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楚子航重生重燃之瞳》 第1章 一生之盟(修) “从现在开始,你我将互为同盟,不离不弃。我们将分享彼此权能,我们不可彼此伤害,我们绝不彼此背叛,这份契约将持续到时间的尽头,或是,你我死亡为止。” 楚子航与耶梦加得十指相扣,另一只手竖起三根手指放在太阳穴边,再次重复了一遍耶梦加得所念的证言。 他神色庄严的像是加入了什么革命社团,眼神坚定语气真挚,看起来好像下一句就要说“我宣誓”或者“我愿意”之类的话了。 耶梦加得看着他这一副要舍身取义般的模样,忍不住唇角微翘,嗔道:“蠢货,是缔结血盟,又不是宣誓加入密党,谁让你再复述一遍了?” 楚子航为救父亲楚天骄,和耶梦加得缔结了血盟。 而这事的起因则是——楚子航,重生了。 上一世的最后,路明非被逼上王座成为新的黑王,他本欲毁灭一切,但也许是感念楚子航以性命实践了帮他打断婚车车轴的誓言,所以他以黑王的至尊伟力把楚子航送回了2007年,楚子航十七岁时。 离开的最后一刻,路明非对楚子航说:“师兄,我看到了无数命运的分叉,可终点无一例外都是毁灭。我最接近成功的那几次,都离不开你的帮助,所以我想这一次,不如就由你来主导命运的走向,说不定你真是那个可以移动命运的愚公呢。” “我赐予你比肩初代种的血统,你从此也可吞噬其他四大君主进化了。对了……再送你个新手大礼包吧,谁让你……是我的好师兄呢。” “不用谢,毕竟……男人的友谊坚若金刚。” 楚子航重生后血统果然被提升到了堪比龙王的级别,由于血统过于强大,二次觉醒时甚至让整个上京市发生了一场里氏4.2级的地震! 只可惜,楚子航只回到了2007年的七月下旬,距离那场他失去了父亲的雨夜,已经整整过去了三年。 这意味着他无法改正那个错误,他还是没机会转身与父亲共同直面那名为“奥丁”的神明。 他的父亲楚天骄,还是消失在了那个雨夜,那座高架桥上。 虽然楚子航确认时间后也短暂的失落过,但根据前世他查到的蛛丝马迹,他推测父亲此刻大概率还活着,或者说并未真正死去。如今他身负堪比初代种的血统和前世记忆,他有信心,也有决心救回父亲。 即使要为此豁出性命,他也在所不辞! 他从电影院门口一路狂奔回家,他要从现在就开始计划,抓紧每一分一秒找到救出父亲的方法。 或许是太过着急和专注,他无意间忽略了一件也同样比较重要的事情。 后来他回想起这一天才发现,命运大概从这里开始就已经悄然发生了偏移。 楚子航同上一世一样,再次在网上开始大量查阅有关于“龙族”的资料,一是查缺补漏,看看有没有上一世被他忽略的,一些藏有重要信息的民间传闻;二是想以此引起卡塞尔学院的注意,为他之后入学做铺垫。 上一世,他也是这样,靠着自己暗中的努力,成为了历史上第一个主动找到卡塞尔学院的学生。 有了初代种血统之后,他以专属龙王的太古权现·言灵·天演将自己变成了一台超级计算机,在这种状态下,他甚至可以一次性处理从十余台电脑上收集的不同资料。 只可惜时间紧迫,即使他继父是集团总裁,也没办法一晚上就帮他弄来十多台电脑,还要找好场地、接好网线。 就在楚子航思考着要如何加快收集资料进度时,路明非送给他的“新手大礼包”,睡醒了。 楚子航一度以为可吞噬龙王进化的血统,就是路明非送给他的大礼包了。 可等到那熟悉的声音自他脑海里直接响起,他才明白原来所谓的“新手大礼包”——竟然是四大君主之一的大地与山之王—— 耶梦加得的茧! 上一世楚子航以为自己在上京市地铁站里,亲手杀死了这位尊贵的龙王,后来才知道其实这位龙王不知何时已经在他身体里埋下了茧。 代表着地、水、风、火四大元素的龙王,便是四大君主,他们可以分离自身的一部分藏于他处作为茧,这样一来即使本体死亡,只要茧还在,他们就还能再次重生。 但楚子航没想到的是,上一世耶梦加得埋在他身体里的茧,竟然也跟着他重生了! 耶梦加得与楚子航在精神世界里相见。 本是仇敌相见,却没有想象中的刀光剑影,当然更没有什么柔情蜜意,毕竟她是龙王耶梦加得,不是夏弥。 “至尊竟然把你这个不相干的人送了回来,倒是稀奇。既然如此,我们再谈个交易如何?”耶梦加得红裙金冠立于参天的青铜巨柱上,俯视着楚子航冷傲的问。 “比如?”楚子航面无表情的抬眼看向她,反问。 “我告诉你如何救出你父亲,但你要与我缔结‘血盟’。”耶梦加得说。 “可你上一世不是说,我没有那个资格吗?”楚子航冷冷的问。 上一世耶梦加得与他交易,也是耶梦加得被奥丁血盟反噬后的逼不得已之举,按说这位高傲龙王根本看不上自己这种——在她眼中卑微下贱的混血种才对。 “你的血统已经和幼生体的四大君主不相上下,卡塞尔学院总结的言灵序列表里,1~112号言灵你都可以使用,只不过使用莱茵这类灭世级的言灵,你还是有着被燃尽生命力的风险。” “现在的你,倒是有资格和我订盟了。”耶梦加得从青铜柱上一跃而下,裙摆荡开像是一朵妖艳的曼陀罗花。 “要怎么做?”楚子航收回视线,垂眸问。 这个解释虽有些勉强,但楚子航为了救父亲,就算是圈套他也愿意一试。 耶梦加得毕竟是四大君主之一,她所知道的龙族隐秘是绝大部分混血种加在一起都赶不上的,若她真愿意帮忙,那么楚子航对于救回父亲也就更有把握了。 场景变成了夏弥的那间小屋,耶梦加得伸了个懒腰,斜倚着床头看向楚子航说: “你猜得不错,你父亲楚天骄恐怕并没有真正被奥丁杀死,而是被奥丁用面具控制后带入了名为‘阿瓦隆’的尼伯龙根中。也就是说,你的父亲现在正处在生死的边界,还有复生的机会。” “诸多原理太过复杂甚至和时空有关,我也不过多解释了。总之,你想要真正救回你父亲,第一,你必须拥有极高的炼金术知识和造诣;第二,面具会影响精神,所以你要拥有对精神元素完全掌控的权能。” “总结就是,最快的方法——吞噬炼金术登峰造极的青铜与火之王,以及精神元素的掌控者白王。这样,你才有最大的把握安全、完整的救回你父亲。” “还未订立血盟你就告诉我这些,不怕我反悔?”楚子航一愣。 耶梦加得冷冷一笑背过身去,挑衅般的说:“不结盟的话那就杀了我,来啊,让你再捅我一次。” 不知何处来风,卷起屋内让人窒息的沉默。 片刻后,耶梦加得再次懒懒的躺下,撑着头看向垂眸不语的楚子航说:“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这些玩笑不好笑。”楚子航沉声说。 他愈发绝对有些不对劲,耶梦加得明显是在试探自己,但不得不承认,耶梦加得刚才短短的几句话,若是让楚子航通过自己的努力去调查,不知要花费多少年的时间才能得出结论,而那时候恐怕早已错过了救回父亲的时机。 可龙类的天性就是自私冷漠,以权力、利益为尊,耶梦加得这么慷慨必有缘由。 但楚子航当下却也顾不得深究了,对他而言,不管耶梦加得是要抢占他的身体重生,还是报当年的一剑之仇而想方设法折磨杀死他,只要能达到救出父亲的目的,他就愿意! “真是无趣,若是真有夏弥这个女孩,她恐怕也受不了你这木头人一样的性子。”耶梦加得摇摇头,随后拇指指甲挑过自己的手掌心留下一道伤口。 她斜倚着身子,语气慵懒,身躯玲珑,唇边带着妖媚的笑意,伸出食指朝着楚子航勾了勾说:“既然下不了手,那就过来,订盟吧。” 楚子航点点头走向她,学着她以手指划拉掌心,却未能成功。 “行了行了,真笨。过来,我帮你。”耶梦加得有些嫌弃的招招手。 楚子航默默将手伸了过去。 “离近点!我够不到。”耶梦加得冷声说。 楚子航又凑近了些。 “再近。” 楚子航似是想到了什么,蹲下身来把手直接递到了耶梦加得脸前,身子却略微后仰,以类似地铁上看手机的老人的姿势固定住了。 “怎么,我现在是耶梦加得又不是夏弥,又不会亲你。你怕什么!?”耶梦加得看到楚子航这暗中躲闪的样子,眼神愈发冷了些,“再说,上一次某些人事后,不是还回味无穷吗!?” 上一次耶梦加得和楚子航交易时并未缔结血盟,而是变成夏弥,吻了楚子航。 “我……”楚子航眼神微颤。 楚子航怎么会抗拒夏弥的吻,只是他不再想让这个吻,沾染上交易的味道。 谁知,下一刻耶梦加得却突然探头,狠狠咬了一口楚子航的手掌! “你!”食指一阵灼人的痛,楚子航甚至能清晰感觉到耶梦加得那颗尖尖的虎牙嵌进了他掌心里。 楚子航震惊的看向耶梦加得,这家伙好歹也是龙王,怎么像只小狗一样咬人!? “呸!真难吃,楚子航,若有一天我要吃你,肯定得加点调料。”耶梦加得满脸嫌弃的啐了一口,不等楚子航抽回手便抓住了他的手。 两人掌心相对,十指紧扣,彼此的血通过手掌伤口进入了对方身体,这里只是精神世界,但只要双方都做出这个举动,那么现实的肉身也会默认开始这个过程。 那些早就藏在楚子航身体里的耶梦加得的血液、基因,开始真正与楚子航的血液、基因交融。 他们各自的一部分合二为一,就此互相纠缠着,再难分彼此。 “从现在开始,你我将互为同盟,不离不弃。我们将分享彼此权能,我们不可彼此伤害,我们绝不彼此背叛,这份契约将持续到时间的尽头,或是,你我死亡为止。” 耶梦加得与楚子航双手相合,四目相对,颇有种古早文艺片里男女主深情对望的既视感。 只不过她面色冷峻肃穆,像是弥撒的牧师在念诵着古老庄严的证言。 于是便有了开头那一幕,楚子航满脸认真的望着耶梦加得双眼,一字一顿又把耶梦加得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然后他就被耶梦加得无情的嘲笑了:“蠢货,是缔结血盟,又不是宣誓加入密党,谁让你再复述一遍了?” 血盟,是远古龙类结盟的仪式,和人类指天发誓或者烧香结拜这种表面工作不同,这是不可违逆的誓言,背叛者将会被对方融入体内的血液、基因反噬。 轻则实力大减,重则暂时变成连孩童都无力反抗的残废。 但耶梦加得和楚子航所缔结的血盟却比一般的更加强大,不仅能限制对方,也能带给对方增益。 “楚子航,从现在开始,你又可借用我大地与山之王的权能了。不过,至尊赐予你的血统太过强大,你想要一蹴而就的全部控制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就再帮你个忙吧……” 耶梦加得弹了个响指,接着说:“现在,我把你的力量分成了四份,后面三份暂时封存。和你前世一样你又可以爆血了,爆血每推高一阶就能多解开一部分力量,最高是三度爆血,但三度爆血,需要特殊条件才能解开。” 楚子航点头示意明白了。 “你不问问什么条件?”耶梦加得看楚子航如此淡然,忍不住问。 “必要时,不论什么条件我都能接受。”楚子航回答。 “你真是头脑简单的让人无语……希望到时候你别又退缩了。”耶梦加得冷冷的瞥了一眼楚子航还带着牙印的手掌,视线收回前,不着痕迹的掠过了楚子航的薄唇。 她接着问:“那接下,你要怎么做,有计划了吗?” “已经计划好了第一步。”楚子航微微颔首。 耶梦加得却突然抬手打断了楚子航,满脸戏谑之意的问:“在这之前,你好好想想,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什么?”楚子航微愣。 都已经缔结血盟了,总不会还要…… 她就这么想要吗? 一定要吗? “你是不是把谁忘了?”耶梦加得面色一变,语气有些不善。 楚子航闻言心里一惊。 谁? 难道又是什么能抹去记忆的言灵? 哪位龙王释放的? 自己又是什么时候中招的!? “你真是木头!你当真喜欢夏弥吗?”耶梦加得忍不住怒斥。 楚子航呆愣在原地,不明白耶梦加得什么意思。 “你……今天几号你是不是忘了?” “2007年7月27日,我回来时就确认过了。” “三天前,仕兰中学是不是刚和外校打了一场篮球赛?” “是,我记得。我当时是校队队长……”楚子航说到这猛然一惊,他终于明白自己忘了什么事! 这场比赛里,夏弥是啦啦队的一员,她一直在场边为楚子航加油助威。 而楚子航为了感谢夏弥,也邀约了她一起去看电影。 只不过上一世里,他看完电影就觉得自己还完了人情,再没同夏弥有过多交集了…… “谢谢你为我加油,夏弥同学。为了表示谢意,27号,也就这周六下午,我请你看电影。” 楚子航心脏猛地一缩,他这下才想起来,自己重生后,就是从电影院一路跑回家的! 重生回来,这个时空里当然还有另一个,原本属于这个时空的夏弥存在! 楚子航眼角微抽,问“现在……几点了!?” 即使面对龙王,即使在深海八千米被困,不论面对着什么绝境,他没死之前都从不会产生放弃或者退缩的念头。 但现在,他心里第一次有了“完蛋了”这种想法…… 第2章 胜却人间无数(修) “楚师兄!楚子航!你在家吗?!” 楚子航才退出精神世界,就听到楼下家门口传来女孩清脆的呼喊声。 他回头一看时间,晚上21:50。 如果没记错的话,上一世他和夏弥约看电影的时间是下午17:45。 因为晚饭是继父规定的家庭聚餐,所以他的计划是快速吃完饭出门,到了电影院时间应该刚刚好。 楚子航有些手足无措的起身,心里暗道:“以夏弥伶俐的性子,肯定不会在电影院傻等四个小时的。” 他一边想着,一边从二楼卧室的窗户直接翻到楼下院子里,大步跑着去给夏弥开门。 门口的夏弥看到楚子航的一瞬间,焦急的冲了进来抓住楚子航手臂,上下打量了一番问:“师兄!你没事吗?太好了!太好了……” 她拍着胸口舒了口气,随后红着眼睛看向楚子航说:“今天下午地震,我又一直没等到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我还以为你……” 地震,其实就是楚子航血统二次觉醒造成的,而他的手机也在血统觉醒时被震坏了。 “抱歉……我手机,坏了。”楚子航看着眼前的女孩,浑身血液就像瞬间逆流回了胸口,四肢和身躯如坠冰窟,只有胸口像是被烫开了一个洞,灼热的痛。 女孩那张脸和上京市里那位尊贵龙王的脸恍惚间重合,那至死都冷傲的声音仿佛又在楚子航耳边响起: “我是耶梦加得!龙王,耶梦加得!” “哦,我还以为你是故意不接我电话呢。”夏弥抬头瞪着楚子航,看见他突然发起了呆,暗暗磨了磨虎牙。 紧接着她狠狠锤了楚子航一拳,红着眼眶大喊:“你既然没事……不会想办法告诉我一声吗?你知不知道我在电影院门口等了你快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四个小时!我打电话,发消息,发QQ、甚至发Email!你都没回复!我还以为你在来的路上……”夏弥摊开手掌递到楚子航面前,吼完发现多竖了一根手指,抬手按下大拇指,随后又昂起头怒气冲冲的瞪着楚子航,“四个小时啊!” 她长发和睫毛上还挂着点点水珠,身上那件泡泡袖短衫也湿了大半,脸颊白净的像是温润的玉,却因为情绪激动又泛着些许娇柔的玫红。 楚子航看向院子里潮湿的地面,这才发现原来刚刚下过了一场小雨。 看起来,夏弥是一路淋着雨跑来的。 “干吗?我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终于得到了你家地址,我不就……担心你嘛。好好好,我走,行了吧?”夏弥误以为楚子航是暗示她就这样闯进家里不太礼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可转身瞬间,她肩上就多了一件外套,楚子航的外套。 “你衣服湿了,不介意的话,家里有暖气,进来坐一会儿吧。”楚子航说着,已经回头打开了房门。 “只是坐一会儿?”夏弥吸了吸通红的鼻子,有些不满的问。 “那……有空的客房……”楚子航有些不确定的说。 “楚子航,求求你抽空报个班吧!上一世我看完电影就是饿着回家的,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五点半吃饭,五点三十五就能出门?”精神世界的耶梦加得实在受不了了,出言怒斥道。 楚子航面色一僵。 上一世他确实以为夏弥也是吃了饭才出门的,所以看完电影他也没多问,直接就把夏弥送上车了。 他当时还奇怪,电影也是夏弥选的,位置也是夏弥挑的,电影院还专门定了夏弥家附近最高档的,为什么这女孩走的时候眼神还那么的……饱含怨念。 感情是饿的啊…… “吃……我,帮你弄些吃的。”楚子航磕磕绊绊的开口,随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哼,我要吃钵钵鸡!”夏弥也不客气,大步踏进了楚子航家客厅里。 楚子航不得已打了个电话给继父的司机,请他去买了一份钵钵鸡带回来。 楚子航本欲亲自下厨帮夏弥煮碗姜汤驱寒,却被夏弥叫停了。 因为夏弥看到他下意识屈肘擦去菜刀上水渍后,双手将刀举过头顶,一击唐竹就要劈向砧板上的生姜,这一刀还颇有些萨摩示现流的神韵,要是真劈下去姜肯定是能劈开的…… 只不过,大概是连着砧板和桌台一起,一刀两断。 “师兄,这是菜刀!你是学剑道走火入魔了吗?”夏弥急忙拦住楚子航,“我来吧,我来吧。” 同时夏弥在内心暗道:“这愣头青,刀法看着怎么和人一样又憨又直啊?” 楚子航也略略有些窘迫,前世他作为执行部的王牌专员,战斗技巧和各种技能,例如潜伏、拆弹、特种驾驶等等,几乎能写满一整面墙了。 可偏偏做饭这一项,不在其中。 于是夏弥主动接手了厨房。 接下来,夏弥准备调料,楚子航洗姜; 夏弥切姜,楚子航装盘; 夏弥煮汤,楚子航递碗,顺便还把菜刀和砧板给洗好了。 两人一句话没说,却配合的十分默契,明明是两人第一次一起下厨房,却仿佛已经重复演练过无数遍。 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大抵也就是如此了吧。 楚子航刷洗好了锅碗。 夏弥则端着煮好的姜汤,小口小口嘬着走出厨房,她鼻子一皱惊喜的说:“哎,我的钵钵鸡到了!” 下一刻,房门就被推开了。 楚子航和夏弥都愣住了。 开门那人也看着夏弥愣住了。 “妈?你今晚不是通宵唱歌去了吗?”楚子航率先回过神来,疑惑的问。 带着钵钵鸡回来的人,不是楚子航继父的司机,竟是他的母亲,苏小妍! “今天地震啊,打你电话又没接。刚刚张哥告诉我你回家了,还订了钵钵鸡,我就想着顺路带回来看看你咯。”苏小妍轻笑着脱鞋,欢脱的跑向夏弥。 张哥,就是楚子航继父的司机。 苏小妍一脸欢喜的打量了一番夏弥后,笑着说:“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呢!” “哎,打扰了吧?鸡我放这了,你们好好玩。”她不等楚子航和夏弥开口,自顾自说着放下钵钵鸡就要转身离开。 “妈,你听我说……”楚子航喊道。 “哦!对了,小姑娘,你叫什么?”苏小妍去而复返,抓住夏弥的手问。 “阿姨好,我叫夏弥……我衣服湿了,进来避一下,打扰了。”夏弥怯生生的低着头,乖巧小声的回答。 “没事没事,家里有暖气,不行就去客房洗个澡,换我的衣服,我好几套衣服买小了,看起来正好适合你!”苏小妍豪气的拍拍胸口。 “妈,你先听我说……”楚子航再次开口道。 “哦,来电话了。我先走了。”苏小妍挥挥手,急匆匆就朝门口跑去,“对了,我让张哥在门口等着,一会儿夏弥要回去,就坐张哥的车!” 楚子航:“妈,你听我……” 啪! 苏小妍已经关上门走了。 楚子航:“……算了。” 楚子航本以为按苏小妍大大咧咧的性子,过两天就会忘记这件事,甚至明天喝完酒回来就会把夏弥的名字都忘了。 却没想到,苏小妍和夏弥这意外的碰面,竟成了上一世楚子航和夏弥之间那道无解之结,松动的开始! 楚子航等夏弥吃完饭后,再次邀约了她看电影和吃饭以表达歉意,随后便送她回家了。 继父的司机早已在门口待命,奔驰S450送夏弥直达家门楼下。 而楚子航则再次进入了精神世界,开始重新调整计划——有了耶梦加得的指引,他拯救父亲的计划就能更激进些了。 不仅如此,重来一次,楚子航想要改变的还不仅仅是自己、家人的命运,还有他那为数不多的朋友,甚至同学,他们的悲剧,楚子航也想尽己所能去改变。 最孤单的人分两种,一种恨不得全世界都跟他一样倒霉,一种则希望别人能幸福,因为看到幸福的人,他也略略觉得温暖。楚子航是后一种人。(此段出自龙族三·无解之结。不得不说,江南老……师那时候文笔真叼。)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耶梦加得又站在了那座熟悉的石桥上。 曾经楚子航千百次从桥下经过,而耶梦加得则放言不论他再从这里过去多少次,都绝不下桥。 “你说。”楚子航站在竹筏上,抬头看向她。 “这一次,你又准备怎么处理你、我……以及你和夏弥之间的关系?”耶梦加得问。 “这不是当务之急,我现在有很重要的……”楚子航垂眸。 “楚子航,看着我!不要逃!”耶梦加得冷声呵斥道。 楚子航沉默了。 挡在他和夏弥之间的,是耶梦加得,可夏弥的扮演者,也是耶梦加得。 所以他从未承认过对夏弥的爱,因为他也是骄傲的,他不愿向耶梦加得低头。 也正因如此,他们两人之间,注定是无解之结。 “胆小鬼,你还是和那个雨夜里无能的少年一样,内心依旧懦弱胆怯,强大的外表只不过是你遮掩内心伤痕的伪装。楚子航,你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强大。”耶梦加得面带浓浓的讥讽之色说道。 “我试试。”楚子航突然抬起头看向她,说。 “试什么?”耶梦加得疑惑地问。 “什么都试试。”楚子航回答。 他不等耶梦加得开口,接着说:“你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现在,既是盟友,我需要你帮一个忙。” 耶梦加得冷哼一声,似是早就猜到了,先一步开口道:“有条件。保护芬里厄不被屠龙者杀死,亦不能被耶梦加得之外的龙王吞噬。” 楚子航沉默片刻,回答:“芬里厄不能做出对人类社会有实质性威胁的举动,比如上一世强行把人拉进尼伯龙根里陪他玩德州扑克这种事情,就不能再做了。” “那你陪他玩啊?”耶梦加得不悦的瞪着楚子航问。 “好。”没成想,楚子航竟然干脆的点了点头,“德州扑克、炸金花、斗地主,牌类游戏我每样都会一点点,之后没事时,我会专门安排时间去陪芬里厄。” “若没时间,我也会悄悄带些有意思的东西给他解闷。” 耶梦加得完全没想到,她随口揶揄了一句,楚子航竟然真就把这事提到了日程表上! 这家伙是听不懂反讽,还是真的太愣了? “随你吧,反正记住你的承诺就好!”耶梦加得不耐烦的挥挥手。 “你放心,答应的事,我一定会做到,哪怕拼上性命。”楚子航回答。 “好,说说你要我帮你什么?”耶梦加得双手抱胸,冷漠的俯视着楚子航问。 “我想让路明非看到我脑海里的记忆,最好是能让他也回想起一部分上一世的记忆,有没有类似效果的言灵,或者……什么炼金矩阵之类?”楚子航问。 耶梦加得沉思片刻,回答:“有。” 最近几天仕兰中学发生了一件震撼所有人的大事——楚子航,有朋友了! 作为仕兰中学“此獠当诛榜”的榜首,男同学们无法企及的高山,女同学们梦里也难遇的谪仙,楚子航,他独来独往,性子冷淡,几乎不与任何人有过多交集,这几乎是全校的共识了,可前两天,他却突然亲口承认了某个人——是他的朋友! 更劲爆的是,获得这个史诗级称号的人,不是赵孟华,也不是校花候选人陈雯雯、苏晓蔷、柳淼淼,而是—— 说出名字都能吓你一跳,高呼:“我们学校还有这号人?”的——路明非。 据路明非的同班同学们说,那天早上早自习还未开始前,楚子航突然礼貌敲门走进了班里,然后便询问路明非的座位。 随后更是当着众人面亲自邀请路明非去隔壁聚贤楼共进午餐。 有人说路明非回来以后萎靡不振,精神涣散,但偶尔却会呆呆望着天空露出神往且怀念的眼神。 大家纷纷猜测,大概是楚子航的魅力以及达到了新境界,男女通吃…… 但其实没有同学们猜测的那么复杂,楚子航邀请路明非,只做了一件事——他对路明非施展了太古权现·言灵·婆娑世界。 这个言灵,就是耶梦加得教授楚子航的方法。 借助这个言灵,路明非看到了楚子航部分上一世的记忆,然后以楚子航的记忆为引,路明非逐渐记起了上一世在瀛洲东都的那段时光,以及那个红发的小怪兽——上杉绘梨衣。 这就是楚子航计划的第一步,他要给路明非找一个可以为之奋斗的理由。 相比于与陈墨瞳的模糊不清,上杉绘梨衣对于路明非可谓是最单纯的喜欢和无条件的信任,楚子航觉得或许这才是路明非真正需要的。 但耶梦加得对此的评价是:“你这是欺骗,如果有一天你这位怪物师弟意外恢复了全部记忆,你觉得他会感谢你自以为是的干涉吗?” 楚子航却回答说:“我知道婆娑世界还可以在对方脑海写入自己的想法,但我不会这么做。我唯一改变的,只是让他这一次先认识上杉绘梨衣,至于若他再遇陈墨瞳或者想起了其他的记忆后,他要怎么选择,我都不会干涉。” 之后,楚子航还邀请了路明非假期一起去一趟东都旅游,也是为了用故地重游的方式,侧面证明这个梦和路明非梦里那个小怪兽,都是真的。 “瀛洲之行,是我计划的第一步。相比于青铜与火之王以及……你和芬里厄的复苏,瀛洲东都,白王苏醒的形势最为复杂难明。”楚子航看向耶梦加得说。 “所以,你这次去瀛洲,除了带你的怪物师弟故地重游,更是要……为了吞噬白王,做铺垫!”耶梦加得立刻就明白了楚子航的意思。 “你准备怎么做?”耶梦加得问。 “瀛洲最大的恶鬼,其实不是白王,反而是那个狼子野心的阴谋家——赫尔佐格!但他现在把持着瀛洲所有的混血种势力,蛇岐八家、猛鬼众,都是他的棋子。” “按我的习惯,当然是直接把他杀了最好。可后来调查发现,赫尔佐格培养了众多影武者作为替身,若是一击不中打草惊蛇,反而局面会变得更坏。”楚子航说。 “不容易啊,杀胚也开始动脑子了?”耶梦加得冷笑着嘲讽道。 楚子航自动忽略她的冷嘲热讽,接着说:“首要目标只有两个——第一,我要潜入源氏重工,想办法收集赫尔佐格假扮橘政宗的罪证,不说让源稚生直接看穿他的身份,也至少要让源稚生对他种下怀疑的种子!” “第二,我想试着让一个人变成暗棋,为下一次东都之行彻底斩杀赫尔佐格,埋下伏笔!” “哦,谁?那个所谓的皇吗?”耶梦加得饶有兴致的问。 “正相反……是那只极恶之鬼——源稚女!” “有点意思。”耶梦加得说完,突然挥手熔铸了两把长刀,将其中一把扔到了楚子航脚下说:“捡起来,攻向我。” 楚子航疑惑的看向耶梦加得:“我们……缔结了血盟。” “不是生死之战。只是你那憨包一样的刀法我实在看不下去了,空有那么强大的血统,战斗技巧却无比简陋,简直是浪费!” 耶梦加得旋腕挽花,带着不怀好意的笑说:“从今天开始,每晚都来精神世界,我,龙王,耶梦加得——” “亲自教你刀法剑技!”她挑了挑下颌,随后身影骤然消失! 咚! 楚子航再次被耶梦加得一顿胖揍后从精神世界里醒来。 这段时间里,他每晚都会进入精神世界向耶梦加得讨教刀法剑技。 也不知是不是公报私仇,每一次耶梦加得都会借着传授武技对楚子航一顿暴打。 可这又不是生死之战,所以楚子航自然不可能动用血盟伤她。 但不得不说,耶梦加得作为四大君主之中最擅长模仿的龙王,世间任何武技,不论多么玄奥复杂,她只要看过一遍便都能精通八九分,千年时间里,她将众多武技海纳百川融会贯通,战斗技巧可谓已然臻之化境。 有她亲传,楚子航的刀法也飞速提升,早已不再只会前世那笨拙的十三连斩了。 时光飞逝,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他在精神世界里也练了快两年半。 暑期到来,东都之行也即将正式开启! 可这时候,意外却出现了! 楚子航本以为那晚苏小妍看到夏弥的事情她早就忘了。 谁知他成功鼓动苏小妍暑假带着他和路明非去瀛洲旅游后,苏小妍竟悄悄的把夏弥也约上了! 因此这次东都之行,楚子航不仅要陪着身边的夏弥演师兄师妹、相亲相爱的戏码,还要小心应对身体里那个傲娇且有些喜怒无常“合作伙伴”。 楚子航是不信教的,但目前这两面夹击之势让他都有些怀疑世上恐怕真有因果循环一说,也许这就是他上一世骗拥抱后捅了耶梦加得一刀的报应。 用佛教术语来说,大概就是孽缘或者孽障之类…… 好在一路上夏弥都很安静的坐在他身边,默默看着一本叫《晚雪浓情抄》的小说。 可不知什么时候夏弥竟是睡着了,飞机略微颠簸了一下,她似是无意的偏头靠在了楚子航肩上。 楚子航身体霎时绷紧,呼吸也不由自主的加深。 他想起前世毕业加入执行部后某次任务时,那天他本只想在飞机上闭目养神一会儿却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然后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场景就和今天一样,夏弥坐在他身边,静静靠着他的肩头睡着了。 梦醒之后,飞机正经过北极圈上空,在这条航线飞了十数年的老飞行员也难得一见的极光恰巧在那一夜显现,浩荡青翠的光晕在夜空飒飒展开宛若一条娇娆龙影,星月纷纷隐没,不敢与她争辉。 当时飞机上所有人都在望着窗外的盛景惊叹不已,只有楚子航独自一人看着身边空空荡荡的座位沉默。 发疯似的沉默。 就如他读过的一首诗所言: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而现在,楚子航回头看去,这个女孩就真真切切的靠在他肩头。 他能感觉到肩膀处真实的重量,切实的温暖,甚至还能闻到夏弥秀发上鸢尾花的香气。 耶梦加得说的没错,楚子航就是个倔强的死小孩,他就是喜欢夏弥,喜欢那个陪伴了他不知 多少年花开花落,起起跌跌的小龙女。 以前迫于身份和立场,楚子航不能承认,但现在重生了。 和他的回答一样,他想试着走另一条路了。 走一条也许能再次和这个小龙女并肩的路。 即使宿命难违,也要试试才知道。 就像那首诗里还说过——有些人,只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为这样的人,什么都试试,值得。 就这样,楚子航以龙骨状态锁定了肩膀,让女孩靠着他一路平稳的安睡。 直到飞机落地,到达瀛洲,东都。 第3章 衰仔、厕所和红发巫女 楚子航他们在东都落地,苏小妍做东请大家吃了顿正宗的日料,然后就让楚子航领着夏弥和路明非先回下榻的酒店,而她和一众闺蜜则没有片刻停留,马不停蹄的赶往了东都最有名的牛郎店——高天原。 楚子航也没想到母亲和她的闺蜜们会对牛郎店有那么大兴趣。 他在苏小妍看的瀛洲旅游攻略里掺了些许关于高天原的资料,只是为了到时候能借机从高天原的下水道潜入源氏重工。 楚子航三人坐地铁前往下榻酒店的附近——委实是瀛洲打车太贵了,路明非本来还准备抢着掏钱打车,来之前他专门参加了两个《星际争霸》的网吧联赛,总共拿了一万的奖金,算是能负担起自己的路费和部分食宿了。 结果穿着整洁西装带着白手套的司机下车鞠躬,然后报出了一个让路明非差点蹦起来的价格——光是起步价就800日元,换算下来超过四十元,酒店离餐馆五公里,总共需要3600日元左右,接近两百大洋。 好在夏弥及时出言解围,提出了去坐地铁,顺便制止了准备付钱的楚子航。 楚子航则一路上都在思考着一会儿用什么借口去找母亲,然后顺便潜入下水道去源氏重工看看;进入源氏重工之后是捣毁赫尔佐格的实验基地就作罢……还是尝试着直接把橘政宗杀了? 就算没能杀死真正的赫尔佐格,但橘政宗这个身份一旦死去,那么赫尔佐格就会近乎完全失去对蛇岐八家的掌控。 总之以楚子航杀胚的性格,就没有先探探路这一说,一旦出击就必须要见些成效。 八点多的东京地铁依旧拥挤,路明非拉着吊环像个不倒翁一样被挤得东倒西歪。 楚子航则像块顽固的礁石般亘在人潮中巍然不动,夏弥被他下意识的护在身侧。 “咳咳,师兄……”夏弥俏脸微红,伸手戳了戳楚子航如砖石般坚硬的胸肌……手感不错。 “怎么了?”楚子航低头问。 夏弥小心翼翼的指了指他们身后,低声问:“那些衬衫花里胡哨的,就是传说中的瀛洲黑道吧?路师兄告诉我的,说瀛洲黑道都会纹身,穿着纹有各种妖魔鬼怪的衬里。” 楚子航闻言立刻回头看去,随即神色微变。 那些可不仅仅是普通的瀛洲黑道,他们全都是蛇岐八家执行局的干部! 他们每个人耳朵里都塞着半透明耳麦在车厢里蛮狠的挤来挤去,周围人全都敢怒不敢言。 楚子航不着痕迹的收回眼神,心神却悄然提高了警惕——看起他们似乎是在找人,但人数实在太多了,一节车厢里至少有五六个执行局的干部。 出动这么多人,看来他们寻找的目标要么很重要,要么很危险——或者,两者兼备。 是有失控的“鬼”? 还是猛鬼众那边有什么动作!? 不过这倒是个好消息,执行局出动大批精锐,那么源氏重工必然防守有些许松懈,更有利于楚子航的潜入。 “师兄,小师妹,不好意思,我突然……肚子疼!”从地铁站走到酒店,还有大约一公里,谁知路明非下车没走两步就捂着肚子跑进了厕所…… “早知道不吃那么多生鱼片了……”一顿淋漓尽致的泄洪之后,路明非心满意足的起身,正意犹未尽的冲着厕所却听到了门外有轻盈的脚步声。 “抱歉,马上就好。”他说着下意识回头,从隔板下方的缝隙看到了一抹模糊的红色倒影。 他正奇怪怎么会有人穿这么骚气时,就听到对方开始大力拉门。 “好了好了,您别急!”路明非操着一口蹩脚的日语大喊道。 然而他话音刚落,厕所门也应声脱落了…… 门外那人竟是直接把厕所门给徒手强拆了下来! 路明非瞪大了眼睛,惊得缩到坑里后背贴墙:“有这么……着急吗……” 可下一瞬间他就愣住了。 那白衣红裙的身影从门后窜进了隔间里,随后把门卡回原位一个闪身来到了路明非身前,她暗红色的长发在隔间里旋开,像是一朵盛放的彼岸花。 她冷冷的瞥了一眼路明非,随后抓起路明非的手在他手心写了几个字。 路明非这才回过神来,他呆呆的看着那个闯入的女孩,浑身僵硬,脑海中像是有火山轰然爆发,张嘴便是一顿已读乱回:“这,那……要不你再写一遍……我……裤子好像没系紧……所以可能还要再冲遍水……” 女孩淡漠的在唇边竖起一根指头,随后回头看向厕所门。 门外响起嘈杂的声音,似乎有人正要进厕所却被后来者蛮横的拖了出去。 路明非二把刀的日语只能听个大概,但他看见面前这个女孩时就已经明白发生什么了。 “你……”路明非小声的开口。 女孩立刻回头,她在路明非手心里写:“别出声。他们不会进来的,我以前在家的时候,只要进厕所就没人会跟进去。” 路明非愣了一下,明白她完全想错了。 她曾经住的地方和监狱没什么两样,所以自然不会有人进厕所去监视她,而且,追逐和监管她的大部分执行局干部都是男性,又怎么敢冒犯家主的尊严? “可这里,是男厕所啊……”路明非低声用日语说。 “厕所……分男女吗?”女孩显然有些惊讶,在她的世界里根本没有什么男厕女厕的概念。 她居住的地方,所有设施都只属于她一个人,只有游戏机偶尔会和哥哥分享;而那间房子和她定时去体检的医院,就是她世界的全部。 她世界里的一切都归她,但她的世界也就只有那么大。 门外传来了男子的高喝,同时他正在一间间的推开厕所隔间的门。 地铁站的厕所并不大,总共也就只有三个隔间,前两个都已经被来人推开了。 “绘梨衣小姐!少主很担心您,差不多该回家了!”男子走到了最后那个隔间前,他看着那有些歪斜的厕所门眼神微变。 是的,这个逃进厕所里误打误撞和路明非相遇的女孩,正是上杉绘梨衣。 隔间里,绘梨衣眼神还是一样的冷漠,可却悄然缩到了路明非身后。 门外的男子已经开始移动门板了,被绘梨衣拆掉的厕所门甚至都没办法上锁。 “你怎么跑出来了?”这个紧要关头,路明非却突然直起了身子,腿也不抖了,他伸出手看向绘梨衣低声问。 绘梨衣回头看向路明非,那双清澈却如死水般平静的眼里第一次有了些许波澜,她在路明非手上快速的写道:“我想去看看木叶村……还想参观天人组织……可世界好大,我找不到路。” 门板已经被移开了一角,一个硕亮的光头正慢慢探出来。 “我带你去。”路明非眨眨眼,他觉得现在自己浑身燥热,心跳的像是擂鼓。 楚子航用言灵让路明非看到的那些“回忆”和“过往”正让他的血液愈发滚烫;一开始楚子航提出要请他来一趟东都时他是拒绝的,因为他根本不相信什么龙、混血种,也不相信真有这么有一个天真蠢萌到让人心疼的小怪兽,竟把他,一个又怂又衰的败狗当成了全世界,当成了救世主。 所以那段回忆或是预言的最后,这个小怪兽,她死了。 可从那之后,路明非再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他每晚都会梦到红井,梦到自己被隔在时间的透明墙壁之后看着那肮脏下贱的赫尔佐格高举着绘梨衣拥抱亲吻,然后把她当作“过滤器”榨成了干尸;那一声声的“Sakura”就像魔咒般挥之不去,脑海里总有个恶鬼般的声音在质问路明非: “你为什么来迟了!为什么!?” 而发出那恶鬼般质问声的,就是他自己。 所以他最后承了楚子航的人情来了东都,他知道大概是没机会见到绘梨衣的,他甚至不确定自己到底要来东都干什么。 可这一刻,就在那个小怪兽拆掉厕所门闯进来的瞬间,路明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世界是很大,但是有我。所以,别怕!”路明非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么中二拉风的台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可他却心满意足的笑了,随后暴喝一声:“八嘎!我正拉的开心呢!谁啊!?” 门外那男子显然没料到隔间里还有个男子,抬门的动作都顿了一下。 路明非反手锤爆了马桶的水箱,水流宛若喷泉冲天而起,门外那人猝不及防的下意识缩紧了身子。 也就是此刻,路明非拉住了绘梨衣的手,随后用尽全力的一蹬那门板,将隔间门连着门外发愣的男子一同踹倒在地。 他们手牵着手在水幕的掩护下踩着门板踏着积水冲出了厕所,就像路明非曾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在东都暴雨中他拉着绘梨衣逃出了地狱般的红井,那些企图伤害绘梨衣的人都被踩在了脚下,路明非踏着他们,把这个可怜小怪兽送到了泡菜国的海棠花下。 上一次路明非没做到,所以这一次他发誓,纵然东都的雨再大,他也不会再软弱和退缩了。 于是,路明非边跑边气沉丹田的暴喝一声: “师兄,救我!” 第4章 谁拦你,我砍谁 热血沸腾的快,去的更快,路明非还没拉着绘梨衣跑出地铁站就把心里那股王霸之气全用完了。 他现在看周围每个人都像蛇岐八家的探子,但凡有染了头的小青年走过来他就腿肚子转筋,生怕对方是蛇岐八家下属的黑道分子。 他把外套罩在了绘梨衣头上,就像拉着一个青头红杆的小蘑菇在到处跑。 这样的伪装不仅没有任何作用,反倒让两人变得更加显眼了——现在的路明非毕竟还是个败狗高中生,不是前世那个好歹受过卡塞尔学院专业训练的……败狗大学生。 四面八方都有带着耳麦穿着绘有浮世绘衬里的执行局干部,他们已经接到了线报封死了地铁站的各个出口,其余几人正穿越人潮向着路明非和绘梨衣的方向围来。 他们已经无路可走了,若非地铁里人潮汹涌阻碍了执行局干部们的视线和前进的脚步,路明非这会儿应该已经被抓到前往东京湾沉海的车上了。 四面楚歌,十面埋伏,除非路明非他会飞天遁地,否则被抓住只是时间问题。 可绘梨衣藏在外套下那双深红色的眼眸里却只有好奇,她望着前方突然就拉着自己开始逃亡的陌生少年,恍惚间竟有一种奇怪的熟悉和期待感;平日里她几乎不会对任何事情产生所谓的情绪波动——除了打游戏和准备逃家的时候,可这个少年牵起她的手用蹩脚的日语说:“有我,别怕。”时,她感觉自己胸口里有什么一寸寸的碎裂开了,而那破壳而出的温热,大概就是旁人口中的喜悦吧? 绘梨衣这样想着,唇角微微上扬,抓紧了前方少年的手。 路明非对身后女孩的悄然转变浑然未觉,只顾着到处寻找楚子航或暂时的藏身之处,就在他心急如焚之时,一只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惊得他险些双膝一软就跪下高喊饶命。 “是我。”楚子航抬手示意路明非安心。 “我滴个神呐!师兄,我终于找到你了!”路明非差点哭出声来。 楚子航将路明非两人拉到上行电梯背后,一边环顾四周一边问:“你在哪遇到她的?” “呃……厕所。”路明非尴尬的挠挠头。 “你又进错厕所了?”楚子航一愣。 “又?不是,是她……好像她今天刚好逃家,也不知怎么的就正巧遇到了。”路明非有些疑惑楚子航为什么说“又”,不过眼下也不是纠结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立刻问:“师兄,怎么办,周围都是蛇岐八家的人,跑不掉了!” “去C口,夏弥应该已经成功帮你吸引了C口守卫的注意力。这边交给我。”楚子航低声说。 “小师妹?!师兄,你们夫妻真是高义啊!”路明非惊喜的低呼。 来的路上是个人都能看出夏弥和楚子航相互之间的“特别关注”,嘴里说着不支持早恋的楚妈妈苏小妍,看夏弥的眼神也和婆婆看好儿媳没什么区别,就差直接掏出什么家传的玉手镯了。 “走之前,我要向你确认一个问题。”楚子航自动忽略了路明非的烂话,看着他的眼睛严肃的说。 “师兄您说。” “你确定,要带她走?”楚子航侧身挡住路明非,他身后不远处已经有一位蛇岐八家的执行局干部朝这边走来了。 “我……”路明非回头看向绘梨衣,却见绘梨衣那双红宝石般的瞳孔里竟闪烁着期盼的光,于是他用力的点点头说:“是。” “好。但这一次,也只有七天时间。她的身体被龙血侵蚀,目前还是只有蛇岐八家的血清能帮她维持稳定,超过七天她会有生命危险。”楚子航说。 “够了。我只想带她看看这个世界,下一次,我会想出治好她的办法,真正让她自由。”路明非点点头。 “那好。这七天里,你只管带着你的女孩去看世界……”楚子航似是笑了,他从背包里掏出了张纹着恶狼的面具戴上,将黑色外套拉链拉紧,用斩铁般坚决的语气说: “谁挡你,我砍谁。” “低头!捂住眼睛!”他眼里烧起了熔金色的火焰,随后转身。 如唱诗般悠远宏大的吟唱声从楚子航口中传出。 No.28言灵·炽日。 地铁站里像是升起了一颗刺眼夺目的太阳,近乎所有人在此刻都痛呼着捂住了眼睛,那些执行局干部也不例外,血统比肩初代种的楚子航释放的炽日领域几乎可覆盖整个地铁站,光芒之强真如一轮曜日在地铁站里升起。 暂时失明的人们哀嚎着互相推搡,地铁站里顿时乱做了一团。 楚子航回头大喊:“转身,跑!” 路明非和绘梨衣收到提示提前低头捂住了眼睛,这才幸免遇难,他们听到楚子航的声音,立刻睁开眼,拨开人群朝着地铁站C出口跑去。 而楚子航口中再度响起古寺诵经般的吟唱声,而这次激发的言灵领域则有两个—— NO.37言灵·蛇,以及位于太古序列的言灵·天演。 他利用天演将自己暂时变成了一台人形超级计算机,再借助蛇的生物电流信号入侵了地铁站的监控系统,趁着蛇岐八家的超级计算机“辉夜姬”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立刻删除了地铁站今天一整天的所有监控录像,同时暂时破坏了整个地铁站的监控系统。 路明非遇到绘梨衣,这是楚子航没料到的情况,因为按理说绘梨衣一直都处于蛇岐八家最严密的监控和保护之下,况且绘梨衣自己也算一个人形巨龙,就算楚子航专门潜入源氏重工也不一定能成功把绘梨衣劫出来。 可他不知道的是,上一世源稚生就曾和护卫兼秘书矢吹樱说过——绘梨衣曾不止一次逃家。 在遇到路明非之前,绘梨衣有一次趁着体检出逃了两个多小时,后来是在源氏重工附近一个红绿灯口找到的。 今天,刚好就是那一次——只不过这一世在红绿灯口,绘梨衣偶遇了一群国外来旅游的好心人,她们给了她些零钱指导她坐上了地铁。 到此,楚子航先前制定的《东都之行计划》完全作废,他自己都有些忍不住想要吐槽自己:“杀胚果然不适合做什么计划。” 周遭执行局的干部们视觉已经逐渐恢复,毕竟都是混血种体质自然比常人好了许多。 楚子航轻抚自己脸上纹着恶狼的面具,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第5章 团灭关东支部(上) 一间修车厂里,被五花大绑的中年人迎着前方远光灯哀嚎着求饶。 坐在前方野马引擎盖上的年轻人则头也不抬的擦拭着手中苍青色的长刀,他身边一位装着金属下颌的壮汉狞笑着上前两脚将被绑着中年踢倒在地,随后扯着中年人的头发将他塞进了一张车底。 那辆车被两个千斤顶抬在半空,中年人的脑袋则被放在了车前轮的正下方。 “你再好好想想。”装着金属下颌的男子说着将千斤顶放下了一半,那车轰然下坠,前轮几乎已经贴在了中年的鼻尖上。 一位身材窈窕的女子则两步窜进了车里,发动了引擎。 “虎彻,雪蓧,一会儿记得一定要把脸毁的完全一些,上一次那人剩半张脸没烧烂被治安部查了出来,我们的好少主可是把我骂的不轻。”坐在引擎盖上的年轻男子慢条斯理的说。 “知道了,阿须矢。说起来,大半个执行局都在找上杉家主的踪迹,我们关东支部不意思一下会不会不好交代。”带着金属下颌的男子问。 “虎彻,难道你觉得找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女孩比把欠债赌鬼的脑袋碾碎更有意思?”明智阿须矢冷笑一声,问。 车里,代号雪蓧的女子按响了喇叭,随后大喊:“你们两个磨磨唧唧干什么呢?还问不问?不问我就踩油门了,我已经忍不住想听到掺杂着血肉模糊声的哀嚎了。” “不要!不要!我说!我全都交代!”中年人哀嚎着求饶道。 “晚了。我突然不想收那笔钱了。”明智阿须矢阴恻恻的笑了起来。 悬在中年人头顶的汽车引擎发出凶兽般的轰鸣声,驾驶室里的雪蓧面色狠厉如鬼,油门踩到了底就要松开手刹。 就在此时,明智阿须矢身后的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请求支援!请求支援!葛西地铁站出现‘鬼’!血统极高!” “重复!请求……什么!?呃啊!” 虎彻和雪蓧立刻看向明智阿须矢。 明智阿须矢却依旧在不紧不慢的擦着刀,丝毫没有要回应求援的意思。 然而对讲机却再度响起,里面传来了一个无比惊惧的声音:“他不是‘鬼’……就算是‘鬼’也不可能拥有两个以上的言灵……” “龙类!至少是初代种龙类!快通知大家长!是龙……” 一阵电流干扰声后,对讲机再未响起。 明智阿须矢嘴角掀起了一抹冷笑,他将刀收入刀鞘起身黄金瞳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挥了挥手说:“联系治安部协助清空葛西站及周遭三个街区,就说疑似有人携带大当量的自制炸弹。关东支部全体集合,跟我走!” “初代种!?不通知大家长和少主吗?这可是龙王级别的目标……”虎彻有些犹豫的问。 “大家长和少主正忙着找他们的小公主呢,怎敢劳烦他们?至于目标,如果真的是龙王级别……那才更值得我拔刀。”明智阿须矢高昂起头,刀鞘点地。 铛! 野马后方,十数张跑车应声亮起大灯,车边百数名手持刀枪剑戟各类兵器的人纷纷上前,朝着明智阿须矢整齐躬身。 “蛇岐八家执行局关东支部全体集合,随我前往葛西站!”明智阿须矢说完,带头上车。 葛西地铁站。 地铁站守卫和赶来的治安官们正快速的疏散着人群并建立封锁线,夏弥从其中一张警车里走下来,礼貌的躬身道谢,另一边车门则走下了一位穿着花色衬里的黄毛。 黄毛从治安官手里接过对讲机以及证件,暗暗用日语怒骂。 他奉命前来寻找离家出走的上杉家主,随后依照上级命令把守着地铁站C出口,他只是在每个穿着超短裙的姑娘路过时“刚好”弯腰捡东西而已,结果莫名其妙的就被前方那个女孩套上了色狼和猥亵的罪名,在瀛洲,猥亵罪要被判1-3年,可不是什么小罪名。 刚刚和治安官掰扯了半天,他都不清楚地铁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没一会儿地铁站就被封了。 黄毛敏锐的感觉不对,一边呼叫队友,一边亮出证件穿越封锁线准备进去看看情况。 就在这时,封锁线外响起沉雄的机车引擎声,随后便是一阵尖锐的刹车声。 黄毛回头,顿时大惊:“关东支部!?他们怎么来了!?” 关东支部在执行局里可谓是臭名昭著,里面全是些五毒俱全的疯子,行事几乎不顾规矩,刚刚新上任的支部长明智阿须矢更是被冠以磨牙吮血,杀人如麻的“鬼屠”称号。 据说明智阿须矢是才从卡塞尔学院进修回来的精英,在卡塞尔创下了近身战无敌的记录,被学员们称为——“妖刀”。 似乎整个关东支部都来了! 怎么回事? 难道,上杉家主失控了!? 可若是如此,来的应该是源家少主才对…… 黄毛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不管下面到底出了什么事,大概都不是他一个普通的执行局干部能参与的——对讲机里,至今没有一个队友回应他就很说明问题了! 明智阿须矢提着长刀下车,甚至都不正眼看赶过来的治安官,自顾自的就走进了地铁站。 虎彻和雪蓧亮出证件,随后一把推开治安官,带着身后一众关东支部的成员紧跟着明智阿须矢走进了地铁站。 地铁站里,楚子航正装模作样的审问着一个执行局的干部:“你们,在找什么?” 那执行局干部咬牙切齿的偏过头,默不作声。 “你……又是谁?又在找什么?”明智阿须矢走下电梯,正巧看到了这一幕。 楚子航闻声回头看去,黄金瞳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冷光。 明智阿须矢在和楚子航对视的瞬间,就像有一颗炸弹在他心脏里爆炸,一路上酝酿的炽烈战意竟在这一刻全都冻结,变成了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颤栗! 楚子航血统之高,超出了他的预料! 楚子航看向来人,微微皱眉。 他记得明智阿须矢,上一世东都事件之后,他和路明非、凯撒三人申请查阅了瀛洲方面提交的《东都事件报告》,其中就提到红井之所以被轻易攻破就是因为明智阿须矢带领整个关东支部叛变导致。 “明治部长,小心,他是……嗷!”被楚子航揪着衣领的执行局干部还没喊完,就被楚子航反手一巴掌打得昏死了过去。 楚子航缓缓起身,浑身骨骼在此刻悄然移位、重组随后再锁定。 他进入了一种区别于源稚生和路明非的,全然不同的龙骨状态。 来的很好,既然来的是一群叛贼,那也就不必留手了。 第6章 团灭关东支部(下) “你们都不要出手!我自己来!”明智阿须矢狠狠咬破舌尖,痛感再次激活了他好战的内心,他回头对虎彻几人下令道。 在和楚子航只有二十米左右时,他突然脱下西装外套丢到空中,纹着般若鬼面的衬里迎风飒飒。 外套还未飘落在地,他却已经骤然突至楚子航身前! 他手中长条形的包裹抖开,苍青色的刀刃反射出地铁站里冷白的灯光。 “嚎!”明智阿须矢如凶兽般咆哮,同时举刀下劈,刀光如同划破云层的闪电! 萨摩示现流·狮子示现。 这种只攻不守,以绝对力量冲破对手的攻势或防御的刀法最合明智阿须矢的心意,用绝对暴力去摧毁一切,就是他的最爱。 这一刀已至所谓的云耀境界,刀光如电光,而且伴随着“猿叫”般的怒吼震慑敌人心神,一般敌人反应过来时早已被切成了两半。 但对于在精神世界和耶梦加得对练了近两年的楚子航来说,明智阿须矢这一刀简直和小姑娘挥舞仙女棒没什么区别,缓慢、疲软且漏洞百出。 楚子航脚步一闪,竟迎着那刀光而上,身子擦着刀锋而过撞进了明智阿须矢怀里,同时一手擒住明智阿须矢的手腕,一手肘击明智阿须矢面部的同时捉住了长刀的刀脊,下一刻明智阿须矢的长刀就被楚子航缴获。 柳生新阴流·无刀取·截铁冲。 明智阿须矢震恐的同时,捂着飙血的鼻子就疯狂后撤。 然而楚子航怎会给他逃走的机会,踏步上前瞬间就将刀锋抵在了他的咽喉。 明智阿须矢的黄金瞳光芒大震,但自诩近身无人能敌的他又怎会轻易认输! 无刀取,他也会! 可他才刚刚稳住身形准备出手,楚子航却已经瞬移般的去到了他的身后与他背对着背。 嚓! 楚子航挥刀血振,在地面溅出一道圆弧状的血迹。 明智阿须矢也在此刻无力的捂着咽喉跪倒在地,他眼里全是难以置信的惊恐,他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在最擅长的近身战领域中败北,而且……仅仅过了一招! 地铁站A出口上方,周遭两条街都被关东支部配合治安官清空了,那个被夏弥举报猥亵的黄毛执行局干部满头大汗的喘着粗气,他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先撤了,毕竟关东支部这些疯子打起架来几乎不会在意什么队友。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地铁口就欲离开,可这一眼却让他惊得呆在了原地。 代号“影秀”、“虎彻”、“落叶”、“小蓧”、“兼光”、“正宗”等几位关东支部核心成员和组长已经带人全部退守到了地铁站外;有人已经悄然掏出了号称近距离可以打碎水牛头颅的“马格南”手枪,其余成员也纷纷亮出武器,所持刀剑冷光摄人心魄,其中小部分甚至可能是名贵的炼金刀具。 带着恶狼面具的人提着瞪大双眼已然归西的明智阿须矢走出了地铁站,他那双黄金瞳如烈阳般在夜里熠熠生辉,他视线是所到之处,关东支部成员尽皆下意识的俯首躲避。 轰! 枪声如重炮般炸响,正是有人用马格南朝着楚子航开枪了! 开枪者并非真的胆大包天,反而是被吓得失去了理智——与楚子航对视的瞬间,那人好似看到了一条狰狞的古龙在他面前昂首振翅,极致的恐惧和压迫下才让他没接到命令就擅自开枪。 可楚子航甚至脚步都没动,只是轻轻偏了下头子弹就从他身侧掠过,强大的动能带起的风压也只是碾碎了他几缕鬓发。 随后他若无其事的持刀踏步上前,每往前一步,手中刀刃就更红一分,到最后,刀刃四周的空气竟都隐隐扭曲起来。 与此同时,关东支部那边的车队里接连发生了几场小爆炸。 是那些手持枪械的人,他们手中枪械突然全都被烧得通红随后纷纷炸膛。 No.89言灵·君焰——楚子航最拿手最熟悉的言灵。 “怎么回事!” “呜啊!混蛋!我的手!” 关东支部这边立刻骚乱起来。 下颌被换成金属的虎彻握刀的手青筋暴突,怒吼道:“不要乱!重整阵型,一组、二组准备冲阵,三组、四组后备,五组、六组戒备!” 能选进关东支部的,多多少少也是见过些大场面的人,很快就再次重整了态势。 但每个人此刻都已然汗流浃背,就连虎彻、影秀、小蓧等几位组长也已然满头冷汗,浑身如弓弦般紧绷了起来。 都还没正式交锋,关东支部全体就已被楚子航的气势压迫到濒临崩溃的边缘了。 楚子航将明智阿须矢的尸体烧成了黑白相间的灰烬,随后在漫天飞灰中提刀昂首向前。 他的步伐越来越快。 关东支部全体成员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和沉重。 终于,楚子航陡然俯身,化作一道残影发起了冲刺。 虎彻鬓角的一滴冷汗也恰好在此刻滴落在地。 汗滴落地瞬间便发出“刺啦”的声响,蒸发成了雾气。 就像是发令枪响。 “杀——!”虎彻领头怒吼。 “杀杀杀——!”关东支部全体跟着陡然暴喝,几位组长带领着一组、二组近五十人率先向楚子航发起了第一轮冲锋。 领头几人甚至是直接开着车撞向楚子航的,他们青筋暴突的手握紧了方向盘,咆哮间唾沫星子飞溅,油门踩到了底。 然而在他们看不见的虚无里,一位金冠红裙的女帝迎着车流向前,同时玉手在几张车的不同位置轻点。 那些位置,就是这些车的“眼”。 耶梦加得的最强大的权能便是能找到万物最脆弱的那个“眼”,以一指之力就能摧毁一栋可抗八级地震的大楼。 “谢谢。”楚子航低声道,随后口中发出沉雄的吟咏声。 与他父亲楚天骄同样的言灵领域轰然扩张——No.84言灵·时间零! 楚子航与那些前冲的车辆错身而过,长刀或斩或刺在耶梦加得所指的位置,两张野马和一张路虎卫士瞬间扭曲变形翻滚着飞了出去,在他身后不远处爆炸燃烧成了三团火球。 那些跑步前进的关东支部成员都骇的脚步一顿,他们根本没看清楚子航怎么出手的,几乎就是眨了个眼的功夫,前面三辆极速飞驰的车就突然爆炸了! 而下一刻,一阵灼热的风扑面而来,街道上顿时残肢断臂此起彼伏的乱飞。 不到两秒的时间,最先冲阵的一组、二组三张车、五十来人就全灭了,带头冲锋的虎彻只剩一个染血的金属下颌掉落在地,滴溜溜的滚回了本阵其他人脚下。 楚子航身影再度出现,他夹肘擦去长刀上的血迹歪了下头,脖颈间发出骇人的爆响,那是他的龙骨状态重新锁定了骨骼位置的声音。 重生之后,他也有和和源稚生一样,甚至超越源稚生的龙骨状态! 紧接着,他暴喝一声将长刀刀锋向下,虚空中那女帝与他面对面共同握住长刀,狠狠插入了地面! 沥青地面龟裂,裂缝中透出灼目的红光如同熔岩即将喷发,整条长街如同一条身披黑甲的巨蛇扭动着翻身,伴随着一声惊天巨响整条街都轰然塌陷! 震动感和巨响竟把三个街区外的幼儿都吓得嚎啕大哭,人们望向葛西站的方向,只见遮天的尘烟里隐有橙红色的火光,所有人皆是脸色惨白,满心惊骇。 葛西地铁站竟被楚子航从上方,完全摧毁了! 仅剩的关东支部成员们纷纷惨叫着坠落,随后被碎石掩埋,仅有几个组长和精锐反应过来,在千钧一发之际各显神通避过了这场地动般的塌陷。 可他们才刚刚爬出废墟稳住阵脚,抬头却看到那杀神已然手持罚罪的烈火之刃站在了上方等着他们。 来不及绝望,刀锋就已经无情的撕裂他们的身体。 半分钟后,在场除了楚子航外,仅剩那黄毛还活着。 黄毛痛哭流涕的哀求着:“不要杀我!我不是关东支部的……我我我……就是走错路了。” 楚子航挥刀先斩去了他的双眼,随后才将他一刀两断。 夏弥今天出街穿的是蓝裙水手服,楚子航记得夏弥经过C口时,这货也打开了手机摄像头随后装模做样的捡东西。 “你带着恶狼面具又借用我的权能,是想借此机会把芬里厄的身份揽到自己身上?”耶梦加得的声音在楚子航脑海里响起。 “没错。”楚子航回答。 他的目标已经超额完成,将蛇岐八家的注意力吸引一部分到他身上,替路明非和绘梨衣的出逃分担压力。 且他以一己之力团灭了关东支部的叛逆,这样的力量,蛇岐八家怀疑他是龙王也就顺理成章了。 而他戴着“恶狼”面具的原因——北欧神话里,芬里厄就是一只体型巨大的凶狠恶狼。 也正因为如此,他最后才借用耶梦加得的权能摧毁了地铁站。 “真不愧是你,看起来木头一样又愣又冷,其实腹黑的很。这样一来,真正的芬里厄就有了替身掩护,学院或其他势力追查,也会先入为主的认为芬里厄在瀛洲复苏;对于你也是,有了芬里厄的身份掩护,等你回到夏洲之后再次入学卡塞尔,就更不会有人把这个戴着面具的龙王和你联系在一起。” “一举两得,我都忍不住要赞叹了。”耶梦加得拍手称赞道。 “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楚子航回答。 借用芬里厄的身份是他早就想好的,所以才一直随身带着恶狼面具。 他为了找到救下父亲的方法和耶梦加得做了交易,要保护芬里厄。 对于他来说,承诺——就是拼了命都要做到的事。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回到夏洲后,这个芬里厄的替身自然也会消声觅迹,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耶梦加得说。 “所以到了这个地步,免不了一场大战。”楚子航回答。 “你是想制造出‘芬里厄’重伤甚至沉眠的假象?!”以耶梦加得的聪明才智,立刻就明白了楚子航的意思。 可初代种实力的楚子航且顶着龙王身份,谁能担任这个和他一战的角色?! 远处响起警笛声,但比警车和消防车先到的是十数辆漆黑的轿车,街道上空也传来直升机旋翼呼啸的声音。 直升机上,面容秀美如同女子般的男人风衣猎猎摆荡,衬里上绣着从巨人尸骨里诞生、手捧太阳的金发女神。 天照命,蛇岐八家少主,绝大多数人认为世间仅存的“皇”——源稚生,终于赶到了! 第7章 到哪都要当姐姐 源稚生从高空俯瞰下方战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带队去往东京湾方向寻找绘梨衣,在途中听闻关东支部遭遇了诡异的神秘人后便立刻驱车往回赶。 适时正逢晚高峰,他在路上才堵了一会儿,却听闻整个关东支部全都到场且陷入苦战,对方恐怕是疑似龙王级别的目标,于是他立刻利用家族权限调动了直升机前来,只为以最快速度赶往战场。 可谁知还是晚了一步。 这条街道仿佛是被一个炮营洗礼过,地铁站隧道塌陷导致附近七八栋建筑都受到了牵连,好在附近是商业区而且关东支部清场还算及时,附近几个商场大部分都清空了,下方地铁站也临时封闭且刚好没有地铁经过。 应是没有多少无辜平民伤亡。 源稚生只当是不幸中的万幸,压根没想到这是楚子航早就计算好的——若非镰鼬侦测到附近平民清空,楚子航也不会那么乱来。 源稚生脸色愈发阴沉,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对方必然是龙王! 否则他实在想象不出,什么样的混血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整个关东支部精锐全都屠杀殆尽!? 借助言灵·王权,他确实也可以做到一人单挑整个关东支部,但代价就是之后的反噬会让他像个死尸一样动弹不得。 可街道上根本看不到目标的踪影,根据辉夜姬的回报,这条街和地铁站的所有监控都有被入侵过的迹象,虽然还是记录下了目标的一些影像,但对方戴着面具,黄金瞳锃光瓦亮的,虹膜也没法清晰记录下来。 源稚生浑身如坠冰窟,瀛洲本土的所有混血种都只来自一个可以冠以神之名的龙王——白王,所以千年来瀛洲根本没有什么奇怪的龙类复苏。 那么这一次……难道…… “少主,监控影像解析出来了。地铁监控还在尝试恢复,只有街道几个摄像头拍到零星的片段,对方身高体重等数据已经全部记录在案,但似乎对方拥有和您一样的龙骨,他的身高和体型在不同画面里都有些许差别,而且受制于摄像头清晰度,虹膜也没法清晰记录……”夜叉在源稚生身后大吼。 “告诉我点有用的!”源稚生同样大吼着回答。 “目前来看,他使用过的言灵包括但不限于——炽日、时间零、君焰……”夜叉舔了舔嘴唇,握着对讲机的手止不住发颤。 源稚生咬着牙回头,脸色冷硬如铁。 至少三个不同的言灵,而且还包括高阶、高危的言灵! 他第二次产生了惊恐这种情绪,第一次,是他奉命去一个山村里铲除暴走的“鬼”,却发现那人是他的亲弟弟。 “少主,对方戴的面具上面纹着恶狼,目前来看对标的龙王大概是大地与山之王,芬里厄。”源稚生的另一位护卫,乌鸦,大喊道。 “就因为一个面具?” “根据古籍资料显示,大地与山之王极其善于模仿,而且拥有窥见事物‘眼’或者说弱点的能力;据辉夜姬推测,对方能从上方摧毁整个车站,大概用的就是这种权能。”乌鸦说完摘掉耳罩,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地铁站在各国都是按战时临时避难所的标准建制,按理说除非动用高精尖的带有穿甲属性的热武器,否则是没有那么容易攻破的,更别说彻底摧毁了。 源稚生将机舱门都捏到变形,咬牙切齿的咆哮道:“立刻上报大家长,请求动用蛇岐八家所有力量集中搜寻对方踪迹,同时让岩流研究所,立刻!给我一个可行的击杀方案!” “少主……那,绘梨衣小姐怎么办?”乌鸦愣了片刻,问。 “留出……留出……留出五个组,继续搜寻绘梨衣的下落,同时其余人主要重心,转移到搜寻目标上。”源稚生急促的喘息,额角青筋暴突,良久才终于完整的下达了命令。 绘梨衣确实拥有在一天之内毁灭东都的力量,但那是在她彻底失控的情况下,可这个龙王级目标若是随心所欲,不出两个小时,把东都夷为平地也不是不可能! 若是对方释放龙王的专属言灵,恐怕整个瀛洲都有陷落的风险! 感情上源稚生当然希望能找到妹妹,可他顶着天照命和少主的责任,为了心中正义,他不得不做出取舍。 然而此刻,被源稚生认为是龙王芬里厄的楚子航却已经悄然换装回到了酒店。 “绘梨衣,我和你说哦,对三是最关键的牌,一定要等到最后才能出哦!”房间里,夏弥三人围坐在床上激战正酣。 她脸上已经贴了五六张纸条。 “喂喂喂!师妹,你这样骗人不地道啊!”路明非也没好多少,双眼和眉心贴着纸条,像个哭丧的小鬼。 “咋啦!咋啦!?我当了十局地主!路师兄你两位郎情妾意,狼狈为奸,浪……里个浪的,就欺负我一个单身狗,合适吗?!”夏弥气呼呼的摔下一对四,继续说:“再说,我好歹也是牺牲自己为你们小两口私奔吸引了注意的!” “哎,管上!感谢师妹,不过牌桌之上无恩仇,而且我和绘梨衣只是好朋友,师妹可不要乱说……”路明非喜笑颜开,丢下一对五。 “一对二!爆单!”夏弥笑嘻嘻晃着脑袋,她瞅了一眼路明非调侃道:“是是是,好朋友,手拉手,进了酒店都舍不得放开。” 路明非求助似的看向绘梨衣。 绘梨衣呆呆地把手里那一对三递给路明非看。 路明非:“……不是,你还真信她啊?!” 滴!咵! 房间门骤然被人推开。 路明非立刻丢下牌挡在绘梨衣身前。 绘梨衣则悄悄把一对三丢了下去,从牌堆里扒拉出了两张大小鬼藏在手里。 夏弥则是欣喜的叼起手里仅剩的那只三点,从床上蹦到了地上,连拖鞋都没有穿好就冲到了门口。 楚子航走进来,对着夏弥轻轻点头,随后反手关上了门。 “师兄……你没事吧?”路明非担忧的问。 “只是有点累而已。让她先在这里住下,要出门一定告诉我,不能让她直接暴露在监控之下。夏弥,你换过来和绘梨衣先住一间吧,我暂时没力气入侵监控了,让她出门就算只是一瞬间都太过危险。”楚子航淡淡的点头。 “好啊,好啊,正好我一个人住还寂寞呢。对了师兄,你干嘛去了,不会是去当杀手吧!?”夏弥问。 楚子航没有接茬,拿上换洗衣物,很自然的就走进了浴室:“我洗个澡,一会儿要去给妈妈送东西。” 剩下夏弥三人又是面面相觑。 “路师兄……我早就想问了,你这小公主不会是什么大家族的大小姐之类吧?师兄回来时一副血战了三百回合的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夏弥双手抱胸,眯着美眸回头紧盯着路明非问。 路明非吞了口唾沫,心中暗道:师妹你是看过剧本吗?啥都被你猜到了,我还怎么编!? 楚子航之前交待过,若夏弥问起有关事宜暂时先搪塞过去,他自会找机会和夏弥说清楚。 路明非正飞速运转大脑想着怎么回答时,夏弥却突然又摇了摇头说:“算了算了,放心吧路师兄,我会帮你照顾好小公主的!” 她说完,露出虎牙笑嘻嘻的摸了摸绘梨衣的脑袋。 绘梨衣呆呆的躬身,在本子上写下了:非常感谢。 夏弥见状,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一下绘梨衣的脸颊说:“哎呀,真可爱!当我妹妹吧!来,小绘梨衣,叫声夏弥姐姐~” 其实夏弥这个身份的年龄还没有绘梨衣大,不过上一世耶梦加得与楚子航第一次交易之前就收了一个妹妹,那个一直在模仿夏弥的芙蕾吉雅。 这样看来,或许是因为这条雌龙当年千年的姐姐,骨子里已经对这个身份有了一种奇怪执着,只要有机会她到哪都要当姐姐。 而绘梨衣闻言,红宝石般的眼睛突然有了一丝亮光,竟十分听话的在本子上写下了:夏弥姐姐。 在“家”时,只有哥哥源稚生看向绘梨衣时眼里没有那种难以掩藏的恐惧,只不过有时候绘梨衣会觉得源稚生在和自己相处时,眼里看到的偶尔会是另一个人。 原本绘梨衣并不在意这些,她其实也知道——这个世界本就不喜欢她,因为她是一个怪物。 可今晚这屋子里的每个人似乎都只把她当成了一个很普通的逃家小女孩,她从没感受过这种暖洋洋的氛围,在她的经历中唯一能给她类似感觉的时刻,只有她躺在放满热水的浴缸里被橡皮鸭子围住时。 那曾是她生命中第一放松的时刻,但过了今晚,也许就只能排第二了。 “路师兄你上辈子拯救过世界吗?!这种极品天然呆萌妹都能被你捡到!可要好好把握住哦!”夏弥爱不释手的拦腰抱住绘梨衣,看向路明非感叹道。 路明非闻言却神色落寞的低下了头,就在这时他感觉到对面的绘梨衣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袖。 他疑惑地回头看去。 绘梨衣献宝似的伸手递出了一对鬼炸——刚刚她趁楚子航回来时悄悄从牌堆里翻出来的。 夏弥:“……好妹妹,不带这样坑姐姐的,那鬼炸是我之前出的……” 绘梨衣低头把本子递给路明非看,上面写着:明非哥哥,我们赢了。 然后她又低头再写,递给夏弥:夏弥姐姐,不能耍赖。 夏弥看着绘梨衣那副义正言辞的模样,觉得她更萌了,于是笑着伸手替绘梨衣拨开散乱的鬓发说:“好好好~冲你这句姐姐,这局算你们嬴了!再来!” 楼下偶有警笛声和路人的叫喊声响起,落地窗外的天空里一些胆小的星星都被惊得躲到了层云之后,凛凛寒风呼啸着掠过,连落地窗都是时不时的颤抖;可这间旅舍的房间里灯光明媚的像是晴天暖阳,少年少女们围坐在床上,欢笑声像是珍珠滚落在地,落地窗上倒影美好的宛若一副春游图。 他们都曾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但此刻他们聚在一起,反而是这个清冷孤寂的世界被抛弃在了一边。 不算圆满的月依旧淡然的悬于天际,在月牙下一栋与夜一样漆黑的高楼默然矗立在铅灰色的楼群里,如同插在灰烬中的漆黑之剑。 它就是少年少女们绕不开的命运节点之一,源氏重工。 也是今晚楚子航的下一个目的地。 “我去高天原给妈妈和阿姨们送点东西,她们今晚都不一定会回来,我还是要去看看。”楚子航换洗完毕,走出卫生间说。 “我也去!我也去!”楚子航刚收好东西准备出门,夏弥却突然蹦了起来紧跟着他喊道。 楚子航叹息一声。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第8章 再入高天原与护食女王 楚子航好言相劝,夏弥就耍无赖; 楚子航冷面肃然呵斥,夏弥就装可怜…… 路明非和绘梨衣两人则在一旁,肩并肩杵着腮帮子饶有兴致的看戏。 路明非甚至还拆了一袋薯片,边看边投喂绘梨衣。 楚子航看了一眼腕表,时间不早了,再晚些出发在街上太过扎眼,而且苏小妍刚刚打了个电话来,听起来是有些喝多了…… 他不想再耽误时间,大不了今晚就不潜入源氏重工了,先确认母亲安然无恙也好。 总之他确实拿夏弥没什么办法,只能随机应变了。 于是楚子航再次交代了路明非一些注意事项后便和夏弥一起出发,前往高天原。 “妈妈,你喝多了。时间不早了,该回酒店了。”楚子航和夏弥在高天原门口打了十几个电话,才终于接通。 电话另一头,苏小妍娇笑着回答:“mua~乖儿子别担心,晚点我会和……哎呀,小丽,你少喝点!哈哈哈!” “我带了酸奶和醒酒药,你出来拿还是我送进来?”楚子航问。 “谢谢儿子!mua!我让服务生接你进来吧!” 夏弥这会儿倒是有些局促了,因为她刚刚在门口看到一个穿着低胸渔网袜的女人趴在一个浑身金粉、赤裸上身的精壮男子胸口……在呕吐。 结果那精壮男子面上却毫无嫌恶之意,反而温柔的拍着女人的背,像擦拭一件艺术品般把女子嘴角的污物用手擦去…… “我送完东西就走,如果你不想进去就在门口等我。”楚子航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淡淡的说。 夏弥捏了捏眉心,心中暗道:什么大场面本王没见过?我倒要看看你想干什么! 然后她震惊的后退了两步,揉了揉眼睛说:“我去,师兄!是我眼花了还是真有个穿着蕾丝吊带的肉球蹦过来了!?” 楚子航一脸平静的回头,看到了夏弥所说的那位“肉球”,其实用肉山之类的形容应该更为恰当。 对方看起来就像一个长两米,宽也快两米的椭圆肉弹,他上身是纯白蕾丝花纹吊带,下身围着淡粉短裙,脚踩定制的白色金边齐膝高跟皮靴,他伴随着店里动感的音乐节奏跃动着走来,每走一步身上那厚实表皮都会像水波般颤动。 最后他以一个精妙的扶臀扭腰转身避过门口的服务生,两步跨到楚子航和夏弥面前问:“请问,是苏女士的亲朋吗?” 夏弥额角青筋直跳,嘴角微抽,内心咆哮:我沉睡的时候,人类是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变异吗!? 楚子航倒是一脸平静,对着来人用简单的日语问候道:“藤原前辈,我是苏小妍的儿子。” “我虽然不怎么听得懂日语,但是师兄,你刚刚是喊他……前辈吗?!”夏弥瞪圆了眼望着楚子航,不由的后退了半步。 楚子航也是眼角微抽,这是他前世的习惯…… “敬语而已。”他冷着脸解释道。 “狗屁,你当时可是这里的台柱子呢,右京。”脑海里传来耶梦加得冷冷的嘲讽。 右京,是当年楚子航被迫委身这里当牛郎时的花名。 楚子航只能当作没听见,拿起手里的东西给藤原堪助看了看。 “送完东西就快走,这里本来不能让你们进的。”藤原堪助连比带划的说,那身上厚实表皮颤的像是抖动的床单。 “好的。有您照看母亲,我也放心些了。”楚子航恭敬的点点头。 藤原堪助眼神微颤,随后笑着大力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 “Girlfriend?”他指着夏弥问。 “表妹。”楚子航回答。 藤原堪助嘴角抬起一边脸颊的横肉,露出了一个“我懂”的笑容,随后转身招手示意楚子航两人跟上。 “师兄,我听说过牛郎……可这……是八戒吧?”夏弥跟在楚子航身后,轻声说。 店里低音炮如同战鼓,舞池里男男女女缠绵扭动,纵声高呼,若非楚子航超高的血统,根本听不清夏弥在说什么。 他略微低头对夏弥解释说:“藤原……藤原堪助,我之前在电视里看过,他是差点就达到横纲级别的相扑运动员,在瀛洲他算是首屈一指的美男。” “可……这这这,这地方……” 她刚刚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女人褪去了外套,露出内里的黑色皮衣,用沾着银粉的皮鞭娇俏的在一个穿着罗马轻纱的男子背上留下痕迹…… 人类还好意思说龙类残暴淫欲!? 咱们龙族也没谁玩这么变态的好吗!? 正在夏弥凌乱之际,某个喝高了的肥婆误把楚子航也当成了牛郎,满手银粉就朝着楚子航扑了过去。 还不待楚子航有什么反应,夏弥就抓住了楚子航的手然后侧身挡住了肥婆的“进攻路线”,旋即回头看向那肥婆。 肥婆却视若无睹来势汹汹,用日语喊着什么“好一个孤寂的美少年”之类,伸手就要去摸楚子航的脸。 就在藤原堪助回过神来准备出手阻止时,那肥婆却陡然间惊叫一声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随后竟是直接口吐白沫昏过去了。 她眼里最后的画面,是看到了一双如帝王或厉鬼般威严而暴戾的黄金瞳。 夏弥一边高呼着吓死我了,一边把钱包递给楚子航说着什么:“我妈妈的电话号码在里面,要是我不幸没走出这里,师兄记得帮我告诉妈妈我爱她……” 在彩灯的掩饰下,除了楚子航之外就再没人注意到,这个抓着他手满嘴跑火车的姑娘垂眸扫过那肥婆时眼里金光陡然闪灭,她那一瞬间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前世你自愿的我也不拦着。不过现在!竟敢当着我面碰我的猎物!不杀她,是另一个我给你面子。”耶梦加得冰冷的声音在楚子航脑海里响起。 她平日里对楚子航不是讥诮嘲讽就是横眉冷对,总是一副视楚子航为蝼蚁、垃圾的不屑样子,可答应的事情她也总会做到,需要的时候她也总会出手相助,有人妄图染指楚子航时,她也会像被冒犯威严入侵领地的君王般暴怒。 不过在楚子航看来,这行为怎么有些像是在……护食? 虽说如此,楚子航却也心口微暖,他没有放开夏弥的手,收起钱包说:“这样的客人只是极少数,跟紧我就好。” 终于来到包间里,但包间里除了苏小妍和她的闺蜜们再无其他人。 不仅是夏弥,连楚子航都有些惊讶。 藤原堪助躬身……也不算,他不太方便弯腰,只能尽量低头,恭敬的说:“苏小姐,店长将会铭记您所言,今天消费全部免单,期待您的下次光临。” 他身后不知何时跟了个服务生,用中文翻译道。 “谢谢,一会儿再来喝酒啊!”苏小妍已经脱了鞋,半躺在沙发上,举着酒杯大喊。 楚子航和夏弥对视一眼,更加震惊了。 听起来苏小妍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就连店长都被教育了。 夏弥不知道,但楚子航知道,高天原店长——座头鲸,海上自卫队退役军官,把所谓男人的花道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人。 他应是可以让绝大部分女人都认同甚至拜倒在他的“爱”之下,可却被苏小妍……教育了? 楚子航虽然有些好奇,但也没忘记要做的事情,他放下酸奶和醒酒药嘱咐了苏小妍几句, 苏小妍还不准备回去,于是楚子航也不再劝,礼貌的和其他阿姨道别。 楚子航带着夏弥走到高天原门口,随后拍了拍身后的背包说:“我回去送个东西,刚才忘了。你在门口等我一下,或者我先打车送你回去?” 出乎意料的,夏弥竟没有多问就点头道:“嗯,那师兄,我就先回去了。” 楚子航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些,他倒是不在乎日本的出租车有多贵,只要夏弥能乖乖回去就行。 亲眼看着带着白手套的司机将夏弥迎上了车,楚子航放下心来,这才转身再次进入高天原。 他一边与大厅里舞动吼叫的男男女女擦肩而过,一边从背包里掏出黑色的外套和面具穿戴好,在一众奇装异服的人群中,他反而显得比较像正常人。 在震耳欲聋的低音炮中,他悄然从人群缝隙里穿过,同时看向舞池上大屏幕的时间,再次给自己的机械腕表对时。 高天原下方还有一个废弃的地下二层,四部电梯里只有一部货运电梯可以到达,而那里是曾经的一个天主教堂的忏悔室,下水口窑井与避难所相连所以没有被封,从那里下去则刚好可以顺着下水管道直达岩流研究所,是潜入源氏重工最隐蔽的一条路。 今夜蛇岐八家大概已经出动了大半精锐在全城寻找他,源氏重工前所未有的空虚,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耶梦加得说的其实还不全,楚子航冒充芬里厄这个决策,其实是一箭三雕——替路明非吸引火力,为芬里厄扮演替身以及……调虎离山。 走出电梯,楚子航从背包里拿出战术手电点亮,按照记忆里的方向径直前往那个窑井所在的方向。 果然,在角落里他找到了那口德文标识已经模糊不清的井盖。 这次不再需要他人帮忙,楚子航以一己之力便硬生生将井盖扣开丢在了一旁。 滴! 楚子航刚刚进入下水管道,电梯却再次降到了地下室,随着电梯门开,一个纤细的人影逆着电梯的灯光走了出来。 第9章 诡异腥臭 楚子航已经顺着铁梯进入了下水道,但以他现在的血统即便不展开镰鼬也能清晰的听见电梯停驻洞开的声音。 脚步声在上层盘桓了片刻,来到了窑井上方——井盖在楚子航下来时已经顺便盖上了。 然而一道做贼似的女声在上面响起:“师兄,师兄你在吗!?” 楚子航本打算当作没听见转身离开,却又听到那女声喊道:“师兄……你刚刚下来的时候,好像被一个长得跟特种兵一样的壮汉看到了!他本来是要下来看看的,我骗苏阿姨让她把那人叫了过去……他好像就是这里的店长。” “师兄?!有人下来了!完了完了,不会就是他吧?!我躲哪去啊?救命啊师兄!” 电梯再次到达这层停驻,滴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下一瞬间井盖突然洞开,夏弥正做掩面痛哭状就被拦腰抱了下去。 电梯门完全打开的同时,井盖再次无声的落下。 “你不是都上车了吗?跟来做什么?”下水道里,楚子航放开了夏弥问。 “师兄,你把我钱包装走了……”夏弥委屈的指了指楚子航身后的背包。 楚子航愣了一下回想起来,夏弥挡住那喝高的肥婆之后确实把钱包给了他,可夏弥上车前自己明明把钱包还她了…… “你给我的是你钱包!”夏弥掏出纯黑的钱包打开,借着身后电梯的光照亮了里面的身份证。 确实是楚子航的钱包。 楚子航这才反应过来,夏弥的钱包和自己的完全一模一样! 他才不相信什么巧合,夏弥这兔子一样活跃的人设怎么可能买一个纯黑色且还是人造革的钱包——楚子航的,是楚天骄送他的十六岁生日礼物。 “你……” 井盖上方传来厚重的脚步声,那脚步声盘桓了片刻后便稍稍远离。 “夏弥……”楚子航想了想,还是开口准备让夏弥离开,他不担心龙王会有什么危险,但他不想夏弥的身份在这里,在这个时候就曝光。 然而上方那人似乎是在用对讲机通讯,他突然大喊道:“让两个人下来打扫一下,这里的臭味都快蔓延到楼上了!要是影响了客人就不好了!” 夏弥苦着脸看向楚子航摊开手。 “你怎么知道我在下面?”楚子航实在是对她束手无策了,转身一边向前一边问。 夏弥立刻拉住楚子航的衣摆亦步亦趋的跟上,小声的说:“我跑进来的时候看到你刚好进电梯……” “我说,你怎么知道我从窑井下来了?”楚子航问。 “拜托,这一层地上的灰和下过雪一样,虽然脚印清理过,可移开井盖时留下的手印师兄您忘了处理吧?”夏弥昂着头看向楚子航,得意洋洋的晃了晃马尾,“放心,我刚刚喊你的时候已经做好善后了!” 楚子航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心里却暗叹耶梦加得不愧是活了千年的老龙,即使他这样的执行部精锐某些时候也不及她精明细致。 “现在才知道?小屁孩,和我比心眼你还太嫩!”楚子航脑海里传来了耶梦加得的嘲讽声。 “至少我赢过一次。”楚子航在心里回答。 随后他屏气凝神,忽略了脑海里那暴戾女王恶狠狠的威胁和怒斥。 “师兄,好臭啊!”夏弥捏着鼻子皱眉道。 楚子航亦是脸色微沉,下水道自然不会有什么香味,但这股臭味和下水道阴沟的腐臭不太一样,这是一股……刺鼻的腥臭味! 上一次他和凯撒、路明非两人来时并没有这种味道,而且这股味道有些许熟悉…… 楚子航正在回忆着这股味道的来源,身后却突然传来夏弥的惊叫声:“啊啊啊!鬼!妖怪!” 楚子航回头,护住夏弥的同时战术手电的光柱扫射身后。 一道黑影狗叫着逃离。 “没事,是泥螈,蝾螈的一种,以水生动物的卵为食,投放在下水道里只是作为清道夫之类。”楚子航低声说。 “它……不会咬人吧?”夏弥一脸嫌恶的躲到楚子航身后问。 “不会。” “真的?像我这种香香软软的小仙女也不会咬吗?” 楚子航:“……要不我把它抓回来试试?” 夏弥:“啊,那太麻烦师兄了,大可不必……” 轰隆隆的声音越发逼近,两人抬起头顺着手电的光源已经大概能看清前方巨大的水轮机了。 “你就在这里等我吧。”楚子航回头看向夏弥说。 夏弥瞪大了眼睛看着楚子航问:“师兄,你上次把我丢在电影院门口我就不计较了,你现在还要把我丢在这个……臭气熏天、黑不溜秋,还有会狗叫的妖怪的地方!?” “那是泥螈,一般不会伤人……小仙女也不会。”楚子航说。 “这重要吗!?拜托,重点是……”夏弥说着说着突然愣住了,她呆呆的望着上方水轮机随后神情变得诡异起来。 楚子航立刻顺着她的视线回头。 水轮机并非一直旋转,连续工作一段时间后它也会有短暂的停滞,要穿过这里就必须等到水轮机停转的间隔。 可现在水轮机并未停转,只是在缓缓减速,但后方十数只泥螈却悍不畏死的顶着精钢扇叶往下冲,还带着巨大惯性的扇叶绞过,泥螈们直接化为了血泥,就算没有直接被扇叶斩中,可以泥螈的体格完全无法逃脱扇叶旋转带起的劲风,最后也还是会被狂风拉入飞旋的扇叶里被搅碎。 血腥味逐渐浓郁了起来。 “师兄,这……它们是疯了吗!?”夏弥惊得声音都变尖锐了些。 楚子航脸色愈发沉重起来,他熄灭了手电随后对夏弥轻声道:“嘘。” 小学语文课本上有一篇文章,大概讲的是被围捕的藏羚羊跑到了悬崖边,然后年长的羚羊先跳,它们自愿作为跳板坠崖,让年幼的羚羊踩着它们得以越过悬崖。 课文的主旨大概是宣传保护动物以及动物为了繁衍而保护后代的决心和精神,但楚子航却从其中明白了另外一个道理——能逼迫动物试图去闯过绝地的,只有比绝地更可怕的……猎食者! 下水管道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它让泥螈宁愿试着穿过飞速旋转的水轮机也不愿在另一边多做停留! 水轮机终于缓缓停了下来,可在这难得间隙里楚子航却没有立刻趁机穿过去。 没有了水轮机旋转的轰鸣声,某些原本被掩盖的声音逐渐清晰了起来,那声音绸缎擦过沥青路面般细碎却无比迅速,而且……声音的来源不止一个。 楚子航想起来这股腥味是什么了! 第10章 戏精 水轮机终于停了下来,可在这难得间隙里楚子航却没有立刻趁机穿过去。 没有了水轮机旋转的轰鸣声,某些原本被掩盖的声音逐渐清晰了起来,那声音如绸缎擦过沥青路面般细碎却无比迅速,而且……声音的来源不止一个。 楚子航想起来这股腥味是什么了! 虽然有些细微的差别,但确实就是那些被豢养在源氏重工里的死侍! 味道上细微的差别或许是因为现在这批还不是上一世改进后的那一批死侍。 楚子航看向染血的水轮机扇叶,心里暗道糟糕——虽然只是一般的动物血,可依旧会激发死侍嗜血残暴的凶性! 像是为了印证楚子航的想法,那些摩擦声愈发急促起来。 根据声响判断,对方已经到了水轮机的另一端马上就要穿越扇叶空隙了,这个距离除非楚子航动用时间零来逃跑,否则绝难摆脱追击。 既然左右都要动用言灵,楚子航宁愿选择用言灵来战,握着刀的杀胚可没有后退可言。 于是他将夏弥护在了身后,眼里再度燃起金色的大火。 “你就在这躲好!”楚子航说完,竟主动冲向了水轮机。 而一张长发披肩的惨白脸颊也正巧探出了水轮机空隙,那张脸上露出欢欣的笑容,张嘴时嘴竟是裂到了后脑勺! 楚子航咬破自己的手腕,随后将血洒在水轮机的扇叶和那女死侍脸上。 他也想借此机会尝试一下,看看自己被至尊提升后的血统是否会有昂热和源稚生那样对死侍致命的吸引力。 果然,在他的血洒在扇叶上后,水轮机另一边陡然震颤起来,躁动而刺耳的尖啸声此起彼伏,下一刻无数人身蛇尾的怪物便扑了出来,就像是学校食堂开饭般争相恐后张开鳄鱼般的裂口,有的直接咬向钢铁扇叶,有的则是直接咬向了那女死侍的脸。 女死侍正沉浸在脸上那美味的血液中,下一刻便被身后的同类们毫不犹豫的分食分尸。 不远处的夏弥看向这些蛇形畸变的死侍,眼里流露出深深的厌恶,但同时却也藏着些许疑惑。 “蛇形畸变的死侍?身形如此健硕绝非自然产出的,卑劣的人类妄图窃取神力,造出来的也只会是这样扭曲畸形的怪物。”耶梦加得也在楚子航脑海中嫌恶的冷声道。 “是的,所以我一定要杀了那个卑劣的小人。”楚子航回答。 随后他念诵起古奥森严的法令,洪钟般的声音在下水道里反复回荡变得更加震撼人心,紫色的电弧随着他的念颂声在他周身闪灭,那水轮机的扇叶像是沉入了无形的熔炉之中变得通红且开始融化重铸。 片刻之后,这些扇叶都被精炼成了真正的炼金刀剑! No.90言灵·天地为炉。 这是上一世楚子航和耶梦加得在地铁站里决战时耶梦加得曾使用过的言灵,她用这个言灵将列车轨道熔炼成了一把巨大的死神之镰,把楚子航的村雨都砍断了。 随后激发的另一个领域则是苏茜的言灵,No.82言灵·剑御。 在一定范围内利用磁力操控金属进行攻击。 在剑御的加持下,水轮机被强行唤醒重新运作起来,而经过精炼后的扇叶则变为能斩破死侍躯体的刀刃,它们极速旋转起来化身成了刀刃的旋风。 被楚子航血液吸引的死侍们浑然不觉,依旧还在争抢着那为数不多的血食,直到被卷入了刀刃旋风之中还在大张着嘴,妄图吞食更多带着楚子航血液的东西。 水轮机变为巨大的搅拌机,急速旋转形成的风旋将血雾吸引,在水轮机两端形成了横梗着的猩红色龙卷,不断的有些残肢断臂和细碎骨肉被抛出风旋砸在下水道墙壁上,整个管道墙壁不一会就已经被完全染红甚至敷上了一层黏稠的组织残骸。 水轮机里不断发出骨骼的崩碎声和尖锐的哀嚎声,浓厚的血腥气让人作呕,然而在这地狱般的场面里,楚子航和夏弥皆是面色冷冽,不见丝毫畏惧。 高速旋转摩擦的水轮机开始颤动起来,连带着附近下水道的墙壁也开始战栗,那些扇叶也开始变得通红起来旋转间竟隐隐可见火星闪灭! 即使是经过楚子航精炼过的扇叶也还是只能算作比较粗糙的炼金武器,那么短的时间以及材料的限制,就算是耶梦加得甚至诺顿亲临,也不可能造出七宗罪那样的神兵利器。 这个水轮机已经过度超负荷运作了,本来设计之初至少可以使用二十年的水轮机在这短短的一分钟内就几乎耗尽了它的寿命。 言灵领域散去,水轮机逐渐慢了下来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怪响,最终停下时扇叶都已经全部扭曲变形,空隙间挂满了猩红色的丝丝缕缕,被高速摩擦烘干的血液在管道间凝成一层厚厚的血痂。 “呕!Yue——!”楚子航身后传出姗姗来迟的呕吐声。 “呜呜呜!师兄……呕……”夏弥哭唧唧的俯身干呕,俏脸寡白,眼泪婆娑。 楚子航眼角微抽,心道:原来怎么没发现这孩子演技那么浮夸…… 但他还是急忙上前脱下外套给夏弥披上,随后轻柔的拍打着她后背说:“叫你不要跟来了。” “我……yue!我哪知道……师兄你这不是《热血高校》而是《狂蟒之灾》啊!而且为什么……它们,有人脸!?”夏弥吐得嘴唇都发紫了,抹着眼泪浑身颤抖着问。 “这关系到一个很大的秘密,你确定要听?”楚子航问。 他不知不觉的都被夏弥带入戏了…… “我……我……我还是考虑一下吧。”夏弥抽抽了两声,低下头呢喃道。 “这里出了不得了的变故,我先……”楚子航还没说完,却看到前方的夏弥陡然抬起了眼,眼中金光一闪而逝,一股熟悉的龙威波纹般荡开随后泯灭。 “师兄!小心!”夏弥扑向楚子航抱紧了他。 她本意是想把楚子航扑倒,但又不敢太用力导致暴露身份,却没想到楚子航坚如磐石般巍然不动,她的扑击反而变成了撒娇般的投怀送抱。 楚子航只是愣了很短的一瞬间,随后反手抱紧了夏弥的腰身。 他们身后,一道黑影从地下河里如海豚般鱼跃而出,锃光瓦亮的脑袋竖着裂开其中竟是三排锯齿般的犬牙! 一只死侍竟是从地下河绕过了水轮机游了过来! 它两米长的蛇尾摆动,先一步扫荡向楚子航两人,同时身躯如弯月般俯下,裂口朝着两人脑袋扑咬而去! 只是在它摆动长尾之时,一股浩荡的威压扫过,让它不自觉的浑身颤栗了一瞬,因此扑击也略微迟钝了一瞬。 然而就是这一瞬,它的长尾扫荡和扑击竟都只是打散了一团残影,就在它疑惑之际,头顶却骤然显现出了楚子航两人的身影。 夏弥的龙威为楚子航争取的那短短半秒,让他成功释放出了时间零,依靠时间零拉长时间的变态能力,他带着夏弥在间不容发之际躲开了死侍致命的偷袭。 随后楚子航一手环着夏弥纤腰,一手竟是直接探进了那死侍的口中——言灵·君焰,直接在那死侍口腔中爆发! 死侍哀嚎着坠落,扭曲变形的眼耳口鼻里冒出焦黑的烟雾,真·七窍生烟…… 然而楚子航还不放心,龙骨状态展开,他落地瞬间借着惯性一脚踩在那死侍的后颈上,一声空响后,就连地面都被踩出了一个龟裂的大坑。 楚子航硬生生的将死侍的颈椎完全踩碎了! 畸变到这种程度的死侍,只破坏大脑恐怕都不够,它们的脊椎一样可以承担起部分神经中枢的职能,就像有些蛇即使被斩掉头蛇尾依旧会挣扎扭动,那掉落的脑袋都还可能暴起伤人! “啊啊啊!师兄……我错了……我要回家,我想妈妈……呜呜呜……”夏弥扑在楚子航怀里嚎啕大哭,眼泪鼻涕抹了楚子航身上到处都是。 楚子航有些无奈。 确实,按照现在夏弥的人设,还没有觉醒血统,也没有进入卡塞尔预科班学习和了解龙族隐秘,还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女孩;结果她一上来就见到了让上一世的凯撒和自己都觉得悚然的蛇形死侍,她的确应该嚎啕大哭…… 她现在就算翻个白眼当场昏死过去也是理所应当的。 然后楚子航就发觉怀里女孩的哭声陡然一顿,他心里咯噔一下,低头看去…… 夏弥,还真昏过去了…… 第11章 黑天鹅 “这叫敬业!另一个我又不知道你已经知道了她是耶梦加得,肯定要演得自然一点!不是这种浑然天成的演技,上一世你也不会被我骗的团团转,明白吗?”耶梦加得色厉内荏的在楚子航脑海里辩解道。 “可你演得……并不算很自然。”楚子航回答。 “闭嘴!” 楚子航沉默。 “说话。接下来你要怎么做?”耶梦加得有些焦躁的问。 楚子航暗叹一声,回答:“看来有人和我想得一样,趁着源氏重工空虚入侵了这里,又把赫尔佐格的实验室炸了,放出了死侍。” “那个源稚生的弟弟?”耶梦加得问。 “不出意外的话,只能是他。”楚子航回答。 “据你所言,他能力之强远超源稚生,是可以肉搏八岐大蛇的异种,言灵也没有资料记载,是个很危险的目标。现在还是幼生体的另一个我本身权能又分散了,恐怕单独直面他都不一定能百分百战胜,如果发生冲突会很麻烦。”耶梦加得也不由得谨慎起来,毕竟现在两个她都和楚子航绑在一条船上。 她可不想这杀胚找死还带上自己。 楚子航看了一眼怀里梨花带雨还“昏迷”着的夏弥,犹豫了片刻,准备就此转身离开。 既然实验室已经被毁,那么保底目标已经达到,源氏重工里现在恐怕已是死侍横行,加上变为恶鬼风间琉璃状态的源稚女,楚子航带着夏弥,确实不宜再冒进。 然而楚子航回头时却看到了地上躺着的那个死侍,眼尖的他发现那死侍蛇尾的鳞片里竟夹着一页残破的文件纸。 他急忙将夏弥放到墙边靠好,随后捡起那文件,上方字迹经过摩擦和水浸竟然都还依稀可见,其中顶头的几个大字让楚子航浑身一冷—— 黑天鹅港古龙解剖研究…… 上一世路明非将他从奥丁面具的控制之下解救出来之后,两人便一起前往极北之地,寻找的似乎就是这个所谓的【黑天鹅港】。 楚子航拿起那文件在鼻尖嗅了嗅,浓厚的死侍体液腥味和地下水臭味之下,还有一股淡淡的臭鸡蛋味,看来印制这文件的纸墨都很特殊,据说赫尔佐格也受过克格勃的间谍训练,恐怕这些文件都是专门处理过的,所以才会跟着死侍被蹂躏了一路字迹都还可见。 “我记得卡塞尔学院里记载过,序列号39的言灵正好是强化嗅觉的。”楚子航低声说。 “是啊,按你们的排序No·39言灵·哮天,能暂时把你的嗅觉强化到超越警犬的地步,不过和强化听力的镰鼬一样,感官过度灵敏带来的副作用也很大需要专门训练才能熟练掌握,特别是在这臭气熏天的下水道里你又刚搅拌了一锅死侍,你确定要用?”耶梦加得回答到。 “上一世你那个‘哥哥’不是透露过吗?你们的集体复苏也许不是巧合而是有人故意为之,他就是幕后黑手之一,但具体的情况恐怕和这个黑天鹅港脱不了干系。你就不想知道?”楚子航问。 耶梦加得沉默片刻后,说:“和镰鼬一样,展开后收敛心神不要被极具增大的气味冲昏头脑,专注于你要找寻的味道。” 楚子航点点头,随后念诵起古老的证言。 No.39言灵·哮天。 确实就如耶梦加得所言,下水道里的臭气和死侍碎尸的血腥味被骤然放大,险些就将楚子航熏的背过气去,若是别人,恐怕领域展开的一瞬间就会直接把自己熏的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楚子航凝神摒除了这些刺鼻的气味,搜寻了半晌终于找到了另一端带着同样气味的地方。 他正欲起身,身后便传来了夏弥幽幽的声音:“唔……我是死了吗?地狱那么臭吗?” 楚子航回头淡淡的说:“没死,你只是吓晕了。” 夏弥闻言委屈的撇撇嘴,又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我要去个地方,虽然大概是不会有危险的,但……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现在上面应该也打扫的差不多了。”楚子航问。 “不行不行!我现在一闭上眼睛就全是大蛇!白脸!血!啊啊……我要疯了!师兄,别丢下我,好不好!”夏弥说到最后,像只小猫般轻轻爬到了楚子航身边,可怜兮兮的抱住了楚子航的手臂。 楚子航:…… 他将外套给夏弥披上,随后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师兄!你……”夏弥惊呼。 “我猜你现在大概还在腿软走不动路。”楚子航淡淡的说。 夏弥正准备挣扎的动作一顿,乖乖安静了下来,有些不自然的轻咳一声说:“啊……这都被你猜到了。” 楚子航眼里似有笑意,绷着一张脸小心翼翼的抱着夏弥穿过水轮机缝隙,沿着气味的来源一路向前。 很快,他就找到了那个隐藏的电梯和那间隐蔽的实验室。 说是实验室,不如说是个大型的孵化场和屠宰场。 里面摆满了染血的手术器械和大型手术台,而最深处则是一道垮塌的玻璃砖墙,其后方看得出原是一处堪比大型海洋馆的水箱,几只新生的死侍胎儿随着水流排出闭着眼躺在地上,楚子航和夏弥靠近时它竟然还下意识的扭动着张开嘴四处撕咬起来! 楚子航抬腿利落的将死侍胎儿头颅踩碎,随后开始四处寻找起来。 终于,他在角落的一个保险柜处闻到了浓厚的目标气味。 “师兄,我没事了,你放我下来吧。”夏弥低声说。 楚子航点点头,他将夏弥放下后俯身蹲下观察起这个保险柜。 这种保险柜他曾在卡塞尔执行部见到过类似的,带他的前辈说这是曾经冷战时遗留下的技术,保险柜内部布满了易燃的化学毒剂,密码锁里则藏着炸药,只有一次机会开锁,密码错误锁芯扣死就会顺带激发藏在锁芯里的炸药,内部化学毒剂燃烧烧毁资料,同时毒气还可能让意图开锁窃取资料者中毒甚至暴毙。 如此看来,这里面就是真正关于黑天鹅港的机密资料,上一世恐怕老奸巨猾的赫尔佐格还是不安心提前转移了资料,所以事发后源稚生前来才没看到这些真正的研究资料。 保险柜已经被人打开了,周围还散落着几页资料的残篇,柜门和附近地板上有泼洒的血迹。 “颜色鲜红且还没凝结,看起来不像死侍的血液倒像是人的……伤得很重,才离开不久。”楚子航用指尖蘸了些许血迹凑到鼻尖闻了闻,喃喃自语道。 “师兄……这痕迹,难不成是哥斯拉!?”夏弥惊骇的声音从楚子航身后传来。 楚子航闻言回头看去,只见夏弥正站在另一道玻璃砖砌成的墙前,那道玻璃墙亦是被暴力破拆碎砖散落了一地,而水箱内部里全是死侍的残尸,箱底和内部墙面上各有十数道狰狞深刻的痕迹,每一道印痕都至少有四指宽、五六米长,看起来真如什么巨兽利爪留下的抓痕。 楚子航突然愣了一下,随后转身看向另一侧的水箱沉声道:“不对劲!这些玻璃碎砖上有爆破的痕迹,而且似乎是从内部爆炸的。” 他两步上前,果然在玻璃砖墙裂口的下方看到了爆破的痕迹,这应该是水箱自带的爆破装置,目的就是让实验室的主人在需要时能主动炸碎玻璃砖墙把死侍放出来。 若是如此,那么他和耶梦加得的猜想可能就错了——放出死侍的恐怕不是源稚女,而是赫尔佐格或者替他假扮橘政宗的影武者。 可楚子航一时间想不明白,赫尔佐格上一世把这个实验室藏了很久,若非源稚女将其捣毁或许上一世最后这间实验室都不会暴露。 是因为自己假扮芬里厄的原因? 也说不通。 况且那墙上巨大狰狞的伤痕明显也不是死侍造成的,倒像是某个比死侍还可怕的怪物在屠杀死侍时留下的。 楚子航藏在面具后的眉头微皱,捡起了地上掉落的几页资料残篇。 夏弥此刻也不再害怕了,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凑到楚子航身边蹲下,与楚子航一同看向那些资料残篇。 楚子航抬手抹去资料上已经有些粘稠的血迹,下一刻,他、夏弥以及他身体里的耶梦加得同时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第12章 赫尔佐格?! 