时节,也不会去那里。 可蛇沟正处在两山之间,路从中间经过,能大大减少工程量。 一旦打通蛇沟。 茶花峒就能连通金龙峒和白龙峒两个寨子。 寒生说 “三爷爷,带我一起去看一下。” “我会把蛊神的陶罐一起带去。” 这话提醒了蓝婆,她也不敢把寒生单独一人留下来,直接抢先答应。 蓝婆又让人抬了一口空棺材。施工队死了人肯定来不及准备棺材。 龙老七又喊了蓝大铁等人,打着火把,护送麻三爷和蓝婆去蛇沟方向。 蛇沟在茶花峒西南边,有四公里左右的山路。 众人到达蛇沟附近的时候。 都已经快晚上十点。 蛇沟入口处,搭建了住宿的工地,堆满了各种修路机器。 死者的尸身盖上了白布,就放在空地之中。 一阵夜风吹来,白布掀开一角,露出一张没有血色的脸。 寒生带着的陶罐里发出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