《关于初代种龙类茧化原理猜想与催化实验》 “众所周知,初代种以及四大君主拥有茧化重生能力,可剥离自身某部分组织——例如断肢、断骨、部分皮肉甚至一定量的血液,以特殊方式储存后作为类似培养基的存在,这些组织的细胞都拥有类似甚至超越胚胎干细胞的分化和分裂能力,当本体死亡后便会开始分化、繁殖、分裂,随后孕育出新生的龙类。” “目前尚不明确新生龙类是如何继承上一个本体的记忆,也还无法确定本体死亡后是如何触发茧开始分化生长而本体尚存时则不会分化、分裂……” 这一篇残页只有这些能够看清,于是楚子航立刻看向另一篇残页。 “龙类茧的自然孵化过程可以长达百年,但遭遇特殊情况似乎也能触发某些机制或特性,这种状态下的龙类茧会蛮横的强行掠夺周遭一切生物的生命力来加快孵化过程,有的甚至可以直接以寄生的方式掠夺宿主生命剥夺宿主意识来快速重生……” “因此可以推测,凌驾于四大君主之上的白色皇帝与那位黑色至尊的茧,应是拥有更加诡异、霸道的孵化过程,所需要献祭的营养会是极为恐怖的数量。” “而在此基础上反推,这个过程应是可以人为加快的,只要给龙类的茧提供生命力——即血统足够强大的宿主或辅以可靠的数学模型和公式来调配其所需汲取的营养,那么催化加快甚至控制茧完成孵化的时间,应是有成功可能的。” 很可惜,下方记录那些实验数据和数学公式等的地方已经损毁了。 但光是这些猜想和理论就已经足够震撼了,卡塞尔学院自然知道四大君主及以上的龙王都会茧化,但即使是曾经的密党也没有把龙类茧化研究的这么透彻,更别提尝试控制茧化过程的快慢了! “看来上一世,我那个哥哥说的没错,四大君主的接连苏醒不是巧合!”耶梦加得在楚子航脑海中说。 即使是身为龙王的她,看到这些资料时也不由得浑身冰寒。 总结出这些资料的人……也或许是龙王,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几乎已经可以与那黑色至尊相提并论了! 若说那位至尊是规则本身,是制定规则的至高存在,那么这个研究者就是已经完全洞悉规则且可以尝试操纵规则的存在了! 楚子航亦是大受震撼,同时上一世许多他不太理解的事情也在此刻贯通了。 赫尔佐格用列宁号承载的古龙胚胎之所以沉入瀛洲海底高天原遗迹里,根本不是意外或巧合,而是他早就想好了用这个古龙胚胎给白王作为寄生的宿主和汲取营养的食物,有人告诉了他白王的存在,而他则利用这些研究成果和那古龙的胚胎来实践—— 尝试催化白王的苏醒! 青铜与火之王诺顿为何会先一步苏醒逃出骨殖瓶,包括耶梦加得和芬里厄的苏醒,恐怕都是那幕后黑手早就计算好的。 而他们四大君主甚至白王,其实根本就被当成了准备好的食物——给黑色的至尊,最终极存在苏醒提供营养的食物。 “我大概猜到了一些,所以上一世才会不择手段甚至不惜狠心吞噬芬里厄也要进化成海拉,因为只有这样才有一线机会,摆脱作为祭品的机会……” “可我也没料到,他竟然已经做了如此充足的准备,如此看来,赫尔佐格复苏白王也是一个实验……一个他篡位计划的演练。”耶梦加得冷冷的说。 耶梦加得口中的“他”,楚子航知道大概是谁——就是他追逐了多年的仇敌,四大君主中唯一成功吞噬同类进化的,天空与风之王——奥丁! 只可惜上一世黑色至尊神躯复苏造成了太大混乱,楚子航没能成功复仇,也没能揭穿奥丁的真实身份。 “又或许,还有人在暗中借奥丁之手引诱你们互相吞噬,最终成为一个或者几个更加可口的食物。”楚子航在心中说。 按照上一世最终大战的情况来看,幕后势力不止奥丁一个,觊觎王座者数不胜数,其中似乎就包括凯撒的加图索家族。 “师兄,你看那边……”夏弥突然起身走到了那间隐藏电梯口。 楚子航来到夏弥身边打开了战术手电,立刻就明白了夏弥的意思。 电梯看起来完好无损,但旁边走廊上却布满了和水箱里同样巨大狰狞的痕迹。之前楚子航他们从电梯出来后下意识地直接转进了实验室,所以并未注意这条完全没有灯的狭窄暗道。 夏弥脸色肃然,指着前方说:“血迹,还有脚印。” “负伤者穿的是战术翻毛皮鞋,追杀他的人穿的却是类似绘梨衣穿的日式草履。”楚子航握着战术手电上前,半蹲着观察起来。 此刻他倒是有些想念另一位红发巫女诺诺了,他倒是没有什么孟德之癖,只是如果诺诺在场,以她的侧写能力结合那么多复杂的痕迹,至少能还原八九成这里发生的事情。 “这条漆黑长廊似乎很长,里面却几乎感受不到风——这说明长廊如果不是死路,那么链接的地方也肯定是一个密闭空间。”夏弥扯下自己的一根长发丢了出去,发丝几乎是直直的飘落在地。 “还有什么发现?”楚子航回头看向夏弥问。 “这条长廊宽只有不到两米,看墙上那些痕迹最深处接近四十公分,却依旧没有穿透这墙壁,说明这堵墙厚度至少在四十公分以上……而且,师兄你看,这些印痕深处不再是混凝土了,这堵墙里似乎混杂了某些金属。” 夏弥借着楚子航手电的光走到墙壁前,那些恐怖的裂痕最深处竟隐隐透出金属的光泽。 随后她弯腰指着那些向着电梯口流淌的血迹,回头对楚子航说:“最重要的是,这条长廊不是水平的……是以很小的坡度斜着向上的,很可能是通向地面或者地上的某个建筑。” 楚子航点点头,随后一瞬不移的望着夏弥。 夏弥这才反应过来,轻咳了两声说:“最近在看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说集,还抽空在补《名侦探柯南》……我随便乱说的,不一定对。” 楚子航也没多说,他收回目光低声道:“走吧,回去了。” 夏弥一愣,惊讶的问:“这就回去了!?那个被追杀的人很可能带着剩下的资料,不追上去看看!?” 她虽然也知道此刻转头回去,不仅能最大程度保证她可以继续隐藏身份还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但那些资料太过惊世骇俗,这个时空的她还没面对过奥丁,还在挣扎和准备着吞噬自己兄弟进化成海拉。 可以她的聪明才智,看到这些资料后也猜到了自己和芬里厄的复苏是被人操控的,骄傲如她自然不能接受被人当成棋子,所以她十分急切的想看看这个幕后之人到底还研究出了什么? 以及幕后之人的野心,是否真的如她所想的那般逆天? “那追杀者能在混合了复合金属的墙壁上留下接近四十公分深的痕迹,危险程度不用多说了。”楚子航摇摇头,回身轻轻摸了摸夏弥的脑袋,说:“带着你,我不放心。” 夏弥红唇微张,却一时想不到以现在的身份该怎么劝楚子航继续追下去。 总不能当场撕破脸亮出龙王身份吧? 现在还不是暴露身份的时候,夏弥知道幼生体的自己虽然掌握着无上权能,但硬实力确实还不够强,更何况自从看电影那天之后,她就总感觉自己莫名其妙的又虚弱了些,一旦暴露身份,不仅那些屠龙的混血种,恐怕就连自己那其他几个好兄弟也会迫不及待找上门来吃了她。 就在夏弥犹豫之际,楚子航却陡然一愣随后猛然回头看向长廊深处。 夏弥眨了眨眼,紧接着便明白了楚子航是被什么吸引了。 是声音。 一种节奏非常特殊的,像是和尚敲木鱼般的声音! 楚子航听路明非说起过,这是一种源自中美洲类似催眠的技术,通过梆子敲打出特殊的节奏和声音,可以控制某些特殊对象的行动甚至操控对方的意识。 这种技术似乎就在那个黑天鹅港里被人应用,通过和一种切除脑白质的手术相结合来控制混血种,不同节奏的声音可以让做了脑白质手术的混血种在弱小人类和暴戾龙类中切换。 似乎绘梨衣和源稚女也被做过这种手术,赫尔佐格就是通过敲打梆子来操控血统比他强大很多的两人。 有人在敲打梆子,那人是谁!? 会不会是…… “赫尔佐格!?”楚子航声音里罕见的显露出磅礴怒意及冰冷杀机。 第13章 那个人 “你在这里等我!”楚子航沉喝一声,随后便朝着长廊深处冲去。 夏弥怎么会乖乖在原地等他,立刻起身跟上,奈何开启龙骨状态的楚子航跑的实在太快,于是夏弥只好暗骂一声“兔崽子!”,随后俏脸上龙鳞隐现,赤金色的黄金瞳骤然亮起,身化残影。 三秒不到,楚子航已然奔到了长廊尽头,前方的隐约透出了火光般的橙红色,而那里则是一道四分五裂的厚重金属门,看地上残骸,这道复合金属门至少有半米厚,甚至超越了大部分军事设施的安全门。 但就是这样坚硬厚重的门,竟都被斩碎成了十数块! 至于门后那个地方,楚子航亦是记忆深刻——前世他和凯撒、路明非三人潜入源氏重工后,与凯撒误入了所谓的“神道”,进入了“阴殿”看到了蛇岐八家隐藏在幕后的秘密。 这长廊联通的就是大殿神像后方那个武器库,当时源稚生打开了这个武器库,楚子航三人就是依靠这里面的武器来阻击顺着电梯井爬上来的死侍。 此刻这间武器库像是被洗劫过一样,几乎被搬空了大半,看起来战斗就是直接在这里打响的,满地弹壳甚至还有手雷爆炸过的痕迹。 楚子航放慢了脚步,随手从地上捡起了两把刀,两手一前一后采用了华夏古武中的双刀架刀法,一刀在前护正身,一刀藏背护心神,同时膝盖微曲方便随时发力启动,缓步向前。 前方火光大盛,却充满了血腥味。 借着火光,楚子航看清了大殿里惨烈的战场。 和上一世不同,地上尸体不只有执行局干部的,还有十数只死侍,但看起来半数死侍并非死于热武器,而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直接撕碎了。 楚子航抬脚时感到了些许粘腻,低头看去,只见大殿地面竟是已经铺了一层半指厚的血,在周遭密闭空间的火烟烘烤下,这层血污已然变得粘稠起来,他宛若踏入了一片鲜血的沼泽之中。 前方那面绘有蛇岐八家来历的神国绘卷这次倒是完好无损,只是也被溅上了不少血迹,让这副记载着白王血裔诞生历史的画卷更添了一份真实的血腥气。 死寂的空间里,只有火焰烧灼时偶然发出的噼啪声。 楚子航保持着架刀姿势向前,背后却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立刻回身横刀云扫,刀尖停在了身后那人的大天狗鬼面前不足半寸的地方。 “啊啊啊!师兄!是我!是我!”夏弥吓得连连后退,险些一屁股栽倒。 她追进武器库后,从武器库里掏了一件红漆蛮胴具足和一副大天狗的面具穿戴上,这才跟了上来。 “师兄,好浓的腥味,我有点反胃……yue……刚刚晚饭都吐完了,嘴里都是苦的……”夏弥随手捡了一把怀剑,这一般是瀛洲人用来切腹的短刃,因为太过轻薄几乎不可能用来杀敌。 不过夏弥作为有专业素养的演员,时刻谨记着自己还是一个柔弱的高中小姑娘,没经过专业训练也没觉醒血统,所以只能挥舞这种轻薄的短刃。 嗯,很合理。 “我不是让你在那等我吗?”楚子航无奈。 “我听见实验室那边好像有声音,又不敢去看,只好来找你了……我我我……好像有点晕……千万别告诉我地上躺的都是死人……”夏弥声音颤抖,带着哭腔,不经意的贴紧了楚子航身侧。 “不全是。”楚子航回答。 他话音刚落,立刻抬手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因为前方神道里,突然传来了幽幽的哭声! 那声音宛若一个刚受了情伤的女子在伤心的抽泣,呜咽之声让听闻者都不禁感到心酸神伤。 但那是在平日里,在街边或者花园里,可现在,在这满地尸骸和血海的地狱之中,这哭声只会让人觉得是什么可怕的冤魂厉鬼前来索命! 连燃烧的火焰在这一刻都变得冰冷了些许,每一声抽泣都让人心跳止不住的加速。 夏弥紧紧抓住了楚子航的衣袖,浑身颤栗不止,哽咽道:“师兄,我,我……我腿又软了!” 楚子航看向夏弥,随后指了指自己示意她安心,再次缓步向前。 点着杯蜡的通道两边摆放着许多不知名的神像,不过此刻,大多数神像都已经变成了四分五裂的碎块。 借着杯蜡昏暗的火光,楚子航终于找到了前方哭声的来源,那是一个穿着和服披着羽织的背影,他正抱着双膝蜷缩在通道角落里。 那人听见声音抬起头,漆黑眼眸反射烛火,美得像是猫眼石,那张娇媚的脸上沾满血迹,眼泪在将血迹冲刷出两道淡红色的印痕,看起来就像是受伤落难的神女,充满了凄美的破碎感。 “好漂亮的女人。”就连夏弥都忍不住低声称赞道。 “是男人。”楚子航低声道。 “纳尼!?”夏弥瞪大了眼睛,从楚子航身后探出头去,又仔细的观察了一遍那人。 确实,在那人抬起头时,夏弥看到了他随着呜咽声滚动的喉结。 这人,就是源稚生的亲弟弟,也是牛郎界的天花板风间琉璃和猛鬼众的龙王——源稚女。 源稚女此刻脆弱的像一个受到惊吓的小女孩,低着头不断地呢喃着。 这个日文单词很常见所以楚子航和夏弥都听懂了。 他在喊:“哥哥……哥哥……” 风间琉璃是“恶鬼”,是猛鬼众的“龙王”,甚至可能是除开楚子航这个异类之外,真正混血种里的天下第一。 就连他生物学上的父亲,现存唯一真正的皇——上杉越,因为年纪的影响也不一定能真的压制他。 可源稚女,却依旧是那个在小山村里每天翘首以盼着哥哥回来的小男孩。 在以言灵·婆娑世界唤起路明非对前世关于上杉绘梨衣的记忆时,作为施术者的楚子航也看到了一些前世他并不知晓的过往。 其中就有这么一段——因为梆子声失去反抗能力的绘梨衣抱着她的玩偶瑟瑟发抖,口中也在不断地呼唤着某个名字。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在你最艰难的时候,好歹有一个人你可以从心底坚定的相信他会来拯救你于水火;可现实的最后往往是那人姗姗来迟,或是那人并非来拯救你,反而是来杀你的。 可再来一次,你还是会想见他,克制不住的想见他。 楚子航心里也有这样的人,在上京地铁站之前是父亲楚天骄;在那之后,是楚天骄和那个本不存在的女孩,夏弥。 楚子航黄金瞳的光黯淡了些,却还是立刻收回了思绪。 他展开言灵·镰鼬后在这片空间里只听到了三个人的心跳,另一个急促心跳和呼吸声正在伴随着齿轮和钢缆的摩擦声下沉。 有人坐着电梯逃走了,按目前情况来看,大概率就是赫尔佐格。 楚子航当然想追击,可随着镰鼬领域的扩大,他听到了楼下纷杂的人声,是蛇岐八家执行局干部们在欢呼着—— “是少主!少主回来了!” 那个一心只想去卖防晒霜的男人,此刻正手握刀剑赶来,清秀如女子的脸上带着金刚怒目般的杀意。 他把那只慵懒的象龟藏进了最深的心底,现在,他只是蛇岐八家的少主,身负天照命的“皇”—— 源稚生。 他收到传讯赶回,前来诛杀“恶鬼”! 第14章 见皇 源稚生将已经昏死过去的橘政宗从电梯里扶了出来,沉默的对着乌鸦和夜叉比了手势示意他们将橘政宗送去医治。 随后他走进电梯,拦住了准备一同前行的矢吹樱。 “守住电梯。”源稚生说完,眼神肃杀的按下按钮关闭了电梯门。 楚子航看着那上行的贵宾电梯暗叹一声,他走不了了。 他固然可以顺着电梯井下去追击假扮橘政宗的赫尔佐格,而且还能避开源稚生,但留在这里的夏弥和源稚女几乎是必然会被上来的源稚生追上。 如果他离开,被梆子声影响的源稚女已经失去了战斗力,夏弥要脱身必然会暴露身份。 所以现在,他只能带着夏弥和源稚女尝试顺着暗道逃离。 尽管有些不甘心,但楚子航一旦做出决定就会立刻执行,他转身就拉起源稚女和夏弥,边走边说:“趁他还没上来,我们快走。” 可没走两步,楚子航就停住了。 他推了一把还在懵懵懂懂的源稚女说:“想见你哥哥吗?从这里一直走,进武器库,顺着长廊往下,随后出岩流研究所沿着地下河往前,有一个下行管道处有标记,从那里出去。” “你……为什么?”源稚女一愣。 “那是风间琉璃和王将的罪,虽然也不能说你是完全清白无辜,但至少……你该有个机会,和你哥哥解释清楚。”楚子航说。 源稚女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刚欲再开口却又被楚子航狠狠向前推了一把。 “走。现在不走,就永远没机会了。” 现在源稚女若是和源稚生相见,大概只会和前世一样又是兄弟间的自相残杀,没有任何铺垫和证据的情况下,源稚生这样固执的人肯定不会相信被定性为“恶鬼”的弟弟,更不会去怀疑十多年来他朝夕相处敬爱有加的“父亲”。 所以楚子航必须让源稚女先走,他要留下来挡住源稚生,若非借助镰鼬他险些就被源稚生骗了。 源稚生在电梯门关闭的最后一刻闪身出了电梯,然后搬开了货运电梯的门,顺着电梯井一路爬了上去。 这次他没有被地震影响,也没有受伤,全盛状态展开龙骨的他爬行速度比电梯的上行速度快了整整一倍! 源稚生故意让电梯上行,也是为了迷惑楚子航他们,若楚子航埋伏在电梯门前等他,反而会被早就从电梯井上来的他反突袭,若是楚子航带着人逃跑,以他的血统也能察觉并立刻追上。 他是蛇岐八家倾力培养的皇,他强大的可不止血统和武技,作为家族暗地里公认的大家长接班人,战术、战法、调度指挥,都是他的必修课。 楚子航已经听到那灵猿般在电梯井里攀爬跃动的身影越来越近了,他们是没有足够的时间摆脱源稚生的。 若是一起逃大概率也会被源稚生追上,还很可能暴露高天原下方的暗道,那对楚子航后续的计划会产生很大影响。 所以楚子航只能选择先送走源稚女,至于夏弥,想都不用想,这姑娘肯定不会先行离去,而楚子航也没时间和她争论了。 “躲远些,但不要太远。一会儿打起来,你找机会进电梯,我会立刻跟来。”楚子航低声对夏弥说。 夏弥吸了吸鼻子,点点头,乖乖的后退进了通道里。 楚子航见状稍稍放心了些,时隔多年,他终于又要见到那个被所谓责任和正义捆绑着拖入的深渊的男人了。 上一世他和凯撒联手都险些败于源稚生之手,而这一次,他要独自一人面对这位尊贵的皇了。 不过,经过至尊提升血统又被耶梦加得锤炼过武技的他,也已经今非昔比了。 灵猫般的身影从电梯门一闪而过,攀上了横梁隐入了黑暗中。 就连镰鼬都察觉不到他的心跳声。 楚子航佯装不知,架刀踏步上前紧盯着上行的贵宾电梯,将后背暴露给了隐藏在黑暗中的源稚生。 下一刻,在被劈开的风都来不及惨叫之前,蜘蛛切苍青色的刀光就已经如神罚般降临在了楚子航身后! 北辰一刀流·霜降! 千钧一发之际,楚子航手中双刀交叉背负于身后,挡住了这凶暴的一刀。 苏秦负剑,这是楚子航前世就很精通的一式剑法。 随后楚子航立刻回身一记旋风云扫横劈,紧接着丝毫不停,以肩带肘将双刀舞成一片朦朦银光。 华夏双刀法·剪挽花。 只不过楚子航手持的是瀛洲太刀,其实并不太适合华夏的双刀法,纤长弯曲的刀身让密集的短距离斩击失去了部分压制力。 源稚生惊诧之余立刻挥刀格挡,同时撤步后退。 双方刀锋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接连碰撞了十数次,密集的火星溅射着绽开,电梯门口似有电光闪灭,一连串打铁的“铛铛”声在几乎密闭的空间里反复回荡。 短暂的拉开距离后,双方都没有过多停歇,调整好身形便立刻再度发起了进攻。 楚子航也发现了双太刀不太适合华夏古武,于是立刻换用了瀛洲的双刀法——二天一流。 二天一流是瀛洲著名剑圣宫本武藏晚年所创,右手握太刀,左手握小太刀,在其所著的《五轮书》中称此剑法可同时斩切五个方向的敌人,而所谓的“二天”指的是“二天晒日”,即太阳与月亮,阴与阳,寓意本来相互对立的事物统一后升华为新生之物。 据说卡塞尔学院的校长昂热便获得过二天一流刀术的免许皆传。 这种刀术的诀窍其实很简单,总结就是“力大砖飞”或者说——大力出奇迹。 这是一种战场刀术,没有过于精细的技法,追求的是足够广域的攻击和防御,因为战场不是角斗场,你的敌人会从四面八方出现。 楚子航双刀舞圆,同时为两把刀都附加上了君焰之力,带着熔岩之色的双刀在黑暗的空间里留下两道日轮般的圆弧,灼热的烈烈火风伴随着斩击席卷了整片电梯厅,就连不远处通道里那些遮蔽神像的白纱都开始微微卷曲,发出来一股淡淡的焦糊味。 源稚生眼里闪过浓浓的震惊之色,随即挥动蜘蛛切迎击。 逆卷刃流·天平一文字。 北辰一刀流·皇天十字剑。 在极短的时间里,源稚生换用了两种剑术,同时使出的都是两个流派里可称为“禁手”的杀招。 然而他带着如天塌般杀伐之气的天平一文字,却硬生生被那滚动的日轮托举着反弹了回去;靠着高速移动和换位释放多重连续斩击的皇天十字剑,每一剑都在那日轮上劈出飞溅的熔流,却也始终无法突破那火色的圆弧;甚至到最后,他反而被那滚滚而来的两道日轮逼迫的不断后退,西装上都被四溅的火星烧出了数不清的小坑,就连发丝、睫毛都传出了一股子糊味! 源稚生震惊的同时,浑身染上了地狱修罗般让人胆寒的杀气。 他全力挥刀振开楚子航的进攻,随后撤步拉开了距离,紧接着毫不犹豫的祭出了自己的绝杀之剑——心形刀流·四番八相·罗刹鬼骨! 这种刀术的起手式藏着四种不同的进攻方式,而八相则是八种可怕的景象,据说要掌握这一式禁手的所有招式,便必须通过八种幻象的考验,例如赤炎、罗刹、幽冥等。 然而就在他即将出剑的前一刻,前方那两道烈日骤然黯淡陨灭,可空气的温度却在此刻陡然剧烈的拔高! 两对赤金色的黄金瞳在黑暗中爆闪,金色伴随着还未完全消陨的火光照亮了两人的面目。 恶狼蛰伏,菩萨低眉。 所谓对敌的慈悲,就是藏在其后更为凌厉的杀伐! 果然,下一刻源稚生就爆发出了更加阴森可怖的杀意。 电梯厅变成了冰火两重天,源稚生这边溢散出的冰冷杀意让气温都骤降,他吐纳之间白雾氤氲。 而楚子航那边则宛若置身火焰山中,极高的气温似乎让那不见五指的黑暗都开始扭曲颤动,他黄金瞳的光芒都好像已经燃烧了起来。 源稚生握紧蜘蛛切,身形陡然消失不见。 罗刹鬼骨是他最快最血腥的一剑,他意图以此招趁着楚子航剑势未成之前抢攻得手。 但几乎同时,楚子航也动了。 心形刀流·四番八项·赤炎豪歌。 如果说源稚生的罗刹鬼骨是极速的抢攻之剑,那楚子航这一式赤炎豪歌就是极烈的暴杀之剑。 这一刀并没有附加君焰之力,反而却真如有海潮般的赤炎泼洒而出,剑刃破风之声宛若龙吼又如神明高歌! 同一时间,源稚生的罗刹鬼骨也杀到了,刀锋之上好似带着森罗地狱里死寂的寒气,刀刃破风之声像是无数厉鬼在痛苦的嚎哭! 源稚生的蜘蛛切与楚子航手中的古刀相撞,这一瞬间却是极静的,像是落叶飘然入水般竟还带着些许禅意,整个空间里波澜不惊,平静祥和的宛如午后山间的小路,两人不像在生死搏杀而像是相熟的同学在放课后并肩漫步于小路之上。 这一瞬间,源稚生竟产生了些许犹疑,他对楚子航竟有了一种老友重逢般的感觉。 他望向那张恶狼面具,心里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我们……认识?!” 嚓嚓。 像是有调皮的松鼠踩断了树枝。 实则是楚子航剑刃开裂的声音,他随手捡起的古刀怎么能和源稚生手中的蜘蛛切相比? 这一声轻微的脆响像是重新把声音们带回了这个世界,炸裂的火花伴随着刀刃碎片飞溅,电梯间里像是有一道火色的闪电掠过,躲在黑暗里观战的夏弥都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 随后沉闷的雷声轰然炸响,声音在密闭的神道里反复回荡,如同天顶的巨神敲响了战鼓。 鼓声熄灭之时…… 叮。 清越的声音突兀响起。 电梯,终于到了。 第15章 你也是个死小孩 电梯门洞开的那一刻,楚子航和源稚生两人也同时后撤拉开了距离。 楚子航抬脚一跺,震起刚刚丢在地上的另一把古刀,同时随手将那把已经碎的只剩刀柄的残骸扔掉。 而源稚生则以蜘蛛切杵地,半跪着急促的喘息起来。 刚刚那一瞬间的碰撞,险些直接把他的龙骨状态打散! 刀刃上传来的反震之力犹如一辆飞驰的泥头车迎面撞来,若非他有龙骨状态,恐怕他整只右手都会粉碎性骨折,五脏六腑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原位,总之他感觉已经有口老血堵在了咽喉。 源稚生有些难以接受,看起来这一战是平局,但若楚子航手中握着的是能与蜘蛛切相比的名刀,那么结果很可能就是源稚生自己重伤败北! “你……真的是芬里厄!?”源稚生难以置信的看向楚子航问。 同时,他暗暗咽下了那口淤血,开始快速的调整呼吸。 楚子航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指了指耳朵,然后摆摆手。 “听不见?”源稚生一愣。 楚子航摊手。 源稚生更加震惊了,对方竟是个聋子!? 这般近乎黑暗的环境里战斗,就连源稚生很多时候也要依靠听力来辅助才能看破对方出招然后应对。 这人听不见,又是怎么察觉到自己一开始的偷袭的? 而且自己堂堂一个皇,竟差点被一个残疾人打败了!? 震惊过后,源稚生犹豫了片刻,开始打手语。 楚子航还以为源稚生是在结印,他还急忙回忆了一下前世源稚生有没有用过什么瀛洲忍术之类的技法。 后来他才看明白,哦,原来是手语……那没事了。 楚子航的意思其实是说自己不太听得懂日语,并不是自己聋了…… 虽然他知道源稚生也会说中文,但他却不打算开口,暴露国籍反而可能导致身份被顺藤摸瓜的查出来,现在这样更好,就让源稚生误以为他是残障人士,正好错误引导调查方向。 于是楚子航索性放下剑,用手语和源稚生交流了起来。 楚子航不会手语,但一直在观察和学习人类生活的耶梦加得,她会。 两人就这样隔着十来米的距离,用手语友好交流了起来。 一个其实是在拖延时间恢复,一个则是在吸引对方注意,同时悄悄暗示藏在不远处的夏弥准备动身。 源稚生问:“你到底是谁?” 楚子航:“要是能告诉你,我还戴面具干什么?” 源稚生:…… 真有道理。 他又问:“那你潜入这里,想要干什么?” 楚子航:“把你爹杀了,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人。” 源稚生当即大怒,然而怒意攻心反而让他胸口又是一阵闷痛,于是他只好强忍着怒意瞪着楚子航。 楚子航在心里问耶梦加得:“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耶梦加得懒懒的回答:“他问你是谁,我说你猜,他问你来干什么,我说走错了。” 楚子航看了一眼愤怒到眼睛都要喷火的源稚生,对耶梦加得说:“你刚刚教了我至少二十个手势,但是只表达了五个字的意思?” 耶梦加得毫不在意的回答:“你别管。趁着他内腑受伤,差不多就赶快走。” 于是楚子航缓缓朝着侧面踏步,同时示意夏弥藏在他背后慢慢往电梯这边靠。 神道黑暗,源稚生又全神贯注的警惕着楚子航,竟是真的一时间没能发现黑暗里有个做贼似的身影正在往电梯厅靠近。 他又问:“大地与山之王?” 手语其实也可以表达出“芬里厄”、“耶梦加得”这种专属名词,但是比较麻烦,而大地与山这种常用的名词就方便的多。 耶梦加得教楚子航回答道:“我是你的救主,是面瘫与八婆之王,尊贵的冷酷老妈子,我和你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就想帮你一把,我就爱多管闲事,所以不用谢。” 楚子航眼角微抽,在心里问耶梦加得:“你是给他背了首诗吗?” 源稚生更是当场愣住。 什么玩意儿啊!? 面瘫……原来阁下不止耳聋一个毛病啊?我怎么觉得你脑子也八成有点什么问题啊! 帮我?帮我是指冲进我家要杀我爸吗?那您人还怪好的嘞! 源稚生手是抬起了又放下,纠结了半天才比出了几个手势:“你的血统很强,你是‘鬼’?” 耶梦加得教楚子航回答:“只是一个把所有责任都背在肩上,爱装超级英雄的,孤独倔强的死小孩罢了。” 源稚生在惊疑之后沉默了,眼神里竟然流露出一种对楚子航同病相怜般的悲悯,随后他回答:“是吗?那真巧,我也是。” 瀛洲的剑道亦有修心一说,所谓“剑禅合一”,古时瀛洲武士认为真正的剑术大师要达到“无想、无念、无我”之境,心意一动,随意出手便是玄奥招式。 这个境界,剑就是武者内心的反射。 所以有传说,真正的宗师与人过招,剑刃相碰瞬间便能洞悉对方的内心所思所想,因此便可完全堪破对方的一招一式。 作为蛇岐八家倾力培养的“皇”,源稚生接受的便是最正宗的古流杀人剑教育,自然也免不了修心禅坐。 虽然他自觉还未臻至宗师之境,但他也曾听老师说过,若是遇上真正旗鼓相当且“剑魂”或“剑心”极为相似的对手,两人搏杀之间确有传闻会见到一些禅意之象。 刚刚他的罗刹鬼骨和楚子航的赤炎豪歌相碰之时,那番景象由不得他不多想。 那一瞬间,源稚生真的感觉到了一个与自己极为相似的灵魂,他们同样的固执、倔强,可以为了自己要背负的责任和正义对任何人挥剑——包括他们原本深爱的人。 所以他们也同样孤独、痛苦,只能压抑着内心最深最渴望却也最遥不可及的向往,走在一条相似的血腥之路上。 源稚生心绪翻涌,只感觉胸口更加闷痛,他清秀的脸越发惨白露出和弟弟一样的凄楚,可他却更加用力的握起了蜘蛛切,手背青筋暴突,指节泛白。 这次楚子航直接懒得问了,他看源稚生那副“我佛慈悲”般的表情,就知道耶梦加得说的不会是什么好话。 但他也不在乎了,夏弥已经悄悄移动到了电梯附近。 NO.28言灵·炽日,领域再度展开。 也就是这一瞬间,源稚生终于听到了另一个人脚步声和电梯门打开的声音。 他勃然大怒,这才明白自己根本是被耍了。他在拖时间恢复的时候,却没料到对方竟也是在借机转移他的注意力。 “噗嗤!”他也顾不得许多了,将刚刚压下的那口淤血喷了出来,气息立刻通畅了许多。 他刚才忍着不吐出来,是不想暴露自己受伤示弱。 随后他立刻拔起蜘蛛切就攻向夏弥,虽然根据那轻盈的脚步声判断对方应该是个女子或者小孩,但在他眼里只有敌人和战友没有男女老少,夏弥藏了那么久很可能就是不擅长正面战斗,而且他只要擒住夏弥就可以顺势控制住电梯,截断楚子航的退路。 楚子航看出了他的意图,亦是立刻拔刀踏步截击。 “啊啊,百步飞剑!”而被两人夹在中间的夏弥似是太过惊慌失措,无意的将手里怀剑胡乱扔了出去,随后土拨鼠般抱头尖叫起来。 “别管那货,直接进电梯!天花板要塌了!”耶梦加得突然喊道。 楚子航一愣,随后脚步一变不再管源稚生,直直的朝着电梯冲去。 炽日并未影响源稚生多久,他的视力已然在瞬间恢复了大半。 他模糊间看到夏弥扔出怀剑时还不自觉的警惕了一瞬,但随后便满头黑线的继续冲向夏弥——那怀剑竟是直接冲着天上扔的,而且根本没有一点手法,还不如前段时间他参加下属婚礼时,那个新娘扔的捧花有技术含量。 但他才刚刚收回视线就听到怀剑撞到天花板的声音,然而那清脆的金铁声之后紧跟着响起的竟是砖石开裂钢筋扭曲的巨响! 源稚生耳朵微动,在千钧一发之际止住了身形,下一刻塌陷的天花板轰然砸落在他前方! 紧接着,整个神道的天顶都开始崩裂塌陷,碎石如雨,鸟居、神像纷纷被垮塌的天花板掩埋。 夏弥装作胡乱扔出的怀剑,其实正中了整个神道天顶的“眼”,毕竟她真正的身份,也是龙王,耶梦加得! 好一阵地动山摇后,终于尘埃落定,源稚生持剑从废墟上走过,看着下行的电梯微微咬牙。 电梯里,夏弥缩在角落里止不住的拍打着胸口,她正要脱下大天狗的面具擦汗却被一旁的楚子航制止了。 “下面有人在按电梯,那一层门口有人在把守。”楚子航低声说,他进来时就先毁去了监控,但似乎下面早有人守株待兔。 “啊?那怎么办!?”夏弥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摆烂似的说:“毁灭吧,我真受不了了。” 楚子航却突然低头看向她。 “干嘛?”夏弥见他眼神不对,脑子飞快运转起来。 刚刚她利用权能助两人脱身,很可能已经引起了楚子航的怀疑,她佯装又惊又怕,心里却盘算着该用什么借口搪塞才能骗过看似木讷实则极度理智的楚子航。 谁知下一刻楚子航却开口,带着些许歉意道:“把你卷进来并非我本意,很抱歉。” 夏弥愣住了。 第16章 王权爆发 矢吹樱藏在电梯门口上方的横梁,而乌鸦和夜叉则领着二十多位荷枪实弹的执行局干部守在电梯门前方。 上面显示电梯开始运转后他们就在这一层按了按钮,整座源氏重工的安保系统已经被辉夜姬全面锁死,就算电梯里的人是源稚生也无法更改停靠的楼层。 如果一会儿电梯打开出来的不是源稚生,那么乌鸦和夜叉会毫不犹豫的把手里的马格南弹夹清空,就算对方没死或者突出电梯门,那隐藏在门上的矢吹樱也会利用她的言灵配合飞刀截击对方。 屏幕上显示的数字越来越近,三人表情也愈发沉重起来。 17…… 16…… 所有执行局的干部武器上膛,矢吹樱也悄然从身后摸出了十数片落叶般轻薄的飞刀。 15…… 14! 在场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叮! 电梯门洞开。 就在乌鸦和夜叉即将扣下扳机时,源稚生从电梯内侧面走了出来。 电梯上下都通了个大洞,上面那个是源稚生打开的,而电梯地板那个熔穿的洞自不必说,是楚子航的杰作。 “少主!”矢吹樱从上方飘然落下,躬身行礼。 “所有人整备,跟我去三十层,他们熔穿了电梯井,根据辉夜姬汇报逃到了三十楼的战略部。”源稚生杀气凛然的说。 “是!”所有人立刻躬身。 “少主!稍等!辉夜姬来报,原本全部聚集在铁穹神殿的死侍似乎再次发生暴乱,有三分之一突破了岩流研究所的安全门上楼了,辉夜姬紧急封闭了整座大楼,现在还有六十余位文职人员没来得及撤离……”乌鸦按着耳麦,眼神变得颤栗起来。 “刚才送往医疗部的大家长,也被堵在了第十层……” 源稚生几乎是下意识的拔出了蜘蛛切怒吼道:“跟我去第十层支援,通报刚刚赶到的樱井家主,由她带队阻隔死侍脚步,我接到大家长就去支援!” 他之所以赶到后就可以立刻赶来寻找楚子航,是因为尚不知何处出现的死侍们全都在往铁穹神殿的下水道里汇聚,虽然原因不明,但这样反而让执行局干部们有了安全且充足的时间组织起防线和制定剿灭死侍的战术。 但现在亦不知为何,死侍竟又开始朝着楼上冲击了,根据回报这些死侍皆是蛇形畸变种,五六个执行局干部围剿一个死侍都很困难,岩流研究所前刚刚建立起的防线只撑了不到十分钟就完全瓦解了。 他们不知道,其实死侍们的目的从来只有一个——楚子航。 他在水轮机上洒下的血液不仅仅只吸引被他剿灭的十数只死侍,在他离开后,其余游荡的死侍也全都朝着水轮机汇聚了过去,他那微量的血液散发的信息素竟是能够覆盖整座源氏重工,且他血液对死侍的吸引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甚至可以比肩白王! 死侍开始朝楼上进发的原因就是楚子航再次受伤了——在熔穿电梯井逃离时,夏弥头发不慎被裸露的钢筋缠住,而他们当时处于电梯下方,夏弥一时间挣脱不开眼看就要被下行电梯斩首了,楚子航在千钧一发之际徒手掰断了钢筋,但手还是被下行电梯厢剐蹭到,手背直接褪了一层皮。 “师兄!抱歉……我……”夏弥看着楚子航鲜血淋漓的手,局促无措的低头道歉。 她左顾右盼了半晌没找到合适的东西,干脆学着电视上一样,将自己那件白衬衫从腰间撕开当作纱布给楚子航包扎。 “其实……”楚子航看着一边擦汗一边给自己小心包扎的夏弥,胸口处那种像被小猫挠过的感觉再次袭来。 “师兄,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夏弥问。 “源氏重工的五楼和六楼是不存在的,有一座高架桥从里面横穿过去,我们得想办法从贵宾观光电梯下去,然后直接从高架桥离开。”楚子航带着夏弥来到窗边,从落地窗玻璃向下看去,果然有一条高架路穿进了源氏重工。 “我了个去……穿山公路我见过,穿楼高架路的确是第一次见,这不相当于整座大楼都是中空的吗?这么高的楼,瀛洲又经常地震,不会垮吗?”夏弥惊叹道。 “源氏重工是由橘家旗下丸山建造所承建的,据说他们曾为丰臣秀吉设计建造了江户的天守阁,可以说是瀛洲建筑界的领军者,没有人会怀疑他们的作品。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橘家旗下公司承建的大楼里藏着死侍的研究所,他应该能明白谁有嫌疑了。”楚子航说。 这里的他,指的就是源稚生。 不过楚子航并不知道,上一世这个固执的象龟也猜到了真相,却还是被橘政宗三言两语蒙混过关了。 “不太听得懂……总之就是很安全吧?”夏弥时刻不忘融入角色,一脸不明觉厉的点点头。 “这里是战略部,我们要去找个人带我们下去,在这等我一下。”楚子航说。 目前辉夜姬已经封闭了整座大楼,再走电梯井太困难了,观光电梯里就算被堵截,只要楼层差不多,他们甚至可以尝试直接跳出去,以楚子航现在的血统,跳个三四楼还是可以做到安全落地的。 几分钟后,一个光头的中年人就被楚子航提着脖子带了回来——日本分部部长,龙马家家主,龙马弦一郎。 他作为日本分部的部长,自然在这种紧急关头要坐镇战略部纵观全局,但他的护卫却全被他派往下方支援了。 以楚子航的血统,制服他和几个文职人员与逮小鸡没什么差别。 只不过险些就让这位分部长吞枪自尽了——他大概也明白了楚子航的想法。 反抗失败的龙马弦一郎被楚子航挟持着打开了观光电梯,他们按下了七楼的按钮,以龙马弦一郎的权限目前还能操控电梯。 外面东都的夜景像是千座燃着青灯的古寺,但电梯里几人都无暇观看这迷人的风光,全都在紧盯着电梯显示屏的计数。 14…… 13…… 12…… 夏弥突然反应过来,急忙抬起手擦了擦额头汗表现出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然而就在此时,电梯陡然一颤,源氏重工里爆发出骇人的巨响声! 电梯在第十层被锁死了。 “怎么回事!?”竟是龙马弦一郎先一步惊呼。 他进了电梯后一直把手藏在身侧悄悄敲打着摩斯电码,辉夜姬应该已经通过监控看到了,所以才没有直接锁死电梯,而应该在第七层和高架路上安排了执行局专员堵截。 观光电梯的按键下方也藏有摄像头,并没有被楚子航发现毁去。 “发生了什么!?”龙马弦一郎看向摄像头的位置,低声惊呼。 下一刻,一股沛然巨力充斥了整片空间,要不是被楚子航架着,龙马弦一郎就直接跪倒在地了。 电梯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不,是整个第十层都在颤抖! 这片空间里,重力被突然暴增了十数倍,观光电梯的特制复合加粗钢缆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夏弥靠着扶手,内心有些震惊。 “是No.91言灵·王权!竟有混血种能掌握如此高阶的言灵?”耶梦加得在楚子航内心也是忍不住低声惊呼。 楚子航眼神凝重起来,虽然不知道源稚生赶到第十层是为了什么,但他被逼到直接使用了言灵·王权,看来情况不容乐观! 楚子航回头透过观光电梯看向下方侧面的高架路,五层楼大约二十五米高,借助类似风王之瞳的言灵,他带着夏弥从这里跳下去逃走应该也没有太大问题。 源稚生还使用了言灵,后遗症会让他动弹不得,这是再好不过的逃脱机会了! 可是…… 仅仅隔着一扇电梯门,楚子航能清晰听到了第十层里的所有声音…… 第17章 你的救主 像是皇帝离开王座行走世间,不被他允许的臣民只能俯首跪拜,它们不由自主地叩首贴地好让自己的颈椎不至于折断,大脑还能保有足够的血液供应。 源稚生就是这个领域里的皇帝,他一手持蜘蛛切一手持童子切大步向前,砍瓜切菜般的收割着俯首的死侍。 在领域里被豁免的矢吹樱和执行局干部们跟在他身后,一边帮忙清理死侍,一边抬着重伤躺在担架上的橘政宗和其余几位伤员,快速向着前方安全通道奔去。 安全通道就在前方二十米处,大厅中央被放置了足以覆盖整层的小型炼金硫磺炸弹,炸弹上有源稚生的血。 只要他们走进安全通道,在锁死防火安全门后便可引爆炸弹,整层的死侍都逃不过被被掺杂着炼金硫磺的火焰覆盖的命运,炸弹里有水银仓,那些硫磺会把水银蒸气吸附,届时这些死侍不死也会遭受重创,再清理就易如反掌了。 可现在,他们必须能先逃进安全通道。 第十层汇聚了近四十只死侍,若非源稚生赶到及时释放了王权,橘政宗和被堵在这的七八位执行局干部早就被死侍撕碎吞噬了。 楼下的支援被剩下的死侍堵在了第七层,好在本来要去堵截楚子航他们的执行局干部赶到,否则防线早就被突破了,源稚生他们就更是逃无可逃了。 距离安全门只有不到十几米了,平日里这个距离源稚生甚至可以一步跨过,可现在他每走一步都是煎熬,每推进一米,他的脸就更白一分,青紫色的血管像是小蛇般从他脖颈处攀上清秀的脸颊,双眼通红,布满了细密的血丝。 此刻看来,这位皇,更像一个地狱里挣扎的恶鬼。 扑通! 源稚生脚一软跪倒在地,王权领域波动起来,最中心那个庞然大物竟缓缓抬起了头——那是一只直立起来接近十米的大型死侍! “少主!”樱和乌鸦急忙上前搀扶源稚生。 “先带……大家长——走!”源稚生嘶声低吼。 “乌鸦夜叉,带大家长走!”樱回头大吼。 “你也走!务必护着大家长离开!”源稚生吼道,随后他以双刀杵地,再次摇晃着起身。 王权领域被他强行稳定,身后那庞然大物发出一声不甘的嘶鸣声再次叩首。 “少主!我留下保护你!”樱一手扶着源稚生,一手拔出小太刀,毅然决然的说。 “听话!先送大家长过去……你再回来……听话!我支撑不了多久了,快!”源稚生甚至已经看不清樱的脸了,只能凭着感觉伸手轻抚。 “少主,我马上回来!”樱握住了源稚生的手,随后立刻转身跟上前方奔向安全门的乌鸦和夜叉,帮助他们搀扶着伤员快速离开。 真是奇怪,源稚生明明已经看不清她的脸了,可心里却能清晰的浮现出她此刻焦急的神色。 虽然现在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会夸赞跟在他身后的樱漂亮且办事得力,但他总还是会下意识想起初见那个脏兮兮的小女孩,为了一口吃食答应帮他杀人。 源稚生见不得樱把自己当成某种廉价而血腥的武器,于是他才将樱收入麾下,说什么缺一个漂亮的手下,其实是他想用自己悲哀血统换来的权与力,让这个女孩能有尊严的活下去。 漂漂亮亮的活下去。 樱一直很听他的话,现在也是。 可最近源稚生总在做一个梦,梦里的樱太棒了,棒到骗过了他但不是要背叛他,而是要为他而死。 就像樱的名字一样,她最后从高塔上跃下,就像终于盛开的樱花被暴雨打落,死侍们纠结在她身后,像是一道浓腥的墨色轨迹。 所以源稚生不让樱跟着自己进入神道,也故意派她去护送橘政宗离开,还把炸弹的引爆器握在了自己手中…… 源稚生心脏猛地紧缩,巨大恐惧从胸口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引爆器不见了! 引爆器,在樱手里,就在刚刚她握住源稚生手的时候被她悄然拿走了。 不愧是受过风魔家正统忍者训练的人,再次骗过了虚弱的皇。 原来这个姑娘一点都不傻,她听话,但只听源稚生的话,因为源稚生给了她尊严,教会了她什么才是真正的活着。 所以她怎么会放弃源稚生自己逃走! 樱已经回到了源稚生跟前,她背起源稚生便跑。 可王权领域已经崩溃了,死侍们重获自由,十几米的距离变成了无法逾越的天堑。 “再见。”樱说,她把引爆器还给了源稚生。 她用的词,在日语里有永诀的意思。 钩锁缠住了源稚生的腰,绳子穿过楼道里的扶手,另一端则被樱握在手里,樱放下源稚生,手里握着沾有源稚生血液的纱布,背身拉着绳索奔向大厅中央。 源稚生被钩锁拉着滑向安全门,与樱决然的背影越来越远。 梦里那浑身冰冷的感觉再次席卷了源稚生,他确实可以为了自己坚守的正义和责任付出生命、灵魂、尊严乃至一切。 可却不包括这个女孩。 他握着引爆器的手僵住了,没能第一时间关上安全门引爆炸弹。 这一瞬间的迟疑是毁灭性的,在樱被死侍们淹没之后,安全门附近的死侍冲进了楼道里——源稚生之前放血的伤口上亦有他血的味道。 可他也不在乎了,蜘蛛切和童子切被他以最后的力量掷了出去,双刀穿过众死侍精确的敲在那即将吞噬樱的巨型死侍后颈处。 却只是溅起了点点火星。 蜘蛛切和童子切被弹飞,恍惚间源稚生竟看到那把樱握在双爪里的大型死侍回头看向了他。 “嗬嗬嗬。” 那死侍,竟然笑了! 它一边嘲笑皇的软弱无力,一边把他的女孩送进了嘴里。 源稚生双眼殷红如血,他开口,却还是无法再次念诵出那古老的证言,无法再次释放王权。 身边死侍带着绝望的阴影将他遮蔽之时,冷白的月光突然洒进了办公区里,而源头竟是本该一直紧闭着的观光电梯。 弹飞出去的蜘蛛切没有落地,而是被人凌空接住了! 心形刀流·四番八相·罗刹鬼骨! 那戴着恶狼面具的身影就好像凭空出现一般,他握着蜘蛛切使出了源稚生的绝杀之剑斩断了死侍的双臂,救下了已经昏厥的樱。 紧接着他一个旋身来到死侍背后高高跃起,咆哮之声宛若龙吼,蜘蛛切在他手里竟变为了熔岩般的赤红色! 萨摩示现流·狮子示现。 刀锋划过的轨迹残留在空气里宛若一轮猩红之月,大型死侍的颈椎在这一刀之下被完全摧毁! 如同天神下凡,执剑斩邪! 楚子航口中念诵出古奥森严的法令,No.84言灵·时间零,无形的领域迅速扩张覆盖了整个大厅。 下一刻,楚子航的身影陡然消失,只有猩红色轨迹如游龙般左冲右突,死侍们的头颅接连高高飞起,源稚生前方的死侍也被猩红色轨迹掠过,无力的倒地。 “芬里厄!?”本以为必死无疑的源稚生也惊诧的睁开了眼,模糊间看到那张面具时,他都以为是自己死前看到了幻觉! 已经昏厥过去的樱被摔在源稚生的怀中。 随后楚子航把一叠文件塞进了源稚生怀中,同时抢走引爆器准确的丢进了观光电梯里,转身走进死侍横行的大厅中。 借着月光,源稚生清晰的看到楚子航后脖颈上生长出了细密的青色鳞片! “你真的是龙王!?可为什么……要救我?”源稚生惊骇的低呼。 即使楚子航救下了他,可他们仍旧是敌人。 如果源稚生尚有余力,他绝不会犹豫,只会拿起枪对着楚子航后背开枪——这就是他坚持的正义,是他肩负的责任。 可惜,爆发王权后的源稚生,此刻连走路都要扶墙根,只能干看着楚子航如龙般的背影无计可施,更何况他怀里还有已经重伤昏厥的樱。 “说了,我是你的救主。橘政宗,死侍来源,不要相信他。”楚子航口中说出了刚刚耶梦加得现时教他的日语,只不过发音有些僵硬,甚至有些不太准确,也不知道源稚生能不能听懂。 随后他背朝着安全门挥刀血振,对着源稚生做了个驱赶的手势,大步向前。 “关门。” 源稚生抱着樱挣扎起身,用尽最后的力气拉起了安全门。 楚子航听见关门声后,将蜘蛛切横在身前,以手拂过刀身,刀刃之上竟直接燃起了赤红色的烈焰,随后火刀被他藏于腋下俯身。 啊,这个角度肯定是不会烧到自己的,放心…… 还是心形刀流·四番八相的起手式。 安全门关闭前,源稚生回头,只看见大厅中央一道带着电弧的赤红色闪灭,随后圆弧形的音障在大厅中央接连爆开,桌椅板凳,一切的一切都被碾成碎片,飘落四散的文件纸顷刻间全被烧成飞灰! 死侍们不是被斩开,而是像被一支音速导弹蛮狠的撞开! 下一刻,安全门关闭,爆炸声传来,变形的安全门缝隙里喷出一尺长的火舌,险些把樱的长发燎着,惊的源稚生立刻抱紧了樱转身。 炼金炸弹也被引爆了! 第18章 夏弥不演了? “呜哇,啊啦,呀呀呀——!”夏弥闭着眼睛吱哇乱叫。 此刻她正被楚子航抱在怀里,跳楼。 她按楚子航的指示按下引爆按钮后的下一刻,再睁眼就已经被楚子航抱着跳出了观光电梯,他们身后的电梯里迸发出黄绿色的火焰。 而楚子航的另一只手里,还提着满头虚汗的龙马弦一郎。 借助No.78言灵·风王之瞳减缓了下落速度后,楚子航凭借着龙骨状态和爆血后再次提升的体质,强行从二十多米高的电梯跃出! 沥青路面被砸出了一个直径两米的大坑,但楚子航他们却安然无恙——也不完全,楚子航能感觉到小腿骨还是细微骨裂了。 若非龙骨状态锁死踝关节、膝关节和髋关节,他的双腿必然会多处错位,不过坏处就是关节锁死失去缓冲,小腿骨几乎承受了八成的冲击力,就算是龙化后的骨骼也有些难以承受。 高架路上停着许多跑车,那是赶回来支援的执行局干部们的车。 楚子航丢下还有些愣神的龙马弦一郎,随后挑了张阿尔法罗密欧破窗开门,剪线打火。 “你们是谁!?到底要做什么!?”龙马弦一郎回过神来,大吼着问。 如果是猛鬼众的同伙,那么他们就没道理去救源稚生;可若是龙王,就更没道理在意混血种的生死了! 饶是经验丰富的龙马弦一郎此刻也是一脑袋浆糊,想不明白楚子航两人到底是在图什么。 楚子航也懒得回答,没有耶梦加得翻译他也听不太懂日语。 就在他们启动车的瞬间,楼上传来了狙击枪的响声,楚子航下意识按住夏弥的脑袋将她护在身下,立刻踩着油门发车。 狙击枪连响,阿尔法罗密欧的后车窗被打得稀碎。 而就在此刻,龙马弦一郎却突然冲了出来,冲着上方挥手大吼:“停火!停火!” 这是他的直觉——楚子航两人并非真正的敌人,甚至可能是盟友。 就算是有所图他们才救下了源稚生,但对于他这个看起来一无是处随时可以替换的日本分部长,他们也没有弃之不顾。 尽管难以置信,但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本意就不是与蛇岐八家为敌。 可更多的执行局干部却从下方高架路的出口蜂拥而来。 “龙马部长!少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追击目标!”带头的执行局干部躬身道。 “好,我受伤了,先找几个人送我上去。”龙马弦一郎犹豫了片刻,说。 执行局干部一愣,按照平日里大公无私的部长龙马弦一郎作风,此刻应该大喊:“不要管我,你们快追。”才对吗? 难道上年纪人都会开始惜命? 龙马弦一郎扇了那执行局干部一巴掌骂道:“混蛋,没听到吗!?” 耽误了这一会儿,前方的阿尔法罗密欧已经不见了踪影,执行局干部只得急忙找人扶着龙马弦一郎去医疗部,然后才带人前去追击。 “希望我猜的没错,但我也只能拖延这么一会儿了。”龙马弦一郎看着身后出发追击楚子航他们的执行局干部们,在心中默念道。 “师兄!师兄你不要吓我……”阿尔法罗密欧里,夏弥手足无措的捂着楚子航右肩的伤口,眼泛泪花。 若非楚子航刚刚还没退出暴血和龙骨状态,刚刚那一枪可能直接就把他右手打飞了。 “你怎么样?”楚子航声音喑哑,一边掌着方向盘一边低头看向夏弥盈盈一握的纤腰。 她之前为楚子航包扎伤口把自己的衬衫撕成了露脐装,刚刚遇到狙击时,车窗碎玻璃插进了她腰侧,此刻已是鲜血淋漓。 “我没事,擦伤,擦伤!我没事……”夏弥忍不住捂着腰咳了两声,随后急忙继续捂住楚子航肩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素白的手已经被完全染成了猩红色。 “你救他干什么啊!?他要杀我们啊!你真是傻避!臭傻避!救了还被打,你有毛病啊!?”夏弥脱下大天狗面具,哽咽道。 “小伤,不必在意。捂住腰,不要把玻璃拔出来,弄不好会大出血。”楚子航眼神冰寒,晃了晃头。 子弹里有水银,对龙类和混血种都是剧毒,此刻他右肩已经完全麻木了。 后视镜里,执行局干部们追击的车紧追而来,已经有人拿着枪探出车窗瞄准了他们。 “如果我死在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虽然是我要跟来……但谁叫你傻笔要救那个忘恩负义的瀛洲人!楚子航!我不明白!”夏弥咬着牙低吼。 作为夏弥,此刻确实是感动又惊慌,而作为耶梦加得,她也确实不明白楚子航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他……确实和我很像。”楚子航换档将油门踩到底。 “所以你们都是傻……唔!”夏弥怒斥,似乎是不小心引动了腰间的伤口,她黛眉微蹙闷哼一声。 这点小伤对于耶梦加得来说眨眼间就能恢复,但她不能这样做。 身后追兵越来越近,楚子航状态也越来越差,虽然他还是一副坚毅不倒的样子,可夏弥能感觉到她捂着的伤口处越来越冷—— 楚子航整个人体温都在极速下降。 今夜楚子航开演唱会似的把各种高阶言灵轮番献唱,不仅绞杀了数十蛇形死侍、大战皇——源稚生,还爆血跳楼,就连耶梦加得也忍不住要夸他一句:“不愧是年轻人,身体真好。” 现在龙血冷却,楚子航正在快速的陷入虚弱。 如果夏弥不出手,今夜能不能逃出去很难说,可她还是不能出手。 楚子航血统存疑,如果她贸然出手被发现了身份和楚子航起了争端,就算能赢也会让她之后的计划受到很大影响。 但…… 夏弥看着楚子航,看着这个倔强的死小孩。 在自己闯入他计划后却依旧随时护着自己,在电梯里还诚恳向自己道歉,在车上被狙击时第一时间先护住自己。 怎么能有这么傻的人? 对自己的异常视而不见,这么多年来面瘫一样呆若木鸡,突然血统觉醒了以后却尽是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还要去救一个和他一样的傻逼,到底图什么? “楚子航……我不明白。”夏弥再次说。 “回去以后再和你说。别动了,小心伤口裂开。”楚子航轻声回答。 他将方向盘打死拉起手刹,随后再将方向盘立刻反向打死,阿尔法罗密欧竟是车尾先入弯,随后整车旋转二百七十度回正,一个诡异的负角度漂移躲开了身后大部分子弹。 “你真不怕死吗?”夏弥冷声问。 “在还能拼命的时候犹豫,会后悔一辈子。我后悔过一次,不想有第二次。”楚子航突然回头看向夏弥。 他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夏弥的脑袋,说:“夏弥,我会带着你安全离开,所有事情都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是一个,约定。”后方紧追而来的车越来越近,楚子航的黄金瞳像是将熄的烛火,眼神却依旧沉着而坚定。 夏弥抬眸看着他的眼睛,随后抽出手躺回了座椅里。 “真是傻逼,自己都要嗝屁了,还在安慰我……” 下一刻她在楚子航惊诧的目光里拔出了腰间的玻璃碎片,咬着牙闷哼了一声。 “夏弥!”楚子航罕见有些急了。 “别喊。我没事。”夏弥睁开眼时,瞳孔已然染上了金色。 “不装了,我摊牌了……”她一脸无所谓的摆摆手。 “你先别……”楚子航心猛地一颤。 第19章 风与火的宿命之歌 “其实我十四岁的时候就突然觉醒了一些奇怪的能力,我以为世界上就我一个异类,所以总藏着掖着不敢示人,后来偷听到你和路师兄谈话我才知道,我们竟然都是某种爬行类的混血种!” 楚子航松了口气,刚刚他还以为夏弥要直接亮出龙王身份。 “但我还是害怕,我不知道……”夏弥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我不知道你那个所谓预知梦里,我是什么样的存在,我想知道所以缠着你;可我又害怕知道,我怕我的下场不太好……所以不敢告诉你,我也是混血种。” 听到这话,楚子航胸口一阵闷痛。 他又怎么敢告诉夏弥,所谓的“预知梦”里,是自己亲手杀死了她。 “其实……你……”楚子航喉结滚动,却不知该如何往下说。 “不重要了。命运握在我自己手里,就算结局不如意,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夏弥昂起头,骄傲的面容已然有了些许耶梦加得的影子。 紧接着,她突然撇撇嘴说:“只要不是因为你这个憨货而死,我都能接受。” 楚子航握着方向盘的手陡然用力。 能变着法、拐着弯的在楚子航心上连插几刀让他破防,也就只有夏弥做的到了。 “师兄,我的能力是搅起一阵大风,具体能不能形成风暴我没有机会全力尝试……”夏弥深吸了口气,黄金瞳灿若晨星。 “没事,你全力施展,我来配合你。”楚子航微微咬牙,挤出了身体里残余的所有力气。 “那就……来吧!”夏弥腰间伤口已然结痂,她靠着座椅仰着一张脸,像是受伤的妖精般凄美。 她开口,像是唱起了一首飘渺的歌。 楚子航喉咙爆发沉雄的吟咏声,像是巨人在吟一首宏伟的诗。 No.78言灵·风王之瞳! No.89言灵·君焰! 风与火跨越时空再次相遇,合奏出一首炽烈的宿命之曲。 城郊高速路上,一场猩红的火焰暴风成型。 紧追不舍的执行局干部们震恐的刹车躲避,几辆冲在最前方的重型越野车竟直接被火风掀飞,落地后接连爆炸成熊熊燃烧的火球。 源氏重工医疗部窗口,源稚生正在远眺,只见远方高速路的方向像是有一条火龙盘旋着昂首冲天,壮烈的火光直冲云霄,那层层叠叠的云雾也被火光冲破,星月再次显露,像是天空被撞碎了一个洞,散落下细碎的宝石。 窗外寒风凛凛,听起来如一首荡气回肠却也悲怆的挽歌。 源稚生知道,楚子航他们大概是彻底逃脱了。 他回头看向躺在病床上的矢吹樱问:“伤势如何?” “断了几根骨头,问题不大,我还能……”矢吹樱立刻回答。 “好好休养。”源稚生有些疲惫的摆摆手。 “通知乌鸦和夜叉,芬里厄真实身份很大可能不是瀛洲本地人,查,重点查最近的游客。”他听到了夏弥在扔怀刀时无意喊出的那句“百步飞剑”,虽然当时场面有些焦灼混乱,但至少他能肯定,那不是日语。 至于楚子航那蹩脚的日语,源稚生根本是靠猜才明白他说了什么。 看到高速上那绚烂的冲天之火后,他知道,对方大概是成功脱身了。 闹出那么大动静,死了那么多执行局干部,可被尊为天照命的他却没能将对方留下,甚至还被对方所救。 他认为这全是他的无能和罪过。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了切腹自尽的想法。 可理智告诉他,他还不能死,这场战斗才刚刚打响,更何况还有猛鬼众在一旁虎视眈眈,他必须继续扛起蛇岐八家的责任。 皇血和医疗辅助下,让他很快就恢复到了勉强可以自由行动的地步,但要前去追击楚子航却还是做不到的。 不过,这反而让源稚生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那个戴面具的男人,真的和自己太像了。 不论他有什么目的,却还是在最后一刻救下了自己。 源稚生当然可以继续毅然决然的追杀对方,可若能暂时放下,稍微等一等……让他喘口气,真的很好。 但其实他没有什么时间休息,即使医生再三嘱咐要静养,但他还有很多事必须立刻处理——比如樱井七海在源氏重工里发现的那个养殖研究死侍的密室。 那个戴面具的人——疑似芬里厄,也曾提到过。 是的,丸山建造所建造了源氏重工,但没有管理和运营权。 交付使用后,这个秘密实验室不仅没被发现悄悄运作了多年,这种事只有一个人能做到,芬里厄也提到过他—— 蛇岐八家大家长,橘家家主,橘政宗。 但最让源稚生惊骇的不止这些,他从怀里掏出一叠残缺的资料,上面写着的东西简直堪称惊世骇俗! 那是对古龙甚至龙王的深入研究,是人类根本无法想象的伟大而恐怖的成果! 是芬里厄救下源稚生时,顺手塞进他怀里的。 资料是中文与俄文的双语译文,夏洲广袤,与很大一部分龙族隐秘都有关系,所以中文也是大部分混血种的必修课。 所以资料有中文不奇怪,但俄文,恐怕就表示了这个研究的发源地——沙皇国。 橘政宗到底隐瞒了什么? “我去见政宗先生,你好好休息,不准再胡乱走动。”源稚生对着樱以命令般的口吻,冷声说。 “是。”樱立刻恭敬的回答。 “走了。”源稚生转身走向病房大门。 “少主!”樱突然挣扎着坐起身来,“请原谅我今天的自作主张,我……我只是……” 每个人都夸赞她是源稚生身边最得力的助手,而源稚生也一直都说她,很听话。 可是今天她自作主张,就算是为了救源稚生,却也是背弃了源稚生的命令。 她害怕……怕以后再不能跟在源稚生身边,将军身边不需要会抗令的武士。 源稚生停住了脚步,没有回头,低声道:“够了。” 病房门锁响起冰冷的扣合声,樱有些无力的躺回床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天花板,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只会帮别人杀人的,没有灵魂的女孩。 “好好休息,之后……还有很多事,都需要你来帮我。”源稚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樱闭上了眼,笑了。 命运洪流在此刻悄然移位,时间线分岔出新的轨迹,如同枯朽的巨树上长出了新生的枝桠。 “哥哥,你真是太聪明了。你选了一把好刀……不,简直是绝世神兵——” “一把能斩断命运的,绝世神兵。”稚气的声音里,却带着无上的威严。 路明非正陪着绘梨衣在看动物世界,酒店门突然被猛然推开。 他还以为是蛇岐八家来人了,推了一把绘梨衣大喊:“你先跑!我挡住他们!” 丝毫没考虑这十几楼能往哪跑,如果真是执行局干部,他又怎么挡得住。 好在,回来的是楚子航和夏弥。 “路师兄,来帮忙!”夏弥大喊。 坏消息是,楚子航脸色看起来就和死了三天一样苍白。 “这这这……怎么回事!?”路明非吓得愣在原地。 第20章 晚安,明天见 “你师兄行李箱里有医药箱,赶快找来!”夏弥扶着楚子航冲进了卫生间里。 褪去上衣后,楚子航背后那个拳头大小的血洞完全展露出来,甚至已经能看见破碎的肩胛骨。 打中他的是英格兰精密国际公司产的军用栓动式狙击步枪,AWM,用的是8.6mm拉普-马格南子弹,算是对人狙击中最大口径的子弹了。 正常人被射中一枪,大概就东一块西一块了。 绘梨衣和路明非终于翻到了医药箱冲了进来。 夏弥从浴室里拿了一块一次性毛巾沾了些水后叠起递给楚子航,厉声道:“咬住!” “我自己能处理,你的伤……”楚子航垂眸看向夏弥腰间。 但他还没说完就被夏弥把毛巾强行塞进了嘴里。 “路明非,前面扶住他!一会儿要是他昏了别让他摔倒!”夏弥回头看向路明非,低喝。 路明非急忙跑到楚子航身前扶住他,颤声问:“师兄……肯定去不了医院对吧?那……那……” 楚子航抓紧了路明非小臂,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没事。 夏弥掏出从楼下自助餐厅顺来的银质餐刀和叉子,用酒精消毒后,直接把剩下的小半瓶全倒在了楚子航伤口上。 楚子航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看着的路明非先浑身一抖。 有一种疼,叫看着都疼! 毛巾被咬得滴滴答答淌水,楚子航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突,险些昏死过去。 “我数一二三,就会把弹头翘出来,你准备好。”夏弥手持刀叉说。 楚子航缓了口气,点点头。 “一二三!”夏弥根本是把三个数一口气念了出来,紧接着就直接下手用刀叉把卡在碎骨里的弹头翘了出来! 路明非只感觉小臂一瞬间差点被楚子航捏断,下一刻,楚子航的头就无力的靠在了他怀里。 “师兄……师……”路明非惊恐的哽咽。 “闭嘴,死不了,只是昏过去了。”夏弥瞪了一眼路明非,低喝。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藏着股无名的火,似乎是见不得她的猎物这般糟践自己。 又或是因为她对这个倔强的死小孩突然有了种不愿承认的感情。 龙王当然也有感情,但绝不会—— 绝不会是对人类。 她干脆凌厉的趁着楚子航昏过去这段时间,用刀叉将碎骨复位,一些过于破碎的骨刺和残渣被她一一挑拣了出来。 在她回头找纱布的时间里,那些被拼接的断骨竟已然开始愈合了! 伤口里附着的水银被夏弥刚刚洗去了大半,楚子航的血统开始完全发力,血肉开始肉眼可见的缓缓生长。 夏弥见状手上动作都惊的一顿,今晚楚子航连续释放了多个高阶言灵,已经表明了他血统的不一般。 但夏弥从小就在观察楚子航,完全没发现他有什么疑似古龙或初代种的地方,若真有这种血统,楚子航又怎会丢下他父亲独自面对奥丁? 难道……什么预知梦是真的? 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异变?! 夏弥一边思考着,一边给楚子航包扎伤口。 “师妹……你腰上也在飙血啊!”路明非突然颤声开口说。 “还好……唔,一会儿我自己处理就行。”夏弥撇了一眼自己腰间的伤,有些不悦的蹙眉。 她腰间的伤口只是结痂,但并没有完全愈合。 因为楚子航在身边,而她今夜已经做了太多有暴露身份风险的事情,所以按照正常混血种的自愈能力,她只能继续留着这个伤口。 下一刻,楚子航突然抬起头转身一把抓住夏弥的手臂,将她拉到了自己腿上坐着。 “干什么……”夏弥愣住了。 “你腰上的伤口裂开了,也要尽快处理。”楚子航有些虚弱的说。 医药箱里竟然有专门缝合的针线,也不知道楚子航哪里搞来的。 “路明非,帮个忙。桌上拿个苹果来。”楚子航对路明非说。 拿来苹果后,楚子航递给夏弥说:“咬住。” “不是,我擦伤……唔!” 攻守逆转,这次换楚子航拿苹果堵住了夏弥的嘴。 他一手从夏弥后腰环绕过来,用棉签沾湿新开的酒精,轻轻擦拭夏弥腰间的伤口。 “忍一下,我很快就好。”楚子航说。 “唔!唔……”夏弥咬着苹果,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伤口里有些玻璃渣,必须清洗掉,会很痛。”楚子航轻轻扒开夏弥腰间的伤口说。 夏弥俏脸就像和嘴里叼着的苹果融在了一起,都是粉嫩怡人,透澈的眼眸里倒映着对面少年疲惫虚弱却一丝不苟的脸。 他们此刻相距不过寸许,夏弥能清晰看到楚子航额头细密的汗,也能看到他那如水洗般清秀的栗色眼眸。 呛人的血腥味和火药味里,混杂着苹果的香气。 楚子航也是久病成医的老伤员了,十分迅速的帮夏弥清理干净了伤口,动作利落却藏着温柔,额头已满是汗水神情却还是无比专注,就像在小心翼翼的修补一件宝贵的艺术品,每一个动作都力求精准不带给夏弥多余的疼痛。 “放心,伤口不深,按时换药就不会留疤。”楚子航悄悄松了一口气,看向夏弥说。 他倒是知道耶梦加得如果愿意,这点小伤眨眼间便可恢复。 不过眼前这个女孩,是夏弥。 不管是不是演的,至少现在,她就是夏弥。 所以,楚子航不会放任她受伤不顾。 夏弥长长的睫毛微颤,不知道是因为伤口太痛还是别的原因,她扭开脸不敢再看楚子航,低声回答:“嗯。” 楚子航也不再说话,半闭着眼似是在恢复体力。 前世的楚子航就是一个能自己缝合伤口的猛人,伤口裂开了也能面无表情的在雨中自己换药,除非是像从中庭之蛇上被电击后又坠落失去意识的重伤,否则他都可以自己处理,也一直都是自己处理,他是离群的孤狼,习惯了独行所以从不求助; 而其实是龙王耶梦加得的夏弥,置身于以战争为主旋律的龙族之中,别说受伤,死亡亦是常有的事;千年来,她和芬里厄一直都在受伤与沉眠中轮回,所以她从来都是自己舔舐伤口的怪物,没期待过谁会帮她疗伤,也从不期待这种多余的举动。 可对方指尖拂过伤口那瞬间,就像火柴在心里擦燃,把彼此冻结的心都灼出了一道缝。 “所以,师兄,师妹……你们到底干什么去了?怎么会弄成这样?”路明非实在受不了这奇怪的气氛了,想跑又跑不了,只得出言打破了诡异的寂静。 夏弥这才回过神来,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路明非说:“谁知道他!或许就是为了帮路师兄你抢小公主呢?” “我……我……我不知道师兄他……”路明非一时语塞。 “不用管他,自作主张的,我猜也不是你求他吧?可怎么办呢,咱们楚师兄就是超级英雄,就是救主降世,希望谁都开开心心,幸福美满!至于他自己,恐怕死了没人埋他也不介意!”夏弥越说越气急败坏,回头刮了一眼楚子航。 “外婆很看重魂归故里,所以实在不行也会有衣冠冢……到时候扫墓,请不要带康乃馨,虽然便宜,但花语确实不适合。”楚子航喑哑的声音响起。 路明非一惊,急忙扶起楚子航问:“师兄!你还好吧?你竟然会吐槽了……真没事吧?!” “好多了。别听她的,今晚的事,是我自己的计划,与你……和绘梨衣,都无关。”楚子航拍拍路明非的肩膀说。 夏弥气的磨牙,站起身来就要离开,走到卫生间门口忍不住又掉头回来轻轻戳了一下楚子航的肩膀呵斥道:“还有比康乃馨更便宜的,我到时候直接去山上采狗尾巴草!全插你坟头上!” 楚子航痛的眼角一抽,随后抬眸:“谢谢。” “真受不了你!”夏弥气呼呼的叉腰,紧接着哎呦一声:“杵伤口上了……我去。” “先休息吧,明天起来后找个机会,我会和大家一一说清楚的。”楚子航也起身,摆摆手示意一旁的路明非不用扶了。 “明天我要出去玩了!你爱死哪去死哪去吧!好妹妹,咱们睡觉去!”夏弥拉着绘梨衣头也不回的直奔大床。 “在我们脱衣服之前滚出去,不然小心我找苏阿姨告状!” 路明非跟着楚子航走到卧室门口,悄悄回头却看到绘梨衣正趴在屏风边望着自己,红宝石般的眼眸里隐隐闪烁着一丝怯意。 路明非忍不住微笑,悄悄摆手,无声的对绘梨衣说:“晚安,明天见。” 绘梨衣眼里流露出放心的神色,乖巧的点头挥手,缩回了屏风后方。 楚子航正要关门,偏头看到这一幕,眼神如老父亲般欣慰。 随后他看向屏风,突然间心念一动,也学着路明非轻声说道: “夏弥,晚安,明天见。” 喀塔。 大门锁上,楚子航没听到房间里女孩的回答。 第21章 大耶老师开课了! 路明非给楚子航倒好热水整理好床,又像个无头苍蝇般在屋里转悠了半天,不知道在忙什么。 楚子航看不下去了,终于开口道:“我已经没事了。” “师兄,枪伤!那是……枪伤!好吧,虽然你让我看到的回忆里,我也被枪打过……”路明非依旧有些坐立不安。 “你有事就直说。”楚子航说。 路明非踌躇了半天,才嚅嗫着开口说:“师兄……其实,我后来梦里的红发女孩……有时不是绘梨衣吧?” “你说的是你师姐,陈墨瞳。”楚子航回答,“你入学卡塞尔的话,她是你师姐。” “我喜欢的人,其实是她?”路明非问。 “是。” “但她有个又高又帅,有钱还讲义气的男朋友?” “凯撒,准确的说已经订婚了。你加入了学生会,喊他老大。” “我靠,所以我是觊觎大嫂!?这我没被三刀六洞、浸猪笼?!” “后来凯撒还力保你做了下一任学生会会长,继承了他的蕾丝白裙少女团。” “我特么真该死啊……”路明非本来都摆了个大字躺下了,听到这又起身给了自己两耳光。 他垂头丧气的问:“师兄,这些经历,到底是……” 楚子航犹豫片刻,回答:“和之前告诉你的一样,就是类似预知梦之类的。” 路明非捏着衣角,低头沉默了。 楚子航也没说话。 诡异的寂静了十来分钟后,终于还是路明非忍不住又开口了:“所以师兄,其实我对绘梨衣……” “我不知道。”楚子航回答。 路明非捂脸。 “可陈墨瞳不喜欢你。”楚子航说。 “肯定啊,他男朋友那么顶天棒,我要是个女的恐怕都会忍不住勾搭一下试试了。”路明非摊手。 “但……绘梨衣,喜欢你。”楚子航又说。 路明非不说话了。 “你……用过电视购物吗?”楚子航突然问。 “嗯?师兄,如果电视购物栏目会卖《知音漫客》或者《五三》,那我可能会尝试一下。可大多买的都是拖把扫把等生活用品……等我到了我叔叔那个年纪,应该才用得上吧。”路明非疑惑地吐了个槽。 “家里人用过?结果如何……就是买到的东西,都合心意吗?”楚子航问。 “婶婶试过,主持人号称88块用三年的拖把,买回来才用了一个星期,拖把杆就被酒醉的叔叔压折了……”路明非嘴角微抽。 他想起那天晚上暴怒的婶婶直接把拖把杆掰成了八节,突然有些怀疑这个嗓门震天的中年妇女不会也是混血种吧? 言灵是那种吼一嗓子就能把人三魂七魄震升天之类的…… “所以,你没真正见过、试过、了解过的东西,很难说是否符合心意。人因心的复杂,更是如此。”楚子航说。 “确实,有道理。”路明非点点头。 “好。下课。”楚子航也点点头。 “嗯……嗯?”路明非愣住了,颇有种在上数学课的感觉。 数学老师说,知道勾股定理吧? 好,所以答案选C,下课。 “楚老师,我数学老师好歹会告诉我选什么,你这更过分!不仅没有解题过程……连答案都没有啊!”路明非有些崩溃的抱头。 “她就说了这么多,其余的……她说让你自己悟。”楚子航面无表情的回答。 “她?哪位大师?贵姓啊!?”路明非有些抓狂。 “你就当她姓耶吧……”楚子航挠了挠眉梢。 “大耶老师这姓氏,和她的讲课方式一样小众啊!”路明非无力的吐槽。 楚子航嘴唇开合了半晌,终于还是被迫说:“她让你以后睡觉最好睁一只眼……” 路明非愣了一下,旋即抬头到处看了看,问:“什么意思?大耶老师……在房间里!?师兄你别吓我啊!” 教楚子航说出这番话的自然就是耶梦加得,这条雌龙也不知道今晚抽什么风,竟突然来了兴致要当情感导师。 在只有楚子航能看到的虚无里,耶梦加得用夏弥的样子穿上了白领套装,黑丝高跟,带着一副无框眼镜,敲着并不存在的黑板对楚子航说: “这句是重点,必须原话复述!你倒是快说啊!” 楚子航按了按有些发麻的太阳穴说:“路明非,我的理解是,你要去试试,试试才知道到底什么才是你想要的。但是……” 他一瞬间肃然起来,眼神竟有了刀剑出鞘般的锐利,他接着说:“不是谁都有机会做什么预知梦,也不是谁都有机会重来一次。” “也许你面前的机会,就是你此生仅有的唯一一次;身边的人,现在不抓住,失去后就再无法挽回。” 楚子航眼里隐有倦意,似是暗叹了一口气:“复仇也许会成功,但悔恨不会被抹平。” 路明非浑身一冷。 是的,那个预知梦的最后,他利用天谴斩杀了赫尔佐格,斩杀了新生的白王!逆臣伏诛,伪王殒命,留下来的才是真正的无上至尊,祂一如既往的守住了尊严,守住了王座! 可他好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因为他没守住那个看起来笨笨的女孩。 梦里有一个带着稚气的声音告诉路明非:“哥哥,只要你愿意,我们的复仇永远,一定都会成功。” 路明非也是这样问他的:“可为什么……我们总在复仇呢?” 守不住自己重要之物的人,才总在复仇的路上。 “休息吧。还有六天,慢慢来。”楚子航说完,和衣躺下。 路明非双手不断地相互揉搓,他又想起了适才从绘梨衣她们卧室出来时回头看到的场景。 那个女孩就像胆怯的小猫,不敢太靠近,却又怕彻底远离,只能缩在屏风后面看着他。 一句“晚安,明天见”就能哄好的姑娘,还那么姿容绝美,大概真的是世上仅有了。 是啊,这七天,也许就是你路明非,此生仅有的机会了。 “不论结果如何,师兄……谢谢你。”路明非也盖好了被子躺下。 楚子航没有回答像是已经睡着了。 路明非偏头看去,没开窗没开灯的黑暗里,他只能隐约看见一个凌厉而俊逸的轮廓。 “只有线稿都那么帅,真不愧是你啊……师兄。” 而他眼中帅气的楚师兄,现在正在精神世界里罚站…… 大耶老师横眉冷对,怒斥:“谁和你说我姓耶了!?” 第22章 因为他是楚子航 楚子航是没了解过这些,要是路明非能在他精神世界旁观的话,大概会面红耳赤的惊呼:“师兄,没想到你浓眉大眼,仪表堂堂,还玩制服play啊!” 黑西装小套裙的大耶老师正拿着小皮鞭……啊不是,梧桐树上扯下来的枝条敲打着楚子航的脑袋。 楚子航也不是不敢反抗,只是觉得无所谓…… 反正也不疼。 之前练剑时都被大卸八块过,这算什么? “没有其他事的话,就练剑吧。”楚子航面无表情的说。 “有!大事!”耶梦加得还在敲他的头,和尼姑敲木鱼似的,都敲打出节奏来了。 “什么事?”楚子航问。 “你今晚用了几个言灵?”耶梦加得问。 “炽日、刹那、时间零、剑御、君焰、天地为炉,六个。”楚子航回答。 “六个言灵,五个高阶。你觉得另一个我会以为你是什么?”耶梦加得用力敲了一下楚子航的天灵盖,冷声问。 楚子航也明白了她的意思:“龙王?” “四大君主之间互相都有感应,都认识,但也有四大君主之下的其他初代种。我们吞噬初代种虽然无法完成进化,但也能增强力量,没有什么混血种可以像你这样随意释放言灵的,另一个我不知道至尊的事情,所以只会猜想你是某个进化到匹敌四大君主的初代种。”耶梦加得说。 “所以……她会想……吃了我?”楚子航一愣。 “我可不吃垃圾。所以在完全确认你的身份之前,暂时不会……只是不会吃了你,但并不代表,不会杀了你!”耶梦加得眼里闪过杀机。 “那怎么办?”楚子航问。 “你……你问我啊?”耶梦加得气的翻了个白眼。 哪个脑子正常的人会问对方:“我该怎么制服你啊?” 不过他是楚子航,倒也可以理解。 耶梦加得用树枝戳了戳楚子航的胸口说:“用其他更有诱惑力的事情吸引她注意力。” 楚子航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说:“那些资料。” “对。不过很可惜,你今晚兜兜转转,还挨了一枪,最后也只找到了那几页残篇。”耶梦加得点点头。 “这个我有计划了。去找源稚女。”楚子航说。 “嗯。在实验室追杀那个赫尔佐格的,应该就是他。你与他碰面时虽然他手上没有资料,但不排除他曾看过。” “所以我才放他走。” “呵,我还以为伟大的面瘫超人楚子航是想拯救他呢!救了哥哥,现在又要去救弟弟,真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呢!”耶梦加得冷笑。 楚子航却好像没听出她语气里的嘲讽,竟是认真的点点头回答:“是,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也想让他们兄弟俩有一个机会能说清这些误会。” 耶梦加得垂眸,问:“楚子航,为什么?是因为看到别人幸福,能安慰你那颗在十五岁时破碎的心吗?” “大家都幸福,不好吗?”楚子航反问。 “大家?包括你自己吗?” “如果可以的话,当然。” “傻逼。”耶梦加得骂道。 楚子航不答,只是抬头看向凋落的梧桐树,伸手接住了一片落叶在指尖旋转。 “嗯。”他微微颔首,将落叶送到树根。 耶梦加得盯着前方的少年,心绪翻涌如海潮。 上一世的奥丁曾扶额对着顽固的楚子航叹息:“我妹妹怎么会看上你的!?” 奥丁无法理解,竟有人行万里路只为了给他卑贱的父亲复仇,却对世界的王座视而不见! 这样固执憨直的人,能配的上龙王的爱!? 耶梦加得自然也不会承认她看上了一个人类,一个卑贱的混血种。 可就像楚子航不会直说他爱夏弥,但却会小心翼翼的贴身保管夏弥房间的钥匙,会一个人在海洋馆枯坐整天,会在生死关头想起那个曾陪他多少年花开花落,起起跌跌的女孩。 却只是问:“你们叫她小龙女吗?” 原来“我爱你”才是最危险的言灵,即使四度爆血的楚子航,即使位列四大君主的耶梦加得,也不敢开口吟诵。 也许,就因为楚子航是这么一个顽石般死倔的人,对事,对人,都无条件的力求完好,却对自己会付出代价视而不见。 所以,他才能成为连龙王也绕不过的城墙,命运洪流也无法淹没的礁石。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非要问的话…… 因为,他是楚子航。 …… 楚子航也不知道母亲苏小妍是几点回的酒店。 但他没想到,苏小妍睡醒的第一件事竟是直接窜去找夏弥了。 自然,苏小妍也见到了绘梨衣。 “你怎么和我妈妈说的?”电梯里,楚子航悄悄将夏弥拉到了身边问。 楚子航这边还没搞清楚状况,苏小妍那边就已经决定要带着夏弥她们出去逛街了。 “我说……嗯,我说是明非师兄的网友……专程来见他的。”夏弥脸色有些不自然。 其实,她说的不是网友,而是——网恋对象。 然后她结合昨晚和绘梨衣夜谈得知的情况,现编了一个不感人,逻辑上满是漏洞,而且听起来就很扯的故事—— 患有自闭症的少女绘梨衣最爱的就是打游戏,在游戏里结识了现实里的败狗,游戏里的皇帝——路明非。 两人在游戏世界并肩作战,大杀四方,互诉衷肠,但碍于地域阻隔,只能隔着屏幕互相舔舐伤口。 然而绘梨衣家里信守一些古老陈旧的习俗,要把女孩送去庙里修行,以后就打不了游戏了,甚至这辈子都没有能有离开庙宇的一天。 绘梨衣最后的愿望是进寺庙前能和路明非见一面,一起逛一逛东都——她因为自闭症没有朋友,家里人又担心她,所以几乎不让她出门。 这时候,超级英雄楚子航出现了,他知道这件事后主动带上了路明非共赴瀛洲,其实就是为了帮他和这个女孩见一面。 楚子航越听越抓马,那张平日里瘫痪般的脸都忍不住抽搐了。 一旁偷听的路明非更是两眼一翻,忍不住低声吐槽:“嘿,你他娘的真是个天才……” “妈妈她……怎么说?”楚子航捏着眉心问。 “苏阿姨她……抱着绘梨衣哭了半个小时……”夏弥低头扶额。 路明非:“还有高手……” 第23章 宿命的味道 绘梨衣穿的是夏弥带来的衣服,两人身高身材差别不大,勉强能凑合。 只不过目前夏弥大部分衣服都是泡泡袖、娃娃领之类的可爱风,绘梨衣虽然性格有些木讷呆萌,但外表却还是比较高冷御姐的,特别是孤独惯了的她眼神总是冷冷淡淡的,所以看起来还是有些不搭。 因此苏小妍定下的第一站便是号称“亚洲最昂贵的地方”的东都商业中心——银座。 银座是东都最大最繁华的商业综合体,是瀛洲骄傲和繁荣的象征,总共八丁目,类似八个长街,全部由中央大道贯穿,四丁目和五丁目之间被晴海街分割,其中几乎都是世界最名贵的奢侈品品牌商店,街道附近也汇聚了世界各地美食,什么意利、法兰西、甚至酋长国的风味应有尽有。 苏小妍和她的闺蜜们要么是阔太太,要么事业有成,经济独立的女强人,无一例外的都是ChristianDior的最高级会员,前一个顾客询问后得知断货的爆款新包,换成苏小妍去问,销售立刻用对讲机联系调货,其实也就是做了个样子便从二楼仓库里拿了出来。 她们买东西只看喜不喜欢,至于吊牌上有几个零,没人在乎。 闺蜜团的阿姨们都很宠夏弥这个长得漂亮,性格活泼嘴又甜的小可爱,每人都送了她一件名牌衣服作为正式的见面礼;而听苏小妍转述了绘梨衣的故事后,一群老阿姨更是泪眼婆娑,大手一挥同样每人给绘梨衣安排了一件礼物。 从Gucci的丝绸衬衫、Hermes的里衣到CocoChanel的首饰,阿姨们是越买越贵,越买越多,一个个都争着做那个最豪爽的“干妈”。 闺蜜团里其中一位名叫秦观雨的曾是导演,早年间还作为服装设计组成员参加过王卫导演《山城森林》的拍摄,她带着绘梨衣和夏弥去了一家位于银座六丁目三楼的Fueguia1833。 这是一家来自世界尽头的阿根廷沙龙香水店,据说这个品牌在全亚洲也仅有东都入驻了两家店,其中香水都是限量发售且有自己的编号,因为它的香水都是直接喷在肌肤上,根据每个人自身本来体味的不同,用同一款香水的两个人也可能透出不同的味道,俗称“千人千香”。 “小弥,绘梨衣,你们知道要模仿一个人,最难模仿她的什么吗?”秦观雨问。 绘梨衣日常摇头,眼里却闪烁着求知的光芒,今天在街上几个小时见到的新奇事物已经远远超乎了她的想象,世界原来不止没有动漫里的战乱,还纷繁复杂的如此美丽。 而对于夏弥来说,问她模仿一个人这种问题,简直相当于问阿基米德关于几何的问题——刚好踏入了她的领域。 “其实秦阿姨带我们来这里,答案就很明显了,味道。”夏弥回答,她微微一笑说:“面容可以更改,身高体型也能通过道具和衣物遮掩,至于声音更是有不少人能不用道具辅助就可以模仿,但是味道很难。” 学霸楚子航适时的开口道:“根据研究,体香的散发是人体分泌的激素荷尔蒙形成的,由于每个人遗传因素的差别和激素分泌的差别,所以每个人都会有不同于他人的独特体香。” 秦观雨刚准备点头,楚子航又补充道:“男性体香是睾丸激素的变种,一般从汗液中散发;女性的则主要和雌激素有关,一般来说,主要存在于尿液中。” 一番话说得所有人都尴尬的摸头,好在这里是东都,周围大多数人是听不懂中文的。 “咳咳……师兄,以后科普的可以不用这么全面。”夏弥扯了扯楚子航的衣袖,低声道。 “科学研究,是有依据的。我还可以告诉你一般体香的感受器是在哪……”楚子航一脸肃然的说。 “停!ok了,我好奇的时候会自己偷偷百度的……”夏弥生怕楚子航又说出什么少儿不宜的“科研成果”,急忙抬手叫停。 “咳咳,桌上这里的可以试试,就像子航和小弥刚刚说的……每个人体香不同,所以具体香水喷在身上究竟是什么味道必须要试试才知道,试过,你才知道,哪种味道最适合你或是哪种味道你最喜欢。”秦观雨打了个圆场。 路明非正提着绘梨衣收到的十来包礼物在门口尝试打喷嚏——他鼻子一直有些敏感,实在不太受得了这里面过度充盈的香气,可听到秦观雨的话,他却突然愣了一下。 “试试……才知道……”路明非突然想起昨晚楚子航复述那位“大耶老师”的教导,恍惚间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路明非正在思考时,绘梨衣小跑着来到了他面前,伸出了一截莲藕般白嫩的小臂凑到他身前,示意他闻闻。 “唔……好清莹的花香……是……”路明非皱了皱鼻子。 “像百合,不过应该是铃兰。”路明非身边同样提着十来件礼物的楚子航开口道,“前调有青桔香气,大概有香柠檬或者老鹳草,中调能明显的闻出铃兰和玫瑰的香气,后调则有山谷清泉和苔藓的味道。” “整个香水闻起来,像是在无人的清幽峡谷边,看到了一株百合生发。” “师兄你属警犬的吗?这都能闻出来!”路明非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九零年,属马。略有些了解而已。”楚子航淡淡的回答,目光却遥遥锁定着前方蹦蹦跳跳的身影。 不一会儿,夏弥也抬着两只手来到楚子航面前,她晃了晃两只手,最终先递出了左手说:“师兄,这个味道好特别,你闻闻看!” 路明非正在吸鼻子,也不经意闻到了一些,有些惊讶的问:“哎,师妹,怎么有股火药味!?” “是吧是吧!”夏弥得意的晃了晃脑袋。 “这款我妈妈以前用过,她喷在身上是焦糖牛奶味,大概是你的自身味道综合之后,前调才出现了硝烟味,但前调散去后……”楚子航也皱了皱鼻子,仔细闻了闻。 这股味道有些熟悉。 “是梧桐花香啦,师兄!”夏弥眨了眨眼睛。 楚子航眸光微颤,脑海里浮现出夏弥住的老小区那间屋子外,迎风飒飒的大梧桐树。 这款香水的前调和中调闻起来,就像是刚从硝烟弥漫的战场归家,抬眼就看到了庭院中那颗走之前还未发芽的梧桐树,在此刻也开满了花,好似在接迎卸甲归家的人。 “不过这款香水最独特的,是它的后调。”夏弥晃了晃胳膊,一脸神秘的望着楚子航,“闻出来了吗?师兄。” 楚子航沉思了片刻,回答:“是……铁锈味?” “不,是血腥味。” 如幻梦破碎,老梧桐树凋谢,打开那间房门时,溢散出的只有利爪和折刀上的血腥气! 楚子航喉结微动,垂眸道:“不适合你,过于浓烈和……悲伤。” 不知是不是巧合,这款香水的味道让楚子航想起了前世和夏弥的过往,他错过了见“家长”的饭局扑进了尼伯龙根的战场里,少女紧随而来,那时他还以为能合力完成任务,回家后再补上那顿饭;和少女与她其实并不存在的“父母”坐在餐桌边,像相亲对象般被问东问西,尴尬时回头,就会看到落地窗外的大梧桐树也在捂着脸偷笑。 然后事情的结局就和香水的后调一样血腥而残酷,花香只是虚幻的梦,折刀和身上沾染的女孩血的味道,才是唯一的真实。 这宿命般的味道,让人悲伤。 夏弥有些疑惑的把手臂凑到自己近前闻了闻,挠了挠眉梢问:“悲伤是怎么闻出来的……悲伤也有味道?这又是什么我不知道的科研成果?” 楚子航不答,只是看向夏弥的右臂问:“那一款呢?我能闻闻吗?” 夏弥还在纠结“悲伤”到底是什么味道,把右手递给了楚子航,自己皱着小巧的鼻子在左臂上反复吸着,像一只……军犬似的。 楚子航还没来得及仔细闻,一边的路明非就捂着鼻子开始猛猛打喷嚏。 “师妹,这味道好……烈啊!”路明非捂着鼻子后退。 一旁的绘梨衣虽然没说话,但也悄悄的后退了半步。 “前调是极烈的花香,像是一出现就要掠夺对方鼻尖闻到其他味道的权力,中调则更加霸道,古韵悠长的木制香气,大概是加了檀木和麝香,前调花香还未完全散去就被掩盖……” “至于后调……竟能诡异的统一成了类似山泉或雨露般,有些清越的甜。” 简直就像一个蛮狠帝女傲立花丛之间,艳压群芳,威逼着每一朵花都不敢抬头,到最后甚至连自己都要战胜,简直是骄傲到了极致。 但那最终的后调,却又化作了温柔而源远流长的叮咚山泉。 像是帝女脱下金冠红裙后,化身成了赤脚踩水的娇俏少女,又或是正坐在老房子屋檐下杵着腮帮看雨的女孩。 “就这款吧,很适合你。”楚子航说。 第24章 很远很远 “师兄!师兄!我好像悟出悲伤是什么味道了!” “师兄,果然,还是悲伤的味道更适合我啊,毕竟我就是一个如此我见犹怜的绝美少女啊!” “哎哎,那这款香水又是什么味道呢?幸福?” 夏弥似乎对第一款香水有种奇怪的执念,尽管如此,她最后还是听从了楚子航的意见选择了第二款,只不过从Fueguia1833出来走了一路,她仍旧对那所谓“悲伤”的味道念念不忘。 楚子航一路上都闭口不言,他忽然有些后悔,只是香水而已,他不该想太多,搞的现在被夏弥叽叽喳喳缠了一路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默默头大。 他们一行人本来打算在银座吃完晚饭的,但秦观雨听说今天的六本木之丘那家现代艺术博物馆内正在展览新锐导演,武的作品,于是迫不及待的拉着苏小妍一众人赶了过去。 六本木hills和涩谷sky是东都最有名的两大观景台,这里指的是能够最全面俯瞰东都繁华的地方,若是比眺望的远度和广度,目前晴空塔还未建成,那东京塔自然是当仁不让。 虽然目前蛇岐八家的主要目标应该都集中在了搜寻“芬里厄”上,但也不代表就能如此肆无忌惮的带着绘梨衣乱窜。 夏弥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在前往六本木之前拉着绘梨衣换了一套日式高中校服,伪装成了周末出游的学生。 日式女子高中的校服大多都是以水手服为基础略加修改的,夏弥活泛的性子就挑了一件白底蓝裙款式的,而绘梨衣则为了配合她那头暗红色的长发,就选择了黑底的。 为了不显得突兀,夏弥以cosplay和拍照为借口,半强迫的让路明非和楚子航也换上了日式的立领校服。 这下子,一行人看起来就像是艺术学院的老师们带着四个风格迥异的学生出游。 一路上,秦观雨的职业病又犯了,指挥着夏弥或绘梨衣在前方恣意跑动,甚至在拥挤的人群里穿梭,而路明非和楚子航则端着相机在后面追;虽然楚子航和路明非的手都很稳,但快速跑动中画面依旧会不自觉的摇晃。 秦观雨却对成片非常满意,她甚至激动到了眉飞色舞的说:“这样的晃动,就像是以摇晃的呼吸甚至喘息,来突显出青春的躁动与年轻身躯的活力!娄烨华导演的风格就是这样!” 在起伏不定的镜头里,女孩的发梢和裙角也恣意飞扬,她们蹦跳着跃上马路牙子或是沉静的在十字路口望着周遭高楼发呆,仅有些许淡妆的眉眼像是云中青鸟,唇色如樱花开的正盛,人流的海潮总会不自觉的为她们分开,但目光也总会为她们而聚焦。 端着相机的男孩们在女孩们身后保持着暧昧的距离,不远不近,像是被牵着线的风筝,又像是钢铁丛林里追逐蜻蜓或飞鸟的顽童。 “很好!小绘梨衣,你不要老回头看,放心,小路不会走丢的!” “唉,小弥!?小弥人怎么又不见了?子航跟上去了?哦,那还好……” 双休日时银座是禁止车辆通行的,所以满大街都是拥挤的行人,这样一来就也不用担心拍摄时的交通安全了。 只不过两个姑娘一个像是人偶一般,必须随时上着发条才会缓缓挪动几步;另一个则像是受惊的马儿一样,几个眨眼的功夫就能从一丁目窜到二丁目…… 绘梨衣走两步就要回头看看路明非的位置,看到路明非还在气喘吁吁的跟着她才会放心的继续向前;而夏弥则是看到什么好玩、好看的,闷着头就向前冲,但只要她兴奋的回头喊一声师兄,楚子航就必定会出现在她能看到的地方。 “真是攻守明显的两小对妙人呢。”秦观雨回头对身边苏小妍调笑道。 “别胡说哦,我可不支持早恋!”苏小妍虽然没心没肺,但某些方面还是比较保守的。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你就嘴硬吧,你就差把什么家传的玉手镯直接套小弥手上了!子航虽然一表人才但是性子太冷淡了,到时候人家小姑娘跑了,你娘俩就抱着哭吧!”秦观雨瞅了一眼苏小妍,戏谑的说。 苏小妍下意识摸了摸包里的簪子,脸色有些不自然的低声问:“现在就送传家宝,会不会吓到人家?” 整个闺蜜团的步伐在此刻齐刷刷的停顿,随后全都瞪大了眼睛看向苏小妍。 “不是,姐妹!你来真的啊!?” …… 银座周末是不能通车的,所以等到走出银座主街,贵妇们才包了两张加长林肯前往六本木。 武不愧是最近势头正盛的大导演,许多东都本地人只为了看展赶来,但奔着来眺望东都景色和拍照的游客亦是不少,场馆里比银座街上的人还要密集。 场馆大落地窗边,夏弥牵着绘梨衣的手在人群中如泥鳅般穿梭,终于挤到了最前方。 夏弥指着前方红白两色的高塔对绘梨衣说:“东京塔!目前东都最高的建筑,据说最高处的特别瞭望塔离地250米!只有一部电梯可以上去哦!” 绘梨衣眼里闪着希冀的光,在小本子上写道:“在上面,能看到多远?” “很远,很远。不过据说现在正准备动工的晴空塔会比东京塔更高,到时候若能站上去,说不定能看到……遥远天际呢。”夏弥说。 日已西沉,这个季节太阳沉没的犹豫不决,好不容易夜色才爬出天际,时间来到20:00,东京塔的灯在此刻点亮。 两个女孩眼里倒映着钻石般的灯光,如星河流淌。 他们身后两个男孩眼里映照出她们衬着夜色华灯光彩的背影,像布满萤火虫的森林里寻到了精灵的身影。 “我大概走不了那么远,但我想看看……想看看更远的地方。”绘梨衣在本子上写。 夏弥眼神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头,随后瞪了一眼路明非低声说:“路师兄,愣着干什么?说话啊!” 路明非不知道在想什么,被夏弥突然call到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问:“什么!?说什么?” 夏弥翻了个白眼,随后瞥了一眼楚子航,说:“真是近墨者黑。” 这锅飞来的猝不及防,饶是楚子航也满脸问号。 “上面的停机坪现在还开放着,要上去看看吗?”楚子航问。 夏弥牵着绘梨衣的手,兴奋的点点头,一马当先的就往外冲。 停机坪其实就是一片露天高台,一般情况下不会有直升机降落,这里没有玻璃的阻隔,夜色更加鲜艳了些,但夜风也更加飒爽。 女孩们手牵手奔到天台的最边缘踮起脚伸出手,远处变换着彩灯的东京塔像是触手可及,东都星星点点的夜灯在她们被风吹乱的发丝间闪烁,像是莹尘附着在青丝上。 “那就是……无天无地之所。”路明非望着东京塔,眼神复杂。 对其他人来说,这座塔是璀璨的美景,但对他和楚子航来说,这是曾经浴血过的战场;在这座高塔,象龟失去了那个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女孩以及虚假的父亲、老师;路明非险些失去了那个平时总坑他夜宵,但关机时刻绝对可靠的废柴师兄芬格尔;而极恶之鬼风间琉璃,在这里一败涂地。 路明非他们,也一样。 那个小丑——赫尔佐格,在这座塔算计了所有人,击败了所有人。 就连路明非现在这个软糯的性子,想起来也还是胸口犹如火烧,满满的不甘心。 如果那时候,真的能在东京塔击杀了赫尔佐格,那么后来的绘梨衣也就不会惨遭毒手,香消玉殒。 “这一次,他一定会死。”楚子航突然说。 作为杀胚的他,感触比路明非有过之而无不及。 “师兄,我想做些什么。虽然我现在比预知梦里还要怂,还要无能……可我……也还是,不甘心。”路明非咬牙道。 “好。正巧有件事,需要你。”楚子航回头看向他。 第25章 杀伐如龙 从六本木回到酒店后,楚子航正准备换装出行,结果又被夏弥“碰巧”遇见,只得再次被迫同行。 “你这些衣服是?” “专门带的cosplay服装啦!我是坂上智代,师兄你是冈崎朋也。《CLANNAD》外传里,咱们是男女主角。” 夏弥戴着一头银色假发和一张瓷白面具,身穿米色水手服和蓝色水手服短裙;而楚子航则是米色高中制服和黑皮鞋,戴着芬里厄的面具。 “你非要一起去吗?”楚子航问。 “安啦,我其实也悄悄练过两招防狼术的,毕竟我这样的美少女很容易有危险,当然要学会自我保护咯。”夏弥扎了个马步,空挥了两拳。 《CLANNAD》是key社发行的游戏,坂上智代的设定就是天然、强气美少女,战力设定是一个人单挑了整条街不良少年的强度。 “今晚主要目的是扰乱东都蛇岐八家麾下那些黑帮之间的关系,经历地铁站和源氏重工这两件事后,瀛洲当局应该已经对蛇岐八家颇为不满了。在本部人员无法明目张胆行动的情况下,调动麾下黑帮来追查我们和绘梨衣,是他们目前效率最高也最安全的方式。”楚子航说。 上一世他、凯撒和路明非三人组在东都流亡时遇到最大的麻烦其实不是蛇岐八家执行局,反而是这些黑帮和暴走族,几次冲突的结果都算不上胜利,不仅连累了一位无辜善良的姑娘——麻生真死亡,路明非还因此中弹重伤。 “明白。咱们挑起各个帮派之间的内斗,蛇岐八家出面调停也只会引得当局更加不满,而内斗的帮派自顾不暇,也就难以高效执行寻找我们的任务。”夏弥点点头说。 “今晚目标是名叫‘赤备’的暴走族,他们十分危险,大部分人都吃过一种LSD致幻剂,其中不乏有杀过人的穷凶极恶之徒,必要时我会采取暴力手段,所以……” “我知道啦,很危险。但既然咱俩都开诚布公了,师兄你就要相信我,我也不是什么傻白甜和柔弱少女。” 楚子航叹了口气,他今晚的真实想法其实是直接灭了赤备,然后伪装成另一帮暴走族所为,借此挑起黑帮内斗,然后看情况在暗中拱火添柴。 对于赤备,楚子航的态度和对关东支部一样,尽管赤备大多都是违法乱纪的未成年人,但上一世就是这群无法无天的少年,导致了麻生真的死亡,也让凯撒出现了关键性的转变。 也许法律会因为年龄宽容他们,但楚子航不会。 就像凯撒说的:“犯了罪就应当受罚,当断手的断手,当断脚的断脚,如此才会有人相信上帝的荣光!” 楚子航尚不清楚夏弥现在给她自己定位的战斗力到底如何,所以作战策略只能先转变为保护夏弥的安全为主,看情况决定给予赤备多大程度打击。 在千鹤町边的有一个世界级的赛道,因此聚集了许多玩车的年轻人,而赤备的总部也就在这附近。 深夜,主路上狂飙的一伙赤备车队突然被两个身穿高中校服,带着诡异面具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蝰蛇、雅马哈等机车的大灯猩红如蛇眼,那些打着耳钉鼻环的少年们也不多言,翻身下车打开后备箱就掏出了短管猎枪,他们用的竟是“鹿弹”,每一枚弹丸里都藏着十数颗铅珠,近距离打出来就是一整片弹幕,就算打到对方的大腿也可能致死。 他们举着猎枪,用日语说:“男的断手脚,女的留下,当着他面上。” 说完,队伍里还爆发出了一阵哄笑。 可下一刻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楚子航一脚踢断了旁边的红绿灯杆,然后抱着红绿灯就冲向了他们。 灯杆在楚子航手中被舞成了黑色的铁幕,鹿弹打在上方溅射出绚烂的火花,随后两米多长的灯杆横扫,跟打高尔夫似的,一众少年和机车全都冲天而起。 但半空心的灯杆还是经受不住这般摧残,被楚子航挥舞了两下就扭曲断裂。 而这时,夏弥终于出手,她口中念诵起古奥的证言,狂风卷着铁渣成旋,像是不祥的黑鸦成群飞舞。 正欲驱车逃离的赤备成员们被卷入鸦群之中,立刻皮开肉绽,惨叫着跌落在地。 一切归于寂静之后,十几个赤备的成员全都哀嚎着躺在地上,有些运气好的已经不会哀嚎了。 楚子航随手扶起一张川崎H2,夏弥自觉的坐上了后座,楚子航弹出一根火柴后,启动机车绝尘而去。 火焰沿着溪流般泄露出来的燃油一路往上,在那些少年惊骇欲绝的眼神里烧到了一张机车的油箱处。 随后,爆炸声在街道上来回冲撞,火光如赤色喷泉冲天而起。 楚子航本就不是什么恪守规矩的学生,曾经他就把一个刨婴案的凶手直接在布鲁克市政厅前斩成了几块。 重生之后,他对这些渣滓的容忍度进一步下降,反正现在没有入学卡塞尔,非必要不得对普通人施展言灵和致死武力的规矩已经约束不到他了! 更何况赤备之中其实也有不少混血种。 至于夏弥,龙王耶梦加得,那些赤备成员在对她出言不逊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只是她当着楚子航面还要维持纯良好师妹的形象,这才没有亲自动用雷霆手段。 在爆炸之前就已经有人联系了其他赤备的成员前来支援,本就是打算“钓鱼执法”的楚子航自然不会阻止他们求援。 赤备的大军聚集而来,机车、跑车在千鹤町的公路上汇成一条长龙,紧追着楚子航和夏弥而去。 后座的夏弥上车前捡了两把尚还完好的短管猎枪,一脸好奇的问:“师兄,这玩意有没有保险啥的?对了……我忘记捡子弹了……” 楚子航回头伸手说:“给我一把。” 他接过短管猎枪,随后脚踩后刹一个近乎贴地的漂移回头,短管猎枪对着上方路牌的支柱就发射,君焰沿着弹孔将整根支柱熔断。 刻着千鹤町字样的路牌骤然落下,宛如铡刀般将后方几个少年当头斩成两截。 后方其余的赤备成员大多刹车不及,纷纷被路牌和同伴的尸体绊倒,从机车上飞了出去。 超过一百码的速度,戴着头盔也只能让他们有个全尸而已。 楚子航停车,把十余平方米大小的钢铁路牌扛在肩上走进散乱的车队里。 他挥动着巨大的钢铁路牌就是一阵肆无忌惮的砍瓜切菜,一边砍还一边用生硬的日语说:“这是甲贺对你们降下的天罚!” 甲贺是隔壁片区的另一队暴走族。 夏弥坐在机车后座看着前方大开杀戒的少年,眼里似有阴云密布。 这样无情、冷酷且高效的屠杀,就算杀的是罪人恶徒,但有多少人类能做到如此淡然呢? 历史上那个被誉为“杀神”坑杀了四十万余人的白起,其实也是个次代种龙王;被誉为“上帝之鞭”,一路征伐和毁灭的匈奴王阿提拉,亦是龙王。 所以,楚子航呢? 他也是龙王吗? 夏弥看向楚子航背影的眼神愈发危险起来。 最后剩下两个活口,楚子航佯装没有看到,装作无意的用路牌将两人打飞后再次以君焰引爆了机车。 背对着冲天焰火,楚子航启动机车带着夏弥潇洒离去。 第二天晚上,甲贺成员们正每人踩着箱一番榨,庆祝平日本就不对付的赤备突然遭受毁灭性打击,结果酒还没打开餐馆先炸了! 一众成员灰头土脸爬出餐馆时,只看到一男一女骑着绑有“千山组”标志丝巾的机车离开。 千山组是附近最大的正统黑帮,平日里与赤备、甲贺这些暴走族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但这不代表双方就互相忌惮,年少轻狂的暴走族偶尔也会惹到千山组的人,但正统黑帮不被侵犯底线是不会轻易使用暴力的,而且他们不屑和一群孩子计较。 只不过甲贺的暴走族少年们就没那么成熟稳重了,他们和赤备一样成员之中亦有不少混血种,秉承的就是用暴力征服一切看着不爽的人事物,若是他们得到能够抗衡蛇岐八家的武力,说不定真会嗑完致幻药后去攻打源氏重工。 于是甲贺几乎是当天晚上就纠集了全部成员,武装暴力突袭千山组办公大楼,结果打到一半,还剩下的十几个赤备成员又突然全副武装的冲了出来,三方混战了一晚上,直到蛇岐八家关西支部被紧急调来调解,才勉强稳住了局面。 但隔天,另一边的新宿区就又打了起来…… 这一次出手的,据说是号称来自“平口组”的双子座和水瓶座黄金圣斗士,他们把“吉合会”的会长和他情妇脱光吊在了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上…… 就在橘政宗和源稚生焦头烂额时,计划成功的楚子航却再次遇到了意外。 第26章 和你一起,我都喜欢 新宿区安定后,源氏重工就被暂时封停,当地警视厅连夜突击检查。 源稚生虽然知道这背后定然是有人在推波助澜,但他却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失去整个关东支部后又被死侍袭击的蛇岐八家本就伤了些元气,而他们管辖是黑帮又不是纪律严明的军队,即使本家早已传讯各大帮派,可也做不到令行禁止。 “黑帮也没蠢到相信两个穿着各种cos服装的变态真是对头的手下,他们大多为了争抢地盘和利益积怨已久,碍于蛇岐八家的面子才互相保有一点点脆弱的和平,背后之人出手,不过是给了他们一个正当的理由把这个和平打破。”源氏重工病房里,樱一边翻阅着文件一边说。 “最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些互相征伐的帮派之中,其实有三分之一已经和‘猛鬼众’有了暗中交易,若非调停时关西支部部长以及分部长龙马先生亲自前往,恐怕若是某天与猛鬼众全面开战,我们会先被自己手下背刺一刀!”源稚生坐在樱身边,正磕磕绊绊的削着苹果。 “我来吧少主。”樱放下文件,伸手试图接过刀和苹果,“这些黑帮其实不过首鼠两端的蝼蚁,真正效忠家族的七大帮派从未动摇,猛鬼众暗中掌控侵蚀的那几大帮派的底细我们也早已查明,全面开战我们必胜。” 源稚生再削一会儿,这苹果大概就只能剩个核了。 “放心,我学习能力很强,再削两个就能掌握诀窍,你安心等着。”源稚生有些逞强的摇摇头,“你说的这些我知道。但等今晚应付完国会调查,我们必须立刻制定新的方案了。别说龙王芬里厄了,绘梨衣也已经快三天没有消息了……” “她从没离开家那么久过……我很担心。” 趁着这两天,路明非带着绘梨衣逛过了浅草寺和秋叶原,还用他好不容易打星际争霸挣来的微薄路费给绘梨衣买了最新款PSP、Xbos和几个可活动手办——秋叶原的手办十分的齐全和精美,但就是实在太太太,贵了。 一个可活动的朝比奈手办,就花了路明非两万日元! 快赶上PSP的价格了。 不过看着绘梨衣那双总有些雾气缭绕的红色眼眸有了光亮,路明非虽然肉痛,但心里是开心的。 随后路明非就和绘梨衣在酒店里大战了三百回合…… 打拳皇。 路明非本以为以自己的游戏天赋,恐怕使出三成功力都可能会把小姑娘打哭,直到他被绘梨衣用草稚京使出跳CD加双荒咬接升龙,最后一个大秒了,他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街机和平版格斗虽然不是路明非的最强项,但他身边认识的人里还真没几个能和他全力过招的。 路明非是越打越兴奋,最后甚至下意识不再保留使出了十成功力,两人最终的比分停在了17:16,路明非略胜一筹。 当他拉着意犹未尽的绘梨衣出去吃饭时,第一次在这个女孩眼里看到了一丝真切的笑意。 绘梨衣在小本子上写:明非哥哥很厉害,和我哥哥一样厉害……也许比他更厉害。 路明非好胜心起来了,豪气干云的拍着胸口说:“拳皇街霸不是我的强项,打《星际争霸》的话,我定能单手虐他!” 绘梨衣好奇的问:《星际争霸》是什么游戏? 她一般是不能上网的,动漫和游戏都是源稚生每次来看她时带来的光碟,如《星际争霸》这类网游,她当然是接触不到的。 “这个要用电脑联网打……楼下有个网吧,吃完饭我带你去试试?”路明非问。 绘梨衣立刻点头。 “你还喜欢玩什么类型的游戏,到时候我们都试试!”路明非兴奋地拍手。 绘梨衣写道:能和明非哥哥一起玩的,我都喜欢。 路明非盯着小本子上那句话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觉得胸口温热。 眼眶也有些温热。 “哎,师兄师妹,你们回来了?正要找你们去吃饭呢。”路明非两人刚到酒店楼下就看到楚子航和夏弥并肩走了回来。 “算咯,你师兄大大概没心情。”夏弥摊手。 “遇到什么问题了?”路明非好奇的问。 “出了点意外,他好像在找人,但却不知道人家在哪。”夏弥翻了个白眼回答道。 “风间琉璃。”楚子航面色有些冷。 “源家弟弟吗?他不是在……”路明非说完,也意识到了问题。 上一世是风间琉璃主动前来高天原找到了路明非、楚子航和凯撒三人,他们也是应了风间琉璃的邀请才会前往歌舞伎座达成了刺杀王将的合作。 所以楚子航他们,其实并不知道风间琉璃本来的藏身之处! 至于后来资料里提到的极乐馆,那是三年后他们来到东都前几个月才在大阪开业的,现在估计房子都没建好呢…… 楚子航本来的设想里,源稚生这边一旦出现意外情况,作为兄控的源稚女必定会现身——事实也如他所想,源氏重工里他就遇到了源稚女。 可当时情况危急,他只来得及把源稚女送走,却没来得及留下个什么邀约之类的…… 这两天楚子航和夏弥搅乱东都地下势力时也发现了不少依附猛鬼众的黑帮,但这些小喽啰又怎么可能见得到大名鼎鼎的“龙王”? 现在人找不到了,资料的事情也就难以继续追查,除非楚子航再一次闯入源氏重工,可这两天他已经感觉到——正如耶梦加得所言,夏弥对他的血统越发猜疑,好几次他都感觉背后女孩的眼神里藏着杀气! 再不想办法转移夏弥的视线,恐怕她真的会忍不住找机会尝试“吃掉”楚子航。 “嗯?苏阿姨。”夏弥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一看竟是楚子航妈妈苏小妍的来电。 这两天白天出去玩,楚子航仿佛才是那个跟团的邻家同学,苏小妍和她的一众闺蜜团对夏弥和绘梨衣是宠爱有加,楚子航和路明非则完全沦为了跟在后面提东西的伙计。 最过分的是昨天中午,苏小妍带着夏弥和绘梨衣出去吃完午饭后才突然一拍脑袋问:“哎呀,子航和小路吃了没?我都忘了喊他们!” “苏阿姨~”夏弥接起电话,甜甜的喊了一句。 “小弥,有没有兴趣看表演啊?你秦阿姨说今天晚上银座歌舞伎座有个什么表演,哦哦……歌舞伎剧,演员似乎很是很有名的花道大师……”苏小妍说到这里声音略小了些。 她总觉得拉着一个小姑娘去看歌舞伎表演不太对劲,但她的闺蜜团们却告诉她一定要多和未来“儿媳妇”走动,楚子航比较木讷,那就需要她这个当妈的多助攻了。 “歌舞伎表演?花道……大师?”夏弥还在疑惑,另一边的楚子航和路明非却皆是眼神一亮。 “苏阿姨,请问,是叫风间琉璃吗?”路明非开口问。 第27章 来自母亲大人的助攻 “对对,小路,如果你和绘梨衣有兴趣也一起来啊!”苏小妍回答。 夏弥捂住听筒看向楚子航问:“是他?” “是他。”楚子航点点头。 简直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楚子航虽然终于放心了些,但却又觉得似乎太巧了些。 他正在找风间琉璃,对方就立刻在歌舞伎座登台——没记错的话,上一世风间琉璃第一次在歌舞伎座登台,也是为了见他们三人组。 银座,歌舞伎座舞台。 剧院经理本来只是以为面前那个年轻人不过是来借着歌舞伎座的名头镀金,谁知道这样火热的购票盛况,他上任至今十几年也未曾见过几次! 来购票的几乎都是女性,剧院门口数不清的明眸皓齿和艳丽衣着,她们大多都对歌舞伎剧这门古老艺术一窍不通,但表演者是风间琉璃! 就算这个男人只是登台后在那坐着吃饭、睡觉,她们也愿意为此重金求得一张门票。 剧院后台,身穿戏服的窈窕身影扭动着婀娜身姿正在热身,随意的开口清唱了两句就让身边的工作人员们忍住不赞叹鼓掌。 “过来女人。”这个窈窕身影变回了原本的声音,是个颇为清脆的男声。 风间琉璃,也就是源稚女。 “请吩咐。”穿着修身西装包臀裙的女子立刻上前低头,她胸口吊牌上写着名字——樱井小暮。 “王将那边,你帮我挡住,不论你牺牲什么,在今晚我等到要见的人之前,不要让任何‘鬼’来打搅我。”源稚女挑起樱井小暮的下颌,狠狠咬住她的下唇。 “明白。”樱井小暮立刻凑上去回应他。 两人吻的凶狠、炽烈且放荡,可谓是到了不知羞耻的地步,周围工作人员都以为接下来就要发生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了,纷纷急匆匆的转身离开。 但源稚女却在滑入不可控的深渊前突然止步,面色瞬间变得平静似水,好似刚才和女人深吻的是另一个人。 樱井小暮止不住喘息着后退了两步躬身,语调轻颤:“用我的身体与性命保证,今晚绝不会有人打搅您。” 在樱井小暮转身离开的最后一刻,源稚女突然再次开口:“算了,挡不住就闪开,我还不想你死,所以,你不能死。” 樱井小暮穿过后台有些蜿蜒的通道走出剧场,忽然感觉今天的阳光还挺温暖。 “歌舞伎剧是瀛洲的传统文化之一,但只能由青壮年男子演绎,据说创造者是出云的阿国,当时还有“游女”歌舞伎,但除了表演,她们也卖身,因此后来组成了‘若众歌舞团’,演变为少年貌美的男子来饰演女性,称为‘女形’。” “不过这些貌美男子依旧深受武士们喜爱,所以私生活糜烂,私奔、殉情等意外也不断发生,最后才演变成现在这样,只能是成年英俊男子来演出。”歌舞伎剧院里,行走的百科全书楚子航一边护着夏弥和母亲向前,一边为她们科普什么是歌舞伎剧。 苏小妍是越听越汗流浃背,巴不得现在就说走错了然后拉着夏弥转身离开…… “我竟然拉着儿子和儿子钟意的女孩来看这种……成分复杂的表演!难不成真是喝多了!?”苏小妍心里暗自悔恨,不该听信那群作风狂风的老闺蜜的鬼话。 距离演出开始还有两个小时,但剧院里已然坐满了大半,走道里工作人员们来来往往,皆是行色匆匆,他们也很久没经历过那么火热的盛况了,一时间竟有些疲于应付。 前方有人摔倒,走道上立刻混乱起来,拥挤之中,夏弥的发卡掉落在地也不知被谁踩成了碎片。 她只能无奈的披散着一头青丝看完了整场表演——出门太急,她甚至忘了带几根绑头发的橡皮筋。 登台就是源稚女,这次他表演的与上一世不同,只是一些传统曲目,大概演出也是他临时决定,所以那本自创的《新编古事纪》还来不及完善。 源稚女演技确实精湛,看起来颇有些古韵悠远。 苏小妍看到演出竟如此文化气息浓厚,才终于放下心来,领着众人出去吃饭时心情都放松了许多。 至于路明非和绘梨衣,两人根本是换了个地方交流游戏而已,小本子上已经写满了四五页游戏连招和攻略…… 楚子航看了一眼身后,虽然演出结束,但是等着想再见风间琉璃一面的人依旧不少,看起来还不是潜进去的好时机,于是他决定等吃完饭再找机会。 反正就在附近吃饭,他只要展开镰鼬就能随时监控剧院的情况。 她们吃的是这里很火的一家拉面店,但失去了发卡的夏弥每吃一口都不得不整理一下披散的头发,吃得那叫一个手忙脚乱。 苏小妍瞪了一眼自顾自吃面的楚子航,心里暗道:“真是个不争气的木头小子,怎么就没继承他那个死鬼老爹一分哄女孩的本事呢?!” 终于看不下去的苏小妍从包里掏出了一根簪子对夏弥说:“小弥,先用这根应付一下吧。” “嗯!谢谢阿姨,这根簪子好独特啊。”夏弥看向苏小妍手中的发簪,眼神一亮。 那是一根非常朴素的木制发簪,几乎没有什么雕刻的痕迹,材质也是常见的檀木,和苏小妍平日的风格完全不搭边。 “生当复归来……死后长相思?”夏弥定睛一看,发簪的尾端竟还刻了两排小字。 “啊啊……这……这……”苏小妍突然一时间有些慌乱。 楚子航回头看了一眼说:“这是外婆留给妈妈的,是外公给外婆的订婚礼物……” 楚子航说到这里突然一愣,即使他对这方面再如何迟钝,现在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苏小妍一路上对夏弥关心的有些过分,但其实据夏弥所说,她们之间的话题最后都会诡异的引到楚子航身上…… 今天,苏小妍甚至还把外婆在她结婚时传给她的发簪带来了! 这个流程楚子航听人提起过,大概就是类似婆婆把家传的玉手镯传给认可的儿媳妇那种…… 苏小妍这是!? 楚子航眼里带着震惊的神色抬头,恰巧对上了苏小妍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没错了,苏小妍就是楚子航想的那个意思——想帮忙撮合他和夏弥两人! 这下,轮到楚子航汗流浃背了。 第28章 还不错 “上面的字是子航外公亲手用军刀雕刻的——生当复归来,死当长相思。”苏小妍双颊微红,一边为夏弥盘发,一边说。 “他外公,也就是我爸爸当年参加了援助他国的保卫战争,离开前爸爸把这只簪子送给了妈妈。” “外援军队回来时,我爸爸失踪在了他国境内被宣判光荣牺牲,三年后才被寻回。” 苏小妍说着,想起了母亲曾和自己无数次谈起过的峥嵘岁月,虽然她看起来没心没肺,但其实依旧会对那个时代的爱情心惊和感动。 据说她爸爸回来时坊间依旧还有流言蜚语,认为她爸爸这三年被敌国洗脑了是间谍。 但妈妈只说了一句:“他不会的,我相信他。” 随后她便不顾家人劝阻,独自前往街口接迎思念已久的未婚夫。 老旧房屋高矮不一,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错综复杂的街巷里空无一人,只剩苏小妍的妈妈红裙霞帔只身站在街口,像是溅在铅灰色画卷上的一滴血。 当时她没戴任何金银首饰,唯独戴着这根簪子。 好在,苏小妍出生之前她爸爸就被平反,后来还在战友帮助下证明了曾经战场上立下的赫赫功勋,夫妻两人相互扶持着家境也越发好了起来。 楚子航外婆本想与这支簪子合葬的,但苏小妍第一次结婚时,她还是选择把这支簪子传给了女儿,说是希望这个没头没脑,没心没肺的姑娘,也能有一个不论生死都念着她的人。 和楚天骄离婚后很久,苏小妍才知道这只簪子被楚天骄给偷偷带走了,当时苏小妍虽然气愤这个满嘴跑火车的老男人竟然连一根簪子也要偷,但因为实在不想再见楚天骄,所以也懒得多计较。 可零五年台风“蒲公英”登陆上京市的前几天,楚天骄却莫名其妙的把这支簪子又寄回给了苏小妍。 后来过了很久,苏小妍才偶然从楚子航口中得知,楚天骄失踪在了那场台风的雨夜中。 生死不知。 苏小妍出游前其实并没有想要带上这根簪子,是大大咧咧的她在收拾东西时无意间将这根簪子卷进了行李箱中。 简直就像冥冥中自有天意,在她发现憨厚儿子终于有了喜欢的女孩想要帮忙时,她打开行李箱就翻到了这根簪子。 苏小妍给小弥盘好头发后,幽幽的说:“说起来,我妈妈总和我说这根簪子有魔力……” 夏弥来了兴趣,问:“是什么?戴上会和阿姨一样越来越漂亮吗?” “小嘴真甜。不是啦……是我爸爸刻的那句话,我妈妈说……”苏小妍摸了摸夏弥的头,笑着回答: “这根簪子,会把你爱的,也爱你的人带回身边,不论他在哪。” 一旁的楚子航却神色有些落寞,因为上一世,父亲楚天骄最终并没有回来。 可楚子航却没发现,上一世同样被奥丁控制甚至抹去了痕迹的他,最后确实回来了。 而且母亲苏小妍,一个平凡的人类只以母爱抗衡了神明之力,一直都不曾忘记过他。 “小弥,这根簪子太简陋了,你不会嫌弃吧?”苏小妍问。 “不会啊!我觉得倒是有几分返璞归真的美感呢,而且还有魔力呢!我很喜欢呢,如果不是阿姨母亲的传家宝,我都想借来戴两天呢。”夏弥满嘴跑火车,她要观察楚子航,所以逗苏小妍开心拉近距离她也很乐意。 “那太好了,这根簪子,送你了。”苏小妍说。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啊?啊!”夏弥说到一半手里筷子啪嗒掉在桌上,愣愣的回头。 “妈……”楚子航也放下了筷子,准备开口尝试阻止苏小妍。 “你别说话!”苏小妍罕见的严厉了起来。 随后她一脸严肃的看向夏弥说:“小弥,其实你应该也能看出来阿姨的用心。确实,阿姨虽然不支持早恋,但那是对别家的孩子,对于楚子航,我巴不得哪天学校老师能告诉我他早恋了。” “子航很优秀,我猜学校里喜欢他的女孩子不少,但我从没见过他对任何一个女孩子流露出过看你时的眼神。大家都以为我没心没肺不关心他,可我看得出来,自从他父亲失踪后,这孩子心里就总憋着一股劲。” “可说起来很惭愧,子航他却比我这个妈妈懂事,比我能干。我反而只能做到,不让他太过为我担心,所以我希望以后能有个人,比我懂他,比我会关心他,心疼他……爱他。” 楚子航喉咙一紧,突然感觉鼻子微酸。 夏弥有些局促的抱着手臂,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明明是打入敌人内部的好时机,可不知为何,她突然竟有了些负罪感。 “我也知道,好吧,我猜的,小弥你并不喜欢子航,或者说,没那么喜欢。”苏小妍微微偏头,看向夏弥的双眼。 “我……”夏弥悄悄看了一眼楚子航,随后移开了视线。 楚子航则垂眸不语,脸上依旧没有表情,看不清喜怒,只是放在腿上的双手悄悄握紧。 “没事。阿姨想清楚了,年轻人的事,特别是什么情啊,爱啊,都要你们自己经历,自己去决断,以后阿姨也不会过多干涉。但阿姨还是想把这支簪子送给你……”苏小妍尝试着拉住了夏弥的手,发现她没拒绝后才悄悄松了口气。 “小弥,阿姨很喜欢你,因为……” 苏小妍这两天和夏弥相处,发现夏弥时常会盯着手机和谁发消息,问了之后才知道,是她的那个智障哥哥。 夏弥确实是在和芬里厄发消息,经由夏弥改造后的炼金手机让芬里厄可以直接利用精神表达和发送想法。 但一次吃饭时,芬里厄突然一直给夏弥打电话,而夏弥却正好去上厕所且没带手机。 于是苏小妍担心是不是医院那边出了什么意外——夏弥告诉她把芬里厄送去了医院。 于是她接起了电话,意外从嘴不把门的笨龙口中得知——原来夏弥兄妹俩其实是孤儿,芬里厄也没有在医院,而是寄养在废弃地铁站。 出游的路费也是夏弥暑期打工自己挣来的,她根本没有什么考古的父母,也没有阔绰的生活费。 生活费、学费,给哥哥买零食的钱,所有的一切,都是靠着福利机构资助以及她的奖学金、暑期打工自己一点点攒下来的。 要不是夏弥出来的及时,芬里厄险些都要把他们是有超能力的爬行类给说出来了…… 于是苏小妍深受震撼,她这才知道夏弥明明是个活得很艰辛的小姑娘。 可夏弥似乎从没有伤心过,即使再难过都会倔强的笑。 某种程度上,她和楚子航都一样,也是个倔强而孤单的小孩。 总会让人很心疼。 “阿姨其实很想要个女儿的,毕竟女儿才是贴心小棉袄嘛!不过我不想再生孩子了,疼!”苏小妍皱了皱眉,随后眨眨眼看着夏弥问: “小弥,要不,你做我干女儿吧!不论你以后和子航怎样,但阿姨很想,时常能见见你。” 一旁的路明非下意识吐槽道:“那师兄师妹要是真……岂不是成近亲结婚了?” “小路/师兄,你不吐槽会死吗?!”苏小妍和夏弥异口同声的问。 随后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夏弥摸了摸鼻尖,有些羞涩的低下头轻声喊道:“干……干妈。” “哎!以后,干妈这里,就是你另一个家了!”苏小妍开心的像个小姑娘,捂着脸笑了起来。 夏弥微笑,随后似是呛到了,捂着嘴咳嗽起来。 苏小妍急忙替夏弥撩起几缕又散落的发丝,扯了一张纸轻轻擦了擦夏弥满嘴的汤汁,拍着夏弥的背笑着说:“慢点,慢点~哦,加个蛋吧,长身体呢!老板!” 后来耶梦加得对楚子航说,那一刻她本该愤怒的。 一个卑微的人类竟妄想做高贵龙王的母亲,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如此僭越之举,她该找机会把苏小妍炮烙而死才对,这样方能保住龙王尊严! 可那时她却不知为何忘了愤怒,大概是那天晚上的面突然很合胃口,灯光也很顺眼,周遭虽然嘈杂但不算吵闹,夜风微凉但也算惬意,总之一切的一切都很不错,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多吃几碗面,或者不吃也行,就在那坐着也很舒服。 就好像被人充满爱意的拥抱,这一瞬间,不止夏弥,就连龙王耶梦加得也觉得这个世界,还不错。 第29章 三天 苏小妍牵着夏弥有说有笑的去结账了。 路明非悄悄对楚子航竖了个大拇指说:“师兄,您母上大人的助攻真是一级棒啊!” 他还是那副说白烂话的嘴脸,可心里想的却是他也好想有这样一个老妈,什么考古探险的大英雄,他不想要。 他在纠结绘梨衣和陈墨瞳的事情时,就曾深深的希望能突然收到老妈或者老爸的来电,这样他就能问问经验老道的父母意见。 即使他们其实并非经验老道,也给不出什么像样的意见,可至少,会听他倾诉。 可在他最迷茫,最无助,最不知所措的时间里,他的父母都不曾在他身边,甚至不曾给过一个电话。 只有一个人,莫名其妙的闯入,听他的倾诉,给他意见。 楚子航。 楚子航沉默的将面汤喝完,随后嗓音有些嘶哑的低声说:“我去见源稚女,很快回来。有任何事,立刻打电话给我。” 等着楚子航离开走远了,绘梨衣才突然拉了一下路明非,在小本子上写道:明非哥哥不开心? 路明非还在奇怪这人偶般的姑娘怎么突然那么高情商了,回头却看到玻璃门上自己那张颓丧的脸。 这败狗一样的脸,简直就像被人胖揍了十分钟,这谁能看不出来呢? “是因为绘梨衣?”绘梨衣问。 路明非摇摇头。 绘梨衣似是低下头沉思了片刻,随后突然站了起来,把路明非的脑袋拥入了怀里。 远处结账的苏小妍不经意回头看到这一幕,红唇变成了“O”形,随后和夏弥打了个手势,悄悄笑着背过身去。 当绘梨衣放开路明非时,路明非的脸就和开水烫过一样通红,整个人跟刚出锅的馒头一样冒着热气。 “我不开心的时候,哥哥会这样抱我,他说,被一个人用心拥抱的时候,你就是被爱着的。”绘梨衣在本子上写道。 大家都以为绘梨衣是个没有心的姑娘,但其实她在某些方面比猫还要敏感,她也能察觉到身边人情绪的变化以及对方看向自己时到底是什么感受——绝大多数是害怕,而源稚生大多数则是,担忧。 绘梨衣能感觉到,但她不在乎,当你周遭都是恐惧或恨意时,你也会习以为常。 直到一种剧烈的相反情感出现——喜爱。 在路明非和夏弥眼里,绘梨衣第一次看到了真正的喜爱,感受到了真正的温度,所以现在,她正笨拙的尝试着模仿这种情感,然后回馈给路明非他们。 路明非突然低下头浑身抖动起来。 “太他妈丢脸了,你们红头发的都是我克星吧?怎么每次都会让我……”路明非哽咽着,想开口讲两句烂话,可他却第一次脑袋一片空白。 满脑子,都只有刚刚那个温柔的拥抱。 苏小妍还和夏弥在柜台前窃窃私语着,楚子航竟就已经回来了。 “师兄,这么快?”路明非揉了揉眼睛,惊讶的问。 “没见到,但他留了个纸条。”楚子航神情有些奇怪。 “写了什么?”路明非好奇的问。 “三千海湾东,云霞又红。”楚子航说,“是汉字,改写自歌舞伎剧《杨贵妃》。” “哦,不愧是当红炸子鸡,不对,歌舞伎……”路明非吐槽道。 “他知道我们身份了,而且大概是留下了下次见面的地点。”楚子航回答。 路明非看了一眼同样一脸迷茫的绘梨衣,问:“怎么,怎么就……得出这个结论了?” “字条,留在了我们的座位上。”楚子航回答。 “可……师兄你们行动时应该也没暴露啊?不然怎么蛇岐八家没找上门?”路明非问。 “这也是我疑惑的点。除此之外,这句唱词本应该是‘三千弱水东,云霞又红。’,所谓的‘海湾东’,我猜,很可能是……” “东京湾?”路明非最近研究旅游线路,东都大概名胜景区都看了个遍。 楚子航点点头。 “既然有地点了,那时间呢?总不能师兄你天天守在东京湾吧?” “大概三天后吧。” “就因为这句话里面有个三字?”路明非嘴角微抽。 “今天是绘梨衣出逃的第三天,三天后,也就是七天之限的前一天。”楚子航说。 路明非瞪大了眼睛说:“好像……意外的合理啊。” “这三天里……” “我会提高警惕的!” “好好带她去玩吧。” 路明非一愣。 楚子航敲打着桌面,沉思片刻说:“他既然知道了我们身份,还约定了见面,大概率就也会替我们阻碍蛇岐八家的搜查——毕竟,他现在还是猛鬼众的龙王。” “虽然……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方法,也不知道见面后会发生什么,但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路明非脸色也沉重起来,问:“那师兄,你交代我的事情……” “尽力吧,如果暂时做不到,就不要勉强。”楚子航说。 绘梨衣突然高举起小本子晃了晃。 路明非和楚子航抬眼看去,只见小本子上写着:我也想帮助大家! 绘梨衣见两人没有反应,再次晃了晃本子,指了指自己,随后笨拙的做了一个亮肌肉的姿势。 路明非首先忍不住笑了起来,摸了摸绘梨衣的脑袋说:“好,需要的时候,会让绘梨衣帮忙的。” 但他想的却是绝不要有那个时候。 这两天绘梨衣看起来一切如常,但和她同一间房的夏弥却明里暗里的表示绘梨衣身体情况正在恶化。 真身是龙王的夏弥能更加清晰的看出,绘梨衣身体里躁动的龙血正越发猖獗,若是她还动用言灵,那么侵蚀会更加严重! 恢复部分上一世记忆的路明非自然也明白,所以他内心不愿意绘梨衣再遭受那样的折磨,他带着绘梨衣出逃,只想绘梨衣能有一段开开心心的旅程,至于要背负的代价,他愿意全部承受。 虽然现在看来,基本都是面瘫超人楚子航在替他挡灾…… 想到这,路明非突然反应过来,好像在他迷茫无助的时候也并非真的孤身一人——这位看起来冷冰冰的师兄,一直都在默默的尽力帮他。 “师兄……这次,你可遭老罪咯。”路明非突然说。 “什么?”楚子航疑惑地问。 “这一次,拉我出深渊的人,是你啊……不管我是什么,只要我能为你做到的事情,我都不会退缩的。”路明非笑着伸出手,“这一次,我纠缠的人可能是你了。” “照照镜子。”楚子航依旧面无表情,却也伸出手与路明非击掌。 路明非一愣。 什么意思啊,师兄? 是说我不配吗? 要不要那么伤人啊!? 楚子航语气里隐有笑意,接着说:“你就会看到,你也有狮子一样的眼神。” 第30章 离别 随后三天里,路明非带着绘梨衣到处游玩,也确实没有人来打扰他们。 他们穿过浅草寺的风雷神门,在大红灯笼下并肩竖起剪刀手,路明非两手食指戳在绘梨衣嘴角,教绘梨衣露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 他们求了一签,却没打开看,临走时绘梨衣批了一箱御守作为送苏小妍和夏弥她们的小礼物带走,丢了张支票给老板让他自己填…… 他们手牵手闯过东都迪士尼的鬼屋,又在摩天轮上眺望远方海岸; 在网吧里,两人携手大杀四方,路明非的绝对领域——《星际争霸》自不必说,其余的游戏两人也是难逢敌手,到最后整个网吧里的人都围在了两人身边,为他们精彩的操作拍手叫好。 他们手牵手逃出了一众跪求收徒的人群,路明非大喊着:“等我以后开个网吧,你们再来挑战我吧!赢了的人,一辈子免费上网!” 绘梨衣晃着小本子,上面写着:别想了,你们赢不了。 他们一边跑,一边笑,绘梨衣在本子上写:明非哥哥想开一个多大的网吧?我可以投资。 路明非回答:“太大了管不过来,几十台电脑,可以打打《星际争霸》、《魔兽世界》就行,放心啦,我自己攒钱大概也可以!” 绘梨衣:可我也想当老板。 路明非大概是嘴比脑子快,笑着问:“老板娘不行吗?” 绘梨衣开心的点点头。 路明非停住了脚步,咬着嘴唇问她:“一个小小的网吧而已,你可是黑道公主……你真的,愿意吗?” 绘梨衣似是犹豫了,在小本子上写:有条件。 路明非好奇的问:“什么条件?” “每年都要出去旅游,我想,多看看外面的世界……趁我,还活着。”绘梨衣回答。 路明非当时沉默了,没有立刻回答。 这期间,楚子航和夏弥也没闲着。 楚子航每天晚上都会出去探查情况,夏弥每天晚上都会固定和他“偶遇”,然后同行。 他们骑着机车冲撞过黑道大佬的座驾,也一同穿着cos服闯入过地下赌场,然后在天亮前并肩坐在高楼顶端看着下方追杀他们的人,一个沉默不言,一个开怀大笑。 白天里,苏小妍会拉着夏弥到处逛给她买喜欢的小礼品,楚子航则充当提东西的免费劳力;夏弥也买了些毛线,试着给苏小妍织围巾,虽然最终织出来的竟是一块正方形,但苏小妍还是开心的收下了。 三天时间若是都在上数学课,那大概会和三年一样难熬,但若是和喜欢的人到处游玩,那大概就像三秒一样短暂。 欢乐的时光就是这样,多长,都不够长。 转眼就到了绘梨衣出逃的第六个夜晚。 大家在银座最大的酒楼吃过晚餐后,苏小妍又被闺蜜团拉去了高天原…… “师兄,我准备好了。”路明非回到酒店整理好背包,随后看了一眼身边的绘梨衣,改口道:“不,是我们,准备好了。” “那就出发吧。”楚子航点点头。 随后他看向一旁的夏弥说:“这次,我独自去,路明非那边有你在,我才安心些。” 夏弥似乎是在生闷气,也不看楚子航,只是拉着绘梨衣的手说:“好妹妹,姐姐还会来找你的!等我哦!” 随后她把一团稻草似的东西塞进了绘梨衣手里。 “师妹……这是……你给苏阿姨织围巾剩下的?”路明非嘴角微抽。 “屁嘞,这是我和绘梨衣的头发啦。”夏弥说。 科普机器楚子航开口道:“夏洲古时有夫妻之间取下头发互相缠绕的习俗,这也是结发夫妻这个词的由来……只是……” “怎么?有意见?这代表了我和绘梨衣姐妹情深不行吗?”夏弥磨着后槽牙踢了楚子航小腿一脚。 楚子航为夏弥和路明非再次检查背包里的东西,确认无误后说:“记住演练的流程,不要怕。” 路明非咽了口唾沫,跺跺脚,发狠似的咬牙点头。 绘梨衣小心翼翼的把这团头发藏进胸口的口袋里,随后抓起夏弥的手在她掌心写道:再见,夏弥姐姐。 夏弥眼帘微垂,低声说:“嗯,再见。” 酒店门口,橙黄的灯光下,几人最后挥手道别,楚子航与他们相背而行,但他们长长的影子却很久很久才彻底分开。 夏弥蓦然回首,恰巧看到那孤决的背影融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 “楚子航,可别这么轻易死了,你可是我的猎物。”夏弥在心中暗道。 楚子航半真半假的预知梦,夏弥自然是不信的,但这也让她对楚子航产生了更大的兴趣。 可惜,今日计划里她想尽办法也没能与楚子航同行。 她与楚子航争论到最后,还是败给了那固执少年,不过好在得到了楚子航无条件应允她一个愿望的承诺,这对于她后续探查楚子航身上的秘密也算是一大助力。 楚子航将手机静音,腕表对时,于街角戴上了那张恶狼面具。 即使源稚女知道了他身份,但也不排除会遇到其他人,戴上面具是以防万一。 东京湾沿岸不仅有东都,还有横滨、川崎、千叶等数个城市,有着多摩川、鹤见川等多条河流注入,如果要一一搜寻,那三五天都不见得能走完。 但最近东京湾川崎流域一座小型人工岛附近,又发生了红潮——因为湾口狭窄,东京湾内水流与外海海水交互流动困难,所以湾内会有大量海水植物爆发式堆积生长导致海湾变红,这就是红潮。 源稚女字条里的“云霞又红。”,恐怕指的就是这个。 说起来也巧,上一世楚子航就在这座人工岛上面抗击过死侍——“海莹”人工岛。 目前由于红潮爆发以及岛上电力设施出现问题,整座人工岛都被暂时封闭维修。 可楚子航登上人工岛时却看到中心竟搭起了一个广大的舞台,白色的灯笼在上方钢架围了一圈,灯笼上用殷红涂料划着八头八尾的巨蛇。 绝世的舞伎,风间琉璃正独自站在舞台中央跃步旋身,他突然回头娇媚的一笑,说:“你来啊,芬里厄……” “或者该叫你,楚子航?” 风间琉璃拂袖间,灯笼里烛火皆尽熄灭,整座岛陷入了一片黑暗。 皎皎月光下,两朵赤金色的曼陀罗花在楚子航面前缓缓旋开绽放——那是风间琉璃的黄金龙瞳! 第31章 飞跃(上) 源氏重工,战略指挥部。 “少主,辉夜姬回报,三分钟前,地铁山手线宾松町拍到疑似上杉小姐的身影!相似度高达87%,已经从地铁站北口出站了!” “少主,是绘梨衣小姐走失那天穿的巫女服。”樱看着屏幕上的身影,对身边的源稚生说。 “不是绘梨衣,但,确实是绘梨衣的衣服。新关东、关西支部全员,跟我走。”源稚生不再看监控,转身走向电梯。 等他开着法拉利599GTO从源氏重工地下停车场出来时,前方街道两边已经清空,四辆路虎和六辆改装过的本田CR-V已经待命,他们整齐划一如一张黑色的列车般紧跟在源稚生的法拉利之后驶出。 樱坐在法拉利的副驾驶,手中平板连接着辉夜姬,时刻监测着目标动态。 还有一条街就要赶到滨松町时,辉夜姬突然传来消息:“少主,目标在滨松町市区北部的监控死角消失了!” 而此刻,一条长街的后巷里,夏弥褪去了身上的巫女服露出了黑色骑行服——她自称这是《无头骑士异闻录》的cos服。 她翻进了附近一栋旅馆二楼的房间,将巫女服剪碎后从厕所里冲走,随后背上放在床底下的背包,下楼去柜台退房离开。 这间小旅馆是昨天晚上她和楚子航过来开的,也不知道楚子航哪里弄来的假证件,开完房间后他们告诉旅店老板不需要客房服务,也不要来敲门打扰,次日晚上她们会自己下来退房的。 地形是她们专门查探过的,这间房背面街道监控一直处于损坏状态,一个多月没修,而二楼的房间没有防盗笼,只要打开了窗户,从这里进出都不会有人发觉。 整个过程和路线规,都是为了让吸引视线的夏弥能悄然脱身。 而这个时候,真正的绘梨衣和路明非也已经从大江户线的赤羽桥站出站了。 “路师兄,依照楚师兄所言,执行局从滨松町转头赶过来不会超过五分钟,你们只有不到五分钟时间上塔,要加快步伐了。”夏弥一边狂奔,一边按着左耳的蓝牙耳机说。 “收到,我们已经出站了,站口监控应该已经清晰拍下绘梨衣的脸,我们会尽快上塔的。”路明非带着口罩和鸭舌帽,左耳亦带着一支蓝牙耳机。 绘梨衣出站时直接摘掉了假发和口罩,抬头直面监控,当然,这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赤羽桥站口,发现绘梨衣小姐和陌生男子同行,这次……百分之百确定,就是绘梨衣小姐!”樱拿起平板,上面定格的监控画面,正是绘梨衣抬头的瞬间。 “全员调头,去赤羽桥!”源稚生立刻下令。 但他眼神却越发冷郁起来。 “少主,说不通。如果第一个假扮绘梨衣小姐的目标是为了转移我们的视线,那么绘梨衣小姐又为何要主动暴露在监控之下?”樱百思不得其解的问。 “绘梨衣想引我去一个地方,但在到达那里之前她不想被我抓住。只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源稚生眉头紧皱,转弯时他透过车窗看到了不远处的那座高塔。 他再次开口道:“樱,联系直升机出动——目标,东京塔。同时请龙马家主和樱井家主动用关系,立刻将东京塔疏散关闭。” 路明非和绘梨衣手牵手赶到了东京塔,他们穿过一众穿着浴衣拍照的女子挤进了那张唯一能通向特别瞭望台的电梯里。 “果然七夕祭就是人多,可惜了……”路明非和绘梨衣走进特别瞭望台,十几平米的小房间里也挤满了人。 如果不是苏小妍托了楚子航继父的关系,路明非他们也难搞到上塔的票。 “师妹,我们就位了。”路明非看向周围,悄声说。 “我……呼,呼……我也快了!”夏弥气喘吁吁的声音从蓝牙耳机里传出,“590层!590层台阶啊!路师兄,你欠我的用什么还!?” “咳咳……这两天……师兄和我说了很多他小时候的八卦,他说曾经对一个舞蹈团团长有好感哦!等事情结束了,我和你细说。”路明非贼兮兮的回答,紧接着他又拍了拍胸脯补充道:“当然,等回去我省下些生活费,吃香喝辣自然不会亏待师妹的!” “切,谁关心他那个愣头青的感情史啊……要不是为了我的好妹妹,我才不管参与你们的自杀计划呢!好……我差不多也就位了。”夏弥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模糊飘渺,路明非耳机里全是呼啸的风声。 因为此刻,夏弥已经爬到了东京塔的最顶端! 她站在特别展望台的上方,背后就是避雷针和高空障碍灯,这个高度的风速能把自行车都吹的飞起来,这里离展望台也有八十多米的落差,摔下去的话尸体的碎块大概能飞到隔壁那条街。 好在夏弥自称学过攀岩、跳伞,还经常玩蹦极,并不恐高。 前方传来沉雄的风声,那是直升机螺旋桨扇叶的声音。 夏弥俯身看向下方,密集的路灯连成橙色的光带,光带蜿蜒交错,一列极速朝着东京塔赶来的车队吸引了她的注意。 “来了。”风吹云散,星月倒映在她璀璨的黄金瞳里竟都没了踪影,就像是被那漂亮而尊贵的眼眸无情吞噬了。 东京塔上下突然响起火灾警报声,工作人员们急忙四处奔走起来疏散游客,而透过瞭望台的巨大落地窗,路明非也看到了不远处黑鸟一般接近的直升机。 人们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跑到瞭望台外围的楼梯上,远方直升机的大灯扫过他们,而路明非却和绘梨衣躲在瞭望台角落里,等着人群走空。 “确定他们是上塔了吗?”东京塔下方,源稚生从车里走出来抬头仰望。 “确定,上到了特别瞭望台,目前直升机没有在疏散的人群里找到绘梨衣小姐。”樱回答道。 “你带着新关东支部守好所有出口,乌鸦,夜叉,跟着我……” “上塔!”源稚生振开风衣,露出腰间童子切与蜘蛛切的刀柄。 这并非针对绘梨衣,源稚生相信绘梨衣只要不进入使用言灵的状态就不会和自己动手。 他担心的是路明非——辉夜姬调用了沿途所有监控,却还是无法确认路明非的身份。 对于这个诱拐了妹妹的危险人物,源稚生决不吝啬诉诸一切暴力手段。 上塔之前,源稚生回身问乌鸦:“他背上的背包……查出来了吗?” 路明非背后的背包不像是寻常的登山包,但背包表面应该是被专门伪装处理过,所以源稚生也一时间看不出到底里面装了什么。 “辉夜姬还在比对,但根据形状、对方背着时的晃动程度等参数,大概率可以排除里面藏有枪械或炸药等武器或危险品。”乌鸦回答。 源稚生点点头,转身进了电梯。 不是武器、不是炸药,难不成还能是什么玩具熊之类的? 电梯上行,他心里却愈发不安起来,就在三分钟前蛇岐八家下属的七大黑帮皆遭到武装袭击。 动手的包括衾云、鹤见等十一个帮派,都是他们标记过与猛鬼众有私下往来的! 而且蛇岐八家之前安插在这些帮派里的内应,在源稚生出发后不到五分钟内无一幸免,身份全部被神秘人暴露,接应的安全屋也有大半都被猛鬼众连根拔起! 猛鬼众开战的时机可谓是妙到毫巅,正巧在他带着两大支部赶去追寻绘梨衣无暇分神之际,他也只能临时抽调关西支部掉头前去帮助平叛。 明眼人都能看出,蛇岐八家内必有叛徒,而且一定位高权重! 源稚生脑海里莫名回想起那个戴着面具的“龙王芬里厄”所言—— 橘政宗,死侍来源,不要相信他。 “不可能,诬陷老爹恐怕也是他们的诡计之一!”源稚生微微晃了晃脑袋。 橘政宗已经和他解释过研究死侍的原因,也已经受到了斩断五指的惩罚; 所以源稚生还是愿意相信橘政宗,反而怀疑起“芬里厄”与猛鬼众有勾结。 因为橘政宗,是把他带出深山,给了他权与力,教导他知识和武技的人; 是他最好的老师,甚至可以说——是他的父亲。 如果连橘政宗都在骗他…… 那他真的,没有人可以相信了。 第32章 飞跃(下) 人群大概都疏散完毕了,工作人员最后检查了一遍瞭望台,关闭了外面通道的大门。 可与此同时,那部电梯却开始上升,在电梯里的,只有源稚生和乌鸦、夜叉三人。 在工作人员沿着外围楼梯下去时,他背后阴影处闪出了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路明非和绘梨衣。 路明非带起蓝牙耳机,拉住绘梨衣的手,说:“师妹……呼……我靠……我靠!我准备好了!” “好了好了,知道师兄你决心坚定了。记住,听我口令,不能慢也不能快,否则你和你的小公主就得东一块西一块了。”耳机里传来夏弥懒懒的声音。 “师妹,你不怕吗?”路明非颤声问。 “还好,我以前最爱蹦极跳伞,年纪不够,不然我还想学学翼装飞行呢,路师兄你的提议,怎么最后好像只有你一个人在害怕啊?哈哈哈!”夏弥调侃道,她的笑声混合在呼啸风里忽远忽近。 “我……我可没害怕!”路明非色厉内荏的咬咬牙。 “准备,电梯到了!我要断电了!”夏弥声音突然严肃起来。 空空空! 就在源稚生他们踏出电梯的那一刻,整座东京塔突然开始熄灯断电! 从下到上,原本闪烁着的耀眼灯光一一熄灭,电梯也在此刻停摆! “中计了!他们想把我们困在这里!”源稚生立刻反应过来。 他曾设想过这种可能,所以才调来了直升机,还专门让辉夜姬注意路明非的背包里是否可能藏有会威胁到直升机的武器。 路明非背包里确实没有能威胁到直升机的武器,但源稚生算漏了一点——跟在路明非身边的绘梨衣,本身就是比任何火箭弹都要强力的武器! 外围走廊上,绘梨衣玫红色的眼瞳里染上了金光,她红唇微张,虚空中似乎有满天神佛在替她出声颂唱起古老的法令! No.111言灵·审判! 圆形的气流涟漪在高空荡开,整座东京塔都颤栗起来,绘梨衣撕下一页纸折成飞机飞向高空,直指那张刚刚锁定两人的直升机。 螺旋桨的劲风竟无法影响这张纸飞机分毫,当它擦过直升机的螺旋桨时,整个螺旋桨四分五裂的爆碎开来! 一块碎片飞来,绘梨衣轻描淡写的抬手捉住这带着子弹般巨大动能的碎片,随后将它丢到楼下。 下方的外围检修楼梯像是被陨石砸中,层层断裂爆碎! 路明非看着身边女孩挥手之间造成的神迹,内心惊骇不已,甚至隐隐的恐惧起来! 可他牵着绘梨衣的手突然感觉到一阵冰凉,他低头看去才发现绘梨衣手腕处正生长出密密麻麻的青色鳞片,鳞片刺破表皮,流出暗红色的血珠。 这个女孩的身体已经不堪重负了,她勉力使用言灵是因为她曾说过:她也想帮助大家。 想到这,路明非突然不再害怕了,他回头直视着绘梨衣那双瑰丽而威严的黄金瞳,指着远方大吼道:“绘梨衣!你看——” “只要你能看到的远方,总有一天,我们都会到达!” “我们会长命百岁,会走遍天涯海角,会永远赢下去……不论游戏,还是这该死的宿命!” 少年迎着猎猎狂风踏上围栏,他手指远方,就像登高远眺自己国度的王。 那一刻,已不是他眼里像有狮子,他,就是狮子! 路明非将绘梨衣拦腰抱起,轻声说: “别怕,记得吗,你和我说过,当有人用心拥抱你时,你就是被爱着的。” 绘梨衣也悄悄抱紧了路明非。 “恩爱秀够了吧师兄?我数三声……靠!来不及了,跳!”耳机里传来夏弥焦急的声音。 而他们身后的通道大门也发出了骇人的声响,竟是被直接撞飞了出去! 开启龙骨状态的源稚生一拳就轰开了钢铸的通道大门! 就在他目光锁定路明非背影的同一刻,路明非抱着绘梨衣从围栏处,一跃而下! “混蛋!绘梨衣——!”源稚生暴怒大吼,身如利箭离弦冲向他们。 少年和少女相拥着在如瀑的月光里飞跃出塔然后下坠,就在他们跃出的同时,一双雪白之翼于他们背后展开! 那不是翅膀,而是一包滑翔伞! 东京塔瞭望250米的高度足够他们开伞,但市区不像山野里没有足够让他们滑翔的气流,他们飞不了多远就会滑落,而且市区里高耸的房屋不在少数,他们很大可能会在下坠的时候撞楼,幸运的话只是骨折,不幸的话死了粘在哪栋楼的墙上也说不定! 但也就在此刻,娇娆的黑影从塔顶落下,她带着咆哮的飓风拉起了下落的路明非和绘梨衣,紧接着那股隐隐可见的气旋猛然铺开,她与路明非背后的滑翔伞被这股狂风猛地拉扯舒展。 像是一只无形的巨手提着三人升空而起,这股突如其来的狂风就宛如给他们插上了真正的翅膀,让他们横渡夜空星海,虚踏着整座城市的流光溢彩远去! 这股狂风的由来,自然就是夏弥的言灵,风王之瞳。 No.78言灵·风王之瞳,在一定范围内搅动气流掀起狂风,在本来相对气流就充足的海面高空,这个言灵的威力会被大大增强。 嘭! 源稚生撞在走廊的护栏上,钢铁护栏被他直接撞成两截,要不是他最后一刻拉住了断裂的钢条,那么他大概也会来个信仰之跃——只不过没有降落伞,即使是皇的龙骨状态也不可能承受百米的重力加速度,他只会直接摔死。 “少主!”乌鸦和夜叉大惊失色,急忙冲上前去把源稚生拉了回来。 “真是,乱来……”他们原本以为源稚生会暴怒,谁知源稚生竟然只是长长的舒了口气,眼神复杂的看着绘梨衣三人的背影飘然远去。 就像一个老父亲看到女儿当着他的面和狗男人翻出了卧室的阳台,然后还把他给反锁在了卧室里…… 老父亲虽然愤怒,可第一时间担心的,还是女儿有没有摔伤。 楼下新关东支部的众人仰望着三人白鸟般的影子划过天际,却无人敢妄动。 开玩笑,天上的可是上三家之一,上杉家的家主,少主源稚生的妹妹,要是不小心把她打下来可不会得到奖赏,只会被打进水泥桩沉入东京湾。 “我靠!我靠!我靠——!”路明非抱着绘梨衣疯狂大吼,前几声还带着恐惧的颤抖,可最后一声“我靠”却有一种终于翻山越岭,越过山川般的舒畅。 “师兄……没尿裤子吧?”夏弥的声音从路明非耳机里传来。 “什么话!?这是什么话?!我也没有那么怂狗好吧!”路明非立刻反驳道。 “好好好,注意控伞,不要偏太远,一旦飞进拥挤的住宅区撞到楼上可不是闹着玩的!说起来……你可要抱紧我妹妹哦,敢松手我把你头扭下来。” “放心,我手很稳,而且安全带也系好了的。”路明非回答。 他说完,却也悄悄用力环住了绘梨衣的腰,他们低头,整座城市的灯光就像无数瑰丽的宝石闪烁,下方有人在放焰火,绚烂的彩色在他们脚下不断绽开,他们就像相拥着漫步在火树银花之中。 上一次没能从红井带走这个女孩,所以这一次路明非决然不会再松手了。 他们目标是朝着东京湾方向降落,只不过不是去找楚子航,预定降落的空地离海莹人工岛还有很远距离。 而源稚生,蛇岐八家的皇,则成功被他们暂时困在了250米高的东京塔特别瞭望台上。 电梯停摆,外围检修楼梯又被绘梨衣破坏了大半,直升机也被打了下来,任源稚生血统再如何高贵,只要不能变出翅膀飞下去,就暂时只能在瞭望台上面乖乖呆着。 等路明非他们降落后,源稚生再赶来,时间也大概差不多了。 而且那时候,绘梨衣应该已经被他们送回源氏重工了。 绘梨衣身体情况肯定要送回蛇岐八家,他们这个计划的目的就只是拖住源稚生——这也是当时在六本木之丘上,楚子航拜托路明非的事情。 但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个计划竟是由路明非首先提出,后才由楚子航完善的。 楚子航想让路明非在最后送回绘梨衣之前为他争取一些时间,但具体怎么做还需要计划,而那天在六本木之丘的停机坪上,路明非看到了东京塔,想起了赫尔佐格曾在那“无天无地之所”上演的一出好戏,突然迸发了这个灵感。 只不过他们目前装备极度匮乏,没有任何后援支持,团队人数加上绘梨衣、夏弥也才区区四个,要做到真正把一位皇困住,简直难上加难。 楚子航却是认可了这个方案,很快通过继父的关系弄来了滑翔伞,为了朋友,他也愿意放下一些骄傲去请继父的帮助。 而鹿天铭甚至都没过问他们要做什么,立刻就让秘书联络东都做滑翔伞的合作社,给楚子航他们寄来了最好的滑翔伞。 至于停电,是楚子航某天晚上就预先和夏弥做好的手脚,他们悄悄黑进了东京塔配电室的系统,运用言灵·天演和黑客知识做了一个小程序,只要夏弥用手机遥控,东京塔主线路就会短接烧毁。 而夏弥之所以不能与楚子航同行,也是因为这个计划里最关键的一环,就是她的言灵。 没有风王之瞳的加持和辅助,三天时间且没有正式训练过的路明非不可能掌握滑翔伞的运用,这样跳下去无异于自杀。 饶是如此,这也是个极度危险的计划,若是夏弥和路明非配合失误,狂风反而可能会把路明非他们吹到东京塔上挂着,又或者让他们彻底偏离轨道撞楼。 还有天气等因素,每个看起来微小的变数,却都有可能让这个计划变成自杀。 但那天,路明非罕见的正襟危坐,眼里带着武士般决然的坚毅,固执的坚持这个方案。 夏弥和绘梨衣也拗不过他,只能看向团队的主心骨楚子航。 楚子航问:“你真的确定?一旦定下来,就没有时间反悔再做其他计划了。” 路明非答:“我确定。我以前是很怂,包括现在也是……可师兄,你不是说过吗?我也有狮子一样的眼神。” “我不想再后悔,不想再懦弱,以前我觉得何必豁出性命去做什么,就那样活着也没什么不好的,我就想这样混吃等死,上个一般的大学,混个一般的工作,可能的话攒点钱开个网吧,就这样过一辈子。” “可我现在……突然,想要更多了。”他看向绘梨衣,又看向楚子航、夏弥。 楚子航沉默良久,说:“那么路明非,我赌你赢。” 事实证明,楚子航确实赌对了。 第33章 忠诚之槌 “楚君,其实在剧院里看到你眼神时,我就大概确定了你的身份。”风间琉璃笑得竟有些娇媚,“在那双眼睛里,我看到了一只复仇的恶鬼。” “只看眼神?有些玄学了吧。”楚子航面色不变,眼神却始终锁定着风间琉璃,他继续说道:“你大概笃定我会回来找你,所以每个有嫌疑的人你都留了字条,回来取走的便是芬里厄真身。” “差不多吧,而且楚君你的汉语大部分都很标准,但某些地方太过急切还是暴露出了一些口音。来看歌舞伎剧的夏洲游客本就不多,来自上京的更少,其中看起来符合条件的,其实就只有你和路君。” 风间琉璃撩起长发,接着说:“给其他人留下字条,不过是迷惑王将的障眼法。” “看来,你明白我找你的目的。”楚子航黄金瞳如火炬般灿烂,他看着在黑暗里游走的风间琉璃沉声说。 “我知道。我觉得我们可以合作。”风间琉璃像个鬼魂般飘荡不定,黄金瞳像是暗夜里的鬼火般摇曳。 “是的。我们可以一起,杀了王将。”楚子航回答。 “嗯,我喜欢这种不费脑子的谈话。可,你怎么证明有资格和我合作呢?王将是个恶鬼,是个怎么都杀不死的恶鬼!我已经杀了他十数次了,可每一次……每一次……”风间琉璃的声音变得喑哑且尖利,像是厉鬼的哭嚎。 “因为你杀的不是他,只是他的替身罢了。”楚子航说。 “我也想过这个可能,但凭什么,每一次他都能预判到我的杀机并派出替身来呢?” “你被催眠了,你的计划他都知道——那个梆子声。你现在风间琉璃的人格就是因为脑白质切除手术而产生,你犯下的累累罪行,也都是王将的诱导和操控。” 紧接着,楚子航说出了一句让风间琉璃愣在原地的话:“你们两兄弟里没有‘鬼’。你和源稚生,都是皇。” 下一刻,樱红色的长刀化作残影斩向楚子航。 楚子航侧身闪过,身后的五层高的塔楼竟是在这一刀之下被一分为二,随后轰然倒塌! 没有附加任何言灵之力,仅仅是最纯粹的力量,风间琉璃就能斩出如此骇人听闻的一击,饶是楚子航的心智也感觉到脊背发冷! “我还想听更多……可这座岛已经被卫星监视了,我必须给他一个交代。”风间琉璃低声说。 远隔数百公里的大阪山间,一座地下小屋里,披头散发的女人被铁铸的挂钩穿透了手腕悬在半空,她姣好的身体上遍布血痕。 樱井小暮。 她被猛鬼众最高领导人王将定义成了叛徒,在这里被猛鬼众成员们轮流鞭笞。 蛇岐八家安插在猛鬼众里的眼线名单早就在王将手里了,而上面有樱井小暮的名字。 这是当然了,王将,橘政宗,其实都是赫尔佐格,他自己安插的眼线,他当然清楚,他可以凭借自己的意愿决定这场战争偏向哪边,当然也能随手在名单里加上或划去某个名字。 源稚女在歌舞伎座演出那天,樱井小暮就被抓进了地下室,演出结束后源稚女收到了王将的电话和一段视频。 视频是所谓的证人宣读樱井小暮的罪状,然后用浸了盐水的鞭子鞭笞她。 源稚女面无表情的接起电话问:“什么意思?” 王将是这样回答的:“你最近很不听话,所以我决定没收你的玩具。” 在王将看来,樱井小暮不过就是源稚女填补空虚的玩物,只不过目前看来源稚女很喜欢这件玩具。 源稚女嘴上说着:“随你。” 但却没等楚子航,只留下字条便连夜赶回了大阪。 王将看到源稚女竟如此在乎樱井小暮,更是兴奋不已,与源稚女玩了一个名为《忠诚之槌》的游戏。 忠诚之槌这个名字,取材于引领西欧中世纪那场野蛮疯狂猎巫风潮的书,《女巫之槌》。 这本书由两个传教士所写,号称是识别女巫的指南,同时里面还记载许多针对所谓“女巫”的残酷刑罚。 今夜,如果源稚女杀了楚子航,就能证明樱井小暮是在受他之命,为他打探“芬里厄”的双面间谍。 如果源稚女做出了其他决定,那么樱井小暮便会尝遍《女巫之槌》里记载的刑罚,承受十几种不同的虐待方式后再被斩首焚烧。 源稚女还记得那天晚上,王将在他面前铺开了一本《女巫之槌》的手抄本,向他兴奋的展示着那些酷刑,用期待的语气问:“你觉得这个女人,能全部承受一遍吗?我可是每一种都想在她身上尝试啊!” 那一天晚上,源稚女心里想要把王将这个恶鬼焚成灰烬的怒火,烧得前所未有的旺盛。 “来吧,楚君,让我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助我杀死那个恶鬼的资格!?”风间琉璃狂乱的挥刀。 他的斩切毫无技法可言,可就是这般纯粹的胡乱挥舞,其斩切的速度却也快的匪夷所思。 犬山家家主犬山贺拥有神速言灵·刹那,可以让人速度提升2的N次方倍,可即使是他,面对风间琉璃的随意斩切,也要把刹那推到七阶,128倍增速才能勉强跟上! 而这,却根本还不是风间琉璃的全力! 人工岛地面像是被巨兽的利爪划过留下数不清的深刻印痕,中央那舞台则早已在风间琉璃的狂乱斩切里变成了碎屑,附近的一些便利店等建筑也逐一被切开垮塌。 风间琉璃就像一台推土机,所到之处皆被他以极致的暴力夷为平地! 楚子航知道风间琉璃比源稚生强了太多,但具体实力到底如何却没有定论。 毕竟上一世,见过风间琉璃肉搏八岐大蛇,血战喝下古龙血清的源稚生的人,基本上都死光了。 楚子航对于风间琉璃的实力只能往高处猜,却没想到,还是低估了。 若是上一世的他,即使四度爆血恐怕也只能被风间琉璃秒杀! 楚子航不敢怠慢,二度暴血直接开启,周遭建筑断裂的钢架被他激发的言灵领域融成铁渣,其间一把苍青色的武士刀被熔铸成型。 No.90言灵·天地为炉。 楚子航抓住苍青色利刃。 萨摩示现流·狮子示现! 柳生新阴流·天狗抄! 逆卷刃流·天平一文字! 三种不同流派刀法的禁手被他眨眼间尽数倾泻而出,两柄刀剑碰撞,绚烂的像是烟火绽放,其间还有紫色的电弧如龙蛇般跃动! 所到之处,玻璃窗皆被溢散的劲风震碎,砖石纷飞,两个人的对峙,竟打出了两支装甲营对轰的既视感! 不,哪里能是两个人,简直是两条龙,两个怪物! 最尖端的高速摄像机才能勉强捕捉他们来往冲突的身影,远处七夕节绽放的礼花都不如人工岛上刀剑碰撞迸发的火星灿烂。 心形刀流·四番八相·罗刹鬼骨! 短暂分开的瞬间,楚子航变换了架势,使出了源稚生最引以为傲的一刀! 然而下一刻他就惊讶的发现,风间琉璃竟然也摆出了同样的架势! 心形刀流·四番八相·罗刹鬼骨! 风间琉璃并非不会剑技,他只是不屑使用,普通的挥剑便能斩杀敌人,他何必费心去使用什么剑技呢? 也只有对上了楚子航,他才终于认真了。 两人身影再次消失不见,随后街道上爆发出数圈火色音锥,他们竟是在这一瞬间都突破了音速,凭着蛟龙般的身躯撞破了音障! 两刀相撞,海莹人工岛轰然震动,周遭赤红色的海水化作三五米高的浪潮涌动! “楚君,卫星听不到我们的谈话,所以我想听你说实话……”风间琉璃一头长发皆变为了雪白,他轻抚右肋那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随后娇媚的舔舐着手上的鲜血。 “你是龙王吗?” 楚子航摇摇头,抹去嘴角的鲜血,回答:“不是,不过……差不多。” 爆血后,他的声音就像是透过海潮传出一般沉闷。 “那就有意思了,再来!”风间琉璃狂笑着挥刀,再次冲向楚子航。 卫星的热成像上,海莹人工岛如同陷入了火海般赤红,整座岛都剧烈的颤动着,像是发生了一场小型地震。 那个躲在暗处的小丑——赫尔佐格看着这一幕,咬牙切齿,抓耳挠腮,他声嘶力竭的吼道:“多么壮烈啊!多么美丽啊!这就是,龙的力量啊!” “我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会比他们都更加强大!我会是——神!” 第34章 梦貘 海莹人工岛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但因为今晚是七夕节,所以四处都在放烟花,人工岛上的火色和震动被人们下意识的认为只是庆祝的狂欢。 但情况却越来越不对劲,人工岛附近的潮水越发汹涌起来,沿着东京湾的岸边和那些跨海公路上,愈发激昂的浪潮已经涌了上去! 可今夜却也刚好遇到十数个黑帮发生暴力冲突,东都警视厅的警力早已捉襟见肘,根本无力再派人来人工岛探查情况。 风间琉璃气喘吁吁的杵着樱红色长刀立于一片废墟之上,浑身像是燃火般赤红,他的体温已经突破了五十度,心跳也接近每分钟300次,血压直逼300,正常人内脏早就烧坏了,心脏也会因为如此剧烈的跳动而衰竭,血管会在高压里破裂。 尽管身上密布血痂和伤口,但他却两眼放光,显得神采奕奕。 楚子航在他对面,浑身覆盖着青色龙鳞,他身上仅有几道看起来并不深刻的伤痕,几个眨眼睛间就已然愈合了大半。 近身战里,还是血统比肩初代种,且受过耶梦加得特训的楚子航占了上风。 只不过混血种的战斗里,言灵往往才是颠覆战局的关键——刚刚那般迅烈的近身战里,楚子航和风间琉璃都来不及释放言灵。 楚子航放出一个天地为炉都险些因此被一刀割喉。 而现在两人拉开了距离,停下了攻势,是时候亮出底牌了。 楚子航不清楚风间琉璃的言灵,还是那个原因,上一世源家两兄弟的大战,看过的人都死了。 不过在耶梦加得的帮助分析下,楚子航也觉得身为白王血裔的源稚女,言灵很可能会是诡异的精神系。 “那么楚君,这就是最后的考验了。”风间琉璃盯着楚子航的双眼,眼里那曼陀罗花开始加速旋转起来。 “让我看看,如龙般的你,又有什么最深的恐惧呢?” 如童谣般的颂唱声响起,风间琉璃眼睛半睁半闭着垂眸喃喃自语,他不像是在释放言灵,倒像是在梦呓。 “楚子航,别让他……”耶梦加得的声音才传来便开始扭曲。 周遭景色也开始模糊扭曲,空气里传来湿意,一滴雨在楚子航的鼻尖碎裂。 楚子航抬起头,漫天大雨倾盆而下,狂风呼啸着掠过。 他转头时整个人都呆住了,因为他看到了那张熟悉的,破碎的迈巴赫。 脚下是高架桥,身后是迈巴赫,头顶是无尽的暴雨。 迈巴赫仅剩一半的后视镜里,楚子航看到了十五岁的自己,看到了那张满是惊慌和软弱的脸。 他回到了那个雨夜,回到了那个困住他的囚笼,那座永远跑不出去的高架桥! 言灵·梦貘。 这就是风间琉璃的言灵,和楚子航、耶梦加得猜想的一样,属于白王一系的精神控制类言灵,他能让人陷入最深的噩梦里。 即使对方意识到这是一场梦,是一个幻境,但最深的恐惧、悲伤、悔恨会狠狠拉住他,让他无从挣脱! 远处尚有马蹄声,电闪雷鸣间隐有人在尖酸的哭泣。 那些黑影悄然从四面八方攀上高架路,朝着楚子航围去。 马蹄声越来越近,冰冷的空气里溢散着血腥味,楚子航隔着雨幕,似是见到了乘着八足骏马的神明缓缓而来,他手中名为昆古尼尔的长矛上挂着一具失去了生机的尸首。 楚子航双眼赤红,可他失去了至尊赐予的血统,甚至都无法激发原本的血统爆血——他再度变回了十五岁那个无能为力的少年。 突然,他身后的迈巴赫里却传来了歌声。 是那首《DailyGrowing》! 可唱歌的…… 楚子航回头看去,那个女孩坐在副驾,仰望着天空,雨水拍打在她素白的脸上,像是珍珠落于玉盘上碎裂。 夏弥!? “好了,师兄,这次是真的要道别了。”夏弥烧掉了滑翔伞和背包,回头看向那边依依不舍的两人。 “好。”路明非声音有些低沉。 他牵着绘梨衣朝大路上走去,只要在这等着,绘梨衣就会被蛇岐八家派人接回去。 为了避免上一次那样被猛鬼众截胡的情况,他们在绘梨衣的手机里预设了紧急联系人,只要绘梨衣按下通话按钮,路明非的手机就会即刻响起。 而绘梨衣的手机定位,路明非可以通过line查看,这一次他发誓,只要有一点点不对劲他就会立刻赶过去,绝不会再迟到。 “还会再见的。”路明非轻声说。 绘梨衣突然旋身抱住了路明非,她轻轻开口:“会的,我们还要一起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因为血统原因,绘梨衣开口就会附加言灵之力,她对谁说话,谁就会被“审判”杀死! 可路明非却没有受到影响! “是的,一起去,很远,很远的地方。”路明非轻抚她暗红色的长发,胸口里像是被倒满了陈醋,又酸又涩。 远方响起警笛声,路明非哽咽着轻轻推开绘梨衣,拿出一张纸晃了晃说:“这个,我就带走了。” 绘梨衣眨眨眼,在路明非手心写道:下次画一幅更好的。 路明非展开那张草纸,上面画的是两个人手牵手站在东京塔,只是除了头发颜色之外实在很难看出画的人是路明非和绘梨衣,那个画中的男孩甚至还多了条“尾巴”,据绘梨衣解释,那其实是画错位置的左腿…… 因为楚子航交代过,为了防止大家身份暴露,所有和绘梨衣有关的照片视频都不能留存,所以绘梨衣和大家这几天的合照在他们离开前就被集中删除或销毁了。 然后绘梨衣就突发奇想的想用画画来记录这段旅程,可惜从结果来看,这三四天的时间着实有些仓促…… 路明非小心翼翼的将画折起收好,微笑着说:“我觉得,已经很好了。” “走了,师兄,”夏弥喊道,她听到远方似有警笛声响起。 “等我。”路明非对绘梨衣说。 绘梨衣点点头。 随后她转头看向夏弥,示意夏弥伸手。 夏弥疑惑地递出手。 绘梨衣在她手心里写道:下次见面,还能叫你姐姐吗? 夏弥愣了一下,她收个妹妹不过是一时兴起,说再见,可她在心底就不觉得会再见。 可绘梨衣那纯真且期待的眼神,让她想起了远在另一边夏洲的那个蠢哥哥芬里厄——每一次见到芬里厄,他也会用这种眼神看着夏弥,蠢蠢的喊夏弥姐姐,然后满眼期待的问: “姐姐,姐姐,下一次什么时候来看我?” 夏弥忽然就心软了,她抱住绘梨衣说:“傻,你永远是我妹妹,下一次,再下一次,我永远是你姐姐。谁敢欺负你,我就把谁打飞!” 绘梨衣在夏弥怀里蹭了蹭,随后抬起头眼里隐有笑意。 “再见。”三人再次挥手。 绘梨衣上了警车,路明非和夏弥则躲在一旁树丛里,看到绘梨衣上车离开,这才松了口气。 “走吧师兄,我们也该回去了,楚子航那个狗贼应该也……处理好了。”夏弥恶狠狠的说。 “师妹,至于骂那么狠吗?”路明非咂咂嘴。 “这叫狠?!我告诉你,我总有一天……” 叮铃铃! 又一次,夏弥的狠话被电话铃声打断。 夏弥扶额,接起电话:“干妈,我们出去转转,很快就……” “小弥!小弥,你们快回酒店,出大事了,黑帮暴动!我打不通子航电话,他和你们在一起吗!?”电话里传来苏小妍焦急的声音。 “干妈,我……”夏弥一愣,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干妈这边暂时回不来,你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遇事就拿出护照,咱们夏洲现在国富力强,不再是这些瀛洲人能随便欺负的了!记住……千万保护好自己啊,我会尽快赶回来的!”电话那头苏小妍还没说完,突然传来奇怪的巨响。 随后夏弥便听到几声惊呼,电话便陷入了忙音。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路明非急忙问。 夏弥收起手机,脸色淡漠的摇摇头说:“没事。” “可我听见……” “回酒店了。” 夏弥不想再管那么多了,叫一声干妈只是有所图而已,又不真的是她妈妈。 她今夜为楚子航做的事情已经远远超过她应该做的了,谁的妈妈谁去救,她堂堂龙王·耶梦加得,当完爱情保安,还要去当救火队员? 其他四大君主听闻这事,大概会一起送她一副写着“助人为乐,见义勇为”的锦旗,猛夸她真是条善良的好龙啊! 其实这些都无所谓,因为夏弥知道有些事做了会有相应的回报,但有些事,却只是平添麻烦,对于耶梦加得来说,感情应该追求权与力的筹码,而非阻碍。 苏小妍只是一个普通人类,大概也不知道楚子航身上的秘密,所以她对夏弥来说,并没有那么大价值。 可走着走着,夏弥却停下了。 她摸到了衣服包里的那根发簪——苏小妍送她的发簪。 第35章 笑啊 以后,干妈这里,就是你另一个家了! 那晚剧院门口的面馆里,苏小妍那句话再次于夏弥脑海中响起。 家? 按卡塞尔对龙族的分类,身为爬行类的龙大概只有巢穴什么的才对。 家,不过就是一间可以栖身的屋子。 龙王有自己的尼伯龙根,有自己的国度,甚至有可能统御整个世界! 她不需要家,只要她成功进化,那么整个世界都是她的! 可这几天里,夏弥却隐隐有些害怕回到夏洲,回到那间并不宽敞却很空旷的小屋里,害怕灯火通明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 害怕,孤独。 “他妈的!我上辈子欠你的吗!?”夏弥突然大骂起来。 路明非被她这一嗓子吓得差点蹦起来。 “你先回酒店。我……去找……干妈。”夏弥说完,几个纵跳就隐入了前方黑暗里。 “我……啊?”路明非呆呆的站在路边,好一会儿才愁眉苦脸的开口道:“我没钱打车了啊,师妹……” 高天原顶级牛郎俱乐部。 突破高天原地窖的不是黑帮分子,而是蛇尾的怪物——死侍。 门外,黑衣侍者带着能剧面具缓步穿过拥挤的人群,有人挡路他就随手一挥,那人便会飞出几米远。 没人敢靠近他,店长座头鲸刚刚用猎枪抵着他腹部发射,结果却是座头鲸被反手扔进舞台里嵌了进去,生死不知。 两百多公斤的藤原堪助被黑衣侍者丢小狗般拎着脖颈丢飞了数米远,同时被折断了手脚,再爬不起来。 黑衣侍者看向一众瑟瑟发抖的女顾客,他并不知道目标具体是谁,但有嫌疑的刚好大部分都在高天原里。 赫尔佐格没能从源稚女口中套出楚子航的真实身份,但根据一些信息分析,他确定了个大概范围。 今夜,影武者们会将这些嫌疑人都抓回去。 只要里面有真货,那么不论“芬里厄”和源稚女谁胜谁负,赫尔佐格都不会输。 秦观雨刚好是重点怀疑和芬里厄有关的目标,她被黑衣侍者抓起头发提到了一边,苏小妍当时正在打电话,吓得惊呼,起身就要去救闺蜜。 可她又怎么会是注射过古龙血清的影武者对手,对方随手一挥,苏小妍就险些被打昏过去。 一众女子惊叫着躲避,可这影武者却毫不留情的一一把怀疑目标抓到身后打昏,他身后,那些蛇形的怪物跃跃欲试,却迫于他的压力不敢妄动。 等到目标差不多都抓捕完毕,他便准备扭开一罐瓦斯,里面的气体有毒,加上特定的方式可以催眠中毒的人。 不过他突然看到了缩在一旁的苏小妍,似是觉得苏小妍与目标之一的秦观雨相熟,也有嫌疑,所以两步上前走到了苏小妍面前。 “尊敬的女士,您也跟我走一趟吧。”他说着恭敬的话,动作却无比粗俗。 他直接掐住苏小妍的脖颈,拎小鸡仔一样把苏小妍提了起来。 四周尽是呜咽与压制的惊叫声,可没人敢出手帮忙,谁都不敢招惹这些怪物。 苏小妍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了这样粗鲁的对待,俏脸涨红很快就变为青紫,翻着白眼,几近晕死。 秦观雨在死侍身边,哭喊着大吼:“放开她!怪物!” 可这无力的挣扎反而激起了影武者的兴趣,他竟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掐着苏小妍的手更加用力了! “笑你妈呢!”清冷的声音带着杀意而来。 影武者掐着苏小妍的手臂轰然爆碎成血雾! 下一刻,紫色的电弧在大厅里来回穿梭闪灭,桌椅、舞台的钢架被熔铸成了一把巨大的镰刀! 巨镰横扫,死侍们的头颅皆高高飞起! 舞台灯被电流刺激,开始狂乱的闪烁变幻。 晃眼的灯光里,纤柔的黑影手持巨镰挥舞,像是死神般无情的收割着死侍。 死侍们暴动起来,可它们的怒吼就像鸡仔被捉住前的啼哭般可笑又无力,比那黑影健壮数倍的身躯在巨镰之下纷纷碎裂! 断臂的影武者发出嗬嗬嗬的惊骇之声,他转身欲跑,下一刻却被巨镰斩断了双腿。 “笑啊,再笑一声来我听听。”那黑影把巨镰钉入影武者的脊椎,一脚踩住那能剧面具,恶狠狠的声音被无形力量扭曲,显得更加森冷。 “笑啊!笑啊!笑啊!再笑啊!”黑影不断的猛烈踩踏着影武者的脸,大理石地砖龟裂凹陷。 到最后,那影武者的脑袋竟然直接被踩的深深陷进了地砖里! 可那影武者却还没死透,他挣扎着按着地板想要起身,浑身骨骼发出骇人的爆响声! 他竟然真的挣脱了出来,背上的黑影被他顶飞,一个翻身落地。 叮当。 似是什么东西落地,又或是黑影刚好踩到了什么。 但她来不及低头,因为前方影武者那断裂的颈椎竟喀塔一声复位了,右臂和小腿再度生长出古铜色的骨骼和暗红色的肌腱,却没有皮肤。 能剧面具被他的裂口撕扯成两半,露出了他铅灰色的利齿! 他狂吼着冲向那飘然落地的黑影,一拳轰出竟掀起了狂风,桌椅板凳都被掀翻,附近的人们抱着头伏地才没被吹飞。 可那看起来窈窕娇弱的身影却冷哼一声,抬起了长腿一蹬。 圆环形的气浪爆开,影武者以更快的速度倒飞而出,地面被他犁出一道长长的印痕。 见影武者还未死,那黑影终于有些不耐烦了,她握着巨镰化作虚影冲刺,巨镰被她挥舞成巨大的黑幕压在影武者身上。 人们还来不及眨眼,影武者就已经被削成了人棍。 随后那黑影拎起影武者,直接将巨镰的尖端送进了影武者嘴里,巨镰破开影武者的后脑刺出,黑影一脚踩在影武者后背,将影武者整个身体都踩进了巨镰的刀刃里! 喀喀喀! 令人牙酸胆寒的声音在大厅里反复回荡! 最终,影武者被黑影用极尽残暴的方式一分为二,大脑被毁,整条脊椎都被斩裂! “怎么不笑了?臭傻逼!”黑影仰起头,把巨镰和影武者的尸体都用烈焰点燃烧成了灰烬。 她捡起那罐瓦斯,随后看向周遭众人,陡然厉喝:“不想死,就抬头看着我!” 随后瓦斯被她丢了出去,一个言灵领域激发,紧接着在场所有人便都昏死了过去。 她不必用什么特定的方式,以她的权能配合这罐瓦斯毒气,催眠的效果只会更加牢固深刻,保准这些在场的人醒过来都只会以为做了一场可怕的噩梦。 黑影看了一眼脖颈青紫的苏小妍,侧耳听到了她的心跳,这才回头悄然离去。 可她没发现,苏小妍昏过去之前从地上捡起一截断裂的木头藏进了怀里。 那似乎是一根发簪的半截,上面写着—— 生当复归来,死当长相思。 是苏小妍送夏弥的,那根簪子。 第36章 我当真了? “楚子航,你是白痴吗!?我们都分析过他的言灵可能是什么了,你还能中招?你提升的血统,是用智商换来的吗?”耶梦加得坐在迈巴赫上骂道。 她唱完了歌,紧接着就是对着楚子航一顿劈头盖脸的怒斥。 “我的失误。”楚子航也不找借口,大方承认了。 精神系的言灵防不胜防,其实风间琉璃开口吟诵的一瞬间楚子航就已经准备释放时间零然后突袭了,只不过他不知道,在他看到风间琉璃黄金瞳的那一刻,其实言灵·梦貘就已经产生效用了。 “我倒是可以帮你,对龙王意志使用精神系言灵无异于自杀,除非他真的是白王,否则只会被反噬。”耶梦加得说。 “但是?”楚子航问。 他清楚耶梦加得的性格,要是她决定直接出手,就不会说什么“倒是可以”之类的话。 “难道每一次都要我帮你?你在这个高架路困了多久?你已经知道父亲有救了,却还是会被困在这里,你叫我怎么羞辱你才好呢?”耶梦加得冷冷的看向楚子航问。 “我的问题。”楚子航略微低头。 没什么不好承认的,这就是他最深的心魔,即使知道父亲有救,但这也不能改变他曾丢下父亲独自逃走的事实。 他就是会止不住忏悔,止不住回想,想要回到这一夜,和父亲一同战死。 “懦夫!”耶梦加得怒斥。 楚子航沉默。 “你走不出这条高架路,那你内心永远都是那个无能为力的死小孩!不论你做什么,不论你怎么弥补,就算杀了奥丁,救回了父亲,你午夜回梦,也依旧会被困在这条高架路上!”耶梦加得面带怒意,声音愈发冷峻。 他们四周的黑影越来越近,但两人却都视若无睹。 “那我该怎么做?”楚子航低垂着眼帘问。 “是你想怎么做?”耶梦加得冷哼一声。 她打开迈巴赫的车门下车,眺望四周,轻声说:“如果你愿意出去,往哪走都是出口。可你,愿意吗?” 楚子航眼神微颤,低声说:“谢谢,我明白了。” “总是谢谢,听烦了,下次最好直接跪下磕头。”耶梦加得不屑的说,眼里却隐隐有欣慰的光。 楚子航转身,视线越过死侍汇成的潮汐看向那神明的巨影。 啪! 有人拍了一下楚子航的肩膀,说不清此刻,那人是夏弥还是耶梦加得。 她站在楚子航身后踮起了脚尖,红唇贴近楚子航的耳边,轻声说:“去吧,斩开他们,我就在你身后,一直在。” 楚子航黄金瞳再度被点亮,他大步向前逆着穿过密密麻麻的死侍,那些死侍再难伤他分毫,因为它们本就不存在。 神明的巨大虚影举起长矛刺向他,可他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俏皮的:“嘭!” 巨大的影子像是墨迹被水冲散,楚子航面色不变的穿过,抬眼看到了前方竟有一团耀眼的光晕。 时隔多年,甚至穿越了时空,楚子航终于找到了那高架路的出口。 其实困住他的本就不是台风、暴雨、死侍、奥丁,而是那个他痛恨的,逃走的自己。 只要他不放过自己,那么他就永远走不出去。 可他现在明白了,他必须走出去,因为父亲已经不在这里了,仇敌奥丁也不在这里了,如果他还在这里,那么就永远走不到奥丁面前,也难以成功救出父亲;这座高架桥,是他必须斩破的囚笼,如果暂时还不知道该往哪走,那就—— 向前。 他本就是一把无所不敢斩的剑,本就该向前,斩开一切荆棘、囚笼、死侍、神明……甚至宿命! 高架路的尽头变成了朦胧的光,楚子航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雨夜和高架路,以及那张毁坏的迈巴赫,像是在道别。 他收回目光,坚定的踏出了那一步。 可楚子航突然看到另一边还有一道闪着光的门,一个窈窕的影子逆着光站在其中。 他愣了片刻,转身走了进去。 视线恍惚了一瞬,随后宽大的蓝色玻璃以及环游的鱼群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水族馆? 他回头,是正在放着爱尔兰音乐电影的幕布; 他看向左边,是缓缓转动的摩天轮; 看向右边,是仕兰中学的篮球场。 “楚子航!?滚出来,出口不是那里!”耶梦加得的怒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楚子航却像没听到一样,再次固执的向前一步。 下一刻,他踏入了上京市地铁站里的那个尼伯龙根。 “我让你滚出去!”耶梦加得突然出现在楚子航面前,她俏脸狰狞暴怒,狠狠掐住了楚子航的脖颈。 可她却突然愣住了,因为她看到楚子航的黄金瞳正在缓缓熄灭,整个人突然就显现出了一种深深的疲惫感。 就好像钢铁正从中心融化。 他们身后,熟悉的对话声响起: “最后一个问题,你真的是夏弥吗?” “是我啊,我就是夏弥,什么都别想啦,你刚才只是做了一个梦,梦里遇见多吓人的事情都是假的。我一直守着你不是?就像那次你足足睡了十天……” 在他们身后,重伤垂死的男孩也熄灭了黄金瞳,像是能映出云影天光的眼睛里只有那个笑颜如花的女孩; 女孩的皮肤在火光里像是娇艳的玫瑰,笑得娇俏迷人,不需要多余的动作,她眉眼一弯,嘴角轻翘,世间最凶暴的怒龙都会心甘情愿上钩。 少年张开双臂,女孩轻柔的扑进他怀里,并非轰轰烈烈,而是像蝴蝶悄悄落在了花叶上那样静怡美好。 可事实是,他们却都已经将最尖锐的武器抵在了对方后心。 楚子航看着这一幕,突然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 明明最后结局是他的折刀刺进了耶梦加得后心,可他的心也好像随之裂开了一道再也无法愈合的伤口。 “骄傲吧?你的演技真精湛啊!无论再来几次,我都难说不会再上当。”耶梦加得没有回头,没有去看那一幕,只是咬着牙森冷的瞪着楚子航。 “怎么样?再看一次是不是还觉得光荣和骄傲油然而生?!一个爆血来获得力量的混血种,竟然杀了四大君主,你祖坟头上怕是都炸烟花了吧!” “别说了。” “忆往昔峥嵘岁月的感觉怎么样?爽不爽?!” “够了。” “要不要再看一遍?喜欢的话,我们从头开始,来看看伟大的屠龙战士……” “我说!”楚子航突然大吼一声。 紧接着他像是用尽了浑身力气般虚弱了下来,呢喃道:“够了。” 啪! 耶梦加得突然狠狠给了楚子航一巴掌,咬牙切齿的说:“真是后悔和你缔结了血盟,否则……” “为什么……这两个场景里,都有你在?”楚子航侧着脸垂眸,突然低声问。 他察觉了不对劲,如果说这两个场景都是他自己最深的噩梦,那为什么耶梦加得为何会在这里? 龙王精神意志不会被混血种的言灵干涉,这说得通; 但耶梦加得若是没有陷入梦貘中,却又没有破解梦貘,那她是怎么闯入幻境的? “所以,其实这里是你的噩梦……或者说,是你和我,共同的噩梦。”楚子航说。 只有一个解释——耶梦加得心底的某个梦境与楚子航最深的噩梦之一联通了,所以她才能出现在楚子航的高架路噩梦中,指导他突破梦境。 “我和你说过,这对我来说根本算不上心魔,只不过是一个不会再犯的错误。”耶梦加得面色阴森可怖。 她一把将楚子航推的连连后退,冷声问:“还想看什么?一次给你看个够。只不过,也许看到一半,外面的源稚女就已经把你心脏捅穿了!” “我知道了。”楚子航突然抬眼看向她。 那双眼眸澄澈如洗,周遭地铁站已经开始垮塌,煤渣燃烧散落的影子映在他眼里,像是寂寞的梧桐树叶凋零。 他不再去看,转身离开。 耶梦加得怨毒的盯着楚子航背影,直到那背影终于消失不见了她才突然低下头。 她回头看去,少年将外套盖在了女孩身上,像是给沉睡的公主合上被子。 那少年手里,悄然紧握着一串钥匙。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耶梦加得仰起头叹息一声,“明明,都是假的。” 楚子航走出去了,她却没看到门。 她没走出去。 轰! 耶梦加得挥手,整个梦境都开始扭曲塌缩。 她是龙王耶梦加得,走不出去的迷宫,全部毁掉就好。 第37章 没关系,还有我 “真是有趣的表情,楚君,我都开始好奇你究竟看到了什么?”风间琉璃提着刀围着楚子航游走,舔舐着手上的鲜血,满脸骄狂。 看起来楚子航似乎是被噩梦困住了,只是风间琉璃诡异的无法潜入他的梦境。 不过无碍,这段时间里,风间琉璃只要愿意,他可以用任何方式,随时杀死楚子航。 卫星监控下他也没有多少放水的时间,若是楚子航太久都无法挣脱梦貘,那么死了也活该——这样的弱者,风间琉璃不认为能助他杀死王将。 “看到了很多,也想通了很多。”楚子航突然开口回答。 风间琉璃猛然瞪大了眼睛,他立刻抽身后退拉开距离。 可楚子航比他更快,言灵·刹那直接推到八阶,256倍神速,时间零也在同时展开,20倍时间缓速! 在楚子航突进到风间琉璃身前时,暴风骤起,火色音锥接连炸开,连他身上的龙鳞都在高速摩擦中变成了炭火般的赤红色! 风间琉璃呆住了。 因为楚子航自己撞到了他手中的长刀上! 樱红色长刀从楚子航心口插入,后背刺出,喷出的血被高速拉成一条长长的雾气丝带。 楚子航前冲之势不减,咆哮着抱紧风间琉璃冲出了人工岛,砸进了东京湾里! 几分钟后,三米高的浪潮席卷了东京湾沿岸所有城市。 然而浪潮涌动的中心,楚子航抓着源稚女使出了No.66言灵·无尘之地。 海水被排开,他和风间琉璃悬在了一个圆形的空腔之中。 那柄樱红色长刀被楚子航从胸口拔了出来,他伤口很快便止血结痂。 “你……”风间琉璃脸色沉重。 他明白,以楚子航刚刚那个攻势,如果是奔着取他性命来的,那么此刻他大概已经死了。 “现在,谁也看不到,听不到了,你是要再打一场,还是冷静下来听我说?”楚子航问。 他退出了爆血,摘下了面具,露出那张冷峻的脸。 “打不过你,也确实想听你说说,还有什么能让我震惊的消息?”风间琉璃也冷静了下来。 “你和源稚生都是皇,但其实你才是最成功的那个实验品,你的血统最稳定,力量要比你哥哥更强,也比你妹妹……绘梨衣更稳定。”楚子航说。 “你说那个小哑巴……是我妹妹!?哈哈哈哈!楚君,还能再无厘头一点吗?”风间琉璃冷笑,随后转为疯狂的大笑。 楚子航也不理会他,继续说:“你们不能说是孤儿,你们三人的基因都来自于一个叫做上杉越的男人,他是自然生育的最后一个皇,而且……他现在尚在人世。从生物学上来说,他就是你们的父亲。” “你说……什么?”风间琉璃面容扭曲起来。 “他并不知道你们三人的存在,你们是被他泄露的基因制造出来的。你最稳定,也强大,所以要掌控你就更难,所以,王将,也就是蛇岐八家现任大家在橘政宗,给你做了脑桥中断手术造成你人格分裂,并利用梆子声来切换你的人格。” “等等……等等……你,到底在说什么!?”风间琉璃咬牙切齿,却满身冷汗。 “没有橘政宗,没有王将,他们都是一个人,一个叫赫尔佐格的男人!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他带走了你哥哥,让他成为皇,利用手术操控你,把你污蔑成鬼然后让你哥哥来杀你,最后让影武者把你带进了猛鬼众。” “你们两兄弟,都是他操控瀛洲混血种的棋子,你们的自相残杀,都是他一手策划的。”楚子航说。 “证据!证据!”风间琉璃急促的喘息着大吼。 “你那晚捣毁的实验室就是出自他手笔。你不疑惑吗?为什么那个梆子声会出现在蛇岐八家的总部里?还有那些研究资料,你应该还看过一些吧?是不是发觉橘政宗的研究和王将的研究如出一辙?”楚子航问。 “是啊……为什么,他会有所有蛇岐八家藏在黑帮里的间谍名单?还有所有安全屋的位置……就算蛇岐八家里有我们的人,可也知道的太全面了!”风间琉璃颤抖的按着额头。 “之后,很快他就会尝试唤醒白王。到时候你便会发现更多疑点,橘政宗所谓争对猛鬼众的战争和要杀死神的举动,不过都是为了最后找到神的遗骨。”楚子航点点头。 风间琉璃浑身一软,瘫坐在领域水面。 一时间过大的信息量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楚子航毫无疑问的占据上风,所以风间琉璃不觉得他会编出这么一个骇人听闻的谎言来愚弄自己,可这些事情……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风间琉璃问。 这才是最关键的。 “我在追逐一个比赫尔佐格更加危险的目标,那个自诩神明的家伙恐怕才是所有事情真正的幕后黑手。我知道,那家伙想要篡夺这个世界最终极的王位——他想成为新的黑王!” “赫尔佐格所有的研究都是在他引导下进行,赫尔佐格篡夺白王的计划,就是那家伙的一个预演实验。”楚子航回答。 “那家伙?是……” “他……自称,奥丁。”楚子航脱掉褴褛的衣服背过身去,露出了肩上那个半朽世界树的印记,“这就是他留在我身上的痕迹。大概也是我血统异变的原因。我不是龙王,只是混血种,我父亲,就是因为奥丁而消失,所以我发誓,会把奥丁追杀到死。” 楚子航冷着一张脸,面不改色的说着真假参半的话,他没必要把所有真相告诉源稚女,这对源稚女没有好处。 风间琉璃沉默了许久,似是在思考楚子航的话是否可信。 “先不论这些话多少是真的,总之看你的意思,你要追杀奥丁,那么赫尔佐格也不可能放过,对吧?”他问。 “自然。”楚子航微微颔首。 “好。那么两个问题:第一,你说他培养了很多替身,那我们要怎么找到他的真身并杀死呢?” “第二,我被他做了手术,他只要敲个梆子我就会失去力量,不得不被他操控,那么我该怎么破解?”风间琉璃竖起两根手指,问。 “第一个问题我已经有了计划,赫尔佐格的计划就是找到‘圣骸’也就是白王遗骨,然后用某种方法保留自己的意识继承白王的权能。所以,在他自以为登基成功在即时,出现的必然是真身,他隐忍这么多年,最后那一刻,自然会希望被人看到。” 楚子航说完,突然挥手展开天地为炉凝出了一把长刀,刀身透澈如同明镜。 他递给风间琉璃说:“第二个问题,我刚刚突然有了一个方案可以一试。” 刀身反射出风间琉璃的黄金瞳。 “你的人格因为脑桥中断而相互极端独立,但其实某些方面,还是存在着一定的联系。”楚子航说。 “你是说……”风间琉璃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是的,源稚女和风间琉璃,本质都是一个人的正反面,所以……你们最深的噩梦,都一样。”楚子航说。 那个噩梦,就是打通两个人格的桥梁! 这是楚子航从之前和耶梦加得陷入同一个噩梦里得出的猜想——当两个人有很深的感情纠葛,且有着相同的噩梦时,再加上另一种其他联系—— 比如一体共生,或是,一个是施术者一个是中术者,那么两者的梦境就会被打通,他们都会陷入同一个噩梦里。 风间琉璃、源稚女的情况,和楚子航、耶梦加得的就极为类似,都是一体共生,思绪相通,且有着同样挥之不去的梦魇。 楚子航和耶梦加得是那个地铁站,而源稚女和风间琉璃便是那个被哥哥刺穿心脏的地下室。 “你要我……对自己,使用言灵!?”风间琉璃喉结滚动,难以置信的问。 “我推测会存在一个很大风险——如果风间琉璃人格暴走,那么源稚女的人格就很可能会被直接抹除。若是只剩下失控的风间琉璃人格,那么……”楚子航眼神微冷。 说不清是风间琉璃还是源稚女,他握着长刀,面色不断的变幻着。 “如果能成功,那么杀死赫尔佐格就有更大的把握,而且……你和你哥哥,也有了说清误会,解开心结的机会。”楚子航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可哥哥杀了我!他要杀了我啊!”楚子航对面那少年抱着头嘶吼起来。 “你也可以杀了他。然后,拥抱着复仇的快感,孤独死去。”楚子航开口,却是另一个灵魂在说话。 耶梦加得。 她从楚子航口中大概了解到这两兄弟的过往,作为双生子龙王,她比楚子航更能理解这种感觉。 是孤独的登上王座,还是选择拥抱着爱一起死去? 这是每个四大君主千年来都在经历的抉择。 “可是源稚女!你要复仇的对象,真的是你那个固执愚蠢的哥哥吗?”楚子航声若雷霆,却是耶梦加得借他之口在咆哮。 “你是真的想要杀了他,还是……在渴望着他能和以前一样拥抱你呢!?” 就像她千年来反复在问自己的那个问题一样—— 耶梦加得,你到底是要战胜宿命,还是逃避孤独? 你是想要那个蠢哥哥芬里厄当作阶梯助你登上王座,还是更想孤独的时候,至少能有个相伴的依靠? “选吧,你到底要什么?风间琉璃,还是源稚女!”耶梦加得嘶吼。 选吧,这一次,是再次吞噬芬里厄,还是…… 楚子航突然开口,这一次,却是他自己的想法和声音—— 他说:“如果暂时还无法下定决心,没关系,还有我。” 他眼神坚定,语气听起来有些冷硬,可大概因为是他,因为是楚子航,所以这句话听起来便莫名的让人安心; 只是不知,他是在对源稚女说,还是在对耶梦加得说。 又或者,是对他们两人说。 第38章 一段旅程总会结束(上) 东京湾震动十几分钟后。 东京湾东都沿岸,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挣扎着爬上了港口,他将卷刃的樱红色长刀丢在一旁,手里握着一张恶狼面具,躺在地上止不住的喘息起来。 上岸的,是源稚女。 “Unbelievable!”王将透过卫星监控看到这一幕,发出惊诧的呼喊。 他接通接电话,是源稚女,卫星图像的传输有些许延迟。 “没办法把他尸首带上来。也不一定真的死了,龙王的话,也许已经在某处留下了茧也说不定。”源稚女说。 “Bravo!我们的大功臣,我在大阪等你……不,是我,和您的爱宠樱井小暮,以及所有猛鬼众的兄弟姐妹们,都会恭敬的等着您回来。”王将咽喉间发出尖细的笑声,配合上能剧面具那诡异的微笑,更让人不寒而栗。 源稚女挂断了电话,最后回望了一眼东京湾,这才缓缓转身离开。 王将放下电话,转身却立刻收敛了笑容,对着身后一个身高体型与他丝毫不差且戴着一模一样能剧面具的人说:“继续派人盯着东京湾,一周……不,半年之内,东京湾发生的一切有人落水或打捞起来的事件,全部都要重点关注。” “把‘芬里厄’死亡的消息放出去,之后,就该蛇岐八家出场了。若是真的死了……说不定,说不定……龙骨!?哈哈哈哈哈!”王将疯狂大笑着走出了监控室。 海莹人工岛大战三天后,瀛洲高级私立医院。 路明非和楚子航收拾着东西,夏弥则小心翼翼的搀扶着苏小妍。 今天苏小妍伤愈出院,下午他们就要准备回国了,据说楚子航的继父鹿天铭也推掉了一个重要会议飞了过来,表示一定要亲自接迎和保护妻儿回家。 这家高级私立医院也是鹿天铭联系安排的,当时他正在北美出差,一时间没办法亲自赶过来。 医院楼下,清一色的三辆奔驰E级轿车已经待命许久,不远处还停着几辆悍马——都是鹿天铭雇来照顾和保护楚子航母女的。 “师兄……你也,不要太自责。其实说起来怪我,你都是为了帮我,结果我却没帮上你什么,要是我能更有用些,就不会让你分身乏术导致苏阿姨遇险了。”办手续缴费的路上,路明非垂着头跟在楚子航身后说。 “不怪你,是我自己的问题。出发前我就该考虑到可能会牵连妈妈,更应该详细周密的计划。”楚子航说,“不会有下次了。” 这几天,只要眼睛没瞎的都能看出楚子航浑身都带着冷冽杀意,走到哪气温都要下降个两三度,跟个人形制冷机一样。 这当然就是因为苏小妍遭遇的意外。 据苏小妍回忆,好像是有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闯进了高天原里,在危急关头是美丽的天使降临救了大家。 高天原受害者的说辞几乎都大同小异,什么《生化危机》里的丧尸、《杀戮都市》里的鬼怪,还有人说见到了《龙珠》里的娜美克星人…… 据检查,他们都曾吸入过某种会损害神经的气体,只不过剂量不大,不会对神经造成永久损伤,但也会让人一段时间的记忆完全紊乱。 不过不论遇到了什么,他们都坚称是有神秘人出手救了他们,虽然神秘人的身份也是千奇百怪。 比如有人说神秘人是《神奇宝贝》里的主角小智,因为他记得那神秘人会发电,猜测神秘人是派出皮卡丘救下了他们…… 楚子航从高天原出来时,正巧遇见蛇岐八家执行局的干部前来善后,他也看到了现场那些死侍的尸体。 后来他用冥照绕了一圈回到高天原,现场已经被封闭,这才发现苏小妍也被送上了救护车。 若非源稚女走之前再三保证过并未向第三人透露过楚子航身份,楚子航都有回头去把猛鬼众连根拔起的想法了。 即使所有计划全盘颠覆,他也不能接受母亲置身危险之中。 “那个,师兄,你有没有想过……是谁救了苏阿姨?”路明非突然试探着问。 在夏弥的威逼利诱之下,路明非还没告诉楚子航那天晚上夏弥曾接到过苏小妍的电话,而苏小妍的手机也在事故中被毁,苏小妍自己也没提过打电话给夏弥的事情,所以路明非猜测楚子航大概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楚子航没有说话,只是意味深长的回头看了一眼路明非。 “师兄,你们聊什么呢?干妈让我来催催你们,快点办完手续走啦,不然都来不及吃中饭了!”夏弥小跑着从两人身后蹦了出来,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问。 “没什么,已经办完了,走吧。”楚子航点点头。 几人收拾好行李,赶去银座预定的酒店吃饭,下午还要赶飞机所以吃的比较匆忙。 饭后还有些盈余的时间,于是苏小妍便提议再四处逛逛,如果还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刚好就趁现在拿下,一起带回国。 他们再次经过Gucci、Hermes、CocoChanel的专卖店,不过这次已经没有什么要买的了,所以甚至没人进去看一眼。 只有路明非,他会在每家店前都停留一小会儿,有时看看那豪华的玻璃幕墙,有时盯着店里巨大的穿衣镜…… 他想起那个当时还有些淡漠和天然呆的女孩曾在玻璃幕墙下仰望天空,曾在巨大的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身影发呆…… 路明非每次抬起头,都好像觉得前方有个红发的身影在等着他。 那个女孩曾在这条熟悉的长街上走走停停,三步一回头,看起来脸色波澜不惊像个女版楚子航,但只要回头看不到路明非,她就会安安静静的呆在原地一直张望,直到眼里出现了路明非的身影,她才会回头继续向前。 路明非从口袋里摸出那张画纸摊开,手指轻抚画中红发的女孩,阳光下,画纸依旧有些微微的凉,就像那女孩的手一样。 “如果你愿意,那么下次我们回来,会找到稳定她的办法,只要她愿意,你们就可以去任何地方。”楚子航不知何时来到了路明非身后。 “谢谢你,师兄。”路明非收起画纸,再次诚恳的道谢。 “没事。”楚子航说。 路明非突然笑着说:“师兄,如果有机会的话,替我转告大耶老师,我明白了。” 楚子航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问:“什么老师?” “就那天晚上,和我讲电视购物那位,姓耶的老师啊!” “咳咳……我知道,嗯,你说。”楚子航轻咳了两声,点点头。 “有些事情,确实要试试才知道。”路明非用肩膀撞了一下楚子航,眼神指向前方的夏弥,说:“师兄,你也要加把劲啊。” “我……在努力。”楚子航习惯性的伸手去衣服包里翻找。 下一刻他才反应过来,夏弥的钥匙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他现在该握住的,也不再是那串冰冷的钥匙了。 过飞机安检时,夏弥正心不在焉的思考着归国后该怎么进一步窥探楚子航的虚实,又该怎么处理两人的关系。 “之后考到仕兰读高中?看他似乎蛮喜欢我的……再试试色诱?” “不行……我堂堂龙王,要不直接把他干掉!可他身上还有奥丁印记……”夏弥一边磨着后槽牙,一边掏出身上的东西给安检查看。 突然她眼神微颤,脸上浮现出了惊讶之色。 在安检的催促下,夏弥从外套里拿出了那根细长半截簪子——不是她身上剩下的那半截。 簪子上清清楚楚的刻着:生当复归来,死当长相思。 夏弥从高天原回酒店后就发现簪子断裂且不见了半截,于是后来她还曾冒险潜回高天原去寻找,她虽然知道这楚子航外公自己做的簪子并不一定会暴露身份,但若是被人找到还是会有风险。 可惜她几次潜入高天原,又在途径的路上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却还是没能找到这截簪子的下落。 这件外套是苏小妍之前买给她礼物,今天去接苏小妍出院时才第一次穿,这根簪子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口袋里呢? 只有一个可能,有人捡到了,偷偷放进去的。 是谁呢? 夏弥抬头望向前方已经过了安检的苏小妍。 她今天只有一次脱下了外套且人不在旁边——就是在医院里应苏小妍要求,去催促下楼办手续的楚子航时。 苏小妍似乎感觉到了夏弥的目光,微笑着招手喊道:“没事小弥,不急,干妈等你!” “下了飞机,一起回家吃饭,方便的话,把你哥哥一起接过来。”苏小妍看夏弥走出安检,立刻上前拉住她笑着说。 “干妈,我哥哥他……” “没事,一家人。” “身体不允许。” “哦,那算了。有机会,带干妈去看看他,对了,他喜欢什么,我给他带点礼物。” 夏弥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靠着苏小妍的肩头说:“薯片,他最喜欢吃薯片。有机会,一定带干妈去看看他……” 第39章 一段旅程总会结束(下) 海莹人工岛大战后的半年里,整个东京湾一直处于蛇岐八家的严密监视之下。 他们连续打捞了三个月,却一无所获。 于是只要出现有人在东京湾落水后被打捞起,蛇岐八家都会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调查和取证,并将当事人列入暗中监视的名单里——为的就是防止芬里厄变幻身份逃出来。 只不过他们没想到,楚子航早就从他们老家下面逃走,现在都已经回国,开学上课了。 就在楚子航他们离开东都的当天,卡塞尔学院的调查组到达东都。 虽然瀛洲分部一直独立于卡塞尔各个部门之外,但目前还是有些昂热的眼线在,那么大的动静,又被王将暗中推波助澜的宣传,卡塞尔自然也就知道了“芬里厄复苏”的消息。 且调查组的领队,竟然是卡塞尔学院的副院长——“守夜人”弗拉梅尔导师! 只不过源稚生没想到,他和橘政宗策划了各种应对方案,最后都没用上。 弗拉梅尔导师与他们象征性的吃了顿饭后,就自顾自的一头扎进了犬山家的产业里,整整一个月没管过调查组的任何事情。 哦,犬山家,就是东都,乃至整个瀛洲风俗业的领头羊。 风俗业嘛,瀛洲特色,懂的都懂,不懂就别懂了……伤身体。 最终卡塞尔调查组只能在小组长叶胜的带领下大概复盘了一下有关“芬里厄”的资料,过程中新入学的A级学员凯撒·加图索表现尤为突出,发现了许多有价值的线索。 比如夏弥在和楚子航第一次潜入源氏重工遭遇源稚生时,源稚生曾听到夏弥似乎说了类似中文的话。 最后凯撒经过电梯监控残留的视频声音,推断出了夏弥喊的是“百步飞剑”。 然后他顺便给源稚生推荐了华夏最近爆火的动漫《秦时明月》…… 当然,重点是确认了对方很可能来自华夏而非瀛洲本地人。 至于猛鬼众,他们确实如橘政宗所言,就是蛇岐八家的影子,即使下属的黑帮全部覆灭或归降,可很快他们却又在王将的带领下于大阪重新死灰复燃。 蛇岐八家几次大规模围剿,却都因为疑似计划泄露而功亏一篑。 橘政宗因此引咎辞职,源稚生被推举成为了新一任的大家长。 然而源稚生在一次亲自带队围剿猛鬼众的行动里险些丧命,被樱几人救回后他却绝口不提发生了什么,只是从那天起他便突然开始魔鬼训练—— 训练二次释放言灵·王权。 只有樱知道,源稚生在一次训练中脱力昏迷后,曾梦呓般的反复喊着一个名字—— 稚女。 国立东都大学后门小街街口。 老师傅将白发梳成整整齐齐的分头额头上带着白色的头巾,他戴上围裙活动了下略有些僵硬的老腰走回拉面屋台车里。 今天天气阴沉沉的,淅淅沥沥的小雨一阵阵的下,这几个月来源氏重工附近地铁站塌陷、黑道也频频火拼,数月前东京湾还发生了不小的地震,这等乱象让每个东都的人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年轻热血的大学生们则忙于筹办游行示威——他们觉得这些乱局都源于国会政客的不作为,甚至传出这是坚州驻军在瀛洲实验新武器的阴谋论…… 总之,这几天生意一直不太好。 拉面师傅倒是不太关心这些,昨夜兴致来了多看了几部老光盘导致他今天有些倦怠,所以正考虑着要不要干脆收摊回家睡觉。 就在老师傅准备收起雨棚推车回家的时候,他转头突然看到街对面站着一个衣衫褴褛抱着身子的男孩。 应该是……男孩子吧? 老师傅虽然年岁已大,但对自己的目力一直很有自信,对面那孩子虽然像是刚被堵在厕所里打了一顿,可那眉眼却依旧漂亮的让过路的女学生们都自惭形秽。 他就站在街对面靠着红绿灯,眼神直勾勾的看了拉面摊很久却始终没有移动脚步。 老师傅本想装作没看见,可转身瞬间却听到了雨棚上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又下雨了。 路上行人们撑开伞行色匆匆,没带伞的小情侣们则兜着外套并肩疾步,脚步声在积水里踢踏纷乱可老师傅能分辨出其中一直都没有那个孩子的脚步。 老师傅叹口气回头看去,果然那孩子依旧抱着双臂就那样呆呆的站在雨中一动不动,他突然有了个念头——这个男孩根本不是在看他的拉面摊,那男孩只是在发呆或者说,在回忆或者想念着谁。 他那漂亮的眉眼简直就像两个空空如也的洞,老师傅怀疑若是那男孩抬起头,漫天的雨都会落进那眼里消失不见。 简直寂寥的让人胆寒。 “咳咳,进来躲一下吧!”老师傅如佛前青灯般的心也动摇了,他清了清嗓子微笑着抬手招了招。 像是离体的魂魄被老师傅招回了身体,那男孩眼里终于有了些许神采。 可他走到屋台车雨棚前却又停住了,面带愧色的低下头说:“抱歉……我……没带钱。” “好了好了,我请客,请坐吧。”老师傅摆摆手。 “我不是这个意思!非常抱歉!” “怎么扭扭捏捏的,莫不是真是小姑娘吧!?坐吧,怎么称呼?” “源……风间琉璃。”男孩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报出了他的花名而非真名。 听到源字的时候,老师傅抓面的手微不可察的握紧了瞬间,随后他笑着说:“叫我越师傅就行,风间同学不是东都大学的学生吧?” “啊……嗯,因为,因为一些原因,我中学以后的课程都是函授,是坚州一所私立大学函授毕业的。”源稚女有些羞愧的低着头回答。 “已经毕业了!?看不出来啊。” “嗯,四年课程,我两年学完,毕业论文和答辩过了就毕业了。” 闲扯之间,越师傅已经做好了拉面。 “非常感谢!我,我之后会送钱回来的。”源稚女急忙道谢。 越师傅摆摆手在源稚女对面坐下,仔细端详着他那张比许多女孩都美艳的脸,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愈发深重起来——像是从出生就被带走的孩子暮年终于归乡,明明哪里都不认识,却又感觉哪里都如此熟悉。 “风间同学,是被人欺负了吗?”越师傅为源稚女递去筷子,同时问。 “没……也不算。” “那是……打架了?我能问问原因吗?”越师傅摸出一盅清酒给自己倒上,随后放了两个杯子给源稚女也倒了一杯,“不方便说的话就当我没问。风间同学,可以请你陪老头子我喝点吗?” “荣幸之至。”源稚女礼貌的垂首,双手接过酒杯。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风间同学总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咳咳,没有别的意思,就是……” 越师傅说着说着,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急忙喝了口酒。 一个糟老头子对着一个美的像女孩的男孩子说什么一见如故,还请吃饭喝酒……这是什么奇怪小电影的展开? 未曾想,源稚女竟也是点点头喝了口酒,恭恭敬敬的回答:“其实,我对越师傅也有这种感觉。或许,确实有什么特殊的缘分呢。” 越师傅哈哈大笑,源稚女则主动替越师傅将酒倒满。 “既然如此,风间同学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不妨与我说说,或许老头子我帮不上什么忙,但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 源稚女给自己酒杯倒满一饮而尽,白净的脸色略染上了些淡粉色,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阵变换,最终有些哀怨婉转的低头轻声说:“我,我想我哥哥了。” “哦,哥哥?既然是亲人,思念了便去见他就好,还是有什么阻碍?”越师傅问。 “我,我以前做些了错事,是很严重,不可饶恕的错误……可那并非我本意,真的,真的……不是我本意。”源稚女说着,按着额头哽咽起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哥哥解释,他也许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 “可我在这个世界上……一直都只有他一个亲人,我真的不想失去他。” “不论犯了多大的错,也许所有旁人都无法原谅,但一家人总归是可以和解的,只要你认识到错误,坐下来说清楚就好了。”越师傅劝道。 “越师傅……有些事,正因为是自己的家人所为,才更加的无法原谅。”源稚女悲哀叹息。 越师傅正准备倒酒的手猛然一颤。 是啊,这个道理难道不是自己最明白吗? 曾经他在修道院相依为命的母亲,陈妈妈不就是如此吗? 最后陈妈妈自杀,不就是看到了那场罪孽深重的战争惨状,而挑起和支持那场战争的却是他——是母亲最爱的儿子。 越师傅心如刀绞,他想,若是真有轮回或是天国,陈妈妈或许到现在也不会原谅他的。 好在,就算真有天国,他觉得也没那个资格升入其中,罪孽深重的他只配下无间地狱。 越师傅直接提起酒盅狂饮,随后眼神变得冷硬起来。 “抱歉抱歉!越师傅,是我说错什么了吗?”源稚女急忙低头道歉。 “风间同学,道歉的话不该和我说。你刚刚没说错什么,反而说的很对,有些罪就因为是家人所犯才更加难以原谅。” “但是,一家人,不论是上天国还是下地狱前都该把话说清楚,都该再见一面。犯错的是我们,不要让亲人为我们忏悔,背负着我们的罪和恨离开。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她永远不要原谅我,但我却必须告诉她……” “我做错了,也知错了,罪孽在我,该受惩戒的亦是我。但我,一直爱着你,想念你。” 源稚女呆呆的看着越师傅,他作为牛郎界的天花板,看人的本事亦是一绝——上一世他就察觉了路明非的不寻常;现在也一样,眼前这个看起来只是个至少七十多岁的拉面师傅,可在源稚女眼里,他眼里却藏着统领万军的皇帝般威严。 他苍老脸颊上的沟壑如烽火刀剑留下的刻印,里面流淌着铁血悲怆的过往。 所以,真的是他吗? 源稚女嘴唇微颤,却没能把那句话说出口。 “风间同学,吃完这碗拉面就去见他,见你哥哥吧。如果真的做错了就认罚,若真的有苦衷也要如实告诉他……谁都可以不知道你的委屈,谁都可以不理解,可既然是相依为命的家人……” “至少能听你把话说完吧。”越师傅望向远方,阴沉的天空裂开了一道缝隙闯出一道微弱的光。 “多谢款待。真的非常感谢您越师傅。”源稚女起身鞠躬,他回头时似是笑了。 天空阴云从那道缝隙处开始崩碎溃散,世界越发的明亮起来。 “越师傅,以后……我还能来吃面吗?” “当然,随时恭候……”越师傅也笑了,“只不过,下次就要付钱了啊。” 第1章 觐见王座之门 楚子航的精神世界里。 他坐在那颗大梧桐树下,回忆着源稚女的所言。 源稚女确实还看到了部分赫尔佐格的研究资料,里面几乎绝大部分实验数据都来自于一个名为“黑天鹅港”的北极秘密实验基地。 最为可怕的是,源稚女说:“根据我看到的资料,似乎那个港口里藏着一只古龙的尸骸,至少都是初代种。” “而且那个港口毁灭后,一枚古龙胚胎被带了出来,然后随着船一起沉入了瀛洲海。这是一项秘密实验,名字很简单,翻译过来大概就是——‘皇门’,即,【白王之门】!” 最后,源稚女给楚子航提出了一个很有价值的猜想:“楚君,不知道你对龙族的历史有多深的研究,但我想以你的聪明才智若是有足够的古籍资料研习定会发现——‘门’这个意象在龙族之中,十分的特殊和重要。” “瀛洲传说之中有一个特殊的门,便是‘罗生门’。传说罗生门隔开了地狱与人间,我们源家先祖源赖光的家臣曾与鬼怪血战于罗生门,这恐怕就是某个屠龙战场神话之后的结果;而王将也曾说过,人类进化为真正龙类的‘龙门’便是黄泉之路的开端,而这个开端就在埋葬白王的高天原里,藏在深井之中的神之遗骨便是开门的钥匙。” “所以我猜测,门对于龙类来说,更类似于一个界限,所谓的入门,便是跨过某个界限,比如混血种与纯血龙类、生与死……甚至因果、时空。” 楚子航回想起上一世在瀛洲执行深潜任务时,施耐德教授曾对他们发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警告:“如果看到类似‘门’一样的东西,立刻撤离,绝对不能靠近!” 楚子航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后来结合施耐德教授的经历他也猜到了,恐怕就是因为“格陵兰冰海”事件里,那些牺牲的师兄师姐们就曾看到类似“门”的存在。 而诺顿的青铜城,亦是由活灵镇守的看起来几乎无边无际的“夔门”封闭。 耶梦加得看出楚子航还在为此疑惑,便出言解释道:“关于这点,源稚女的猜想确实不错。我能告诉你的就是,在我们龙族里,门就是一个界限,比如尼伯龙根的门,就是隔断空间的界限。在这一点上,精通炼金术的青铜与火之王领悟最为深刻。” “卡塞尔学院这方面应该有记录过,诺顿曾在北欧冰雪之地铸造了青铜的宫殿,那其实就是北欧神话里的希敏约格,即‘天卫之宫’——那是觐见黑色至尊的门,也是三峡海底青铜城的原型。” “在那个辉煌的时代里,天卫之宫前匍匐着数以亿万计的信众,他们献祭自己的骨血洒满觐见至尊之路,鲜血被极寒的风雪封冻后在天顶极光的映照下显现出以红色为底的、斑斓绚烂的彩色,整条路从山脚延伸千里,直至天顶的王座之下,这就是北欧神话中所谓连通神国的——彩虹桥。” 楚子航脸色也肃穆起来,饶是他也对那个龙族制霸的远古时代感到震撼。 但他随即就好奇的问:“北欧神话中,希敏约格是彩虹桥守卫海姆达尔的宫殿,而最后彩虹桥却是被称为‘火巨人’的苏尔特尔践踏毁坏,且海姆达尔正好与北欧神话里正统的‘火神’洛基,处于极端对立。” “按你所言,青铜与火之王诺顿对应的却是海姆达尔。虽然神话和事实肯定有不小偏差,但也不至于直接把两个极端对立的人物混淆吧?” “你就没有想过,所谓的天界守卫和后来的叛军,其实都是一个人吗?”耶梦加得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接着说道:“那场颠覆历史的战争,自然就是从打破觐见王座之门开始的。拱卫着王座大门的守护者化身反叛的先锋打开了门,说个有些羞辱他的比喻,就类似历史上的吴三桂打开山海关引清军入关一样,诺顿打开了天卫之宫,放行叛军逼上至尊的王座。” “洛基在北欧神话里还是‘欺诈之神’、‘邪神’,这其实就是那些至尊的虔诚信众给诺顿宣判的罪名。在他参与叛乱的那一刻,‘正义’的天界守卫就死去了,留下的只有卑劣的逆臣。” “虽然那场大战的结果是至尊陨落沉眠,但我们这些逆子自然也不会好过,参与叛乱的四大君主也都重伤,茧化沉眠。诺顿茧化苏醒后带着康斯坦丁一路南下来到了古华夏,之后便是和你们上一世推测的大同小异,他化名李熊,成为了‘白帝’公孙述的功曹,也是助力公孙述称帝的背后之人。” “直到刘秀联合了古华夏众多混血种家族攻入青铜城,诺顿兄弟被逼使出火系最强的言灵·烛龙,将自己与青铜城一同毁灭,再次陷入了茧化沉眠。” “诺顿……为何苏醒后要南下?”楚子航问,“还有……你和芬里厄,我们推测不错的话,王恭厂大爆炸就是你们的言灵·湿婆业舞导致的。” “呵呵,那是因为……自古以来,逆臣的结局都是被放逐啊。至尊只是沉眠,却并非彻底死去,他终将会再度归来,那时候就是审判逆贼之日。” “真正的龙族血裔之中,依旧以至尊马首是瞻的还是多数。我们不逃,就只会陷入围攻和讨伐。即使是四大君主,面对举世皆敌的境况,不吞噬自己的兄弟进化也只能逃走。更何况,每一对四大君主都不想吞噬自己王座上的双生子,所以,优先吞噬的目标定是其他四大君主……” “也就是说,龙族要我们死,混血种也要我们死,同为四大君主的其他兄弟姐妹们,也要我们死。” “因此对于我们来说,除了和你分享王座的那个兄弟或姐妹之外,世上再无可依靠者。不想吞噬你的兄弟姐妹进化,那么只有逃,只有一直颠沛流离的重复着醒来与再次沉眠……” 耶梦加得叹息一声,突然眼里闪出狠厉的光,说:“不,其实对于我们龙族来说,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力量。” 楚子航看着耶梦加得那绝美的脸,突然回想起上京市地铁站里,她也是这样的神情。 就像个精神分裂患者一样,一边抱着芬里厄悲伤大哭,一边却又咬牙切齿的要对芬里厄下死手。 “你们……为什么要叛乱?”楚子航问。 这大概是所有混血种都好奇的事情,每一个致力于研究龙族历史的学者们都对这场惊天动地的叛乱之战有着深深的疑惑。 明明黑皇·尼德霍格统治之下,龙族高高在上且创立了辉煌灿烂的文明,可为何他们要自毁江山,甚至联合了他们眼中卑贱的奴隶——人类,一起反叛那伟大的存在? 为了权与力? 这从龙类心理学来说,是说得通的,龙类以力量为尊,对力量没有追求的龙类,绝不会是一个正常的龙类,别说四大君主了,就连赫尔佐格这种小丑都藏着一颗自己当世界至尊的梦。 可就结果来说,却又大相径庭。 别说世界的至尊了,四大君主连自己王座都没守住,只能流离失所不断地逃亡,跟个难民似的;龙类的国度也因此分崩离析,人类才得以成为世界明面上的主宰。 所以,为什么呢? “你现在还没资格知道。至少……要等你吞噬一个四大君主之后,才能勉强了解一些这个秘密。”耶梦加得淡淡的说。 “好吧。”既然耶梦加得不说,楚子航也很明智的没有追问。 “那么,接下来你怎么计划的?东都之行归根结底,只是铺垫,对你我的目标而言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接下来要面对的青铜与火之王,才是真正的开端。”耶梦加得问。 楚子航还未说话,耶梦加得突然冷声厉喝:“我劝你丢掉一些圣母心的天真想法。” 楚子航沉默片刻,说:“我知道。我与诺顿并不相熟,自然不会有什么合作的可能。” “呵。你在暗示什么?别以为十几年的时间,你我就算相熟了。我也可以明白的告诉你……” 耶梦加得以睥睨的姿态看着楚子航,道:“楚子航,只要有机会,我依旧会为了我的目的不惜一切,就算与你一战。” “而这次,我是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的!” “我知道,上一世你也说过类似的话。”楚子航脸色淡然的点点头。 耶梦加得脸色一僵。 她一直不明白,楚子航到底是怎么做到那么惜字如金却还能那么膈应人的? “说起来,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楚子航说。 “有屁快放!”耶梦加得有些恼火的低吼。 “你也曾在古华夏复苏过,那么是为何被逼沉睡的?是因为……华夏本土的混血种家族吗?”楚子航问。 卡塞尔确实是屠龙战线最前沿的先锋,但却绝不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混血种势力,而古华夏那么多年的历史里,也不止一个四大君主曾再次复苏。 可古华夏文明从未因此断绝过,甚至在这里复苏的四大君主几乎都被逼再度沉睡了,那只能说明—— 古华夏的混血种势力,恐怕要比世界上绝大多数混血种势力都要庞大而可怕! 不说交好结盟,至少楚子航暂时不想与他们为敌。 “哼,关于这个……要说的确实挺多。”耶梦加得眯起美眸冷哼一声,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第2章 仕兰三幻神(上) 叮铃铃! 散学的铃声敲响,这一刻,仕兰中学里被雨露打湿的草叶似乎都雀跃了起来。 “哎!你快看,楚子航师兄哎!” “楚师兄又在等夏弥吧,呜呜呜,真羡慕!要是有一天,坐在楚师兄单车后座是我就好了!让我第二天就暴毙,我也在所不惜啊啊啊啊!”身穿天蓝色校服的女生们手挽手走出教学楼,纷纷驻足悄悄打量着不远处那高冷俊逸的身影。 楚子航,仕兰中学“此獠当诛榜”当之无愧的第一人,男生们仰望叹息的高山,女生们朝思暮想的谪仙。 “楚……楚师兄,你好。”文学社社长,仕兰中学校花之一,陈雯雯走到楚子航身边,低垂着头,嚅嗫道。 楚子航冷淡的回头看去,问:“你好,有事?” “那个……那……夏弥师妹,似乎被历史老师叫去办公室了。”陈雯雯揉搓着衣角,长发垂下却也遮不住她通红的脸。 “是吗?知道了,多谢。”楚子航点点头,转身朝教学楼上走去。 “楚师兄!”陈雯雯急忙喊道。 “还有事?”楚子航顿步。 “能不能……请师兄和明非说一声,文学社副社长选举,我是支持他的……只是赵孟华他……”陈雯雯越说声音越小。 “抱歉帮不了你,你该亲自和他说。” “可……明非他只听你……”陈雯雯还没说完,前方的楚子航已经上楼。 陈雯雯泫然欲泣的揉了揉眼睛。 她正要转身离开,却恰好看到了一旁的公示栏。 仕兰中学07年年度优秀学生代表; 仕兰中学校篮球队新老队长齐心协力,领队力克北附中校队; 恭喜高二、高三年级全科成绩第一学生,代表仕兰中学出征市物理大赛荣获一等奖; …… 这么多告示和褒奖,主角却只有两个名字:楚子航、路明非。 谁能想到,高一几乎没有存在感的路明非只是过了一个暑假,莫名其妙的究极进化了! 他德智体美劳突然在短时间内全面飞升,俨然有了成为仕兰中学下一任制霸男神的潜质! 而这一切,就因为楚子航某天突然当着路明非全班同学的面,邀请他暑假同去瀛洲游玩。 同时楚子航还承认了路明非,是他的朋友。 这可是目前,仕兰中学里首例,也是唯一得到官方认可的“楚子航朋友”! 这个称号要是放游戏里,高低也得是个金色传说级别! 等着再开学时,楚子航带着路明非补习,亲自教路明非打球,据说他们还在校外一同练习剑道。 而路明非这个原本眼神松松垮垮,整天懒懒散散的透明人,眼神里也突然变得有了夺目的光。 很多人都好奇楚子航和路明非去瀛洲到底发生了什么,路明非这改变根本不像是去旅游的,倒像是去参加了个什么“男神速成训练营”。 可每当有人问起:“明非师兄,你和楚师兄去瀛洲到底经历了什么?” 路明非都笑而不语,只是拿出那张几乎从不离身的简笔画,看着出神。 画上是一男一女的背影,他们站在一个疑似“东京塔”的建筑上眺望着远方,女生的长发是夺目的红色,而男生竟有条尾巴! 不过据路明非解释,那其实是画错位置的左腿…… 但最让仕兰中学全校震动的事情,还得是高一新生入学时楚子航竟然亲自骑车接迎一位女生入学; 从找教室,取书籍资料到熟悉校园,楚子航全程,亲自,一对一陪同! 之后每一天,楚子航都会主动接送这个女生上学、放学。 这个女生,自然就是夏弥。 更劲爆的是,当教导主任找来楚子航母亲苏小妍说出一些类似“早恋”之类的担忧后,苏小妍只说了一句话—— “子航自己有分寸,我相信他。至于小弥,她是我干女儿,接送她上下学是我派给子航的任务。” 之后,楚子航也确实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而且他的学习成绩亦是只增不减;夏弥虽然活泼甚至有些闹腾,但也极为聪敏,学习成绩一直稳居年级前十。 这样一来,没耽误学习,也没做逾越的事情,而且连家长都不反对,老师们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只不过,夏弥,有时确实过于跳脱了些。 “夏弥啊,夏弥,你看看你写这些的是什么?陆放翁与婉儿不得不说的爱恨情仇?求职界的泥石流——李太白……” “还写的……挺有细节,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亲眼看见了呢!”历史老师指着一本封面写着《大唐晚报》的作文本,对着前方少女一顿呵斥。 最近高一年级盛传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历史人物的奇闻异事,导致高一学生们历史成绩大幅波动,年级主任和历史老师一番调查之后才发现——竟是有人在暗中流传着数本“罔顾事实”的历史小说。 而始作俑者,就是前方这个娇俏少女,夏弥。 “确实看见咯……”夏弥嘟着嘴轻声低语。 历史老师见夏弥一脸不在意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可又舍不得骂太狠,谁叫夏弥平日里成绩顶尖又有礼貌会来事,之前见她牙痛还主动带了药,天天追着问:“老师,好点没?” “你啊!”历史老师最后也只能用食指戳了一下夏弥光洁的额头,无可奈何的叹息。 咚咚咚! 办公室门被人敲响。 “老师好,我来领人。”楚子航站在门口,恭敬的说。 “歪!师兄,你这话说的好像我老爸……”夏弥吐槽到。 “得了,闭嘴吧你!”历史老师瞪了一眼夏弥,看向楚子航说:“检讨就算了,反正每次检讨都是子航你帮这丫头写的……喏,让她明天去把其他的几本,什么《商周往事》、《风流大明》全部收回来!然后告诉那些看过的同学,一切要以史书为准!” 楚子航点点头,一脸肃然的说:“我会好好批评她,并督促她改正的。” “啧!真成我老爸了!”夏弥嫌弃的撇嘴。 “走吧,走吧!戳眼睛!”历史老师不耐烦的挥挥手。 “老师,明天变天哦,记得带护膝。”夏弥嘿嘿一笑,冲历史老师挥挥手,“老师再见!” 楚子航在门口自然的接过夏弥的书包,对着历史老师微微颔首:“老师再见。” 历史老师看着他们的背影,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摇摇头道:“别说,性格也挺互补的。” “嘟噜噜!嘟噜噜!砰砰,嘭!”夏弥跳上路边花坛,嘴里不时发出些奇奇怪怪的声响。 楚子航木着一张脸,提着夏弥书包不急不徐的跟在她身后,偶尔会伸手扶一下险些从花坛边跌下来的女孩。 夏弥刚撕开一根棒棒糖咬住,一滴雨便在她手背碎裂。 下一刻,一滴又一滴的雨珠接踵而至。 “坏了!下雨了!”夏弥惊呼,她回头看向楚子航问:“师兄,你带伞了吗?” “我的伞……你上次拿回家后,就一直没还我。”楚子航抬头看天,沉声道。 在他眼里,天空不再是简单的铅灰色阴云,而是流光绸带般的元素乱流,有些泛白的是风元素,带着淡淡浅蓝的则是水元素。 看这些元素乱流的密集程度,应该会是一场不小的暴雨。 自从重生之后,楚子航血统也被提升到了比肩初代种的程度,世界一切的自然变迁在他眼里都是地、水、风、火以及精神元素的集合和涌动。 据耶梦加得所言,这就类似于佛教中的修炼出了“阿赖耶识”,可窥见自身、天地的本源,含藏万物,是升起万有,习得万法的种子。 这大概也就是言灵的根本,以精神感应元素,然后以语言与元素共振发挥出超凡的力量。 “躲一下吧,这样的大雨,即使打着伞也会免不了全身湿透。”楚子航说。 他将单车推到街边电杆处锁好,刚准备带着夏弥找个地方避雨,雨却先一步倾盆而下。 “快跑。”楚子航急忙将书包丢给夏弥,随后脱下外套罩在夏弥头顶,裹着她就跑。 “哎哎哎!师兄你个笨蛋,自己也遮着点啊!”夏弥边跑边抬起一只手,将外套撑到楚子航头顶。 雨势来的又疾又烈,他们没跑两步外套就已经湿透了。 雷鸣、风啸,暴雨坠地,像是唱着一首高亢的歌。 “哎呀,遮什么,没用!”夏弥突然一把扯下外套,抓起楚子航的手狂奔起来。 他们手牵手踏过积水,惊起欢欣的水花。 跑了几十米,两人终于找到了一家文具店,急忙钻进了文具店门口的雨棚下暂避。 “呼……这鬼天气。”夏弥这才放开楚子航,叉着腰喘了口气。 她整理些了下被雨水打湿的头发,水珠挂在她的俏脸和长长的睫毛上,经过文具店灯光的映照,看起来就像是玉面上洒满了细碎的水晶。 楚子航抖了抖外套,悄悄用君焰将外套烘干,随后给夏弥披上。 “师兄,店里有人啊!你这样也太明显了!”夏弥扯了一下楚子航的衣袖,低声说。 “他们没在看这边,披好,我帮你烘干,别感冒了。”楚子航说。 “我也没那么娇弱……” 少年少女并肩站在文具店门口,等待着这场疾风骤雨过去,风势突变将雨吹进雨棚,其他赶来躲雨的人们惊叫着往店里缩,少年则立刻背身挡在了少女前方。 夏弥拽了一把楚子航,贼兮兮的一笑,低声说:“师兄,腹肌印出来咯。” 楚子航低头看去,那件白衬衫已经完全被雨水打湿粘在了身上,隐隐印出了他棱角分明的胸肌腹肌。 “往里站些。”他也不在意,随意的扯了一下衣服随后就按住夏弥的双肩,悄悄帮她烘干衣服。 文具店里,恰好放着周董新电影的主题曲。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与你躲过雨的屋檐……” 这句歌词响起时,夏弥突然抬起头看向楚子航。 而楚子航的视线,一直都在她身上。 “师兄……” “哎!师兄!师妹!” 就在这气氛逐渐有些逾距的当口,按照惯例,打破僵局的工具人出现了。 仕兰三幻神的老二,仕兰中学此獠当诛榜的老二,男神排行榜的老二—— 路明非,来了。 第3章 仕兰三幻神(下) “师兄,师妹。你们没带伞啊?”路明非还穿着球衣大概是才练完球。 他打着伞跌跌撞撞的冲进雨棚,随后笑着和楚子航、夏弥打了个招呼。 “你楚师兄贵人多忘事咯。”夏弥摊手回答道。 楚子航:“……我没记错的话,你拿了我三把伞,至今一把没还。” “小气,明天一起还你行了吧!”夏弥撇撇嘴。 “确实,都一家人嘛。”路明非揶揄道,“对了,师兄,我有事和你说。” 夏弥呲牙咧嘴的踹了一脚路明非,楚子航则在一旁抬手替她挡住被风吹进来的雨。 街道上堵满了学生家长的车,学生们有的打着伞,有的顶着书包冲出教学楼,但上车也不过是在个有空调的地方躲雨,学校门口的双向四车道已经堵得动弹不得了。 街边一辆恰好停在文具店前的奔驰S500车窗突然被人摇下了一半,坐在车后座的赫然是被称为小天女的苏晓樯。 她露出半张脸,丝毫不矜持的大喊:“楚师兄,路明非,上车,我载你们走吧!” 被楚子航挡住的夏弥探出个脑袋,问:“师姐,怎么不喊我,不讲义气哦!” “哎!我还说呢,楚师兄在这,怎么没见你,一块啊!”苏晓蔷急忙招招手。 在夏弥才入学时,苏晓蔷是对她敌意最大的人之一。 倒不是嫉妒夏弥有楚子航傍身,而是误认为夏弥是个没心没肺、靠着装疯卖傻营造一个可爱萌妹子形象的绿茶。 更何况,夏弥似乎和路明非的关系也不错。 路明非在入学时曾当着苏晓蔷的面说陈雯雯才是班花,于是骄傲的小天女便和他结下了梁子…… “仇人”的朋友,自然就更看不顺眼了。 直到有一次,楚子航和路明非刚好都出去参加物理竞赛不在,北附中校篮球队再次约战,仕兰中学在两员大将缺阵的情况下被打的落花流水。 虽然大家都对北附中这种趁虚而入的做法很不忿,却也没有办法。 就在仕兰校队抱着等楚师兄、路师兄回来再复仇的心态开始摆烂时,初入啦啦队的夏弥在中场休息时抢过篮球一个半场抛投空心入篮震惊全场,随后她就对着校队平均一米八的大男孩们一顿劈头盖脸的呵斥。 那场面,那些话,苏晓蔷现在回想起来都依旧觉得心绪激荡。 那时候,夏弥扎着马尾,穿着彩裙站到了场边的长凳上睥睨着一众校队成员,厉喝:“你们是楚子航和路明非的挂件吗?!” “没有他俩在,你们就只能被别人当软柿子捏?那等你们毕业,等你们再遇到苦难的时候,是不是也只会想着如果楚师兄在,路师兄在就好了?怎么,他俩是你们爹妈吗?” 紧接着,她指着其中一个略有些矮小的队员说:“你,长得高就打内线,谁告诉你的?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被对面中锋撞一下你要飞出三米远,你抢什么?明明中远投才是你优势,我看过你训练,三分命中率百分之六十以上,你倒是投啊!” “还有你,虽然身高没有绝对优势,但体格摆在这,往内线走啊!” 她一一指出了所有队员,包括替补的长处和短板,重新分配了战术。 一旁的校队教练都惊呆了……他整理分析了一个学期的总结,竟都没有夏弥说的全面和精准。 最后中场休息结束前,夏弥对他们说:“你们有没有想过,有一天那颗笼罩在你头顶的太阳不在时,也许你也能成为耀眼的光?” “是继续摆烂,还是尝试给自己留下真正属于自己的骄傲回忆,你们自己选!” 苏晓蔷大概是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比她还略矮半个头的少女在篮球场边指点江山,眼角贴着的亮片都没有那双眸子璀璨夺目。 她是那么骄傲自信又算无遗策,当年羽扇纶巾的公瑾、孔明,风姿恐怕也难及她。 就这样,在夏弥的指导和战术安排下,仕兰中学在缺了两员大将的情况下依旧险胜北附中。 比赛结束之后,所有校队的成员们把夏弥围了起来,欢欣雀跃的高喊着她的名字。 而夏弥则在飞舞的彩带亮片里镇定自若的坐在场边凳子上,一边喝着水,一边潇洒随意的摆摆手。 本来那些大男孩想把夏弥抛起来庆祝的,但碍于害怕楚师兄回校后找麻烦,这才作罢。 那时候,苏晓蔷觉得自己终于略微明白了些,为何楚子航会这么在意这个小师妹。 其实夏弥本来不想多管闲事的,只是她在中场休息时听到北附中那大前锋说:“真是心疼楚子航,带着你们这一帮子废物。你们还以为真是自己厉害呢?其实都是被你们队长扛着走的垃圾罢了。” 结果当时仕兰中学校队的队员们却不以为然,还叫嚣着等师兄回来打爆你们什么的。 那一刻,夏弥不知为何突然十分恼火。 那个把一切都独自扛在肩上的倔强死小孩,需要的明明是一个可以托付后背的人,而不是这样不负责任的盲目崇拜和信任。 凭什么要把担子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 说不清是同情、愤怒还是心疼,总之夏弥最后还是没忍住出手了。 就和那次在从源氏重工逃出来的路上一样。 而经过这次比赛,学校里关于夏弥种种不好的传言全部反转,一旦有人说她坏话或者对她有敌意,那些校队的大男孩比楚子航和路明非冲的还快…… 后来路明非还和楚子航吐槽:“师兄,你有没有一种感觉,就是做为三军主帅的你出去了一趟,回来却发现三军部将全被夫人给收归帐下了……” 楚子航只是不咸不淡的回答:“可我要毕业了,之后的三军主帅是你。” “得……干脆我也归顺嫂嫂帐下吧。”路明非无奈。 后来,文艺汇演的时候,苏晓蔷主持的节目遇到意外,是路明非和夏弥及时救场,从那之后苏晓蔷单方面宣布和路明非的恩怨一笔勾销,还和夏弥成了最要好的姐妹。 “上车吧,你们三位大神。怎么,非要我下车请你们啊?”苏晓蔷再次对着夏弥三人招招手。 “谢谢,不用了。”楚子航摇摇头。 “谢了姐妹,不过我和师兄一会儿还要去剑道馆呢,不顺路。”路明非也摇摇头。 自从苏晓蔷宣布和他恩怨一笔勾销之后,两人关系倒是愈发亲近起来了。 苏晓蔷其实也只是骄傲,本性却洒脱大方,甚至有点大姐大的感觉。 路明非对此倒不是很反感,反而有些欣赏。 前方车流有些松动,苏晓蔷再次确认道:“真不用啊?” 楚子航三人整齐的点点头。 “行吧行吧,是我庙小,装不下你们三幻神咯,拜拜!”苏晓蔷摆摆手道别。 “苏姐,明天一起吃午饭啊!”夏弥笑着招手。 “知道啦,等你。”苏晓蔷的声音伴随着奔驰的引擎声一同远去。 “哎,路师兄,你是要说什么来着?”夏弥突然问。 刚刚路明非吐槽完,似乎本来是有话要说的,却恰巧被苏晓蔷给打断了。 路明非一拍脑袋,急忙转头对楚子航说:“对对对!师兄,白大哥和姜姐姐过两天到,他们和你说了吗?” 楚子航点点头。 “刚好周末,到时候咱们去接他们?”路明非问。 “嗯,应该的。”楚子航说。 “谁啊?就你们去昆山参加物理竞赛时遇到的那两位?白……”夏弥好奇的问。 “白商陆,姜菀之。”楚子航微微颔首。 夏弥咬着红唇,试探着问:“我好像听你们说,他们还有个姓……周,叫周敏皓的朋友?” 楚子航眼神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点头道:“是的。” 随后他压低了声音说:“襄阳周家,华夏最古老的混血种家族之一。” 第4章 它没你可爱 之前楚子航在精神世界与耶梦加得交谈华夏混血种势力问题的时候,耶梦加得最先提到的也是这个襄阳的周家。 不过据耶梦加得所言,这个周家却是与她并无过节,反而有一段渊源。 她和芬里厄被逼于王恭厂释放湿婆业舞,并非周家所为,反而周家还曾从中斡旋过。 尽管周家祖训也是要求后代在有龙王于华夏境内复苏时出手,但却也没说就一定是要子孙与龙王血战。 在当时封建王朝的统治下,混血种家族各自支持着不同的皇室势力,那个时期的古华夏混血种几乎都秉持着明哲保身,龙王不搞我且不在我的地盘上乱搞,那么我也不会主动招惹龙王的理念。 所以当时周家对于耶梦加得兄妹的态度是——别来搞我就行。 虽然耶梦加得做为骄傲的龙王依旧想去哪就去哪,但也确实没有招惹到周家,甚至后来与周家有过极为短暂的合作和交易。 “师兄,听说你们和他们认识是因为搞砸了那位姜姐姐的婚礼?细说!”夏弥两眼放光,凑到楚子航近前好奇的问。 楚子航看了一眼旁边的其他人,大概是暴风雨的声音遮掩,并没有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路明非也警惕的环顾了四周一圈,才压低声音说:“师妹,我跟你说啊,可不是什么搞砸婚礼,我和师兄,那是去救场!” “你不知道啊,姜姐姐本来和白大哥就是一对,郎情妾意,情根深种,是那姓赵的横刀夺爱!而且……啧啧,那人渣,就是把姜姐当生育机器,只是为了姜姐姐的血统和他结合后生下更加强大的后代,真是活该被砍!” 夏弥惊讶的看向楚子航,小声的问:“大哥,你又砍人了?!” 楚子航面无表情的回答:“其实也不算。最后还是白大哥自己出手的,我只是帮他们解开了那个赵旭祯的言灵。” 路明非立刻接过话茬:“哎,说起来真是缘分,我们送同组一位水土不服的同学就近找医院,刚好进了白大哥的诊所,后来算是还人情,帮白大哥和他老丈人解决了一个皮衣女,就被他们邀请一起去抢婚了……” 他咂咂嘴,继续说:“师妹,你可没看见啊,那个强迫姜姐姐结婚的人渣赵旭祯,竟然真的能骑龙啊!我还以为龙骑士啥的都是传说呢!” 夏弥一怔,下意识的说:“天启骑士!?” 楚子航脸色微变。 路明非则大惊:“你知!你……你知道?” 夏弥自知说漏嘴了,急忙找补道:“那……《圣经》我也看过啊,之前……” “嗯,我以前看到《圣经》里的‘末日四骑士’时,就在想会不会和龙类有关,看来我们想到一块了。”楚子航突然接过话茬。 夏弥急忙拍了一下楚子航肩膀说:“是啊!哎呀,师兄我们心有灵犀……啊,不,英雄所见略同啊!” 她暗自缓了口气,内心暗暗懊恼自己最近和楚子航在一起时怎么总是心不在焉,刚刚若不是楚子航突然接话附和,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补救了。 路明非听了楚子航的话,也颇为赞同的点点头,继续说:“据周大哥说,这个赵旭祯好像来自欧洲一个叫所罗门圣殿的势力,他们确实有驯服纯血龙类的秘法。” “要不是后来白大哥舍命拔出了周大哥带来的那个……” 楚子航接道:“断龙台。一把十分强力的炼金武器,只不过据说使用它的代价也很大。这大概是襄阳周家绵延千年所依仗的秘密武器之一。” 断龙台似乎和诺顿制造的七宗罪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当白商陆拔出断龙台时,真如他手握着一条苏醒的古龙般威震四方。 那个赵旭祯和他操控龙类被这断龙台一击毙命! 在楚子航看来,这断龙台的威力恐怕也不比七宗罪逊色多少! “那他们,来干嘛?”夏弥问。 “度蜜月咯……据说白大哥他们是很经典的‘先婚后爱’,之前结婚也没好好享受过,这一波三折的,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了,那不得到处玩玩放松一下。”路明非说着,眼神放空,语气惆怅起来。 “哎!停停停!路师兄,先收起你那溢出体外思念好吧,我绘梨衣妹妹又不会跑。”夏弥急忙抬手。 “干什么,还不能让我伤感一下?”路明非颇为委屈不满的瞅了一眼夏弥。 “雨停了。”楚子航突然开口道。 “师兄,那老样子,你先送小师妹回去,我在剑道馆等你。”路明非说完,摆摆手朝远处公车跑去。 “好,一会儿见。”楚子航回答。 随后他推来单车,用衣袖擦干后座示意夏弥上车。 夏弥自然的跳上后座,环住楚子航的腰,摆荡着一双白皙到几近透明的长腿说:“哦,师兄,我要去看哥哥,你把我送到地铁站就好了。” “不先去吃个饭吗?妈妈很想你。”楚子航问。 “啊……明天吧,和干妈说一声,明天一定!你也知道,最近又是啦啦队排练,又是学生会,我好久没去看哥哥了,我怕他……” 楚子航突然停车。 “怎么了?”夏弥疑惑地问。 “买点东西,你不是说过他最喜欢吃薯片吗?喜欢什么味道的薯片?”楚子航问。 夏弥愣了片刻,轻笑着回答:“除了番茄味。” 过了一会儿,楚子航提着一大包零食从街边超市走了出来。 “哎哟,这么多?我替哥哥谢谢师兄!师兄最帅!”夏弥接过零食,俏皮的敬了个礼。 “晚上自己回家小心些,实在不行,我练完剑来接你。”楚子航蹬起单车说。 “又不是在瀛洲,师兄你还怕我被拐走不成?”夏弥轻笑着戳了戳楚子航的腰。 “别闹。” 夏弥嘿嘿一笑,又戳了戳。 “不是,师兄,你怎么练的啊,腹肌墙还硬!”她一边说,一边隔着衬衫捏了捏楚子航的腹肌。 “咳咳……你再胡闹,小心翻车。”楚子航眼角微抽。 “哎,要是翻车了我就去和干妈告状,就说你……” “嗷!”夏弥还没说完,楚子航突然一个急刹,她整个人直接贴到了楚子航背上,俏脸差点陷进楚子航的背阔肌里。 “楚子航!”夏弥嗔怒道。 “有只小狗不听劝。”楚子航说。 前方路口,一只泰迪正蹦跳着蹿过,主人在后面边喊边追。 “楚!子!航!你在内涵谁呢!?”夏弥恨恨的捶了一下楚子航的背。 “它没你可爱。”楚子航回答。 夏弥脑子嗡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大怒:“信不信我咬死你啊!?” 把夏弥送到地铁站后,楚子航便一刻不停的赶往剑道馆。 经过与源稚女的大战,楚子航觉得自己的剑技还是需要提升。 其实不止源稚女,源稚生的剑术也在他之上,他能压制源稚生存粹靠的是血统优势。 在指导路明非练习的同时,他也在一刻不停的提升着自己。 有耶梦加得这样绝世的良师指导,楚子航更觉得自己要加倍努力。 本来楚子航从瀛洲归来就想直接进入卡塞尔预科班的,但耶梦加得却建议他不要过于着急。 因为瀛洲事件刚刚过去,楚子航又恰巧从瀛洲归来,这就展露非凡血统,那必定会引人怀疑。 而且楚子航的血统,大概率迟早会被卡塞尔列入危险名单,最坏的情况甚至可能反被卡塞尔学院追杀。 所以耶梦加得建议他先提升自己,同时接触华夏的其他混血种势力,不说获得支持,但至少要做到若是有一天和卡塞尔学院反目成仇,这些势力不会帮助卡塞尔来追杀他。 意外送上门的襄阳周家,就是首要目标。 第5章 驭龙(上) 滴答,滴答。 路明非跪倒在地不断喘息着,汗水如雨般洒落在木质地板上。 “今晚就到这吧。”楚子航说。 路明非想说话,张嘴却只发出了嘶哑的呼气声。 楚子航放下木刀,给路明非递了一瓶葡萄糖水。 路明非一口气喝完了半瓶,摆了个大字躺在地上问:“师兄……你那预知梦……会不会有些细节上……就是……” “你想问,关于你进入校园被评为S级的事情?”楚子航一眼就看穿了路明非的想法。 最近路明非各个训练上都遇到了瓶颈,尽管他嘴上没说什么,可心里却愈发着急,训练也越发拼命。 但人靠着意志去坚持一件事,大部分人都是难以持久的,一段时间之后还不见成效就会陷入愤怒,最后便是—— 自我怀疑。 我真的能做到吗? 我真的有这个才能吗? 或许,我真的不适合做这些吧? 这个阶段,有的幸运儿能遇到贵人相助突破瓶颈,但大部分人只能靠自己,这也是大部分人最后都会放弃的原因。 他们没有那么幸运,没人帮忙、没能突破,也没能坚持下去。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楚子航一样隐忍、固执,且孤独的走在一条几乎完全漆黑,看不到丁点希望的路上,一走就是近十年。 一走,就是一辈子。 楚子航盘腿在路明非身边坐下,淡淡的回答:“确实是的,虽然预知梦里你平常的表现确实有些……不太明显,但事实是每一次重大的屠龙任务,最关键之时,其实都是你挺身而出解决了危机。所以如果综合看下来……” “你的S级,当之无愧。” “好吧,稍微得到一些鼓励了。”路明非有些疲惫的闭上眼。 “据我的了解,梦里的你本就不太擅长近身战,但你射击很强。我帮你训练剑法,只是略微让你的短板不那么明显而已,如果进入学院,你肯定是要着重去发挥和强化有优势、天赋的射击。”楚子航说。 “哎!这个我信,咱们入学军训不是有打靶练习吗?师兄,我可是五枪五十环!虽然距离只有50米,是部队打靶训练的一半!”路明非突然坐了起来,骄傲的拍拍胸口。 这是他和楚子航成为朋友之前,罕有可以吹嘘的事情了。 “嗯,梦里你才入学卡塞尔时就打爆了我,还有凯撒。”楚子航回答。 “哈?!我我我……我当时肯定不是故意的,大概是没认出师兄你才……” “你认出来了,我也认出你了。” “然后……我还开枪打你?” “嗯。” “我我我……我靠!”路明非尴尬的低头拿起葡萄糖水扭开,结果手一抖还把瓶盖拧飞了…… “当时我和凯撒使用学校的炼金武器带领两个社团打真人CS,子弹是麻醉弹,只是打在人身上弹头碎裂汽化会留下血一样的痕迹。大概是你亲眼看到陈墨瞳被击中昏迷,你误以为她是真死了,所以才会那么愤怒。”楚子航帮他捡起瓶盖,解释道。 “是师兄你开枪打的师姐吗?”路明非问。 “不是,是我的……一位……很值得信赖的战友。”楚子航说到此处,回忆起那个作风干练,行事利落的女孩。 那个忘记了他,却还是为他挡住了致命狙击的女孩。 苏茜。 对于苏茜,楚子航还是有些愧疚的,以他几乎为零的感情经验也不敢断言苏茜是否真的喜欢他,但不可否认,苏茜确实帮了他许多,而他却没能来得及帮苏茜做些什么。 “要做的事情,真的太多了。”楚子航突然握着木刀起身,他看向路明非说:“再来。” “啊?!”路明非差点身子一软又趴地上。 “也许今夜多挥的几刀,在未来就会成为决定你成功与否的关键。”楚子航向路明非伸出手,接着说: “你需要的就是自信。但这种自信不能一直来自别人的支持,你自己努力走过的每一步,才是你最终敢于面对一切困难和敌人的自信之本。” “我明白了,谢谢师兄。”路明非握住楚子航的手起身,“不愧是以后要当社团老大的人,两句话我就热血沸腾了!” 楚子航略有些尴尬的后退两步摆好了架势,说:“来吧。” 其实刚刚那些话确实是楚子航想要表达的意思,但却是他临时拜托精神世界里的耶梦加得帮忙组织的语言。 上一世他是狮心会会长不假,但承担的就是一个精神领袖的职责,什么演讲、宣传,都是副会长兰斯洛特和苏茜来操办的,真需要他开口,也会提前给他写好演讲稿。 毕竟他确实不太善于言辞,更何况对手还是开口就能引经据典调动气氛的凯撒…… “谁说你不善言辞的?楚子航,你恶心人的时候可是很能说的啊。”耶梦加得在楚子航脑海里阴阳怪气的说。 “竟然胆敢把我和泰迪类比?真是卑贱,恶心!我迟早会把你彻底切开,剁碎!楚子航……”夏弥脸色狰狞,咬牙切齿的自言自语。 而她头顶,则是两盏恍如大灯般的黄金龙瞳! 咔擦! 那巨龙像是在应和她的话,龙首高高昂起,尖刀般的犬牙利齿凶狠的咬合! 一袋薯片就全被咬碎吞噬了…… “姐姐,姐姐,还有吗?”芬里厄长长的舌头像蟒蛇般探出,将牙齿上的薯片残渣舔舐干净后意犹未尽的问。 “没了,别烦我!”夏弥一巴掌扇在巨龙的下颌处,空气震荡发出一声空响。 “呜呜……”芬里厄龙首贴地,巨大的双翼护住脑袋,竟发出小猫般委屈的呜咽声。 夏弥叹了口气,回身轻轻在芬里厄鼻尖一吻,柔声说:“好啦好啦,下次来看你多给你带些。” 随后她靠在芬里厄唇边,抱住双膝,再次喃喃自语:“身上带着奥丁印记就不说了,却还有比肩初代种的血统……这怎么可能呢?” “他绝不是四大君主……我在他身上早就留下过印记,现在也一样,他身上还是只有我的气味……” “难道,我的权能被分散,也和他有关!?” 也许高傲的龙王耶梦加得总是太自信了,所以上一世才同情心泛滥被楚子航捅了一刀。 其实她早已把龙骨暗藏进了楚子航身体里,虽然会导致自己虚弱,但不至于会虚弱那么多。(龙五原文) 因为即使耶梦加得也未曾听闻过有任何龙王的茧能在本体尚存时就复苏,还有着几乎独立的意识! “果然,楚子航,我还是找个机会把你吃掉,更保险!”夏弥眼神阴冷,语气里透露出一股残暴的杀意。 滴滴! 手机闹铃响起。 “姐姐走了,芬里厄要乖哦。”夏弥起身,再次深情的拥抱芬里厄。 芬里厄以巨大的翼膜小心的将女孩包裹,黄金龙瞳里女孩的倒影像是沉入了一片金灿灿的温暖海洋。 刚刚溜出地铁站,夏弥就接到了楚子航的电话。 她上闹钟就是因为这个——楚子航每天睡前都会固定给她打个电话,也不说什么,通常都只是道个晚安。 夏弥也很奇怪,所以问过楚子航天天打电话到底要做什么? 如果是楚子航想泡她,那她只能说楚子航也太愣了——谁家好人打电话给喜欢的姑娘,最多只说三句就挂电话的? 楚子航的回答也很奇怪:“只是确认一下。” 却也不说明要确认什么。 不过后来苏小妍告诉夏弥,从东都回来之后,苏小妍在家时,每晚一杯的热牛奶楚子航依旧不曾忘记; 而如果苏小妍不在家,楚子航也会定时给她打个电话,如果她没接到,楚子航就会通过手机定位找到她,但只要看到她没事,楚子航甚至都不打招呼就会转身离开。 夏弥这才明白,这个死小孩平日里看起来像是古寺老僧一样总是面无表情,其实内心也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 但不是他自己缺乏安全感,而是对身边人缺乏安全感;或许是他父亲的原因,他似乎总觉得这个世界到处都是危险,只要一不小心就会再次失去身边重要的人,所以他虽然不说,却会用自己的方式去抓紧身边每一个人,保护身边每一个人。 夏弥曾恶趣味的试过一次整晚都不接楚子航的电话,然后猜测这个死小孩会怎么做。 是冲来她家敲门,然后呵斥? 还是会像个机器人一样,孜孜不倦的打电话直到天亮? 然而这些事情都没发生,楚子航总共也只打了五个电话给她。 也没来敲过她家的门。 或许是没猜中结果让夏弥有些恼火,又或许是那一夜刚好雷暴雨,总之凌晨三点时她还是没睡着。 于是她拉开了落地窗的窗帘看雨透气。 在她拉开窗帘的一瞬间,天穹刚好划过闪电照亮了院子里的梧桐树,也照亮了树下那个浑身湿透的男孩。 暴雨把梧桐树的枯叶打落满地,楚子航就站在光秃秃的枝桠下和落叶里,仰着脸,看着夏弥家的方向,即使闪电划过他也不曾眨眼。 然而他看到夏弥拉开窗帘的一瞬间便收回了视线,然后转身,却也没离开,就这样背对着夏弥的房间,如一个忠实的守卫在院子里站了整夜。 那一晚,耶梦加得也不解的问过楚子航:“你还看不出来吗?我只是在玩弄你而已,你为什么还不回去呢?” “说捉弄才贴切……我只是以防万一。”楚子航回答。 “那你转身干什么?而且你为什么不直接上楼敲门,问清楚不就行了?”耶梦加得疑惑地问。 “夏弥只穿着睡袍,所以我不该一直盯着看。不上去敲门的原因也一样,毕竟现在她还是一个普通高中女孩的身份,暴雨深夜,一个男生去敲独居女孩的家门,不礼貌也不合适。”楚子航回答。 耶梦加得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所以你不一直打电话轰炸,也是类似的原因?”她问。 “嗯。若是夏弥有危险,打再多电话都是浪费时间;若是没有危险,那大概只是心情不好之类吧……我再打电话,就是骚扰了。”楚子航回答。 “楚子航,你明明很在意,明明好奇地不得了,明明担心的不得了,为什么还要这么隐忍克制?要我说,你就不该进卡塞尔学院,你应该出家去当苦行僧。”耶梦加得叹息。 “我的在意、好奇、担心,都不重要。只要你们没事,怎样都好。”楚子航回答。 他说这句话时,栗色的眼眸比从他睫毛尖滴落的水珠还要澄澈,眼神像是一只离群的鹿,孤单却依旧无邪,暴雨倒影在他眼里像是天穹在降下熠熠生辉的水晶。 这一瞬间,耶梦加得竟有了一种冲动,她突然很想为这个明明极重感情却又极度克制、隐忍的男孩…… 撑一把伞。 夏弥也是如此。 可她终究没有下楼,只是把伞放在了门口,如果那个男孩忍不住上楼,那么就能自己挑把伞回家了。 可那男孩最终也没上楼,直到夏弥出门上学时他都还站在那颗梧桐树下。 “我靠!刚刚听见门口有动静,我还以为是他!不会是收垃圾的大妈……”只是,夏弥开门去上学时却发现—— 门口的伞全都不见了! 那三把伞,还全是夏弥从楚子航那借回来的…… “完蛋……我还要再买三把伞赔他不成?亏大发了啊啊啊!” 夏弥收回思绪,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意,她正准备接起电话,可大概是她刚刚走神太久,电话到了时间自己挂断了。 “先去买把伞明天赔给他吧,一会儿再给他回电话。”夏弥收起手机。 突然间她漂亮的眉眼变得肃杀起来,回头看向街边树下的阴影里—— 有人在那! 第6章 驭龙(中) 不对,不止一个人! 长街看起来空空荡荡,没有一个行人,但以夏弥的血统,她凝神的瞬间就能听到不下于十个被刻意压制的心跳和呼吸声。 她被围住了。 夏弥身上的气息陡然一变,那股源自血脉、内心、灵魂深处的帝女威严浮现,她浑身肌肉放松,这样才更有利于瞬间发力,而心弦却紧绷起来时刻警惕着周遭。 这是在夏洲境内,连卡塞尔学院也不敢乱来,那么会是谁? 又想做什么? 夏弥倒是不惧这区区十数人,即使人数再多十倍,她想走也对方也不一定拦得住。 “不过……我确实很好奇,你们是谁?蛇岐八家?猛鬼众?”夏弥轻声问。 阴影中走出了一人,他身材高大,身高接近一米九,高鼻深目一头褐色短发,开口却是地道的普通话:“本来我们只是想问问夏小姐关于楚先生的事情,不过现在……” “您如此敏锐和高贵的气质,倒是更令我在意了。” “然后。”夏弥偏头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件大号的垃圾。 “雨果·德·莫莱,是一名骑士。”莫莱优雅的躬身行礼,“夏弥小姐,是否有幸请您和我走一趟?” “没有,滚。”夏弥将马尾盘成丸子头,随后活动了下手腕,冷声道:“不滚,死。” 这些人隐匿身形的方式并非是言灵·冥照,如此大范围里精准扭曲十几人的身形,龙王也不一定能做到。 他们是用某种炼金武器组合的炼金阵封锁了空间,而这些分散的炼金武器则降低了他们的存在感。 更像是变色龙的原理,让他们在静止时和周遭环境几乎融在了一起。 但既然空间封锁,那么夏弥也就没什么好装的了,大不了就把他们全杀了就近丢进地铁站的尼伯龙根里。 “恐怕您必须要走一趟,否则……我很好奇,您在地铁站里到底养了什么?”莫莱露出了一个阳光帅气的微笑,那双淡蓝色的眼眸看向夏弥,竟隐含着奇怪的,类似……爱慕的意思? “我改主意了。”夏弥,向前一步指着莫莱说:“今天,你必死!” 她是龙王耶梦加得,而龙有逆鳞触之即死——芬里厄,就是她的逆鳞! 莫莱微微一笑,下一刻便脸色剧变! 因为夏弥已经突进到了他脸上! 那双熔金色的黄金瞳闪烁着尊贵的光,可透露出的却是残暴杀意,莫莱只来得及双臂交叉挡住脸,紧接着就轰然倒飞了出去! 夏弥抖了抖手腕,说:“太慢。” 暗处隐藏的十几人同一时间扑向她,冲击的阵型从高空看竟隐隐类似一个十字。 夏弥正欲释放言灵,却发现有些不对劲——这些人开始冲锋后,炼金矩阵发生了变化,一个大幅度强化言灵的矩阵成型,而强化的言灵则是—— No.106言灵·戒律! 不同于卡塞尔学院守夜人那个炼金矩阵主要作用在于扩大领域范围,这个矩阵则是将言灵的范围强制压缩,从而将效能拔高了数个档次,就连夏弥—— 龙王耶梦加得,一时间也被削弱了些许。 夏弥身后,一个至少两百公斤的壮汉蹬地弹腿踢向她后腰,所用技法是空手道里最富盛名的箭步杀! 这一招其实就是跳步上段前踢,以跳步顶髋发力,将前脚掌化作离弦之箭般刺向对手,且目标就是对方心窝,很多空手道宗师高手仅凭这一击就能将敌方直接毙杀! 而夏弥身前和左右,则是一群如狼般附身潜行的壮汉,看他们的姿势和潜行的速度,必是巴西柔术的好手,他们的目的就是把夏弥逼向后方,若夏弥不退或转身迎击,就会被三面袭来的人拦腰抱摔按倒,拖入地面后被锁技制服。 这样一个娇小的女孩,不论血统如何强大,在难以释放言灵的情况下被那么多壮汉拖入地面战,那么结局只会是被立刻压制或被关节技折断手脚再被制服。 绝不会再有第二种情况。 夏弥冷哼一声,转身以一个太极的搂膝拗步避过箭步杀的同时直击那壮汉的命根子。 鸡飞蛋打间,那壮汉惨叫着倒飞而出! 然而夏弥后方和左右两边的壮汉们也在此刻潜到了夏弥身边,只差一个抬手的距离就能擒住她的纤腰将她按倒! 千钧一发之际,夏弥以八卦掌的龙形游身接回身掌,在滑步避过身后壮汉抱摔的同时将他反推进了左右两边的包围圈里。 三个壮汉避之不及撞在了一起,夏弥一刻不停,回身以咏春撑脚直击壮汉面门,随后进步膝击加下段冲拳,三个壮汉在一瞬间便全部失去了意识。 但紧接着夏弥身后便响起了虎啸鹰啼般的声音,一个披着长发的男子肘尖已然逼至夏弥后脑。 他所用的是印尼拳班卡西拉,这是一种注重以短距离打击瞬间破坏对方的身体平衡的武技,且和泰拳一样,班卡西拉也十分注重肘和膝的应用,据说班卡西拉的大宗师其肘如刀,凿砍在敌人身上就如刀锋入体,非死即伤! 而他瞄准的还是人体最脆弱的后脑,若是夏弥被他这一肘打中,不说重伤恐怕也会短暂失去意识! “班卡西拉?还得练!”夏弥骤然拧腰回身,一拳上挑打在长发男子肘底同时侧身欺进他身前,另一手屈肘下劈。 她在拨开男子肘击的同时,以肘击强势还击,将那长发男子的鼻梁骨完全劈了个稀碎! 长发男子当即失神瘫软在地,紧接着夏弥一个足球踢爆头将他踢出了数米远,砸在了后续赶来的几人身上。 “这,才是班卡西拉的精髓,卫杀一体。下辈子,记得找个好老师!” 夏弥说完,握拳弓步蓄力,随后身化残影,各国各式的拳法技击被她行云流水的切换使用,剩下十几名大汉皆非他的一合之敌 不过两分钟,夏弥傲立于长街中央,脚下全是瘫倒的壮汉,有的还会哼哼两声,有的则直接没了声息,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暴毙了。 啪啪啪! “好!Perfect!夏弥小姐,您简直远超我的预料……那一拳一脚,极致的美里藏着绝对的暴戾,我想象不出世上还有什么画面能与您的英姿相提并论?”刚才飞出去的莫莱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若无其事的大力鼓掌。 夏弥眯起狭长的美眸,眼神略微有些了郑重之色。 她刚刚暴怒一拳,用的是咏春里寸劲,这一拳的爆发力和穿透力足以把铝合金的电梯门都打个对穿,就算是源稚生的龙骨状态硬抗这一拳恐怕也不会好受。 可看莫莱的样子,竟然毫发无损! “怪不得您有驭龙之力,这样的血统,这样的绝代风华,巨龙为您臣服也是理所当然的了。”莫莱张开双臂,满脸赞叹之色。 “我爱你,夏弥小姐!怎样您才愿意和我结合?我愿意,无论什么条件,我都愿意!”莫莱激动的大喊。 “嫁给我吧!” 他眼里那份爱慕竟然愈发的浓厚且不加掩饰了! “卧槽了,我是太久没去西欧了,竟不知道你们已经从偷偷不要脸发展到现在,明着不要脸了。”夏弥都被惊呆了。 且不论她明面上还是个未成年女高中生,她的真实身份可是龙王! 四大君主! 有着堪比初代种血统的楚子航都没有那么没脸没皮,这货……他,凭什么啊? 莫莱摇头轻笑,一副我很成熟,我的魅力你不懂的表情,双脚并拢双手水平张开,身如十字高呼:“来!克莱门特,来见一见……你未来的主母!” 轰! 暗红色的火光闪灭,莫莱身后,巨龙昂首于潜渊冲天而起,娇娆龙形直击天穹弯成一轮猩红色的月牙。 那竟是一条次代种的纯血巨龙! “这就有点离谱了……”夏弥仰起脸看着那于天际翱翔的巨龙,眼里隐有惊诧之色。 纯血龙类! 而且是次代种! 竟然听从了一个混血种的召唤!? 而且…… 没有感觉到任何言灵的发动,那么它是从哪冒出来的? 这条长街可全是平地,这巨龙难不成是土地公公,还能钻地? 是什么诡异的炼金术把这条巨龙藏起来了? “不过……你还是要死。”夏弥挥手抚平衣摆褶皱,像是女帝拂袖下旨。 区区一只次代种而已。 也胆敢,在龙王面前放肆!? 然而就在夏弥脸上浮现出青色鳞甲的瞬间,挂满星月的天穹却突然发出了玻璃碎裂般的脆响! 紧接着,在莫莱的惊呼声里,穹顶真如玻璃般龟裂破碎! 一个人影自穹顶的破碎处,从天而降! 那人影轰然坠地溅起一米多高的碎石尘埃,烟尘散去后,那张冷硬俊朗的脸逐渐明朗起来,他的黄金瞳如熊熊燃烧的烈焰般灼热炽烈,眼里却藏着刺骨冰寒的汹涌杀意! “我来晚了,没事吧?” 来人,正是楚子航! 第7章 驭龙(下) “yue!咳咳咳……楚……楚子航!你下次降落的时候能不能环保一点啊?呸,呸……呛我一嘴泥。”夏弥挥着手,对着楚子航的背影嗔怪道。 “我……下次注意?”楚子航眼角微抽,一时语塞。 “你怎么来了?”夏弥问。 她暗暗心惊,这家伙该不会上次也只打了一个电话就跑到她家楼下蹲着了吧? “你手机定位突然消失了,所以我很担心。”楚子航回答。 “定位?什么时候?!”夏弥大惊。 “是妈妈……她给你定了个……可以搜索位置的服务……”楚子航回答。 他也不知道苏小妍抽了什么风,这样的监视方式有点过于侵犯别人隐私了,别说干女儿了,就算是自家亲儿女知道父母用这种方式监控着自己恐怕也会很不开心,甚至愤怒。 虽然楚子航也曾想过自己给夏弥定个这种服务……毕竟上一世夏弥也这样干过。 但也好在苏小妍有着夏弥定位且总会和楚子航通风报信,楚子航才会知道夏弥在哪,至于夏弥进入尼伯龙根后信号消失,楚子航则替她哄骗苏小妍说夏弥家有些偏远,附近有些地方没信号很正常。 但今夜,楚子航打电话夏弥未接,随后他就先打了个给苏小妍,想着过一会儿再打一个给夏弥,结果苏小妍就告诉了楚子航—— 夏弥的定位在经常消失的地方出现后,走了一截后却又再次消失了,这是从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于是楚子航和苏小妍确认了夏弥最后的位置,立刻赶了过来。 “干妈?哦……好吧。”夏弥似是走神了一瞬,有些恍惚的点了点头。 楚子航对她这反应有些奇怪,正准备继续解释,前方的莫莱终于憋不住开口了。 “你……就是楚子航先生吧?能强行打破我们的十字星矩阵,看来比情报里还要特别。”莫莱脸色冷峻起来,瞪着楚子航,像是在观察他。 “不不不,尽管你确实很优秀,但还是我,还是我才更适合!”莫莱锤击胸膛,像个宣示主权的大猩猩般吼道。 “他什么意思?”楚子航微微偏头问夏弥。 “这个神经病大概是想娶一个未成年人给他生孩子,也不知道二十一世纪了,怎么还继承着联姻纯化血统的封建陋习。”夏弥不屑的说。 “娶谁?”楚子航一愣。 “大哥,在场的就我一个女孩子,不是我,难不成是你?还是天上那条龙?”夏弥翻了个白眼。 “哦。”楚子航面色古井无波的回头。 紧接着他身上就生长出了苍青色的鳞甲,踝关节上提,肌肉如钢筋拧合。 他竟是直接把爆血推到了目前的极限,二度爆血! “我又没答应……师兄,你生气啦?吃醋啦?哦~嚯嚯!我看看!我看看!”夏弥凑到楚子航身边,眨巴着大眼睛贼兮兮的笑了起来。 “他不简单,不能掉以轻心。”楚子航沉声道,伸手把夏弥挡在了身后。 “哎,你别说,这货五官还挺立体,长得不差哦!看起来,还比师兄你略高一点耶!”夏弥见状,眯起狭长的美眸继续笑着拱火。 “他看起来大概已经25岁了。”楚子航说。 “年纪大咋了?大叔成熟啊。” “我的意思是……他骨骺线已经闭合,不会再长高了。” 但现在的楚子航才十七岁,至少还有三年时间可以长得更高…… 夏弥:“……” “Enough!Enough!”不远处的莫莱口吐白汽,黄金瞳里闪烁着凶毒的妒火。 “师兄,其实还是你更帅啦。帮我狠狠揍他!”夏弥躲在楚子航身后,对着莫莱做了个鬼脸。 楚子航却骤然身体紧绷。 因为刚刚还在天穹的那条巨龙,不见了! 楚子航拦腰抱住夏弥,一个闪身,下一刻,他们刚刚站立的地方巨龙拔地而起,口中喷吐出灼热的龙息! “楚子航,这条龙就是言灵·戒律的释放者,但他身上似乎植入什么奇怪的炼金武器,这让他可以在整片空间里随意打开‘门’,是只有他可以通过的‘门’!”耶梦加得在楚子航脑海里提示道。 耶梦加得的意思就是,这条巨龙在这个炼金矩阵之中,可以随意的瞬间移动! No.84言灵·时间零,领域展开。 爆血后的楚子航无视了空间里言灵·戒律的压制,强行释放了言灵。 对方能跨越空间,那么他就拉长时间! 以极速对极速! 整片空间刹那间便充满了楚子航、夏弥和那巨龙的残影,他们四处奔走,在瞬间碰撞后又分开,龙息在空间里融汇成了奔腾的火海! 剧烈的碰撞中,巨龙终于维持不住言灵领域,解开了戒律。 夏弥之前未曾显露真身龙化,所以才被压制了部分言灵之力,现在戒律解除,她以人类样子也可以自由释放言灵了。 “师兄,这样不行!”夏弥抱紧楚子航大喊,“再来一次,和上次一样,你配合我!” 楚子航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回答:“好。” 男孩凶暴的吟咏与女孩清冷的歌唱交融在一起。 No.74言灵·风王之瞳! No.89言灵·君焰! 成吨的气旋化作狂风,拉扯着龙息和暗红色的烈焰汇聚成螺旋状的尖锥,但尖端指向的不是巨龙而是莫莱! 擒贼先擒王。 “聪明!不愧是我的未婚妻!”莫莱仰天怒吼。 他开口咆哮,吟诵出古老的证言。 No.66言灵·无尘之地【升阶】——琉璃梵城。 空气像是被冻结,又像是被凝固,化作水晶般的壁障呈十字形挡在了莫莱身前! 琉璃梵城是无尘之地的上位言灵,若抛开太古权现的龙王专属言灵不谈,那么琉璃梵城可称防御言灵里的最顶级了。 他能让领域里的气体、水分等全部以物理学、化学都还无法解释原理的方式凝结成坚硬的晶体,据说若是使用者血统足够优秀,掌握足够纯熟,那么甚至可以防御一颗小型核弹的爆炸。 但没人试过,谁也不知道是不是夸大其词,只不过琉璃梵城的防御力确实是公认的强大。 火焰尖锥轰击在水晶壁障上化作炸碎的烟火飞溅,水晶壁障疯狂颤抖甚至生长出了细密的裂纹! 莫莱脸色急速惨白,可看起来频率破碎的水晶壁障终究还是挡住了火风尖锥的轰击! “楚子航!”夏弥张开双臂悬浮至半空中,她像前来降罪的天使般圣洁而庄严,衣摆在猎猎风中化作燃烧着羽翼纷飞,火光映照她纤腰和带着马甲线的小腹,显现出艳阳般明媚诱人的赤金色。 楚子航咆哮着应和,乘着狂风高高跃起,上衣在龙化和火海里化作灰烬,火风围绕着他,雕塑般的肌肉上龙鳞如甲胄,他从火焰中拔出了一把赤红色的利刃对着莫莱当头斩落! “砍死他!”夏弥怒吼。 “吼!”楚子航挥剑下劈,赤红色的火线一闪而灭,随后空中骤然烧起一把燎天之火! 萨摩示现流·狮子示现! 水晶壁障轰然爆碎,然而关键时刻,那只巨龙突兀的出现在了莫莱身前,嘶吼着迎上了楚子航的剑锋。 刺耳的抓挠声响起,火线将巨龙贯通,龙首一分为二再沿着长蛇般的脖颈开裂! 燃烧的龙血如泼天火雨降下。 楚子航再次砸落在地,不过这一次他落地时旋身屈膝降低了冲击力,只溅起了些许红白相间的飞灰,甚至都没把地砖踩碎。 次代种巨龙被他一刀毁去了大脑和脊椎,化作古铜色的枯骨,彻底死去。 可龙尸背后的莫莱却不见了踪影。 言灵领域溃散,夏弥从半空摔落,楚子航立刻回身接住了她。 “该死,这货属泥鳅的吗?这都让他溜了!”夏弥狠狠的咬牙。 楚子航退出了爆血状态,看向四周轻声说:“炼金矩阵要崩溃了……必须赶快离开。” 地上除了龙尸,还有许多生死不知的壮汉,楚子航微微垂眸,思考着该如何处理善后。 “子航!?”一道沉稳冷峻的男声响起。 “周大哥。”楚子航略带惊喜的回头看去。 终于来了。 第8章 交易 “师兄……这大哥是你的复制体吧?还是你失散已久的亲哥哥啊?你俩这面瘫样简直一个磨子刻出来的啊!”夏弥看着来人惊叹,“不过人家出场方式就环保多了……竟然骑的是小单车!” “周敏皓。这位姑娘……就是你经常提起的夏弥吧?收到子航的消息我就赶过来了,只不过路上又堵了,只好骑车赶过来。”来人正是白商陆的好友——襄阳周家的周敏皓。 “周大哥好,我是夏弥。”夏弥招招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被楚子航公主抱着,她急忙拍拍楚子航的肩膀,微红着脸低声说:“师兄,快放我下来啊。” 楚子航像没听到一样,上前两步说:“周大哥,借你外套用一下。” 周敏皓也不啰嗦,立刻脱下夹克递给楚子航。 楚子航这才把夏弥放下,然后给她披上了周敏皓的夹克——刚刚在那片空间里君焰与风王之瞳的合击,也把夏弥衣服烧了大半,原本的长袖圆领衬衫都变成废土风的一字领露脐装。 “师兄,你也看看自己啊,上半身都光光了……说起来你裤子什么牌子的?绿巨人同款吗,就破了几个小洞,质量也太好了吧?”夏弥虽然吐槽,但还是乖乖裹紧了衣服。 “所罗门圣殿……这是,次代种吗!?”周敏皓回头看着长街上那古铜色龙尸,脸上浮现出震惊之色。 “应该是,但他维持言灵领域消耗过大,而且被控之后似乎无法发挥出全部实力。我和夏弥合力,才侥幸把他击杀。”楚子航回答。 二度爆血后比肩初代种的楚子航要斩杀次代种确实不难,但没有称手的炼金武器就必须释放比君焰更加高阶的言灵才行。 这头次代种巨龙,确实是被操控后限制了实力才会如此轻易被击败。 “是了,没想到所罗门圣殿的秘法已经可以操控次代种的纯血龙类了……但是想来若不以某种方法限制次代种的力量,恐怕操控者也会有被反噬的风险。”周敏皓点头。 紧接着,他又说:“但……依旧不可思议……子航,你血统之强,似乎有些过分了。” “周大哥,你什么意思?”夏弥闻言先不乐意了,他回头看向楚子航问:“这家伙真是你朋友?来那么晚,和警匪片里的警员一样,除了打扫战场就是为难主角!” 楚子航无奈的拍拍夏弥脑袋,说:“周大哥没有这个意思。” “我……父亲,曾教授过我一种名为‘爆血’的秘法。”他看向周敏皓说。 “狮心会的禁忌之法!?那就难怪了……但这种技术亦有风险,子航,你要少用。”周敏皓脸色严肃的说。 数十张黑车打着大灯赶来,穿着古朴中山装的人们下车后立刻将现场围了起来,随后开始迅速的打扫战场。 龙骨被他们以某种方法拆开,但次代种龙类上千块的骨骼依旧不是小轿车能装下的,不得已他们又临时就近调来了一张……泥头渣土车,这才把龙骨运走。 “子航,夏弥姑娘,按说龙是你们斩杀,龙骨也是你们的财产。但你们现在大概没有能力处理善后,也无法保存龙骨,更何苦,这是所罗门圣殿豢养的巨龙遗骨,谁拿在手上,谁就要直面所罗门圣殿的怒火。”周敏皓回头对楚子航两人说。 他递上一张平板给楚子航说:“我请示了娲主和家族长老,他们一致同意以周家三次全力相助为代价,换取这条次代种的遗骨;同时,之后只要是周家的或周家投资的产业,你们二位可终生免费使用和享受服务,你们的家人、朋友,也将成为终生SVIP。” “这是契约合同,如果你们这边没问题,就签字吧。需要打印的话,一会儿我叫人打出来。” 楚子航点点头,正准备接过平板签字,夏弥和精神世界里的耶梦加得几乎是同时出声喊道:“等一下!” 夏弥小声的对楚子航说:“师兄,这可是龙尸哎!龙!不再试着讨价还价一下,会不会太亏了?” 而耶梦加得则就直接的多了:“楚子航!你好歹也算是个富二代,还是卡塞尔学院的高材生,你不知道次代种龙骨的价值吗?!” “虽然你斩杀的这只次代种,只是幼生体且看起来有些残缺,很可能被人工干预过,但初代种和次代种都会茧化,你们这些混血种和我们龙族打了几千年,真正杀死的次代种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这龙骨的价值可以说仅次于初代种的龙骨!” 耶梦加得缓了口气,一脸怒其不争的继续骂道:“没有初代种的龙骨十字,你这具幼生体次代种的龙骨将会是混血种界目前第一珍贵的瑰宝!三次机会,加上洗澡城的终生免费名额就想捞走,对面是把你当傻子呢!” 楚子航安静了好一会儿,确认耶梦加得骂完了才缓缓开口:“就因为这具龙骨价值太大,目前才不适合握在我手上。首先,你我大概都用不上次代种的龙骨,也没有资源开发它的其余价值。” “其次,次代种龙类对于所罗门圣殿恐怕也相当于镇殿之宝,被斩杀后龙骨它们定然更不会放任流给外人。这龙骨在谁手上,谁就会是所罗门圣殿最大的敌人。” 耶梦加得眼神微冷,说:“我知道,你又在担心你的女孩被逼暴露身份是吧?但我想,另一个我是不会放过那个莫莱的……甚至,如果你愿意,我也愿意欠你一个人情换你去把莫莱杀了!” “是因为……” “这个地方,离藏着芬里厄的尼伯龙根……太近了。”耶梦加得交握的玉手悄然用力。 紧接着她继续说道:“这个之后再说,现在,听我的,就算龙骨要交出去也必须获得相应的价值,未来这些所得说不定就能成为你我计划的重要助力!” 楚子航微微颔首,他也不得不承认耶梦加得说的很对。 他不是凯撒,背后没有加图索那样强大的混血种家族,也不是路明非,身后没有卡塞尔学院和神秘势力的倾力相助。 他,楚子航,上一世从来都是独行的孤狼。 只是这一世,他做的太多,要杀的人太多,要护的人也太多,所以他不能只有一把剑。 于是楚子航伸出手,推回了周敏皓的平板说:“我父亲曾与坚州一所名叫卡塞尔的学院有些交集,我的目的是能更好的了解关于龙族的一切,救回父亲,杀死宿敌,卡塞尔学院恐怕对我来说才是更好的选择。” 周敏皓面色微僵,其实刚刚楚子航说出“爆血”这个传承自狮心会的古老技术时他就猜到恐怕会和卡塞尔学院扯上关系。 卡塞尔学院的校长希伯尔特·让·昂热,原狮心会唯一的幸存者,整个混血种界知名的屠龙狂人,是绝大部分混血种家族都不想招惹的疯子,一个纯粹的复仇者! 这具龙骨对于卡塞尔学院研究和制作出屠龙武器无疑是巨大助力,若是昂热知道此事,定会不遗余力、用尽一切手段的将龙骨夺到手。 这时,夏弥突然问:“师兄,这么说你有路子?” 楚子航想了想回答:“不一定,我也只是听说过卡塞尔学院的存在,没有真正与他们联系过。” “哦,那也可以试试嘛,万一找到了呢?买卖交易,总要货比三家嘛!”夏弥眯着眼微笑,拍了拍手。 周敏皓看起来再木讷也好歹是周家管理商业领域的一员大将,夏弥都说这么明白了,他怎么会听不出其实对方只是在讨价还价。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家族长老开出的价码实在太低,简直就是把楚子航两人完全当成了不谙世事的小孩来忽悠,所以他平板的后台其实一直挂着与某人的通讯,就是为了在事情生变之时这位“大人物”能第一时间知晓,并做决定。 毕竟以这位人物在周家的地位,她所说的话、做的决定,家族长老们也必须慎重的参考对待。 “娲主,您看……怎么办?”周敏皓调出了视频通话界面,向画面里正叼着棒棒糖打游戏的小女孩询问道。 “怎么办?那些老东西想骗小孩,结果踢铁板了,我能怎么办?让他们开价呗。”娲主虽然在和周敏皓说话,但眼睛却一瞬不易的盯着另一边的电脑屏幕,两只白嫩的小手飞快操作着,都要把鼠标键盘擦出火花了。 楚子航瞟了一眼,对方竟然是在打《星际争霸》,想来若是路明非在,大概两人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他收回视线,随后开口道:“三次周家全力相助的机会足够,但要歃血为盟,留下血契。” “第二,除了周家产业的免费使用外,瑞银帮我开一个账户存入100公斤黄金。龙骨所有方面的研究成果我们要共享,所有方面的收益,我和夏弥要各占三成。” “第三,我和夏弥,要入周家三皇阁挂名。” 在众人看不见的虚空中,红裙金冠的女帝负手而立站在楚子航身边,眼神冷傲不屑的借楚子航之口说道:“三个条件缺一不可,没有还价的余地。” 而楚子航也很好的诠释出了耶梦加得的那股子傲劲,说话时面无表情,眼神冷峻,语气也毫无起伏,真给人一种“爱谈不谈,不答应就滚蛋。”的感觉。 夏弥目瞪口呆的站在楚子航身边,倒不是被楚子航这突如其来的冷酷劲帅到了,而是在惊讶——楚子航提出的条件竟然和她暗中所想不谋而合! 甚至可以说是,丝毫不差! “啊啊啊啊!”游戏里,娲主的主基地刚好爆炸,她挠着一头长发暴躁的回头看向镜头,黄金瞳的瞳孔竟是狭长的竖瞳! “胆子太大了!你就不怕我让周敏皓直接动手抢吗!?”她咆哮间竟有如雷声轰鸣,镜头里的身子陡然直立,下半身竟是一条长长的蛇尾! “异体混血种!夏洲女娲族的古老技术竟然真被他们复原出来了。”精神世界里的耶梦加得略微吃了一惊。 “异体混血种?这是什么?”楚子航有些好奇的问。 “呵,卡塞尔学院、狮心会满世界追着龙杀,但其实论对龙族的了解,他们反而最为滞后。临界血限的跨越其实并非做不到,白王混血种也只是其一,这异体混血种,就是其二。”耶梦加得回答,“具体的一会儿再说,先谈生意。” “强抢的话,周大哥应是打不过我的。”楚子航说。 周敏皓也不是什么矫情之人,大方的点点头对娲主说:“子航会爆血,且和夏弥姑娘联手能斩杀次代种,就算带着断龙台,我也没有必胜把握。” “切。歃血为盟,你要谁的血?”娲主见夏弥和楚子航面对自己的黄金瞳和蛇尾竟然只是惊讶,却完全没有一丝惧怕,有些不开心的撇撇嘴问。 “就你吧。”楚子航回答。 “好好好!”娲主磨着后槽牙,面色凶狠的点点头,“目前的金价在每克178~204元之间浮动,取中间值,那100公斤黄金,可是一千九百多万!不仅如此,你们还想要龙骨收益的六成?实在贪的有点太过了吧?!” “我刚刚还觉得你们被那些老家伙蒙骗忽悠有些可怜,现在倒觉得是应该的了!” 楚子航淡淡的回答:“刚刚你也没有替我们出言反对过。” “是啊是啊,再说,我和师兄杀条龙,你们以为很容易?你看看我们,差点衣服都烧没了,我还受伤了呢!”夏弥立刻抬起白皙匀称的长腿,指着脚踝上的一道指甲盖大小的擦伤说。 “嗯,真是伤的好严重呢,不赶紧处理的话大概就愈合了吧?”娲主翻了个白眼,“要么龙骨收益你们各得一成,要么减去那100公斤的黄金,你们自己选。我告诉你们,就算你们真去找卡塞尔学院,他们背后的加图索家族只会比我们更抠门,不信你们可以去试试!” 她接着补充道:“而且周家收下龙骨,也是在为你们分担所罗门圣殿的怒火。以我们周家的传承和底蕴,才能使龙骨有最大化的收益,我们出力亦是不少,你们别不知好歹啊!” “这个臭小孩……瑞银目前还算是不错的风险宝库,为了以防万一这100公斤的黄金不能少。虽说龙骨的收益长线下来肯定会比这1900万只多不少,但只怕没有那么多时间给我们慢慢等了。”精神世界里的耶梦加得说。 于是楚子航回答:“黄金不能免。收益,我和夏弥最少各得两成,否则我宁愿去找卡塞尔学院试试。” “你……你个面瘫死小孩,行,那就这么定了吧。周敏皓,改完合同先让他们签字吧,之后我会把血契寄过来给他们的。”娲主软下身去,再次点开了游戏,“你们应该都满十六了吧?瑞银开户之后,上京市有他们专门的机构,到时候你们自己带着护照、身份证去完善信息和验证身份,设置密码。” 楚子航一愣,问:“还有第三个条件……” “哦,这个没问题。你们都能合力斩杀次代种了,虽然只是残缺的幼生体且被控制还削弱了力量,恐怕都难和一些成年的三代种相比,但这般血统和战力,那些老家伙刚刚就在考虑怎么把你们骗进周家了。现在你们自己提出来,这些老头怕是睡觉都要笑醒了。”娲主毫不在意的挥挥手。 但紧接着她突然愣了一下回头,面色不善的盯着楚子航问:“你……是怎么知道三皇阁的?这可是周家最核心的秘密组织!” 第9章 所罗门圣殿 “咳咳……娲主,是我。”周敏皓有些尴尬的举起手。 “上一次对上赵旭祯,子航帮了大忙,当时我就对他的血统和实力非常欣赏,希望能拉拢加入,只是后来被族中长老以还需考察为由拒绝了。” “天皇阁遂人门、地皇阁神农门、泰皇阁伏羲女娲门,并称三皇阁。三皇阁是周家千年传承的核心,除了周家嫡亲血脉之外以往是绝不会收外人入阁的,即使改周姓入族谱的外人,也进不了三皇阁。只不过近些年来周家也察觉到不能再固步自封,所以这才放宽了些……” 周敏皓看了眼楚子航和夏弥,脸色复杂的接着说:“当时虽然提了一嘴,但我其实并没想着能引荐你们加入,只是想着能让你们加入家族外围的一些其他组织。” “要我说,什么改姓、入赘,都是多少年前的封建主义了!二十一世纪了,大清都亡了几百年了,这些陋习早该改了。”夏弥哼了一声,斜眼看着周敏皓说。 “确实是陋习,我们泱泱华夏四万万子民,其中散落着不少因为时代变迁而覆灭的强大混血家族后裔,以往因门第之见,这些人才全都流向了海外西欧、北美的混血种势力,导致我们周家现在在混血种界地位越发的不稳。”娲主亦是脸色不悦的点点头。 也不知是输了游戏,还是因为楚子航狮子大开口让她越想越气,她一拍桌子怒道:“若非如此,就所罗门圣殿这种,前身仅仅是九个贫苦骑士靠着地下挖到的一点秘宝组建的二流组织,还曾经几乎覆灭过一次,他们怎么敢如此大胆的把手伸进华夏境内!?还是两次,这次甚至都把次代种带进来了!” “说起来,周大哥。如果可以的话,你们有今晚那人的消息请第一时间告知我。”楚子航看向周敏皓说。 “雨果·德·莫莱,他告诉过我名字,周大哥,有消息也请告诉我一声,我一定要狠狠揍这家伙一顿!敢觊觎本姑娘!”夏弥冷声道。 周敏皓刚欲点头,却被夏弥的眼神震慑住了。 那眼神里,带着高高在上的帝女威严、对生杀夺予的漠然和恶鬼般的狠毒,简直让人胆寒, 周敏皓摇摇头,觉得自己今晚大概是有些累才看错了。 一个十六岁不到小姑娘,怎么会有那么可怕的眼神!? 然而夏弥却是真的十分愤怒,若非楚子航赶来,她恐怕就直接龙化把莫莱杀了。 莫莱不知怎么知道地铁里藏着龙,但似乎并不知道藏着的是龙王,而且是藏在一个尼伯龙根里。 饶是如此,夏弥也不可能放任莫莱安然无恙的活着——他活着,芬里厄就有暴露位置的风险! 正准备关闭视频专心打游戏的娲主,听到这个名字却一惊,喊道:“莫莱!?他不是下一任大团长继承候选人之一吗?!怪不得,我还在想是谁的身份,竟能驭使次代种!” “所罗门圣殿,是古代圣殿骑士团的前身。据说最初只有九个贫苦的骑士,原名【基督与所罗门圣殿的贫苦骑士团】,他们以阿克萨清真寺为根据地,组建之初只是为了保护路过的朝圣者和攻击异教徒。” “不过据说那座清真寺神庙之下埋藏着巨大秘密或者圣物,不论到底是什么最初的九名骑士挖出了它,并凭借它让骑士团日益壮大了起来,巅峰时期,据说有一整座岛都是他们的产业,他们甚至给法王路易七世和路易八世放过贷款。” “他们的第一任大团长,也是创立者,便叫雨果·德·帕英。而莫莱,则是他们前身圣殿骑士团覆灭前的最后一任大团长雅克·德·莫莱的姓氏,雅克虽然被火刑处死,但他的血脉并未断绝,还成为了之后所罗门圣殿里的一大贵族。” “这个莫莱,被称为圣殿千年来除了第一任大团长雨果外最天赋卓绝的骑士,据说他出生之时太阳显现十字光晕挂在大教堂正上方,教堂顶的十字架上有龙影环绕。给他冠以了第一任大团长的雨果之名,是觉得他能成为开辟所罗门圣殿崭新辉煌时代的天降圣子。” 楚子航越听越觉得这情节好耳熟…… 这不就是凯撒的翻版吗? 还是个低配…… 娲主说完叹了口气道:“行吧,好在是他没当场死在这,否则怕是免不了与所罗门圣殿直接开战了。” “如果……我非要他死呢?”楚子航冷声说。 娲主和周敏皓都愣住了。 一旁的夏弥亦是浑身一震,惊讶的望向楚子航。 “不是哥们儿,你颠啦!?虽然龙骨在手,和所罗门圣殿是免不了暗地里发生冲突了。但至少大家都还会保存些理智,可若是你再把他们开辟新世代的继承人弄死了,那所罗门圣殿不倾全殿之力和你拼命才怪呢!”娲主怒斥。 她戳着镜头沉声道:“你知不知道,现在所罗门圣殿的规模几乎已经要赶上曾经圣殿骑士团的全盛时期了!位阶是骑士的明面上就有一千多人,所有成员加起来接近两万,就算他们三个骑士才里有一个能真正驭使纯血龙类,那也有三百多条龙!就算,其中的百分之一才是接近次代种或就是次代种的龙类,那也有至少三只次代种!” “这样算算,你相当于要面对一千多名血统至少都近似赵旭祯的混血种以及三百只纯血龙类,其中还有两三只是次代种!这还不提他们拥有的财力和武器装备了!就算是屠龙狂人昂热面对这个阵容,也要好生掂量一下!” “你再厉害,你一个人能打几个?你以为你是《三国无双》里的赵子龙啊,龙胆银纹枪一个蓄力就打飞一大片?” “我答应过一个人,承诺的事,我必须做到。”楚子航却依旧眼神坚定的回答。 那个虚空里的女帝背靠着楚子航仰起脸,她望着繁星皓月,红唇掀起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像是微风拂过的鸢尾花。 “行,那看来我们要重新讨论一下刚才的交易了。”娲主说。 “讨论什么?”楚子航调出了平板上已经签好字的初步合同,问。 娲主:“我靠!你什么时候……” “刚才,你讲故事的时候我就请周大哥改好合同,签了字。” “周敏皓!你动作那么快干什么?赶着去投胎啊!”娲主怒斥。 发去初步合同时,他们就已经盖好了家族的族印…… “第一个条件里的三次机会,现在我就用掉第一次,帮我找到莫莱,至于杀,我自己来。”楚子航淡淡的说。 “对了对了,你们不好奇他们是怎么驭龙的?还有刚才他们是怎么封锁空间,还能在里面自由移动的?到时候把他弄死了,如果能得到这些秘密,咱们共享,如何?”夏弥适时的出声道。 “和空间有关的炼金矩阵!?这倒是……”娲主脸色一变,随后立刻轻咳两声说:“这件事,我必须和那几个老头谈谈才能决定了。” “三天。他若是出了国境,就不好追了。”楚子航冷冷的竖起三根手指。 娲主:“我真希望我的言灵是能顺着网线把屏幕对面的人掐死……” 然而娲主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才过了两天就让周敏皓带来了消息—— “没找到莫莱,目前也没查到莫莱的出境记录,但再次发现了其他圣殿骑士的踪迹。” 周敏皓说出那个地名时,楚子航和精神世界的耶梦加得都愣住了。 “他们最近动作频繁,不知在做什么,总之一直围绕在……长江巨侠大坝附近。” 巨侠大坝附近,长江底…… 那不是…… “青铜城吗!?” 第10章 好可爱啊 精神世界里,耶梦加得少有的焦躁了起来。 “你先别急。按你的性子,若是莫莱明确的说知道芬里厄的存在,或者说知道尼伯龙根里的龙类就是芬里厄,那么今夜恐怕她就会不顾一切的追上去了。”楚子航说。 “你的意思是,他可能知道地铁站里某个地方藏着龙类,但是……”耶梦加得眼神一凝。 楚子航接道:“但是,并不能确定龙类的身份!甚至,可能都无法确定藏着的是什么血统的龙类。否则,若是知道地铁站里的尼伯龙根藏着四大君主,那么来的人恐怕就不会是继承人和那么几个杂兵了。” 耶梦加得紧握的手悄然放松了些,点点头说:“那就是说,他们掌握了某种可以探测到龙类藏身之处的技术,但只能确定大概位置,却不能确定身份和血统。” 楚子航微微颔首。 “上一世,巨侠大坝和青铜城可没他们的事。这样看来……恐怕是你这只蝴蝶的振翅,已经在某处,掀起了风暴!”耶梦加得沉声道。 “能提供这种技术,且暗中推动所罗门圣殿与我和夏弥对上,八九不离十,又是奥丁!”楚子航声音微冷。 “你准备怎么做?” “答应了你保护芬里厄,我一定会做到。而且,若所罗门圣殿背后真是奥丁,那么,他们就都是我的敌人……”楚子航黄金瞳里的火燃了起来,他说: “至于敌人是什么,不重要,斩开就好了。” 他语气平淡的像是在念值日生名单,可字里行间那股锋锐的肃杀之意却如出鞘的剑一般,让人止不住胆寒。 “就算有周家帮忙,但他们这些无利不起早的混血种家族到底能出多少力尚未可知。甚至若你的身份血统暴露,被他们背后捅刀子也是再正常不过了。所以,你还是只能靠自己。”耶梦加得说。 楚子航面色如常的摇摇头,转身望着远方夕阳说:“无所谓。我,就是自己的千军万马。” 风卷起被余晖映成火色的漫天枯叶,像是焰火生于他周身四方,化作他的衣铠。 这是耶梦加得第一次被这个少年的背影惊艳到。 因为于龙王而言,至高的权与力必是伴随着永恒孤独,就算是那曾压服众生的黑色皇帝,祂在面对叛军的最后,亦是孤身。 这就是王的宿命,带着千军万马出征,最后也免不了孤身奋战。 可王的战争,是为了权与力,为了世界的王座! 但这个少年固执的孤军死战,却只是为了一些在龙类看来啼笑皆非的理由—— 比如,为了父亲复仇; 比如,为了一个承诺。 “怪不得上一世我那个好哥哥……会被你逼得破口大骂。”想到这,耶梦加得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上一世耶梦加得被奥丁用血盟暗算不得已将权能借给了楚子航,而自己陷入了沉睡。 在耶梦加得彻底沉睡之前,她目睹了奥丁以世界的王座来引诱楚子航。 可不论奥丁怎么软硬兼施、舌绽莲花,楚子航的回答永远都只有一句:“我的心愿只有一个,就是杀了你。” 最终奥丁被气到破防,怒骂:“你他妈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耶梦加得突然忍不住捂着脸大笑起来,笑得柔软的腰肢都忍不住弯了,前仰后合的像一朵风中摇曳绽放的玫瑰。 “你……笑什么?”楚子航一脸懵的回头,不明白这条雌龙又在发什么神经。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精神世界里这个耶梦加得,以龙王的姿态在他面前笑得那么开心,那么灿烂。 可他确实不明白……发生什么了? 为什么啊? “笑你啊,前锋同学……哈哈哈哈……”耶梦加得突然双手捧起楚子航的脸,掐着楚子航的双颊揉了揉,像在玩一只大狗狗。 “有时候,不对,大多数时候,我都恨不得立刻弄死你,把你挫骨扬灰……”她突然凑到楚子航的耳边,吐气如兰。 “可有的时候,我真觉得你……好可爱啊。” 这么一个偏执倔强到有些蠢,单纯真挚到有些傻,温柔木讷到有些憨的少年…… 尽管他一生都行走在最危险、最血腥的黑暗里,可他的心却就像浸在无边无际的光里。 他一直努力点燃着自己,照亮着身边的其他人。 这样的少年,谁见了,不说可爱呢? 即使那个人,不对,即使那条龙是耶梦加得,也必须说—— “楚子航,你真的,很可爱哎。”耶梦加得偏过脸来看向楚子航。 两人鼻尖仅剩不到一指宽的距离,他们甚至能清晰的从彼此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楚子航适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急忙倒退了两步,大概是因为耶梦加得掐的有些用力,他双颊微红,加上那有些惊诧的神色,看起来竟有些像一个被调戏后脸红羞涩的大男孩。 “我……必须尽早计划一下,或许要趁着元旦假期去一趟巨侠大坝。”楚子航喉结微动,说完立刻转身退出了精神世界。 “跑什么……?前两次都接吻了,也不见你有这么大反应。”耶梦加得笑着挑眉。 随后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又冷了下来:“我只是说你可爱……可没有说……爱你。” “是的,我没有这个意思。所以楚子航……你可不要会错意,做些无谓的梦。” “哟,师兄,做春梦啦?脸那么红?”娇俏的声音像是贴在楚子航耳边传来,那灼热的气息与刚才别无二致。 还来!? 楚子航像是弹射般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课桌被他顶的差点飞了出去。 整个教室顿时鸦雀无声,刚刚还在各自收拾东西准备放学回家的同学们全都被惊得目瞪口呆,愣愣的望向楚子航的方向。 “你,你……师兄,我开玩笑的……用不着反应这么大吧?”夏弥惊诧的抓着耳朵,瞪大眼睛缩着身子望向楚子航。 “我就是放学没见你,所以来你们班里找你……看你睡着了,就开个玩笑……”她眨巴眨巴眼睛,突然凑到楚子航近前悄悄的问:“不会被我猜到了吧?女主角是谁啊?” 楚子航条件反射般的木着脸后退两步,下意识的偏头一看——好家伙,整个班的人都侧脸朝着他们的方向竖起了耳朵,跟一窝米老鼠似的,动作齐整的像是排练过。 他立刻冷着脸抓起书包说:“走了,回家了。” 咵嚓! 兴许是太着急抓错了地方,楚子航竟一把将书包连着椅子靠背一同抓了下来…… 全班同学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 楚子航自己也愣了一瞬,随后急忙丢下椅背,对班长说:“麻烦告诉班主任,明天……明天,我会带钱来赔。” 话音刚落,班长甚至都没来得及回答,楚子航就已经风一般的闯出了教室。 “啧啧啧,什么梦这么大后劲……”夏弥砸吧着嘴看着那被分尸的可怜椅子,过了半晌才发现楚子航早不见了。 “啊?嗯?!师兄,你等等我啊!”她急忙追了出去,“到底梦到谁了,和我说说啊!别不好意思啊!” “细说!想听!爱听!” 教室里,整个班的同学都木着一张脸。 这不废话吗? 除了你,楚子航还能梦到谁? 难不成……路明非吗? 第11章 17:16 路明非:“阿嚏!” “明非,感冒了吗?这两天大雪,你可要注意身体。”不远处的陈雯雯急忙上前问道。 “没事,你也辛苦了,彩排结束,大家早点回去休息吧。”路明非摇摇头,随后按下中控台广播大喊:“感谢各位同学,今晚彩排圆满结束!三天后,让我们一同欢庆新年!” “大家回家路上小心,明天见!” 前方露天大舞台站满了人,都是元旦晚会要表演节目的同学,他们闻言立刻欢呼着鼓掌,高呼着路明非的名字。 元旦晚会是仕兰中学的一大传统,要求是全校师生都要参加,所以除非遇上极端天气否则都是直接在操场搭建露天舞台,这样才能容纳全校师生一同观看晚会。 一般高中的这类晚会节目,组织、主持的主力军都是高二学生,而路明非作为最近风头正盛的高二扛鼎之人,没有意外的被推举成了总策划。 他其实并不想接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可没办法,他都三次举荐赵孟华来当此重任了,却被老师误解成了他谦虚礼让,更是对他期待有加。 虽然楚子航说他上一世后来也是社团老大,但据楚子航的描述,他其实和楚子航一样都是甩手掌柜……只管打架,不太管这些事。 好在是夏弥、苏晓蔷在旁辅助,不然他恐怕真搞不定这些。 他用已经攒了很久的钱定了赤坂亭的位置。 毕竟学生会、文学社的其他人,例如陈雯雯,还有前几天发现斗不过就加入,主动向他“投诚”的赵孟华,都帮了他很多,他还是得有所表示的。 最近远在北美考古的父母得知路明非表现优异追加了抚养费,而他又略施小计把表弟路鸣泽——那个小胖子收买了,叔叔婶婶听乖儿子说了两句路明非的好话,便也多给了路明他些生活费。 若非如此,这人均消费两百多起底的赤坂亭,招待三十多人,路明非把自己卖了可能都扛不住。 夏弥说家里有事就不去了,巧合的是楚子航也说家里有事不去了。 路明非也懒得拆穿他们。 “哎呀师兄,要被拿下了啊……”路明非笑着起身,舞台收拾的差不多了,他该去和学生会的同学们汇合了。 可就在他要关掉舞台仅剩的一盏射灯时,一抹飘逸的红色闯了进来。 那暗红色的发丝像是海藻般舞动着,不知何时天空飘落了飞雪,射灯的光被具象化成了朦胧的白柱,她奔向那光亮,像是扑向冰棱的火。 “绘……”路明非浑身一颤,随后整个人便完全僵住了。 直到飞雪在他头顶铺上了些许白尘,那飞奔的身影停下了脚步,捡起了舞台边遗落的背包回头。 “嗯?路明非!你还不走,大家都等你呢!” 路明非胸口像是被人用力锤了一拳,他咳了两声才回答:“苏晓蔷?哦……你,你们先去吧……我有点不舒服……可能……就不去了。” 他起身那一瞬间其实就看清了,这飞奔回来的并非他所想之人,而是小天女苏晓蔷。 她大概是忘了摘掉舞台剧的假发了。 “搞什么?你怎么了……”苏晓蔷还没说完,对面的路明非却已经关掉射灯和电闸转身离开了。 苏晓蔷在黑暗里站了一会儿,默默取掉假发,喃喃道:“就和这头发一样,假的终究成不了真的……” “苏晓蔷,你也真是傻,何必假扮他人,丢了自己呢……” 路明非将擦脸的湿纸巾丢进垃圾桶,缩着身子走进了街边一家网吧。 他这半年来忙于学业、锻炼等,已经很少打《星际争霸》了,甚至都很少打游戏了。 他其实也很有天赋,之前学业落于人后只不过是因为他心思不在这上面,但自从楚子航说这些课程可以锻炼思维,而且一些基础知识在之后的战斗中说不定也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后,他就开始认真的学习了。 不过,即使楚子航和夏弥都说要劳逸结合,他还是很少打游戏。 以前打游戏只是打发时间,真正因游戏而快乐的时间,却是因为有个人在他身边,陪着他一起玩。 连切了几局,路明非甚至只用单手,却也没有遇到一合之敌。 直到遇到了一个ID叫tang的人,他竟然比别人多撑了一倍的时间。 路明非来了兴趣,发消息问:“again?” 对方回:e!” 接下来两人大战了十个回合,可惜网吧没有红点,路明非即使单手也还是把对方打的溃不成军。 两人在频道里聊了一会儿,路明非发现对方竟然还是个美籍华人,虽然中文不太行,但日常交流没有大问题,而且对方还有……QQ! 于是两人加了QQ,还打了个语音电话聊了起来。 对方自称老唐,自由职业,一开口就质问路明非是不是开了(指开作弊软件等)。 路明非:“嗯,打你的话,是要开显示器。” “不是哥们!你微操变态就算了,怎么战术意识还那么强?最后一局,你是怎么猜到我要转型要升三级基地的?”老唐问。 “这一局的话,你临时做出战略转型,很大胆。在外补刺蛇虚张声势确实让我犹豫了,但……只能说你运气不好,这个套路,我好像见过。”路明非回答。(龙族一,路明非打诺诺用的战术。) “法克!好吧,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我服!”老唐说。 紧接着他又问:“兄弟,怎么听你声音有气无力的,透出一股……淡淡的,忧桑!” 路明非:“屁嘞,跟我读,忧……伤……sh……ang,伤!卷舌!” “哦,忧山……” “……是忧……算了……随便吧,你又不面试。”路明非捏了捏眉心,一瞬间竟有些恍惚。 这场景怎么有些似曾相识? “是不是感情问题!?兄弟,我跟你说,这方面老哥我可是专业的,来和我说说,我给你支招!” “谢谢啊,不必了。我累了,下了,有空再约。”路明非按着额角,最近操心元旦晚会的事情,他确实也累了。 “哦……行,那以后上线记得约我啊!一定要记得!好久没遇到那么强的对手了,除了那个小怪兽……”老唐说着就要挂电话。 路明非差点没把耳机按进耳朵里,他近乎是低吼着问:“你说,谁!?” “小……我只知道他ID叫LittleMonster,整个亚服这半年来无人不知,连职业选手都被他虐过,不过他从来不和人交流,而且上线时间很固定,只有……嗯,换算你们那边的时间,哎,他应该还在线!”老唐回答。 路明非急忙再次登上游戏,颤抖着打出LittleMonster搜索玩家…… “真的……在线……” 他尝试着添加好友,对方秒通过,却也确实不回话。 路明非急忙急忙打了一个:“battle?” 对方直接拉他进房间开了游戏。 他们只打了两盘,但路明非却好像又过了七天。 “绘梨衣,我和你说哦,人族兵种多,打法多,但对于微操和手速要求也就相应更高……” “这个战术叫飞龙聚堆,对面这是十字空投,算是最普适的战术……哎,你微操不错哦,apm看起来至少两百多哎!” “绘梨衣,你看……” 最后一局打完,路明非险胜,因为他几乎看不清屏幕了。 网管和服务员站在他座位后面,面色复杂,他们是不太明白这位微操极为变态,而且游戏里一直占据上风的小伙子…… 为啥非要一边抹眼泪,一边操作? 这是什么心法吗? 类似黯然销魂掌那种,必须要又悲伤又销魂才能发挥最大威力? LittleMonster再没开游戏,路明非尝试着又邀请了一局,被对方拒绝。 根据老唐刚刚发的消息,LittleMonster打到上京时间的十点半就必定会下线,就算没打完对局都会直接拔线,也就是关机退出游戏。 现在上京时间,10:25。 路明非颤抖着在聊天频道里打了个:whenagain? 时间紧急,他也来不及顾忌什么语法了,对方能看懂就行。 可一首歌的时间过去,对方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就在路明非忍不住要打出自己的名字时,时间跳转到10:30,而也就在此刻,对方终于回了他—— “17:16” 随后对方就下线了。 路明非愣愣的看着消息框,握紧了拳头。 围观群众疑惑的问:“这是……应战了?” “那必须啊!肯定是约的下次对战时间!”网管一拍脑袋,觉得自己聪明的智商又占领高地了。 其余围观的人也颇为认同的点点头。 “可是这个LittleMonster我知道啊,他都是八点上线,最多打到十点半……而且这时间,为什么是17:16,一般不都是会约个整数吗?”有人问。 路明非捂着脸嚎啕大哭,却又哈哈大笑。 他现在还不是那个历经千帆的路主席,就算被楚子航推着成长,可内心依旧还有着极为柔软的地方,是一碰就会痛的地方。 “笨啊你们,是比分啦!”他关掉电脑,擦干了眼泪起身。 随后大步流星的,昂首挺胸的走出了网吧。 17:16,是比分。(前文有的哦,第一卷26章,哈哈哈,这个小伏笔我还是挺满意的。) 是路明非和绘梨衣在酒店里打拳皇的最终比分。 LittleMonster就是小怪兽,是他的小怪兽。 第12章 夜袭(上) 冷静下来的路明非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个举动的危险性,虽说看起来两人看起来只是打了两局游戏并约定了下次对战时间。 但首先绘梨衣从不和人交流,其次就是这个看起来是约定时间的暗号有些太特殊了。 “师兄,抱歉……我实在没忍住,所以才想确认一下。”路明非立刻打电话给楚子航,说明了情况。 “你游戏账号注册时填写了很多个人信息,确实有暴露的可能。以源稚生的才智,再加上赫尔佐格本就生性多疑,他们此刻大概已经拿到了你的个人信息。”楚子航说。 “师兄,那怎么办?” “没事,之前忘记和你说了,我和夏弥前几天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在周敏皓大哥引荐下加入了周家。之后若是蛇岐八家真的找来,我会请周家保护你。”楚子航回答。 路明非沉默片刻,长叹一声:“抱歉师兄,又给你添麻烦了。” 他确实很想成为楚子航的助力,在楚子航让他看过前世瀛洲之行并告诉了他很多“预知梦”里的事情后,他已经开始慢慢改变曾经懦弱喜欢逃避的性子了。 可惜,虽然有心且进行了大量的锻炼,但目前他还是帮不上楚子航什么忙。 “路明非……”楚子航声音突然肃然了些。 “嗯?怎么了师兄?”路明非还以为要被教训了,语调略低了些。 “如果……你真觉得抱歉的话,不如……帮我一个忙。”楚子航语气平淡,但却说的磕磕绊绊,似乎有些纠结。 这不像是他的性格,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他原本并没有要路明非掺和接下来事情的打算。 路明非现在还需要成长,更何况楚子航一直都习惯单打独斗,在瀛洲若非夏弥主动,他是不可能带着夏弥一起行动的。 但有人勉强说服了他,让他改变了主意。 那人,自然是耶梦加得。 她对楚子航说:“我知道你喜欢独行,总爱当超级英雄把一切扛在自己身上。可路明非本就不是什么寻常角色,更何况他的身份决定了他不可能一直活在你的庇护下,你如果真的想要拯救他,那就应该让他尽快成长到可以独当一面。” “一边说着什么赌他嬴,让他要自信,一边却又事事挡在他身前,这和哄小孩有什么区别?你不信的话大可以找机会问问路明非,他这段时间的成长除了对那瀛洲小姑娘的思念帮助之外,让他支撑下来最重要的是什么。” “我赌他会告诉你,是他曾把一位皇困在高塔,是他成功的让你……赌赢了,这件事。” 对于衰小孩来说,除了他人的认可,一次巨大的成功才是让他生出自信的根源。 路明非最近在剑道上遇见瓶颈本就有些受挫,再加上今晚的事情,在瀛洲好不容易培养出的自信已经又要见底了。 楚子航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一番思虑后认可了耶梦加得所言,这才准备带着路明非行动。 “师兄,我们要去干嘛?!”路明非和楚子航碰头后显得有些兴奋,跃跃欲试的问。 楚子航将路明非带进公园深处的一间小亭子里,随后铺开地图点亮手电说:“我要去杀一个人。” “真……杀啊?”路明非毕竟还没入学卡塞尔,目前还是一个遵纪守法的普通高中生,对杀人这种“法外狂徒”的行为还是有些恐惧的。 “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人,根据周家调查,这家伙曾在多国境内强行绑架、奸杀多名女性混血种,但因为其背后势力的撑腰,才屡次逃脱制裁。” 楚子航说完,从背包里掏出平板调出了对方的资料,照片上是一个西装革履且看起来十分健壮的光头,在他光秃秃的后脑勺上纹着一个黑色十字架。 “阿尔贝·路易。所罗门圣殿成员,位阶是骑士,且是雨果·德·莫莱的亲卫,我最近寻找的目标就是这个莫莱,但目前周家没发现他的踪迹,却意外找到了他的亲卫,也就是这个阿尔贝·路易。” “所罗门圣殿一直在寻找优秀的混血种与教徒结合,以此来提高他们教徒后代的血统;大部分时候,他们都是以利诱之,但也有些激进派则手段强硬甚至是不择手段,赵旭祯也算其中之一,不过这个阿尔贝的手段则比赵旭祯还要恶劣。” 楚子航翻着平板,调出了几张让人胆寒的血腥图片,皆是些身上不着片缕、死状凄惨的女子,之后则还有许多报纸的剪裁,根据旁边的翻译,大致说的都是女性失踪案件。 “他自称是天启骑士,体内流着上帝赐予的神圣之血,因此认为自己与这些女人结合是这些女人的荣耀,若是对方不顺从他便会强行玷污,之后愿意顺从为他产下后代的,他会带回圣殿拘禁;不愿意的,则会被他残忍杀害。” “因为他是莫莱钦点的护卫,所以莫莱一直利用自己圣殿里的地位和实力帮助阿尔贝逃脱法律制裁以及圣殿的责难。这次他和莫莱进入夏洲,恐怕目的不简单,作为莫莱亲卫,他应该知道更为详细的计划,以及莫莱的行踪。” 路明非看着那些照片和新闻报道,连连咋舌:“这还好意思叫骑士?简直是人渣!确实该杀!” “本来之前我的计划是要去长江巨侠大坝那边探查,因为那边也发现了所罗门圣殿成员的踪迹,而且那里……沉睡着真正的龙王。不过今晚周家告诉我发现了阿尔贝的消息,我也就暂时不必舍近求远了。”楚子航说。 “嗯,师兄,需要我做什么?”路明非问。 “这是阿尔贝下榻的丽晶酒店大楼结构图。丽晶大酒店位于华贸大厦A座的第三十层至三十五层,三十五层是顶楼会议室,阿尔贝的总统套房位于三十四层。华贸大厦A座的西门就是丽晶酒店的前台,从这里进去的电梯专门直达酒店所有楼层,但……” “恰好三十四层和三十五层必须刷房卡,或者前台电话确认后刷卡电梯才能到达。即使是伪装送快递的人员也没办法通过电梯到达三十四层,外部观光电梯虽然也可以直达顶层,但一样需要刷卡。”楚子航指着结构图说。 “那……咋办?坐电梯到三十三层,然后装成服务员从安全通道上去?”路明非问。 “安全通道的防火门是锁着的,只能从三十四层打开下来,但要从三十三层上去必须有钥匙。若是强行破坏防火门,则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楚子航说着,又指向三十三层:“根据周家调查,这一层3302、3305两间房里住着的也是所罗门圣殿成员,一共四人,血统不低,这是他们的资料。” “原来还有队友,那强行破门确实很可能打草惊蛇。”路明非点点头,随后问:“那怎么办?” “我们可以触发火灾警报,这样一来工作人员会主动打开那道防火门以防万一,这是规定好的标准消防流程。”楚子航回答。 “明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从消防通道上去了。”路明非点点头。 “不,这只是幌子。阿尔贝和这四人都曾在法兰西宪兵特勤队服役过四年,有非常强的侦察与反侦察技术,火灾警铃响起,除非发现明显火情,否则他不会离开房间,甚至会立刻做好迎敌准备。” 路明非扣着下颌思考片刻说:“这么说,火灾警铃反而是打草惊蛇,这四人定会第一时间占领安全通道,替阿尔贝守门。” “没错。所以我真正的计划,是从B座过去。” 路明非惊疑不定的问:“华贸大厦的A座、B座楼间距可是足有39米啊!难不成……师兄你会飞!?” “十六层两条栈道连通了A座和B座,这一层是一间博览馆,夜间是关闭的,栈道也是闭锁的,不会有人经过。我从B座楼顶速降到玻璃栈道上方,然后去到A座,通过观光电梯外墙攀爬到A座顶层。”楚子航脱下背包,从里面拿出了几样东西。 “这些是周家支持的战术装备;这副手套的指腹和掌心有吸盘,电池供电,通过感知手掌压力可调节吸附强度……” “聚酯纤维绳索长度100米,登山的标配材质,拉一头大象都绰绰有余,滑轮组和卡扣是碳合金材质,可以提前设定下降的高度和速度。” “无线通讯耳麦,有效通讯距离在1.5公里左右,但复杂市区里有干扰,距离大概只有一半,不过也够用了。” “我会直接用君焰熔穿玻璃进入阿尔贝的房间,瞬间制服他不算难,但要问出消息我还需要一些时间,所以我需要你帮忙引开下面那四人。虽然夏洲境内枪支管控很严,但也不排除他们有特殊渠道装配枪支……”楚子航说着从包里拿出了一个黑匣子递给路明非。 “这……这是!真枪!?”路明非打开盒子一看,震惊的低呼。 “瓦尔特PPK,只有一个弹夹,就算是周家也无法短时间内提供太多热武器方面的帮助,毕竟是在夏洲境内。不到万不得已,还是最好不用,一旦在市区内开枪被人发现,很容易惹上夏洲警方。”楚子航说着,又将一柄猎刀递给了路明非。 “这是战术手表,我出发前已经调整过时间。现在,我带你去换衣服,然后……” 楚子航将装备收回背包,随后将手枪保险打开递给路明非:“准备行动。” 第13章 夜袭(下) “夏洲消防出动十分迅速,即使在夜间收到警铃也不会超过一分钟就能穿戴好装备上车出发,距离华贸大厦最近的消防支部仅有2.8公里,从收到警情到赶至现场,最多只要十分钟。” “我从16层外墙攀爬到35层,19层共58.7米的距离,最快也需要7分钟左右,我制服阿尔贝以及获取情报的时间会严格控制在5分钟之内。也就是说,在我开始攀爬后5分钟再触发火灾警铃,我完成任务后就还有三分钟左右的时间撤离。” “你则在触发警铃之后,为我吸引对方剩余四人注意力,五分钟左右便可。之后你要先一步从东向的安全通道撤离,楼下周敏皓大哥会接应你,善后的事情会由周家协助处理。” 再次确认行动计划之后,楚子航和路明非已经分别就位。 “明白了师兄,放……放心!”路明非端着托盘的手微微颤抖,鬓角已经隐有汗渍。 此刻他已经换好了丽晶酒店的服务生衣服,戴上了作假的工作证乘着电梯去往33层。 服务生的衣服和工牌要作假不难,就连门禁卡花点时间周家也能仿制,只是因为丽晶酒店的规矩是前台必须有两位工作人员在场,要去34、35层就必须电话确认,所以有卡也没用,34、35层电梯入户,只要有人坐电梯上来,里面的人都会提前收到提示。 楚子航已经到达了华贸大厦B座顶楼,B座三十五层是某游戏公司,他以在瀛洲用过的言灵·蛇叠加言灵·天演入侵了对方网络,随后伪装成了维修人员进入。 解除言灵后,他佯装维修完成,带着工具包从安全通道上到了天台。 快速换好夜行服戴上面罩后,楚子航系好绳索设定好高度,毫不犹豫的从天台一跃而下,他用的不是寻常登山的阶段式蹬墙下降,而是完全以自由落体的速度下降,过程中三次短暂停顿卸力,依靠着混血种强大的身体素质,强行缩短了下降的时间,也降低了被发现的风险。 不过这种方式的风险非常大,且不论快速下落中急停人体要承受的冲击力,就连装备也很容易超过负荷发生断裂风险,一旦绳索断裂或者卡扣滑轮崩坏,楚子航至少都会从十数米高的地方砸落,这种高度除非爆血推到最高,否则他也不可能承受那么大的冲击力。 若是运气差一些没摔到栈道上,而是直接摔落地面的话,大概就只有“全书完”这一个结局了。 “我要开始攀爬了,准备开始5分钟倒计时。”楚子航顺利降落在玻璃栈道上,他按着耳麦对路明非说。 随后他从包里摸出那双手套戴上,开始向上攀爬。 “收到。”路明非已经到达33层,他收到楚子航指令后抬手拉开衣袖露出战术手表,按动侧面按钮开始计时。 然而就在路明非准备回身走向已经找好的监控死角藏身时,他旁边的房门突然打开,一个只穿着大裤衩的灰白头发男子用英语大喊道:“服务员!?服务员呢!?” 路明非呆呆的回头,正巧对上了那名男子的目光…… “这就是夏洲五星酒店的水准吗?我十分钟前就喊了客房服务,怎么才来?”男子对着路明非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乱喷。 路明非汗流浃背微微躬身问:“您好,非常抱歉来迟了,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 他目光悄然望向男子的房间号——3305,正巧就是所罗门圣殿其余四人所在的房间之一! “我刚刚不就说了吗?床单和地面脏了,赶紧来打扫,顺便给我换一套床单被套。”男子说。 还好路明非一直以来英语都是强项,否则这家伙带着独特法兰西口音的英语,他还真听不明白…… “好的,您稍等。”路明非一直垂着头,他再次躬身假装按着耳麦喊道:“前台,前台,通知洗衣房立刻准备一套新的床单被套送到3305。” “先生,您稍等,我立刻去杂物间拿工具来帮您清扫。”路明非又看向那名男子说。 男子不耐烦的挥挥手。 路明非如蒙大赦,转身就要溜之大吉。 “等一下!”男子刚要关门,突然又回头喊住了路明非。 “您……还有什么需要?”路明非脚都来得及跨出去,眼角微抽,只得再次回身问。 “磨磨蹭蹭的,你先进来把地弄干净!就用床单擦吧,反正都要换!”男子说。 路明非微微咬牙,也只能点点头,弯着腰走进了房间。 才走过玄关路明非就惊住了,只见两个女子穿着私密的服装披头散发的躺在床上,地上到处都是被不明液体黏住的玫瑰花瓣,路明非才走两步,鞋底就已经沾满了花瓣。 房间里的香薰混合着酒精味、烟味以及一些难以启齿的奇怪味道,纵使路明非戴着口罩也险些“哇”的吐出来。 “看什么?想玩玩?”男子笑着问。 另一边的厕所的门打开,穿着四角裤的光头走了出来,对着灰发男子说:“安德烈,别让人家误会,我们和两位姑娘可都是有合法身份的,在夏洲,被误会乱搞可是会惹麻烦的。” “古板落后的国度,真是麻烦。”安德烈啐了一口。 路明非偏头一看,床头柜上竟然明晃晃的放着两本结婚证…… 安德烈点了支烟看向路明非,随后问:“怎么,不方便动手?” 他说完突然将烟按在其中一名女子的大腿上,那名女子惊叫着从昏迷中醒来,随后就被安德烈扯着头发丢到了地上。 “温柔一点,安德烈,要像个绅士。”光头男子边说边掐着另一名女子的后脖颈将她提了起来,丢进了一旁的长沙发里。 “打扫快些!我还要和我老婆继续玩呢。”安德烈拿起结婚证拍了拍路明非的脸,再度点上一支烟。 路明非呼吸不由自主的急促起来,他低垂着头掀起床单,忍着恶心俯身开始清理地面。 当他不经意与被安德烈用烟头烙腿的女子眼神相碰时,竟从那泪眼婆娑的女子眼里看到了哀求的神色。 可自始至终,那女子却也不敢开口说一句话。 路明非收回目光,加快了收拾地面的速度,同时悄悄看了一眼手表——倒计时还剩一分四十秒。 “清理完成了,您稍等,我们正在为您准备全新的床单被套,很快就会为您送来。”路明非强压着心头的躁动不安,垂头说。 “滚滚滚。”安德烈不耐烦的挥手。 “打扰了,若有需要,随时联系前台,我们一定会尽快赶来。”路明非立刻埋着头转身就走。 啪! 就在路明非转身的瞬间,那名光头男子却突然上前捉住了他的手腕! “您这是……”路明非浑身一颤。 “不必害怕,我只是对你的手表很感兴趣。卡西欧DW-6600,石英机芯1199模块,200m深度的水中亦可正常使用,是上佳的战术手表,售价也不算便宜。”光头微笑着,眼里却闪出危险的光,“都说夏洲的服务员收入不高,看来是谣传啊。” 他偏头望向路明非左耳的耳麦,但这玩意儿光看外观确实难以确定品质,只有知道它的功率参数等才能确定是否为军用。 不过他倒是看到了路明非的满头大汗…… “我……我大哥……是专卖店的销售……平价拿货,送我的成年礼,哈哈哈……”路明非颤声解释道。 光头眼神在路明非身上游走了片刻。 路明非只感觉像是一块寒冷的冰顺着光头的视线在他身上翻滚,光头视线所及之处,皆是冰冷刺骨。 “呵……辛苦了,慢走。”光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后侧身让开出门的通路抬手示意路明非可以离开了。 路明非急忙埋着头冲出房间关上门,直到走进了杂物间旁的监控死角后他才浑身一软险些瘫坐在地。 他脱掉领结扯开风纪扣让自己呼吸更加顺畅了些,随后急忙抬起手表一看——倒计时只剩下了15秒! “我靠我靠!”路明非大惊,急忙三两步贴着墙窜入杂物间的洗手池里,随后踩着洗手台摸到了房顶的烟雾警报器。 楚子航交代过,触发警铃的时间也不能太晚,否则达不到分散注意力的作用,他也不可能一直挂在外墙等着,虽然夜深,但时间一长也难免被人看到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嘶——!”路明非急忙用早就备好火机点燃了一团餐巾纸,燃烧的纸团烧灼到了手掌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可他还是强忍疼痛着把火烟送到了烟雾报警器的下方。 叮铃铃! 几秒后,火灾警铃响起,房顶的消防喷头纷纷开始喷水,恰巧在此刻,他的手表倒计时也归零,闹钟响起。 “我靠,我靠!烫死了……”路明非冲洗着手,另一只手按住耳麦低声道:“师兄,师兄,听到了吗,警铃已经响了!” “收到,我已经到三十层了,时间刚刚好。”楚子航回答。 不仅酒店,整个大楼都立刻乱做了一团,许多睡眼惺忪的男女穿着睡衣拖鞋走出了房间,全都惊疑不定的四处问询着发生了什么。 路明非走出杂物间,晃着工作证大喊:“大楼疑似发生火灾,请各位移步安全通道有序撤离!” 而3305和3302的大门打开后,四名男子对视了一眼,随即回屋快速穿好了衣物走向安全通道。 另一位真正的服务员从下方冲了上来,慌乱的拿着钥匙打开了通往三十四层的防火门。 可他看到路明非的一瞬间愣住了,疑惑地问:“你……是?” “周经理的弟弟,今晚第一天当班,来迟了没赶上晚会。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快带着客人们离开!”路明非眼睛也不眨的随口瞎编道。 他上来之前专门在大堂看过当班经理的名字简介。 “哦哦!大家,有序离开,不要推搡……” “我去上面接迎贵客。”路明非说着,就要从安全通道上去。 “等一下!”安德烈几人如楚子航所料,立刻围到了安全通道里。 “上面住着我们公司总经理,他此刻正在和贵客商谈重要事宜,外人不便打扰,我们自会去带他下来。”光头喊道。 “那我去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客人。”路明非点点头,退回了走廊里。 安德烈几人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急忙追了出来大吼:“站住!” 可这时,路明非已经两脚踹开了3302和3305的房门,放出了被锁在其中的女子。 “动我女人,你不想活了!”安德烈用法语骂了句脏话,随后三步并做两步冲向路明非。 他抬脚一个飞踹,脚后跟直抵路明非后心! 路明非推了一把前方瑟瑟发抖的女人,随后回身以一个太极的搂膝拗步避过攻击,同时抽出了后腰藏着的猎刀直插安德烈的大腿根。 在他拔刀的瞬间,就像是被不知名的恶鬼附身了一般,内心只有狂龙般的愤怒,那个平日里还有些懒散懦弱的衰仔突然就变成了渴望血腥杀伐的暴徒! 猎刀刺入安德烈大腿,路明非回想起安德烈谈笑着把烟头按在女人大腿处的样子,眼里闪过淡淡的金色,随后他凶狠的将猎刀一拧! “啊啊啊啊——!”安德烈当即躺倒在地,抱着大腿翻滚哀嚎了起来。 路明非屈肘擦去猎刀上的血迹深吸了一口气,回想起楚子航曾让他看到的那个梦里,他被黑道追杀的那段记忆—— 他将刀身横在眼前,猎刀反射出他黝黑的眼眸,他沉声开口道:“路明非,不要死。” …… 可刀身上反射出的,却还是那双黝黑的眼眸,什么都没发生。 “我靠,怎么不灵……完蛋了……”路明非吞了口唾沫,浑身一冷。 而与此同时,另外三人已经在光头的带领下冲了回来,他们没有离开安全通道,而是就站在防火门边,掏出了枪! “那些女人也是,一个都不能放走!”光头下令。 下一刻,在警铃声的遮掩下,枪声响起! 第14章 暴君 嗡嗡嗡…… 路明非耳边像是有蜂群在飞舞,眼前一片七彩的模糊光晕,浑身都是酥麻无力的,好像哪里都在疼,却又不确定是哪里疼。 他腰间是一片血迹,但却不是他的血。 最后时刻,他朝着房间里翻滚躲避同时也推开了身后呆住的女人,然而那女人却还是被击中了腰腹,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姐姐!”楼道里已经跑到另一边安全通道的其中一名女子哀嚎着就要往回冲。 然而另一边安全通道却走出了几个黑衣男子擒住了他。 随后几人用法语交流了几句后,一部分人持枪打开防火门向着34层走去。楚子航他们图纸上东侧防火门是锁死且不会从外部开启的,原因是三十四层总统包间都在西侧,为了更好的保障贵宾的私密性以及减轻管理负担,只有应对消防检查时才会开启。 路明非想爬起来,可浑身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刚刚就差一点点那子弹击中的就不是身后的女人而是他了,那么现在躺在地上濒死的人,就是他了。 东、西两侧的安全通道都有所罗门圣殿的人,周家情报有误,甚至可能有人泄露了楚子航他们的突袭计划,今夜埋伏在丽晶酒店的根本不止五人。 那名光头男子踢开门口生死不知的女人走进房间,一脚将路明非再次踹倒在地,一脚踩住了路明非的脸。 “你小子倒是挺有英雄气概,可你有那本事救他们吗?”光头挥挥手让人把逃走的另一名女人也绑了回来压在路明非面前。 在光头站起转身的时候,路明非这才看到了他后脑勺上纹着黑色十字架——这家伙,竟然就是阿尔贝! 那……住在三十四层的,又是谁? “别想了,你同伴大概已经死了。三十四层没有人,只有怪物……刚刚我派人上去收尸了,只是不知道,能捡回些什么残肢断臂?”阿尔贝笑笑,随后捏住那可怜女人的下颌,把枪口伸进了那女人口中。 “咬住,屁股撅起来……我们可是合法夫妻,你们夏洲不是讲究什么‘以夫为天’吗?说的很对,我很赞同。”阿尔贝开口,说的竟是流利的中文。 他回望了一眼路明非,突然饶有兴致的蹲下打量了起来。 “嗯,这眼神,懦弱、胆怯、恐惧……隐隐却又藏着不甘。你在学校里,应该是那种没什么存在感的废物吧?” “妄图逞英雄,善良,却只有善良没有力量,有一个默默喜欢但是却得不到的小姑娘吧?你大概就是那种……嗯,自诩守护骑士,默默奉献还觉得自己很伟大的傻逼吧?” 阿尔贝揪着路明非的头发,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他回头看向身后同党,随后转头捏着可怜女人的脸一边啃一边大喊:“你在守门的时候,你的女神不知道已经被破门几次了呢!?就像她一样!” “你以为是你来迟了,其实,你的内心就决定了你永远不会及时赶到。你就只能跟在我们这样的强者身后吃屁,这就是一个吃人的世界,弱肉强食从未改变,善良你以为是自己的光环,其实不过是我们给你的安慰和枷锁!” 路明非垂着头,浑身颤栗不止,呼吸也变得急促而颤抖。 “你真的是混血种吗?”阿尔贝探头看了一眼还躺在地上的安德烈,有些疑惑的摇摇头说:“刚刚那一刀,还算有点样子,现在看来,也就是碰巧而已。” 他捏着路明非双颊,想从路明非的眼神里看到点愤怒或者恐惧,可路明非似乎只是在发呆,双眼放空,就像是上课时走神了一样。 “呵……吓傻了啊?”阿尔贝似是没了兴致,起身摆摆手说:“都处理了,我带人上去清场,夏洲消防和治安局到场前务必要处理干净,惹上他们始终是麻烦。” 折磨一个傻子是没有成就感的,没有反馈的欺侮和打沙包没有区别,阿尔贝骑在那两个女人身上时,对方好歹还会惨叫、哀求。 “我确实迟到……”路明非突然低声呢喃。 “嗯?”阿尔贝没能听清,再度蹲下身,他以为是路明非回过神来要求饶了。 路明非倏忽间猛地抬起头,鼻尖与阿尔贝仅有一指宽的距离,他与阿尔贝四目相对,眼神看起来淡然如死水,无悲也无喜。 他刚刚不是在走神,而是在回忆。 阿尔贝的话让他想起了一位故人,或者说不共戴天的仇敌才更为准确。 这位在皇家宪兵特勤队服役过的法兰西混血种,看起来有很强的审讯技巧和很深的心理学造诣,他对路明非的分析几乎都没错,只是可惜—— 那是遥远的,上一世的路明非。 路明非紧盯着阿尔贝的双眼,从对方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眼睛的倒影,他冷冷的说:“但这次,时间刚刚好。” 下一刻,路明非突然狰狞的笑了起来,大吼:“路明非,不要死!” 阿尔贝眼睛里,金色的滔天大火从天而起,但那却不是他黄金瞳的光芒——而是路明非的! “是的,哥哥,只有暴君般下令,世界才会臣服于你。” “更何况这一次,代价,不用我们支付了。” 路明非陡然仰起头,随后狠狠朝着呆滞的阿尔贝砸下! 凶狠的头槌直接砸断了阿尔贝的鼻梁! 与此同时,路明非扭腰发力,毫不领情的卸去了自己的左边肩关节,转身一个鞭拳击倒了身后正欲压制他的黑衣男人。 他一蹬门框借力滑进房内玄关的墙后方,同时翻身以手撑地咬牙用力。 喀塔! 那错位的肩关节便被他再次复位。 一阵枪声响起,墙面被打出几个小洞,险些就要打中他。 路明非眯起眼睛看向卧房对面的那扇大落地窗,上面清晰的反射出了门口两个正缓缓持枪靠近的黑衣人。 房间内没有开灯,所以路明非可以借着走廊映入玄关的灯光看清对方,但对方却无法看清他在哪。 路明非深吸一口气,随后捡起身边一个空酒瓶就丢了出去。 砰砰砰! 几声枪响,酒瓶炸碎。 而就在此刻,路明非从脚踝处抽出了那支PPK上膛打开保险,一个贴地翻滚,抬手就是两枪。 两名黑衣人眉心爆出两朵血花,无力的后仰倒地。 也许是路明非之前表现有些过于抽象,阿尔贝他们甚至都没想起要搜他身。 然而就在两名黑衣人倒下的瞬间,又是一道黑影朝着路明非就扑了过来。 路明非当即就要开枪,却听到了一丝凄厉的呜咽声,他立刻松开了扳机。 那道人影竟是刚刚被抓住的可怜女人,她被袜子塞住了嘴然后丢了进来,若非路明非最后时刻反应过来,这女人恐怕就要被他当场误杀了。 路明非接住女人正欲起身,却听到耳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呜咽声。 可他还来不及取下女人嘴里的袜子,一道黑影就紧随着从天而降,一脚蹬在了路明非脸上。 是阿尔贝,他藏在了女人身后,不管路明非有没有误杀这个女人,以他对路明非性格的分析,他都确定路明非会有一瞬间放松警惕。 结果也确实如他所料。 阿尔贝踩着路明非拔出枪,冲着路明非胸口迅速的就开了两枪,随后对准路明非的脑袋就是一枪。 标准的莫桑比克射击法,这是一种由雇佣兵在莫桑比克战场上开发出的设计方法,两枪迅速打击敌方胸口达到让敌人丧失大部分行动能力的作用,以方便最后一枪能够精准命中对敌方头部,使其完全停止,也就是完全毙命。 可惜最后这一枪却被那女人伸手拉住,打偏了。 饶是如此,路明非两肺已经被毁,只能躺在地上无力的不断咳血。 暴怒的阿尔贝抓住那女人的头发,将她一路拖到了大落地窗边狂躁的撕扯女人的衣服,见女人还敢反抗,他毫不领情的就是两巴掌。 “来,看看,这里……看着我们即将征服的地方!”他一边解开裤带,一边咬着牙掐住女人的脖颈大吼。 可就在他即将享受面向灯火辉煌的城市开始享受时,却骇然的看到落地窗上出现了一个正缓缓起身的倒影。 那倒影胸口全是血污,脸上也尽是淋漓的血,可他的黄金瞳却恍若烈阳。 那是厉鬼的倒影,带着皇帝的眼睛。 “嗬……咳咳咳!”路明非深深呼吸,发出破烂风箱抽动般的声音,随后剧烈的咳嗽起来。 叮铃铃! 清脆的声音响起,那是两颗弹头被他吐了出来! “你不是在部队服役过吗?”路明非缓缓举起枪,随后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问:“为什么又不缴械?” 阿尔贝懵了一瞬,这才急忙提着女人挡在身前回头。 开玩笑,他手里的可是柯尔特M2000,子弹初速度可达450m/s且发射的是9mm帕拉布鲁姆手枪弹,正常来说,就算是四代种龙类被那么近距离的打在胸口,也至少是乒乓球大小的血洞,对于混血种来说,这两枪完全摧毁对方肺叶根本不成问题! 这是什么血统? 还是什么言灵? 他凭什么还能站起来? 还把子弹吐出来了……和吐口痰似的……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阿尔贝躲在女人身后,用枪抵着女人后腰颤声大吼。 “你刚刚分析的很不错,甚至可以说几乎全对!”路明非忍不住做了个鼓掌的动作,随后又吐出了一块不明物体在床单上。 借着清冷月光,阿尔贝大概看清楚了,那竟是一块带血人体组织残块,看起来像是破烂的肺! “咳咳,舒服多了……”路明非擦了擦嘴,随后看向阿尔贝说:“不如这样,我也来替你分析一下。” 他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意,这一刻他就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冷静、淡然,举手投足间都十分随意,甚至连枪都放下了。 阿尔贝想要趁机偷袭,可每当他准备行动时后背都会如针刺般发冷,好像虚空中有一个魔鬼游离在他身边,对他竖起了一根食指悄然低声道: “我劝你,最好不要。” “从我进来打扫,看到你从厕所出来那一刻,你的言行就高度不一致,说着绅士却采用着最能显示权威的暴力方式,掐脖子,而且之后你也不止一次用这个方法对待女人。” “你……被女人掐过脖子?” 阿尔贝眼神一变,他此刻没拿枪的那只手就正掐着前方女人的后颈。 “还喜欢说些教导性质的话,看来……那女人是你的长辈,母亲?姐姐?姐姐吧,你对女人有着极为强大的征服欲,不论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你似乎更关心如何让对方屈服,比如把她带到落地窗前欺侮,就是想获得更为满足的征服欲。” 路明非像只幽魂般缓步游走,但距离一直保持在阿尔贝心理防线的临界点不曾超越半步。 他接着说:“嗯……我猜猜,你是否也被那个女人用类似的作法惩罚过?以前夏洲流行打小朋友屁股,不知道你们法兰西是什么习惯?你们不是比较开放嘛,让你脱光了在街上跑之类的?” “哦哦,把枪塞进嘴里,这个也有说法哦。是一种让对方强行闭嘴的做法,掌握让对方是否说话的权力,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哎,你不会曾经也被人……” “够了!”阿尔贝浑身颤抖起来。 “我瞎猜的……别激动。心理学其实都是可能性而已,就比如你为什么玩那么花后第一时间去浴室清洗,这很正常对吧?但心理学上也能解释为,你嫌脏,嫌弃这些女人配不上你,可你……又配不上或者,永远不可能反抗那个想要真正压在身下的人……” “闭嘴!否则我杀了……”阿尔贝怒吼着探出头。 砰砰! 路明非刚刚还是张开双臂一副演讲的姿态,可就在阿尔贝失控的这短短一秒不到时间里,他立刻变换成了标准的双手射击姿势,精准命中了阿尔贝的小腿,以及他失衡后从女人肩头露出的半寸额头。 紧接着,路明非暴起突至女人身前将她拉着一把甩到身后大床上,一个正蹬踢在阿尔贝腹部。 刚才的两枪击中阿尔贝之后也打穿了落地窗玻璃,路明非这一脚将阿尔贝踢得撞在落地窗上,彻底打碎了落地窗。 “Adieu。”路明非侧身,再次蹬腿发力。 Adieu在法语中是非常正式且少用的词语,但他的意思,便是永诀。 玻璃崩碎的声音响起,阿尔贝倒飞而出,随后笔直的摔落。 路明非收起枪站在破碎的落地窗边俯视着万家灯火,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口问:“师兄,我们大概是被周家坑了,接下来……怎么办?” 门外,黑衣的楚子航缓步走了进来。 门外长廊上,躺满了黑衣人的尸体,而三十四层上,六只带着龙类基因的狼犬已经被烧成了焦炭。 “我知道莫莱在哪了。”楚子航说。 第15章 刹海追猎 “嘿!嘿!不要死……不要死!”路明非对着刚刚中枪的女人喊道。 在另一名女子惊诧的眼神里,中枪女子竟然咳出一口血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姐姐!姐姐!” “救护车很快就来,消防和治安局被堵在了路上。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周家有人联合所罗门圣殿想要除掉我。”楚子航说。 他突入三十四层原本阿尔贝应该在的那间总统套房后,立刻就发觉了不对劲,黑暗中那些亚种龙犬早已在那等候多时了。 但这些东西并不是真正的杀招,它们背后藏着的白磷燃烧弹才是真正的致命武器。 这些家伙自然不会指望六只龙类亚种狼犬就能杀死楚子航,毕竟他是击杀了次代种的人,即使那次代种最终只能发挥本身实力的十分之三。 整个房间里,还弥漫着水银蒸气,虽然一定程度也压制了亚种狼犬,但对于混血种而言亦是剧毒。 他们是要把整栋楼都毁了。 可惜,这点拙劣的陷阱想要伤到楚子航都很难,更别说杀死他了。 六只龙族亚种狼犬只在须弥间便被楚子航毫无压力的徒手搏杀,时间零的领域下,他冷静高效的拆除了炸弹——前世,他卡塞尔学院的超级学霸、执行部培养的王牌专员之一,会的技能大概可以写满一面墙了。 就在他准备下楼支援路明非时,却接到了娲主的来电。 娲主声明了此次勾结所罗门圣殿的是周家奸细,已经在追查了,随后又说周家专门应对龙类事件的特勤组已经出发前去追捕莫莱,会把他和他的亲卫抓住后遣送回国。 但是碍于莫莱身份特殊,周家是不会杀他的。 只不过话语之间,娲主却有意无意的透露出了莫莱所在——刹海公园,以及特勤组还有十五钟左右到达现场的事情。 “所以……她是故意透露了时间和地点给你?师兄,她这是要借刀杀人吧?”路明非听完楚子航的回忆,眯起眼睛撇撇嘴。 楚子航点点头,说:“接下来,我自己去。你的伤若有问题,及时处理。” 路明非毫不在意的做了两个扩胸运动说:“没事没事!要死早死了!” “对了师兄……我其实很好奇,你为什么一定要杀这个人?”路明非问,“除了这货确实作恶多端之外,就没有别的原因了?” “因为一个承诺。”楚子航回答。 楚子航手机再次震动,他接起:“白大哥?” 来电的竟然是白商陆,也就是他和路明非在阳澄湖帮忙抢回老婆的那个医生。 “我和菀之听到周大哥的消息就赶来了,大概三分钟,治安部和消防就会到场,我们在地下停车场等你们!” “对了,周家人已经上楼帮忙善后处理现场了,你们别管了。” 楚子航挂断电话,和路明非对视一眼立刻下楼。 地下停车里,姜菀之身穿红色旗袍靠着一辆路虎揽胜十分悠闲的把玩着车钥匙,而白商陆则还是有些不太适应这混血种动辄杀伐的世界,有些担忧的在电梯口来回踱步。 “哟,子航、明非……你们!明非,你这是!?”电梯门洞开,他和姜菀之正欲迎接却看到了路明非胸口那一大片血污,当即震惊的跑上前去。 “说来话长,不过死不了。白大哥,姜姐姐,好久不见。”路明非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脑袋。 白商陆作为医生,仔细观察了下路明非,大概确定了他没事,立刻挥手示意他们上车,说:“叙旧的话之后再说吧,我先带你们撤离,周敏皓已经带队去帮你们善后了。” 楚子航却摇摇头道:“你们先带路明非走,我还要去个地方。” “只能我自己去。”他补充道。 白商陆和路明非还想再劝,姜菀之却拉住了两人说:“让子航去吧,我们先撤不要给他添乱才好。” “可以帮我找张车吗?”楚子航沉默片刻,问。 姜菀之丢出一串钥匙给楚子航说:“还没上牌,查到也没关系,我就说被偷了。” 白商陆一愣,问:“子航还没满十八,哪来的驾照?” “笨,所以我才说查到也没关系。” “多谢。”楚子航点点头。 楚子航按了一下钥匙,前方一张漆黑的跑车大灯闪了两下,像是一头猛兽睁眼苏醒。 “道奇蝰蛇SRT-10,今年才出的新款,V10发动机扩大到了8.4升,能达到恐怖的600匹马力,750Nm的扭矩,我还给它换了半热熔胎。一台纯粹的速度机器,最适合去……追猎了。”姜菀之娇媚的眉眼闪着冷冽的光,颇有些骄傲的说。 “多谢,之后账单发给我。”楚子航说完,打开车门。 仪表灯亮起,方向盘中央猩红色的蛇标透露出一股阴冷的杀伐之气。 让男人们肾上腺素飙升的引擎吼叫声在地下室里反复回荡,楚子航熟练的挂挡点火,一个甩尾离开车位,随后竟是原地转了半圈倒着将车开上了坡,倒着开出了停车场。 至于停车场的道闸,杆都根本没有升起来,车高还不足1.3米高的蝰蛇直接贴着横杆底掠了出去。 极富机械感的挂挡声响起,楚子航方向盘打死转回车头,拉着半人高的烟尘疾驰而去。 “我靠……老婆,你怎么知道子航会开车的?”白商陆瞪大了眼睛,“还开的那么……狂躁……” “明非吹牛的时候告诉我的,据说子航的父亲也是个很厉害的司机。”姜菀之笑了笑说,“本来是当成人礼送他的,不过现在嘛……就当提前送咯。” 路明非点点头说:“嗯……据说他们一家子开车都挺……违法乱纪的。” 他想了想,又立刻补充道:“当然!师兄说平常他还是很遵纪守法的,还总说什么‘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没错,平常开车务必遵守交通规则!” 嗡嗡嗡——砰砰! 道奇蝰蛇吼叫着,如狂龙过境般从深夜长街飞掠而过,所行之处落叶尘土飞扬,过弯之时车身划出的弧线圆润如月,排气管炸出爆闪的火光。 这倒不是车要爆炸了,而是一种技术性的偏时点火系统导致,在汽车收油时ECU仍然控制喷油系统给油,但不立即点火,雾状的汽油进入管道后被高热的排气管道引燃爆炸,利用这股气流推动涡轮旋转便能减少涡轮迟滞现象,从而进一步提升车辆的性能和速度。 这是许多赛车手都喜欢的小技巧,对于普通车来说并不适用,但却很适合蝰蛇这种速度机器。 街边交通局的警灯刚刚亮起,蝰蛇就已经快冲到下一条街了。 而前方,几辆黑色轿车正在围追堵截着两辆宝马五系,他们在红砖黑瓦的老街里你追我赶。 楚子航默默闭上了眼,言灵·镰鼬,领域展开。 一张由声音组成的地图在他脑海里形成,气流与风为他勾勒出了街巷的路况,不同的轿车的引擎声以及车上之人的吼叫声区别出了他要追逐的目标。 言灵·天演,释放。 镰鼬带回的声音变成了庞大的数据流,很快他就计算出了最合适的路径,在安地大道上游鱼般行进数百米后,他油门一轰换挡再次提速,直接从宁安桥上飞跃而出,落地时恰好与奔逃的宝马五系相撞! 蝰蛇化作利剑插进了宝马侧面的车底,竟是直接将宝马铲的翻飞! 只不过蝰蛇的前脸也近乎完全变形毁坏了。 楚子航一脚把车门踹飞,冷着脸下车。 对面的宝马里,满头是血的莫莱爬了出来看向楚子航大吼:“你疯了!?你他妈的疯子!” 车里还有人质的情况下,就连后面追赶的特勤组都畏手畏脚,所以莫莱才能跑了那么久。 可楚子航这家伙似乎根本不顾人质安危,上来就把车撞飞了,这不是疯子是什么!? 只是莫莱不知道,楚子航对自己驾驶技术有着绝对的自信,且在言灵·天演的加持下,他能把撞击的速度控制的丝毫不差,撞击位置的误差精确到毫米之间。 言灵·镰鼬让楚子航确定了车内成员的位置,经过严密的计算后他得出了对人质伤害最小的,最佳的堵截方案。 楚子航也不理睬疯狂吼叫的莫莱,只是一步一步走向他,面无表情,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你不能杀我!周家都不敢杀我!”莫莱狂吼着。 即使他这么说,却也还是立刻展开了言灵·琉璃梵城防御在身前,他还想把车里那位掳走的女人拉出来当人质,可惜车门卡住,他一时半会也没能如愿。 楚子航脚步不停,随手捡起一块保险杠走到了琉璃梵城的结晶前,随后抬手一抹—— 熔流如蛇缠绕,保险杠化为赤色铁流后滴落了一地,冷却后在淡紫色电弧的吸引下再次重铸成为长刀。 楚子航随手一挥,火环荡开,其间隐有巨蟒翻腾。 “楚子航!开个价,周家能给的,我们所罗门圣殿也能给!还能给更多!”莫莱大吼。 楚子航不为所动的俯身蓄力。 “夏弥!夏弥,我不要了,我让给你!女人多的是,她这款式的女人成千上万,大不了我重新找!我还可以……还可以让你成为我的亲卫,等我成为圣殿团长,你就是大骑士长!”莫莱一边向车后缩,一边大喊。 可他的目光却一直悄悄在往车里探寻——他在找一件炼金武器,一件可以逆转局势的武器。 “刚刚有人说,要让你死的尽量难看一些。”楚子航微微抬眸。 那人自然就是耶梦加得,普通女子都不该接受被人当作物品一样赠予和比较,更别说尊贵的龙王了。 如此僭越,罪该万死! 心形刀流·四番八相·罗刹鬼骨。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随后琉璃梵城的领域猛地震颤龟裂。 在能看透万物之眼的耶梦加得面前,一切有形的防御工事都和豆腐没什么区别,在她的指点下,楚子航想要破开静态的琉璃梵城简直轻而易举。 楚子航再次踏前一步,如同敲门般对着已经岌岌可危的琉璃梵城轻轻一叩。 咔,嘭! 琉璃梵城立刻炸碎成了漫天闪烁的繁星,楚子航则在漫天细碎的闪光里再次踏步走向莫莱。 “你敢杀我?!你,你的家人,还有夏弥和她的宠物,都会万劫不复!”莫莱已经摸到了那个狭长的黑色盒子,登时双眼赤红的大吼。 唰! 楚子航随手一挥,手里残破的长刀钉住了莫莱不安分的手。 “什么宠物?”楚子航佯装疑惑地问。 莫莱惨叫一声,随后恶狠狠的盯着楚子航说:“你还不知道吗?你那小女友恐怕也不是什么寻常混血种!她在上京市地铁站里,藏了一条龙!” “你怎么知道?” “呵呵,古龙的藏身之处,只要我们想知道,便能知道!” “除了我,还有谁知道这件事?”楚子航问。 莫莱眼神流露出些许疑惑,随后大脑开始疯狂运转。 他巴不得能和楚子航再多废话几句,炼金武器拿不到,但他还有着最后的保命符…… 于是他回答:“哼,我们圣殿秘法可收服古龙,除了初代种还未曾尝试过,被压制实力的次代种我们亦可尝试收服。不如这样,我们讲和,我让你加入圣殿成为骑士……” 楚子航眉头一挑,问:“所以你,是想人和龙都要?” “是,不得不承认,夏弥的血统和能力与我很配,那条古龙恐怕也不寻常……” 他话音未落,楚子航却突然闪到了他身前! 残刀被楚子航拔了出来,对着莫莱心口就捅了下去! 莫莱根本没反应过来,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明明刚才看起来楚子航已经被他的话动摇了,怎么却又突然痛下杀手!? 他哪知道,他刚刚的话已经让楚子航得出了一个结论——莫莱不知道地铁站里是芬里厄,也大概率没有和别人说起过这件事。 莫莱想要人龙双收,自然不会和别人透露地铁站里还有古龙藏身; 而且他只是说“地铁站里藏着的古龙实力不寻常”,恐怕是以为藏着的只是三代种之流,若知道是龙王,怎么可能只用不寻常来形容。 可就在这时,尖锐的刹车声响起,千钧一发之际沉闷的咆哮声响起:“刀下留人!” 是周家特勤组的人到了! 莫莱闻声,露出了一个得意的微笑。 这就是他最后的保命符,周家不想彻底的和所罗门圣殿开战,便不会任由楚子航杀了他。 而楚子航若是执意要杀死他,别说周家不会帮忙,甚至还可能反过来帮助所罗门圣殿除掉楚子航! “你杀不了我!楚子航!”莫莱骄傲的昂起头,瞪着楚子航大吼。 可楚子航那双如同万载寒冰般的黄金瞳却没有丝毫波动。 莫莱突然感觉有些呼吸不畅,一股不祥的寒意流窜全身。 他颤抖着低下头,溢满震恐之色的眼睛里倒映出那柄已经插入了他胸口的残剑! “我是周家特勤组组长周涵!我让你别杀他!你没听见吗?!”不远处的壮汉亦是震怒,咆哮着冲向楚子航和莫莱。 “听见了。” 在那壮汉和莫莱惊惧的眼神里,楚子航再次抽出残剑,漠然横挥。 极细的破风声响起,剑光一闪而灭。 “但我一定要杀了他。” 莫莱头颅,高高飞起。 虚无之间,金冠红裙的耶梦加得仰起脸,戏谑一笑:“周家?所罗门圣殿?算什么东西!” “他楚子航要杀的,就算是神,也逃不掉。” 第16章 卡塞尔又开门了 “楚子航我要提醒你,周家的特勤组是由家族三皇阁内佼佼者抽调组建,按照卡塞尔学院的血统分级,至少都是B级及以上,组长周涵,其实力更是超越绝大部分卡塞尔学院A级血统的执行部专员。” “特勤组加上周家的后援,就算龙王级目标也有一战之力。由他们去抓捕莫莱,不会失手,所以不论是谁,在与他们作对前,最好都想好后果!” 在娲主给楚子航透露了莫莱行踪,准备挂断电话之前,她还是提醒了楚子航两句。 当时楚子航回答:“我知道了。” 结果…… “我是周家特勤组组长周涵!我让你别杀他!你没听见吗?!” “听见了。” “但我一定要杀了他。” 周家特勤组的组长周涵当即暴怒,两步上前就要把楚子航拿下。 可后方却传来下属的喊声:“组长!这家伙……楚子航,他也是三皇阁的人!” 周涵怒目圆睁,回头咆哮着问:“你说什么屁话!??” “真的,组长……前几天族里得到的那具次代种龙骨……就是他斩杀的。” 周涵胸口起伏不定,有小孩脑袋大的肱二头肌上凸出数不清的血管,随后他转身一脚把什么东西踢进了翻车的宝马后备箱里。 下属眼角微抽,低声道:“组长……您……踢的……是莫莱的脑袋。” “咋啦?!咋啦!?踢两脚怎么了?!难不成把头给他按回去还能复活不成?!”周涵怒吼,随后咬着牙道:“还不赶紧打电话给娲主请示!” 周家三皇阁之人,非判族、滥杀、血统失控等大罪,只能由三皇阁主与五帝氏长老共同商议后投票表决来审判。 十几分钟后。 周涵接起电话:“娲主,是我,周涵……” “可……好吧……我明白了。” 周涵脸色变幻了一阵,最终还是点点头,随后大步走向楚子航,把电话递了过去说:“娲主电话。” “首先,周家决议——会坚定的保住你。不过……你那个师弟不是我们周家之人,他也够狠,阿尔贝从三十三楼摔下去,碎尸都飞到隔壁街了,这善后可不简单啊。”娲主带着笑意的说。 “再用一次机会,帮我保他。”楚子航说。 “毫不犹豫啊?这样一来,你两次机会就没了,值得吗?”娲主有些惊讶。 “就是这样,才值得。”楚子航回答。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娲主再次开口道:“还是个重情重义的好汉呐……不过你那师弟,这次有其他人主动站出来保了,不用我们操心。” 楚子航问:“你是说,卡塞尔学院?” “你怎么知道!?”娲主有些惊讶,“确实是,卡塞尔学院的施耐德教授最近带队来夏洲调研,昨晚刚在上京市落地。他听说此事后,立刻和我取得联系,并表示路明非的父母是卡塞尔学院的荣誉校友,他们本就有意在路明非高中毕业后招他入学。” “你说带队的是……施耐德教授?”楚子航问。 “是啊,你认识?” 楚子航眼神微微放空,回想起了那个呼吸沉重像是个厉鬼般,私底下却一直护着他,对他关怀备至的男人。 “不认识……”他犹豫片刻,问:“所以,他们要提前把路明非招进去?” “不知道了,据说约了路明非后天元旦假期见面。说起来,这个施耐德教授对你似乎也很感兴趣,只不过他还不知道你当街,当着特勤组斩杀莫莱的事情。” “如果可以的话……能帮我联系施耐德教授吗?”楚子航问。 “很巧,施耐德教授也要了你的联系方式。”娲主笑了起来,“楚子航,你们惹得事情不小,虽说算是诛杀外敌,但这么大风波,你们出去避避也好。若是卡塞尔学院真愿意召你们入学,我建议顺水推舟,你们立刻就入学。” 楚子航回答:“我知道了。” “得得得,我现在真怕你说‘我知道了’,上一次你说这句话后,现在莫莱现在尸体都凉了。”电话那头,娲主摇着头咂咂嘴。 “谢谢。”楚子航说。 “楚子航……没想到啊,以为你是个木头,结果是个杀胚。你……不会真的被龙血的杀戮欲望控制了吧?”娲主笑着问。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他?” “一个承诺。” “而且他也该死。”楚子航补充道。 娲主饶有兴致的问:“杀他的时候,什么感觉?在想什么?” “没感觉。手起刀落,也不想什么。”楚子航回答。 “你知道卡塞尔学院的前身是密党吧?他们有一个关于血统的契约……” “知道,《亚伯拉罕血统契》。” “据说密党依据这个契约来清洗他们之中不洁的血统。要我说,都是混血种,还讨论什么纯不纯洁,简直扯淡。”娲主不屑的说,“但,你若真有心进卡塞尔学院,就收敛些。他们校长——希伯尔特·让·昂热,是个混血种界里远近闻名的疯子,你真在那边出了事,我们第一时间也难以及时插手。” “我知道了。”楚子航说。 “得……我更慌了。”娲主在电话那头翻了个白眼。 楚子航沉默片刻,再次说:“谢谢你。” “挂了挂了,我年纪还小,天天为你们这些破事熬夜,以后长不高你们都要负责!”娲主嗔道,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楚子航刚想收起手机,电话又立刻响起。 是白商陆。 他们确认了楚子航安然无恙后,又得知楚子航顺利斩杀莫莱,夫妻两人是赞口不绝,姜菀之则表示那张蝰蛇本就是打算给楚子航的成人礼,让楚子航自己随意处理。 楚子航回头看向那张正被拖车钓起,前脸毁坏到六亲不认的蝰蛇,眼角微抽。 再之后,他又收到了诺玛发来的面试邀请,时间地点和路明非都是一样的。 就在楚子航离开现场,准备打车回家时,电话再次响起。 他有些疑惑的拿出手机一看,竟然是夏弥。 “歪……师兄……你还活着吗?被绑架了就哼两声,我报警去救你啊!”电话里传来女孩做贼似的悄声轻语。 “我……还健在。”楚子航回答。 “嘿,那你怎么一晚上都不来个电话?之前某人一晚上打几个电话我没接到,自己跑来我家楼下罚站,今天怎么不打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意外了呢!害我一晚上都睡不着啊!”夏弥说到一半,语调愈发哀婉委屈起来。 “抱歉,我今晚有很重要的事情,现在才处理完。” “干吗?拯救世界啊?” “那个莫莱,我已经杀了。”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随后爆发出一阵着急忙慌的声音:“师兄,不急啊,我数数打工的钱还剩多少,一会儿你全带上,赶紧跑。” “哦!对了,周家,周家怎么说?让他们帮你摆平啊!” 楚子航抠了抠眉梢,他实在有些接不住这姑娘的戏,踟蹰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都摆平了。” “嗨!你早说嘛……我还以为你从此就要开始亡命天涯,或者去蹲大牢了呢!”夏弥缓了口气说。 楚子航捏了捏眉心,有些哭笑不得。 他悄悄回头看向隔壁街区的转角处,想了想说:“夏弥……明天见。” “嗷,那明天见咯。”夏弥娇声道,临了她又补充了一句:“师兄,如果周家不仁不义,你还是要亡命天涯的话……被抓了记得说不认识我!” “好。”楚子航有些无奈的回答。 “开玩笑啦,下次这种事情拉上我一起,谁叫我是你仗义的好师妹呢……” 夏弥的笑声像是弹动的玻璃球,清脆跃动着从电话那头蹦了过来:“就算要亡命天涯,我也陪你咯。” 本来只是一句戏言,是夏弥为了接近楚子航随口说的而已,只是她没想到,多年后竟然真的会有那么一天—— 在近乎整个世界的追杀里,他们亡命天涯,相依为命。 彼此,不离不弃。 楚子航眼眸一颤,还来不及回答,夏弥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他再次看向那个远街的那个角落,眼神不自觉的柔和了些。 “这么爱看,要不把眼珠子扣住了给她寄过去?”耶梦加得的声音冷冷响起。 “不用,你比她演技好些。”楚子航回答。 “楚子航……你……”耶梦加得懵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毕竟夏弥也是她,贬低谁都不对劲。 夏弥,就藏在楚子航刚才看的那个远街的角落里。 她之前就一直藏在附近。 楚子航之前就感觉到,在周涵到场时,以及周涵大怒欲对他出手时,某个角落里曾传来一股淡淡的、熟悉的龙威。 “别误会,我只是怕你失手而已。”耶梦加得替夏弥解释道。 “可你刚刚还说,我要杀的,神也逃不了。”楚子航用疑惑地语气问。 “楚子航!”耶梦加得怒斥,有些色厉内荏的说:“我只是觉得,我亲自教授、帮助了你那么多,如果你连一个莫莱都解决不了,就太丢我的脸了!” “是的,如果哪次我失败了,就是我已经死了。”楚子航回答。 他顿了顿,又说:“你懂我的。” “我懂个屁!谁稀罕懂你这个……”耶梦加得语调一蹦三尺高,可她说到一半却顿住了。 “也许……是那个陪了你很久的夏弥,才懂你。” 楚子航正要踏上斑马线的脚步一顿,他抬头,对面红绿灯像是坏了,红灯和绿灯竟然同时亮了起来,闪烁不定。 他也不知道,该不该过去了。 第17章 预言 “路明非,好些了吗?”楚子航背着小提琴走到后台,路明非正在前方指挥着学生会的众人忙忙碌碌。 路明非见楚子航来了,急忙迎上前,有些疲惫的笑了起来说:“好多了,多谢师兄这两天的心理辅导。” 今夜是仕兰中学的元旦晚会,他也报名了小提琴演奏,算是帮路明非撑撑场子。 前两天路明非都请假在家,虽然他说射杀所罗门圣殿成员以及把阿尔贝踢下楼时,他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些兴奋和躁动,但过后回想起来——特别是他在看到阿尔贝下场后,还是连做了两天噩梦,两天里就吃了一顿饭。 也是多亏楚子航每天放学都会去他家里给他心理辅导,这才让他略微缓解一些。 只不过路明非有件事没告诉楚子航,不管是梦里还是前世记忆里,他总会看到一个西装革履、长得可可爱爱,但行事风格不太讨喜的小孩。 倒不是他不信任楚子航,只是他有一种预感——现在还不能告诉楚子航这个小孩的存在。 至于事情的善后方面…… 电视里少有新闻报道丽晶酒店和刹海公园的事情,但网上却吵得翻天覆地,大概是卡塞尔请动了某位重量级狗仔出手,什么“悟空降妖除魔”、“哪吒刹海降龙”的传闻满天飞…… 总之,成功让这件事变成看起来就很不可信的谣言了。 “师兄,你那边怎么样了?”路明非问。 “基本处理完了。就看明天和施耐德教授他们见面的结果了。”楚子航一边回答,一边调试着小提琴。 “如果……如果没什么问题,是不是我们很快就要去卡塞尔学院了?”路明非问。 “按说是我们都没毕业,大概率是安排到预科班,但也不排除直接去本部上预科的课程。”楚子航说。 “那……我俩都溜了,小师妹怎么办?”路明非小声的问,“师兄你和她说了这件事吗?” 楚子航调试小提琴的动作一顿,垂眸道:“还没,想等确定了再说。” 元旦晚会正式开始,楚子航和夏弥作为和路明非“拜把子”的兄弟姐妹,自然也踊跃报名参演了。 楚子航是和柳淼淼的小提琴、钢琴合奏,夏弥则是拉上了几乎整个啦啦队排了一个舞蹈,而期间苏小妍还专程来指导过她们。 据说今晚还有大领导到场,但好在前半程演出十分完美,校领导们都已经忍不住开始夸赞路明非能干,前途无量了。 可事实证明,半场开香槟不可取,而且有些人是真的衰,校领导还没夸完,意外就来了。 本来天气预报这两天有暖流经过,上京市暂时是没有雨雪的,可谁知入夜天气突变,演出下半场突然就开始飘起了淅淅沥沥的雪花。 按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恰好轮到夏弥她们上场时却发生了意外。 夏弥以独舞开场,音乐响起后她身穿一袭金边红底的汉服上场,以马踏飞燕的经典动作跃入舞台射灯的光圈中,翩然旋身。 舞台中央,是有一块可单独升降的平台,限重两人可升高两米,原本的规划是夏弥在这块舞台升起后独舞有一段领舞。 可就在舞台刚刚升到顶点的那一刻。 啪! 整个舞台陡然断电了! 烧的似乎是总线路,整个操场都陷入了黑暗中。 同学们惊诧的窃窃私语,老师们震恐的喊着路明非的名字,学生会成员们用手机打着电筒跑来跑去,一时间却也找不到问题所在。 夏弥百无聊赖的在舞台上坐了下来。 因为断电,所以这块升降台暂时放不下去了,老师们也不知道她是龙王,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便让她先呆在上面不要乱动。 周遭一片黑暗里涣散的电筒光来来往往,她独坐高台看着这一切,恍惚间有了一种曾经于王座之巅,孤身俯瞰世间斗转星移的感觉。 春去秋来,生命往复轮回,却都与她无关;可超脱于凡俗甚至时间后,冰冷王座上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寂寥。 她突然,有些想芬里厄了。 夏弥抱着双膝将半张脸埋进膝盖里,雪花落满她身上,给她的轮廓描上了一层淡淡的白边。 她望着眼前黑暗怔怔出神时,眼瞳里却突然看到了一颗光点自观众席里升起,随后离她越来越近。 就像在数千年漫长无边的黑夜里,恍然看到了有人举着火把朝她而来。 是楚子航。 他自顾自的打开了手机电筒随后举着那点光起身,像一只突兀而骄傲的鹤,成为了黑夜里那微弱却固执的光。 明明照不到那女孩,却还是坚定的亮着。 楚子航礼貌的请前方同学侧身让开道路,笔直的走向舞台,随后单手一撑翻上了本就接近两米的主舞台。 “我先接你下来吧。”他把手机递给夏弥,随后双手举高做托举状。 “行不行啊师兄,小心我把你压骨折哦。”夏弥拿着手机晃了晃,吸着鼻子笑了起来。 “上次路过药房时你称体重是43千克。你最近练舞又节食,目测体重至少减轻了1.2千克,四十出头的重量,即使从三层楼高的地方掉下来我也有把握接住。”楚子航回答。 “歪!我称体重的时候都让你别看了!”夏弥恼怒的伸出小腿,作势要踩楚子航的脸。 “我当时确实背对着你,是你自己称完大喊了一声‘我怎么就四十三了!’。别说我,大概连药铺老板也知道你多重了。”楚子航回答。 他话音刚落,一朵火烧般的云霞从天而降落入了他怀里。 楚子航急忙略微弯腰卸力,以防夏弥扭伤。 台下老师们本想阻止,看到两人无事后才缓了口气。毕竟是楚子航,没出什么事情他们也不好批评,只好忙着指挥学生会的其他同学打着电筒去接应。 夏弥躺在楚子航怀里,捏着拳头锤了他胸口一下,露出虎牙威胁道:“你知不知道女生的体重是隐私啊!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否则我咬死你啊!” 楚子航面色不变,低声道:“看来是我看错了,感觉反而重了200克左右。” “楚子航,你要死啊!?你属秤砣的吗?抱一下就知道多重?”夏弥脸色微红,抬手抓住了楚子航胸口的领结,嗔怒道。 空! 好巧不巧,这个时候却来电了。 舞台周边的照明灯接连亮起,最终照亮舞台中央的那盏射灯也被点亮,朦朦光柱洒落照亮了舞台上的漫天飞雪,也照亮了雪中的两道身影。 楚子航此时还穿着演奏小提琴时的黑色西装,背影挺拔,双肩宽阔,腰线和双腿修长,灯亮起时,他恰好抱着夏弥转身面向了观众席。 夏弥一袭金边红裙,青丝如云,只是此刻她鼓着腮帮,像只红了脸的小松鼠正抓着楚子航领口处的领结,气呼呼的瞪着眼。 要是楚子航胸口再别一枝大红花,夏弥再戴个金冠、握一把红色圆扇,那……各位观众就该准备塞红包了。 场面一度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楚子航脸色有些僵硬,还感觉呼吸有些不畅——因为夏弥把头埋在他胸口时,下意识狠狠逮住了他的领结。 “跑干什么,愣着啊!?”夏弥埋着通红的脸,语无伦次的低声喊道。 “我知道,但你先……松手。”楚子航眼角微抽,脖颈已经被勒的青筋暴突了。 台下,为了修复电路灰头土脸的路明非目瞪口呆的看着舞台上两人,半晌终于低低的发出了一声:“唔哦!” 然而就是这轻轻一声,就像火星溅到了鞭炮引线上一样,台下轰然爆发出了浪潮般的欢呼声。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们纷纷站起身来,鼓掌的鼓掌,尖叫的尖叫,大家都在高呼着楚子航和夏弥的名字。 甚至有人喊出了“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什么的…… 老师们也没有阻止,只是摇着头笑呵呵望向四周,已经快秃顶的校长也怔怔出神,低声呢喃:“这就是青春啊!” “不过还是要注意,之后必须警醒各位同学,开玩笑可以,早恋不可取!” 楚子航抱着夏弥,情急之下干脆直接从两米高的舞台上跳了下去,雪花就像就像礼炮落下的彩纸飞舞,观众席的同学们自觉为两人让开了一条道,但却都心有灵犀的掏出了手机拍照录像。 闪光灯交替着明灭,山呼海啸的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就连天上云都被撬开了一道口子,星月也好奇的探头张望。 好兄弟路明非还贴心的操纵着射灯,一路追着楚子航两人给高光,他望着两人背影暗暗的超用力握拳说:“加油啊,师兄!兄弟只能帮你到这了!” 若这是一场名为青春的影视剧,那么楚子航夏弥此刻就是被世界聚焦的男女主角。 “哎!师兄,我鞋掉了!” “掉哪了?” “我哪知道?算了,快跑,快跑!” “你是……把我领结当缰绳了吗?再扯我真的会断气……” “哦哦哦,抱歉。不对,门在这边!”夏弥边说边朝着手指的方向,再次拉着楚子航的领结用力一扯…… 楚子航差点没被她勒的吐出来…… 其实这本就是一个意外,楚子航只是单纯觉得大雪天把夏弥一个人晾在舞台上不妥,所以想把她接下来。 而为了不暴露身份实力所以不自己下台的夏弥,大概是因为刚好在那个有些孤单的时间点里看到了少年为他而来,所以欣然接受了帮助。 两人都不知道,这一幕竟意外成了多年后某一天的——预演或者说…… 预言? 第18章 我喜欢你这件事 “现在……去哪?”楚子航问。 两人愣头愣脑的跑出了学校,当然,主要都是夏弥在指挥,她牵着楚子航的领结一会儿前、一会儿后,一会儿左,一会儿右…… 终于,承受了太多的领结,还是断了。 夏弥缩着小脑袋看向楚子航锁骨上方那一圈淡红色的印记,颇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那个……要不先放我下来吧。” “我先带你去买双鞋吧。”楚子航转头看了一眼夏弥被冻的通红的小脚丫,淡淡的说。 他突然回想起来,上一世夏弥以帮助他的名义进入地铁站找他时也只穿了拖鞋,在都是煤渣碎石的地铁站里穿拖鞋其实和光着脚也差不了多少。 那时,楚子航也是这样背着她走了很远,很远…… 哦,这次是公主抱,还是不太一样的。 楚子航在路边商店买了一双印着维尼熊的棉拖鞋给夏弥穿上,顺便给她带了一瓶可乐,两人就这样在街边长凳上坐了下来。 “要不找家便利店或者快餐店坐一下,雪越来越大了。”楚子航脱下西装外套给夏弥披上,问。 夏弥小口小口的嘬着可乐,摇摇头回答:“不用,时间差不多了。” 楚子航疑惑地问:“什么时间?” “说起来,师兄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夏弥不答反问。 楚子航沉默片刻,说:“我很可能……我和路明非,都可能很快要出国留学了。” “很快,是多快?”夏弥问。 “明天面试了才知道,但大概也就这两天了。” “哦。一路顺风……” “嗯,谢谢。” 呼——! 长街上突然就只剩下了呼啸的风雪声,一旁街灯孤独矗立着,突然灯泡闪烁了两下随后熄灭,紧接着一条街的灯都熄灭了,就连邻街的商铺们也纷纷停电熄灯。 “牛皮……咱俩去哪,哪断电,师兄,你说是你有问题,还是我有问题?”夏弥咬着可乐瓶口,低声问。 “电路有问题。”楚子航回答。 “老铁没毛病……”夏弥翻着白眼竖了个大拇指。 又只剩下了风雪声。 “楚子航……你他娘能不能主动找点话题!”耶梦加得实在看不下去了,出言呵斥道。 她都替自己感到尴尬了。 “我只是觉得,就这样和你一起坐着,也挺好。”楚子航在心里回答道。 “是夏弥,不是我。”耶梦加得纠正道。 “你最近开始格外强调这个问题了,为什么?”楚子航好奇的问。 “我以前也格外强调过。”耶梦加得冷冷的回答。 楚子航不再说话。 “师兄,你要去哪个学校?”夏弥突然问。 “之前和你提过的卡塞尔学院。”楚子航回答。 “哦……在坚州是吧?” “对。” “坚州和夏洲……” “直线距离12000公里,时差12~13小时。” 夏弥突然偏头看向楚子航问:“你还会给我打电话吗?” “你不介意的话,当然。”楚子航回头看向夏弥,此刻长街一片漆黑,她的眼眸却依旧明亮。 “算啦,算啦,不勉强了。上大学嘛,要睡懒觉的,再说坚州耶!听说都是些身材爆炸又超级开放的洋妹子哟!师兄你这品相也还不错,过两年说不定就要带个洋师姐回来咯。”夏弥伸直小腿将红裙上的白雪抖起。 “我的作息一直有严格规划,上大学也不会变。卡塞尔学院也有很多夏洲的学生,而且推行中文教育。”楚子航回答。 “我问的是这个吗?”夏弥把玩着鬓角的发丝,偏过头不再看楚子航。 楚子航心跳略微沉重了些。 “夏弥,其实我……”他突然坐直了身子,双腿并拢,双手按在膝盖上,严肃的像是在面试。 可就在此刻,一缕流光冲天而起,紧接着便炸成了璀璨的花。 啪啪啪! 更多的流光冲天而起,漆黑的夜空刹那间开满了流光溢彩的花。 “十二点了哎!”夏弥看了一眼手机,欣喜的说。 “师兄,新年快乐!”夏弥站起身来,看着满天焰火张开双手。 她起身时惊动了身上那层雪盖的白纱,红裙再次鲜艳起来,一缕弯钩般的秀发被天空焰火映成彩虹挂在她的鬓角,她兴奋的蹦跳着,笑着,雀跃欢呼。 楚子航突然觉得古诗里那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有了具体的样子。 “夏弥,新年快乐。”他说。 “哎,对了,师兄你刚才要说什么?”焰火暂熄,夏弥似是也蹦累了,坐回长椅上问。 楚子航沉默片刻,垂眸答:“其实我想说……你毕业以后,可以不用选择卡塞尔学院的。” “什么意思?不想我去打扰你找洋妞?”夏弥眯起美眸,眼神里露出危险的气息。 “不是这个问题。卡塞尔学院……不适合你……你……”楚子航斟酌了片刻,继续说:“你想做什么,其实不用去卡塞尔学院也能做到,我会……帮你。” “好啊,你告诉我一件事我就不去卡塞尔了。”夏弥望着楚子航,神色突然认真了起来。 楚子航心里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夏弥接着说:“告诉我,你那所谓预知梦里,我是不是死了?怎么死的?” 楚子航面庞抽搐起来,眼神愈发黯淡。 这是夏弥第一次在这个“面瘫”脸上看到那么明显且复杂的情绪变化。 “给你十秒钟,快点决定说不说。”夏弥说完,便伸手摊开两个手掌开始倒数。 楚子航双拳紧握,太阳穴的青筋跳动,却始终难以开口。 在最后一根手指落下后,夏弥突然起身说:“我回家了。” “夏弥?我送你……”楚子航低声说。 “不用了。对了,以后也不用给我打电话了。高中学业繁重,我又不是师兄你这样的天才,每天都要做很多功课的,没工夫接电话。”夏弥挥挥手,头也不回的朝着远方走去。 “那就忘了我吧,楚子航。” 楚子航正欲起身去追,突然眼前一阵眩晕跌坐回了长椅。 脑海里,一些从不曾见过的画面来回闪烁—— 深夜烂尾楼高处,皓月繁星。 女孩问:“你要去哪?” 男孩没有回答,只是沉默。 “好。既然这样,我也不是非要靠你才能找到奥丁……” “什么意思?” “忘了吧,记住我对你没有好处。” 场景开始模糊颠倒,楚子航从长椅上挣扎着起身,夏弥已经没了踪影。 “你上一世就用这个言灵抹去了我记忆!?耶梦加得,是不是?”楚子航问。 没有回答。 “我问你,是不是!?”楚子航低吼。 轰! 他被拉入了精神世界里,耶梦加得将他按倒在燃着火的海面,面目狰狞的怒吼:“你怎么敢这么与我说话!?” “我一直都在想,你曾说记住你没有好处,所以模糊了我的记忆,可你为何后来又来到了卡塞尔学院?”楚子航盯着她的黄金瞳,丝毫不退让。 “当然是为了康斯坦丁的龙骨,否则,你觉得会是因为你吗?!”耶梦加得不屑的冷笑。 “那为什么非要我忘记?我记住这些,对你计划不是更有利吗?”楚子航问。 “楚子航,你想要得到什么答案?!”耶梦加得恶狠狠的掐住了楚子航的脖子,厉声问。 “是,夏弥是你的女孩!”她大吼,“但我不是!” “你想要夏弥,就去找啊!如果——你找得到的话!”耶梦加得的咆哮像怒雷般在整片空间里反复回荡。 她消除楚子航关于夏弥的记忆,是因为她后来本想以耶梦加得的身份行事,她用不着夏弥这个身份,那夏弥也就不存在了。 她也没说谎,若非康斯坦丁的龙骨,她本不会进入卡塞尔学院再遇楚子航的。 楚子航眼里的杀意比那把贤者之石做的折刀还要锋锐,可最终,那杀意随着他黄金瞳的光一起消失,他的眼眸就像变成了两个血洞,精神世界的天空流火倒映其中,就像鲜血横流。 耶梦加得看着他,说不清为何,手上力道不自觉的松了几分,她狠狠咬牙低吼:“你找不到夏弥的,就像没有人能抓住一道影子。” 楚子航却突然抬手抓住了耶梦加得的双肩,他黄金瞳再次亮起,竟一个翻身将耶梦加得反压在了身下! “楚子航!你是想鱼死网破吗!?”耶梦加得暴怒,娇媚的脸颊上浮现苍青色的龙鳞。 “不,我只是要告诉你,我抓住了。”楚子航盯着她的眼睛说。 耶梦加得呼吸一滞,脸上的龙化现象也停住了,她顶着半张龙鳞组成的青色假面,愣愣的望着楚子航。 “你说过,我总会抓住的。”楚子航说,紧接着他便起身退出了精神世界。 就像耶梦加得之前说的一样:“楚子航要杀的,神也逃不了。” 那么同理,楚子航要抓住的,影子也跑不掉—— 只要他楚子航,想抓住。 长街上,一道身影如狂风般掠过,所到之处白雪尽皆被撞得溃散成雾。 “总感觉……刚才的言灵似乎没起作用?算了,没起作用也不管了,再与他纠缠也没什么好处,奥丁的事情反正也急不来……”长街尽头,夏弥一身红裙踢着雪向前,冷着脸喃喃自语。 突然间,她像感应到什么一般,惊诧万分的回头看去,低声道:“不会吧?” “呼、呼……”楚子航喘着粗气站在夏弥身后,漫天飞雪似是被他的气势震撼到了,竟一时间都不敢接近。 “楚子航你……”夏弥露出不悦的神色,眼神里暗藏着嫌恶。 “你听我说,夏弥。”楚子航大步走向她,抬手扯开了两颗领口处的扣子。 “不是……注意影响!”夏弥舔舔红唇退后两步,抬起手示意楚子航站住,她甚至都考虑若出现什么突发情况,是否要直接展露真身把楚子航弄死了。 “我……自从经过父亲的事情之后,不论面对什么情况,面对什么敌人,我都告诉自己,不能再逃了。我已经懦弱过一次,那后悔的滋味让我一辈子,不,两辈子都难以忘怀。”楚子航沉声说。 夏弥一愣,下意识吐槽:“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大哥!” 楚子航也不管她,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可我刚刚才意识到,在一件事情上,我始终还是在逃避,因为我觉得这是个无解之结!因为我看不到希望!因为我……觉得自己做不到。所以我又逃了;我装出一副隐忍克制的模样,可我其实就是在逃避……”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紧紧盯着夏弥震惊的双眸,一字一顿的,就像他挥剑般坚决而执着的说:“逃避,我喜欢你这件事。” “师兄,你是喜欢小龙女吗?” 如果现在路明非再问一次这个问题,楚子航会选择直面他,坚定的回答: “是的,我喜欢她。” 第19章 龙血浴身与那个从未离开的女孩(上) “我靠靠靠靠靠!师兄!牛!”前往酒店面试的路上,路明非听闻了楚子航昨夜的壮举后甚至都忘了为面试而紧张,在车里兴奋地手舞足蹈。 他迫不及待的看向邻座的楚子航追问道:“那后来呢?师妹怎么说?” 楚子航刚欲说话,路明非急忙挥挥手,自顾自的说:“哎,你俩这拨风撩雨的,师妹肯定早就迫不及待了吧?” 楚子航按着眉心偏过头,声音略哑,低声说:“首先,这成语不是这么用的。而且,夏弥她说……” “嗯?”路明非立刻竖起了耳朵。 “家里不允许……早恋,所以……过两年她毕业,再给我回答。”楚子航轻咳了两声。 路明非瞬间石化…… “师妹说的……也不无道理哈,学习重要……过两年,等她毕业……”路明非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挠着后颈有些尴尬的说。 要是路明非有前世完整的记忆肯定会忍不住吐槽——你们俩一位是早就大学毕业的孤寡男青年,另一位更是千年的老龙了,正常来说家长都该为你们去逛胡同里的相亲角了,不催婚就不错了,还搁这讲什么……早恋?! 楚子航当时也懵了一下,他说这件事其实这是想表明心意,也是让自己不再逃避对夏弥的感情,迟钝如他根本没考虑过要夏弥给什么回应…… 因为他也压根没想到要问“你愿不愿做我女朋友”之类的话…… 只是早恋这茬,楚子航确实抓破头都没想到。 其实夏弥才是最凌乱的那一位。 若是跨年那瞬间楚子航告白,她还有所准备,毕竟当时她是本计划好想引导楚子航告白的。 可在她刚刚决定之后趁着楚子航出国就消失,不再和楚子航纠缠,结果回头就被楚子航贴脸开大,打了个措手不及。 此刻上京市地铁站的尼伯龙根里,夏弥正靠着巨龙疯狂挠头。 她当时完全是被楚子航变异般的表现乱了心,即使她不承认,可那一瞬间她确实真的完全带入那个被固执少年深深喜欢的女孩。 那一刻她完完全全的是夏弥而不是耶梦加得,所以她慌了。 夏弥还记得,她强压下躁动的心绪冷声问:“所以呢?我问你关于预知梦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那一刻的楚子航完全不似从前二十几年的冷静和克制,竟有了些某个贵公子那样的骄傲嚣张劲。 他咬牙切齿的两步上前,沉声道:“去他妈的预知梦!这里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两年后,若你还是要来卡塞尔学院,那我来接你!若你要走其他的路,我也一样会护你!” 那一瞬间,夏弥甚至都怀疑是不是刚刚的言灵把楚子航脑子打坏了,亦或是面前这个根本不是楚子航,而是某个会变身类言灵的龙类假装的! 就连精神世界的耶梦加得都以为自己幻听了,面对追杀近十多年的奥丁,楚子航都没有失控到这种地步,甚至都……骂脏话了! 但细细想来,似乎又很合理。 楚子航一直就是什么都压在心底的死小孩,从前耶梦加得都怀疑楚子航的心是不是个无底洞,那么多悲伤、孤独压进里面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楚子航似乎从不曾悲伤过,也不曾放纵过,他就只是一味的继续打磨着自己,把自己磨成一把宁折不弯的剑。 可别说人了,就连龙的心也是有极限的,龙王也会因为孤独而悲伤,因为悲伤而流泪。 所以,就像古时候,破戒僧和偷腥尼姑反而玩的比谁都花一样,当楚子航终于释放出了这几乎被压抑到极致的感情后,没有完全失控就已经很不错了。 “楚子航,你为什么总是在为一些不可能成功的事情努力?”耶梦加得忍不住问。 “上一世奥丁曾也觉得一个卑微、低贱的混血种,绝不可能对他产生威胁不是吗?”楚子航回答。 可事实,他最后确实站在了奥丁面前,再次把神,强行拉入了战场! 就是这一瞬间,耶梦加得似乎看到曾经那个固执、死倔的少年从夏弥的小屋里夺门而出,他终于不再囿于那间空无一人的房间,不再只是紧握着冰冷的钥匙。 他带着杀神般的决意奔向那本不存在的女孩,这把磨砺多年的剑终于决心要斩开这个无解之结。 是啊,楚子航从来都是如那句辞所言一样——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他真的想做什么,就会豁出命去。 也许就是这份决然、汹涌却赤诚的爱,让当时的夏弥一瞬间都退却了,所以才搬出了“早恋”这么蹩脚的理由来拖延。 只不过现在回过神来,夏弥是悔不当初,明明只差一步就“色诱”成功能完全拿捏楚子航这个死小孩了,结果她却退却了。 现在的情况就变成了楚子航很快就要离开,两人分割两地,夏弥没办法彻底掌控楚子航;但现在许下了个两年之约,言灵又没有效果,她又不能彻底摆脱夏弥的身份以及和楚子航的关联…… “怎么变成我被套牢了?我!龙王耶梦加得!被一个混血种!一个十七岁的死小孩!套进去了!?”夏弥气急败坏原地转了两圈,随意挑了一台老电视机,一脚踢成了粉末。 “唔!唔……”芬里厄巨大的龙瞳里满是心疼,可看到夏弥杀气腾腾的眼神,他又委屈巴巴的低下了头。 只不过他龙翼悄悄划拉,把仅剩的两台游戏机暗暗护在了身下。 夏弥瞅了一眼芬里厄,又看了看芬里厄身下那两台游戏机,有些疑惑。 最近芬里厄的洞穴里莫名其妙多了不少玩具,有拼图、模型、积木,包括那两台最新款的PSP。 这些都不是夏弥带进来的,她也不知道芬里厄偷偷从哪搞来这么些东西,不过能让芬里厄解闷,她也就不想多管了。 而且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楚子航的事情! “算了,这死小孩倔的很……再说放假他应该也会回来,只要联系不断,假期再巩固一下感情,拿捏他还不容易?!”夏弥一手叉腰,眼里怒意似乎还未消退。 “哎呀这个,明非,子航,如果你们决定入学,那预科课程结束之前是不建议回国的。”古德里安教授这次也是跟团教授之一,他搓着手望向对面的楚子航和路明非说。 “一是你们两人在夏洲的壮举影响确实不小,短时间内回国恐有变故;二是,因为你们都是中途入学,所以落下的课程可能就需要假期里补一下了。”古德里安说,“哦,对了,你们目前的各类社交帐号、联系方式都被所罗门圣殿监控了,所以最好不要频繁的跨国联系他人,当然,定时给家里发邮件、打电话肯定是没问题的,只不过可能暂时收不到外界消息。” “暂时!暂时哈……” “现在……子航,只有一个关键问题。”古德里安突然看向楚子航说。 楚子航身体略微绷紧。 之前古德里安教授只是问了些家常问题,随意的查看了下他和路明非的成绩,但其实卡塞尔学院真正关心的问题只有一个—— “资料显示,楚子航你的父亲楚天骄是评级几乎可以达到S级的混血种不假,但你的母亲苏小妍却是实实在在的普通人类,所以按理说……你的血统,连A级可能都达不到。” 沙哑且沉重的声音自包厢门口传来,抽动破风箱般的呼吸声随之响起。 男人推开包厢门走了进来,他逼视着楚子航问:“但你能独自斩杀莫莱,即使不用3E考试血统也至少可以定为A+甚至……S级。” “我们必须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你将作为危险血统被我们永久列入观察名单。即使你是周家人,一旦失控,我们也只会第一时间——将你抹杀!” 来人正是楚子航前世的导师——冯·施耐德教授! 第20章 龙血浴身与那个从未离开的女孩(下) “自我介绍一下,冯·施耐德。我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如你们所见,只是受了些伤不得已而为之。”施耐德教授抽出凳子在楚子航对面坐下,与楚子航隔着桌子对视。 就在施耐德对上楚子航眼眸的一瞬间,他似乎听到了漫天的雨声,头顶驶过铁道的列车车轮滚滚,桥面震动,他和少年仿佛就在桥下隔着街对视,他们眼神互相锁定彼此,任由红绿灯都变了三个来回,两人却都没有任何动作。 要知道,施耐德作为执行部的负责人,不论还是学院里还是执行部里都鲜有人敢于与他对视,甚至有人说和施耐德教授对视,就和被刀尖抵在眉心的感觉没两样。 可恍惚间,施耐德竟有了一种被某人的眼神,再次逼到无路可退的感觉。 就在施耐德悄然坐直身子,暗自绷紧全身肌肉的当口,他却在对面少年眼中看到了一种类似尊敬、怀念,甚至感谢的神色。 “您好,施耐德教授,我是楚子航。”这一次,楚子航反而先一步退让了。 不是因为害怕之类的才退缩、让步,只是因为,楚子航确实很感谢这位曾保护了他很久的教授。 “你好,楚子航,我刚刚的话你也听到了。我们学院自然渴求血统优异的年轻人加入,这样我们的屠龙伟业也才后继有人。”施耐德教授略微放松了些,他微微颔首,“但,龙族基因与龙类一样极具侵略性,目前看来还没有任何生物的基因能抗拒龙类基因的侵蚀。” “就算是人类,若是超越了50%的阈值,也必然会逐渐被侵蚀堕落成死侍。所以我们必须保证你血统的纯洁性。” 一旁的路明非听到这话,低声吐槽到:“希望你们知道瀛洲白王血裔的时候,还能坚持这套理论……” 古德里安和施耐德一同回头看向路明非,古德里安和蔼的笑着问:“明非,有什么问题吗?” “啊,没有,没有,你们继续!”路明非急忙挥挥手。 楚子航也立刻出言转移了话题,他对于这个问题早有了应对之策:“龙血浴身。” 施耐德和古德里安闻言都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二人对视一眼,随后施耐德教授沉声问:“详细说说。” “你们应该也查到了些关于我的资料,我父亲消失的事情,相信你们也有了一定的了解。那一晚,那个台风雨夜,我和父亲误入了一个……诡异的空间,在那里,我们遇到了北欧神话中的——主神,奥丁!”楚子航说。 “什么!?奥丁!!!?”施耐德教授双手骤然紧握成拳,而古德里安教授更是惊讶的直接站了起来。 以卡塞尔学院的能力,查到雨夜高架桥的事情不是难事,楚子航思虑一番后觉得这没什么好隐瞒的,不如就用这件事来给自己的血统一个合理解释,同时若校方去调查,说不定也能找到一些他上一世忽略的蛛丝马迹。 “没错,独眼、手持长矛、乘着八足天马,简直和神话传说中的一模一样。我血统也是在那晚觉醒的,但我觉醒后根本不了解情况,我很慌乱,没能帮上父亲,反而牺牲了他,独自逃走了……”楚子航说到这,面色依旧平静。 但在场众人却都能从他眼神里看到凝为实质般的悔恨和愤怒。 “那,龙血浴身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你父亲杀了奥丁!?”施耐德教授急忙追问道。 “不是,奥丁太强了,即使父亲拼命掩护,我也拼命的驾车逃跑,但还是被追上了……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但醒来后我躺在那张破烂的迈巴赫里,背上都是血……”楚子航说。 他说着突然起身,转身脱去了上衣。 他当然不是为了给两位教授展示自己宽阔厚实的背阔肌,而是为了给他们看那个印记——奥丁留下的印记。 “这是!”古德里安跌坐回了凳子里。 “半朽的世界树……和学院的标志……一模一样!”施耐德教授甚至还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是的,那灼热滚烫的血简直就像熔岩,我当时感觉自己的背部就像被架在火上烤,可后来在医院里,医生却说我背上没有任何伤痕,而在后来某一次洗完澡后,我突然发现背上多出了这个印记。”楚子航说。 “你的意思是,在医院时,都没有这个印记?”施耐德问。 “没有,当时回家也没有……大概是过了不到半个月后,才慢慢浮现的,第一次发现时还没有这么清晰。”楚子航回答。 这些都是实话,或者说以上绝大部分都是实话,雨夜、高架桥、奥丁,父亲死战、他开着迈巴赫逃走、后来身上慢慢出现印记,这些都是真的。 唯一只有沾染龙血那部分,是假的。 混杂在许多真话之中谎言,才最难戳破。 而龙血浴身这个想法,则是耶梦加得给楚子航提供的思路。 上一世楚子航就是沾染了耶梦加得的血,所以被爆血侵蚀的身体才能支持那么久。 “如此,就说得通了!确实有古籍记载过这种情况,据说屠龙英雄,贝奥武夫家族就曾有过龙血浴身的习俗!”施耐德点点头,“但我还是要把情况报告给校长,最晚明天,会给你确切的消息。” 古德里安则小心翼翼的抱住路明非的手,看向施耐德问:“那明非这边?” “路明非,你这边暂时没有任何问题,如果你愿意,不如后天就启程和我们一同回学院。”施耐德说。 路明非立刻回答:“我等师兄一起。” 施耐德点点头,随后起身说:“那么最迟明晚,我会告诉你们学校的最终决定。期待你们的加入,路明非……楚子航。” 古德里安刚走到门口,突然一拍脑袋,急忙回头翻找文件包,半晌才终于找到了一个信封。 他将信封递给路明非,憨厚的挠着后脑勺说:“明非,差点忘了,你妈妈的信。” 路明非正欲起身,整个人都僵住了一瞬。 他是曾听楚子航提起过,预知梦里他之所以和诺诺在厕所相遇,就是因为古德里安带来了一份他父母的信,他听古德里安声情并茂的念完之后就跑去厕所哭了,结果还跑错了。 “哦对了,明非,你母亲说要我亲口告诉你,要不我来念一下……”古德里安作势就要拆开信封。 “大可不必!多谢教授!”路明非急忙抢过信,随后小心翼翼的装进了衣服胸口的口袋里。 他可不想再哭的稀里哗啦的跑进厕所里。 回家路上,路明非悄悄抚摸着胸口的信,问楚子航:“师兄,你那个梦里……还有没有关于我父母的事情?” 楚子航摇摇头,回答:“这方面我看到的不多,知道的也很少。我只记得在我有段失忆的时间里,我们到达北极,后来你去找燃油补给便不见了,回来后……曾和我说过,见到了你的父母。” “然后呢?”路明非急迫的追问。 “你回来后……沉默了很多,也愿不多说,所以我也不知道。如果你真的很希望知道发生了什么,找机会我可以再次尝试用言灵·婆娑世界来引导你,看看你能不能想起来。”楚子航说。 “算了算了,我先看信吧。”路明非急忙摆摆手。 言灵·婆娑世界,是他这一世第一个见识到言灵,但他不愿楚子航再次施展,因为那一次楚子航释放言灵之后浑身是血,看起来几乎垂死! 就连楚子航也是后来听耶梦加得解释才知道,他若只是利用婆娑世界植入自己的记忆给路明非,那以他的血统完全没有问题,可他却以此为媒介想让路明非也看到另一条世界线发生的事情,这种跨越时空的伟力和神迹,没当场把楚子航抽成人干都算他好运了。 说起来,几乎每一次耶梦加得都会在关键处给与楚子航提示,她的知识与智慧已经帮助楚子航渡过了不知多少难关。 包括这次,用龙血浴身来掩盖血统的想法,也多亏了耶梦加得。 只不过楚子航表达感谢后,顺便问了一个又让耶梦加得破防的问题:“如果沐浴的龙血是来自于……龙王呢?” “血液,是否能作为你们形成茧的基础?” 耶梦加得没回答,只是一脚把楚子航踢出了精神世界。 其实到此,楚子航已经明白耶梦加得的茧是如何进入他身体的了,血液可以作为龙王形成茧的基础,楚子航在瀛洲源氏重工那个实验室里找的资料上有提到过。 他也终于明白为何后来夏弥不在身边他也能掀起火焰龙卷,而他本来已经因为爆血而千疮百孔的身体,却依旧支撑了那么久。 他杀死耶梦加得时,耶梦加得的血就溅到了他身上。 龙血浴身,这大概是龙王耶梦加得对他最后的诅咒,又或者……是那个叫夏弥的女孩真正留给他,最后的礼物。 原来,在他一个人枯坐海洋馆整日,或是假期回到夏弥那间小屋在落地窗边翻一本杂志直到日落,亦或者在雨夜听着《DailyGrowing》回忆高架桥过往时—— 真的有个姑娘会在玻璃窗前对着白鲸做鬼脸;在他旁边借着清风翻乱他的书页后偷笑;拾起他故意放下的另一只耳机戴上,陪他一起看雨。 只是他从来没有真正拥有、真正捕捉到这个女孩; 但这个女孩,确实与他朝夕相伴。 他们,一直一直,在一起。 第21章 等你回来 当晚楚子航就收到了施耐德的回信,校长决议,同意招收他和路明非一起入学,于本部进行预科课程,他半个学期,路明非则是一个半学期。 施耐德他们的行程也提前了,第二天下午就要回到学院本部,因此楚子航和路明非他们只有一个晚上和一个白天的时间收拾行李做准备。 楚子航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给夏弥打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并没有逼她做什么决定的意思,至少现在没有。 然而……夏弥又不接电话了。 只不过隔了两分钟,夏弥还是回了个短信:别来我家楼下罚站了,我没事,你让我冷静两天。 于是楚子航也就没再打扰她。 楚子航给母亲苏小妍热好了牛奶,随后对雇工佟姨说:“佟姨,我这次出去留学可能一段时间回不来,母亲喝酒太多,最近睡眠愈发浅了,每晚热牛奶请一定不要忘记。就是这种三元的低脂奶,别的她不喝。” “她出去玩,也请多提醒两句,不要喝太多酒,告诉她是我说的。” “这两天我看她又开始在厨房鼓捣东西,还请佟姨多盯着点,妈妈她……不太适合做饭,主要还是怕她用火出现危险……” 说到此处,佟姨突然打断了楚子航,一脸神秘且和蔼的笑着说:“哎,子航!那是以前。自从小弥来了,有她帮衬着夫人,你可别说,还真的搞出了许多不错的菜嘞!” 楚子航眼底闪过惊讶之色。 从瀛洲回来以后,苏小妍时不时就会喊夏弥来家里吃饭,一开始还是找专门的米其林厨师登门做饭,但后来有一次夏弥提出亲自操刀,做出来的虽不能和星级厨师比,但以家常菜的标准来看,已经是非常可口了。 自那之后,苏小妍就“拜师”了,每次喊着夏弥过来,母女俩就一头扎进厨房里鼓捣。 楚子航还记得第一次她两人一起做饭,苏小妍竟把面粉放到了煲着汤的灶台边,要不是楚子航及时发现,说不定就粉尘爆炸了。 虽然后来有着夏弥指导,苏小妍也确实弄出了几道勉强能让人吃的菜,可离“不错”这个评价,那还是相去甚远的。 佟姨似是看出了楚子航的疑虑,拉着楚子航走进了厨房。 一进厨房,楚子航就闻到了一股芹菜和猪肉的香气。 竟然……又是饺子! “今晚还剩点,本来夫人是要明天晚饭时把剩下的煮给你的,但你不是突然变了行程,来不及吃晚饭了吗?来,刚好现在尝尝!”佟姨急忙捞了几个还热着的饺子出来。 楚子航不由自主的退后了半步,他对上一次那焦炭一般的饺皮依旧记忆深刻。 上一世,苏小妍有次煮着饺子结果自己睡着了,差点没把德国进口的不锈钢锅都给烧通了,当时楚子航捡了一片残骸尝了尝,差点当场喷出黑烟来……(龙族二原创情节) 可这一次,虽然有些饺子依旧煮了太久而破皮漏了陷,但那香味闻起来就很有食欲,比上一次好了不知多少倍! “子航,你知道吧,上马饺子下马面……” 楚子航回答:“我知道,妈妈老家在三秦那边……” 他在碟子里倒了点醋,夹起一个饺子蘸了蘸入口。 拌馅的时候加了虾米和猪油,别说,味道确实很鲜,楚子航细细嚼着,胸口就像有温热的面汤流过。 咔! 楚子航和佟姨都是一愣。 楚子航默默的伸手,随后吐出了一颗豆大的珍珠…… 是苏小妍的耳坠。 “哈哈哈,嗨,下次我会提醒夫人的,和面拌馅的时候先把这些脱了!”佟姨也是哭笑不得,接过楚子航手里的珍珠耳坠说。 楚子航点点头,偏头看向那一锅饺子,垂眸片刻说:“劳烦佟姨帮我热一下。” “这里还有三四十个呢!全都热了吗?大晚上的吃这么多……” “嗯。全部,没事。”楚子航点点头。 他看向旁边还沾有不少面粉的砧板以及水池里拌过肉馅的小盆,加上刚刚吃出来的耳坠,这些都可以证明,这锅饺子绝对是苏小妍亲手做的。 很难想象,一个厨房杀手有天竟真的能做出人吃的东西,也不知是什么改变了她? 又或是,她改变了什么? 三十九个饺子,至少塞了两斤肉,楚子航简直吃的酣畅淋漓,到最后那芹菜猪肉的味道都顶到嗓子眼了。 好在还是吃完了。 时间也差不多了,他回到房间更衣躺下。 这一次他清楚的知道,只要闭上眼,就能看到她。 然而这一晚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耶梦加得突然间严防死守,楚子航竟没能进入精神世界,没能进入自己的精神世界…… 颇有种晚归的丈夫被妻子拒之门外后,只能在走道睡觉的凄凉感。 第二天,苏小妍玩了个通宵回来才知道楚子航行程提前了,但得知楚子航吃了自己做的饺子且给出了较高评价后,她便像个小姑娘一样心满意足的笑着去补觉了。 直到下午楚子航出门了,她都还没睡醒…… 楚子航和路明非一同赶往机场,在机场与施耐德几人汇合,等待登机。 “师兄,小师妹和师娘都没来啊?”候机大厅里,路明非坐在楚子航身边问。 “妈妈昨晚通宵,现在应该还在睡觉。”楚子航回答。 “那小师妹……” “她不接我电话,大概我前天晚上还是有些莽撞了。” “哦……等等,那师兄你没发个短信告诉她你要走了?” 楚子航回头看向路明非,问:“之前我告诉过她这两天离开了,既然她最近不想见我,那我还要特意说一声吗?” 路明非本以为楚子航是在生气的反讽,可他抬头却看到了一双饱含求知欲的眼睛! 看来楚师兄是真不明白啊! 于是,同样单身多年的路明非开始了淳淳教诲:“那你也好歹要知会一声具体时间啊!谁知道女孩子怎么想的?万一……是吧……对吧……嗯。” 楚子航听了半天,只觉得脑子里又多了几个问号,完全不明白路明非在说什么。 “总之就是要告诉她具体时间,对吧?”楚子航学霸模式全开,尝试着理解道。 “哎,对!”路老师欣慰的点点头。 于是楚子航立刻发了个短信给夏弥——16:50. 路明非:“……您还真的只发时间啊?” “那……对,机场,上京市不止一个机场。”楚子航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错漏,又发了一个机场名字给夏弥。 “哎,不是哥们儿!”路明非捂脸。 他实在受不住这铁打的楚师兄了,干脆自己打了个电话给夏弥。 “喂,小师妹?!在忙吗?”路明非跟奸细接头似的,笑的贼眉鼠眼。 “干嘛?!你是要解释那个愣头青突然发了四个数字给我是什么意思吗?”夏弥不耐烦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是啊……啊,不是……”路明非一时语塞。 “路师兄,你自己也半斤八两,你俩都是母单花(母胎单身的花样少年),还好意思互相支招呢?真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学!也就我那单纯的好妹妹绘梨衣才会看上你咯,你还是管好自己吧!二师兄!”夏弥说完,竟直接挂断了电话。 路明非一脸呆滞的回头看向楚子航,半晌才磕磕绊绊的开口说:“师兄啊……明明你惹的她,她为什么来侮辱我啊?” 楚子航刚欲说话,前方施耐德喊道:“子航,明非,时间差不多了,马上就可以准备过安检登机了!” 临走时,路明非哀叹一声,还是决定再发一条短信发给夏弥: “师妹,我们在上京国际机场,16:50起飞。这次去学院,假期要补课我和师兄都回不来。因为惹得事情有些大,与外界联系都被所罗门圣殿监视着,所以我们在学校只能收消息,但不能回消息,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了。师妹,如果你对师兄确实一点感觉没有,那就当我这条短信是个屁……如果,算了,你自己斟酌,我很感谢你和师兄在瀛洲对我和绘梨衣的帮助,所以我才忍不住多句嘴,江湖义气嘛!你懂的!” “嘁,谁敢和你江湖义气啊?”夏弥丢下手机,晃荡着小腿。 她此刻正坐在上京市最高的建筑——炎黄尊顶楼天台边,这里本不是闲杂人等能够上来的,但对于龙王来说,人类的大部分安保措施简直形同虚设。 “预知梦,还是时间线的回溯?但毫无疑问,这两者都是黑色至尊才拥有的伟力……但这些都不是目前最重要的——” “目前,最重要的是——楚子航,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的身份?你的预知梦里,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夏弥舔着虎牙,揪了揪鬓发,又拍了拍地,随后仰天长叹一声。 她低头,下方此起彼伏的楼宇和蚂蚁般的人群、车流映入她的黄金瞳里,就像结了一层厚厚的霜。 啪! 她弹了个响指,如雍荣华贵的帝女起身。 “既然如此,楚子航,你想玩,我就陪你……都浪费了十年,也不在乎多几年了。” 五百多米的高空,风如野狼过境,下一刻女孩的身影便在风中溃散成烟。 “师傅!上京国际机场!快!”街边,夏弥匆匆拦了一张计程车,上车后看了一眼手机—— 15:47. 夏弥在车后座揉搓着衣角,抬头低吼:“师傅,加多少钱都行,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机场!拜托了!” 炎黄尊距离上京市国际机场只有26公里左右,可即使是夜间车少时,也至少需要半小时才能到达。 离飞机起飞只有一个小时了,国际航班的话,此刻楚子航他们应该已经可以开始检票登机了! 但,还是有机会的,如果一路通畅,如果那个死小孩踩着最后的时间登机,他们也许还有机会再见一面。 促使夏弥做出决断的,还是楚子航所谓遇见未来的那个梦。 其实她自己的结局她也不是那么在意,没有哪个龙王会向所谓的命运低头,也正因如此,四大君主才会反复在苏醒和沉眠中循环往复,每个龙王都在寻求那个破局的机会。 耶梦加得亦是如此。 但她关心芬里厄的结局,她努力了这么久都是在为避免那个终将到来之日而努力,为了尝试不牺牲芬里厄进化成海拉。 虽然她已经做好了在逼不得已时吃掉芬里厄的思想准备,但若是楚子航的梦里有什么线索,有什么她忽略的机会呢? 芬里厄这条大傻龙,是她千年来唯一的亲人,她真的舍不得。 但楚子航预见的梦里,自己大概还是把芬里厄吃掉了吧? 也或许是想吃,只是最后没有成功。 那个时候,芬里厄会以什么样的眼神看自己呢? 看着他最爱的姐姐,竟然要杀他,他会难过吗? 还是完全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 “去他妈的预知梦!这里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夏弥脑海里,突然不由自主的再次响起少年那句怒吼。 说出这句话时,少年那双澄澈如洗的眼眸也再次浮现在她眼前。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 那晚的雪映入这双眼睛里,就好像变成了晶莹剔透的花瓣,天穹烟火在其中反复折跃好似龙腾,就连街边落叶的碎屑都在其中清晰可见。 那双眼眸单纯、赤诚到能映出世间一切最原本的样子。 那双眼眸,太纯粹了。 因为,那个人的灵魂和心就像一团堪比烈日般的火,一切事物放入其中都会被熔炼提纯成最纯粹的东西,不论得出是爱还是恨。 也正因如此,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去相信。 夏弥突然有了一个危险的想法,也许,可以尝试着去真正的帮助他! 如果帮助他去逆转了那个预知梦里的一切,是否这无解的命运悲剧也能逆转呢!? 夏弥眼里金光一闪而逝,狠狠咬牙,面色愠怒的摇了摇头,心中暗自恼火道:“我是怎么了?竟然会有这么愚蠢的想法!?竟然想去相信一个卑贱的混血种!?” 她回过神来,突然发现很久之前车就一直停在原地没动。 “怎么回事!?”夏弥冷声问。 司机师傅正欲说话,恍惚间却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一张美丽,却冷肃且尊贵的脸,这一刻,他竟有了种身后坐着一个威压万众的女帝的错觉。 “陛下……啊不是……那个,姑娘,估计前面是出事故了,看情况事情还很严重,一时半会儿是难走了。”司机师傅觉得自己大概是累了,急忙喝了口枸杞茶提神。 夏弥闻言,闭眼凝神。 不需要镰鼬,两公里左右的距离,以她龙王的血统只要凝神就能听清前方的情况。 前方确实发生了严重的事故,四车相撞,四车道堵了只剩一个能通行。 “还有多远?”夏弥问。 “还远呢,还剩将近20公里呢。”司机师傅摇摇头说,紧接着又问:“是赶着去送人?怎么不早点去?” “那呆子20分钟前才告诉我他要走了!”夏弥有些急躁的按着眉心。 她看了一眼手机,16:10. 一般来说,飞机起飞前20分钟就会停止检票,会提前十五分钟关闭舱门,楚子航他们的飞机16:50起飞,也就意味着,即使楚子航在停止检票的最后一刻才检票登机,那夏弥她也必须在16:30分之前赶到机场,两人才能再见一面! 只有20分钟了! “不用找了。”夏弥丢出一张百元大钞,随后打开车门就跑。 “啊?哎!姑娘!还剩18.5公里,你这……”司机师傅捡起百元大钞,看了一眼手机上地图,又看了看前方狂奔的身影。 那姑娘边跑边把长发盘成了丸子头,外套脱下系在盈盈一握的腰间,她在礁石般起伏的车流之间穿梭着、奔跑着,就像一匹俊逸秀美的白马。 “啧啧,小姑娘跑的真快,看来……是真爱啊。”司机师傅收起钱,叼起一支烟,双眼放空,似是也想到了什么记忆深刻的往事。 夏弥越跑越快,沿着边缘一路大步流星的奔跑着,超越一张又一张被堵到动弹不得的车,很快她就越过了事故现场。 天空阴云在此刻撕开了一道裂口,阳光洒下,灼热的烫人。 夏弥随意的擦去额头汗珠,盘好的长发也散落了大半像是几缕漆黑的飘带在风中舞动,她再次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16:15. 上方路牌显示,距离机场还有15公里! 夏弥也懒得掩饰了,再次加快了步伐,素白的身影化作一阵被风卷起的白沙。 一张轿车里,趴在车窗边的小朋友指着窗外大喊:“爸爸,妈妈!哇!仙女姐姐哎!跑得好快哦,就像在飞一样哎!” 夏弥终于跑到了机场。 机场大厅的屏幕上显示着16:29. 在不龙化的情况下,她最多只能跑这么快了,即使有龙王的龙骨加持,但人类形体的构造终究是有所限制的。 虽然龙化后只要速度够快,避过摄像头不是问题,但龙化后衣服尽碎,她也不能光着身子或者就以龙化的身躯走进机场吧。 夏弥一边凝神倾听着机场里的动静,一边快速的根据大屏幕显示,跑向楚子航所乘航班的检票口。 若是楚子航还未登机,那么只要他说一句话……不,只要一个字,夏弥就能听到并确认方位! 机场大厅如此庞大的领域范围,就算凯撒来了,他的镰鼬也难以完全覆盖,这就是龙王与混血种真正的差距! 可是风拂过机场大厅的每一个角落,却都未曾带回楚子航的声音,夏弥找不到他。 夏弥微微喘息着,已经初具优美曲线的胸膛快速起伏。 机场大屏幕上,时间跳转到16:30。 广播里通知去往坚州芝哥的航班已停止检票。 16:35. 夏弥也在此刻终于赶到了楚子航他们所乘班机的检票口,前方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安检人员关闭了检票口的通道。 “呼……”夏弥自然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硬闯安检通道。 她站在安检通道前方,弯腰扶着膝盖默默喘息着,满头青丝已经在狂奔中完全披散开来,她抬手掀起垂下的发丝,另一只手里紧紧握着手机。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可等了半分钟,手机里却只传来了冰冷的提示音。 夏弥闭上了眼,一滴汗珠自她蝶翼般长长的睫毛尖落下,远看竟有几分像是落泪般凄楚。 夏弥深深呼吸,紧接着她扬起精灵般的俏脸,竟是不顾身边熙熙攘攘的人群,抬手在嘴边做扩音状,奋力大喊道: “楚子航!收不到你邮件,我这辈子,都不理你了!” “我会照顾好干妈!我会每月给你发邮件,姑奶奶才不管你那傻逼学院能不能收到!总之,你不回信,以后就永远别来找我了!” “我等着你回来!听到没有!楚——子——航!” 最后那个“航”字甚至都有些破音了。 机场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们都好奇的回头看向这个满头大汗,温润可爱,美的像个小妖精的女孩。 有人窃窃私语的指责女孩扰乱公共场合秩序,但更多的则是暗自竖起了大拇指,称赞女孩的勇敢。 飞机上,楚子航正准备戴上眼罩入眠,夏洲和坚州可谓是日夜颠倒,他昨夜被耶梦加得“拒之门外”,后来干脆顺便倒时差便没睡了。 然而就在他刚刚准备闭上眼时,却耳朵微动。 “师兄,我好紧张啊……”路明非一边说着烂话一边回头,紧接着却呆住了。 因为刚刚那一刹那,他似乎看到舷窗上楚子航的倒影——好像笑了!? “别紧张,我们会回来的……我,听到了。”楚子航戴上了眼罩,靠着座位躺了下去。 “混蛋!听到了……就好。”夏弥气喘吁吁的跌坐在地,她隔着大厅的玻璃墙看着墙外那张滑向天际的波音747,昂着脸笑了起来。 后来夏弥总会拿这段经历来揶揄楚子航,说:“谁家好人告白之后,快两年不见人啊?说好回邮件,结果只是回给干妈的邮件里顺便提到我!” 楚子航那时也不再是这方面的白痴了,他不说什么学院和所罗门圣殿的原因,不提夏弥当时亦是心思不纯,他只是淡淡的戳了戳自己胸口,看着夏弥问: “什么时候分开了两年?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 因为当时,耶梦加得的茧还在楚子航身体里,也因为,楚子航心里,一直都有夏弥。 所以总而言之,他们确实一直在一起。 第22章 小魔鬼再现 “他那小兔崽子听到没有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听到了。” 就在夏弥怔怔出神时,背后却传来了清脆的笑声。 “干妈!?”夏弥惊讶的回头。 那捂嘴轻笑的人,正是苏小妍。 “你说说你,哎呀,跑累了吧。”苏小妍给夏弥递了一瓶水,顺便替她简单梳理了一下凌乱的青丝。 “干妈,你……” “我刚刚啊,就在门口。昨晚喝多了,定了十个闹钟都没醒……我也来晚了。”苏小妍有些窘迫的摸了摸鼻子。 “不过嘛,比你先到几分钟,和子航通了个电话。结果刚刚挂电话没两分钟就看到你冲进来,本来我不太确定是不是你,追上来听到你喊……”苏小妍摸了摸夏弥的脑袋,轻叹一声说:“没关系,有干妈在。这小子要是敢在国外乱搞,那就别回来了!我说的!” “嘿嘿,谢谢干妈。”夏弥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最近……算了,我都说了不管了。走,晚上回去吃饺子,给你看看干妈最近苦修的成果!”苏小妍骄傲的挺起胸膛说。 “好啊!好啊!哼,某些人是尝不到咯!”夏弥抱着苏小妍的手,娇笑着回答。 飞机上,楚子航已经睡着了。 路明非坐在他身边,看着舷窗外的天光云影发呆。 他从怀里掏出了那封古德里安给的信,又再次读了一遍。 其实这封信主要还是写给校长昂热的: 亲爱的昂热校长, 许久不见,望您身体一如既往的康健。 最近研究项目刚刚有了些眉目,正是取得重大突破的关键时期,然而却惊悉我和麟城的孩子,路明非,疑似血统觉醒。 听闻他处决了几个所罗门圣殿行事不端的混血种,但事情闹得很大。对于此事,我和麟城的意见很统一—— 做得好!不愧是我们的儿子! 只不过对于造成的社会影响等,我们也表示担忧和抱歉,毕竟我们在明非身边的时间实在有限,从不曾给过他指引,这是我们作为父母的失职。 善后消耗的钱财我们愿意一力承担,也算我们为人父母,能为他做的,为数不多的事情。 虽然明非尚未年满十八岁,但目前情况,我们还是只能请求校长您提前收他入学,近来明非在学校的成绩愈发优异,所以我相信他入学卡塞尔学院后亦能在学术上有所作为。 我真的很希望能当面告诉明非,我和麟城都为他感到骄傲,只可惜诸事缠身,不得已只能请您代为转达: 明非,爸爸妈妈,爱你。 您诚挚的,乔薇尼。 路明非昨夜亦是一夜未眠,他真的庆幸没让古德里安当场打开这封信读一遍,否则他肯定还是会哭成狗。 他不后悔为了帮助楚子航而杀了那几个混血种,他们的所作所为也确实该死! 可他首次剥夺了人的生命,也确实为此寝食难安。 好在是有楚子航为他做心理辅导,一直都陪着他度过难关。 但其实这段时间,他最希望能陪在身边的,是他的父母。 打开信前,路明非十分害怕,怕爸爸妈妈斥责甚至批判他的“恶行”,可当他看到那句“做得好!不愧是我们的儿子!”时,他哭了。 别人怎么看,怎么说,他都可以不在意,反正之前也缩着头过了那么久,也习惯了。 可爸爸妈妈的看法,他始终是无法忽略的,即使他们很久不在身边,可他们依旧是路明非心底,最亲的人之一。 原来在他害怕、纠结的时间里,远隔重洋的某个角落,有人在为他骄傲的鼓掌。 说不定,此时此刻,路麟城和乔薇尼就正在和同事讲述着他的事情:“我们家明非!超叼!一个人面对一众所罗门圣殿的渣滓,毫无惧色,砰砰两枪先斩两个!最后救下人质,帅气正蹬,送那个什么呼伦贝尔从三十三楼摔下去,碎成大草原!” “我儿子,以后定是屠龙先锋!人类之光,想要签名照的快点报名,晚了就要加钱了!” 路明非捂着脸鼓起腮帮,奋力的憋着笑意。 他突然好想回一封信给乔薇尼和路麟城。 悄悄告诉他们最近大半年这些惊心动魄的事情,告诉他们,他遇到了了个事事护他、帮他的好师兄;告诉他们,他在瀛洲有了个预定的媳妇儿,善良单纯,超漂亮,还是黑道公主…… 告诉他们,爸爸妈妈,我也爱你们。 我,想你们了。 多年后,在那个极北之地的实验室里,路麟城用枪抵着路明非的额头问:“所以,你对我们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吗?也是,那么多年都不在身边,顶着个虚假的父母之名,确实不该妄想你这种怪物会对我们有感情。” 路明非沉默了很久,和他说起了飞机上的这一刻。 紧接着他在路麟城愣神之际夺去了枪,最终却没有立刻杀死路麟城。 在锁死实验室大门前,路明非对路麟城说:“我曾真真切切的爱着你们,在我入学的时候,我期盼过你们突然出现,但你们没有;在我第一次杀死龙王被表彰时,我也曾希望你们能到场,你们还是没有;我就想着,说不定等我毕业你们就回来了,回不来也没关系,说不定等我结婚你们就回来了,要还是回不来,那就等我有了孩子,你们有了孙子,总该能回来了……” “总之,我一直一直,期待着,能与你们团聚。” 就在路明非怔怔出神之际,他突然看到窗外本应西落的夕阳再次燃着火冲天而起,绵柔的云层被引燃,在天空烧起了一场熊熊烈火! “时间是最小气也最任性的,命运是最残酷也最无情的。你戏弄时间,时间便会以更加恶劣的行径报复你;你反抗命运,命运便会以更加血腥的方式还击你。”稚嫩的声音在路明非身边响起,他用唱诗一般的语调吟咏着莫名其妙的文艺字句。 可字里行间却透出一股真真切切的悲伤与萧索之意。 路明非惊疑的回头看去,震恐的大喊:“我靠,谁家小孩?我那么大一个师兄呢!?” “哥哥,你早就记起我了,何必装呢?”路鸣泽翻了个白眼,伸手整理了下胸口的领结。 “我还以为这辈子应该不会再见你了。”路明非哀叹一声,瘫坐回了座椅里。 “哥哥,你就那么讨厌我?”路鸣泽换上了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抓住路明非的手,可怜兮兮的问。 “滚,正常一点。”路明非呵斥一声,却没有拨开路鸣泽的手。 “好吧好吧!不过哥哥,马上就是破局的关键了,可你这一世没有接受义父昂热的【尼伯龙根计划】,你真正的水准连你之后的废柴师兄芬格尔都不如,你要怎么成为楚子航的助力呢?”路鸣泽见状,抱住路明非手臂的双手更加用力了些。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啊!有免费大礼包就拿来,没有就再见!”路明非偏过头,懒懒的说。 “有,这一次,全都免费哦!”路鸣泽抛了个……媚眼,嬉皮笑脸的说。 “你说过,这一次代价不用我们支付,是什么意思?”路明非突然回过头,眼神冷峻的盯着路鸣泽问。 “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哥哥。而且……这不就是你,早就计划好的吗?”路鸣泽语气变得危险起来。 路明非突然暴怒,一把甩开路鸣泽的手大吼:“滚!那就滚!老子永远不可能做这种事!” “哎哎哎!30%融合,免费大礼包,真不要啊,哥哥?”路鸣泽无辜的举起手,眨了眨眼问。 “不……”路明非看向路鸣泽的双眼,严肃的问:“对谁,都没有副作用吗?” “唉,哥哥你真是义薄云天。没有,对谁都没有副作用!这次是真的,完全免费哦!”路鸣泽再次显露出那小魔鬼一般,诱惑的语调。 啪! 路明非毫不犹豫的与路鸣泽击掌,随后说:“好了,快滚吧,我困了。” 路鸣泽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他走出机舱时眼帘低垂着问:“那,哥哥,你就不问问,对我而言呢?” “我问了。你说,对谁都没有副作用。”路明非闭着眼,低声回答。 “哎!原来包括我啊!”路鸣泽此刻真像一个单纯的小孩子,满脸欣喜雀跃。 然后他一边涕泪横流,一边掏出了个遥控器狠狠按下。 嘭! 路明非的座位竟然被直接从机舱里,弹射了出去! “我他妈……就知道……少不了……这一茬儿!”路明非破开机舱顶直冲云霄……不对,是直冲月球而去,他愤怒的呼喊声从上方断断续续的传来。 “路鸣泽……我……草……我降落……伞呢!?” “当然,在我这咯。”路鸣泽微微偏头,收起遥控器,再次整理仪容仪表。 随后他从机舱门一跃而下,降落伞从他背后的包里绽开,就好像一朵雪白的花绽放。 远方天际,神罚般的怒火还在不断蔓延。 第23章 大耶老师说:提问要举手 “CC1000次列车?每次听说都感觉和《哈利·波特》的九又四分之三月台好像……”路明非吐槽到。 “嗯,昂热校长平日里很喜欢看这些带魔幻色彩的著作,据说能从中找到一些对付龙类的灵感。”施耐德竟还一脸严肃的承认了。 他接着又说:“不过,明非,子航,一会儿车里我们还是会按流程给你们进行简单的入学前培训,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关于‘3E’考试的部分。” 路明非一脸懵的看了一眼楚子航,问:“什么?还有考试!?” 古德里安在一旁笑呵呵的为路明非解释道:“ExtractionEvaluationExam,血统评级考试。其实也就是走个流程,以明非和子航你们两人的血统和表现,顺利通过,不成问题!” 趁古德里安和施耐德去一旁打电话的间隙,路明非急忙拉住楚子航问:“师兄啊,这这……这考试……” 楚子航拍拍路明非的肩膀示意他安心,低声说:“别担心,我记忆里……预知梦里,你很顺利的通过了考试。” “没有意外?”路明非有些惊疑不定的问。 以他预知梦里的尿性,竟然还真能顺顺利利的通过考试!? “没听说。而且你也看到了东都的记忆,那时候你已经快大三了,依旧是S级。”楚子航点点头说。 关于3E考试这件事…… 秉性纯良的楚大学霸哪能想到——路明非这货上一世是靠着芬格尔的帮助作弊了! 虽然最后路明非能通过,确实也是靠着他无意识的召唤出了小魔鬼路鸣泽。 施耐德教授似乎对两人也颇有兴趣,竟然主动为两人讲解了一番#3E考试的大体流程。 简单来说,就是听力考试。 龙文会被隐藏在节奏强劲的音乐声里,而考试者则需要凝神去听到那些音节并与之共鸣。 共鸣成功则会进入灵视,灵视会让混血种看到藏在心底最深的事情,可能是最悲伤的事情,也可能是最快乐的记忆。 因此每个人得出的答案都不会一样。 施耐德教授最后还提醒了一句:“作弊被抓,即刻洗脑遣送回国。不过最重要的是……作弊也没用。” 介绍完毕,列车也恰好到站。 楚子航和路明非站在校门口,熟悉的校园映入眼帘,图书馆、诺顿馆、安珀馆…… 教堂的白鸽惊起,在他们头顶划出跌宕的轨迹。 不是恍若隔世的感觉,楚子航是真的隔了一世,再度回到了这个路途中最重要的节点——卡塞尔学院。 行程安排很紧,他们早上六点到达的芝哥火车站,来到学院差不多早八课程刚刚结束,他们的3E考试安排在十点,考完刚好吃午饭。 因为两人都是中途入学,所以3E考试也是单独为两人进行,也就不需要特意准备太多。 监考老师是曼斯教授,考场助理则是他最得意的学生——叶胜、酒德亚纪。 空旷的教室里,楚子航和路明非各坐两边,中间至少能塞下十来个人。 “有些人灵视的反应会很激烈,你们血统评定都很高,离远一些也是为了保证你们的安全。”酒德亚纪为两人发下纸笔,叶胜则在讲台上摆弄着录音机。 “师兄……你确定没记错吗?”路明非隔着长桌,求助般的看向楚子航。 要是考英语、语文甚至数理化,现在的路明非也还算有些信心,毕竟在楚子航的教导下他近日里成绩突飞猛进,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吊车尾了。 可这龙文听力,他是闻所未闻,而且他没有完整的上一世记忆,真想象不到自己上辈子是怎么蒙混过关的。 楚子航只是递了一个安心的眼神给路明非,随即便低下头准备开始考试。 “好了,两位同学。你们的传奇事迹已经先一步传遍校园了,相信这场考试对你们而言不是难事。现在,我宣布……”曼斯教授抬起手表看了一眼,刚好十点。 “考试开始!” 咚咚! 叶胜按下录音机播放键后,几人就退出了教室,而录音机里则响起了节奏强劲的DJ舞曲。 路明非愣了半晌再次看向楚子航,随后扶额叹息道:“怎么又是你……” “这种低级的龙文用来当考试内容,简直滑稽。”耶梦加得幻化做夏弥的样子,穿着一身墨绿色校服坐在楚子航身前的课桌上,一脸不屑的说。 阳光从窗口洒了进来,女孩斜撑着身子坐在课桌上抬手微微遮蔽眼眸,少年执笔,端正的坐在课桌前,悄悄抬眸望向女孩映在光里的侧脸。 若非风吹拂起了窗帘,这个瞬间就好像一副极静却美好的画。 “你当年不也考过吗?”楚子航低头从她翘臀下方抽出答题纸,开始写写画画。 “你知道我当年什么感觉吗?就像坚州人去做夏洲的英语试卷,考的全是些我们几百年不用一次的言灵和龙文。”耶梦加得撩起额发,低头看向楚子航的答题纸。 “说起来,我们曾讨论过《翠玉录》,那里面写的呢?”楚子航再次抬头看向她,问。 “哦,这个,我当年和你说的其实不算假话。你还记得我说的关键是什么吗?”耶梦加得伸手戳了戳楚子航的答题纸,问。 活像一个老师在抽查学生作业。 “记得。原文里有一句是:‘Itascendsfromyeearthtoyeheaven&againitdesendstoyeearthandreceivesyeforceofthingssuperior&inferior.’你说,关键是这句话里的‘It’代指究竟为何物,我记得你当时说,可以理解为——‘精神’。” “Bingo!”耶梦加得弹了个响指,随后从课桌上下去,蹦上了讲台。 她敲了敲黑板说:“听好了,这点对你之后面对白王以及理解掌控精神元素很重要。既是盟友,我有必要好好调教……教导你一下了。” 楚子航正襟危坐,左手按纸,右手执笔,满脸肃穆。 龙王亲自授课,若是让卡塞尔学院那些上百岁获得了“终身教授”头衔的院系主任们知道了,他们推着轮椅也定会来亲自拜学。 当然,学完出师之后,他们大概就会开始策划怎么弑师了。 “《翠玉录》其实是龙类典籍的部分残篇,你们一直没法完全解释出来一部分原因是他用了密语,类似古埃及的祭祀体;但最重要的是,他少了最关键的前篇注解。” “整篇《翠玉录》其实记载的是一个纯化的过程。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门’吗?这个残篇所揭示的就是一道‘门’,一道提炼精神之门。” 也不知道耶梦加得从哪摸出了一副金丝圆框眼镜戴上,握着粉笔在黑板上不断的写写画画。 “提炼精神?”楚子航似是想到了什么。 耶梦加得抬了一下眼镜,随后转身踮脚,边写边说:“卡塞尔学院不是教过你们吗,不论任何混血种都无法彻底纯化为龙族血统,因为在最后你们种族的基因残渣无法完全抹去,而在这个过程中,你们的‘精神’会被龙血彻底侵蚀,你们最后只会堕落为死侍;动物一类也只会异化为被龙类掌控的亚种。” 粉笔的尘埃随风飘散,阳光也有了形状,女孩站在光尘中恣意的在黑板上写写画画,她踮脚时身子像是弓弦般舒展,玲珑曲线就像是世间最鬼斧神工的奇景,百褶裙裙角略微摆荡,像是无形中撩动了一根诱人的琴弦。 有那么一刹那,楚子航恍惚觉得她,就是夏弥。 黑板上是许多Q般的动物,比如狗、马等,下方则画着它们异化后的样子,亚种狼犬、八足天马。 不过其中还混杂了一个大头娃娃,看发型……正是楚子航。 而这个大头娃娃下方则画着一个歪着脑袋,翻白眼、淌口水的死侍,旁边还贴心的写着注解:本王的贱奴。 楚子航自动忽略了这抽象的版画,问:“所以说,《翠玉录》的作者,或者说抄录者认为化身为龙的门,在于‘精神’?先让精神纯化,再引动血统,如此也可以解释为何文中‘太一’要‘从地升天,再从天而降’了。” 耶梦加得颇为欣慰的点点头说:“没错,因为你的精神升华,也一定要回归本初,也就是躯体。【精神元素】与地、水、风、火不同,没有自然的实质,世间唯一有形的精神元素,只有贤者之石。” 她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比如你暗算我用的那把折刀,就是贤者之石做的。” 楚子航像是喝水噎到了一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龙王讲课,怎么那么喜欢夹带私货? “当然,还有另一种曲解,也算行得通。”耶梦加得说,“如你之前所言,把‘上天’比作进入龙类世界,那么‘从地升天’便是以祭品献于龙王之血,而当祭品死去,便是‘又从天而降’,此时,或可窃取神力,而不被反噬。” “这便是‘获得其上、其下之能力’。” 楚子航浑身一冷,这不正是赫尔佐格前世所为吗!? 前世,赫尔佐格以绘梨衣为祭品献祭于白王胎血,而自己则与绘梨衣换血,支付的代价是绘梨衣的生命,而白王的神力则被赫尔佐格全权掌控! “但……这么做还是会有缺漏?”楚子航起身来到耶梦加得身边,他看着黑板上的画沉思片刻,说:“不纯粹的精神,是否就无法完全掌控龙王的力量?” “可以啊,楚大学霸!”耶梦加得大力拍了一下楚子航的背,差点把他拍进黑板里嵌住。 “龙类的力量和言灵使用的基础,就是精神共鸣,语言文字只是引子或者载体,精神才是源动力。但对于什么才是真正的纯粹的精神,简单的说就是——龙王之心。” 若是路明非在场,简直要怀疑耶梦加得和楚子航旁观了那场战斗。 那时候,路鸣泽对变为白王的赫尔佐格所言便是:“你和我都不是完整的,区别只是我有龙之心,却没有完整的龙王血统;你有完整的王之血统,却塞了一颗怯懦的人类之心在里面。”(出自龙三原文) 这不仅仅是嘲讽,也是事实。 楚子航突然明白了什么,问:“所以……你才帮我把力量分成了四份?” 耶梦加得眉头一挑,没有回答,而是说:“楚子航同学,下次提问请举手。” 她接着又说:“还有些时间,接下来我要和你详细说说我那位高傲暴戾的哥哥,诺顿了。” “你来之前已经暗中托周家查到了他的人类身份,对吧?” 楚子航点点头回答:“罗纳德·唐,上一世就知道了。目前他还是赏金猎人,一直都在坚州西部活动,我们出发来卡塞尔的时候,他刚好在猎人网接到了任务,目的地——在法兰西。” “所罗门圣殿。”耶梦加得冷笑。 “娲主也猜测与所罗门圣殿有关,所以已经派人专门去盯着了。” “楚子航,你听好了,只有一个关键,绝不能让诺顿与康斯坦丁碰面。我那位好哥哥奥丁……”耶梦加得说到奥丁时,美好的脸颊骤然狰狞起来。 她咬牙切齿的说:“他恐怕也发现了命运已经因你而偏移,要让一切回到正轨,就必须想办法抹去你。我虽不知他具体计划,但若是我,就会想方设法的促成诺顿吞噬康斯坦丁,这样一来就有最大把握借他们之力将你抹去,就算不成,也能借着两败俱伤之时……” “杀了你,然后把真正的青铜与火之王完全吞噬!” 楚子航神色也严肃起来,他问:“你吞噬芬里厄会进化为海拉,那么诺顿吞噬了康斯坦丁呢?” 耶梦加得挥手抹去黑板上的简笔画,随后大开大合的写下了一串龙文。 楚子航看到这句龙文时,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化作熔岩在奔涌,四肢百骸仿佛正在被烈火灼烧,呼吸间喷吐的都仿佛是炽热的黑烟,明明周遭没有一点火星子,但楚子航就觉得万物都在被迅速的烧熔! “按照你们的人类的发音,大概就是——赫菲斯托斯。”耶梦加得沉声说。 “这是希腊神话里的火神、锻造与砌石之神,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楚子航立刻就认出了耶梦加得所说的神明。 “嗯,毕竟所有神话里,都有龙族的影子,这很正常。”耶梦加得蹦上讲台的桌子上坐着,晃荡着双腿,看向楚子航的背影。 楚子航还在沉肃的看着那串龙文,那是世间最伟大的名字之一。 可他突然有了个疑问:“可你们四大君主,至少目前所知的你和芬里厄,诺顿和康斯坦丁,都没有互相吞噬,那你们怎么知道会进化成谁……或者说,进化成什么东西?” 耶梦加得的黄金瞳里似有笑意一闪而逝。 她一直都知道,面前这个少年虽然情感方面是个呆瓜,但在研究这些学术问题时,却有着让她也忍不住惊叹的敏锐。 他在思考时,专心认真,曾经在学校里楚子航就算在篮球场边看书也不会被影响,女生们围着他暗自尖叫、拍照,他也恍若未闻,他有着将所有心力都投入一件事情里的专注,而这个时候的他,确实眼里有光。 楚子航似乎就像专门为“一”这个数字而生,对人对事一心一意,对目标一以贯之。 却也,总是孤身一人。 “你怎么了?”楚子航挥手在耶梦加得面前晃了晃,疑惑地问。 啪! “楚子航,你和夏弥告白之后,越发放肆了!”耶梦加得拍开楚子航的手,脸色突然冷了下来。 楚子航沉默片刻,右手手掌垫在左臂肘关节下方,左手小臂垂直立起,做出了一个奥特曼发射光波的姿势。 耶梦加得愣住了,呵斥道:“你抽什么风?” “抱歉我忘了,你刚刚说过……提问要举手。”楚子航淡淡的回答道。 原来这不是什么奥特曼发射光波,而是一个标准的……小学生式举手。 耶梦加得:“……” 这二货,怎么蠢的那么可爱啊? 真给她,逗笑了。 “那……老师,可以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了吗?”楚子航还保持着举手的姿势,问。 耶梦加得冷若冰霜的眼里也忍不住溜出了一丝笑意,她轻咳两声再度严肃起来,说:“我刚刚给过提示了。” 楚子航放下手,想了想,看向她说:“言灵。真正四大元素的究极言灵,其实是你们完整进化后的神名。” 耶梦加得写下的名字是龙文,而她刚刚也提到了“发音”这个问题。 耶梦加得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看着楚子航说:“没错。但却是只有至尊才能施展的言灵,祂用这四个言灵孕育了我们四大君主,所以我们其实都是一道规则的具象化,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不算生物。” 楚子航敲了敲黑板说:“怪不得上一世对阵奥丁时,你对他有了孩子这件事那么震惊。但若奥丁能做到,那就说明你……” “楚子航!你敢!?妄想!”耶梦加得声调陡然提高,眼瞳里金色之火骤然暴涨。 楚子航在原地愣了足足十秒钟,这才缓缓开口道:“我是想说……那就说明,你们也是一种生命体。还是……我说的,哪里不对?” 耶梦加得也愣住了,片刻后她低着头一把推开楚子航说:“滚滚滚!滚到我看不见的地方!” 楚子航直到耶梦加得摔门走出教室,都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难道……不提问,也要举手?” 第24章 又见苏茜 “校长,这就是你招来的两个S级!”曼斯教授叼着雪茄,将封存着答题纸的信封丢到了桌上。 “怎么了老朋友?”白发、西装的老绅士旋转座椅转身,打开了信封。 “一个画的是和小屁孩在抢降落伞,一个画的是对着窈窕师妹背影发春。真是够劲爆……”曼斯教授吐了口烟说。 校长昂热闻言立刻坐直了身子,扶了一下眼镜:“窈窕师妹!?我看看。” “少来,一百三十多岁的人了,你平常挽着的那些少妇都能喊你爷爷了。”曼斯教授在昂热面前坐下,自觉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夏洲南省的特色普洱茶。 才喝了一口他就皱起眉头看向一旁的茶饼:“特级朗乡普洱,特……朗普?假货吧这是?!” “胡说,招待老朋友,我怎么可能用真货。”昂热看着两幅画,苍老的眼眸却愈发明亮,眼里竟有些许怀念的神色。 紧接着他似是发现了什么,眉头一挑,将两幅画的左下角和右下角拼接了起来。 曼斯教授好奇的伸长脖子探头看去,随后便是一愣:“嗯!?这……” 只见在楚子航那幅画的左下角讲台边,有一小撮不知为何物的白布,可和路明非的画联在一起后谜底就揭晓了——那是降落伞的一角。 “他们两人的灵视……” “联通了。”昂热突然拎起两幅画,用雪茄将两幅画一同点燃。 “校长,你这是!?”曼斯教授吃了一惊。 “就说我批注的时候烟灰掉上面了,画的事情,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昂热将灰烬丢进玉石做的烟灰缸里,淡然的吐了口烟。 “好吧。你知道,我一直相信你的判断。所以,考试就算他们通过了?”曼斯教授短暂的错愕了片刻,点点头问。 “通过了。”昂热好整以暇的笑了起来。 “那他们的通讯管制……” “这个还需要再缓一下,所罗门圣殿的现任大团长与一位校董有故交,目前不宜声张他们入学的事情。发到学院的消息有诺玛监管,但发出去的消息如果太远,诺玛也很难保证不被泄露监听。过两年,正好明非正式入学,和周家合作在夏洲建立的信号基站应该也就竣工了。”昂热敲打着桌面,沉声道。 随后他再次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说:“不能对外声张,但不代学院表内部不能好好宣传一下。正好刺激刺激加图索家那位小公子,我对他其实也寄予了很大期望呢。” “不用宣传了,他们人还没到,传奇事迹在学校里就已经人尽皆知了。现在校园网里都已经开盘了,大家都在赌,凯撒、楚子航、路明非这三人,谁会是未来学院的那个——Theone!” “是楚子航同学和路明非同学吧,我是学生会会长伊修·杜鲁门,明晚我们要为社团的新星凯撒·加图索要在诺顿馆举行庆功宴,凯撒亲自点名邀请二位一同参加。”伊修穿着学生会的纯黑色会服,似是早已在教学楼下等候多时了。 楚子航和路明非接过请帖,道了声谢。 等伊修走远后,路明非看着请帖又是浑身一冷,问:“我怎么有种熟悉的……不祥的预感。” “我梦里,你入学时也参加过一次学生会的宴会,不过据说表现还不错。”楚子航说。 路明非呲着虎牙挠挠头,问:“怎么听起来……我预知梦里也不算太差啊。” “你只是不自信,也没有为之拼命的理由而已。当你坚定的为一件事或一个人去努力时,你就是当之无愧的S级。”楚子航说完,大步向着图书馆方向走去。 “师兄,你不吃饭吗?”路明非问。 “我去查些资料,你先去吧。”楚子航摇摇头。 学生卡在车上就已经发给了他们,3E考试出结果前他们都能在学校里享受S级的特权,包括那由坚州花旗银行担保的十万美元信用额度。 “刚才上课没听讲吗?有什么问题不会直接问我?就你们那贫瘠的图书馆,能查到什么有用的?”耶梦加得不屑的问。 “你不是让我……” “闭嘴。我问,你答。”耶梦加得冷声说。 “我要开始为两年后的‘夔门’计划做准备了,目前命运轨迹已然偏离,说不准探索青铜城的计划就会提前,若我无法参加第一次探索,我也要想办法帮行动小组规避大部分风险,保证他们不会再像上一世一样,全军覆没。” “不……不止于此,我想,让他们全都能——平安回来!”楚子航说着,走进了林立的高耸书架之间,开始寻找需要的资料。 “又开始了,超级英雄楚子航,面瘫侠。”耶梦加得阴阳怪气的揶揄道。 虽说如此,她却还是主动提示道:“你还要去哪,就这本啊。” “《华阳国志》?”楚子航一愣。 “还有那本《后汉书》、《读通论鉴》,野史的话……《帝城轶事》。你再找找,两汉交接之际,关于公孙述的文献。”耶梦加得说。 “白帝,公孙述?他是诺顿?”楚子航问。 他面对诺顿最大的问题就在这里,上一世两次探索青铜城他都没有直接参与,而直接参与的路明非则还没能想起那段记忆,所以他知道的信息和资料实在有限。 虽然后来和路明非逃亡北极的途中有听路明非说过一些,但路明非不愿多谈,也只是透露了只言片语,信息还是太少! 这一次,若能直接参与“夔门计划”那还好,以他的血统和能力扭转危局不成问题,但若是学院以年龄、学历和血统源流等原因不指派他参加,那么他就必须另寻他法曲线救国了。 “不是。那段时间我虽然沉睡,但后来也整理资料调查过,诺顿的身份应该是公孙述的功曹,李熊。”耶梦加得回答。 “那个提出占据蜀中自立为王的李熊?据说他的意见和孔明先生的《隆中赋》几乎一致,却比《隆中赋》早出现了近百年!”楚子航一惊。 “应该说诸葛孔明能拥有和龙王一样的见地,才是不凡。”耶梦加得纠正道。 “明白了,多谢。”楚子航诚恳的说。 “说起来,你到底要对他们两兄弟之中的谁动手?一边托人监视着诺顿,一边又对青铜城念念不忘,目标不明,是行动大忌!”耶梦加得警示道。 “我明白。但目前情况,既然暂时入学卡塞尔学院,自然是以借学院之力为主。监视诺顿,只是以防万一,随时知道他的动向和情况,才能及时防止出现你说的情况——让他们两兄弟碰头。”楚子航回答。 “随你吧,有了具体计划最好告诉我一声,否则事到临头出现缺漏,你可别……” “当然会告诉你的。”楚子航立刻回答道,“我们早就是盟友了。” 耶梦加得正欲说话,楚子航身后却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声:“请问,是楚子航同学吗?” 楚子航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 他回过头,果然看到了那个带着圆框眼镜,面容姣好的女生。 苏茜。 楚子航眼帘微垂,低声问:“你好,请问……你是?” “狮心会组织部部长,苏茜。”苏茜大方的伸出手来,笑着说。 “预科生,楚子航。”楚子航将手里的书先放到了一旁,礼貌的握手,轻轻点头。 苏茜是代表狮心会来邀请楚子航入会的,本来计划是也办一场宴会算是欢迎仪式,但狮心会前不久在帆船项目和射击比赛里大败于学生会的凯撒,整个社团里都弥漫着一股哀怨的气息,据说狮心会帆船部部长都准备引咎辞职了。 这时候办宴会,像是巴不得要把帆船部部长抓紧送走一样,显然不太合适。 两人短暂的交谈了一阵,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发生,楚子航也基本上算是当场应允了入学便会加入狮心会。 且不论他上一世就是狮心会会长这件事,凯撒那骄傲的性子他也了解,他要加入学生会,除非向凯撒低头服软,否则凯撒情愿自己退出也不会和他在一个社团。 凯撒只需要对手和得力的下属,至少目前,这个同样骄傲的少年并不需要与他平分秋色的伙伴。 和苏茜道别后,楚子航也准备离开。 “书不要了?”耶梦加得问。 楚子航这才惊觉,自己竟然连刚刚收集的书籍资料都忘了拿。 “色令智昏了?原来你喜欢这一款吗?”耶梦加得阴恻恻的开口道。 楚子航沉默了很久,才在心里回答道:“她只是我的战友……” “可她……为我挡过子弹。” “嗯,好,你以身相许报答她吧!”耶梦加得冷哼一声。 楚子航望向前方渐行渐远的女子背影,回想起了最后她躺在自己怀里问的那句:“你……到底,是谁?” 他感觉自己胸膛深处,微微抽动了一下。 上一世再遇夏弥之前,苏茜确实是他为数不多的好友,那时的他也并没有考虑过什么喜欢、情爱,一心都扑在复仇上。 可即使重来一次,他也没办法回应苏茜。 他所能做的,只有不再让曾经的悲剧重演,然后衷心的希望苏茜也能过得好。 楚子航收回眼神,转身走向食堂。 苏茜定然会过得很好,因为楚子航至少能确定一点,苏茜并非那种囿于情爱之人,她很优秀,所以也值得,且定会有更好的未来。 楚子航吃完饭回到宿舍时,路明非已经睡着了。 他们两人都是半途入学的预科生,所以目前只能先安排在了一个宿舍。 正式课程要后天3E考试出结果后才正式开始。 楚子航也有些累了,靠着墙练了半个小时站姿,同时大体看了看图书馆里带出来的资料后便也躺下休息了。 可他一如往常般进入精神世界后却发现——耶梦加得不见了! 第25章 天使低头 精神世界的场景那片常规的无垠之海,可现在原本海里的青铜立柱不见了,耶梦加得也不见了。 火轮般的夕阳半隐于远方地平线,在这逐渐被黑暗入侵的世界里,只剩下了楚子航一人。 精神世界里也能施展言灵,于是楚子航立刻展开了镰鼬,顺便还释放了哮天,听觉、嗅觉一齐发力,开始寻找耶梦加得的踪迹。 虽然精神世界的一切都是由精神元素构筑的,但他上一世和耶梦加得在这里对阵时也确实会受伤、流血,也确实能感受到真实的痛,闻到刺鼻的血腥味!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 楚子航一边沿着海岸线寻找,一边尝试其他方法。 他紧接着就想到了血盟,那个契约他依旧能感应到,这大概能说明——耶梦加得并没发生什么意外。 楚子航略微缓了口气。 可她……到底去哪了? 再往岸上走,只有无尽的虚无了,耶梦加得不会在那。 那么…… 楚子航也不犹豫,当即转身就朝着海里冲去。 就在他要一个猛子扎进海中时,素白的人影如海豚般跃出海面,一个翻身又回到了海里。 女孩自水中探出身子,玉石般白净的腰背几近透明,落日余晖把她的娇躯映衬成了月季般的娇艳红色,她回头,侧脸上的水珠颗颗晶莹,像是星尘降落。 楚子航站在浪花里,急促的心跳也终于缓和了些。 海浪一阵阵的袭来,两人隔着十数米,都未曾说话。 就在耶梦加得又要低头潜入海中时,楚子航才开口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在你精神世界里困了那么久,游个泳,洗个澡放松一下也不行?”耶梦加得背对着楚子航挺身伸了个懒腰。 大概世界任何正常的男性,此刻都会陷入对正面视角的极度渴望中,就算再怎样正人君子,也难以抗拒那源自本心的渴望。 除了那些得道高僧之类的圣贤之人,以及……楚子航。 他此刻只关心耶梦加得到底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卡塞尔学院里藏着许多秘密,他也不敢确定耶梦加得藏在他身体里是否真的安全。 “过来。”耶梦加得转过身来,朝着楚子航勾了勾手。 她原来穿着一件贴身的连体式泳衣,只是那件纯白的泳衣和她白皙的肤色太过相近,所以在夕阳余晖的晕染下,看起来就恍若无物。 楚子航沉默的走向耶梦加得,再次问道:“到底什么事?” 耶梦加得却突然伸手抓住楚子航的衣领随后倒向海中,就这样拽着楚子航一路朝着海洋深处快速下潜,她浑身都覆盖上了细密的苍青色龙鳞,龙王的千百块骨骼移位重组,让她修长的双腿并拢后能如鱼尾一般摆动,两人身后一连串的气泡连成了一条清晰的轨迹。 这种速度的下潜,若非混血种或龙类,普通人必定会立刻在暴增的压力下脑供血不足而昏迷。 而且高速的移动中,没有爆血的楚子航也只能逼不得已闭上了眼。 耶梦加得也并没有一潜到底,根据楚子航的粗略计算,两人停下的深度大概在海面下三百米左右。 这里的压强大约是地面的30倍,相当于人体每平方厘米上都要加重30公斤的压力。 楚子航却立刻就明白了耶梦加得要做什么——长江在巨侠大坝的影响下,最深处就大约是320米左右。 果然,耶梦加得随手变出了两把短刃,将其中一把递给楚子航后,冲他勾了勾手。 楚子航拾起短刃,龙骨状态展开,学着耶梦加得变换骨骼位置以适应深水的压力,随后立刻挥刀攻向耶梦加得。 然而在两人短刃对冲之时,一股无形的暗流涌向楚子航的面部,他刚刚有所反应想要躲闪,却因水下压力的阻碍而被拖慢了动作,紧接着他就像被一辆小轿车狠狠的撞在了脸上,眼睛火辣辣的刺痛。 还不等他再次睁眼,胸口就陡然一凉。 哗啦啦! 耶梦加得抱着楚子航再度如海豚般跃出水面,她拔出插在楚子航胸口的短刃,一脚将他踢到了沙滩上。 “我知道你曾在八千米的极端深海行动过,但抛开齐柏林装具的辅助不谈,你也只是进行短暂的行走等简单的动作,这与在水中战斗有着巨大的差别。” 她双手向后拨开长发,长发摆动的瞬间便脱水干透。 楚子航感觉胸口还是一阵闷痛,并非是耶梦加得的刺伤,而是呼吸间有些滞涩。 “减压病,不过以你初代种的血统,难受一阵就好了。换做其他混血种,应该气体栓塞就当场暴毙了。”耶梦加得看楚子航脸色一阵青白,反而轻笑了起来。 “所以你……是要训练我在深水中的战斗方式?为何不提前和我说一声?”楚子航终于缓过劲来,看着耶梦加得问。 “摸底测试啊,先看看你天赋如何再决定训练强度,防止某些人又觉得我公报私仇。”耶梦加得在水边坐下,伸直一双长腿任由海浪荡涤小腿和脚丫上的泥沙。 楚子航起身走到耶梦加得身边,问:“那之后,你打算如何训练?” “我会教会你如何运用龙骨的变换在水里获得最大限度的活动便利,以及如何感知、避开甚至利用水下暗流,不过首先……” 耶梦加得说着突然起身来到了楚子航面前伸手环住了他的腰,抬眼看向楚子航说: “抱紧我。” 楚子航知道,这肯定也是训练的一环,但在女孩贴紧身子的那一刻,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呼吸一滞。 “心跳太快了,这样在水下耗氧量会增加的。”耶梦加得狡黠的悄然一笑,偏头贴在楚子航的胸口说。 “明白了。”楚子航不愧是高中就修习过坐禅的人,很快就平复了心跳和呼吸,甚至还将心跳和呼吸的频率放慢到了平时的一半。 “抱紧我再次下潜,速度要快。你应该也发现了,在水中高速移动时,除非龙化,否则你的眼球也难以承受那么高压力的水流冲击。所以闭上眼,展开镰鼬,在高速移动中听从我的指挥来控制方向。” “第一次,我就不增加障碍物了,先看看你有多听话。”耶梦加得说。 “那……按理说我们精神相连可以直接对话,为什么非要抱着你?”楚子航真诚的发问。 耶梦加得脸色一僵,她立刻抬头看去,发现楚子航已经闭上了眼这才悄悄收回视线说:“顺便练习你在水中带人环游的能力,万一你亲爱的苏茜水下遇险,你这位面瘫超人不得去英雄救美吗?” “不出意外的话,苏茜是不会参与……”楚子航话音未落,只感觉腰间女孩的双手骤然收紧,紧接着他就再次被抱着沉入了海里。 人在水中的听力会受到很大影响,虽然海水对声音的传导要远优于空气,但迫于深水中的压力,人耳能接受到的声音分贝、频率等反而会变差。 利用镰鼬自然也可以做到像有声纳导航般移动,但若要高速移动,则就会产生很多难以预料的误差,要在极速移动中处理这些偏差和信息,必然会导致分心。 耶梦加得存在于楚子航的精神世界里,所以她可以专心的帮助楚子航消除这些误差,同时直接利用精神链接为他精准、快速的报点、导航。 这样一来,楚子航只要负责尽可能的快速移动和适应压力,便不用再分神去处理和分析镰鼬带回来的声音和信息。 一口气用尽,楚子航在耶梦加得的指挥下冲破水面,抱着她翻身落在沙滩上。 楚子航缓缓的睁开眼,长时间闭眼之后,饶是他的血统也需要给眼睛一个适应的过程。 夕阳也不知何时再次升起,赤红的光晕让他眼睛微微刺痛,视线里一片朦朦如火,却有一张白净无暇宛若半透明玉石般的脸自火中缓缓清晰起来,像是遭受天罚的世界里,天使降落,低头将要亲吻罪人的额头。 哗啦啦! 海潮奔涌之声清晰起来。 回忆的画面随着海潮奔涌而来,两张脸这在一瞬间重合。 海水的湿咸味里,一股花草般的芳香从女孩身上传来,那是她的味道。 “夏弥……”楚子航一如既往的下意识抬起头,想要凑近去确认。 啪! 迎接他的却是一记清脆的脑瓜蹦。 “不是你的夏弥,是我。”耶梦加得伏在楚子航身上,抬手在他额头上狠狠弹了一下,直接把楚子航抬起的头打回了沙坑里。 随后她撩起长发翻身在楚子航身边坐下,随手给自己套上了一件白衬衫,看着海面突然发起了呆。 楚子航本来就在减压症里还没缓过劲,又遭受了她这穿金裂石的一记脑瓜蹦,感觉整个大脑都在颤抖,耳边全是嗡鸣。 即使坚韧如他,也默默喘息了很久才终于恢复过来。 “今天先到这吧,我累了。”耶梦加得手肘抵着膝盖,杵着脸,懒懒的挥挥手。 楚子航起身与她并肩坐着。 他偏头看向耶梦加得,刚才那跨越时空重合的画面仿佛还在眼前。 沉默半晌,楚子航磕磕绊绊的开口道:“你……的白衬衫,很好看。” 耶梦加得美眸瞪的浑圆,回头盯着楚子航,惊讶的问:“你说什么!?你你你……被我弹傻了!?” 这能是楚子航同学说出来的话吗? 对方的身高、体重在楚大学霸眼里不应该都是一串判断战力的数据吗? 至于穿着打扮,楚子航不应该只关心对方穿的衣服哪里可以藏武器吗? 楚子航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低声说:“我有在学……怎么和……别人相处。据说,首先称赞对方的打扮,有百分之七十五的几率获得对方好感。” 耶梦加得有些啼笑皆非的扶额,低声斥道:“蠢蛋,这也算赞美?你穿白衬衫才好看!你穿全白最好看,白痴。” …… “师兄……我还以为你的性格,肯定会选常规的黑色西装。”路明非看着穿衣镜前那挺拔的白色身影,好奇的说。 今天下午他们应邀要去参加凯撒的庆功宴,但两人都没带什么合适的正装,于是只能去学院的歌剧社租借。 好在路遇苏茜,她表示既然楚子航都愿意加入狮心会,那么狮心会自然愿意帮忙,于是当即联系了社团宣传部给两人调来了Zegna的西装。 原本路明非和苏茜都以为楚子航这冷若冰霜的冷淡性子,肯定也是选择黑色外套的常规正装,却没想到楚子航略微犹豫片刻,竟然挑了一套纯白配色的。 这套西服连内搭的衬衣也是白色,只有领口、袖口和纽扣缝线处是淡金色的,这种纯色的西装十分挑人,但凡肤色稍微深一些,就会被衣服反衬的更加严重。 然而楚子航上身的效果却意外适合,淡雅的白色反而遮掩了他眉宇间常年缭绕的杀气,竟让他有了种眉清目秀、奶油小生的感觉。 路明非本也想挑一套白的配合楚子航,奈何他穿上之后……倒也不是不好看,只是显得他过于清秀,甚至有些娇俏了。 只能说不愧是高天原头牌,Sakura酱,还是有些姿色在身上的。 最后路明非还是选择常规的黑外套,白衬衣。 在听说路明非也有意加入狮心会后,狮心会现任会长大方的将自己Panamera借给了两人,甚至带着一众主席团将楚子航和路明非两人送出了半公里才依依不舍的挥手道别。 这阵仗让路明非感觉自己和楚子航像是被送去刺秦的荆轲和秦舞阳,坐在Panamera上感觉一阵“风萧萧兮易水寒”。 很快两人就达到了诺顿馆门口。 诺顿馆是带有经典“斯堪的纳维亚风”的建筑,尖顶坡面,大方简洁的线条,颜色却明艳靓丽,屋檐的彩灯像是一串星月相连,学生会成员们穿着深黑色西服,男生胸口揣着白色丝巾,女生则插着艳丽的玫瑰,他们分隔大门两边井然有序的接迎着宾客。 门口一众豪车排排停好,路明非抬眼看去,奔驰E级、宝马5系,保时捷911跟豪车会展一样,而当头停着的竟是一张布加迪威龙! 楚子航似乎心情还不错,他瞥了一眼那张布加迪威龙对路明非说:“上一次自由一日里,恺撒用这张布加迪当作赌注,你两枪击败我和恺撒之后,这张布加迪就是你的了。” 路明非嘴张的能把后视镜都吞下去,他震惊的问:“这张布加迪至少两千多万啊!老大拿来做赌注!?” 路明非记得那段三人深海遇险的情景,自然也记得恺撒不负组长的职责,一马当先的穿着齐柏林装具走出了潜水器。 尽管他已经和诺诺订婚,尽管三个人里看起来最该活下去的就是他,但他依旧骄傲的身先士卒。 恺撒就是这样,一直为了骄傲而活的人。 所以路明非依旧下意识的会称恺撒,老大。 “他一直不怎么在意钱,骄傲与尊严于他而言才是无价的。”楚子航淡淡的回答。 他说完一拉手刹,打死方向盘,以一个二百七十度漂移将Panamera准确倒入了车位里,车停稳瞬间,他便已经解开安全带下车了。 路明非也紧跟着下车,两人一左一右,一黑一白,跟黑白无常驾到似的。 紧接着两人都愣住了,就连一向沉稳的楚子航也不禁略略瞪大了眼。 “师兄……为啥他们……都……”路明非指着那些刚进门就脱掉外套的宾客,呆若木鸡。 现在坚州亦是冬天,因为芝哥的纬度不低冬天甚至要比上京市还冷一些,可诺顿馆里的宾客们,全都穿着泳装! 楚子航眼角微抽,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声呢喃道:“难道……是那次?” 第26章 骄傲少年 “你看那就是楚子航吧?” “唔,好帅!” 负责接迎的学生会成员们看到楚子航,都暗暗惊叹了一声。 随后却又低声笑了起来。 其中一位女生红着脸上前,低声说:“两位同学,是楚子航和路明非吧?” “嗯嗯。”路明非点头如捣蒜。 “抱歉,下午送新请帖时没找到你们二位。恺撒临时把聚会内容更改成了泳池party,本来要求是泳装的。不过没关系,请帖没送到是我们的失误,二位请进。”女生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楚子航,脸更红了些,侧身比了个请的姿势。 “有没有搞错啊!老大他,大冬天开泳池趴!?”路明非震惊的低声道。 楚子航木着一张脸回答:“还是用的啤酒……” 路明非一时间没听懂,挠着头问:“什么意思?” 当他们闻着滔天酒气走到游泳池边时,路明非终于明白了楚子航的意思。 恺撒他竟然运来了整整三车科罗娜啤酒,全部倒进了游泳池里! 整个泳池里现在没有一滴水,全是冒着泡的橙黄色啤酒! “抱歉各位,我知道用啤酒实在低端了些,本想用香槟的,可惜那么大量的同款香槟短时间实在难以凑齐。这样吧,为了补偿大家,今晚游泳比赛的第一名——”恺撒站在救生员坐的高台上挥手大吼。 他摘下手上的那支百达翡丽手表,接着说:“这支表,就归他!” 泳池边一众男女立刻兴奋的高呼起了恺撒的大名。 他们接连跳入冰冷的啤酒池里,泡沫几乎将他们全都遮蔽了。 路明非身子微微后仰,和楚子航一样的满脸木然,低声问:“师兄,我记得今晚要下雪对吧?” 楚子航面无表情的回答道:“对,所以后来泳池冻裂了。这是恺撒入学收到的第一个警告处分。”(出自龙族二,炎魔刀舞第三节。) “老大他才入学时,这么狂狼吗?”路明非感觉自己有些眩晕,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醉了。 “不,他一直如此。”楚子航摇摇头走回屋里。 大厅里横着三张长桌,上面按主食、甜品、汤品分别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美食,而且每个国家的特色都有涉猎,像夏洲的上京烤鸭、维吾尔烤羊,甚至还有豆汁儿;惠灵顿牛排、帝王蟹等也是吃完立刻就会被补齐。 “今早刚空运过来的澳洲蓝淡水龙虾,不尝尝?”散漫的声音从路明非两人身后传来。 “不了不了,我就想吃碗过桥米线热乎一下。”路明非头也不回的摆摆手。 那人安静了片刻,缓缓开口问道:“过桥米线?空运过来来得及吗?” “人家过的是小石桥,不是跨海大桥,空运过来早汤都凝起来……了……”路明非终于发现这声音有些耳熟了,他有些僵硬的回头看去。 果然是恺撒。 此刻他正光着上半身只穿着泳裤,胸肌腹肌和大理石地砖一样棱角分明,金发在灯光下辉煌灿烂。 “啊,老大,你好……”路明非下意识的抬手问好。 也不知道为何,自从他知道自己曾经觊觎大嫂还带着大嫂出生入死之后,他看到恺撒就不由自主的全身冒出一种很重的……偷感。 “老大?怎么,你决定加入学生会跟着我干?”恺撒眉头一挑,上前抬手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问。 “啊不是,我这次,要加狮心会……”路明非浑身都抖了一下,挠着后脑勺急忙找补道:“我是说恺撒师兄你的胸肌老大了,我们夏洲的习俗,用对方的特色来取外号,您不介意吧?嘿嘿,嘿嘿。” “哦,这倒是第一次听说。不介意,不论对手给我什么外号,这个外号最后都会成为他终生仰望的高山。”恺撒毫不在意的挥挥手。 随后他回头看去,只见楚子航已经找了个地方坐下,不知从哪掏出了本书认真的看了起来。 他随手从路过的侍者餐盘里端了一杯红酒走向楚子航。 楚子航若有所感的抬起头。 两人对视了一瞬,大厅里节奏强劲的音乐都彷佛在此刻暂停了一瞬。 楚子航低下头继续看书。 而恺撒也没继续走向他,饮尽杯中酒后便转身走向泳池。 后来一起执行任务时,路明非实在憋不住便问恺撒:“老大,那天晚上你为啥看了师兄一眼就走了?” 恺撒颇有些骄傲的说:“这是一种强者间的感应。我过去找他本来也就只有一个目的,S级足够优秀,值得我亲自开口邀请一次。但我和楚子航对视那一瞬间我就明白,我和他一定是对手,最好的对手。既然如此,自然就不必再过去多说什么了。” “哦,就和知道他爱的不是我,所以就干脆不告白了一个道理,对吧?”路明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恺撒:“……有空我一定要拜访拜访你的语文老师。” “这个恺撒身上,似乎有些不一样的味道,上次没什么机会和他近距离接触所以没注意。”耶梦加得突然开口道。 楚子航翻书的手一顿,在心里问:“什么味道?” “目前还不明确,毕竟不是我本体在这里,依靠你这份松松垮垮的身体,很多事我都没法确认。”耶梦加得回答。 楚子航思考了片刻,低下头继续开始翻书研究。 他今晚本不欲赴约的,但回想起上一世,曾在瀛洲共患难,且瀛洲事件结束后,他曾与路明非、恺撒一同立誓追查赫尔佐格,这样看来,恺撒也算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更准确的说,是亦敌亦友。 所以楚子航来了,因为他很想知道—— 到底是什么让恺撒这个骄傲的少年,一直都不甘屈服家族的少年,最终却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他后来继承了家族,看起来冷静又无情,就和他的叔叔弗罗斯特一样,把从前嗤之以鼻的家族利益放进了每一件事的考量里。 改变他的定然不止是他深爱着的新娘,陈墨瞳。 也不止是那个他没接住的无辜女孩,麻生真。 一个男孩可能会因为女孩而改变,但绝不会只因为女孩而改变。 不论是好是坏,你的改变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把这些全归结在一个或者几个女孩身上,对她们不公平,对你自己也是侮辱。 改变他的,也许也是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楚子航对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所以他也能大致理解恺撒后来接管家族,大概就是对权与力的渴求。 他觉得只有掌握更多更大的权与力,才能再次避免那种无力的局面再次出现。 本质上,这与楚子航前世靠着爆血追求力量,算是异曲同工。 但楚子航想知道,如果有选择,现在这个意气风发的恺撒还会不会向害死母亲的家族低头? 或许这一次,他可以让恺撒也有不一样的选择。 至于最后恺撒怎么选,至于他能不能走过那条布满荆棘的路,楚子航相信这个骄傲的少年,也不会让人失望的。 “差不多了,再晚,泳池就该冻起来了。”楚子航看了眼时间,合上书。 “想干什么?你不会真的要去那一池啤酒里游泳吧?”耶梦加得问。 “恺撒和路明非不同,对付骄傲的人,要用不一样的方法。”楚子航回答。 “那你今晚最好洗干净再睡觉。”耶梦加得颇为嫌恶的说。 楚子航走到泳池边环视了一圈,没找到恺撒,倒是看到好几个浑身红的跟熟虾一样的同学。 若非这学校里全都是人龙混血的怪胎,正常人在这个啤酒池里泡两个小时绝对要酒精中毒被拉去ICU,更遑论还是在这个接近零度的天气里。 哗啦! 恺撒以蝶泳的姿势破水而出,翻上泳池站在楚子航身边,看着远处问:“赛一场?” 楚子航摇摇头。 “呵,别告诉我你不敢。”恺撒偏过头,冰蓝色的瞳孔里射出挑衅的光。 “比这个没意思,要比就比你最擅长的。”楚子航说。 “我一百米、四百米游泳的速度,参加奥运会争夺个金牌不是难事,这还不够擅长吗?”恺撒活动着肩胛,啤酒液滴挂在他的金发和肌肉上闪闪发光。 “射击。”楚子航说。 恺撒动作一顿,随即摇着头笑了起来。 即使没有镰鼬,学院里也没有谁能和他在射击一块争锋,他甚至有些怀疑刚刚和楚子航对视那一眼是看错了。 楚子航这不是自信,是找死。 楚子航突然抬手指了指大厅里在啃龙虾的路明非,说:“我朋友,高中军训五枪五十环。” 恺撒的笑容愈发冰冷起来,他回头紧紧盯着楚子航,一字一顿的问:“你是在,故意羞辱我?” “别告诉我,你不敢比。”楚子航将恺撒的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好!赌什么!”恺撒咬牙问。 “你说了算。”楚子航回答。 “我押上门外那辆布加迪,还要什么,你可以提。但我如果赢了,我要你先向我道歉!然后,我们两人,单独比一场!”恺撒带着怒意的低喝。 即使楚子航莫名其妙的推出了路明非这个挡箭牌,但恺撒依旧想和楚子航堂堂正正的较量一番。 他要赢过这两个S级,但一定要是在赛场上,甚至,战场上。 要赢得光明正大,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这样吧,你输了,布加迪归路明非,然后继续指导他射击。你赢了,如你所愿,我们堂堂正正的较量,而且路明非当你小弟,给你使唤。”楚子航说。 恺撒原地愣了半晌才揉着一头金发,惊疑不定的看着楚子航说:“好家伙,你这是想把我当路明非的磨刀石啊!你长得义正言辞、面如冰霜的,没想到那么……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楚子航也思索了片刻,想起了路明非当年对他的评价:“腹黑,好像是这个词。” “对腹黑。呵呵,有意思。我答应,不过等我们较量时,就要重新下注了。”恺撒昂起下巴说。 “你先赢了路明非,再说。”楚子航淡淡的回答。 另一边,还在大厅里啃着澳洲龙虾的路明非丝毫不知,就在他剥壳的短短两分钟里,他就已经被楚子航“卖了”。 楚子航这样做,是因为他太了解现在的恺撒了,对手可以用看起来不公平的方式挑战他,但他一定会公平公正,光明正大的赢回去。 所以他一定会接下这个挑战。 而不论输赢,这都对路明非有好处——输了,路明非加入狮心会却是恺撒的小弟,恺撒的性格不会让路明非干什么奸细的勾当,但既然是小弟恺撒却一定会罩着路明非。 赢了,那对路明非的自信心将是巨大的提升,对于恺撒也是一种刺激,到时候楚子航也有机会进一步的为恺撒铺出另一条路。 反正输赢都亏不到楚子航自己。 这和他上一世在校园网发帖,以一个承诺换恺撒给路明非订餐厅座位差不多一个套路。 “你这哪是腹黑?你这简直是阴险!我上一世真是瞎了眼放着伟光正的恺撒不管,去勾引你这个内心阴毒的木头人!”耶梦加得啧啧两声,以悔不当初的语调说道。 楚子航没回答,眼神突然黯淡了下来,转身直接走出了诺顿馆。 “哎?师兄,你要走了?等等我啊!”路明非一边咬着蟹钳一边追,愣是没追上他。 恺撒有些疑惑,明明楚子航计划都得逞了,刚刚一瞬间怎么突然就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转身跑了。 不过他也懒得管那么多,正想回头再下去游两圈,突然发现,下雪了。 十分钟后,整个泳池都冻成了一块,然后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伴随着一阵“喀喀喀”的声音。 泳池啊,裂开了。 恺撒下意识字正腔圆的惊叹道:“卧槽……” 楚子航没开车离开,路明非回到宿舍也没找到他。 最后是隔壁一位叫芬格尔的师兄告诉他:“是不是白西装,又高又帅那位?有人看到了,去教堂的忏悔室了。” 楚子航不信教,但上一世他就习惯时不时的钻进忏悔室里,有时是在里面看书,有时是在里面冥想休息。 他确实可以在喧闹的街边认真看书且不受打扰,但不代表他就喜欢这样。 上一世因为爆血而血统不稳定,他的黄金瞳不会熄灭,除非迫不得已他也不喜欢戴美瞳,为了不让别人看见他的样子,也为了找个安静的地方独处,他就看上了教堂的忏悔室。 来这里的学生们大多都信教,来礼拜也不会大声喧哗,所以足够安静。 但准点响起的钟声,又会让楚子航有一种他和这个世界还存在着一丝微弱联系的感觉,所以他喜欢呆在这里,就和路明非喜欢呆在天台一样。 男孩子大多都有这样一个自己的秘密花园,里面藏着他独享的快乐与悲伤。 也许有一天,他会带着某个女孩来到这里,那大概他是真想娶这个女孩; 但也可能,他只会带着对某个女孩的思念而来,然后把思念也埋藏在这。 楚子航今晚来这,是因为他很少很少会情绪失控,今晚却几乎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 杀死耶梦加得时,他也杀死了那个叫夏弥的女孩,而且那时他并不知道耶梦加得还有茧,还会复活。 他把折刀送入耶梦加得的后心时,已经做好了永远失去夏弥的准备。 而恺撒,恰好就是那个说出:“如果换成是我的话,我不会把刀刺进那个女孩的胸口,无论她是不是龙王。”这句话的人。 楚子航为了自己的信念,为了整个上京市无辜的人们,亲手埋葬了那个陪伴自己多年的女孩,可恺撒却告诉他,不必如此,也没错。 人建立一个信念,守住一个信念,需要很多年。 可信念崩塌,往往就只在一瞬间。 那天晚上,恺撒说出这句话时,就是楚子航信念几乎崩塌的瞬间。 如今,这段往事被耶梦加得这个当事人提起,比对着楚子航心口连插了几刀还要更狠,更痛。 这一刻,楚子航比那泳池先一步碎裂了。 楚子航坐在漆黑的小隔间里,像尊石像般一动不动。 就这样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教堂的钟声再次响起。 咚…… 终于,耶梦加得看不下去了。 第27章 一往无前 “与其在这躲着浪费时间,不如把身体交给我,有什么遗愿说出来,我可以假装答应,让你走的安心些。”耶梦加得颇为不耐烦的开口说。 “我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思考而已。”楚子航回答。 “是吗?我看你刚刚走出诺顿馆时差点哭出来了,不知道的人看见,还以为你才是被暗算的那个。”耶梦加得讥讽道。 “我确实需要冷静一下。”楚子航说。 也只有上一世的恺撒和耶梦加得能在短短几句话里就让他几乎破防,若是上一世的他也许又会回到那种疯狂出任务,没任务就窝在海洋馆或夏弥小屋里发呆的状态。 但在走出诺顿馆不久,天空就飘起了雪花。 楚子航突然想起来,上京市那晚,也是这样的大雪天,而他已经在那个雪夜里做出了新的抉择,走上了一条的新的道路。 那又何必再为过去信念的崩塌而感到无力、愤怒或悲伤呢? 虽然恺撒轻易就能做出的抉择,楚子航他却要独行那么远的路,挨过那么多孤身的夜,直到重来一次,才终能下定决心。 但至少,他做到了,这次没有逃避。 虽然过去的阴影笼罩了他太久,不是一步、两步就能完全走出来的,但楚子航不允许自己还有下次。 若这是在战场上,刚刚那一瞬间心绪的紊乱就可能致命,所以他在忏悔室坐了那么久,只是为了再一次明晰本心,坚定自己新的选择。 “呵,你大哭一场我也不会觉得奇怪,毕竟人心都是软弱的。”耶梦加得不屑的冷笑道。 “没试过,也许真的会好一些,但我不太习惯。”楚子航回答道。 “那你习惯什么?”耶梦加得问。 “整理好自己,然后继续向前。”楚子航说完,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随后起身。 精神世界的耶梦加得立于通天的青铜柱上遥望着远方,低声呢喃道:“这才对。这才是我当初看中的那个,一往无前的楚子航。” 当楚子航从忏悔室出来时,刚好遇到气喘吁吁跑来的路明非。 “师兄,你怎么了?一声不吭的就跑了……哎呦,跑死我了。”路明非杵着膝盖,满头大汗。 “抱歉,突然觉得,有些事该反思一下了。”楚子航伸手扶起他说。 “什么事,讲出来我帮你啊!”路明非下意识的拍了拍胸膛,却越拍身子越缩。 心里暗道:可别真有啊!才上学,能不能让我过两天安生日子? “确实有一件事。”楚子航说。 路明非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跺了跺脚,一副生死看淡的表情说:“杀不法分子的事咱都干过了!还有啥不敢的!?师兄你尽管说!” “和恺撒比一场,射击。”楚子航回答。 路明非差点双膝一软当场跪下,抓着脑袋问:“师兄,但凡你说个追杀死侍啥的我都能接受,和老大比射击,那不把我往坑里推吗?他言灵是镰鼬啊!” “我已经替你应下了。而且学校里有守夜人的言灵·戒律,恺撒无法使用镰鼬。”楚子航说。 “那也凶多吉少啊!”路明非只能扶额哀叹。 “别怕,你必须有足够强的目标才能成长,而且就算输了,对你也几乎没什么损失,反而算是赚了。”楚子航说。 “嗯?此话怎讲?”路明非疑惑地问。 于是楚子航在回宿舍的路上,同路明非大体说了他和恺撒的赌约。 恺撒也足够光明磊落,他甚至给了路明非一个学期的时间练习,比赛时间定在这个学期的期末。 本来预科生是暂时不会修习战场生存课的,但昂热以路明非和楚子航天赋优异应尽早大力培养为由,让他们同大一学生一齐进修战场生存课以及特种驾驶课。 而这个赌约正式成立的第二天,就被在卡塞尔校园网上曝光了。 其中《学生会开拓者、狮心会征服者与没有言灵的S级预科生世纪大战》这篇帖子还被置顶了,帖子里开了个赌局。 路明非和恺撒的赔率是1440:1。 路明非每次去上课,感觉路上全是暗藏杀意的目光。 尽管他嘴上念叨着楚子航把他“卖了”、“不仗义”,但每次战场生存课他都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每一次上课前和下课后他都蔫儿吧唧像是行将就木,可一旦握住枪,他就好像换了一个人,冷静、专注,精准。 施耐德教授是战场生存课的老师,就连他都暗中称赞过路明非在射击方面确实天赋卓绝。 期中考试时,路明非射击科目,移动靶、固定靶的得分甚至比楚子航都多了两分,力压一众和他们一起上课的大一新生,夺得了第一名。 此消息一出,校园网赌局的赔率骤降为520:1。 而楚子航也收到了夏弥的第一封来信。 楚师兄, 见字如晤。 好吧,打开邮箱就忘了想说啥。对了,干妈最近又开始跳舞了,不得不说,她的舞蹈功底真的很扎实,我也学到了很多。至于你交待佟姨给干妈的每晚一杯热牛奶,现在由本干女儿代劳啦! 放心啦,干妈现在也不怎么喝酒了,生活很健康,睡眠很好。 哎!等等!我书包里好像有东西,我看看是什么…… 嗷,是新任篮球队队长的情书啊!啧啧啧,你看看人家这小嘴跟抹了蜜似的,不像某些人,告白跟宣战似的。 我该怎么拒绝啊?好纠结啊! 给个意见呗,师兄。 对了,坚州比上京更冷,最近那边北方暴雪,记得加衣,出门小心,望一切安好。 等你回信。 还在考虑你告白的,夏弥 苏小妍也随意的发了封邮件,内容就很简短了: 儿子,篮球队长被我挡回去了,剩下的自己想办法。 哦哦,对,天冷加衣哦,mua!妈妈爱你。 楚子航看着两封邮件,扯动嘴角无声的笑了笑,给母亲苏小妍回了一封: 妈妈, 这边一切安好,学校宿舍和教室都里有暖气,不用担心。学业繁重,假期大概率还回不去,勿念。 不要睡客厅,容易着凉。 楚子航写到这,犹豫了片刻。 随后他继续敲打键盘: 篮球赛里,我很擅长抢断,但还没人抢断过我的球。 我也爱你,妈妈。 您的孩子,楚子航。 “嚯!这臭小子,还挺自负。”苏小妍看到回信时,满脸欣慰的捂着嘴笑了起来。 夏弥坐在她身旁,嘟着嘴略带不屑的哼了两声。 “小弥,说起来,我看过子航的篮球赛,确实只有他抢断别人的球,还真没见过别人抢到过他的球。”苏小妍似笑非笑的看向夏弥说。 “哼,我又不是球。”夏弥撇撇嘴。 “是,你是我的宝贝干女儿!”苏小妍宠溺的摸着夏弥脑袋,“这臭小子,也不知道给你专门回一封信,等着嗷,干妈这就替你教育他!” 夏弥替苏小妍拉起腿上滑落的毯子,随后杵着腮帮说:“嗯嗯,就该狠狠教育他!” 就这样,寒冬悄然溜走,苏小妍和夏弥固定每月都给楚子航发一封邮件诉说近况,但楚子航那边因为学院的管制,一直都未能回复。 在他终于可以再次回复邮件时,也已经临近期末了。 宣传了一整个学期的路明非和恺撒的世纪大战,也即将正式打响! 第28章 你可以的 今天卡塞尔学院里有近百人同时请假甚至旷课,最后愤怒的风纪委员曼斯坦因教授直接打电话给了校长昂热。 谁知昂热问清楚原因后,竟然笑着给全校放了一天假。 只为了让所有师生都可以来观看这一场大家期待已久的对决。 S级预科生之一路明非VS学生会的新星、学院目前公认的最强、加图索家的继承人、帅气的贵公子,恺撒。 “不是,师兄,为什么老大的绰号那么长一串,我就只有七个字,还带个‘之一’!”路明非悲愤的质问。 不过他质问的师兄并不是楚子航,而是隔壁的芬格尔。 这一个学期以来,芬格尔时常会以各种理由来串门,楚子航经常泡在图书馆所以不介意,路明非即使介意,也磨不过这个死皮赖脸、留级快七年的师兄,最后也只能认命。 一开始芬格尔还说可以帮路明非减缓舆论压力,说他很擅长公关。 路明非对芬格尔记忆里,感觉他虽然不是很靠谱,但关键时刻似乎也没让人失望过,于是也就信了,还刷学生证请芬格尔吃了不少好东西。 后来路明非才知道,抨击自己最狠,甚至曝光自己高中暗恋史的那几篇帖子,竟然都出自于芬格尔之手! 愤怒的路明非当时就撸起衣袖去隔壁,被芬格尔打了一顿…… 该说不说,芬格尔虽然是F级,却是真的太强壮了,单论身材,他比恺撒都要壮一些。 后来,校园网里就传出了《S级被F级暴捶,血统评级真的决定一切吗?》之类的帖子。 尽管如此,但芬格尔也确实帮了路明非不少忙,包括如何抢占射击训练场,哪个老师射击科目上最教导有方、又应该怎么请动对方出山,这些都是芬格尔出谋划策帮忙促成的。 “哎,强者惜字如金,我甚至觉得应该把S级去掉,就只写预科生,路明非,这样才更有爆点!”芬格尔啃着刷路明非学生证点的烤鸭,含混不清的回答道。 “求求你,做个人吧!”路明非唉声叹气的说。 他回头看去,寻找了半天却还是没找到楚子航的身影。 “我出门时倒是看见楚子航了,但他好像收到了一封邮件,突然又回去了。”芬格尔说。 “哦……可能是小师妹来信了吧。”路明非有些失落的垂头挠着后颈。 “喂师弟!我现在很怀疑你的取向啊!一般这种情况不都是在期待女主角吗?!”芬格尔用满是油渍的手拍拍路明非肩膀,一副大惊失色的表情问。 “我靠,你拿我当抹布呢!?还有,我有喜欢的女孩子,只是……异地!她家里管的严,不好联系。”路明非干脆杵着腮帮蹲下身,一副要当场昏迷的样子。 “那个女孩子……不会姓楚吧?”芬格尔贱兮兮的问。 “滚啊!我跟你说,她可是……总之,身份高贵,长相甜美,性格纯真,我俩真心相爱!”路明非说着说着,不自觉的傻笑了起来。 芬格尔蹲下身来俯视着路明非,伸手摸了摸他额头说:“真可怜,和恺撒对决的压力已经把这孩子压垮了吗?大白天就开始做梦了!” 路明非极度嫌弃的拍开了芬格尔的手,正要说话,前方却出现了一个高大的影子。 “怎么,要我亲自请你入场?”恺撒穿着学生会黑色的衣服在路明非两人面前站定,低头问。 “咳咳,嗓子不太舒服,里面太闷了。”路明非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 “不舒服的话可以改天再比,虽然我一定会赢,但我喜欢赢的让对手哑口无言。”恺撒淡淡的说。 路明非心说不愧是中二的皇帝,这种装逼到极致的话他大概一辈子都想不出来,换做他要是听说恺撒不舒服,大概只会说:“要不……就此作罢!?咱就当没这个赌约!” “算了算了,早死早超生……不对,早点比完,还能赶上吃午饭。”路明非垂着头,无精打采的挥挥手。 “很自信嘛,还有空想着吃午饭。”恺撒冰蓝色的眼眸里寒光凛凛。 路明非一时间无言以对,他根本是不抱希望能赢才这么说的。 他只是想着不辜负师兄为他计划了那么多所以才同意尽力比一场,没想到恺撒不仅自己中二,还以为别人也和他一样中二,这种摆烂的话他都能听出自信的味道,也是没谁了。 射击馆外围已经站满了人,两人从临时拉起警戒线的大门前走过,两侧都是嘈杂的呼喊声。 只不过,在震天响的“恺撒”之名中,路明非竟然也听到了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他回头看去,竟然是狮心会的成员们在苏茜的带领下,正为他举牌加油。 只不过……怎么看起来狮心会人那么少? 路明非后来才得知,当苏茜和狮心会会长顶着压力要求所有成员到场给路明非加油后,当天就有近一半的狮心会成员发烧、拉肚子…… 到场的大部分成员都是想赌波大的,在校园网上压了路明非嬴的人。 入场后,主考官施耐德教授和副考官曼斯坦因向两人再次强调了规则。 “考试所用的全是空包弹,但依旧不可枪口对人。靶场工作人员入场后,禁止继续射击。整个考场设有三个鹰眼级高速摄像头,有任何异议或遇到任何问题,当场立刻提出,考试结束后成绩不再更改。” “现在,考试开始!”施耐德说完规则,也不再废话,戴上耳罩转身走回控制室。 “第一场,基础固定靶射击。分手枪、突击步枪,两项。手枪距离五十米和八十米各五个固定靶,突击步枪距离一百米、两百米各五个固定靶。” 路明非和恺撒带起耳罩,分隔十米站在场中红线前,随着嘟的一声,红线处地板开裂,射击台升起将两人彻底隔开。 射击台上放着M9A1手枪和M4A1突击步枪,都是坚州军常规的制式装备,无任何配件。 对于习惯了使用超大后坐力的沙漠之鹰的恺撒来说,M9A1简直就像是玩具枪,他毫无压力的单手持枪速射,不到十秒就击中了所有固定靶。 即使没有镰鼬,他也是一名顶尖的射手。 或者这样说才对,不是镰鼬成就了顶尖的射手,而是先成为顶尖的射手才能让镰鼬发挥最大威力。 路明非这边就没有那么激进了,他摆好正规的双手持枪姿势后才一枪一枪的击发,可以称得上是稳如老狗了。 恺撒都结束了快半分钟,路明非这边才刚刚打完。 但结果而言,两人同是一百九十五环,精准的像是两个机器人。 这种超常的成绩放在体育比赛里,绝对是稳稳的世界冠军。 “接下来距离不变,但是变换为移动靶,移动速度为每秒五米。” 场馆外临时架设了一块大屏幕,让所有人都能看到这场对决的现场直播。 “每秒五米,一上来就那么快!?博尔特的短跑速度换算下来也就每秒十米多些!” “这下,差距就要体现出来了。即使没有镰鼬,这对于恺撒来说也是小菜一碟!” 围观众人开始叽叽喳喳的讨论了起来,绝大部分人都认为,从这里开始,路明非和恺撒之间的差距就会拉开。 砰砰! 场馆里,两人各自打出了第一枪。 恺撒,九环。 路明非……脱靶。 “卧槽!坏了!”路明非急忙擦了擦满脸的汗。 此刻他若是摘下耳罩,大概就能清晰的听到场馆外滔天的笑声了。 “呼……呼……冷静,可以的,你可以的,你已经做了很多,你不再是那个总迟到的废物了!”路明非拍了拍自己的脸。 没人知道,他托芬格尔帮忙找到了一间校园里最隐蔽的射击场,在里面他打的移动靶都是七米每秒的移速,每次战场生存课结束,他就会找到那个学校里最精通射击的老师替他开小灶,很多次都练到扣扳机的手指抽筋。 但每一次他又想摆烂,都会想起那个瀛洲的夏天,想起那个和红发女孩的约定; 想起楚子航的那句话:“你需要的就是自信。但这种自信不能一直来自别人的支持,你自己努力走过的每一步,才是你最终敢于面对一切困难和敌人的自信之本。” 所以每一次,他会告诉自己,再多练一局,再多走一步。 是的,他已经和前世大不相同了,前世三四年他才走过的路,现在,在楚子航的帮助下他已经提前踏上了。 楚子航给了他机会。 所以梦里在红井迟到的那半小时,无论付出什么,这次他都要追回来! 路明非突然放下枪,闭上眼深深的呼吸。 “他放弃了?这就结束了?没意思。”场馆外众人全都一副索然无味的表情。 可场馆里的恺撒还在认真的瞄准射击。 加图索家是校董,路明非自以为的隐秘训练早就被人透露给了恺撒,虽然这并非恺撒本意。 但从这时开始,恺撒已经开始正视起路明非,并把路明非当成了一个合格的对手,他不会体谅对手的无能,但会尊重对手的努力,即使在他看来努力也是无用。 所以,他不觉得路明非会放弃。 路明非睁开眼,好像那个一直引领他的人就在身边,他眼瞳里染上了一丝淡淡的金色,骨骼扣死,龙骨状态无意识展开。 “路明非,我赌你赢。”楚子航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 “呼……你可以的,路明非,我也赌你嬴!”他对自己说。 计算轨迹,瞄准,开枪,命中,继续计算,开枪,命中…… 十环! 十环! 还是十环! 场馆外顿时鸦雀无声,片刻之后,才有人震惊的开口道:“他……怎么做到的?” 路明非眼里倒映着枪口的火光,子弹旋转着出膛,那个曾在东都高天原酒窖里犹豫不决的少年终于被枪声惊醒。 他转身,冲入了狂潮般的雨中。 第29章 生日快乐(上) “你只上了半个学期的战场生存课,所以接下来几项,室内快速突破,室外复杂地形攻防和野外生存技巧等你应该下学期才会学到,你的考试到这里就结束了……”恺撒摘下耳罩,看着靶场上方电子屏记录的数据,对路明非说。 虽然卡塞尔学院校风奔放,但学校自然不会专门拿场地给学生打赌比赛,路明非和恺撒是借着考试成绩来一较高下,校方单独腾了一个考场给两人都是因为昂热暗地里开的绿灯。 路明非略显失落的摘下耳罩挠挠头,回答:“不愧是老大……” “或者也可以给你个机会,等下学期你正式学完战场生存课一期后,我们再赌一局。”恺撒掀起额前的金发,走到路明非面前问。 “还是别了……”路明非急忙摆手。 “男人,要敢于向任何人复仇,你不认输之前没人能彻底击败你。”恺撒拍拍路明非的肩膀,接着说道:“况且,小弟,你和大哥我差距也不算大,努努力,我等你再次挑战。” 前半句话说的竟有些楚子航的感觉了,路明非算是明白恺撒和楚子航上一世怎么会相爱相杀那么久了,某种程度来说,他们都是极度骄傲且固执的人。 好吧,说相爱可能不太对劲…… 路明非抬头看了一眼计分板: 恺撒最终成绩:390.75 路明非最终成绩:381.2 只相差9.55环,如果路明非第一枪就和后来几枪一样精准,或者后续他能一直保持那种他意识不到的龙骨状态,也许真有赢的希望。 他无意识的龙骨状态在最后五枪时解除了,现在他的贴身衬衣像是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整个人连走两步都困难。 “你的体力还需多加锻炼啊学弟,和普通人比你已经算是不错了,但在混血种里就不够看了。我看你打最后那几枪时,人都要晕了。”芬格尔贴心的把路明非一只手绕到了自己身后,架着他往外走。 “师兄……”路明非虚弱的喊道。 “嗯?不用谢,一会儿请我吃饭就行。” “劳烦你弯点腰!我手要脱臼了!” 芬格尔比路明非整整高了大半个头,他直着腰板架起路明非时,路明非直接双脚离地了。 “师兄!?”路明非刚被架到门口,就看到之前一直未曾出现的楚子航已经站在门口了。 楚子航有些僵硬的抬手鼓掌,随后冲着路明非微微颔首说:“做的不错。” 他来之前专门询问了一下耶梦加得,怎么表达能让路明非更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是在鼓励他。 耶梦加得懒洋洋的回答:“以你的人设,鼓个掌,说句‘做的不错’,路明非大概就会痛哭流涕了。” 还真被她猜中了。 路明非泪眼婆娑的,眼看就要当场哭出来了。 芬格尔在旁边拱火似的说了句:“要不你扑进楚师兄怀里哭?” 路明非脚步一顿,昂首挺胸的回头瞪了一眼芬格尔说:“男子汉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泪,谁要哭了!?再说……输的是老大,也不丢人……大不了,明年努努力,再试试呗。” 楚子航闻言眼神一亮,说:“嗯,不错。” 他了解路明非上一世的性子,若是上一世的路明非做到这个地步大概就会心满意足,从此不思进取,根本不会想着“明年努力再试试”,甚至开玩笑都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既然路明非有这种想法,就算还不坚定,也足以说明他已经有了继续向前的心。 至于偶尔的懒散怠惰,人之常情。 只要他不真正的放弃,楚子航就愿意继续帮他,一直到,帮他也突破曾经残酷的命运。 “走吧,吃饭去。我已经订好位置了。”楚子航语气少见的有些轻快。 他们并肩走向场馆外人群时,路明非突然发现,似乎以前那些暗藏杀意的目光都不见了,甚至已经有人对他投来了钦佩的目光。 自然没几个人会相信路明非真的能赢,但也不敢相信,他输的竟会让人……有些惋惜。 虽然还有不少人怀疑他S级的实力,但至少今天开始不会有人再觉得他,路明非,是一个废物。 “哎,楚师弟,吃饭有没有我的份啊?我也出力不少啊!你看,人都是我扛出来的!”芬格尔舔着脸的凑到楚子航身边问。 “有,这段时间,也多谢芬格尔师兄的帮忙。”楚子航回答。 “小事。对了,出门前你突然回去,是不是黑你邮箱的人找到了?”芬格尔问。 楚子航眼神一凛,回答:“是。对方使用了多个虚拟服务器来跳转,若非EVA强大算力,恐怕还真难以追查到。” 路明非拽着芬格尔的手上前两步问:“具体情况如何?” 楚子航的电子邮箱在前几日突然被黑客入侵,好在EVA一直都在监管着他和路明非的各类个人信息、账户,立刻强制冻结了他的邮箱,截断了对方的访问并开始反向追踪。 但对方实力竟与EVA不相上下,饶是EVA也花费了不少时间才追踪到对方,目前暂时只能锁定在法兰西境内。 “邮箱刚刚解封了,EVA帮我加设了验证密令,以后只要我用校园网或从校园网站上登陆邮箱,她就能帮我多设立一道防火墙。”楚子航回答。 作为专业人士,芬格尔立刻又为楚子航提了不少建议。 路明非则好奇的问:“哎,师兄,那收到了没?” 楚子航疑惑地问:“什么?” “就……小师妹的生日祝福啊!”路明非问。 “我只是重设了密保问题,然后就赶过来看你比赛了。邮件没来得及看,晚上回去看完一起回复吧。”楚子航说。 中午吃完饭后,路明非说想要放松半天,于是楚子航便带他去到了游泳馆。 楚子航对路明非说:“游泳对于减轻身体压力,保护关节,维持心血管健康等都有很大好处。况且,对于锻炼体能也有很大帮助,今天你随意放松,之后可以进行系统的训练。” 路明非本来是想回宿舍睡觉或者打游戏的,不过前有楚子航开口,后有芬格尔大力支持,她也就同意了。 不过路明非闭着眼睛也知道,芬格尔这货哪是去游泳的? 果然,到了游泳馆,芬格尔一边秀肌肉,一边暗搓搓的就朝着前方几个身材前凸后翘的古巴师妹靠了过去。 没多久,芬格尔就和她们讨论到了如何涂防晒的话题,听的路明非脸色一阵红白交替,急忙和这货拉开了距离。 而楚子航则嘱咐路明非多游两圈,有兴趣的话练练憋气,随后就离开了。 直到后来第二次夔门行动启动,路明非被选入行动组后才知道,原来从这时起楚子航就已经开始给他计划的游泳、潜水训练,是为了什么。 楚子航走出游泳馆后就径直的回到宿舍打开了电脑,登录邮箱。 他确实只来得及在EVA的指导下重设了密码和密保问题,随后便赶去了考场,他也知道若自己在场,路明非也许会稍稍安心些。 但经路明非提了一嘴,那封他关闭电脑前看到的邮件提示就一直徘徊在脑海里。 再次登陆邮箱,楚子航一眼便找到了那封邮件。 来自夏弥的邮件,发件时间是六月一日。 主题:生日快乐,楚子航。 楚子航脸色看不出什么变化,鼠标却在邮件上方悬停了片刻,才终于点开。 第30章 生日快乐(下) 然后楚子航打开邮件后就愣住了。 正文就只有两个字: 无他。 楚子航又上下滑了滑鼠标滚轮,终于确认,确实没了,就两个字…… 等他打开了母亲苏小妍的邮件后,他才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苏小妍祝贺楚子航终于十八岁长大成人后,便开始声讨楚子航怎么连夏弥生日都忘记了,那么多年一点表示都没有。 顺便称赞了一下夏弥乖巧懂事,不计前嫌,还愿意发消息祝贺楚子航生日快乐,高下立判之类云云…… 楚子航有些无奈的扣了下眉梢,问耶梦加得:“所以……你给夏弥定的生日到底是几号?” 其实也不是楚子航忘记了夏弥生日,他记得很清楚,曾经在卡塞尔学院通过EVA查询的夏弥生日是10月30日。 可后来夏弥却说她是水瓶座,生日在一月底。 楚子航一直没找到机会确认这件事,所以他下意识觉得未确认的事情就不要提出来引发尬尴,这才一直都没有给夏弥生日祝福。 更何况,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夏弥这个人都不存在,何来的生日一说? “哦,因为水瓶座做饭好吃,所以我给夏弥定了水瓶座,一开始生日定确实是1月22日,结果那伙自称专业做假身份的人……不仅把日子抄错了,还在月份后面多打了个零。”耶梦加得有些气恼的回答道。 楚子航眼角微抽,问:“这……能是专业团队?” 耶梦加得愤愤的说:“若非如此,我也犯不着冒险去毁掉火车南站,杀了那个专员劫走资料。” “这件事我记得你说过。”楚子航说。 楚子航还记得那个被劫杀的可怜专员叫雷蒙德,从某个方面来说,他也算是被这伙“专业团队”间接害死了…… “不仅如此呢,我修改资料时,还看到了很有趣的东西。”耶梦加得说。 “是什么?”楚子航问,这些事上一世耶梦加得就没同他说过了。 “关于你,和你父亲的。”耶梦加得说。 “他们查到了什么!?”楚子航急忙追问道。 “无关紧要的边角料而已。不过,上一世他们开始怀疑你血统,似乎和其中另一个重大计划有关——【尼伯龙根计划】,清洗你们其中不安定的血统,刚好你和你那怪物师弟,还有陈墨瞳都在怀疑对象里。”耶梦加得说。 “嗯,不过对此我有经验,不是什么麻烦事。”楚子航说。 “你可别想太简单,这一次你初代种的血统,可不是换血手术就能解决的了。”耶梦加得略微提高了音调,警示道。 “我知道。所以……夏弥生日,是1月22日?”楚子航手指轻敲着桌面问。 “你……怎么还纠结这个?”耶梦加得微怔。 “你总说,夏弥是我的女孩,其实很不准确。”楚子航点击回信,边说边开始打字。 “至少现在,夏弥有了家,有了除芬里厄之外家人,比如妈妈,比如她自己认下的妹妹,上杉绘梨衣……” “她还有了朋友,比如苏晓蔷,比如路明非……还有那一整个篮球队的粉丝。” 还有……他,楚子航。 “这些人都在大方直接的,表达对她的爱。” 楚子航敲击键盘的手顿了下来,声音混进了窗外刚入夏的风里,微暖: “她已经是一个完整的,被很多人爱着的女孩了,应该有生日。” 夏弥, 见字如晤。 收到祝福,非常感谢。 对于之前的疏漏,我深表歉意。 学业繁重,或许还要在坚州再呆一年。 下一个生日,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楚子航。 楚子航犹豫片刻,按下退格键删除了最后的落款,想了想,改成了—— 还在等你回答的,楚子航。 楚子航按下发送键后才发现,刚刚一边和耶梦加得说话,一边想事情,邮件竟然错发给了母亲苏小妍…… 不过想来,苏小妍接到邮件,恐怕会更迫不及待告诉夏弥的。 “是吗,真是美好的爱情故事。可最后,你的女孩……好吧,大家都爱的好女孩,夏弥!还是会被我这个邪恶的龙王,耶梦加得,彻底抹杀。”耶梦加得这话说的全是愤懑,语气却薄凉,充满了不屑和傲慢。 “不论多少人爱她,都无法把假的变成真的!爱这种本就虚无缥缈的东西,永远填不满一具虚拟的空壳,能支撑其真切存在的,永远只有权与力。” 楚子航记得这种语气,耶梦加得曾对他说过一句话,那时也是这样,词句里尽是抑郁不平,可语气却冰冷刺骨。 不论她,还是夏弥,不论龙王还是那个女孩,似乎都从不示弱。 明明都已经走在了绝路上,站在了悬崖边,却还是昂首挺胸绝不低头。 楚子航沉默很久,正欲开口,却接到了一个电话。 “楚子航,我是昂热。”电话里传来了一个沧桑的声音。 “校长。”楚子航立刻坐直了身子。 “叫上明非,立刻来校长办公室。”昂热说。 “好。” 楚子航挂断电话后,立刻打了个电话给路明非,随后起身前往校长办公室。 “我了个去,这是办公室还是小型图书馆?”路明非一进校长办公室就先吐了个槽以表敬意。 这个独立的办公室从外看像是被树丛包裹的车库,但里面却又是另一番天地,除了高大的油画外,就是一整圈的书架,中央和二楼打通,天井上隔着玻璃,上面似乎还有些早已腐烂的落叶。 昂热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方,把玩着骨瓷杯对楚子航和路明非说:“坐,要喝点什么吗?” 楚子航摇摇头,他大概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路明非则下意识的说:“可乐或者雪碧,我很随便的。” 昂热尴尬的挠挠花白的头发回答:“我办公室里除了上等的红茶……就只有拉菲之类的红酒,颜色倒是差不多。” 最后,昂热只能给两人各上了一杯白开水。 “找你们来,是有件事,想听听你们的意见。”昂热神色严肃起来,“毕竟你们是学院里唯二的S级,虽然都还是预科生。” 楚子航和路明非都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腰背。 “最近,执行部派出的几个分队在世界各地找寻龙族遗迹,但都一无所获。最近我想增派几个分队,但对于探查地点,我还有些把握不定。”昂热说着,在办公桌上铺开了一副世界地图。 地图上标着五个红叉以及七个蓝色的问号。 楚子航大体看了一眼,都是世界上曾流传出难解之谜的险地,例如非洲雨林的深处、加州“死亡谷”、南极边缘等。 其中,恰好有一个问号就标在夏洲长江,巨侠大坝流域。 “说起来,子航,听说你之前拜托过周家帮你调查夏洲巨侠大坝附近的情况,是有什么发现吗?”昂热敏锐的捕捉到了楚子航的眼神,点起了一支雪茄,问道。 他眼神藏在烟雾里,复杂难明。 第31章 夔门将启 “当时所罗门圣殿在那边有动作,所以我才特意拜托周家帮忙注意。”楚子航回答。 “哦……那后来莫莱被你所杀,所罗门圣殿也都撤走了,你怎么还请周家继续监视那边呢?”昂热吐了口烟,问。 “因为莫莱曾告诉我,他们有一种可以探测龙类遗迹的炼金道具,而根据他们的所作所为可以判定,能引起他们注意的除了血统优异的女性混血种,就只有可能存在龙类遗迹的地方了。”楚子航回答。 “哦!这么说,除非长江边有个和你小师妹一样漂亮又优秀的混血种,否则就只能是水下藏有龙族遗迹了!”昂热一脸兴奋的拍手道。 楚子航和路明非闻言都是一惊。 “没什么好惊讶的,明非、子航你们都是血统极其优异的混血种,但课程里应该告诉过你们‘血之哀’吧?因为血统原因,混血种和普通人类总会存在着疏离和隔阂,但你们三个,仕兰三幻神的名号可是在上京市声名远扬,我们想不注意到她都很难。”昂热抖了抖烟灰。 随后他继续说道:“没关系,以她的年纪上预科都还要等等。我们也会继续观察,再说,自愿入学,我们从不强迫的。继续说说长江的事情吧。” 楚子航双手交握,说道:“其实一开始我也不确定,所以来到学校后我一直在图书馆里寻找资料查证。” “查到了什么?”昂热身子略微前探。 “那个地方,或许藏着的不仅仅普通龙类遗迹,很可能是——龙王!”楚子航沉声说。 “四大君主!?”昂热摁灭了雪茄,面色沉肃如水,“你怎么推测出来的?” “我查阅了很多资料,那一片区域是巴蜀之地,历史上在巴蜀之地与龙有关的,最可能的就是白帝,公孙述。” “曾有传说,公孙述称帝前,龙出其府殿中,夜有光耀。” “而那段时间里,只有白帝城所在十二年安定繁荣,其他地方却连连战乱,很可能就是因为白帝城有龙王坐镇。”楚子航回答。 “证据不够。不过……公孙述自称白帝,你觉得他,是龙王?难道是白王!?”昂热问。 “不,是公孙述的功曹——李熊。”楚子航回答。 他接着说:“李熊提出以巴蜀之地为根基发展称帝的策略,比孔明先生的《隆中赋》还早了百年。也正是李熊劝公孙述称帝,并称有龙出其府殿中,夜有光耀,而‘八厶子系,十二为期’有说是公孙述之梦,却也有说正是李熊为其卜算的。” “有点意思了。那你觉得,若是四大君主,又会是其中的哪一位呢?”昂热敲着桌子问。 “白帝城传说曾有一口井中不断冒出白色蒸汽,那大概就是金属冶炼之地。而四大君主中,青铜与火之王,便是最精通炼金术的那位。” 楚子航流露出些许犹豫的神色,继续说到:“但这一点过于牵强附会,李熊此人不论正史、野史记载都少之又少,最后公孙述兵败之时也未曾有过关于李熊的记载。” “倒是一本作者不详的野史中记载过,那时长江会因季节变换而改道造成洪涝灾害,但有一座青铜铸成的城池也才会在那时显现,城池名曰——白帝。” “暑假结束后,我会派遣一支最优秀的团队前往长江流域探查。子航,你的优秀大大超乎我的预料,我有预感,你和明非都将会是我们未来屠龙伟业的中流砥柱!”昂热起身绕到楚子航两人身后,大力拍打着两人肩膀,语气颇为振奋欣慰。 “校长……那我,可以申请加入行动吗?”楚子航试探着问。 “这……目前你和明非都还不宜离开学校,原因你们也知道。况且,过了暑假,你才大一,明非更是未满十八,你们再优秀,我也不能派童子军上场啊,这传出去会被批斗的。”昂热扣着眉梢,解释道。 “那我和路明非,可以申请加入后援小组吗?若是遇到什么问题,我们也许能给予远程支持。”楚子航问。 “子航,你要对师兄师姐们有信心,即使他们血统不如你,但训练和经验可是很丰富的。” “校长,您应该最明白,对龙类的战争里,我们没有经验可谈!”楚子航立刻反驳道。 昂热沧桑的脸上掠过一股血腥气,随后他立刻隐藏起了情绪,拍拍楚子航的肩膀说:“子航,你说得对。暑假里,我们会召集所有院系主任指定探索计划,你和明非既然回不去,就多辛苦一下,一起参与吧。” 他想了想,又说:“不论有没有建议,下学期你们的实践课至少都是A-,若有贡献,不论大小,你们实践课一律满分。如何?这下,就不能说我是压榨青少年了吧?”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后,路明非总感觉不太真实。 如果说卡塞尔学院是新手村,那他现在根本连村门都还没正式跨进去,结果老村长一出来就告诉他门外有个叫四大君主的大魔王即将苏醒,勇者,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拜托,难道正常流程不应该是打几个呆头呆脑的死侍先练练手,然后出现什么四代种、三代种之类比较危险但也能搞定的让勇者突破自我,等勇者神功大成了才该面对什么四大君主之流的boos。 哪有新手教程就是直击大魔王的? 楚子航似是看出了路明非的焦虑,开口劝慰道:“放心,目前还没发现什么言灵可以穿过屏幕杀人的,所以你也不用太紧张。” “难得师兄你也会吐槽了……”路明非略微放松了些,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 “大概就是,近墨者黑。”楚子航看了一眼路明非,回答道。 “好槽。”路明非嘴角一抽。 接下来的时间里,路明非和楚子航的生活比上学时还要规律,上午下午准时到校长办公室报到,而晚上楚子航则拉着路明非去游泳馆训练。 路明非虽不知道为啥后援组也要学游泳和潜水,但他相信楚子航总不会害他的,便也卯足了劲的训练。 而路明非的生日也在假期里悄然度过。 还有人给路明非发来了一封庆贺生日的邮件,路明非没想到除了诺玛、楚子航之外,还有人记得他生日,咧着嘴笑了半天。 楚子航将生日礼物——一套赛事级游泳装备递给路明非时,路明非正巧关闭了邮箱。 所以楚子航并未看到那个发邮件之人的名字—— 罗纳德·唐! 而他,就是,龙王诺顿! 第32章 龙影 暑假结束的两个月后,夔门行动组正式成立。 就像命中注定一样,依旧是由曼斯教授带队,叶胜、酒德亚纪作为执行专员,以伪装成科考船的摩尼压赫号前往长江巨侠大坝水域探查。 行动正式开始前,楚子航再次被昂热喊到了办公室里。 “各院系主任对你的评价都很高啊,子航!”昂热给楚子航倒了一杯热茶,“大吉岭的二号红茶,试试。对了,听说你这两个月里,你还抽空获得了全校近身战无敌的桂冠,文武两开花啊!” 楚子航双手接过茶杯致谢,随后摇摇头说:“不算,恺撒、芬格尔和路明非我都没挑战过,还有些在外执行任务的大四师兄,我也未曾交手过。” “很不错了,上一个获得这个殊荣的,还是瀛洲分部来的明智阿须矢,但他也只是击败全校四分之三的同学而已,就算如此,也已经有了‘妖刀’的美誉。你现在早已超越他了。”昂热笑着说。 “就是听说前阵子疑似芬里厄在瀛洲苏醒,他意外牺牲了,很可惜。” “确实可惜。”楚子航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精神世界里的耶梦加得杵着腮帮想了半天,终于回忆起来这明智阿须矢是谁了:“就那个,关东支部的,被你一招秒杀的,我好像想起来了!” 明智阿须矢是上一世的关东支部部长,也是带领关东支部反叛蛇岐八家的叛徒头子,所以楚子航当时完全没留手。 一招杀了明智阿须矢后,他还顺便灭了整个关东支部。 耶梦加得能记得这种角色,也算是不容易了。 “好,说回正题。院系主任们说,你有些意见要和我当面讲。说说看。”昂热问。 “首先,之前就说过李熊劝公孙述称帝时,称有龙出其府殿中,夜有光耀。我推测,这不一定是传说虚构,而是他命令龙侍所为。有教授说过,初代种,特别是四大君主,很可能身边会有次代种或三代种作为护卫侍从。”楚子航说。 “龙侍?”昂热眼神微冷。 “对。若我推断成立,龙王寝宫里恐怕会有至少一条龙侍沉睡,为他的主人看门。”楚子航沉声说。 “那看来……摩尼压赫号的火力远远不足。”昂热双手交握,双肘抵在办公桌上身子前探,“还有吗?” “有。之前我研究了许多龙族古籍,发现很多高阶纯血龙类的巢穴……或者说寝宫里都会铭刻龙文,而那些龙文也有类似言灵的效果。” “他们可能是寝宫地图,但按一定顺序观阅,却可能会使人致幻或是遭遇更加诡异的情况。许多误入的盗墓者或考古学家就遭遇过这种情况。”楚子航说。 “嗯,确实出现过这种情况,比如图坦卡蒙墓,大门的警告只是障眼法,周围花纹就是龙文,是一种能急速消耗观阅者生命力的言灵。”昂热眼睛一亮,用力点点头。 他轻轻抿了一口茶说:“明白了,若是成功找到并进入遗迹,对于发现龙文的拍摄记录,我会让曼斯教授他们采取两人不规律间隔拍照,之后再按编号重新排布照片。” “长江底近期地动频繁,不排除会遭遇海底地震,做好预防工作很有必要。我建议若是真的遇到海底地震,可酌情放弃探查,否则被海事救援局盯上,说不定会暴露龙族隐秘,得不偿失。”楚子航说。 “好,这方面我会让EVA规划出可行的时间表。”昂热说。 楚子航还是有些不死心的问:“校长,真的不能让我参与行动吗?” “以后机会还很多,这样,这周开始你和明非先停课,每天都在图书馆和后援组教授一起待命。”昂热举起茶杯示意。 楚子航只好礼貌的碰杯。 在楚子航和昂热交谈之前,夔门行动组就已经赶赴长江,因为昂热听从了楚子航建议所以他们漂泊了六七天都还没正式开始行动。 这期间卡塞尔动用了一切关系,终于将一枚带着炼金弹头的风暴鱼雷分批送到了摩尼亚赫号重组。 但时间紧迫,送入一枚风暴鱼雷已是极限,毕竟是在夏洲境内,各种海岸关卡查的十分严苛。 若是时间充分,那么送进去一艘伪装后全副武装的军舰,卡塞尔也并非做不到。 “海事安全局发来信号,暴雨将会超出预期,他们已经在调集救援直升机且建议我们弃船。”摩尼压赫号驾驶室里,三副大吼。 “无妨,时间还算充足,就说船身吃水很深依旧稳定,船上有难以移动的病人,不宜弃船。”夔门计划的指挥——曼斯·龙德施泰德教授回答。 而另一边卡塞尔学院图书馆里,一干无课的教授和楚子航、路明非正坐在大屏幕前时刻注意着摩尼压赫号的动向。 “校长。”楚子航举起手,随后他的电脑界面就被展现到了主屏幕上。 那是近期地动信号和频率数据。 “曼斯教授,海事安全局那边也分析得出结论了,近期会有强度约五级的海底地震!我建议专员先上浮,避过地震然后假装撤离,等海事安全局放松警备后再重新返航探索。”楚子航沉声说。 果不其然,曼斯教授还没来得及回复,三副就再次大喊:“海事安全局发布了预警,可能会有强度五级的水下地震!他们坚持要派直升机来!” 图书馆长桌尽头,头发花白的昂热摘下眼镜沉吟片刻,说:“再等等。一旦遇到地震,就收线。” 然而,昂热的命令才发出没两分钟,长江底部便传来剧烈的声波信号。 那是地震的次声波信号。 摩尼亚赫号上一片混乱,暴风雨和巨浪席卷间,只听到有人大吼:“救生索断了!” 楚子航的血统,即便隔着屏幕也能清晰听到那控制救生索和信号线的转轮机失控后,疯狂空转的声音。 后援组所有人面色剧变。 主座上的昂热却只是垂眸不语。 突然,一个淡定的声音在船舱里响起:“如果你看见一面墙,往上往下、往左往右都看不见尽头,永远抵达不了边界,那是什么?”一个淡定的声音在船舱里响起。 “那是死亡。这里是叶胜,我和亚纪都存活且未受伤,正在通过【蛇】的电流与你们对话。” 这是叶胜的言灵·蛇,科学解释是一种生物电流,但在龙族看来,这些蛇群就是叶胜的仆从,平日里沉寂在他脑海,等待着他的召唤。 后援组和摩尼压赫号上,立刻爆发出一阵剧烈的鼓掌与欢呼声。 楚子航脸色却不见丝毫放松。 他不断回忆着前世知道的零星片段,以及路明非只言片语里透露的情报,检查着是否还有遗漏。 上一世夔门行动组全灭,按曼斯教授遗嘱,消息被封锁,他又没有直接参与第二次青铜城探索,现在这些猜测大部分确实是他前些天不断查阅资料,自己结合那些记忆推断出来的。 楚子航曾和夏弥说过,他的理论课是满分。 不是炫耀,只是称述事实。 曼斯教授还是亲自下潜了一趟,替他两位得意门生更换氧气瓶。 根据楚子航建议,虽然会影响灵巧性,但曼斯教授最终还是决定换用了容量15L的氧气瓶。 对于混血种来说,这几公斤的重量虽然会减缓些许移动速度,但影响不大。 在深水里更是如此。 昂热的声音从耳麦里传出:“曼斯,既然找到了青铜城,那就直接使用钥匙吧。让你们带着他,就是为了此刻。” 钥匙的血喂养青铜人面,入口展现出来。 叶胜亚纪再一次检查装备,确定无误后潜入了青铜之城。 像是张无忌带着蛛儿溜进了阳顶天的密室。 他们只有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不论氧气还是电力设备,亦或是不知什么时候会闭合的活灵,都是他们的死亡倒计时。 因为更换了氧气瓶,他们至少还能坚持一小时五十四分钟。 深度与高压的影响下,那多出的些许氧气其实也无法为他们争取多少时间。 不过,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关键。 叶胜亚纪终于看到了那些巨树落叶般的龙文符号。 因为楚子航的提示,这一次,叶胜不再着急去找寻【蛇】的位置,他与亚纪不规则间隔的用相机记录下了这些龙文。 这一次亚纪没有被龙文蛊惑开启机关,一切顺利! 可是青铜城却还是突然运转了起来。 摩尼亚赫号下方,一条巨大的黑影围绕着它环游! 龙侍,出现了! 第33章 龙沉 “是龙侍,他启动了青铜城。我原本以为自己寝宫的门锁,诺顿不会交与一只看门狗,但现在看来,诺顿是早就为应对自己沉睡时有人入侵,做了周密的计划。”耶梦加得沉声说。 一般的看门狗确实只会狂吠或者咬人,可龙侍,是一条龙! 是力量远超人类,智慧也可以傲视大部分普通人的魔鬼! 诺顿教给了它启动青铜城的方法,恐怕就是为了对付曼斯教授他们这样的入侵者。 叶胜亚纪再次陷入了迷宫里,他们像两只蚂蚁被塞进了一个巨大的魔方,四周一切都在不停变换移位,一道门刚出现,眨眼间又会变成死路! 没有变化规律的基准模型和青铜城的完备地图,即使以EVA的算力,也无济于事。 后援组里每个人的神色都变得无比沉重起来。 “那些龙文照片里不仅有言灵,应该也藏着地图,可我们读不懂!该死!”曼斯教授猛捶舱壁怒吼。 楚子航冷静的调出了龙文照片,他记得上一次路明非解析出来了地图,之后钥匙为叶胜他们指出了通路——笔直向下。 但这一次,由龙侍启动的青铜城,变化规律似乎不同于上次,他不能简单的套用上一次的答案。 龙文照片按照顺序排布在屏幕里,楚子航耳边像是响起了悠远飘渺的歌。 身边的同学不见了,教室变成了一片染着夕阳血色的潮水。 楚子航进入了“灵视”。 “这就是诺顿刻在天卫之宫墙壁上的《尼伯龙根之歌》,想不到,青铜城竟然是天卫之宫简化的复刻,他这个开门放叛军入城的逆贼,竟还对天卫之宫念念不忘。”耶梦加得站在青铜柱顶端,嗤笑道。 “你知道路线的话,还请快告诉我。”楚子航说。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耶梦加得说。 “先解出路线,事后几个问题都可以。”楚子航说。 “不,就现在,否则,你就自己想办法。”耶梦加得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回答道。 虽然上一世路明非解出了地图,但楚子航也不敢完全就把希望寄托他人之手,他若能做到,就一定也会尽力尝试。 “好,你问。”于是他也不再犹豫,立刻点头。 “如果,路明非这一世还和诺顿的人类身份是朋友,你会如何做?是隐瞒,还是告诉他真相。”耶梦加得问。 “告诉他真相。”楚子航毫不犹豫的说。 因为若他们是朋友,路明非也迟早都会知道这件事,楚子航现在隐瞒,只是因为路明非并不认识老唐—— 目前,楚子航是这么以为的。 “哦!那如果,路明非说想试着说服诺顿放下仇恨之类的,总之就是抱有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那你会如何?”耶梦加得又问。 楚子航沉默了片刻,回答道:“我不能只是自私的给自己机会,却不给别人尝试的机会。” “物以类聚,都蠢的愚不可及。楚子航,不管是你,还是路明非,你们最后都会失败。至少,我能明确的告诉你,你——不会成功!”耶梦加得厉喝。 楚子航虽有些疑惑为何耶梦加得突然问起这些,但却更明白当务之急:“地图。” 然而耶梦加得却突然从那青铜柱上一跃而下! 楚子航的竹筏翻入水中,水面被不知名言灵封冻,他被耶梦加得以一个极其羞耻的姿势压在了身下。 “我们的盟约不会到时间尽头,总有一天,你我还是只能活一个!”耶梦加得的红唇凑到了他耳边低语,气息灼热如火。 “我理解,但我不会放弃。”楚子航淡淡的说。 “你就继续做着春秋大梦吧,这样我才更有胜算。对了,有个位于太古序列的言灵·普罗维登斯之眼,你也许会用得到。但能不能成功施展,就看你自己了。”耶梦加得冷笑着伸手一推,“滚吧。” 楚子航彻底沉入水中。 下一刻,他便如浮出水面般急促喘息起来。 整个后援组的老教授们都激动的对着大屏幕上指指点点,不断称赞着楚子航后生可畏之类。 而大屏幕上出现了一副3D立体图像,正是青铜城的完整地图,而旁边复杂的公式则是青铜城运行的规律。 右下角清晰的标注着:楚子航解析结果。 EVA根据楚子航提供的数据和运算公式,这一次没用到钥匙便解析出了逃生通道。 叶胜通过蛇接收到了结果,立刻带着亚纪按照EVA的指示狂游。 这一次,通路竟是在青铜城的正上方! 可,龙侍却也等在那里! 一旦叶胜亚纪成功脱出青铜城,便会当头撞上呲着尖牙的巨龙! “全体船员,一级备战!水下炸弹全部放出,引擎最大功率,一旦成功吸引龙侍注意,我们就全速前进!”曼斯猛然挥手,大吼。 他突然看到专员塞尔玛正站在舷窗附近,立刻上前一把将塞尔玛拉回了船舱——楚子航曾和教授们讨论过,龙侍此类巨龙的物理攻击方式很可能就是尾刺、剧毒龙牙一类,所以一旦龙侍出现,务必要远离舷窗这些地方。 下一刻,长尾果真突兀的袭来!尾刺如毒蛇般撕裂了驾驶舱,闪着凛凛寒光的尖端甚至划破了塞尔玛的校服,离她脖颈仅有毫厘! 若非曼斯及时拉走塞尔玛,恐怕这个拉丁女孩此刻早已被尾刺贯穿! “多亏了楚子航提醒啊!”曼斯拍拍惊魂未定的塞尔玛,随后古奥的言语从他口中传出,排斥一切不允许之物的领域急速扩张开来! 言灵·无尘之地! 龙侍长尾被凶狠的弹开,紧接着它却如海豚般怒啸着跃出海面,张嘴瞬间,十颗被它吞下的水下炸弹爆炸,化作天罚般的龙息烈焰! 无尘之地无法包围整个摩尼压赫号,龙牙碎片化作弹片飞射,船舱后方被撕裂,引擎室被击穿起火! 好在,引擎并未受到太大损伤。 可现在若是不先扑灭大火就全速前进,很可能会导致引擎爆炸。 “没时间了,只能祈求大雨能帮助控制些许火势,全速前进引开龙侍!叶胜亚纪马上就要出来了,绝不能让他们和龙侍正面遭遇!”曼斯教授提着巴雷特M82A1,穿上雨披,大吼着走出了船舱。 他站在被龙息烤的焦黑的甲板上,踩着围栏对准下方龙影凶狠的扣动了扳机。 经过装备部改装的巴雷特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大炮”,每一发子弹击发都会带出半米的火舌和怒雷般的闷响。 而且12.7mm的子弹亦是特制,雕花的弹头里藏着水银,一旦打出便会带着高温水银蒸气,雕花弹头会在龙类身体里炸碎,将全部水银融进龙类身体里。 水银对于龙类来说是一种剧毒,会大大削弱它们的力量和恢复速度。 龙侍被曼斯教授不断击中,水银融进血肉让它无比的痛苦,同时也暴怒起来! 它不再守卫青铜城,化作狂鲨般紧追摩尼压赫号而去! “船长,前方不到三十海里就是巨峡大坝,怎么办!?”大副咆哮道。 “继续前进!现在就发射风暴鱼雷的话,青铜城很可能会被卷入其中,虽然我很想把龙王的老巢一锅端了,但我可爱的学生还在里面!”曼斯教授大喊着回答。 他丢掉打空的弹夹,回到了驾驶舱里。 屏幕上,青铜城里显示着两个心跳信号,他们已经上浮到了青铜城出口不远处! 装备部改装,且携带炼金弹头的风暴鱼雷威力不能以寻常版的来测算。 记得风暴鱼雷送来时,装备部的部长非常兴奋的告诉曼斯教授:“听说这枚鱼雷是用来打三代种的?!真是可惜,我们制造时,是按照打龙王的标准来的。” “哦,最好不要在巨峡大坝5海里内释放鱼雷,否则……若是爆炸余波在江里触底,可能会导致决堤……” “5海里……应该够远了吧?算了,试试就知道了。”最后,装备部部长离线时还喃喃自语了一番。 5海里,大约9千米,当时曼斯教授都惊了,这些家伙送来的是鱼雷还是核弹? 这样打出去,龙侍死不死不知道,一个不好可能真会导致长江底部塌陷。 不过距离5海里,并不是说爆炸波及范围达到5海里。 而是因为风暴鱼雷是海战武器,长江平均水深不到200米,和大海比起来还是太浅,如果爆炸深度太低很可能会导致江底塌方。 小面积还好,要是引起大地震导致主要受力点塌陷,可能整个巨峡都会崩溃! “我倒是越来越期待了,这颗大炮仗打在你脸上,你会是什么感觉!?”不过现在,曼斯教授看向紧追着摩尼压赫号的龙影,却不由得兴奋起来了。 “船长,按照时间,叶胜亚纪应该已经成功脱出!我们距离巨峡大坝只有十二海里了!”大副咆哮道。 “那就打!风暴鱼雷锁定龙侍,我来拖住它!”曼斯教授再次咆哮,他竟是一个虎跳跃出了甲板,换好弹夹的巴雷特连连发射。 龙侍似是预感到危险,尖啸着想要逃离。 然而曼斯教授挑衅般的射击再次让它暴怒,它跃出水面张开焦黑的大嘴想要将曼斯教授一口吞下! 但其实,真正的杀机却是在曼斯教授背后! 龙在海面首尾相接,舞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尾刺直捅向曼斯教授的后心! 无尘之地再度展开,曼斯教授借助领域之力站在了龙牙之上,满脸疯狂之色的按住耳麦怒啸:“发射!” 三副凶狠的锤下激发按钮,风暴鱼雷从舱底脱出,在水面拉出一道笔直的水线! 曼斯教授口中的咏唱之声愈发宏大起来,无尘之地领域没有膨胀反而收缩,像是个黄金色的蛋壳将他包裹起来。 以风暴鱼雷的威力,即使有无尘之地护身,他恐怕也难全身而退。 但他本就不想退,他就是要看着这条龙被火焰和炼金弹片吞没! 曼斯教授不知道为何,他虽然痛恨一切龙类,但对眼前这条龙侍的恨意却尤为突出,他巴不得将这条毒龙抽筋扒皮,撕成碎片! “一起沉没吧,怪物!”曼斯教授笑得狰狞,犹如地狱里爬出来复仇的恶鬼。 轰! 龙侍落水的那一刻,风暴鱼雷正面命中了它的腹部。 青橘色的烈焰在水中如花朵绽开,8000枚炼金弹片像是圆锯般狂舞着撕裂了龙侍的身躯! 龙侍发出地狱厉鬼般的尖酸哀嚎! 爆炸的火焰暴风钻入龙侍腹腔,从它口中喷射而出,曼斯教授竟被这股火风推出了水面,借此反而避过了更加剧烈的湍流冲击和炼金弹片的切割。 江面激射的水柱连绵而起,像是一根根直至天穹的利刺。 为了不触底,曼斯教授他们升高了发射高度。 近乎被切成两半的龙侍无力的沉入江底,摩尼压赫号上,龙侍的心跳信号消失。 但突然,一阵巨大的冲击波席卷了长江底部,整个江底再次震动,随后塌陷! 一个威力巨大且身份不明的言灵被激发了! 第34章 誓言 曼斯教授刚被捞起,便立刻询问叶胜亚纪的消息。 虽然有无尘之地护身但他还是断了好几根骨头,恐怕还有内脏破裂引起的内出血。 但这些伤以卡塞尔学院的医学实力,加上混血种的身体优势,住院个把月就能养好。 “他们应该已经成功脱出,我们即将返航去接他们!”塞尔玛一边为曼斯教授输液,一边兴高采烈的回答。 然而,摩尼压赫号突然剧烈的晃动起来,措手不及的塞尔玛直接翻滚着砸在了控制台上。 船舱里其他人亦是东倒西歪,整个摩尼压赫号几乎就要侧翻了! “水底传来剧烈的震动信号!江底,塌陷了!”大副按着撞破的额头,盯着屏幕大喊。 “是风暴鱼雷引起的塌方吗?!”曼斯教授大惊。 “不……似乎是那条龙的……言灵!” 作为三代种的龙侍有言灵不奇怪,可它明明已经在曼斯教授眼皮子地下被风暴鱼雷撕裂了,心跳信号也消失了,竟然还能释放言灵! “龙类,真是可怕的生命力!”曼斯教授浑身发冷。 也许心跳信号消失对于龙侍来说并不意味着死亡,可能只是它的心脏被烧毁了。 对于生命力堪比小强的龙来说,失去心脏也许是致命伤,但并不一定是即刻致死的伤! 整个江面都沸腾起来,狂潮像是巨掌拍向摩尼压赫号,将船身打得摇摆不定。 即使摩尼压赫号本体是一艘军舰,但在这自然的伟力下,却也和落叶蜉蝣一般弱小无力。 “叶胜,亚纪!快返航,去接他们!”曼斯教授吐出一口血,握紧了拳头。 摩尼压赫号虽然看起来东倒西歪,但还是能勉强支撑,可在这样的怒涛里,即使是混血种也难以支撑太久! 叶胜亚纪他们一旦被湍流席卷,很可能就会被吸入水底或者不知被冲到哪里,然后昏迷脱力,最终沉入水底。 但实际情况比曼斯教授想象的还要糟糕! 叶胜亚纪刚刚脱离青铜城,另一边的龙侍言灵便爆发,水底塌陷,骤然升高的水压再次将两人按进了水里。 暗流席卷的废墟、石块如同失控的大车撞向他们。 关键时刻,亚纪释放了言灵·阴流。 她利用水压产生的空气泡偏离了那些暗流中的石块,阴流能制造和操控风的走向,也就是制造出气流差,但在水中高压环境下实在难以产生太大作用。 亚纪一心想要保护叶胜,反而不注意被狂流带来的碎石打中了双腿。 “亚纪!”叶胜因为长时间使用言灵·蛇,本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但眼见亚纪重伤,他的黄金瞳里像是燃起了一团大火! 狂躁的龙血从他身体里榨出了每一丝力量,他竟背着亚纪逆流而上,成功冲出了水面! 但上浮过程中,叶胜为了护住亚纪,不得不在骨殖瓶和炼金刀具·七宗罪里做出取舍。 他们和前世一样,也找到了七宗罪和骨殖瓶。 本该是亚纪、七宗罪以及骨殖瓶三选一,但对于叶胜来说,可抛弃的选项确实有三个,却是,七宗罪、骨殖瓶和他自己的命! “蠢蛋别睡!给我醒醒!”叶胜最终放弃了骨殖瓶,带着七宗罪和亚纪浮出了水面。 亚纪双腿恐怕伤的不轻,修长的腿现在像是无骨的鱼尾随波逐流的飘荡。 像极了一条受伤的美人鱼。 “你不是……总笑我……腿短吗?现在……咳咳,现在好了,直接没了……”亚纪脸色灰白,无力的趴在叶胜背后,自嘲般笑道。 曾经游泳训练课上,叶胜总是能随意的超越亚纪。 每一次亚纪才掉头回来,叶胜就已经游完了全程,露着肌肉结实的胸腹倚靠在岸边,说着:“瀛洲人都腿短吗?游这么慢,以后和你搭档岂不是要被拖累死……”之类的白烂话。 亚纪眼前一阵阵的泛起黑晕,冰冷的海水让困倦感更加深重。她也知道不能睡,否则身体加速失温,恐怕便再无生机。 但面对这汹涌的海潮,亚纪已经不抱希望了,她不想拖累叶胜。 “以后啊……不能做你的支点了呢……”她喃喃自语着,环住叶胜脖颈的手悄然放松。 叶胜释放言灵·蛇时像是婴儿般脆弱,从来都是亚纪充当他的支点和护卫,他们一直如此,保护着彼此。 “给老子抓紧!”叶胜却突然暴怒的大吼,一把抓住了亚纪的手。 平日里叶胜彬彬有礼像个绅士,即使装作坏小子调戏亚纪也不会说出太过粗鄙的话,可现在他却已然怒不可遏。 明明下水前他曾在心中起誓,会以生命保护这个女孩,但结果却是这个女孩不顾一切保护了自己,甚至为此濒临死亡。 “我警告你!不准放手!我一定会带你回去的!” “我不需要你装什么大无畏,老子绝对会,绝对会带你回去!”叶胜奋力的游着。 即使前方波涛汹涌,根本看不到彼岸,即使他已经手脚麻木,喉咙犹如火烧,可他的黄金瞳却愈发闪亮。 “叶胜,放手吧,否则我们都回不去的。”亚纪打开了潜水服的头盔,任由冰冷的海水打在脸上,这让她稍微清醒了些。 “我爱你。”叶胜突然说。 “什么!?”亚纪呆住了,一瞬间那困倦感竟是消退了大半。 “我爱你,酒德亚纪。不要放手,跟我回去,我想娶你。”叶胜只感觉浑身都在下沉,连视线都开始模糊,可他口中的每一个字都咬得无比清楚,庄严的像是宣誓。 “你也不问问……我愿不愿意……”亚纪脸上,汹涌的泪混入雨中,让雨水都变得温暖起来了。 “那,酒德亚纪,你愿意嫁给我吗?” 狂风暴雨和惊涛骇浪里,男生的声音严肃而真诚,怒雷像是闪光灯照亮了他毅然的脸。 “我,愿意!” 女生带着哭腔的声音混在风声、涛声和雷声里,却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坚定不移,那么的欣喜若狂。 叶胜黄金瞳璀璨如灯,他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好!我带你,回家。” 引开龙侍时,曼斯不得已解开了叶胜、亚纪的救生索,那也是信号线,他们现在要找到叶胜和亚纪,只能依靠声纳搜寻他们的心跳信号。 “声纳探测距离至多1.5海里,在绵延千里的长江里要找到两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曼斯教授眼角青筋暴突,焦急的心绪引动了伤势,让他止不住的咳血。 明明已经做了那么多准备,可面对龙类,好像再多准备最后都不够!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淌,已经快一个小时了,他们已经回到了青铜城正上方,却还是没能搜寻到叶胜、亚纪的踪影! 两人的生还几率越来越小,而海事安全局检测到了这一次地震,救援直升机很快就会抵达,他们必须在此之前撤离,否则让海事安全局察觉端倪,龙族隐秘将会面临曝光的风险。 EVA全力运转,测算着叶胜亚纪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 整个后援组里气氛越来越沉闷,他们很清楚,恐怕今天……还是避免不了有人离开。 教堂钟楼里,被称为“守夜人”的副校长正看着电视里夔门行动的实况,突然他在墙上长长的影子开始疯狂摆动起来。 他惊诧的回头,那盏已经燃烧了数十年的烛火此刻却明灭不定。 那是一个庞大炼金矩阵的核心,这个炼金矩阵放大了他的言灵·戒律的效力,让他的领域可以覆盖全校且几乎无限时间的维持。 烛火摇曳的愈发疯狂,竟发出了一声爆响,火星四溅。 终于,那盏烛火,熄灭了! “有人在学院里……突破了我的戒律!?”守夜人大惊。 他的领域里,即使被评为S级的校长昂热也会被一定程度压制言灵之力。 是谁? 他的血统又该有多高? “难道……是龙王?!” 第35章 贺 昂热发动了紧急召集令,所有A级以上的学生都被召唤到了图书馆,帮忙建言献策寻找叶胜、亚纪的踪影。 可很长时间过去,却无一人想出行之有效的方案。 图书馆里,气氛沉重如山。 在这个紧要关口,楚子航却突然提出上厕所而离开了图书馆。 他当然不是真的上厕所。 在一个无人的角落,他眼瞳里黄金之火开始熊熊燃烧。 接下来他要使用的言灵虽然几乎没有杀伤力,但领域范围却大的可怕,或者说这言灵根本没有范围可言,它能穿越距离、空间的阻隔,到达世界上任何地方。 这是一个未曾被收录进学院序列表里的言灵,位于只有龙类王族才知道的太古序列之中。 这便是耶梦加得所说的—— 太古权现·言灵·普罗维登斯之眼! EyeofProvidence即是全知之眼或上帝之眼,在古埃及中有这么一个标志,金字塔顶三角形中的眼睛放射光芒,这便是上帝之眼的原型,代表着太阳神“拉”在凝望祂的国土。 这个言灵可让使用者超越物理法则,“视线”无障碍的直达他所想看到的目标处,心之所向,便是其目之可及! 但要使用这个言灵,非初代种血统不可! 低沉却澎湃的吟咏声从楚子航口中传出,同时他身上开始生长出细密的苍青色龙鳞! 二度爆血,直接开启。 此刻,守夜人的戒律也无法压制他了! 重生一次,他无法接受再看见任何遗憾! “很遗憾,这么短时间内,我也只能把范围锁定在这一片海域内,但剩余时间并不足以摩尼压赫号搜索这么大范围。”EVA冰冷的声音在图书馆里回荡。 而另一边,摩尼压赫号正在EVA测算出的那片区域疯狂搜索着。 可声纳图上,却一直没有传回信号。 “海事安全局飞机即将抵达……曼斯,撤离吧。”昂热看了一眼时间,叹息一声,下令。 整个后援组气氛降到了冰点,有些与叶胜亚纪相熟的高年级学生甚至已经悄悄红了眼眶。 摩尼压赫号上,曼斯教授浑身颤抖,脸色白的吓人,嘴唇都咬出了血,眼里也布满了猩红的血丝。 片刻后,他闭上了眼,松开了紧握的拳头低声说:“调转船头……撤,离。” 这句话似乎抽干了他全身的气力,敢与龙侍同归于尽的他,此刻却像个路边要饭的中年乞丐般,颓丧的跌坐在地。 就在两米高的大副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转舵时,图书馆的大门被猛的推开,一个咆哮声突然响彻整个图书馆。 “航向121,1.8海里!” 是楚子航。 他此刻双眼布满血丝,眼角隐隐残留着些许未擦干的血迹。 “我优化了EVA的算法,确定了位置。海事安全局的救援直升机受到大雨影响,至少还要八分钟才会到达,航向121,全速——来得及!”楚子航微微眯眼,再次大吼道。 他现在满眼都是重影,普雷维登斯之眼的副作用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些,即使是爆血了才使用这个言灵,刚结束时他也差点完全失明! 昂热眯着眼看向楚子航,低声说:“太冒险了,你确定吗?” “出了事,我负全责!航向121,二进一,全速!!”然而楚子航还未来得及说话,曼斯教授的咆哮声就从另一边传来。 摩尼亚赫号上,曼斯教授如同“垂死病中惊坐起”般弹了起来,冲着大副咆哮道。 “收到!航向121,全速!”大副立刻咬着牙重复到。 航向修正,转舵,进档,引擎功率开到最大! “全速!全速!!” “快一点,再快一点!” “一定要找到!” 这一刻,不论摩尼亚赫号上船员还是后援组的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在心里呐喊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每个人的心也都在一点一点的下沉。 就在昂热闭眼准备再次开口时。 滴! 滴! 摩尼压赫号的声纳图上,突然出现了两个红点! 后援组教室里,所有人豁然起身! “找到了!” 跌宕起伏的江面上,叶胜亚纪紧紧相拥着。 他游不动了,只能拼尽全力拍打着脚蹼,抱着亚纪在汹涌浪涛里颠簸。 他们就像泰坦尼克号的主角,缠绵在冰冷的水中,肆无忌惮的表达着爱意,透出不屈服于自然伟力的坚韧和对死神的嘲讽。 不论是怒涛、风雨还是龙或死亡,都无法将他们分开,更无法泯灭他们的爱! “我爱你,叶胜。” “我也爱你,傻瓜。” “如果可以回去……我想去看看普罗旺斯的薰衣草……” “那我陪你……” 亚纪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微弱,美眸挣扎着,似乎下一瞬间闭上就不会再睁开。 叶胜打开了头盔,不断轻吻着她的脸颊,视线却已经变得昏黄暗沉且满是重影。 他已经陷入了极其严重的低血糖,多处肌肉韧带拉伤甚至断裂,若非那颗守护爱人的心让龙血不断沸腾,他恐怕早已昏迷。 他们最后深吻,准备迎接沉没。 远处却亮起了橙黄色的光,像是天国门开。 那是摩尼压赫号的氙气大灯! 叶胜像是被从噩梦中惊醒,陡然暴喝:“亚纪!亚纪!是曼斯教授他们,他们来接我们了!” “是吗……太好了……”亚纪强撑着睁开眼,露出了一个凄美的笑,随后再也撑不住昏死过去。 半小时后。 “我是咳咳……我是曼斯·龙德施泰德教授,现在电告卡塞尔本部,我们找到了青铜城并成功潜入,带出了强大的炼金武器,并疑似击杀了三代种龙侍。” “夔门计划获得阶段性成功,并且行动组成员——全体幸存!” 电报声被全校播放,欢呼声传遍了整个校园,不论新生还是老生,全部涌出了宿舍和教室在广场肆意狂欢。 食堂香槟被全部搬了出来,洒满了校园每一片土地,床单被套被撕成碎片漫天纷飞,其中还混着些课本和论文纸的碎片——这大概是私人恩怨…… “我亲爱的学生们,这里是昂热。” “我再重复一遍,在路明非、楚子航等一众优秀学生、教授的帮助下,夔门计划大获全胜!而且,行动组,全员凯旋!” “这是我们历史上,针对疑似初代种龙类遗迹探索的行动中,第一次零阵亡且完成了任务!这将是我们对龙族反攻的号角,是我们千年战争的转折点!现在,让我们——纵情欢庆吧!” 广场上,白鸽再次飞舞,教堂钟声响起,但这一次,却是在庆祝英雄的凯旋! “楚子航,楚子航,楚子航!”狮心会的成员们带头高喊起了楚子航的名字,紧接着,近乎大半学生都跟着高呼了起来。 守夜人论坛爆料了这一次夔门计划的变更,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行动是在楚子航的提议下才变得更加完备。 而后援组里,每个人都亲眼目睹了楚子航数次力挽狂澜,不论是解出地图还是算出叶胜亚纪的位置,每一次都是决定生死的关键。 楚子航被所有人簇拥着来到了学院广场中央,所有人都尽情高呼着他的名字,有些胆子大的太过高兴,再不顾楚子航平日冰冷杀胚的压迫感,带头将他抬了起来抛向空中。 即使是学校里他公认的“死对头”凯撒,也真诚的为他鼓掌。 凯撒是骄傲的,所以他不会嫉妒,他只会大方的承认对手功绩,并在下一次做出比对手更加卓越的功勋。 “楚子航!” “楚子航!”广场上,欢呼还在继续。 楚子航像是个木头般被抛上抛下,脸色波澜不惊,可唇角却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既然改变了一次,那么,就有下一次,再下一次。 “我会做到的。”他默默的说,也不知是在同谁说。 为了庆祝夔门行动组凯旋,凯撒牵头号召推迟了自由一日。 半月后,叶胜亚纪退出执行部并订婚的消息传回学院,且昂热宣布从青铜城里发现了可能击杀龙王的武器。 整个卡塞尔学院都沸腾了。 这次夔门行动被宣传为了一次大胜,面对接近龙王级别目标的大胜! 凯撒以个人名义为叶胜亚纪包下了圣托里尼所有酒店,作为送给他们的新婚贺礼。并且还动用了Mint俱乐部的关系,为两人制定了最豪华的普罗旺斯之旅。 卡塞尔学院中央广场,也放上了叶胜亚纪的婚纱照。 海滩边,留着短发的女生坐在轮椅上,她影子拉的很长,一直延伸进了海潮里;男生在翻卷的浪花中单膝跪地把头埋进了女生怀里;鲜活的阳光为他们勾勒出淡金色的轮廓,白金对戒相扣,白色婚纱和黑色西装难分彼此,就像他们的笑脸也融在了一起。 在那里,他们许下了永不分离的誓言。 而楚子航也收到了夏弥的回信。 楚子航, 见字如晤。 生日礼物的话,随意吧。 但干妈很想你,如果可以的话,回来看看。 祝贺你成功升学的,夏弥 发出这一封邮件时,夏弥正在她那间小屋里看着夕阳西沉,却不料有人敲响了门。 她好奇的打开门,竟是邮政的快递员。 快递的邮件里,只有一封预科班申请表和一张邀请函。 邀请函外壳上印着半朽的世界树。 第36章 朋友 楚子航神色有些木然,他是抓破脑袋都万万没料到——自己这辈子第二次亲自制定计划要攻克的地方,竟然会是卡塞尔学院。 说攻克不准确,他和路明非并不准备把学校炸掉。 他们只是要…… 逃学。 事情的开始,是因为楚子航终于发现了路明非和老唐认识。 第一次夔门计划后,学院为第二次夔门行动启动了预备计划——【天选者】,旨在挑选学院中血统和能力的佼佼者作为下一次青铜城探索的主力。 楚子航和路明非自然都成功入选了,参与其中的人员还有恺撒、苏茜等一众A级学员。 然而在一次训练结束回到宿舍后,路明非打开电脑收到了一封来自老唐的邮件。 叔叔婶婶半年来只象征性的发了一份邮件给路明非,而他又不知道爸爸妈妈的邮箱,就连校长昂热都说没有两人的联系方式。 至于绘梨衣,路明非相信对方肯定也思念着他,只不过要再见恐怕还有很长的路。 入学近一年来,唯一和路明非保持着邮件往来的,就只有老唐。 这一次,楚子航从他身后经过时,终于看清了那个联系人的姓名。 直到路明非回完邮件,楚子航才低沉的开口问:“你……是怎么认识他的?认识多久了?” 路明非被楚子航吓了一跳,但回过神来却有些兴奋:“哦,就是那次打星际的时候,我之所以可以认出绘梨衣,就是老唐给我的消息。那晚我和他加了企鹅的联系方式,后来就一直有联系,讨论些游戏,吐吐槽。” “哦!放心师兄,学院的保密制度我记得,这里的事我都没提过!” “对了,等我正式入学,咱们可以离校了,有空去找他吧!他很有意思的,人也很好,听说我要来坚州,还和我讲了一大堆……” 路明非还没发现楚子航的神色异常,自顾自讲的兴高采烈。 楚子航沉默了很久,偏过头看着窗外渐落的夕阳,嘶哑的低声道:“罗纳德·唐……就是龙王诺顿。” 夕阳沉没,黑暗爬进了宿舍。 “老唐他也不容易,从小就是孤……儿……”路明非正巧起身要去开灯,随后便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保持着蹲马步般的姿势缓缓回头看向楚子航。 “你开什么玩笑……我和老唐视频过啊!他没长角也没鳞片……他,他是人类!怎么可能是龙王!?”路明非越说音调越高,到最后甚至都破音了。 “老唐!他是,我朋友!”配合上他半蹲的姿势,真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公鸭在嚎叫。 “上一次……你和他,也认识。”楚子航声音越发低沉了。 “什么意思啊?”路明非声音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最后,大概是你,亲手杀了他。”楚子航微微咬牙。 上一世北极逃往的路上途径瀛洲,路明非就曾和乌鸦透露过龙王诺顿、芬里厄、白王都是他杀的,这些,他也和楚子航提过。 楚子航明白这种感觉,没人比他更了解把刀剑送入那个重要之人心脏是什么感觉了。 他以为这一世路明非一直在他身边,应该没机会认识老唐,所以他才选择隐瞒诺顿的人类身份,这样一来,就算再次面对诺顿,路明非也不会再次承受杀死朋友的痛苦。 记得这种残酷回忆的人,楚子航希望这次只有自己。 没想到,命运洪流可以如巨浪滔天汹涌,也可以化作暗流悄然侵蚀。 楚子航最终,还是没能防住。 “路明非,对不起。”楚子航垂眸,低声说。 他觉得,还是他没做好,才会又出现如今的局面,所以他只能道歉。 路明非像是被抽去脊梁般跌回了椅子里,这一刻他似乎又变回了上一世那个无能、怯懦的衰仔,只能缩着身子,望着天花板发呆。 良久后,路明非突然坐了起来,抓住楚子航的手臂,满脸希冀的问:“可这一次,我们提前知道了不是吗?我们可以……可以试着去改变他对不对!?日漫里经典的嘴遁,我也学了不少……” 他看见楚子航冷着脸没有反应,直接从凳子上跪了下去,哽咽道:“师兄,他也是我朋友啊!换成你,你能做到吗!?什么都不去尝试一下……就这样……把他杀了?” 当路明非抬起头时,却看见楚子航眼里的光好似玻璃般四分五裂。 “我理解你。但我……确实这么做过了。”楚子航声音沙哑的像是破风箱,但脸上却看不出什么表情。 路明非呆住了,随后他如坠冰窟,浑身寒毛直立。 去往瀛洲时,楚子航已经大四了,他路明非还在,恺撒也在,但最应该出现的那个人却完全没有一点消息。 而路明非一直有个节点很疑惑,却没敢问楚子航。 就是他们被困在极渊深处,楚子航穿着齐柏林装具准备出仓时,路明非曾问过他一句话…… “师兄……你,杀了……谁?”路明非双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楚子航没有回答。 路明非也说不出话了,本来希望对方能换位思考或者体谅一下,可眼下的情况就像是战场上你腿部中弹,高喊着救命快撤退吧,却看见旁边的战友身上被打了七八个透明窟窿,还在往前冲。 楚子航却突然蹲下身来,平视着路明非问:“如果给你这个机会,但最后还是失败了,你会怎么做?” 路明非怔了片刻,狠狠咬牙:“如果……留不住我的朋友,那我就亲手杀死龙王!” “你我情况看似大同小异,实则有许多相去甚远之处。我几乎没办法给你什么有效的建议和帮助……毕竟,我也没有成功的经验。我希望你能成功,但更大的可能是,你必须做好失败的心理准备。” 楚子航扶住路明非的双肩说:“我不希望你再经历一次杀死朋友的痛苦。所以,若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我来动手。” “与其怨恨自己,你不如来恨我。” 路明非浑身一颤。 “楚子航,我以为上次问你时,你只是脑子不太清醒。若你真要做这种无用功,我是不会费劲帮你的!”耶梦加得冷声说。 “你早就知道这件事?”楚子航问。 “比你早一些。又如何?” 楚子航没再追问,因为也没有意义了。 他抓紧路明非的双肩说:“既然下定决心了,就站起来。时间紧迫,你自己有计划吗?” 路明非刚站起来,又呆住了。 他刚刚完全处在情绪上头中,哪有空这么快就想好计划。 可楚子航说的对,第二次夔门行动就要开始了,时间不多了。 “那师兄,学院,还不知道老唐的身份吗?”路明非急忙问。 楚子航坐下打开电脑,说:“其实按照上……预知梦里的蛛丝马迹,恐怕学院里早就知道了诺顿的真实身份。” 他打开了邮箱,说:“不过我已经暗中拜托周家盯着……老唐了,他们近一年来都会定时用暗语发送老唐的近况给我。” 路明非忙回头看向电脑说:“可老唐昨天发邮件给我说他最近有些事情要处理,可能一段时间没空发邮件了。” 楚子航回头看向路明非,神色沉肃的说:“周家今早发来邮件,老唐在猎人网接了一个任务,随后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带走了,行踪不明!” 楚子航和路明非简述了一下老唐现在赏金猎人的身份,以及龙王双生子的关系。 路明非立刻就明白了:“有人想让老唐和他弟弟碰面!” “也可能是另一批人,要让他看着自己弟弟死在面前,随后暴怒觉醒,为了复仇而放弃结茧,这样一来,就有了彻底杀死他的可能!” “所以,幕后不止一拨人!?” “学院也可能参与其中。” 两人坐在各自电脑桌面前,脸色阴沉的思考着对策。 “既然如此,只能靠我……自己了。”路明非叹了口气,说。 楚子航也不说话,只是默默抬眼看着他。 “好吧好吧!我只是……真不好意思再给师兄你添麻烦了。”路明非尬尴的举起双手。 楚子航也没回答,而是接着说:“依靠周家也不稳妥,而且在学院里我们对外界的联系还在被管控中。” 路明非突然眉头一挑,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问:“师兄,你……逃过学吗?” 第37章 逃学威龙(上) “计划过程中,手机、电脑都要关机。宿舍里没有监控,但不排除EVA可以通过我们的手机。电脑查到我们的动向。” “所有情报、信息,只要可能泄露计划的,都不能上网搜索。目前第一步,我们必须有一份完整的学院地图和校工巡逻时间表。”楚子航说。 路明非关闭手机和电脑,随后拿出一台诺基亚N9问:“师兄,没有电话卡,没联网,可以用吗?” 楚子航疑惑地问:“可以。但用来做什么?” 路明非打开手机,随后点开浏览器输入:“Blacksheepwall。” 随后本来显示无法连接服务器的浏览器页面骤然跳转! 整个卡塞尔学院的3D立体图完全呈现在了手机上,而且上方还有几个红点,点击红点就会显示名称。 比如现在校长办公室里的红点就是希伯尔特·让·昂热; 教堂钟楼上的,则是副校长弗拉梅尔; 图书馆地下四十米,诺玛主机处…… “芬格尔·冯·弗林斯!?这货……在那干吗!?”路明非一愣。 “你这是?”楚子航有些惊讶的问。 “呃……师兄……”路明非面露难色,他不是不相信楚子航。 只是那个小魔鬼告诉他:“这个密码目前你只能使用一次,不过什么时候用,哥哥你自己好好抉择哦。” “对了,这是商业机密,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不管你透露给谁,我都只能——把他杀掉!” 楚子航看出他有些为难,于是说:“当我没问,每个人都有秘密。既然地图解决了,那么就要研究校工巡查的时间表,以及想想我们要怎么离开……” “这座山了。” 卡塞尔学院建在一座山里,学生入学除了赶CC1000次列车,就只有坐直升机才能进学校了。 同理,放假时,要离开学校也只有坐着学院专列才能出山。 然而第二天下午,机会就来了。 楚子航的导师施耐德教授对他说:“子航,我后天要为了第二次夔门行动出去一趟,可能会有一段时间联系不上,你有任何事可以找曼斯教授……算了,他一心想把你撬走,你还是找曼斯坦因吧。” 楚子航点点头,随后问:“教授,您是坐直升机走吗?” 施耐德疑惑地回答:“坐专列,这一次要去芝哥机场坐专机。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送送您。”楚子航说。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嗬嗬嗬……可惜,我是后天深夜的车,十点半才从学校出发。那会儿你们宿舍刚好关门了。下次吧,下次,说不定我们就能一起执行任务了。”施耐德发出骇人的笑声,轻轻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 楚子航走到办公室门口时,停顿了片刻回头对施耐德说:“施耐德教授,一直以来,非常感谢您。能成为您的学生,我很荣幸。” 施耐德愣了一下,抬起头时,楚子航已经走出了办公室。 “施耐德教授作为执行部部长,时间观念非常强,一般来说他等车、等飞机都提前一个小时,就算之前有事,他也会尽力留出四十五分钟到半个小时,以应对路上的突发情况。” “这样推算,那张专列应该在11:00~11:30之间到站。”宿舍里,楚子航在课桌上展开了一份手绘的地图。 这份地图是按照路明非手机上地图誊抄的,上面标注了去往校门口的几条路线和各种巡查人员的时间表,在这上面做计划和标记会更方便和直观一些。 “10:30,宿舍熄灯门禁。10:20开始就有校工部的人开始全校巡查,直到10:45结束。根据你的地图显示,风纪委员曼斯坦因教授则会在10:30左右开始,从大三宿舍一路向前巡视,直到11:00,刚好巡视到校门口,开始原路返回。” “这两天晚上,我们还要再收集他们的行为习惯,以防万一。目前看来,若等曼斯坦因教授原路返回巡查结束就十一点二十左右了,那时我们再离开就很难说是否赶得上列车了。所以,只能在他第一次经过之后出发,然后路上必须避开他,以及可能还在巡查的校工。”楚子航说。 路明非不安的敲打着桌面问:“可师兄,最关键的是……诺玛怎么办?” 这些人都不是关键,这个监视全校的超级计算机兼人工智能,才是最难对付的。 楚子航有想过尝试瀛洲屏蔽辉夜姬那样,用言灵·天演和言灵·蛇的双重领域暂时入侵监控,但在卡塞尔学院里,他必须要爆血才能做到。 原因自然还是因为存在着守夜人的言灵·戒律。 而一旦爆血,一段时间他也会暂时虚弱,过后要是路上遭遇意外,只靠路明非还是有些冒险,所以这个方法只能是别无选择的选择。 而目前,他们却还有一个选择。 “说!你是不是龙族奸细?正常人留级八年早就自己卷铺盖回家了,我看你就是为了留在学院探知我们伟大队伍的屠龙计划吧?” “嗯,否则大晚上进入图书馆地下,总不能是……去找资料的吧。” 芬格尔穿着大短裤被逼到了卫生间的死角,前方路明非和楚子航一左一右堵死了他逃窜的路。 “不是,两位师弟你们在胡说什么!?怎么揭人伤疤后还泼脏水啊!”芬格尔抱紧自己强壮的肱二头肌,缩在墙角楚楚可怜的哀嚎。 今天下午他正睡得开心,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开门看到楚子航和路明非,他还以为又有好吃的可以蹭,谁知道两人一进门二话不说就把他逼进了卫生间里。 看起来似乎还准备……严刑拷打!? “嘿嘿,不说是吧?”路明非卷起衣袖,拿下花洒对着芬格尔就一顿狂喷。 “嗷,嗷……好凉!”芬格尔一顿惨叫,叫的还十分风骚。 楚子航眼角微抽,总感觉这场景越走越歪了。 他忍不住抬手制止了还在兴奋的路明非,转头看向芬格尔说:“好了。芬格尔师兄,我们可以不问你F级权限怎么进入的图书馆地下,也可以不问你去做什么,但是……” 芬格尔突然将灰发潇洒的抹到脑后,起身抖了抖胸肌说:“我就知道,说吧,什么条件?” 两分钟后,芬格尔抱着头蹲了下去说:“你们还是继续喷吧,这怎么可能?除了校长、校董的黑卡,没人可以强制让EVA关闭安全系统。” 路明非抖了抖花洒,跟电视里的大反派一样恶狠狠的“嗯”了一声。 “那……臣妾确实做不到啊!”芬格尔委屈巴巴的说。 “你真的明白‘臣妾’是什么意思吗?”路明非嘴角抽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们这样的混血种,秘密只会更多。我知道,你能进入诺玛主机房却不被人发现必然也没留下监控,说明你确实有屏蔽监控的方法。因此你觉得我们没有证据,即使告到校长那里也不能把你怎么样。”楚子航说着,蹲下身来看着芬格尔。 他声音略低,继续说到:“但芬格尔师兄,我们不必有证据,凭我和路明非的S级,以及我在夔门行动的表现,只要我们向校长建议给诺玛主机房多安排几个校工驻守,同时最好定时让人巡逻,你觉得校长会不会同意?” 芬格尔灰发下的眼眸似是闪了一瞬。 暗自腹诽道:怪不得恺撒都中招,这楚子航看起来眉清目秀的,没想到那么腹黑啊! “各取所需,你告诉我们暂时屏蔽诺玛监控的方法,至于你的秘密,我们不想知道,大概也永远不会知道。”楚子航说。 而路明非则是一把将水龙头掰到热水那边的尽头,呲着牙问:“刚刚不是嫌凉吗?这下呢!?” 芬格尔撇撇嘴说:“师弟,你照照镜子就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和你们夏洲电视剧里那些领着瀛洲人进村的……那叫啥来着,一样样的。” “那叫翻译官。”路明非翻了个白眼。 “哦对,你现在就是路翻译官。” “你……师兄别拦着我,我今天就要给他这两百多斤全煮熟了!” 楚子航扶额拉开了嬉闹的两人,说:“说正事吧,芬格尔师兄,我的提议,你考虑的如何?” “我确实做不到,诺玛主机房的监控我可以避开,但要避开全校的监控,我也做不到。”芬格尔摇摇头。 路明非有些无奈的看向楚子航。 然而芬格尔却突然挑眉一拍路明非的大腿喊道:“有了!” 路明非呲牙咧嘴的捂着腿问:“有什么了?你不能拍自己腿吗?” “唉,要不然说你们是天命之子啊!后天对吧?后天,EVA正好要处理冗余数据,简而言之,她要向外倒垃圾,就会打开防火墙,暂时关闭安全系统。这段时间里,不论是有人入侵还是有人出逃,她都暂时无法监控和防护。”芬格尔兴奋的说。 路明非和楚子航欣喜的对视一眼,立刻问:“几点开始?多长时间?” “嗯,一般都是十二点之后了。至少都会等巡查人员全部归位,学校里大概没什么事了才会开始。整个过程大约5~10分钟,看冗余数据量吧。”芬格尔回答。 “十二点之后?车都开出八百里了!”路明非叹了口气。 “倒是,我可以求求她,提前一些……”芬格尔低下头,抬手遮着脸说。 这下就连楚子航都有些惊讶了。 求一个人工智能? 这和求佛几乎没有区别,因为按理说,两者永远都不会理会你。 “哎!说好不问的啊!”芬格尔抬起手。 楚子航点点头说:“好。那就拜托师兄,垃圾清理的时间尽量改在10:45左右,还有,如果有可能,尽量延长一些清理的时间。” “我尽力吧。”芬格尔蔫巴巴的说。 路明非见状掏出了自己的学生证拍拍,喃喃自语的问:“哎呀,今晚吃点什么好呢?好难抉择啊。” “今晚食堂有吉拉多生蚝!”芬格尔抓住路明非的手,双眼放光。 “走吧,穿衣服啊师兄!”路明非拉起他笑着说。 “哎!你们下次直接来这套不就好了!?不知道你师兄我,嘿嘿,吃软不吃硬啊!”芬格尔笑得满面春光冲出卫生间,“待我更衣,马上就好!” 吃完饭后,路明非和楚子航回到宿舍,继续开始研究计划。 目前看起来几乎万事俱备了,但依旧不能掉以轻心,毕竟在这都是神经病的学院里,发生什么意外…… 都不意外。 第38章 逃学威龙(下) 出逃当晚,10:30。 宿舍熄灯。 屋外暴雨。 校工们打着强光手电开着悍马从宿舍楼下经过。 没错,这神经病学院连巡逻车都是军用悍马…… 楚子航换好衣服,背上村雨和战术背包,一切准备就绪。 路明非将两把短猎刀插进后腰的刀鞘,这是狮心会送他的生日礼物。 随后,他将一把沙漠之鹰从抽屉里拿出,检查了一下枪弹,连同枪里的,总共三个弹夹,随后他将枪插入枪套里戴好。 这是恺撒送他的生日礼物,送的时候恺撒淡淡的说:“如果有一天你能用这把枪超越我,那我也会很欣慰。虽然我不觉得会有那一天。” “检查手电。”两人面对面打开战术手电。 点亮,熄灭,重复了三次,确认手电功能完好。 “对时。” 两人同时抬起手表一看,齐声说:“10:32:56.” “再次确认,没有意外的话,窗口期在10:47,校工日常巡查完毕,曼斯坦因教授也刚好经过我们宿舍,但今晚下雨,也许曼斯坦因教授不会来,如果还照常巡查,那么脚程可能会比平日慢5~10分钟。” “我们看情况决定,是否提前出发。”楚子航说。 路明非点点头,随后发了个短信。 一分钟后,对方回复:“已就位,谈妥了。出发给我信号。” 路明非用的还是那台诺基亚N9,不过电话卡是芬格尔给的,楚子航也有一张,据芬格尔说,用这张电话卡能让他们暂时不被EVA追踪到。 但具体多长时间不确定,而且他们绝不能和家人、朋友联系,否则很可能立刻就会暴露。 路明非再次打开手机上的地图,一眼就找到了曼斯坦因教授。 不愧是卡塞尔唯一靠谱的教授和风纪委员,这么大的暴雨,他竟然还是惯例巡查且脚步一点不比平时慢。 不过这样的好处就是,他们原定的时间表就不用更改了。 10:46。 两人再次对时,随后通过宿舍窗口向外看去,一颗撑着伞的卤蛋已经越走越远了。 路明非发了个信息给芬格尔,过了半分钟,芬格尔回信:“1—7” 1,表示诺玛已经开始清理垃圾,监控安全系统已经暂时失效。 7,则表示清理时间大概只有七分钟。 然而就在路明非关闭地图的那一刻,他没注意到地图上女生宿舍那边突然出现了一个红点,那个红点也悄然窜出了宿舍。 对于混血种来说,出宿舍根本用不着翻大门。 他们两人双手抓住窗台,随后松手,在落到下一层的窗台时再次抓住窗台边缘,如此反复五次,便从六楼成功落地了。 雨下的很大,不过这也顺带遮掩了两人的脚步声。 两人沿着既定路线一路向前,途径大二宿舍后就能绕道前方教堂广场直插学校大门,这期间空旷的广场鲜有监控,即使EVA完成了清理,他们也可以悄然避开。 只不过在前往教堂途中,他们必须要快,否则就会与回头的曼斯坦因撞个满怀。 就在两人刚刚到达大二宿舍时,前方突然亮起了汽车的远光灯! “不应该啊!所有校工都已经确认巡查完毕回校工部了!”路明非惊恐的低吼。 楚子航拉着路明非急忙躲到宿舍花坛后方。 就在两人疑惑之际,一个清朗的女声传来,她就像个小疯子一样开着敞篷的法拉利在宿舍楼下边打圈边大喊:“我要去芝哥!我要去芝哥!” “有人愿意跟我一起去芝哥吗?!” 路明非望着暴雨里那姑娘海藻般暗红色的长发,微微出神。 自从楚子航正式入学后,路明非一直跟在左右,【天选者】计划里也是埋头苦练,几乎不给自己什么放松的机会。 除了他确实想要变强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为了让自己没空去关心这个同样红发的巫女。 尽管一些阴差阳错间的对视时,路明非还是会下意识失神。 但路明非反复的告诉自己,楚子航预知梦里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他心里只有绘梨衣,而她,不是绘梨衣。 她是陈墨瞳。 至于这个雨天要去芝加哥的故事,路明非和楚子航都听恺撒提起过,是在他们上一世在瀛洲和源稚生喝酒时,据说那就是恺撒对陈墨瞳一见钟情的瞬间。(出自龙三,每只象龟心中都有一处温暖的水坑。) 楚子航和路明非突然都想到了什么。 路明非瞪大眼睛抱头哀嚎道:“厚礼谢!我没记错的话,接下来老大就要……” 楚子航喉结微动,看着上方打开的窗户说:“你没记错,他已经准备下来了。” 砰!砰! 砰!砰! 沙漠之鹰在雨中对空连发,随后金发蓝眼的挺拔身影从三楼一跃而下! 恺撒当时的原话就是,他在这个瞬间就爱上了这个小疯子一样的姑娘,随后双枪齐发跃下三楼。 跳楼是为了抢时间,而开枪……恺撒说只是为了震慑一下其他也觊觎陈墨瞳的神经病。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恺撒对空鸣枪惊动了校工部,大概不到三分钟,他们就会立刻赶到现场! 恺撒的自述里也是如此,他说自己刚刚顺利登上了诺诺副驾驶就被几十条枪指住了,随后就被校工们绑去找曼斯坦因教授训话。 “这他妈的,不是赶巧了吗!?”路明非一拍脑袋。 他也没料到自己计划好的逃学日,竟正好也是大哥大嫂的定情日! 一会儿校工部赶来,肯定会再次巡查宿舍,他们俩现在卡在花坛里根本无处可逃,往前定会撞上回身的曼斯坦因,而原路返回大概也会被校工部当场逮捕! “抢车!”楚子航低吼一声,当机立断。 “对不起了,老大!”路明非也低吼一声,一个虎跳跃出花坛。 “这位可爱的姑娘,我是恺撒·加图索,请问我有这个荣幸能和你一起去芝哥吗?”恺撒收起双枪,十分绅士的朝着陈墨瞳鞠躬。 “上车!上车!”陈墨瞳豪气干云的挥挥手。 恺撒潇洒的一笑,随后就被人从背后一个虎扑按进了路面积水里。 陈墨瞳还没反应过来,车门突然被打开,路明非一把将他拽了出来,但下意识还是收敛了些力气。 陈墨瞳正欲反击,路明非立刻举起手高喊:“师姐,江湖救急!我知道你最讲义气了,大恩不言谢!” 另一边,恺撒从积水里探出头来,恶狠狠的望着身后的楚子航问:“抢不过就搞偷袭?!我看错你了楚子航!” 楚子航一把将恺撒拉起,紧接着就跃上了法拉利的驾驶座,说:“别误会,我有喜欢的人。我抢的是车。” 恺撒愣了一下,说:“那就好……不是,你要车直说,为什么要把我按进水里!” 楚子航启动法拉利,淡淡的说:“一见你就手痒,习惯了。” 校工部的悍马车灯已经在不远处亮起。 路明非看了一眼还有些愣神的恺撒和陈墨瞳,突然咧嘴一笑说:“老大,你和师姐……很配。” 随后他立刻翻进了副驾驶。 恺撒突然摇头笑了起来,随后双枪再次朝天连发:“记住!你们欠我……和这位姑娘,一个人情!” “还有,楚子航!你这破习惯,给我赶紧改了!” 陈墨瞳夺过一把沙鹰说:“芝哥去不成了,恐怕只能去政教处咯。” “和你一起的话,我也很荣幸。”恺撒回答。 “把这装模作样的腔调改一下,我还是挺喜欢你这神经病般的作风的。”陈墨瞳露出虎牙,揉了揉恺撒的金发。 随后两人一边鸣枪,一边朝着校工们冲去。 前一分钟还准备去芝哥的两人,现在不由分说的就为楚子航和路明非挺身而出,挡住了校工们。 后来曼斯坦因教授问他们为什么,两人却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最后两人对视了一眼,竟是异口同声的回答:“总之,就是觉得很有趣。” 曼斯坦因也只能扶额哀叹:“真是两个神经病。” 另一边,楚子航启动法拉利冲破绿化带就跃入了教堂广场,前方正打着伞赶来的曼斯坦因大惊失色,急忙挥手阻拦,同时用对讲机高喊着让校工部的人前来支援。 不得不说,特种部队退役的校工们反应速度都十分迅速,教堂这边也已经有四辆悍马朝着两人合围而来。 楚子航再现负角度飘逸,法拉利犹如芭蕾舞者般旋身从四辆悍马包围的缝隙里脱出。 漂移途中,副驾驶正对校门之时,路明非则掐准时机抬手掏出沙鹰连发。 砰砰! 子弹旋转着击穿风雨而出,精准的击落了雕花铁栏校门的大锁。 车头回正的瞬间,楚子航换挡油门踩到底,法拉利车轮溅起半米高的积水,咆哮着冲开了无锁的校门,带着两人绝尘而去。 也就是EVA正好在清理垃圾,安全系统休眠,所以无法唤出抵御入侵时的防爆门和路障,否则他们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就破门而出。 曼斯坦因教授看着前方绝尘而去的身影,光头上青筋暴突,立刻拿出手机拨打电话:“校长!出大事了!” 车站距离学院不远,本来有一站是直接入校的,但深夜为了不影响学生休息,一般此时发车都只会在校外的那个月台。 楚子航和路明非在月台外几百米弃车,随后沿着既定路线潜入月台。 楚子航看了一眼时间,11:10。 站台前,施耐德教授等几人已经起身站在了轨道黄线外,这样看来,列车应该很快就会到站。 果不其然,11:15分,专列准时到站,施耐德几人也纷纷上车。 路明非和楚子航按照地图提示避过监控——手机上地图也能显示监控位置,他们悄然钻进了铁轨下方卧倒,等待着列车启动后再追上车尾,潜入列车。 一切都如两人计划般顺利,他们从车尾悄然潜入车厢里。 路明非刚欲松口气,楚子航却脸色凝重的低声道:“别放松警惕,我们是闯出学校的,按理说施耐德教授他们很可能会得到消息!” 路明非立刻全身再次紧绷,问:“师兄,若是他们停车搜查,我们岂不是只有跳车进山了!?” “按照每次坐车的时间、速度来算,我们若是想要徒步这座山,还是在夜间,恐怕一晚上是做不到的。校工部若是出动直升机搜查,我们大概率是跑不掉的。”楚子航回头看向窗外,沉声道。 “那……”路明非正与说话,却突然听到了前方车厢似乎有什么响动! 楚子航脸色越发凝重起来,他低声说:“有人来了!” 第39章 最骄傲的学生 最后几节车厢全都空无一人,就连灯也没开。 一片漆黑中,诡异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那人脚步声规律刻板的像是机器人,但前进时却还带着奇怪的重物摩擦声,听起来就像是街边小贩,边走边拖着个装满货物的小板车。 但在这漆黑的环境里,却更容易让人联想到僵硬的怪物在推一张放满碎尸的医疗床。 空,空! 似是小车碾过了什么,随后嘎吱一声缓缓停住了。 脚步声也在此时消失。 路明非呼吸悄然沉重起来。 楚子航竖起食指,示意他不要出声。 咔! 紧接着,车厢门锁被扭开的声音响起。 伴随门被推开的声音,脚步声和车轮声也再次响起。 “出来吧。”那声音令人毛骨悚然,简直像是什么恶兽化形后开口说话。 紧接着,黑暗里传出手枪上膛的声音。 楚子航和路明非各藏在两边座椅最后方的角落里。 借着窗外隧道昏黄的灯光,楚子航对路明非比了一个“原地待命”的手势,随后自己却突然起身。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楚子航的导师,执行部的负责人,施耐德。 他拖着的不是小板车也不是医疗床,而是氧气罐,他在格陵兰冰海事件里重伤后,不得不时时刻刻吸氧来辅助呼吸。 “你们,是要叛逃吗?”施耐德举枪瞄准了楚子航的眉心。 “只是有些事,不得不去做。”楚子航平静的看着施耐德说。 “有什么事非要用这种方式逃出学院去做?”施耐德问。 “自然是学院不会允许的事。”楚子航说。 路明非听到楚子航这个直率的回答险些背过气去。 “你在赌我不会杀你?”施耐德略微向前送了送枪口,声音越发令人惊恐起来。 “您会的,我知道。”楚子航说。 “既然如此,下一站回学校和——现在杀死我或被我杀死,二选一,给你们一分钟考虑时间。”施耐德说。 “我们一定要走,但不是叛逃,所以也不会杀了您。我知道,一分钟不是给我们考虑的时间,而是前面执行部专员前来支援的时间。”楚子航说。 “那么,你要怎么做呢?”施耐德握枪的手微微用力。 楚子航黄金瞳悄然亮起,火光自他身后如日晕般扩散开来,车厢后门一瞬间就被他用君焰熔穿! 狂风从被熔穿的车门灌入车厢内,像是有一条无形的狂龙在其中翻腾,吼声激昂! 列车快速掠过一盏盏昏黄的隧道顶灯,两对黄金瞳隔着枪口对视,灯光和阴影在两者之间交替变换,速度越来越快! 施耐德的风衣猎猎作响,楚子航的额发在风中狂舞,两人对视着,互不相让。 唰——! 风声在一瞬间突然变得广阔起来,灯光彻底消散,车内陷入了一片黑暗。 车窗外星辉月明,山高天阔。 列车驶出了隧道。 下方传来风拂过水面般的声音,列车竟是正在穿越一座跨湖的桥。 “休想。我站在你的言灵领域外,而枪里是铅芯弹,就算你能精准用君焰阻隔也无法将子弹立刻烧熔。”施耐德立刻就明白了楚子航的企图。 他要跳湖! “教授,我说过您能做我的导师,我很荣幸,这是实话。但,有些事我还是骗了您,就像您也悄悄在我身上装了定位装置一样。”楚子航说。 楚子航知道对方为何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因为寒假时他和上一世一样去校医院补了颗牙。 上一世的最后,他发现了藏在臼齿里的追踪器,自然也明白了这是谁的手笔,也理解对方为何会这么做。 所以这一次,楚子航算是为了让学校能对他略微放下些戒心,再一次有意让施耐德教授在他牙齿里安上了追踪器。 反正以他现在的血统,需要的时候随时都能暂时屏蔽或者直接拆除追踪器。 出发前他一直没拆除追踪器,是怕施耐德发现信号消失而打草惊蛇。 只不过因为出学校时遭遇意外,他才一直没来得及拆掉这枚追踪器。 施耐德震惊的喘息,突然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灼热! 他回头看去,联通上一节车厢的门边框竟然被君焰烧熔了,门锁也被融成了一团,随后这些铁流借着狂风再次凝固,车厢门被彻底封死了! “你君焰的范围不止五米!?而且……你怎么知道我在你牙齿里装了定位装置?”施耐德一惊。 “因为我们都一样,是执着的复仇者。”楚子航边说边在背后挥手,示意路明非跳车。 “楚子航!你们若是执意如此,会被整个学院追捕!”施耐德的声音像是一具干尸在嘶吼,却还是没能扣下扳机。 “有些险,不得不冒。”楚子航瞳孔里的黄金之焰愈发高涨。 施耐德看着那双眼眸失神了片刻,今晚楚子航的黄金瞳与他之前恍惚幻视对上的那双眼眸极为相似,都是一样的执拗决绝,带着一股矢志不渝的孤傲; 却又与雨中那双孤独寒冷的眼眸有所不同,今夜的楚子航眼里,有了温度。 如果说施耐德恍惚见到的那个少年是匹孤狼,那今夜的楚子航,更像一头眼瞳有火的幼狮。 在施耐德犹豫的这个瞬间,路明非一个虎扑跃出车门,而楚子航也紧跟其后,像是随风而去的落叶般翻身而出。 砰砰砰! 路明非跃出的同时把枪对着水面连射以破坏水面张力,整座跨湖大桥至少有三十米高,这种高度坠入平静的水面,其实和砸在水泥地上没有区别。 即使他开枪扰乱了水面张力,但子弹的冲击却远远不够。 所以他在开枪的同时望着水面暴喝:“不要死!” 嘭! 他砸入水中,溅起近两米高的水花。 几秒后,又是一声巨响。 楚子航紧接着入水。 施耐德拖着氧气罐车奔到被熔穿的后门低头看去,呼吸声比风声还要沉重。 他按了一下左耳上的透明耳麦,说:“校长,他们跳湖了,生死不明。” “这种小场面是杀不死我们的S级的。”耳麦里传来昂热有些懒散的声音。 “楚子航知道我在他牙齿里种下了追踪器,之后他很可能会把追踪器拆除,那他们恐怕会彻底脱离我们的掌控!” “放心,优秀的学生有个性我很理解。有诺玛在,找到他们也只是时间问题。” “您……就这样放任他们离开,校董知道了恐怕不好交代。”施耐德眉头微微舒展,他似乎看到远方湖面再次波动了起来。 “无妨,他们暂时还找不到人替代我。”昂热毫不在意的回答道。 “楚子航被古龙血污染的事情你也压了下去,今晚我才知道,他的言灵·君焰范围远远不止五米,你真的不担心他失控吗?”施耐德问。 “悄悄烧掉他面试记录并修改档案的人,不是你吗?”昂热笑着反问。 施耐德愣了一下,他自己就是被古龙血污染的人,面试当天就知道楚子航的话有问题,除非楚子航真是百万分之一的天选之子,否则古龙血不仅会强化他,同时也会猛烈的侵蚀他! 可餐桌上对视那一眼后,施耐德却没由来的觉着,楚子航也许就是那个天选者。 所以晚上他和昂热通话,昂热问他意见时,他才说:“我觉得,可以先让他入学,慢慢观察。” 昂热认同这个意见后,施耐德修改了电子录音,并将原版的纸质文件烧毁,重新修正了一番,在文件里,楚子航只是沾染了三代种之类的龙血,且目前观察的结论是——血统十分稳定。 而原本的结论是,疑似古龙血污染,血统存疑,需要密切观察。 虽然按原本结论,楚子航也可以入学,但之后就要启动的尼伯龙根计划里,他就很可能会被校董直接列为危险血统清理,送去做脑桥中断手术和一辈子关在太平洋的不知名小岛里。 “在那时,我只觉得他会是学院的一把利剑,因为他和你我一样眼睛里有着复仇的毒火,心里藏着一把无所不敢斩的利剑。”施耐德说。 “所以,你是替我找了把武器进学院吗?”昂热问。 施耐德沉默了很久,若非电话里还有他那令人惊悚的呼吸声,昂热都怀疑他是不是也掉车底下去了。 “若我真能无情到那个地步,也许会更好。只因我和他是在战场上相遇,还是这个龙族与人类不死不休的战场上,所以我能做的只有帮他把自己磨的更加锋锐。我安装追踪器,自然是担心这把利剑伤及无辜或者失控,但同时也是为了保护他……” 施耐德回忆起夔门行动那天,楚子航力挽狂澜后被人群簇拥着抛上天空,不由得发出了欣慰但听起来却有些恐怖的笑声。 “毕竟他,也是我最骄傲的学生。” 第40章 飞鸽传书鱼传尺素(二合一) 路明非在楚子航的协助下终于爬上了岸,随他后直接摆了个大字躺在岸边急促喘息起来。 虽然有不要死的加成,但他因为开枪和怒吼没能及时调整姿势,直接是迎面入水,这就和跳楼脸落地的性质差不多,他当场就昏厥了过去。 好在是紧随其后的楚子航把他捞了上来,一路裹挟着游到了岸边。 “没事吧?”楚子航问。 “没事了。”路明非摆摆手。 “那是……你的言灵?”楚子航问,“不要误会,只是接下来的行动,如果我不能准确判断你的战力,可能会产生很多麻烦。” “‘不要死’吗?算是吧……效果大概就是让我或者我指定的对象快速恢复,只要我或者我指定对象还有一口气,还没彻底死亡,我就能把他救回来。不过……似乎会消耗生命力,和那什么细胞分裂次数之类的有关。”路明非回答。 他根本没考虑过这种逆天能力让别人知道会引来什么麻烦,总之只要小魔鬼没说不让他讲,他就愿意告诉楚子航。 “这种力量,已经接近神迹了。”楚子航也不得不惊叹道。 “那又如何?若是迟到了,也救不回已死之人。”路明非猛地坐起身来,叹了口气。 他抬头望着夜空,在没有灯光污染的深山里,天际的星星汇成一片亮白色的海,四方偶有虫鸣鸟叫,空气里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芬芳。 “真是个安度晚年的好地方,可惜,我还年轻,还有事要做啊!”路明非撑着膝盖起身,看向楚子航问:“师兄,接下来咱们怎么办?往哪走?” 楚子航抬头看着夜空,回答:“那颗是启明星,夜里,他的位置大概就是西边。我们要往北,这边……” 他拔出了村雨,路明非则拔出了猎刀,他们钻进了丛林里一路披荆斩棘的向前。 也不知走了多久,后方突然传来直升机旋翼的风声,他们回头看去,黑鸟般的影子下方射出粗壮的白色光柱,正一路朝他们飞来。 但山里树丛茂密,到处都是可以藏身的洞穴,楚子航两人倒不是太担心被发现。 “但若是不尽快走出去,恐怕很快就会被地面的搜查队追上。”楚子航说。 “平常我们坐车来学校,大概要一个小时,车速最快时是200km/h……”路明非扒着手指头开始算了起来。 “到城边的车距大概是70km左右,减除轨道的弯曲,直线距离大概在50~60km,我们必须加快速度了,以急行军的速度前进,才能在日出前到达城边。” “校工部大概也会有人在城边布防,如果我们日出前没有出山进城,那么白天想要穿过封锁就更困难了。”楚子航说。 路明非用刀柄挠了挠眉梢说:“委实说,师兄,我没想到逃个学还能被老师持枪追捕!高中时候逮我们翻墙的保安最多也就是拿一根橡胶棍,他们还不敢真打……” “首先我们俩本就有出行管制,又是深夜强行闯门,大概恺撒对空鸣枪也算在我们头上了。这样看来,就算学校觉得我们是血统失控叛逃了也说得过去。”楚子航一边加快步伐,一边回答。 “哈!?大哥大嫂浪漫定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路明非紧追而上。 “看他们俩怎么解释吧。” “那师兄,入城之后怎么办?老唐发给我的最后一封邮件说他去了三藩市,这里离三藩市至少3000多公里,开车都要三十个小时!”路明非问。 “周家给我的邮件里说,老唐就是在三藩市海岸消失的。目前,我们也只能先赶去三藩市看看了,但三藩市是太平洋沿岸的港口城市,已经过去了三天,很难说他会不会已经被带到了其他地方。” “只要入了城,我就可以联系上周家寻求帮助。基本上每个国外的唐人街都有他们的‘烽火台’,这是专为海外周家族人紧急求助设立的地下组织,类似学院各地的安全港。”楚子航说。 “烽火台?!难不成……用狼烟跨海传消息?”路明非大惊。 不过很快,他就见识到了。 “我以为是狼烟,咕噜……没想到,是油烟啊。”路明非看着前方火热的正宗川菜馆,弥漫的饭菜香让他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他和楚子航的第二期战场生存课都是满分,所以在夜间穿越群山丛林且躲过追查并不是难事。 而且楚子航在途中拔了颗牙,丢在了一个小山洞里,说:“他们至少会派一队人来确认,多少也能缓解我们的压力。” 他丢下的正是藏有追踪器的那颗臼齿。 施耐德看到信号停止后,果然只派了一个小队前往确认,其余的继续往前。 他了解楚子航,所以知道楚子航的目的必然是趁着天色未明入城。 但委实说,楚子航和路明非在学校里和列车上都没有暴力反抗,而且陈墨瞳和恺撒已经交代了,两人一个是网上刷到了芝哥的宣传片临时起意想去玩,一个是青春萌动对洒脱学妹一见钟情,和楚子航他们逃学没什么关系。 至于恺撒对空鸣枪的行为,昂热则十分准确的解读为——一种另类的孔雀开屏。 现在要本部命令从追捕变成了寻找,原因也不再是叛逃,而是两人在管制期间离校且随身携带着炼金武器,容易造成骚乱。 至于EVA的安全系统突然休眠,后来也查明了,是恰好在处理冗余数据,虽然时间很巧合,但校董会也没办法拷问一个人工智能,更不可能把它拆了,他们也不相信一个人工智能会说谎。 校工部寻找楚子航两人的小队召回了大半,只剩下了大约三个小队十二人,如此楚子航两人才能轻易的入城进入了唐人街。 两人在城郊时,顺手买了两件别人挂在外面的衣服,楚子航用出国前苏小妍塞给他的现金付的钱,只不过这场交易衣服的主人全程都不知情而已。 “娲主给的地址就是这里。”楚子航再次核对店名,随后挥手带着路明非走了进去。 店里穿着红色小马挂的服务员们一边高喊着一边抬着餐盘狂奔,店里只有三分之一是外国人,但看起来吃的都很起劲,几乎每个白皮肤都被染成了深红色。 “Himanlookme……七上,八下!”扎着脏辫的黑人小哥用蛮正规的普通话教隔壁的白人男子如何吃毛肚。 “两位,吃点什么。”扎着丸子头的小姑娘小跑上前,一手拿着单子一手拿笔,微笑着问。 “三皇阁,楚子航,来找烽火台。”楚子航回答。 小姑娘明显的愣了一下。 路明非疑惑地低声问:“师兄,按理说不应该有接头暗语吗?什么,天王盖地虎,芬格尔二百五之类的……” 楚子航还没说话,那小姑娘却先开口了:“没有暗号,烽火台就在楼上【烽火】、【长城】两个包间。可两位小哥很面生啊,按说这一片的周家人我都见过。” “两位……是其他辖区来的吗?那只能进【长城】了。” “好。多谢。”楚子航点点头。 小姑娘转身走到收银台前,拎起小锤一砸铜锣喊道:“【长城】,贵客两位,接!” 咚咚咚! 系着红头巾、穿着白马卦的大汉从楼上小跑着下来,腰间还别着小鼓,只不过他们跑步时双手小臂收于腰腹两侧,停下时甚至还先立正然后才整齐的迈步左转,并腿时“啪”的一声,跟鼓掌似的。 “这是哪个少数民族的特种部队啊?”路明非目瞪口呆。 “请。”下来的大汉一共四位,但动作整齐的像是一个人。 楚子航和路明非在他们的指引下上楼,找到了所谓的【长城】包厢。 包厢大门和其余都不同,上面用银漆绘制了宏伟的万里长城图,长城顶上则有龙腾云而过,龙眼以金漆点亮。 楚子航鼻尖微皱,轻声说:“看来不是银漆,是水银。” “贵客放心,只是掺杂了少许水银,没有危险。先请您把右手拇指按在龙眼处,验证身份。”一名大汉高声道。 楚子航依言伸手,龙眼下陷,淡蓝色的激光扫过他的拇指指纹。 “稍等,去年新增了虹膜扫描,贵客请上前一步紧盯龙眼。” 路明非好奇的问:“如果验证不通过怎么办?原路下楼吃饭?” “哦,指纹验证不通过,龙眼里藏着的银针就会刺入拇指,龙口会伸出铁爪擒住手腕,门里的高压注射器能瞬间注射几十毫升的水银。当然,我们也会动手,不过一般不遭遇暴力反抗,最多只会卸掉对方双手双脚的关节,带回去审问。”大汉颇有礼貌的回答道。 路明非咂咂嘴说:“这些混血种真没一个是善茬,师兄,我不是三皇阁的人,咋整啊?” 楚子航那边已然验证通过,他看向带头大汉说:“他是我朋友。” “烽火台重地,非三皇阁和周家族人不可入。不过贵客的朋友,我们会带他去最好的包厢等待,期间全店餐食免费,若有仇家上门,我们自然也会帮忙保护贵客的朋友。”大汉微微低头,回答道。 “那师兄,我先去吃点东西等你。”路明非早就饿了,听见餐食免费眼睛都亮起来了。 路明非被大汉带走,而包厢门开。 这并非包厢,竟是一台秘密电梯。 大汉们只守在门口也不进去,楚子航坐着电梯向下,据他感觉,这电梯到达的地方恐怕比地下停车场还要更深。 大门洞开后,比光亮先一步袭来的是一股略有些刺鼻的臭味。 楚子航的老妈曾经突发奇想养过一只鹦鹉,所以他立刻就分辨出来这是禽鸟的粪便臭,但味道却更腥气。 宽阔的大堂中央摆着一张十平方米大小的桌子,上面是插满小棋子的沙盘,穿着中山装的男人们面色沉肃的来来往往,电梯洞开后,甚至没有一人回头看。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楚子航就是你啊,比照片中更帅嘛。”扎着丸子头的小姑娘靠在电梯旁打量着楚子航。 她正是刚刚在大堂接待楚子航两人那位,只不过现在脱掉了红马褂,穿上了一件……黑色围裙和黑色雨鞋。 竟有种杀猪屠户的既视感。 “叫我欣欣吧,今早【瞭望台】收到线报,说卡塞尔学院昨天晚上突然出动了大批校工搜山,我们还一度以为是有龙王打进去了呢。”欣欣领着楚子航一路向前,回头打趣着问道:“不会是找你们的吧?” 楚子航淡淡点头。 欣欣美眸瞪得浑圆,惊讶的低声问:“搞什么?你杀完所罗门圣殿的继承人,不会又把卡塞尔的校长杀了吧?你这样十个周家都保不住你!” “昂热校长没那么容易杀。”楚子航回答,随后他自己也感觉这句话似乎有些歧义,于是补充道:“我们只是……逃学而已。” “卡塞尔不是大学吗?管那么严!?还好我当年被老妈拦下来了。”欣欣带着楚子航走到了一排古代药铺一样的柜子前,随后转身问:“有什么特别要求吗?” 楚子航回答:“现金,假身份,武器,最好还有能临时使用的车和落脚点。” “以及,我要立刻知道关于罗纳德·唐是否还有后续消息,以及他消失的当天,港口具体情况。” 他抬头看去,发现这柜子延展了整面墙,从左到右至少30米长,密密麻麻的小抽屉恐怕近千,每个抽屉上都贴着名字标签,有的标签上按有鲜红的指印。 从上到下按金、银、红、橙、黄、绿、青、蓝、紫分为九层。 他扫了一眼,在顶上第三层,红色那一排抽屉处找到了自己名字。 “厚的那个里面有两万美金。另外一个有备用的身份证件和车钥匙、公寓钥匙。车在停车场,公寓钥匙上有地址。”欣欣爬上一旁的三角梯打开了贴着楚子航名字的柜子,拿出了两个信封递给楚子航。 她接着将标签从玻璃罩里抽出递给楚子航,说:“按手印,自己手上划一刀,必须用血。” “这是欠条,也是取用凭证。每一个三皇阁成员入阁那天,信息都会传到全球三百七十六个【烽火台】,你们假身份和需要的一切资源那时候就已经备好了,只不过取用也是有代价的。你属于红色这一栏,需要两公斤黄金。” “哦,这些援助不是一次性的,这两公斤黄金也包含重新补充这些援助物资的费用。” 饶是楚子航也眉头微皱,他和夏弥总共也就在瑞银存了一百公斤黄金,这一下子就耗掉了百分之二。 “别一脸舍不得的表情,你的藏身公寓就在唐人街边,路况复杂,一旦遇敌你至少有六种逃脱的路线,至于车也是改装后的奔驰C级,一定距离外甚至可以防突击步枪的子弹,至于手枪,只要不是沙鹰之类的贴脸发射,也可以挡下几发。” “后备箱里早就备好了一支带全套配件的M4突击步枪,一支PPK手枪,各有三个弹夹,还有一件防弹背心。我告诉你哦,就算在坚州,持有防弹背心也是非法的,家族为了搞到这些可是下了血本的,收你这点钱还亏了呢!”欣欣敲了敲抽屉的门说。 “我朋友的假身份怎么办?”楚子航签完后,递回标签问。 “加钱咯,200克黄金,两小时加急做出来,保证至少可通过六十国海关查验。对了,信息传递是另外的价钱,当然,如果你不怕被监听的话,也可以直接电联总部,我们有加密直连热线,免费。不过能不能防住卡塞尔的监听和追查,这个还真无法保证。”欣欣跳下三角梯,摊手道。 “好。我朋友的假身份和信息传递,都要最快。”楚子航回答。 随后他有些好奇的问:“可如果不用网络联系,要如何与本家总部进行信息交换?” 总不能真和路明非说的一样,点烽火吧? 学过地理的都知道,按地球的形状,就算在坚州点起一股能冲到大气层的烽烟,在夏洲也是不可能看到的。 欣欣晃着脑袋冲楚子航招了招手说:“来吧,带你看看祖先的智慧。” 楚子航此时才突然发现,欣欣的右手手背上,有一道蜈蚣般的伤痕,那大概是一场伤势严重但极度不完善的手术,否则不会留下那么狰狞的伤痕。 欣欣似是发现了他的目光,悄然收起手,说:“你的等级是可以知道这些的,但是,绝对不能说出去哦!否则逐出三皇阁都是轻的,一般泄密者都会遭到特勤组的追捕,那些暴力分子追到天涯海角也会逮住目标,劝你别碰红线。” 楚子航点头,临走前她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些密密麻麻的小柜子,终于找到了贴着夏弥名字的那个。 然而夏弥的柜子,竟然是银色那一档,比他还要高一阶! “没什么好奇怪的,你的小女友单杀了十个所罗门圣殿的低阶骑士,还和你合力斩杀了一只纯血龙类,不过据说后来研究结果显示,那只龙类其实是用基因技术人工培育的,缺陷不小,不过也很厉害就是了。她年纪还比你小,相对而言,潜力就可能比你更大,更何况长得还很可爱。”欣欣回头看到了楚子航的目光,笑着解释道。 “长相……也能成为评判标准?”楚子航有些惊讶。 “真笨,这说明家族内部嫡系有不少人。”欣欣回答。 “不少人?什么人?”楚子航有些懵。 “你情敌啊。”欣欣眨了眨眼,说。 楚子航:“……” “知道本王的魅力了吧?当年是你这根木头不开窍,可不是本王……色诱不成功。”耶梦加得颇有些愤懑的说。 这还是楚子航逃学以来,她第一次开口。 楚子航实在不想在这抓马的事情上掰扯,立刻转移了话题问欣欣:“我之前闻到一股禽鸟的臭味,难道……” 欣欣神秘一笑,随后拉开了前面的铁门说:“猜到了一半。” 铁门背后,是一个巨大的空间,看起来至少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巨大的玻璃幕墙将楚子航和其中飞舞的白色身影隔开。 这片空间里,竟然全是白鸽! 但又有所不同,这些鸽子,太大了! 有的体型甚至能达到苍鹰大小! 带着面罩和黑围裙的几个工作人员走进玻璃幕墙里,随后摘下面罩吹响了胸口的铁哨,原本散乱纷飞的白鸽立刻整齐的振翅降落在前方的三根铁杆上,队形严整的像一支军队。 工作人员们抬手清点着数量,同时仔细检查每一只鸽子的情况,随后他们提起之前拎进来的铁桶,从中丢出猩红的生肉块。 鸽子们像叼面包一样接住生肉,随后尖尖的鸟喙开合就将肉块吞了下去。 以楚子航的目力可以清晰的看到,这些鸽子的鸟喙边缘布满了细密的锯齿,而它们的爪子上则生有靛青色的鳞片! “龙血亚种!?这些白鸽,全是混合了龙血的亚种!”楚子航震惊的问。 “嗯哼。所以没办法把它们养在天台,否则过两天电视台就会报道发现了新物种。”欣欣点点头说。 她接着说:“这些青鸟都是用老祖宗流传下来的秘法,又经过现代基因技术改良后培育的亚种。食肉,一般的信鸽一天飞行一千公里就是上佳了,但这些青鸟一天里可不降落飞行三千公里,最高可飞到2000米左右。” “即使在充满电磁干扰的城市里,它们也不会迷路,经过训练后它们会在危险地带升入高空防止被猎人击落,也会躲避飞行器等防止撞击坠落。” “对了青鸟是代号,出自《山海经》,据说青鸟是西王母随从与侍者,能飞跃千山万水把幸福、快乐传递到人间,因此得名。” “可龙血会使生物变异且性格变得非常残暴好战才对……”楚子航学术宅的好奇心被完全激发了。 “是啊,所以我们从小就用老祖宗留下的方法训练它们,如果过于暴戾不服管教的立刻就会清理掉。”她敲了敲玻璃幕墙说:“三十公分厚的防弹玻璃,舱壁内隐藏着红外自瞄机枪,紧急情况发生,控制室立刻就能处理掉异类。” “太危险了,这样的生物一旦在外界因意外被发现,那龙族隐秘很可能会曝光!”楚子航神色凝重的说。 “但我们用这方法传递了千年的消息,你知道有过几次意外吗?”欣欣骄傲的插着腰问。 楚子航摇摇头。 “零次哦。”欣欣弹了个响指,昂起下颌,“很多时候,动物可比人类靠谱多了!” 她说着又走到一旁推开了侧边的大门,说:“古有飞鸽传书,亦有鱼传尺素之说。鱼在夏洲古代就被看做传递信件的使者。虽然流传的古籍里,一般都解释为古人会把写信的绢帛系成双鲤的形状所以才有鱼素、双鲤的说法。但其实……” “在混血种领域里,确有其事哦。” 楚子航跟在她身后,震惊的看着那两个巨大水箱。 这比源氏重工底下的那个死侍实验室里水箱还要大些,两个水箱里都养着鲤鱼,一边体型较大,一边则很小。 但两个水箱里的鲤鱼都生有暗色的鳞甲。 “这……也是亚种?!”这样的鱼类龙血亚种,楚子航曾在极渊深处的高天原里见过。 当时一只锤头鲨和一只霸王乌贼就在它们深潜器外来了一场生死搏斗。 只不过这些水箱里的鲤鱼看起来,似乎就要温和许多。 楚子航才说完,两边水箱中间的隔墙突然打开了,那些大型鲤鱼突然就从懒洋洋的老头状态变成迅疾而残暴的猎食者,竟是毫不留情的开始游猎吞食那些小鲤鱼! 它们的鱼嘴张开能裂到两腮,口中牙齿如同鲨鱼的锯齿,但它们几乎不咬,只是吞,生吞! 这诡异的场面看得楚子航瞳孔微缩,就好像回到了极渊深处一般。 “别紧张。这也算是一种训练。这些大鲤鱼的食物就是这些小鲤鱼,它们大概两周左右进食一次,因为水箱里不需要它们怎么活动。” “以前呢,若遇到战时,虽然青鸟足够靠谱,但为了防止一些重要信息出现差错或者被人篡改,我们就会同时放出双鲤。小鲤鱼会吞下信件,而大鲤鱼会吞下小鲤鱼,然后它会带着小鲤鱼和信件游到指定的江河岸边。” “大鲤鱼的培养箱里有一种特殊的营养素,如果一周左右它们没能摄取到这种营养素就会逐渐浑身溃烂,最后甚至鱼骨都会溃烂大半,这样若是它们没能定时把信息带到,就会自然死亡。而小鲤鱼在大鲤鱼肚子里差不多五六天就会被完全消化,如果信件没能被取出,就会被一同消化。” “它们靠着一种信息素指路,在水中这种信息素传递的距离甚至能覆盖整个太平洋,但因为水域庞大还是会受到洋流等影响,毕竟以前这是在内陆江河里用的传信方式,我们还在想办法改进。”欣欣解释道。 “它们一天能游多远?”楚子航问。 “比金枪鱼还快一些,300公里左右。”欣欣回答。 “那想要跨越太平洋似乎有些勉强。”楚子航说,“太平洋南北间隔最远15900公里,东西间隔更是达到了约19000公里。” “是啊,原本老祖宗都是在内陆江河才使用这种方法传递信息。这还是改进过的品种呢,最深可潜到水下七百米左右,以前的品种最多只能达到四百米水深,在海洋里还是有很大风险被捕捞和发现,一天最多也只能游大约150公里左右。”欣欣回答,“而且,因为减弱了它们的攻击性,在海洋里动用它们依旧有着被其他鲨鱼等捕食者猎食的风险。” “所以古代时,夏洲的祖先们就已经开始研究和利用龙类亚种了!?”楚子航也不得不惊叹,卡塞尔学院对此类的研究甚至还不及夏洲古代的混血种们。 “你以为呢?咱们祖先的智慧可是那些金发碧眼的老外难以想象的,只可惜制度害人。像以前的【烽火台】,不仅要给钱,还只有周家嫡系可以使用和接受援助。很多旁系成员因家族任务遭到追杀,来求援却被【烽火台】拒之门外,后来引发旁系不满,很多优秀成员叛离家族,这才引发了制度改革。”欣欣说起此事,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固步自封,自私自利,阶级固化——这是夏洲曾经封建王朝和混血种家族最大的疲敝,也是导致国力和混血种家族势力逐渐衰微被西方赶超的重要原因。”楚子航也颇为赞同的点点头。 “对了,那我需要的信息……” 欣欣抬手看了眼表说:“你去吃顿饭,你要的消息应该会和你同伴的身份信息一起送到。娲主似乎早就猜到你会来【烽火台】,之前一批消息已经到达了,但并没追查到什么实际有用的情报,这次情报刚好今天下午就会到。” “多谢了。”楚子航说。 “不客气,两次信息传递,一次一公斤黄金,童叟无欺。”欣欣回答。 楚子航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回眸看向欣欣。 “看什么看?这些青鸟和双鲤的培育、养殖,每天的消耗有多大你知道吗?即使改良过品种,但养殖和训练过程中的损耗也高达八成!你看到这些,都是精英!精英中的精英!”欣欣颇为不满的双手抱胸,瞪着楚子航说。 按现在的金价,一公斤黄金大概在20万元左右,仅仅传了两次消息,楚子航就花掉了四十多万元! 加上刚刚取得援助物资付出的两公斤黄金和给路明非造假身份的200克黄金,楚子航来【烽火台】不过半小时,就撒出去了近90万大洋! 他突然有一种被恺撒附身了的感觉…… 前世他继父虽然也是集团总裁,但楚子航执行任务完全都是靠的学院支持,生活上也算富二代里比较朴素的那一档,从不曾有过这么大的花销。 除开给他任务善后费用的话。 楚子航捏着眉心,颇为无奈的回答:“我知道了,谢谢。” 他动用的这一百公斤黄金,理论上来说,是他和夏弥的共同财产,虽然他觉得夏弥大概也不会在意这些,但按他的性子还是觉得必须找机会和夏弥打个报告…… “矫情。我极盛时金库比这个地下室还大,我会在意这区区几两黄金?”耶梦加得嫌弃的说。 “既然是我们两人的共同财产,任何一方使用都该和另一方说一声,这是尊重,与双方经济实力无关。”楚子航回答。 “这种无聊的把戏可讨好不了我。”耶梦加得冷冷的说。 楚子航不想和她做这些无谓的争辩,于是干脆不再回答。 他来到路明非所在的包厢时,路明非刚吃完饭准备在一旁的沙发躺下。 见楚子航进门,路明非急忙起身说:“师兄,快吃点东西吧。吃点东西你先睡会,我还能撑一下,以前网吧通宵我可是能一整天不闭眼的!” 楚子航看着他的熊猫眼,摇摇头说:“没关系。你多休息会儿,我的极限是三天两夜急行军,你的战力才更需要尽快恢复。” 路明非闻言震惊的挠挠头说:“好吧,不愧是你,师兄。” 等他再次醒来时,是欣欣敲门来送消息和假身份证件。 “喏,坚州身份ID、护照、甚至驾照都给你办好了,不过是坚州部分地域的临时驾照,你不是没满十八嘛。”欣欣把文件袋丢给路明非说。 随后她将一个小竹筒递给楚子航说:“罗纳德·唐的最新消息。” 楚子航正欲拆开竹筒,欣欣却杵着腮帮盯着楚子航问:“所以,你没和夏弥处朋友啊?” 正在喝水的路明非嘴里茶“噗”的一声全喷墙上了。 楚子航拆信的动作也顿了一瞬,随后淡淡的说:“抱歉,个人隐私,无可奉告。” “哦,那就是没有。看你这样子……是表白被拒了吧?”欣欣笑着拍打桌面。 路明非满脸愁容的看向楚子航,他也不知道怎么这种事还能传到大洋彼岸来,周家【烽火台】这种情报都有,确定不是披着混血种外皮的八卦报社吗? 楚子航微微皱眉,不再搭腔。 “好吧好吧,可能有点冒昧了,在坚州呆久了被他们直接的性格感染了。不过楚子航……”欣欣趴在桌子上,如蛇一般将脸凑到楚子航旁边,有些许婴儿肥的脸颊微红。 她扑闪着大眼睛说:“混血种本就因为‘血之哀’而在人群中被悄然孤立,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多个人拥抱取暖,不也很好吗?” “不用。”楚子航甚至都没偏头看她。 欣欣并不是很惊艳的那种类型,但却很耐看,而且身材确实要更爆炸一些。 至少她去cos朝比奈的话,大概率是很还原的。 路明非心道:“不愧是师兄,人家都要变美女蛇绕到你脖子上了还能坐怀不乱,寺院高僧看了都要赞叹一声施主牛掰。” “你眼睛很好看,但眼睛里像有一个死倔的小屁孩,明明很孤独却不肯开口,也不肯主动靠近别人。我有些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能俘获你的心?”欣欣问。 楚子航豁然起身,对路明非说:“该走了。” “哎,我可是帮了你不少忙哦。按说你的等级,收费还会更高的,我做主给你打八折了!”欣欣撇撇嘴喊道。 路明非惊讶的问:“哈,援助还要钱啊?多少?” “原价一百多万吧,看他长得帅,我给打八折了。”欣欣笑着说,随后她看向楚子航说:“楚子航,你们校工已经搜查到附近了,这样吧,留下听个故事吧,听完我们员工也差不多把你们校工打发走了。” 路明非已经石化当场了,他原本以为自己学生证的十万美金已经是巨款了,没想到楚子航上个菜的功夫就花掉了八九十万! 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 那我欠师兄的这辈子还能还得完吗!? “那就按原价吧。谢谢你的帮助,我们现在走也可以。”楚子航自顾自的背起背包。 “我老爸也在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欣欣说。 路明非正要站起来,闻言心说不好,这姑娘是有备而来啊! 楚子航动作顿了一下,轻声说:“很遗憾,节哀。” “我也不太伤心啦,这家伙和我妈妈婚前乱搞,婚后出轨,死了活该。”欣欣说完,却眼帘微垂,“但只有他死的那晚,却像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 楚子航开门的动作停住了,不仅仅是想到了那个持刀奔向奥丁的男人,也是因为听到了楼下似有不寻常的动静。 欣欣没有骗他们,校工部确实追来了。 他看了一下还带着熊猫眼的路明非,思考片刻还是决定坐下。 “没事,这间包厢门外有伪装,除非强行用特别手段搜查,否则是找不到的。”让楚子航惊讶的是,欣欣似乎也察觉到了校工到来。 她起身给两人倒茶,随后缓缓的开口继续说:“我妈妈也是混血种,血统不低,但言灵和能力不强,大概就是继承了你们卡塞尔学院说的所谓的废物基因吧。所以他才被周家排挤,因为他们觉得生下的我也大概率会是个废物。” “可能老爸也这么觉得吧,他婚后也不着家,在外面玩不三不四的女人,逼得我母亲主动提出离婚,然后被家族设计,失去了所有财产。但唯独对我,妈妈用尽了全力争取。她甚至孤身闯进了本家,为此被打瞎了一只眼睛,后来只能装了廉价义眼,不定时更换还会感染。” “我小时候确实也表现的一般,家族大概也是懒得和这个疯女人计较,才把我放给了妈妈。当时我妈妈和老爸离婚后带着我住到了红灯区旁边,靠着跳艳舞赚钱养我。那里有多乱,你们大概也有所耳闻,若非夏洲这两年也富强了起来,我们夏洲人,特别是夏洲女人,在坚州是不被当人看的。” “有一个晚上,一个人出手很阔绰,他甚至承诺妈妈可以把我送进贵族学校,所以妈妈把他带回了家。可那禽兽看上的其实是我,我当时才七岁。”欣欣双手举杯,缓缓饮了一口茶,茶杯里倒映出她染着金色的眼眸。 楚子航瞳孔微微一缩。 路明非本来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论欣欣说什么他肯定都坚定站在夏弥一边,可听到此处,他还是忍不住微微咬牙,低声怒斥了一句:“畜生啊。” “不仅如此,那禽兽是混血种,且是血统失控的混血种。后来我们才知道,他就是那时警方一直没能抓到的连环杀人犯和……妈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她把我们母女俩扒的精光,肆意调戏,那瞬间,我除了想死,就是想拉着我老爸一起死。” “因为如果他在,我和妈妈才不会遭遇这些。”欣欣淡淡的说,明明言语里尽是愤恨,但语气却平静的像是在读一个别人的故事。 她把玩着茶杯,嗤笑了一声接着说:“可那个男人来了。你很难想象,一个在你心里一无是处的混蛋,会像超级英雄一样破窗而入挡在你面前。那一刻,他背影像是被渡上了金色的光晕,他高喊着谁都不能动我妻子和女儿,持刀冲向了那个扭曲的怪物。” “他本来是能赢的。但我妈妈和我都被下了药所以没能及时离开,我被那个失控的混血种抓住了。那个男人丢掉了刀,为了我,撞上了那个失控混血种的利爪,随后他把我丢到一边,抱着那个失控混血种从四楼坠地。” “那失控混血种龙化后已经变成了怪物,我老爸受了贯穿伤又摔断了腿,只能挣扎着抱住那怪物的腿,他被那怪物一路拖行上楼,整个楼道里都是他的血以及掉出来的内脏、肠子之类。” 欣欣手中的茶杯突然发出一声脆响,竟然裂开了! 她举起了那只有着狰狞伤痕的右手,低声说:“我在那一刻血统觉醒,我的言灵是刹那。我一拳贯穿了那怪物的心脏,但我的小臂骨也直接从手背穿了出去。” “可我当时根本感觉不到疼,我只是看着那个奄奄一息的男人问,为什么?为什么结婚以后要这样对我和妈妈?为什么离婚后要冷眼旁观妈妈被家族欺凌骗走所有财产,不得已沦落到卖身的地步?甚至还被打瞎了一只眼睛!” “为什么今天,却又要像个英雄一样,舍命来救我们?” 欣欣抬起头看向楚子航说:“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为了保护我们,因为他知道妈妈血统特殊,她自身不强,诞下的后代却极大可能会出现高血统的混血种,这样的人会被家族当成生产机器,而我,则会被训练成杀人机器,去屠龙,打怪物。” “他想让我们远离家族,过平凡人的生活。” “太可笑了!那我们这些年受的苦算什么?我在学校因为血之哀被孤立,被排挤,被骂野种,妈妈被当卖身女践踏,难道这就是他口中平凡人的生活!?”欣欣猛然握拳,竟将整个茶杯捏的爆碎开来。 楚子航默默的把桌上的纸巾放到玻璃圆盘上,随后拨动圆盘将纸巾旋转到欣欣面前。 “后来家族的人赶到,他们发现了我的血统,把我和妈妈带回了家族。我的手本来是废了,但我自作主张用一种极度痛苦的土法治好了,因为我要入三皇阁。我入三皇阁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打瞎妈妈眼睛的那人左眼扣了出来!” “那一瞬间,我有了复仇的快感,我也明白了,混血种就没有什么平凡生活可言。只有不断的去争权力,去攀高峰,我们本就与周遭人不同,我们永远不可能融入进去。我觉得大概龙类就是这样无情、冷漠、残暴的种族,继承他们血脉的我们,也是如此。”欣欣摩挲着手背上的疤痕,喃喃道。 她回头看向楚子航说:“所以我理解你,也欣赏你。你能当着特勤组的面毫不犹豫斩杀莫莱,这不就和龙一样吗?冷酷,决绝。我也懂你的孤独,懂你想要复仇的心,因为说到底,我们都是残缺的龙,除了互相拥抱,还有谁能理解我们呢?” 她说完,缓缓朝着楚子航伸出手,眼波流转。 楚子航面无表情,沉默了很久开口道:“你根本不了解龙类,龙和人一样,最开始只是降临这个世界的孩子。”(龙二原文,大耶老师原话。) 精神世界的耶梦加得瞳孔里的金色火焰摇曳了一瞬。 “别逗了,拒绝我也不要说这么离谱的胡话好吧!”欣欣摇摇头笑道,“那个龙化的混血种我至今都记忆深刻,那就是龙类的影子啊,强大,暴戾,血腥,一切人类崇尚的美德都与它们无关,但一切人类崇拜的权力,都被它们集于一身。” “这样的生物,难不成还会囿于所谓的情感?我们混血种之所以还有些感情,大概就是人类的那部分在作祟而已。” 楚子航却摇摇头说:“是的,追求权与力就是刻在龙类骨血里无法改变的。但这不代表这他们就真的断情绝爱了,相反,他们爱的比人类还要深沉,所以他们非常的割裂。” “越是强大的龙类,就越是渴望爱,但为了更强大,他们又会决然的交出仅有的爱。因此,越强大的龙,就越是会被一个强大的魔鬼俘虏。” 欣欣眨了眨眼,好奇的问:“魔鬼?还有比龙类更可怕的魔鬼?!” 楚子航回答:“有,是孤独。” 路明非浑身一震。 欣欣也瞪大了眼,僵住了。 精神世界的耶梦加得眼帘低垂。 “这是你们卡塞尔学院教的?”欣欣有些惊讶的问。 “不是……是……”楚子航突然站起身来,说:“你是个很坚强的女孩,我们经历也有一些相似的地方。但……这不会成为我喜欢你的理由。” “那你喜欢夏弥的理由呢!?”欣欣问。 楚子航偏过头说:“之前有人说,是‘同情’,也有解释成‘同病相怜’的。但我更愿意说……是理解。” “我是想复仇,但她懂我,我更想保护身边的人,如果可以,那就保护更多的人。我要追求力量,只是不想再经历那种无力感。有时候……确实挺死倔的。” “我也理解她。但我想说,权与力可以支撑起一具强大的神躯,但正是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才能填满一颗空虚的心。能帮你从孤独手里逃脱的只有爱,而不是权与力。” 耶梦加得睁大了眼睛,她知道,这是楚子航给她的回答。 夔门计划前的那一晚,楚子航说给夏弥过生日后,耶梦加得曾说过:“不论多少人爱她,都无法把假的变成真的!爱这种本就虚无缥缈的东西,永远填不满一具虚拟的空壳,能支撑其真切存在的,永远只有权与力。” 但楚子航还是竭尽全力的给夏弥找到了更多的爱,不仅仅是他愣头青一样的告白,还有他说的,亲情、友情…… 原来他想填满的本就不是夏弥这个空壳,而是夏弥……也许,也是耶梦加得因权力与爱而割裂空虚的,心。 这不是同情,也不是可怜。 是理解。 也是一种小心翼翼的,爱。 路明非也是第一次听楚子航说那么多哲理又中二的话,竟有些不由自主的想要鼓掌。 谁他喵说师兄只能当实干派? 他说起小词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好吧! “走了,明非。”楚子航挥挥手。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欣欣的故事刺激到了,突然脑抽,没由来的在心里说了一句:“你成功了,否则我也不会和夏弥告白。” 耶梦加得怔怔的望着精神之海,片刻后突然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她明白了,这是楚子航在回答她之前关于“色诱”的问题。 第41章 再遇老唐 这是一间空无一物的房子,可以说是家徒四壁,然而这些墙壁上却绘着古老而宏伟的画。 满是白雪的高山,猩红色的古道贯穿山脊,青铜铸成了神宫般的山门,宫殿前熔岩汇成的长河流转不息。 在那山巅,是遮天的黑色巨影,祂的瞳孔被金漆点亮。 “能听见汽笛声,还有海潮声……是在港口附近?你们到底要干什么!?”黑衣男子被捆缚于房间中央的铁凳上,眼睛被黑色的布条缠住。 没有人回答他,却有一种奇怪的声音响起。 浑厚、嘶哑,却透露着无上的威严。 “这是一种……语言吗!?”男人浑身发冷。 可他的心跳却不由自主的加快,快到他自己都感到恐惧,那颗心就好像突然变成了一头暴怒的凶兽在他胸膛里疯狂的左冲右突。 血液像是失控的洪流在血管里奔涌,他甚至已经听到了血流在身体里来回冲刷的声音! “你们是谁!?到底要干什么!?”男人愤怒的咆哮,他的声音在房间里反复回荡,竟有了巨人嘶吼般的威势。 “赞颂我王的苏醒,毁灭即是新生。”不知何处,传来了鬼魅般的声音。 “言灵·皇帝。这是父亲的声音……” “你还没想起来吗?我的……好兄弟。” 被绑在凳子上的男人发出痛苦的嚎叫,高喊道:“放开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放开我!” 就在这一瞬间,那蒙着他眼睛的黑布下,金色的光如水般溢出。 呜呜——! 港口响起渔船的汽笛声。 这是三藩市金门海峡附近的一个私人港口,不供大型船只停泊,只有私人的中小型渔船停靠。 不过这里前几天就已经被封锁了,似乎是要进行改建之类。 楚子航和路明非在蓝色的围挡前停车。 “这里就是情报提到的地方,老唐消失之前曾与一名毁容的亚裔男子见过面,周家前几天发现那名亚裔男子曾在这里出入过。”楚子航摘下墨镜,侧耳倾听。 这里面过于安静了,如果说是修缮改建,那怎么会一点施工的声音都没有? 但,他却隐约听到了心跳声! 有人在里面,还不止一个! “师兄……”路明非抬头拿起望远镜看去,视线锁定了里面的一座高塔,那是港口的灯塔。 却也是这里最好的制高点。 “我刚刚好像看到有人。”路明非说。 “你找一个高塔的死角等我,我进去……”楚子航话还没说完,突然耳朵微动。 紧接着路明非也惊讶的回头。 摩托车的引擎声在这空旷的港口实在太过明显了。 而且声音越来越近了! 嗡嗡嗡——! 路明非立刻从背后掏出沙鹰上膛,楚子航也反手握住了背后的村雨。 下一刻,黑色的山地摩托从蓝色围挡里飞跃而出,车轮带起的尘土撒了两人满头满脸。 与此同时,枪声响起! “Holy……谢!”男子大骂一声,矮身躲避导致了车落地时失控。 他在地上翻滚了两圈,还没抬起头,楚子航的村雨就已经架在他脖子上了。 等他抬起头,路明非沙鹰的枪口也几乎要塞他嘴里了。 “该死,你们到底是谁!?”男子用英语怒骂道。 楚子航正欲说话,却看到一旁的路明非看着那男子缓缓的九十度歪头。 那男子也看着路明非,和他同步歪头。 看起来就像两个劲椎病人正在交流病情。 “老唐?!”路明非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路……路明非!?”老唐切换中文,一时间有些结巴,但语调里却充满了欣喜。 “来了!”楚子航打断了两人的寒暄,看向蓝色围挡眼神凝重。 “哦哦哦!快跑!”老唐也急忙起身大喊。 砰!砰! 灯塔上突然传来两声枪响! 然而下一刻,楚子航身影突兀的出现在路明非身边,村雨出鞘在空中留下两道亮银色的残痕。 乒!乒! 火花四溅,两颗子弹竟被他准确的一分为二! 紧接着他朝前猛然踏步震起一块碎石握住,随后如投掷棒球般朝着灯塔上方的人影丢出。 尖锐的破风声响起,下一刻灯塔上的瞭望台玻璃轰然爆碎,连带着里面那人的枪也四分五裂。 持枪那人被这股巨力震的当场昏死,若是楚子航的目标不是枪而是人,恐怕他此刻就已经是一具碎尸了! “我了个去……路明非你这朋友……”老唐还没惊叹完,就已经被路明非拖上了车。 楚子航收刀上车,奔驰原地调头。 就在他们狂奔而出后的片刻,蓝色围挡轰然爆碎,四辆悍马如猛虎般扑出。 “他们是谁?”楚子航问。 “我不知道啊!我就接了个任务,跟着对方来到这以后就被偷袭绑进了一间小屋里,他们天天放山歌给我听,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老唐坐在后座,愤愤的喊道。 “哈?山歌?”路明非一脸惊愕的看向老唐。 老唐刚要说什么,突然瞥见后视镜里追来的悍马,立刻高喊道:“他们追上来了!” 路明非降下车窗,笑着问:“座位底下有一支满配M4,枪法怎么样?不会和你的星际水平一样逊吧?” “我了个去……全自动的?你们是什么非法组织?!”老唐掏出枪来,探出车窗开了两枪,震惊的问。 在坚州,平民持枪是合法的,但不论手枪、步枪都只能持有半自动的,简单来说,就是单发的。 平民持有全自动武器,那是要坐牢的。 “你刚刚说接任务,什么任务?看你的打扮,也不是什么好鸟吧?”路明非调侃道。 老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楚子航突然在路口一个漂移将车打横,而路明非则几乎同时将沙鹰伸出窗外连发。 几声震撼人心的枪响后,后发一辆车的前挡风上多出了数个弹坑,位置全都集中在驾驶员正前方! 若非对方车窗防弹,这几枪就能把那张车给解决了。 楚子航一踩油门,再度向前。 “防弹玻璃。有些棘手。”路明非说完,转身朝着老唐伸手,“换一下,这把M4里是钢芯穿甲弹。” “哦哦……”老唐愣愣的把枪递了过去。 车开进了市区,车流逐渐密集起来,路明非也不好再随意开枪。 然而后方那些追兵却突然发难了,他们似是担心进入市区被甩开,几个副驾驶纷纷探出头来,竟是人手一把AR15,朝着路明非他们就是一顿狂射! 路上好几辆车被流弹射中,纷纷在惊恐中失控撞向旁边的护栏。 “这些家伙疯了!”路明非狠狠咬牙。 就是卡塞尔学院执行部的那些疯子也不敢这样当街开枪,甚至还是在有平民在场的情况下! 奔驰的后挡风玻璃上响起一连串密集的子弹撞击声,吓得老唐急忙低头蜷缩了起来。 果然如欣欣所言,一定距离外,就算是突击步枪也无法击穿这张车的防弹玻璃。 只不过随着中弹数量的加剧,整个后挡风已然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很难说还能支撑多久。 “我他娘就是当个赏金猎人,最多就是盗掘古墓而已,至于吗!?难道盗墓犯天条了吗!?”老唐抱着头大喊。 楚子航倒是一脸淡然,这辆改装后的奔驰五档便能跑到200km/h以上,他开着还算称手。 奔驰在他手里,走线如同手术刀般凌厉而精准,他迅速的在车流的缝隙中穿梭,惊的后方喇叭声不断,却一直连轻微剐蹭都没发生过。 后方四辆车被他越甩越远。 然而几人还来不及松口气,前方一个十字路口处,却突然又闯出了三辆黑色轿车横梗在路中间,数名彪形大汉提着机枪下车在引擎盖上架好,不顾前方其余车辆,对着楚子航他们就开始扫射! 路明非看的咽了口唾沫感叹道:“真是自由美利坚啊……” “坐稳!”楚子航低喝一声。 随后他竟驾驶着奔驰冲上了人行道,越过了对方的火力封锁转向。 车门、车窗上刹那间就多出了十数个弹坑,劈里啪啦的声音犹如冰雹般迅烈而骇人! “我们要去哪啊!”老唐大喊着问。 “北部马林郡,那里有个安全屋。”路明非回答。 他和楚子航来之前就计划好了突发情况的逃跑路线。 临行前,楚子航再花重金,锁下了周家建立的离三藩市最近的一所安全屋,那里面藏有弹药和食物等补给,且深入地下,有数条密道可供脱身。 远处传来密集的警笛声,那些悍马竟然抄了近路再次追到了楚子航他们后方。 “只能先干掉他们了。”楚子航眸光略冷。 对方如此不计后果,他们属于被逼无奈,总不能只低着头挨打吧? 这可不是他楚子航的风格。 前方,两座橙色悬索桥塔映入眼帘,钢丝悬索如幕帘般钓起了那座宏伟的大桥——金门海峡大桥。 这是从三藩市到北部最近的通路。 “在桥上解决他们!”楚子航换挡,怒踩油门。 奔驰发出一声呼应般的咆哮,再度提速! 路明非重新检查了一遍M4的弹药情况,随后利落上膛,说:“准备好了,师兄。” 老唐看的目瞪口呆,问:“你不是在邮件里说……你是来上大学的吗?” “是啊……呃,确实是大学。”路明非歪了下头,说:“他就教这个。” “什么学校啊?刺客学院吗!?能不能引荐一下,在下猎人榜第一可否入学?”老唐好奇的问。 “有点难……不过,你愿意的话,我帮你。”路明非眼神微变,笑得有些复杂。 “上桥了!准备。”楚子航低声道。 奔驰领着数不清的子弹飞掠上了金门大桥。 金门大桥是双向六车道,限速六十,但楚子航上桥时速度就已经超过了一百二! 他轻松超越了前方一辆大卡车,随后并入了卡车前方藏了起来,借助镰鼬带回来的信息,他准确锁定后方追兵的位置。 四辆悍马两左、两右,将大卡车挤在了中央。 大卡车被夹在中间的车道动弹不得,而四张悍马则沿着两侧车道加速向前。 楚子航突然加速,随后在大卡车前方调转车头,与卡车头对头的开始倒车! 老唐吓得差点跳起来,若是楚子航倒车再慢一点,他们就会被大卡车当头撞成铁饼! 而且,什么疯子才敢在高架桥上倒着开车啊!? 路明非起身打开天窗探出身去架好了枪。 紧接着楚子航拨动方向盘向左,奔驰与悍马突兀的面对面,而路明非也在此刻扣下扳机,龙骨状态再次无意识开启,将他身体完全的固定住,钢芯穿甲弹在十米之内的距离很轻易的破开了对方的防弹玻璃! 对方副驾驶的枪手还来不及反应,自己身边的驾驶员转瞬间就被爆了头,悍马当即失控。 这还不算完,楚子航念诵起古奥森严的法令,言灵·君焰骤然爆发,直接将那张悍马炸的在空中翻了个一百八十度,后方紧跟着的另一辆悍马躲闪不及当头撞上! 楚子航减速后再度调转车头,从大卡车后方插进了另一侧车道,他们竟是绕到了剩余两辆悍马的屁股后面! “再见。”路明非冷冷的说。 前方两辆悍马的副驾驶枪手全都半身探出车窗,还在愣愣的朝着前方瞄准,谁知道下一刻就被路明非从后方精准射杀了! 君焰再度爆发,直接将两辆悍马炸的原地起跳。 可一辆悍马侧翻后挡在了大卡车右前方,卡车司机早就被吓得神志不清了,立刻朝左猛打方向盘,结果就是大卡车长长的车身打横漂移,随后侧翻! 然而楚子航却紧贴着大卡车的车身横向漂移,奔驰就像一瞬间成为了那张大卡车的影子,两张车整齐的并行,却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在卡车翻车的最后一刻,楚子航再度一个二百七十度旋身漂移调转车头,车头擦着旁边侧翻的悍马掠过,随后潇洒离去! 老唐扶着后座汗流浃背的喘息着说:“兄弟,我改主意了,我大概不配进你们学校……” “果然,又是所罗门圣殿。”楚子航突然沉声道。 “师兄,你怎么知道的?”路明非惊诧的问。 “你刚刚也看到了吧,每辆悍马的车轮上都印着圣十字,那就是所罗门圣殿的标志。”楚子航回答。 “阴魂不散!那他们盯上老唐……”路明非回头看向一脸懵逼的老唐,“难道……” 第42章 最佳损友(上) 咚咚咚! “进来。” 卡塞尔学院,校长办公室里,昂热正悠哉的品着茶。 风纪委员曼斯坦因教授怒气冲冲的走进办公室,将一大叠文件和照片丢在办公桌上说:“校长!我那晚就说了,他们还太年轻,太冲动!不能就这么放出去!” “您看看,昨天下午,三藩市,金门大桥,当街枪战!造成了十六人死亡,至少三十余名无辜平民受伤!这要怎么善后!?” 昂热递了一杯早就倒好的茶给曼斯坦因,示意他坐下,笑着说:“我已经知道了。是所罗门圣殿莫莱那一派的余孽,他们已经彻底疯了,昨晚所罗门圣殿已经表示开除且追缴所有参与此事的成员。” “死的那十六个,都是所罗门圣殿的叛徒,当然由他们所罗门圣殿来善后了。我们可是受害者,我们宝贵的S级学生被他们追杀,不得已才还击,若非我们学院教导有方,学生技高一筹,那我们就要痛失两位未来的屠龙精英了!” 他义正言辞的一拍桌子说:“你来的正好,曼斯坦因,我正在想该和所罗门圣殿要些什么赔偿呢!你提几个建议?” “校长!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要尽快把他们找回来啊!”曼斯坦因急的想揪头发,奈何他没有,“否则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乱子!” “快了。他们就快回来了。”昂热敲打着桌面,“有些事情,他们只有亲身经历才会真正懂得。” “才会真正有屠龙的决心。” “啥玩意儿?龙……龙!?是我理解的那个对吧?”老唐双手抓头,惊愕的问。 此刻,他们三人已经成功找到了安全屋藏身,这安全屋里竟然还有康帅傅的方便面,在卡塞尔吃惯了鲍鱼龙虾的路明非还挺怀念这一口的。 他一边吸溜着泡面,一边点点头说:“没错。按说,这是隐秘,我们不能告诉普通人的。” 老唐有些难以置信的问:“所以……我不是普通人!?” 路明非看了一眼楚子航。 楚子航嚼着面包,看着地图,没说话。 “呃……总之就是……你确实很特殊啦。”路明非斟酌着说道。 电暖炉边,老唐的脸色似是有些复杂。 他问:“说起来,你们今天怎么会出现在那?” “那还用问?当然是来救你啊!”路明非喝完面汤心满意足的拍拍肚子,“为此我们可是真正的翻山越岭,被十几条枪追了一晚上呢。” 老唐看向路明非,一脸不可思议的问:“真的假的?就为了救我……这个网友?我们也就通过十几封邮件,打过一次视频而已啊。” “今天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你们学校那么吊炸天!” 路明非走向一旁的食品柜,一边挑挑拣拣,一边回答:“是啊,你星际还打那么烂,我想多和你过两招还得单手或者用红点操作。” “你扯淡吧?红点怎么操作!?”老唐看怪物似的望向路明非。 路明非笑着走向老唐,掀开他的泡面盖子丢了颗卤蛋进去,说:“以后有机会,让你开开眼。” 老唐愣了一下,他小时候最爱吃的就是唐人街一间早点铺的小面加卤蛋,他曾觉得吃面加颗蛋就是世界上最爽的料理。 这件事,他甚至都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和路明非提过的,可对方竟然还记得。 “说起来,我和你聊天一开始也单纯只是无聊而已。我以前就是个得过且过的性子,但经历了一些事……回头和你细说,总之在我师兄的帮助下,我才有了弥补的机会。”路明非说着,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楚子航。 他接着说:“但我偶尔也会想偷个懒,或者找人插科打诨什么的放松一下,我大概真不是那种能拯救世界的主,如果拯救世界要先爬七楼,我都会问一句有没有电梯,没有的话能不能换个人去。” “老唐,所以我觉得你我很像。你记不记得,那天聊起以后想做什么,你说想赚点钱然后就坐着灰狗到处穷游,到有网吧的地方就停下上网打游戏,差不多了再出发,没钱了就打点零工,赚了钱又继续上路。” 老唐点点头回答:“是的。我还问你要不要一起,你当时说……” “我说,咱就不能选一家网吧住下吗?非要到处颠沛流离的累不累啊?”路明非笑着递了一根火腿肠给老唐。 老唐接过火腿肠白了一眼路明非说:“你当时的措辞可没有那么文明。你说的明明是:‘为什么非要像两只流浪狗一样到处跑?’。” “哎,我说你像只流浪狗,我可没说自己啊!”路明非反驳道。“后来……你告诉我,因为你从小就是孤儿,已经习惯了。” 他眼神里流露出落寞之色,恍惚间又变回了前世那个缩在角落里的路明非,低声说: “其实我很能理解。我以前也曾是这样想的,直到……” “我有了朋友,也有了我爱的和爱我的人。” 路明非回头看向老唐,竟发现他已是泪流满面。 “哎……有,有这么感动吗?老大不小的,别动不动就哭啊!”路明非急忙递了一包纸巾给老唐。 “屁嘞!老子…哈哈…是…呼…不小心吃了颗泡椒……辣的!水啊,水!”老唐一把拍开他的手,像哈巴狗一样吐着舌头到处找水。 路明非愣了片刻,捂着肚子笑了起来:“你也太怂了吧!?之前不是还和我吹牛说辣椒当零食吗?” “男人,从不在嘴上认输。”老唐终于找到了水,咕噜咕噜喝完了大半瓶,这才缓了口气说。 “舌头不是嘴的一部分吗?”路明非吐槽道,“还有,你的嘴唇都肿成烤肠了,兄弟!” 老唐窘迫的咳了两声,佯装无事发生,低头继续嗦面。 “老唐,我朋友不多,你算一个。我不想你有事。”路明非突然收敛了笑意,低声说。 老唐嗦面的动作一顿,随后鼓着腮帮子抬起头说:“嗨!我能有什么事?那些家伙都被你们二位杀神处理完了。” 路明非抹了一把脸,说:“你下次先吃完再说话,好吗?面都喷我脸上了……” “明非,过来一下。”楚子航突然冲着路明非招手道。 “师兄,怎么了?”路明非小跑着过去,同时低头看向楚子航研究的地图。 那是这个安全屋方圆五公里内的路线图,各种公路、铁路道口甚至连山路都有标注。 “根据周家之前的情报,绑架和追杀老唐的是原本所罗门圣殿里支持莫莱那一派的死忠者,人数约是整个圣殿的三分之一,但大部分在莫莱死后都已经改投其他继承人麾下了。剩下被当作叛徒驱逐的,大概只有百余人。”楚子航说。 “所以说,至少还有一百来人在追杀我们?!”路明非惊惧的问。 “是的。所以目前的首要任务,第一是你要决定,把老唐安置在哪?带回学院,可以说是虎如狼群,一个意外就可能导致在学校里爆发大战;第二就是不论去哪,我们都要想想,怎么摆脱这一百多名追兵。” “从今天他们当街开枪就可以看出,这些人脱离圣殿以后已经彻底疯了,不论出于什么目的,他们都会不顾一切的追杀我们和老唐,或许其余混血种势力之后也会出手抹除这些不安定因素,但我们不可能把命赌在别人手里。”楚子航说。 他虽然已经决定到了万不得已之时就爆血将这些追兵一网打尽,但若是还有其他办法,他也希望能暂时不暴露全部实力。 毕竟现在他已经不能再用芬里厄的身份来遮掩了。 要不然……这次用耶梦加得的身份? “出手一次就要消耗一个龙王的身份,你小子还挺费龙王啊!”耶梦加得忍不住揶揄道。 楚子航闻言却怔了片刻,他在心里回答:“确实,上一世,我并不会顾忌那么多。” “有了牵绊,就像藏刀入鞘,必然会失了锋锐。所以,我才和你说,感情只是不必要的牵绊。”耶梦加得说。 楚子航只能沉默,从某方面来说,耶梦加得的话确实有道理。 另一边,思虑良久的路明非终于开口道:“师兄,再给我点时间可以吗?我想找机会和老唐……开诚布公的谈谈。不知道他的想法,我也没办法决断。” “好。”楚子航也猜到了路明非会这样说,“我刚刚就一直在研究附近的地形情况,安全屋一公里内都有警戒装置,也许我们能在这里暂时休整两天。” 路明非看了一眼还在大快朵颐的老唐,点点头说:“好,最迟……明晚,我会找机会和他好好谈谈。今晚,我们先好好休息如何?师兄你也累了,不如今晚我来守夜吧。” 楚子航抬眼看向路明非问:“你今晚守夜,那明天怎么和老唐谈心?” 路明非一愣,随后垂下脑袋回答:“也是哈……” 他确实是太担心楚子航的状态了,从逃学那天开始楚子航就一直没睡,在从芝哥赶到三藩市的路上,楚子航又整整开了24小时的长途,最后两个小时才在他的坚持下换到了副驾驶休息。 也就是说近三天的时间里,楚子航不仅一直在做计划、找补给支援,还在遇敌时承担了大部分战力,却仅仅只睡了两个小时。 而今晚,还是只能让楚子航来守夜。 路明非感觉自己努力了那么久,却还是没帮上楚子航什么,这让他又有些丧气。 他甚至难以想象,自己到底何德何能,在那个预知梦里是做了什么惊天动地大事,竟能得楚子航这般几乎倾尽一切的帮助。 “你是唯一可能说服他的人,这次行动最关键的专员,是你。”楚子航似是看穿了路明非的想法,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随后他犹豫片刻补充道:“我看书上说,夸赞对方衣着有利于获得好感,也有助于打开话题。就是……不能夸得太敷衍。” 路明非眉梢一挑,问:“师兄,你这是在哪个教恋爱的公众号上看到的?这种过时的搭讪开头,估计我老爸都不会用。” 楚子航眼角微微抽搐,回答:“是北大心理学教授的网课视频……” 路明非本想吐槽,可看到楚子航再次低头开始研究地图的认真模样,突然有些鼻酸。 他一直都觉得,楚子航恐怕不是人类。 哪有人能自律到这么变态的地步,从起床到睡觉,中途一切事情都被他规划的井井有条,吃饭几分钟、训练多久,甚至上厕所、洗澡他都有着极为清晰用时计划; 也没见过哪个人能如他一样克制隐忍,还如此坚韧无惧,几乎一个人就能把所有事情包圆了,却也从不见他喊苦喊累,甚至都没见过他露出过疲态; 他就像是超级英雄兼肉身永动机,谁看到他都会觉得这家伙简直神了,太酷了! 可若是让你真的代入进去成为他,去过他的生活,你却只会觉得,太苦了。 太苦了。 “师兄……我的朋友真不多,如果你愿意……”路明非轻咳两声,声音微颤。 “嗯,愿意。”楚子航头也不抬的回答。 “我还没说……”路明非愣在原地。 “没什么好说的,我们早就是朋友了。”楚子航抬眸看向他。 另一边的老唐吃完了面,正看着前方电暖炉发呆,那红光映在他眼瞳里,就好像金色的火焰。 “朋友……吗?” 第43章 最佳损友(下) 也不知老唐从哪翻出了几瓶威士忌,杰克丹尼,坚州最古老的威士忌品牌,起源于田纳州林奇堡,是坚州第一间注册的蒸馏酒厂。 虽然价格和口味不如现在风头正盛的瀛洲威士忌,但却更加大众,也更符合坚州人的浓重口味习惯。 “这……安全屋里还有酒!?”路明非也是惊叹道,“这是给躲在里面的人无路可逃时,壮胆用的吗?” “大概是迫不得已时,驱寒用的。”楚子航说,“我守夜,但你们也少喝些,以防万一。” “放心吧小楚!我千杯不醉!”老唐豪情万丈的拍着胸口说。 “我我我……我不太会喝酒,就尝一口啊!”路明非闻着那股刺鼻的酒精味,牙齿打颤。 老唐大笑着拍打着他背脊说:“这才是真男人该喝的!今年七月你也成年了吧?就当提前过成人礼了!” “哈!哈!我靠,太辣了!”路明非在他的催促下,半推半就的将半杯威士忌一饮而尽,随后呲牙咧嘴的大口哈气。 “哈哈哈,现在谁是哈巴狗?来来来!再来一杯!” “不了不了!” 一个小时后,两个脸红的像猴子屁股的人勾肩搭背,摇头晃脑的大声唱着歌。 “这些年风也过,雨也走,有过泪,有过错……yue!” 路明非埋着的头都要插进裤裆里了,他晃了晃脑袋说:“坏了……我怎么长了八条腿?” “胡说什么,男人的腿,永远不可能是双数!”老唐义正言辞的呵斥道。 “嗯?多的那条腿是什么玩意儿?尾巴啊?”路明非看着眼前的四个老唐问。 “傻小子,是你的……作案工具啊!哈哈哈哈!”老唐哈哈大笑,结果一个不稳从凳子上翻了下去,临走时还不忘拉了路明非一把。 路明非啪的躺在了地上,嘴里含混不清的念叨着绘梨衣的名字,一脸春意盎然的摸着自己胸口,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哎,和我说说,谁是绘梨衣啊?她是欠你钱吗?呕……”老唐拽了半天,结果路明非没拽起来,他自己也躺下了。 楚子航回头看向两个在地上扭曲的人影,颇有些无奈。 他正要去将两个人扶起来,却突然听到精神世界里,耶梦加得低低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楚子航疑惑地问。 “楚子航,没时间了。”她声音里竟染上了些许悲哀。 “老唐?”楚子航越发困惑,正欲追问,却看到前方的老唐不知何时竟又直直的坐了起来。 “没时间了啊……”老唐叹了口气,缓缓回头。 楚子航浑身一冷,村雨几乎在瞬间出鞘。 因为他面前的老唐,眼眸里竟带着让人震恐的熔金色! “我跟着你们,其实就只是想拖延时间等力量恢复而已。那些什么所罗门圣殿的渣滓,竟妄想用我们龙王驯服仆从的方法,来驯服我一个龙王?!”老唐脸色冷峻,带着不屑的说:“不过我白天刚刚苏醒,搞不好真会着了他们的道,好在你们来了。” “你……白天的时候就已经……”楚子航脸色阴沉。 白天老唐的样子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端倪,所以他完全没想到那时候老唐就已经恢复记忆了。 难不成每一个四大君主出生后,都训练过演技吗? “算是吧,当时记忆还比较混乱。直到……”老唐回头看了眼还躺在地上的路明非,“直到他告诉了些关于龙族的事情。简直就像心理疏导一样,我的记忆顺畅的从他打开的缺口里流淌恢复。” 楚子航握紧了刀柄,龙骨状态展开。 老唐却突然低头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过了一会儿他从内衬里摘下了一颗纽扣说:“真是……回忆让我分心了。” 那竟是一枚定位器! 楚子航正欲喊醒路明非,谁知路明非也突然睁眼坐了起来。 他也没醉。 “所以老唐,还是我来晚了吗?”路明非弓腰驼背垂着头,声音像是刚睡醒一般虚弱无力。 “迟早的事。我的觉醒与否,不是你能决定的。”老唐冷声回答,随即起身朝着上方出口爬去。 “我现在对上他,几分胜算?”楚子航在心里问。 “七成把握,但你杀不了他,龙王若非自己放弃,否则不完全觉醒时若意外死亡会被动结茧,而且那茧会融入周遭任何生物体内,甚至拥有类似预感般的能力,会自主朝着安全的地方逃走。”耶梦加得回答。 她有些惊诧的问:“你们卡塞尔学院不知道这事吗?那上一世怎么还会故意逼死康斯坦丁?” 楚子航内心一片冰冷,他立刻就将一切都串起来了! 放出觉醒异常的康斯坦丁并当着老唐的面击杀,然后放走老唐逼他为复仇放弃结茧……这一切都是为了彻底杀死龙王! 路明非抓起身边的M4,抬头看向老唐问:“你没杀了我们,所以你现在……还是老唐,对吗?” 老唐站在天井口俯视着他们,眼瞳里的金色愈发灿烂,他冷冷的说:“谁说,我打算放过你们了?” 一股楚子航再熟悉不过的元素波动在地下室里蔓延开来,那是——言灵·君焰! “路明非!”楚子航大吼一声,时间零领域立刻展开。 然而下一刻,一枚手雷比君焰先滚进了地下室,紧接着枪声响起! 一片混乱中,楚子航利用时间零拖着路明非从天井逃了出去,而原本站在上方的老唐则被突然袭来的枪击逼到了不远处的大树后方。 他还未能恢复所有权能,而双生子中,他本也不是掌握力量的那一方,所以还无法像康斯坦丁那样融化金属,无视枪击。 而突然袭来的那群人,就是他和楚子航都提到的所罗门圣殿叛逆,藏在他身上那个追踪器也是这些叛逆的手笔。 路明非和楚子航躲在另一棵树背后,路明非看着老唐大吼:“老唐,再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一点时间!” “我能想出办法的!我们是朋友啊,我还要教你用红点打星际,和你坐灰狗去流浪啊!” 老唐眼神愈发冷冽,可不待他回答,楚子航突然拉着路明非就消失在了原地,而他也似是预感到了什么,立刻一个闪身。 紧接着整整五发RPG-7火箭弹将整个安全屋上方完全摧毁! 他们的安全屋是在城郊的一片无人灌木丛林之中,道路崎岖复杂,但这一片灌木因为地域原因都不会太过粗大,这几发火箭弹之后,留给楚子航他们藏身的地方就更少了。 安全屋里也有类似的重火力装备,但他们刚刚正好“内讧”没来得及拿,现在天井又塌了,要取武器,只能绕到其他密道的出口回到安全屋。 “明非,我掩护你,最近的密道口在七点钟方向1.5公里处,一棵特殊的苹果树下。武器库和安全屋有隔断,应该还能用,你快去!”楚子航低吼。 “师兄……我会尽快!”路明非一咬牙,点点头转身就跑。 楚子航深吸一口气,一度爆血,言灵·镰鼬领域展开,锁定了远处的敌人。 但即使以他现在的血统,要一次性锁定追踪一百多人已经很勉强了,除非以言灵·天演辅助,否则他也无法精准捕捉一百多人的所有动作。 “信息处理交给我吧,你要掩护他必须以时间零辅助作战,以你现在的能力,维持三重言灵领域,就别想动弹了。”耶梦加得突然开口。 “我以为你……不会帮我。”楚子航一愣,他清楚记得耶梦加得出发前还信誓旦旦的说,就算他死了也不会出手。 “11点方向,五个三人小队突进,3点钟方向七个三人小队,火箭弹小队在一点钟方向……”耶梦加得直接忽略了楚子航的话,立刻开始为楚子航处理分析镰鼬搜集来的信息。 “11点钟方向已经有人发现了路明非,往左三十步有遮挡,突进,然后……” 楚子航闭上双眼,时间零领域再度展开,跟着耶梦加得的指示向前。 他们曾在精神之海演练了数年这种配合方式,配合起来毫无滞涩,流畅的像是已经不分彼此。 在楚子航瞬间处理掉那五人小队后,他的镰鼬捕捉到一个强劲的心跳正在悄悄远离战场——是老唐。 或者说,现在,大概已经是诺顿了。 他没有选择趁机杀死楚子航和路明非,也没选择趁机覆灭所罗门圣殿的叛逆,大概是觉得力量还未恢复,所以才求稳离开。 又或者……是他还在纠结? “楚子航!不要分心!四点钟方向,那人拥有言灵·冬!在狙击路明非!”耶梦加得大吼一声。 言灵·冬,序列号不高,但能力很奇特,能让人如冬眠动物般体温、心跳、呼吸频率都降低到临界点,使用者仅仅只能激活维持生存最低限度的活动,这样的狙击手,就只有扣扳机的手指会动,在射击前他和一具尸体几乎没有差别!(前传,哀悼之翼里,鬼的言灵。) 楚子航回过神来,时间零和刹那在瞬间叠加,他再次突破了音障,一瞬间穿越了百米斩杀了那个隐藏在暗中毒蛇般的狙击手。 可就在楚子航挥刀的瞬间,那人也扣下了扳机! 巴雷特M82A1的12.7mm子弹狂龙般朝着路明非后心射去! “路明非!”楚子航咆哮一声,再次以时间零叠加刹那,竟化作一阵狂风追着那子弹而去! 可惜这一次,他的身体无法负荷如此连续且巨大的领域叠加,刹那只推到了三阶,他没能突破音速追上那颗子弹。 就在他要强行把爆血推到三度的最后一刻,一道黑影燃火而来,将路明非一把推开。 嘭。 老唐后退了两步还是站住了,只是他左臂完全爆碎,血雾炸了路明非满头满脸。 “老……唐……”路明非这才反应过来,怔怔的回头看着那具残破的人影。 “老唐!老唐!”路明非连滚带爬的起身冲向老唐,却被他再次一把推开。 老唐垂眸冷笑,竟带着些许自嘲,他回头看向路明非声音冷漠,眼神如同坚冰。 他说:“到此为止了。就当你的朋友老唐,已经死在了这一枪之下吧。” “现在,我,是龙王,诺顿。” 他浑身燃起炽烈的火焰,左臂自火焰中重生,燃火的双翼他从背后生出,整个人被烈火推入了高空宛若烈阳升起。 夜空里,一尊火焰十字夺去了星月的光辉。 “龙骨十字。他已经彻底苏醒了。”耶梦加得叹息道。 但就算是她也没想到,那最后一刻诺顿竟会回身救下了路明非。 就像她每一次回忆那个地铁站里,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为何会突然的心软了那一瞬。 只是此刻,她竟有了些许宽慰,就像独自在走廊罚站的小朋友,突然看到另一个小朋友也被赶出了教室。 所以放不下的,原来不止她耶梦加得一个……一条龙。 “龙骨十字,诺顿竟会因为救咱们小路同学而展现本尊怒相,真是没想到。”远处的小山丘上,眉眼妩媚腰细腿长的女人手持一把巴雷特,通过瞄准镜看向远处战场。 “得了得了!你刚刚是没反应过来还是真有自信最后一刻能截住子弹啊?要是小路死了,咱全要陪葬!”她耳机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 “好了好了,薯片,我怎么会让他死呢,我都计算好了。现在诺顿彻底苏醒,正是击杀的最好时机,老板有指令吗?”她问。 “指令不变。老板说暗中还藏着怪物,我们贸然出手全都会死,只要保证小路安全就行了。”耳机里的薯片妞回答。 “知道了,这次只搭舞台,不参演。”她懒懒的回答。 虽说如此,但她看着瞄准镜里那火焰十字,呼吸还是不由自主的感觉到了滞涩。 沉雄的吟咏声从那十字般的身影口中传出,他当空画圆伸手推出,随后一轮漆黑之日成型,整个灌木丛和前方隐藏的数百人尽皆被狂暴的牵引力拉扯着纷飞! 较轻的灌木落叶首当其冲被拔地而起,它们触及黑日边缘后便在瞬间碳化成飞灰! 言灵·黑日! 这是瀛洲现存唯一真皇,上杉越的言灵,是卡塞尔学院教科书里都未曾记载的极危言灵! 当时上杉越施展出来,在海莹人工岛上宛若一尊不动明王,行走间信手湮灭死侍和数不清的鬼齿龙蝰。 这个言灵只有一个弱点,就是言灵之力无法触及施展者的背后。 而路明非和楚子航则刚好处在黑日背后。 路明非颤抖着提起枪瞄准诺顿。 楚子航眼瞳一缩,他看到诺顿也回头看向了路明非。 但诺顿突然皱眉,他似乎是预感到了什么,火焰双翼一振身影突兀的消失。 随着他的消失,那巨大的黑日也立刻溃散开来,坍缩成了类似微型黑洞般的奇点,周遭一切都被它狂乱的吸引吞噬,那些所罗门圣殿的叛逆惨叫着飞向奇点,随后被烧成碳化的枯骨! 楚子航念诵起古奥的法令,言灵·王权施加在了他和路明非身上,随后再结合无尘之地隔绝了大部分暴风的席卷。 黑红色的螺旋在这片灌木丛上成型,那场景就像末日来临,神以伟力召回了世间的一切并焚烧殆尽。 暴风散去后,楚子航他们所在的地方只剩下了一片茫茫焦土。 这才是龙王真正的力量,但还不是完全的力量。 和上一世一样,诺顿还没孕育出完整的龙躯,释放黑日后逃离,大概就是他也已经消耗颇大了。 楚子航回想起来,若非背后之人操控让这些四大君主每一次都不是完全体,他们真不知该如何才能彻底击败这样伟岸的生物。 上一世,诺顿暴怒直接利用了龙侍融合,导致烛龙的准备时间大大增加;耶梦加得则不必多说; 芬里厄看起来倒像是尽了全力,只是他本就愚笨,湿婆业舞被路明非打断后似乎就不知道该怎么战斗了。 就连赫尔佐格篡位成为的白王,也缺少了龙王之心。 但细细想来,似乎每一次让这些龙王失败的原因里,确实也都有感情这个因素,康斯坦丁是为了保护哥哥,诺顿是为了给弟弟复仇; 耶梦加得,不必多说,而芬里厄到死也没吞下耶梦加得; 至于赫尔佐格,阴险懦弱的垃圾。 楚子航突然也有些不确定了,难道感情真的只是牵绊吗? 黑鸦般的直升机呼啸而来,上面降下一群全副武装的大汉,他们胸口印着半朽的世界树。 卡塞尔学院的校工部和执行部赶到了。 第44章 我的全世界 上飞机时,路明非俯瞰着那茫茫焦土,心也像被那黑日吸走烧成了灰烬。 直到回到卡塞尔学院,路明非都还在像个木偶般呆呆愣愣的。 他和楚子航被带到了校长办公室。 风纪委员曼斯坦因也在,他怒斥两人乖张放肆,惹下了不知多少麻烦,嚎叫着要给两人最顶格的处分。 而昂热则无奈的扶额,向楚子航询问了大致情况。 楚子航按之前计划好的半真半假说出了情况,把他们的目的改成了本就是要追杀龙王诺顿,只是不确定目标真身,加上路明非本就认识老唐,所以想用朋友身份伪装接近,再找机会一击致命。 可惜所罗门圣殿叛逆插手,最后功亏一篑。 昂热竟也不怀疑,认可了这个说法,随后一顿象征性的教育后宣布了对两人的处分——严重警告,以及加入下一次夔门行动。 原因是他们和诺顿近距离接触过,有经验。 开始几天路明非训练时常走神,休息时则会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发呆,晚上回到宿舍了就打开电脑,看着桌面呆坐一整晚。 楚子航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个杀死耶梦加得和夏弥后时常会去海洋馆发呆的自己。 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帮路明非,因为上一世他也没有人帮忙,他就是自己默默消化,然后不断的执行任务,追查奥丁,尽量不让自己闲下来。 饶是如此,他也会在坐飞机的间隙想起夏弥,也会在人声鼎沸的酒馆里幻听到夏弥的声音,幻视看到夏弥的背影。 把他拉出深渊的,最后还是耶梦加得,虽然拉了,但没完全拉。 好在一周之后,路明非突然又开朗了起来,天天和芬格尔插科打诨,训练也不再走神,回宿舍就睡大觉,就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老唐的事情。 可楚子航知道,他也没有完全放下。 比如路明非有时候会在食堂盯着新鲜的卤蛋发呆,但也不买,逼得食堂阿姨后来见到他就找白布把卤蛋遮住。 路明非告诉自己,其实他和老唐确实算不上太熟,他也努力过了,这次真的不能怪他了。 可他每次打开电脑就会期待着邮箱里会收到新的邮件,会突然想起那个最后时刻推开自己的身影。 他的朋友真的不多,所以他也真的……很难不伤心。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寒假结束后又过了两个月,第二次夔门计划只有一个月就要开始了。 那天路明非训练完回到宿舍,却怎么都睡不着。 他正百无聊赖的在床上翻来覆去,突然听到旁边楚子航的电脑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他愕然回头,随后满脸难以置信的起身走到了楚子航身后。 “师兄,派一队刺蛇扰乱对面,然后升基地……”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口。 然而他还是难以相信眼前的场景—— 之前连连看都没玩过的楚子航,竟然在打《星际争霸》! 这种感觉,就像看到了班里天天逃课的倒数第一突然正襟危坐的听课写笔记一样让人幻灭。 在路明非本能的指导下,楚子航轻易击败了对手。 楚子航的微操虽然不及路明非那般变态,但和曾经的老唐一较高下已经不成问题了。 看起来,他应该已经练了很久。 “师兄……你……怎么会?”路明非舌桥不下,抹了把脸再度确认了自己没有看错。 他震惊的问:“你怎么在打《星际争霸》啊?” 楚子航面色淡然的回答:“这确实是一个很锻炼战略战术意识的游戏,比国际象棋更有挑战。” “哦哦……我说呢。”路明非愣愣的点头。 真不愧是楚子航,什么提高自己的机会都不会放过。 “我才玩不久,等我再练练……”楚子航突然声音略低,回头看向路明非说:“再练练,或许就可以和你交手了。” 路明非如遭雷击,身子晃了晃后退两步,转身就冲进了厕所里。 楚子航坐在电脑前,疑惑地问耶梦加得:“是不是……我又说错了什么?” 耶梦加得回答:“你错在不是女的,不然这辈子哪有什么绘梨衣、陈墨瞳的事情?” 楚子航沉默片刻,问:“性别……会影响游戏体验吗?” “你他妈……”耶梦加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楚子航接触《星际争霸》,确实有他刚刚所说的什么锻炼战略战术思维的原因,但让他产生这个念头最开始也最根本的原因,其实就是他想试着帮路明非走出来。 他做这些其实就是想告诉路明非:我也可以陪你玩游戏,因为我也是你朋友。 但他是楚子航,以上那段话他就算死几百次大概也说不出来。 他只会试着去做。 就像之前夏弥故意不接他电话,他只会确认夏弥安全然后像保安一样守在楼下整夜,却不会上楼打扰或质问。 也正因为如此,路明非才会躲到厕所里爆哭。 人这一生里,免不了时常陷入黑暗或泥沼,但却少有遇见一个能拉你出来的人。 更难得的是他几乎付出了一切,却从不提要什么回报。 楚子航还是不太明白该怎么去安慰路明非,只能在厕所门口说:“我又开了一把,这次是神族,我不太擅长。” 隔了一会,路明非哽咽着打开了厕所门说:“这玩意儿啊……可简单了。” 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晚上,他在旁边指导楚子航,而楚子航则一脸严肃认真的操作着,同时和他严谨的探讨着每一个敌方可能实施的应对策略,不像在打游戏,倒真像是在指挥一场决定生死的战争。 后来因为他们讨论的太过投入甚至都忘记了操作,等回过神来基地都没了。 但路明非却高兴的捧腹大笑,那是自从回到卡塞尔之后,他第一次笑得那么开心。 楚子航没笑,他还在认真的复盘…… 隔日,夔门计划总教官,曼斯教授宣布将会带着通过【天选者】考核的所有成员,前往夏洲进行适应性训练,届时上一次夔门计划的功勋执行专员叶胜、亚纪也会到场,亲自讲述在青铜城遭遇的情况。 回宿舍路上,路明非忍不住揶揄楚子航,问:“师兄,终于要回夏洲了,是不是迫不及待啊?” “对了,要给小师妹一封邮件吗?不不不!要惊喜嘛!” “哎,先给苏阿姨发一封邮件呗,计划一下?” 后来楚子航实在受不了了,开口问:“你怎么比我还激动?” 路明非撇撇嘴:“替你着急嘛,快两年没见了,师妹那活泼可爱的品相,谁知道被多少豺狼虎豹盯着呢?” 楚子航淡淡的说:“谢谢你的关心。但她不会对别人有兴趣。” 这下别说路明非了,连耶梦加得都听不下去了。 “楚子航,你哪来的自信?”耶梦加得磨着牙问。 “难不成……你在别人身上也藏了茧?”楚子航反问。 “你去死吧!”耶梦加得怒斥。 “不过……回到夏洲,我想先带你去办一件事。”楚子航说。 耶梦加得迟疑了片刻,不确定的问:“你在说,我?” “嗯,对。” “干什么?” 飞机在夏洲上京市国际机场落地后,曼斯给了路明非和楚子航半天时间回家报平安。 而耶梦加得也终于知道了楚子航到底要带她去做什么。 去见芬里厄。 楚子航再次走进了上京市地铁站的那个空洞,对上了那双汽灯般的黄金龙瞳。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来这里时的情景。 当时,芬里厄张开双翼暴起,比【天地为炉】高了不知几个档次的言语领域霎时间就成型展开。 楚子航置身风暴里,却如同像在沙滩边吹着海风般悠闲。 他思考了片刻,拿出了一副纸牌。 “玩游戏吗?听说你很爱玩游戏。”楚子航问。 那几乎要崩碎整个坑洞的言灵领域立刻安静了下来,一同安静下来的,还有芬里厄。 “玩什么?玩什么!?”芬里厄兴奋的煽动着船帆般的双翼,黄金龙瞳里全是期待。 “斗地主?德州扑克?炸金花?我都略懂,看你喜欢。”楚子航干脆盘腿坐下,一边洗牌一边说。 “傻瓜!两个人怎么斗地主!?哈哈哈哈!”芬里厄稚嫩的声音里全是嘲笑。 “是啊……我忘了。德州吧,怎么样?”楚子航问。 “好啊,好啊!我很厉害哦!输了就要一直陪我玩,不准走!”芬里厄任性的说。 楚子航点点头。 这里的赌资是生命力,对于芬里厄来说,这是他最不缺的东西了。 可他对面是能记住十六副牌的楚子航,十局下来,芬里厄竟是就靠着运气赢了一局,那一局楚子航还算出了他的牌,提前丢牌止损了。 芬里厄像是输急眼了的小朋友,不断煽动着双翼,龙首起伏,大叫着:“啊啊啊啊!你欺负我!我要告诉姐姐!” 楚子航发牌的动作一顿,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放水还不够明显。 “其实,有诀窍,我可以教你。”楚子航说。 “真的?!” “嗯。” 芬里厄龙首快速的上下,随后一双龙瞳锁定了楚子航手中的牌。 “比如这一局,牌面是K、J、3、6、5……刚刚已经发过两张K,所以K的概率……” 楚子航指着牌认真的说着。 “哦哦!嗯……”芬里厄龙首不断上下。 然后,芬里厄又输了十局。 “你欺负我!姐姐!姐姐!有人欺负我……”芬里厄声音里竟然带着哭腔。 楚子航有些汗颜。 这不就是一个巨型“龙婴”嘛! 就像核弹发射器前面坐了一个三岁小孩,虽然掌握着可以毁灭整个上京市的力量,但受了欺负他还是只会喊他的“姐姐”,似乎完全忘了他只要按下按钮就能抹除近乎一切。 可这个“龙类巨婴”,就算先被姐姐莫名其妙的暴打,又被路明非提着七宗罪乱砍,却到死都没真正吞噬他的姐姐。 于是楚子航整理好情绪,开始了再一次教学。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楚子航放了多少水,芬里厄终于艰难的与楚子航战成了平局。 他张开那全是利齿的大嘴,发出欢欣雀跃的大笑,双翼不断拍打着自己的肚皮。 “谢谢你!下一次姐姐来看我,我一定要吓死她!她肯定没想到我会变那么厉害!”他前肢拍打着地面,尘土飞扬,留下了数十个大坑。 楚子航淡淡的挥手掸开灰尘说:“别和她说起我。” “唔……为什么?”芬里厄问。 “就当我教你玩游戏的报酬,好吗?”楚子航问。 “嗯……你……你是楚子航吗?”芬里厄用翅膀拍了拍龙首,问。 楚子航一愣。 “你……知道我?”他问。 “姐姐提起过你……很多次。”芬里厄回答。 楚子航彻底僵住了,良久后他才回过神来,垂下眼眸不敢看芬里厄,低声问:“她是……怎么说我的?” 芬里厄用翅尖挠了挠头,随后模仿起记忆里“姐姐”的样子说:“啊,楚子航,楚子航……楚子航!” “总有一天我要吃掉你……或者被你杀死!” “可我……怎么……有些,舍不得呢?” 这一瞬间,楚子航像是化为了石像,不言不语,也无法动弹。 可他眼眶却微微红了。 “芬里厄……你有很强的力量,甚至可以毁灭世界,但……。”楚子航定了定神,试图把话题拉回正轨。 “世界?是什么?”芬里厄问。 楚子航一怔,似乎完全没想到芬里厄疑惑的点会是这个。 “大概,就是一切。”他解释道。 “那我不会毁灭世界的。因为姐姐就是我的全世界,谁敢伤害她,我就……杀死谁!”这一刻,芬里厄的言语里终于有了些许龙王的威严。 楚子航都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因为芬里厄的话而失神了,这个“龙类巨婴”实在单纯的让人可怜。 他难以想象,到底要多孤独才会把某个人当成全世界,当成一切? 他们要并肩走过多少次生死轮回,才会如此的坚定说:“她就是我的世界。”? 那一晚,楚子航又没能进入精神世界,但他也没打算进去。 因为他知道,那一晚,耶梦加得定然需要一个安静的独处。 楚子航从回忆里抽离,看着芬里厄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你怎么那么久不来看我!?”芬里厄不满的问。 “去了很远的地方,一时间回不来。”楚子航回答。 紧接着他问:“没有偷偷拉人进来吧?” 芬里厄昂起龙首说:“我可是很讲信用的!说好了你教我玩游戏,我就不强制拉人进来,我记得。” 楚子航这才放心了些,微微颔首。 芬里厄若是和上一世一样擅自让无辜者陷入尼伯龙根,虽然不会杀死他们,但也是一种伤害,更何况这样做定然会暴露他和这个尼伯龙根的存在。 “那,来玩游戏吧!”芬里厄开心的说。 楚子航却摇摇头,说:“我想……让你先见一个人。” 芬里厄好奇的抬起龙头四处张望,又歪着头侧耳倾听,半晌才疑惑地问:“没有别人啊。” 楚子航则突然在心里对耶梦加得说:“半个小时够不够?” 耶梦加得似乎猜到了什么,声音微颤:“你……难道?” “嗯。一会儿要回家见妈妈,大概只有半个小时了。这半个小时里,我的身体,归你。”楚子航说。 “如果你有什么想和芬里厄说的,就现在吧。” 第45章 许是无归 以前楚子航来陪芬里厄玩或者给他送玩具时,耶梦加得都会十分的安静,从来不说话,就好像再次睡着了一样。 但楚子航能感觉到,每次他要离开时,似乎就会有一双怀念中带着歉疚的眼睛透过他看着芬里厄。 楚子航早就想问,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情况越发复杂了,很可能会如你所言出现诺顿吞噬康斯坦丁的局面。我自然会尽全力阻止这一切,只不过……我不想你也留下遗憾。”他对耶梦加得说:“这……也算多少还你些人情吧。” 耶梦加得沉默了片刻,占领了楚子航的身体。 她和芬里厄说了很多,很多…… 可楚子航听不清楚,他本来也没打算听。 但那悲伤到极致的哭泣和那句反反复复的:“我爱你。” 楚子航却还是意外的听得一清二楚。 耶梦加得扑在了芬里厄的鼻尖上嚎啕大哭,那歇斯底里的哭声不是言灵,却比言灵还让人难以承受。 其实她根本没说什么。 她抱着呆愣的芬里厄,只是不断着重复着“对不起”和“我爱你”。 终于,那呆呆的大龙开口了。 他说:“姐姐……我也爱你。” 这一瞬间,楚子航清楚的看到,不论是夏弥、幼生体耶梦加得或是那女帝形态的耶梦加得,全都崩溃了。 此刻,她们都像是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寻常女孩,哭的撕心裂肺,痛彻心扉。 精神世界里,楚子航站在那间小屋的落地窗边,看着那女孩抱着膝盖“哇哇哇”的大哭,只感觉胸口阵阵的又闷又痛。 他抬起手伸到女孩肩膀边。 回想起那次在地铁站,他伸出手想要摸摸女孩的脑袋最终却退缩了。 他不再犹豫,抱住了女孩。 怀里的到底是耶梦加得还是夏弥,楚子航都已经不在乎了,他只想让怀里的女孩,稍稍得到一些安慰。 耶梦加得出奇的也没有推开楚子航,只是埋着头抽泣着。 楚子航轻柔的拍打着她的背,一言不发。 不一会儿,耶梦加得的呼吸就变得绵长起来,竟是真的睡着了。 窗外,从不曾真正陨落的夕阳,今天竟然第一次彻底沉没了,黑暗无声的爬进了房间里,不过这一次,窗外没有万家灯火,楼下也没有老人小孩的喧闹声了。 世界安静的仿佛已经死去。 耶梦加得还是只穿着那件有些宽大的白衬衫,一双修长的腿暴露在入夜的寒风里,光着的脚丫有些微红。 楚子航轻手轻脚的从床上扯下毯子给耶梦加得盖上。 他又想起了耶梦加得的那句话:“你根本不了解龙类,龙和人一样,最开始只是降临这个世界的孩子。” 是啊,这不就是孩子吗? 会因为失去挚爱而痛苦哭泣,也会因为简单的一句“我爱你”而感到满足。 楚子航把毯子再次往上扯了扯,随后轻手轻脚的起身,退出了精神世界。 但在离开地铁站之前,他突然灵光一闪,对芬里厄说:“我想借你一只手。” 芬里厄懵懵懂懂的伸出了龙爪。 “嗷——!” 楚子航将之前姜菀之送他那张蝰蛇从修理厂提了出来,虽说这张车实在不太适合日常生活使用,但以他现在的情况,大概也不会有多少安生的日常生活。 他回到家门口时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原本院子的大铁门被改成了颇有欧式风格的铁艺雕花门栏,从缝隙中还能看到院子里一半的草坪被改成了花圃,正中央是一棵才种上的梧桐树,时至五月,正是梧桐即将开花的时候,叶子间隙里冒出了无数淡黄色的花骨朵。 楚子航记得,原来母亲苏小妍最爱和闺蜜大晚上在院子里BBQ,喝多了就会直接躺在草坪上睡觉,所以继父对这两块草坪极为看重,选用最好的草种,每个几月就会让人来重新打理。 谁能这么大胆的把草坪撅了种花种树? 除了苏小妍,好像也没其他可能了,但以苏小妍的性子养盆多肉都能养死,怎么可能照料的了这么大一片花圃? 楚子航停好车,本打算再确认一遍门牌号,但却从铁栏缝隙里看到了挂在一楼门口的横幅—— 欢迎楚子航回家 横幅旁甚至还插上了小旗子,贴了几个氢气球,布置的和高中联欢晚会有得一拼。 楚子航心跳乱了一瞬,他犹豫着按响了门铃。 “小弥,是不是送花来了,我忙不过来,你帮干妈开下门!”别墅里传来了苏小妍的喊声。 随后一个白色的身影打开门从院子中央那条挂着彩灯的小路上飞奔而来,她踏着石阶的脚步声像是一只灵动的白鹿涉过蜿蜒小溪,院子里正巧起风,花叶招摇发出欢呼般的声音。 开门瞬间,楚子航也分不清闻到的是园中的花草香,还是少女身上淡淡的芬芳。 “师傅请……嗯?!师兄?”夏弥咬着牙刷,嘴唇上全是泡沫,愣愣的看着楚子航。 她只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热裤,蹬着一双人字拖,头发还有些毛躁,看上去就像才起床或者还没来得及梳妆打扮。 那微红的脸颊,可爱的想让人轻轻捏一下。 “你你你……你怎么来了?你先别来……完了完了!”夏弥手忙脚乱的低头遮脸,随后竟是一把将门又给关上了。 临了,她还不忘回头捡起掉在地上的牙刷。 楚子航愕然的站在铁门前,甚至都没来得及开口。 “完了!干妈,师兄怎么就到了?” “啊?那臭小子说的五点啊!” “干妈,你是不是又忘了调客厅的挂钟啦?” 屋里传来两个女人慌乱的声音。 楚子航站在门口,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进该退。 就这样愣愣站了十几分钟,楚子航终于准备再次尝试按响门铃。 “哟小哥,年纪轻轻的也来送快递啊?怎么不按门铃?”穿着蓝色工作服的老师傅手捧一大束鲜花走来,打量着楚子航问。 “不是。我回家。”楚子航回头看了一眼,那束花中间插着红色小牌,上面同样写着:欢迎楚子航回家 “那怎么不进去呢?害羞啊?”老师傅替他按响了门铃大喊道:“世家同城,来送花的,夏女士在家吗?”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再次响起,铁门再度打开。 “谢谢师傅。”夏弥探出半个身子接过了花,这短短几分钟,她竟然就已经换了一身淡粉色的英伦风长裙,长发看起来还湿漉漉的,大概是刚刚洗过没来得及吹干。 “咳咳……你,你……你再站一会儿!”她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楚子航,脸色略囧,说完再次关上了门。 老师傅“唔哦”了一声,拍拍楚子航的肩膀竖了个大拇指。 楚子航满头黑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也竖了个大拇指。 院门口的风也缓了下来,树叶莎莎声雀跃轻快,别墅里时不时传来苏小妍和夏弥忙碌的声音,饭菜的香气弥漫了整个院子,夕阳余晖灿烂,就连花圃里那些花儿似乎都更娇艳了些。楚子航看了一眼手表,大概六点半的样子就要启程赶去和曼斯教授他们汇合,现在却已经五点半了,时间可谓是十分紧迫。 可一向有着明确时间规划的他,今天却突然觉得,再多等一会儿,也挺好。 他突然想起,曾在HyattRegencyChicago酒店的那个下午,他和夏弥、路明非在房间里有时候讨论学术问题,但更多时候则是在听夏弥和路明非吐槽、讲白烂话,对经典老歌。 那也是个浪费时间的下午,却也是楚子航人生里少有感到些许轻松的时刻。 嘀嘀! 楚子航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拿出手机一看——竟是诺玛来电。 “楚子航,现在立刻启程赶往上京市国际机场。巨峡发现疑似龙王级目标,夔门计划提前启动。现宣布校董会临时决议,由楚子航、路明非、苏茜以及夏弥作为第一小队,于今晚六点半登机即刻赶往巨峡备战。”诺玛冰冷的女声传来。 楚子航的心也在此刻一点点冷了下来。 他没想到,夏弥竟然也在编队里! 哐! 别墅二楼客房的窗户突然被推开,穿着淡粉色衣裙的夏弥如一朵破土绽放的花,她将身子探出窗外,急切的大喊:“师兄!先别走!先别走!” 随后她竟是一个翻身就要从二楼跳下来! “夏弥……”楚子航一惊。 苏小妍还在楼下,万一被看到…… 夏弥似乎也反应过来了,再次大喊:“等等我啊!等一下!” 大概过去了十分钟,换好运动服的夏弥背着包冲了出来。 她打开门拉住楚子航的手不由分说的就往别墅里跑。 “夏弥,时间来不及了……”楚子航低声说。 夏弥回头看向他说:“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干妈……和我,为了欢迎你回来准备了很久,你至少……要看一眼。” 房门推开的一瞬,楚子航就好像看到阳光扑面而来。 客厅里挂满了星星般的小灯、彩带和气球,长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肴香气扑鼻,那束刚刚夏弥拿进来的花放在桌边,写着:“欢迎楚子航回家”的小牌子正对门口。 还穿着围裙的苏小妍站在一旁,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她在夏弥的眼神鼓励下拿起花递给楚子航,声音有些哽咽:“又长高了。” 楚子航接过花,突然抓住了苏小妍的手腕,看着她手指上的创可贴眼神微颤。 “小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苏小妍抽回手,有些尴尬的低头。 “以后切菜、用刀,一定要小心。”楚子航低声说。 “知道了。你们不是赶时间吗?走吧,走吧。”苏小妍挥挥手,“小弥现在又是你师妹了,要照顾好她。如果那个什么卡塞尔学院不靠谱,我就让老鹿给你俩换一所学校!” 夏弥上前给了苏小妍一个拥抱,娇声道:“干妈,别太担心,假期我们就回来啦!我会想你的!” “知道啦,干妈也会想你的,爱你,小弥。” “我也爱你,干妈。”随后夏弥回头,悄悄给楚子航递了个眼神。 楚子航薄唇抿成一条凌厉的直线,缓缓抬起手。 夏弥立刻贴心的拿过他手里的花,见他还有些踟蹰不决,忍不住悄悄给了他一脚。 苏小妍知道自己儿子不太习惯这种告别方式,于是握住了楚子航的手,笑着说:“好好学习,注意身体。” 其实她也不是很习惯。 上一世楚子航发的每一封邮件,她都有仔仔细细的看过,可却不怎么回复。 因为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楚子航什么都能自己做好,说多了也只是无谓的啰嗦,反倒是她总让人不太省心,楚子航的外婆都经常揶揄她给自己生了个“小爹”。 楚子航沉默着点点头。 “走吧,路上小心,开车慢点。”苏小妍放开手,笑着说。 楚子航再次看向苏小妍那包着创可贴的手指,突然上前一步抱住了她,轻声说:“妈妈……睡前,别忘了喝热牛奶。我和夏弥不在,我会交代佟姨,每晚都帮你温好。” “知道啦。”苏小妍拍拍他的背,终于笑得开心了些。 夏弥和楚子航并肩走出房门,在上车前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看到苏小妍正悄悄抹着眼角。 苏小妍看到她回头,依着房门含笑挥手,灯光和夕阳余晖把苏小妍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一直延伸到夏弥两人的身边。 这一刻夏弥忽然有了种冲动,她好想能再次回到这里,回到这个推开门大喊:“我回来啦!” 就会有人笑着回答她:“欢迎回来。”的地方。 在和苏小妍一起准备迎接楚子航回来的惊喜时,夏弥和苏小妍熬夜布置了整晚,最后两人看着房间一起笑着讨论楚子航这个冰冷木讷的呆子看到这些,会有什么反应。她们手牵手聊了一整晚,最后竟是苏小妍把睡着的她背回了客房。 那间卧室其实早就不能叫做客房了,里面的摆设都是苏小妍送她的礼物,衣柜是新买的,里面放着的只有她的衣服,甚至床头放着的照片,都是苏小妍为她庆生时的合照。 这才是家的样子。 可这里,终究不是她真正的家。 也许这一走,不仅她,就连楚子航也不会再回来了。 夏弥突然有些后悔,刚刚的拥抱应该再用力些,再长久一些。 “你怎么会也在编队名单里?”才上车,楚子航就立刻看向夏弥,问。 第46章 星火隐现 “《冰海残卷》里的记载,你确定可靠吗?或者说,你能确定我们的解读无误吗?” “老伙计,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不下十遍了。” “昂热!你这是拿整个第一小队做饵,一旦有所差错我们的损失将会不可估量,甚至超过格陵兰的那次惨败!怪不得加图索家的老东西突然愿意让恺撒退到后援小组。” 卡塞尔学院教堂钟楼里,正、副校长,昂热与守夜人弗拉梅尔导师两人相对而坐。 昂热摇晃着杯中鲜血般的红酒说:“诺顿逃了那么久必然已经留下了茧。要彻底杀死他只有按照《冰海残卷》的记载,迫使他吞下康斯坦丁进化。” “当双生子互相吞噬时,不论是吞噬那一方还是被吞噬的那一方都必须完整的消失,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完整的重生为——真正的四大君主,王座上唯一的‘神’。” 守夜人依旧不安的拍打着桌面问:“就算如此,投入的也太多了。不仅要搭上学院仅有的两个S级,还有整个摩尼压赫号上全体近三十人的性命。其中两个都还是预科生,都还只是孩子啊!” “你又为什么觉得,他们就一定只是猎物?”昏黄烛火下,昂热笑得让人胆寒。 “那你又怎么能保证,我们一定能杀死双生子结合后诞生的‘神明’呢?若是失败,将是整个世界的灭顶之灾!”守夜人声音里罕见的有些焦虑。 昂热毫不在意的回答:“你刚刚不也说了吗?第一小队里,可是有着我们学院唯二的两位S级呢。” “师兄,听说你和二师兄都是S级哎!学院最牛的那一档!这次任务有你俩罩着我,洒洒水啦,你别愁眉苦脸的了。”飞机上,夏弥坐在楚子航身边悄声的说。 来的路上她和楚子航解释了这边半年来发生的事情。 就在楚子航去年生日后不久,夏弥就收到了卡塞尔学院预科班的邀请,她入学后立刻就被选入了一个特训班秘密集训。 后来她通过考核后还去了一趟学院本部报道和完善资料,她本意是到了学院当面告诉楚子航这个消息,结果去到卡塞尔学院之后她却没找到楚子航,就连路明非也没找到。 因为她到达学院的前一晚,本部两个S级刚好逃学跑了…… 后来她回到夏洲继续秘密训练,并被告知了大概率会参加夔门计划,但因为保密制度,所以她也再没有其他机会告知楚子航这件事了。 楚子航按着眉心,他倒不是责怪夏弥什么,更何况他大概也能理解——恐怕夏弥自己也迫不及待的想要参加这次任务,然后趁机夺得诺顿或者康斯坦丁的龙骨。 但眼下情况复杂难明,很可能夏弥又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可楚子航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她小心行事,说的太多反而会暴露自己知道夏弥真实身份的事情。 不知不觉中,事情又走进了死胡同。 “师兄,你放心,你和苏师姐下水后,我会照顾好小师妹的!”后座的路明非伸长脖子从两人中间探出头来说。 “你照顾我?二师兄,两年不见,你是真飘了啊。”夏弥翻了个白眼。 “我,我好歹也是S级好吧!”路明非愤愤不平的回答道。 “嗯,据说你还是校长私生子呢!太子大人,能不能把你的便宜老爹摇过来打头阵啊?”夏弥吐槽道。 路明非被昂热异常看重是整个卡塞尔学院人尽皆知的事情,就连深夜暴力逃学都只是受了个严重警告处分,且依旧被安排进了夔门计划的第一小队,守夜人论坛里几乎每个人都坚信他就是昂热失散多年的私生子,或者…… 私生孙子。 “这种鬼话真有人信啊?校长英格兰人,怎么可能生出我这个黄皮肤黑眼睛的夏洲人啊?”路明非无力的捂脸。 楚子航也懒得理他们,都要到鬼门关前了,这两人还能插科打诨,只能说神经大条的让人钦佩。 四小时后,夏洲,巨峡江域。 修复加强后的摩尼亚赫号已经下水测试。 “轻武器的话,这四个单兵战术背包里有六发微型导弹,是QN—202的改制。单发重量1.2kg,改换了炼金弹头,爆炸后会产生大量水银蒸汽,最远打击距离2000米。” “而且是热成像制导而非激光制导,发射后无需使用者冒着暴露风险瞄准。” “两架M143火神加特林,最高射速可达每分钟6680发。水银雕花弹头可能承受不住枪管高温导致炸膛,所以只配有7.62mm钨芯穿甲弹,带有可拆卸支架,建议不要长时间连发,否则合金的枪管也会烧熔。” “三支M82A1狙击枪,配特制炼金雕花水银弹头以及钨芯穿甲弹,使用钨芯穿甲弹的话,一公里内击碎厚度19mm的轻型防弹玻璃绰绰有余。” “八支SCAR突击步枪,配有5.56mm炼金水银雕花弹和7.62mm钨芯穿甲弹。这些装备足够你们发动一场小规模的军事突袭了。” 电脑屏幕里,装备部所长阿卡杜拉,正面无表情的为曼斯介绍几乎铺满船舱的枪支弹药。 他不太开心,听说这次可能遭遇龙王级目标,他们装备部放弃了有益身心的各种娱乐项目,夜以继日研制了许多重量级武器。 然而,却被不解风情的昂热总结为“五花八门的炸弹”,只选择了现在这些既不美观也不艺术的小玩意儿。 不过最后还是加装了三枚风暴鱼雷,而原本的炼金刀片弹头被替换为了添加精炼硫磺的水银仓弹头。 楚子航曾给装备部提供了一个设想,在弹头中添加巨量水银,同时用炼金术提炼一种可吸附汞蒸气的精炼硫磺。 如此一来,当炼金弹头击中龙类爆炸后,精炼硫磺粉末会附着在其伤口,并吸附巨量汞蒸气侵蚀龙类身躯。 若上次使用的是此弹头,龙侍恐怕便再无力释放言灵了。 最重要的是,风暴鱼雷和炼金刀片依旧含有大量金属元素,对于能否成功击中青铜与火之王并产生有效杀伤是存疑的,毕竟青铜与火之王掌握着命令金属的权能,若是常规声纳制导远距离发射,很可能在击中前整个鱼雷就被解体消融。 但精炼硫磺与水银混合的弹头,即使没能直接命中但只要在一定距离内爆炸,依旧能依靠巨量水银削弱龙类。 装备部一向自视甚高,并将楚子航、昂热归类为四肢发达暴力狂,所以对楚子航的建议一开始并不放在心上 直到阿卡杜拉所长听说了这个点子。 他直接当众宣布,从今以后装备部所在的瓦特阿尔海姆,大门永远为楚子航敞开。 甚至还盛赞楚子航是拥有惊人妙想的“卡塞尔学院特斯拉”,甚至动了想要邀请楚子航改换赛道来搞研究的念头。 其实,精炼硫磺炸弹就是装备部自主研发的,不过是在将近两年后,楚子航和路明非、凯撒三人潜入日本海沟炸高天原的时候。 “最后重复一遍任务目标,根据诺玛测算的概率分布图下潜,主要是重新确认骨殖瓶位置后埋下精炼硫磺炸弹,之后只要等着诺顿上钩即可。跟原计划其实差别不大。” 摩尼亚赫号上,曼斯教授正进行着最后的训话。 “六小时前,我们之前在长江附近的监察岗哨被不明力量摧毁,现场只剩茫茫焦土。EVA将马林郡灌木林的现场与岗哨现场进行了对比,基本可以确定就是诺顿所为。但不用担心,后援小组已经在江河两岸布防,我们只要时刻注意水下情况就行。” “根据《冰海残卷》推测,诺顿一定会回来寻找他的兄弟康斯坦丁。叶胜丢下骨殖瓶时,在骨殖瓶上安装了水下定位信标。工作原理就和黑匣子上的一样,它会定时发送频率为37.5Hz的超声波信号。” “这个水下信标是接收我们的特殊脉冲信号后才会激活工作,装备部升级的石墨烯电池能让它持续工作至少两三个月。原本根据脉冲信号反定位,我们已经确定了骨殖瓶大概的位置。” “不过就在几天前,巨峡水域发生了一场小型水底地震,信号源似乎发生了移动。从那之后水下信标的信号就开始断断续续。学院特制的水下信标,脉冲信号传播距离大概是4500米左右,我们现在离信号源不到一千米,但信号还是有些微弱。” 曼斯教授抽着雪茄,脸藏在烟雾里显得有些捉摸不定。 “会不会是因为地震或者之前龙侍的言灵影响,导致信标损坏了?”夏弥问。 “不太可能,装备部制作的水下信标质量标准十分之高,不论冲击耐受、酸碱腐蚀耐受等,都是黑匣子的两倍。”曼斯教授摇摇头。 “总不能偷工减料了吧?”路明非小声嘀咕。 “我会转告阿卡杜拉所长的。任务结束后你最好睡觉睁一只眼,不然醒过来可能就被绑在什么奇形怪状的大炸弹上了。”曼斯瞅了一眼路明非,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路明非急忙双手抱头低声喊到:“别……您就当我放了个屁,我一紧张就消化不良!” 楚子航却突然微微皱眉,说:“金属,会减弱和吸收超声波脉冲的信号。” 船舱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青铜城……你的意思是,骨殖瓶,在青铜城里面?!”曼斯教授一惊。 根据信标定位,骨殖瓶确实就在青铜城江域。 叶胜亚纪的报告里也提到过,他们是刚刚脱出青铜城时正巧遇到了龙侍言灵爆发,不得已丢弃了骨殖瓶。 所以定位在青铜城附近,这是合理的。 “也有可能是离青铜城太近,所以受到一定影响。”夏弥说。 曼斯教授点点头说:“叶胜亚纪说过,他们脱出后,青铜城通道几乎紧接着就关闭了,不可能一场3.8级的小地震就能把青铜城入口打开,还正好把骨殖瓶给震进去了。” 楚子航却面色阴沉,觉得情况越发诡异起来了。 学院原本的计划就是下潜后在骨殖瓶附近安放炸弹,等诺顿来接他弟弟的时候把两条龙一起炸上西天。就算炸弹没能直接杀死他们也必然会让他们重伤,到时候海面上的摩尼压赫号和海岸边的支援小队也会趁他们“病”要他们命。 只不过诺顿比他们想象中来的更早一些,他们原本以为诺顿会尝试恢复大部分力量甚至孕育出巨大龙躯再回到青铜城,不过眼下看来,诺顿似乎已经迫不及待要和弟弟团圆了。 可几天前的诡异地震和水下信标的信号异常,似乎都预示着有些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已经悄悄发生了。 楚子航总觉得整个计划总透出一股刺人的古怪,有什么地方不合理,可他却一时间找不到那个违和的漏洞。 这种感觉就像是身上有小虫在爬,浑身瘙痒却找不到那小虫到底在哪。 “先下潜搜索看看。楚子航,苏茜,做好准备就入水吧。”曼斯教授说,“对了楚子航,换完装备来底仓找我,还有路明非也一起。” 路明非似乎还在出神的想着什么,竟是一点反应没有。 夏弥见状踹了他一脚说:“二师兄,这种时候就不要再思春了!” 她下意识的以为路明非又在思念绘梨衣。 “啊?啊!不是我是想到了……”路明非窘迫的挠头,欲言又止。 楚子航明白,路明非大概是又想起了老唐,于是他上前拍拍他路明非的肩膀,随后回头对夏弥说:“听从教授指挥,别做傻事。” “一切有我。” 夏弥感觉他似乎话里有话,但她的心思早已不在这里,于是敷衍的点点头说:“知道啦,知道啦,师兄你天下无敌!” 楚子航换好装备后,来到底层船舱。 路明非和曼斯早已在那等他了。 曼斯大口抽着雪茄不安的踱步,把这几乎密闭的底仓熏的烟雾缭绕,他看到楚子航后招了招手。 在他身后,是一个半人高的黑箱,锁口上印着半朽的世界树。 而就这么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黑箱,竟然还要指纹和虹膜双重验证才能解锁! 别说路明非,就连楚子航也有些好奇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了。 黑箱弹开,曼斯丢掉雪茄从里面取出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打开放到路明非身前说:“昂热校长特别交代,必须由你来射击这两发子弹。” 只见小盒子里静静躺着两发12.7mm子弹,但它们的弹头却是深红色的石英,弹头里布满了血丝般的纹路。 楚子航瞳孔一缩,他知道这是什么。 “第五元素,贤者之石做的弹头。由特殊方法将精神元素实体化后保存于石英中,形成的就是传说中的贤者之石,这对于龙王来说是致命剧毒。可惜制作方法已经失传,这两发是学院目前仅有的财产了……除去校长的折刀的话。”曼斯看着路明非,严肃沉声道。 “这才是我们对付龙王真正的杀手锏。但路明非,如果两位龙王都意外苏醒,那就意味着你没有失误的机会。我原本是不太愿意把这个任务交给你的,毕竟事关重大,虽然入校以来你的表现也算不差,但实在太过年轻……” 路明非只是低头,咬着嘴唇默不作声。 曼斯叹了口气说:“我不是针对你,路明非。相反,我与校长一样,对你的期望不亚于对楚子航和恺撒,但我还是觉得你需要成长。不过……既然昂热相信你,那我也相信你!” 他抓住路明非的双肩大力拍打着说:“好了!对自己有点信心!装好子弹,上去待命吧!” 路明非被这转折搞得有些猝不及防,愣愣的点头,随后看向楚子航。 楚子航没有说话,只是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放心师兄,教授,我承诺过的,一定做到!”路明非抱着小盒子,发狠似的点点头。 等路明非离开后,曼斯再次从黑箱里提出了一个长方形的黑匣子。 这东西楚子航再熟悉不过了:“炼金刀具·七宗罪!” “没错。这是龙王诺顿所铸造的传说级武器,据说他铸造这套武器的初衷就是要审判他的其余七位兄弟,七把武器里都寄宿着真龙般的活灵,只有足够纯正的龙族血统才能唤醒和使用。” 曼斯伸手轻抚黑匣,低声说:“原本校董会的决议是把七宗罪交给后援组的恺撒,但昂热这无法无天的家伙悄悄把它转移到了我们船上,并指定,关键时刻由你来使用。” 紧接着他却叹了口气说:“可惜这东西暂时不能被别人看到,船上也有其他校董的人。只有确认最危急的情况才能动用,所以没法让你携带它下潜了。” “我明白了,教授。”楚子航点点头。 曼斯教授突然话锋一转,笑眯眯的看向楚子航问:“子航,这次任务结束之后有没有兴趣转来跟着我?我可比施耐德那家伙通情达理,要是我知道你之前逃学是为了追猎龙王,别说不会拦着你了,我高低都要给你捎几件够劲儿的重武器带上!” 楚子航有些哭笑不得,他倒是知道上一次夔门计划后曼斯教授对他颇为欣赏,但却没想到都这个节骨眼了,曼斯教授还不忘挖墙脚…… 怪不得路明非总说卡塞尔学院都是神经病。 不过他倒是忘了,路明非吐槽的目标里也有他。 “教授,施耐德教授……待我很好。所以,谢谢您的好意,不用了。”楚子航低声说。 “曼斯,回来记得把承诺的烟和酒带来。”楚子航的耳机里竟突然传来了施耐德的声音! 刚刚他们谈话时,施耐德竟然一直远程在线! “切。知道了。”曼斯在黑箱上滚着雪茄,不耐烦的回答道。 “两位教授这是?”饶是楚子航的理性大脑,此刻也有些蒙了。 “打了个赌,赌你是干脆利落的拒绝,还是委婉表示会考虑我的提议。”曼斯教授笑着说,随后他拍了一下楚子航的肩膀,笑着说: “我就喜欢你这不拐弯抹角的性子,准备下潜吧。我和你老师,等你凯旋。” 第47章 炎生 楚子航和苏茜入水,根据诺玛的指示开始搜寻骨殖瓶。 “离江底还有大约95米。”苏茜看向手上的潜水计算机,确认了下潜深度。 “如果适应了,就加压,继续下潜。”楚子航回答。 两人之间还连着一根10米长的独立通讯线。 “子航,我都要看不清你了。”苏茜笑着说。 “我在的。”楚子航回答。 他们已经下潜了接近百米,这个深度的江水里即使头盔顶部有射灯,能见度也难超过两米。 四周都是沉寂的水,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就像漂浮在死亡中的感觉。 除去特殊情况,一般都是禁止单人深潜的,不仅因为环境过于极端,这种孤寂的感觉给人的心理压力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你的其他同伴都在水面之上,不论在水里发生什么,不论是救生索还是潜水钟,都无法第一时间救你脱离险境。 你最有可能抓住的,也只能抓住的,是与你一同下潜的同伴的手。 在这个无天无地的孤境绝地里,你们二人相依为命,生死与共。 楚子航突然就理解了些耶梦加得所说的孤独。 王座上的双生子不都是这样,潜入了名为人类的海洋里,数千年的漫长时光里,只能和唯一的兄弟或姐妹相依相伴,甚至连那根象征性的救生索都没有。 所以,什么样恐惧才会逼他们放弃那双唯一可以抓住的手? “你在想什么?担心那位小师妹吗?”苏茜调笑道。 一路上,是个人都能看出楚子航对夏弥的特别关照,但苏茜却也没有什么失落或嫉妒。 就像她自己所言,有时候她自己也不确定对楚子航的感情算不算喜欢。 “我只是预感……这次任务不会太简单。”楚子航回答。 “有你在,大家都会安心不少。”苏茜笑着说。 自从上一次夔门计划后,楚子航就已经声名远扬,连执行部南极分部都发来贺电。 自由一日的大胜更是让他名动四方,一些学长学姐甚至把他的照片都贴到床头了。 只不过一些学姐贴的是他游泳训练结束后,只穿着泳裤的偷拍照…… “每个组员都很优秀,曼斯教授还是上一次夔门计划的领队,就算遇到些小问题,我们大家也能解决。”楚子航说。 他知道,苏茜平时也不是如此八卦和话多的人,大概是第一次深潜,多少有些不安。 “子航,你离太近了,挡住我了。而且通讯线会缠起来的!”通讯器里突然传来苏茜的惊呼。 楚子航微愣,他和苏茜始终保持两米左右的距离,这样其中一人出事有缓冲地带,不会立刻被牵连另一人,这个距离也可以迅速支援。 这些方面,楚子航把握的一直很精准。 于是他立刻回头,竟看见苏茜正在和一个黑影纠缠! 那当然不是他! “苏茜,快退!那不是我!”楚子航暴喝。 幻觉? 言灵? 可是他们连青铜城都没进去,更没看到龙文,怎么可能? 楚子航立刻展开了镰鼬,一瞬间海里多出了数不清的破水环游声,那速度简直堪比闻到血腥味的狂鲨,可长江里根本没有鲨鱼,而且—— 它们似乎是有意识的在朝楚子航和苏茜围拢! 苏茜闻言惊出一身冷汗,下意识的伸腿朝前一蹬,但深水里她根本无法发力,反而被那黑影捉住了小腿。 “呜啊!”硬物刺破了苏茜小腿皮肉,一阵剧痛袭来,她忍不住痛呼一声。 黑影利爪扑面而来,苏茜忍着剧痛想要拔出爪刀,但却来不及了! 然而那黑影却陡然溃散,它碎成了无数块,随后深水高压里这些碎块被碾成了齑粉,就像化成了浓腥的墨。 楚子航用耶梦加得的权能,击中了那黑影的“眼”。 他用通讯线迅速缠住苏茜的小腿,随后紧急呼叫摩尼亚赫号:“拉救生索,苏茜受伤!重复——” 四周那些环游声陡然加剧起来,他们被围在中央像是被群鲨环伺的猎物。 楚子航看向苏茜的小腿,鲜血正缓缓溢散在水里。 是她的血刺激到了那些家伙! 苏茜破裂的潜水服正在失压,这可能导致她气体栓塞,那后果将会是致命的! 最好是能放下潜水钟来营救,但…… 在这些黑影的围困下,他们等不了潜水钟了。 “是死侍吗!?”苏茜惊呼。 可她却又觉得不像,刚刚面对面的瞬间,她看到的怪物仿佛墓中爬出的尸体,死侍再怎么异变也算是一种生物,不可能只剩骨架还可以行动! 就在楚子航也疑惑时,耶梦加得给出了解答。 “这些怪物不是死侍,是类似被炼化的活灵。当年诺顿以无上的火系最终言灵·烛龙,烧死这些人的同时也炼化了他们,它们的最后一口气被封禁在了铁质札甲或者武器中。就像那个被禁锢在青铜大门前守门的活灵。”耶梦加得说,“算是一种,另类的尸守。” “他们的要害在哪?”楚子航拖着苏茜奋力的向上游着,同时问。 “尸骨只是被驱动的零件,诺顿是青铜与火之王,所以这些真正的核心活灵都必然藏在金属之中,那些甲胄或者武器上的幽蓝色火焰就是要害。”耶梦加得回答到。 楚子航回头看了一眼受伤的苏茜,脸色阴沉,低声说:“必须先把苏茜送上去!” “苏茜,你先上浮,我挡住他们一会,随后就来。”楚子航说完,解开了通讯线和救生索。 接下来的事情,他不能让任何人看到或听到。 苏茜透过面罩震惊的望着楚子航大喊,可楚子航已经听不见了。 三分钟前。 摩尼压赫号的声呐上,苏茜和楚子航的移动信号清晰可见,他们已经下潜超过150米了。 为了掩人耳目,摩尼亚赫号装载的是只能探测噪声转换为信号的被动声呐。 然而三副刚准备点起一支烟,突然手一抖,紧接着站起身来大吼:“监测到异常心跳信号,正在朝着我们直线逼近!速度……将近四十节!距离……一海里。” 四十节航速,大约74公里每小时,这在水中已经算是惊人的高速了! “是那条龙侍吗?全员,一级战备!通知楚子航和苏茜,撤回,收线!”曼斯教授怒吼。 “船长,那是……一团火!”负责侧舷瞭望的岗哨颤抖着惊呼。 “是……青铜与火之王!他终于来了!”曼斯教授狠狠踩灭雪茄,只感觉全身发冷。 长江水面,一道苍蓝色火线,带着弥漫的大雾,笔直的朝着摩尼亚赫号逼近。 什么样的高温,什么样的力量,竟能就这样将江水都点燃!? 火神加特林固定,随着曼斯教授一声令下,密集的子弹连成两条橘红色的线,沿着江面一路刺向那团燃着火的身影。 然而钨芯穿甲弹竟然都被那团烈火烧融,仅剩的铁水被减速到零。 熔点3450℃左右的钨都被烧融,这温度至少有太阳表面的一半了! 路明非持巴雷特立于甲板之上,瞄准镜里只有一片曜日般的火光,但他却诡异的能看清裹在烈焰里的身影。 不是老唐,而是…… 一个十来岁孩子!? 路明非想起任务简介里说过,青铜与火之王是双生子,而老唐的目的就是要来找他的弟弟,那位尊名康斯坦丁的——龙王! “康斯坦丁,已经醒了!?那……老唐去哪了?!”路明非一瞬间寒毛倒竖。 他正欲汇报,却听到船舱里乱做了一团。 “教授,收到楚子航发来的求援信号!苏茜受伤!”二副摘下半边耳麦大吼。 “立刻收线,拉他们上来!”曼斯大吼。 可紧接着三副就突然颤声高喊了起来,他看着声呐仪上密密麻麻的红点,不可思议的揉了揉眼睛:“我们正下方的青铜城里……传来移动信号!至少……上百!” “难道是死侍!?”曼斯教授握紧了拳头,随后大喊:“快收线!快!” 这些诡异生物就像凭空出现一样,等探测到时,它们几乎已经钻到了摩尼亚赫号下方! “师兄和师姐呢!?怎么还没收线?”夏弥面色冷冽,她抱着一支调成狙击模式的SCAR突击步枪,守在链接救生索的轮盘边大吼。 “他们和那些怪物……已经遭遇了。”三副颤声道。 曼斯教授拿起一把巴雷特走出船舱,同时大吼:“尽快收线,放引水梯。一旦楚子航他们上浮,就全速前进,火控雷达给我锁定那怪物!” “单兵导弹呢?用空爆的汞蒸气延缓他脚步!”夏弥大喊。 “好办法!拿两个……不,全部拿出来,都给我打!”曼斯教授眼睛一亮。 夏弥不复以往的嘻嘻哈哈,美眸里竟浮现出狠厉,SCAR突击步枪接连吞吐出藏蓝色火舌。 那些已经要浮到江面的黑影,被她一个又一个的击沉。 “走之前说什么‘一切有我’……可不要才说完大话就这么简单的死掉了啊!”她咬着牙,像是个暴戾的女帝般将打空的弹夹砸进水面。 一个身披札甲的黑影冲出水面,手中长戈正欲刺出,颅骨和铁盔却陡然炸裂,随后被一团银色雾气包裹。 “师妹,我看深处,你守住甲板!”路明非大吼,眼瞳里竟沾染上了些许火光。 “师兄,我相信你,就像你赌我会嬴一样,我也赌你会赢。”他换上弹夹上膛,借着侧舷的探照灯搜寻即将浮上水面的身影。 不先解决水下这些杂兵,他没法安稳的用贤者之石狙击,先不论为何康斯坦丁莫名其妙的提前苏醒,但现在就如曼斯教授所言,他手里的两发贤者之石子弹一击都不能失误了! 校工们背着QN—202来到夹板,热成像仪锁定目标,共24发微型导弹发射,在水面约20米高的地方被手动引爆。 一朵朵水银云雾接连炸开,弥漫的汞蒸气将那团火笼罩。 但极度的高温在江面造成极大温差,气压差造成狂风,很快就挥发了大半汞蒸气。 虽然那团火确实略微放慢了脚步,但他距离摩尼亚赫号也已经只剩五、六百米的距离了。 夏弥眼神愈发肃杀,换好弹夹对着这些骷髅黑影凶狠的连射。 她知道这些是什么,每个四大君主都会对其他的兄弟姐妹们特别关注,因为他们都知道彼此总有一天会成为势不两立的敌人,所以研究和思考对方能力并寻求破解、击败的方法,就是他们都有的共识。 比如诺顿,就简单粗暴的以兄弟姐妹们的七项罪名对应打造出了七宗罪。 犹豫再三,夏弥还是按住了耳麦大喊:“教授,我发现攻击这些怪物甲胄或武器上的蓝色火光,似乎可以迅速消灭它们!” 驾驶舱门口,曼斯教授一枪击破了某个黑影武器上的蓝色火光,那黑影果然当即崩溃成了一地枯骨! “这里是曼斯,夏弥所说方法确实有效,所有人瞄准蓝色火光攻击!”曼斯立刻激动大吼。 “楚子航、苏茜即将上浮到深度50米处!”三副也在此刻带来了振奋人心的消息。 然而下一刻,两个绞线轮盘其中之一突然失控空转起来,那代表着救生索已经断了! 是链接楚子航救生索的轮盘! “怎么回事!?”夏弥按住耳麦,面色狠厉的大吼着问。 第48章 剑与神临(1) 长江水中。 楚子航看着救生索正在拉着苏茜上浮离开,略微放心了些。 他回过头,披甲执锐的黑影从四面八方涌来,头盔里只剩下朽烂的头颅和面骨,像是群墓中爬出的骷髅恶鬼。 但它们似乎对流血的苏茜更感兴趣,大部分竟是想要绕过楚子航追击苏茜! 金色火焰自楚子航眼中升腾而起,言灵·镰鼬领域展开,龙骨状态激活,骨骼肌肉变换移位,背后的村雨出鞘。 带着村雨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前世就算前往极渊深处时,他也带着装备部给他新锻造的村雨。 他游动起来,竟宛如一条灵巧的人鱼,双腿摆动间,他从一只黑影身边掠过,挥刀横斩,那黑影便立刻溃散。 楚子航闭上眼,沿着耶梦加得为他指出的路线快速游动起来。 他在水中划出圆润的痕迹,像是在临摹一张笔法舒展的字帖;一笔一划间,就会有至少一只黑影溃散,留下的痕迹如同笔尖墨滴落在纸上晕开。 可那些黑影好像无穷无尽,它们从江底扭曲纠缠着升起,像是黑色的旋风在深水里成型,将楚子航逐渐围困,包裹!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楚子航悬停在“风眼”里,黄金瞳光耀灼人。 又是那熟悉的念诵声。 言灵·君焰,爆发。 君焰在水中爆发出苍青色的火团,风王之瞳如影随形,将火焰汇聚成旋。 根据元素相克理论,火系言灵君焰在深水里威力会大大减弱。 但有了风王之瞳加持,这场深水爆破的威力依旧惊人,围困他的黑影们骤然崩溃四散。 他借助爆炸激流的推力,迅速上浮,顾不得气体栓塞,他只能相信现在的血统。 那些黑影却如跗骨之蛆紧追不放,它们没有龙骨,但身上札甲却会诡异的抖动为它们加速和卸去阻力,让它们竟能跟上楚子航的速度! 就在楚子航已然接近水面的那一刻,熟悉的火元素波动传来。 “向右。”耶梦加得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楚子航借着龙骨状态猛然在水中甩尾,一个漂移向右游去。 几乎就在下一个眨眼时,君焰爆发。 汹涌的激流在水面掀起数圈一米多高的浪头,而即将出水的楚子航则直接被再次拍进了水中。 若非耶梦加得提示和他龙骨状态的急速闪避,他刚刚就会直接一头扎进君焰爆炸的正中心! 是康斯坦丁释放的君焰。 轰! 江面一声巨响,紧接着摩尼亚赫号开始剧烈摇晃! “是……君焰!这家伙释放了君焰,好在应该是我们距离较远,爆炸在江水里。”大副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 “苏茜和楚子航呢?”曼斯扶住舱壁,大吼着问。 “苏茜浮上来了,她受伤了,医疗队已经就位!”大副回答。 “楚子航呢?”甲板上,夏弥将苏茜拉了上来,冷声问。 “他为了掩护我,解开了通讯线和救生索!快放潜水钟!”苏茜摘掉头盔,脸色惨白。 她受伤的左腿已经失去了知觉。 “我们必须要开船了,否则那家伙追上来,所有人都要死。”夏弥却摇了摇头,她看向不远处那团火,眼中杀机凛冽。 “你!你要放弃楚子航!?”苏茜惊怒交加的看向夏弥。 曼斯教授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夏弥说得对,我们必须开船了!” “教授!”苏茜震惊的看向驾驶舱。 “我不会放弃楚子航,但也不能为此搭上全船人的性命!”曼斯教授怒喝,随后回头看向大副吼道:“先开船!维持航速二十节!” “夏弥,现在有一个任务交给你。目前苏茜受伤,路明非有其他任务,我必须留下指挥,只能靠你了,去把它送给楚子航。我们会尽可能的以最低船速行进,若是能解决那龙王,我们会尽快赶回来接你们。”曼斯教授突然说。 他语气里带着逼不得已的愧疚,说:“我知道你还只是个预科生,这个任务确实太过……” 然而他还没说完,耳麦里就传来了夏弥冷冷的声音:“废话太多了教授。我去换潜水服,把要送的东西准备好。” 驾驶舱里的曼斯教授眉头一挑,低低的“嚯”了一声。 耳麦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衣服落地声,紧接着夏弥的声音传来:“准备就绪。” 曼斯教授也提着七宗罪从底层跑了上来,他把剑匣递给夏弥说:“没办法为你连上救生索,但我们会以尽量用声纳锁定你们位置,我们现在的航向是正南,你们汇合后尽量也往南方游。一定,要平安回来。” 夏弥接过剑匣背上,沉默片刻低声说:“没有我的允许,他楚子航就不能死。” 宏大的念诵声响起。 言灵·风王之瞳。 夏弥说完,借着骤起狂风如蝶舞般跃出甲板,悄然入水。 “没想到啊,小师妹你竟对师兄深爱至此!”路明非望着夏弥入水的方向,失神般呢喃。 紧接着他瞄准那些追逐夏弥而去的尸守恶狠狠的扣动了扳机,低声说:“他喵的,桃园三结义里,天下无敌不该是二弟我吗!?” 长江水中,楚子航在耶梦加得的帮助下躲过了康斯坦丁的君焰,但经过这一耽搁,水中尸守再次纠缠而来,他左冲右突却都难以摆脱。 这些尸守数量实在太过庞大,连耶梦加得一时间也找不到彻底摆脱的路线。 就在楚子航忍不住要爆血后挑一个审判之类的言灵释放时,他听到了一个纤柔的身影在远处入水。 “是我,似乎还背着什么。”耶梦加得低声说。 楚子航闻言立刻在水中划出一道斩切般凌厉的痕迹,笔直的冲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楚子航!”夏弥似乎也看到了楚子航,大喊着朝楚子航游去,她像一条美人鱼般优雅灵动,速度竟不输龙骨状态的楚子航。 楚子航凶狠的连连挥刀,沿途挡路的尸守尽皆爆碎成浓重的墨点。 两人终于在水中相遇,楚子航揽住夏弥的纤腰,而夏弥则立刻给他接上了独立的通讯线。 “你下来做什么?”楚子航沉着脸问。 “闭嘴,向左。”夏弥冷冷回答,随后一把推开楚子航。 尸守的长戈从两人之间刺过。 楚子航一脚把它踢得粉碎,随后与夏弥隔着面罩对望。 “就……担心你咯。哦,顺便给你送个东西。”夏弥似乎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忘记进入角色了,脸色略有些不自然。 她急忙拍了拍自己背后的剑匣,转移了话题。 来不及过多粉饰和寒暄,尸守们已经接踵而至。 夏弥口中再次念诵起森严法令。 言灵·风王之瞳。 在临近江面的地带,江面和岸边的温差让空气流速本就很快,这更加有助于风王之瞳的释放。 在这里,风王之瞳的威力甚至可能超过君焰。 狂风掀起呼啸的江潮,巨浪起伏奔涌,黑影们被卷入其中,像垃圾般被抛出江水,随后又被下一道巨浪拍回水中。 楚子航再次搂住夏弥,这是为了不让两人在汹涌浪潮中被冲散。 黑影们暂时被浪涌隔开。 夏弥脸色有些寡白,似乎连续释放风王之瞳给她带来了不小负担。 楚子航也不揭穿,抱着她快速游动着远离。 “师兄……忘了和你说一件事……”夏弥虚弱的开口。 “说。” “下来之前,曼斯教授说它们航向是正南,如果我不是路痴的话……我们现在正往……” “再往北。”楚子航说。 “真就南辕北辙啊!”夏弥哀叹一声。 楚子航突然在水中急停,随后抱着夏弥迅速下潜,同时释放了言灵·冬。 领域里,他和夏弥的心跳都被压制到了接近一分钟一次。 夏弥抬头,瞪大了美眸。 一团蓝色的火焰从江面掠过,其中那人如同踏水而行,但其实不是,他每一步都会在脚底发引发暗红色的小型爆炸。 是君焰。 他依靠着逆天的掌控力,用君焰的爆炸推力踏空而行,而他身后,燃火的龙翼正在生长。 “我靠!我靠!他是个小太阳吗?我感觉自己已经七分熟了!”夏弥打了几个五花八门的手势。 楚子航点点头,竖起食指示意她安静。 那些追逐的尸守们在水面握着长戈俯首,恭迎王座的驾临。 青铜与火之王,康斯坦丁。 他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低头看去,疑惑地问:“你……怎么会在这?” 那声音穿透厚重的江水,像是直接在楚子航和夏弥脑海里响起。 夏弥眼里的冷光一闪而逝。 “交给哥哥吧,我还是……不想杀你。”康斯坦丁低声呢喃,这一次,没有让夏弥他们直接听到。 随后他突然挥手,尸守们分成了两拨,其中一批立刻朝着楚子航和夏弥的方向冲来,而他则继续追着摩尼压赫号而去。 “走。”楚子航解除了言灵,立刻抱着夏弥反身游走。 “师兄,进青铜城!”夏弥突然大喊。 “青铜城!?”楚子航惊疑的回头望向夏弥。 “我在图书馆看到过,龙族是血统力量至上,阶级分明的种族。青铜城是龙王的寝宫,即使是能启动青铜城的龙侍却也只能在外围环游守卫,就更别提这些怪物了。” “就像古时的封建帝王,他们最亲近的护卫也不敢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擅自进入帝王的寝宫。就更别提看门狗们了。”夏弥说。 楚子航思忖了片刻,在心中问耶梦加得:“你觉得呢?” 耶梦加得似是没想到楚子航会突然询问她,愣了片刻,语气里隐隐有些犹豫的回答:“目前来说……行得通。” “好。”楚子航将夏弥抱紧了些,朝着青铜城的方向游去。 精神世界里的耶梦加得却在此刻,微微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江面上,燃火的人影昂首发出咆哮般的龙吼声,绵延无尽的尸守们伴着君焰一路冲向摩尼压赫号。 单兵导弹已经用完了,两架M134火神的枪管也都过热变得赤红,必须现冷却一段时间之后才能继续发射。 但摩尼压赫号已经和康斯坦丁拉开了一段安全距离。 “路明非,接下来我将发射风暴鱼雷,目前的距离,应该不会波及到楚子航和夏弥了。但鱼雷只是佯攻,这个距离即使他无法将鱼雷全部消解,但大概也会减弱绝大部分动能以及杀伤,你要趁这个机会,用贤者之石——把他彻底击杀!”曼斯教授按着耳麦低吼道,“我相信你,做得到,对不对!” 路明非深深的呼吸,沉声回答:“对。” 他向楚子航承诺过,也努力过,既然老唐不愿回头,他就只能履行诺言了。 他卸下弹夹,退出所有子弹,随后从怀中黑色小盒子里取出了一枚贤者之石弹头,填装,上膛,瞄准。 脑海里,那些杂乱的思绪都被一一剔除,现在他所思所想,只有距离、风速、引力等一切会影响射击的因素。 龙骨状态无声激活,他低声说:“我,准备好了。” 曼斯胸膛快速起伏,随机怒吼一声:“火控雷达锁定,倒计时……” 二副、三副立刻回答:“目标锁定!” “鱼雷准备完毕!” 3 2 1…… “发射!”曼斯愤怒咆哮。 二副锤下激发按钮,风暴鱼雷从舱底脱出,超空泡发生器开始作用,风暴鱼雷在水底拉出一道苍白的直线射向那道燃火的身影。 康斯坦丁似乎也预感到了这个武器对他的威胁,口中念诵出雄浑古老的语言,一个庞大的领域以他为中心迅速展开,深紫色的电弧在江面上如蛟龙般翻腾! 言灵·天地为炉叠加言灵·剑御! 加速到200公里每小时的风暴鱼雷射入领域中,就像一个飞射的石子陷入了泥沼一般突兀的慢了下来,同时那些四散狂闪电弧开始疯狂解构鱼雷的身体形态。 风暴鱼雷变得愈发迟缓,最终在康斯坦丁身前十数米彻底的停滞。 但这风暴鱼雷被装备部设计了一个奇怪的附加功能——定时引爆,在发射后十秒钟的时间里不论鱼雷是否命中目标,他的弹头爆炸部都被引爆。 这个功能的研发初衷,就是为了应对目前的情况,他们要打的不是什么超视距目标,用不着多长的射程,他们只要保证这颗鱼雷一定会爆照就行。 就在康斯坦丁抬手准备将鱼雷完全解构消融时,精炼硫磺混合水银的弹头轰然爆开! 细密的硫磺粉末满天飞溅,水银爆碎成一团亮银色的云雾,紧接着精炼硫磺就开始疯狂吸附那些溢散的水银蒸汽。 康斯坦丁被无数精炼硫磺落满了全身,那些被吸附的水银沉降在他身上,很快就把他完全覆盖,远看就像变成了一尊银色的雕塑。 “啊啊啊啊啊——!”如此巨量的水银附着在身上,饶是龙王之躯也难以承受,犹如火烧酸蚀般的剧痛让康斯坦丁仰天咆哮起来。 “康斯坦丁!?”也就在此刻,水底一个身影突然睁开了灿金色的眼眸,如离弦之箭般上浮! 甲板上,路明非吐出一口氤氲的白雾,眼神冷冽。 “路明非!就是现在!”曼斯大吼。 在水银雾气逐渐散去,康斯坦丁身影显露的瞬间,路明非毫不犹豫的扣下了扳机! 深红色的弹头如毒龙般朝着康斯坦丁额头龙眼刺去! 然而就在那弹头的尖端即将刺破龙眼的瞬间,一道燃火的身影突出水面,一把推开了康斯坦丁! 然而贤者之石弹头破碎开来划伤了康斯坦丁的额头,他终究还是没能完全避开这一枪。 精神元素顺着伤口入侵体内,康斯坦丁浑身扭曲着哀嚎,龙化现象开始消退,他又变回了那个孱弱的小孩子,浑身青紫色血管暴突像是有硫磺在其中流淌。 他发出声嘶力竭的哀嚎,不断的喊着:“哥哥!哥哥!好痛!” 诺顿紧紧抱住康斯坦丁,撕心裂肺的怒吼,一道暗红色的火环以他们两人为中心爆开,江面顿时沸腾,大雾弥漫! “不!不!”诺顿怀抱着康斯坦丁,流泪满面。 他其实早就已经暗中到达了青铜城并唤醒了康斯坦丁,骨殖瓶上的信标被他带入青铜城就是为了吸引卡塞尔学院派人下来。 他的目标是楚子航,因为他也感觉到了楚子航的不凡,而且他在楚子航身上闻到了耶梦加得的味道。 本来的他是打算将计就计,做出闯进卡塞尔学院陷阱的假象,先引诱楚子航进入青铜城,然后他吞噬楚子航,而康斯坦丁则在上方追杀其他卡塞尔学院的人。 被追杀了千年,诺顿早已厌倦了逃跑,龙王的尊严更是让他对这些挑衅自己的卑贱混血种怒不可遏,所以索性决定以自身为诱饵反杀卡塞尔学院的精锐。 他本以为康斯坦丁就算刚刚苏醒也不会被这些混血种伤到,而他只要吞噬了楚子航,就算不进化成真正的火神,大概也能获得较大提升,到时候和康斯坦丁再合力把卡塞尔学院这些渣滓灭杀,应是易如反掌。 但他还是低估了这个由复仇之鬼组建的屠龙组织。 贤者之石入体,康斯坦丁死亡只是时间问题了。 “路明非!我要——杀了你!”诺顿疯狂的仰天咆哮。 剧烈波动的温差让长江上降下了一场瓢泼大雨,似乎上天都在为这流离了千年的两兄弟哭泣。 他们相依相伴着从北欧一路来到夏洲,失去了王位,失去了家园,现在连仅剩的彼此也要失去了。 路明非看着瞄准镜里那张数息又陌生的脸,满脸不知是水渍还是泪痕。 他持枪的手微微颤抖,突然哽咽了:“老唐……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有……想帮你啊!” “路明非,你没错,我们不杀他,他就会杀了我们!”曼斯教授大吼,“还有一发,快填装,我帮你争取机会!” 路明非看着远方诺顿那张充满痛苦和愤怒的脸,突然想起了那次视频时老唐曾说起过,他很羡慕路明非有个弟弟,因为他也想有一个真正的家人。 那个收养老唐的夫妇后来有了自己的孩子,老唐就被一直排挤,原本属于他的房间、玩具,甚至能加卤蛋的面,都被那个亲生的孩子抢去了。 他说坐灰狗去流浪,是因为他本就是无根之萍,只能颠沛流离,他是习惯了,而不是真的喜欢。 诺顿咬牙切齿的怒吼:“你杀了我弟弟!我也要杀了你最爱的人,我要你,看着他们一一惨死,然后再被烧成灰烬!” “老唐……对不起……对不起……”路明非放下了枪,掩面痛哭。 “我是龙王,诺顿!” 冲天的焰光化作十字,在那之间,诺顿痛苦咆哮着吞下了康斯坦丁。 他永远深爱着弟弟,所以不能让他就这样白白死去。 趁着贤者之石还未完全杀死康斯坦丁,他终于下定决心吃掉了弟弟。 既然死亡不可避免,那在此之前,他们至少要让这个操蛋的世界,付出沉重的代价! 王的墓志铭,必是以血为墨! 真正的火神,在此刻,在巨峡江域上诞生! 第49章 剑与神临(2) “师兄,我有点难受,像是百十来个人从我身上踩过去……”夏弥声音越发微弱。 过于快速的深潜,常人是无法承受那么剧烈的压力变化的。 楚子航知道她不会有事,但听到那好似行将就木般的声音,他心里还是微微一酸。 “快了,前面就是大门,进去就好了……再忍忍,好吗?”他尽量让自己声音显得柔软了些。 镰鼬为他带来了青铜城大门的方位,不用再下潜了,只要直行就好。 至于那守门的活灵,不论是他还是夏弥的血脉,开启是绰绰有余的。 后方尸守们竟真的减缓了速度,它们最后真的停在了青铜城大门百米之外,无一再敢寸进! 夏弥说对了,王的寝宫,看门狗只能在外面看着。 楚子航刚要拔出爪刀划破手指,可夏弥却先一步将手伸进了活灵嘴里。 “你干什么?!”楚子航低声怒喝。 “师兄你要罩着我嘛,你的血更珍贵……”夏弥似是笑了。 活灵很快便满足的张嘴,通路打开。 楚子航急忙抱着夏弥钻了进去。 但很快,那活灵似有所感的闭上了嘴,通路也消失了。 通道本该没有那么快闭合的,除非,是这个活灵接到了命令。 青铜城里,复杂却巧妙精密的结构正在快速排水,整个城池已经排空了大半。 潜水计算机检测后,空气质量竟惊人的良好。 楚子航和夏弥对视一眼,都取下了头盔。 夏弥靠着一堵墙喘息着,随后哇哇哇的叫了起来。 “怎么了?”楚子航一愣。 “怎么了?我难受啊!咱们两分钟下潜了近两百米,我现在浑身都像被大锤砸过,脑海里全是‘八十’,‘八十’的回音!”夏弥翻了个白眼。 “辛苦。”楚子航说。 夏弥瞪大了眼睛,随后似是气急败坏了,上前锤了楚子航一拳大喊:“我是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哎!大哥,你就……你就一句辛苦?赵子龙救出刘禅,刘备还会装模做样的摔儿子安慰他,你也太无情了吧?” 楚子航垂眸,沉默。 他其实是说夏弥演的挺辛苦…… “救你真没成就感!”夏弥气呼呼的叉腰。 “夏弥……现在好些了吗?”楚子航低声问。 “还好啦,亏得本姑娘钢筋铁骨,不然早就死路上了。”夏弥撇撇嘴。 “以后……”楚子航正欲说话,青铜城却突然发出轰响。 “怎么回事?咱们进来也没碰到什么啊!?”夏弥惊呼。 “你真的没碰什么?”楚子航问。 夏弥愤怒的指着身后说:“我就扶了下墙,怎么,你怀疑我故意……” 她顺着楚子航的视线回头,却发现自己靠着的那面墙壁上,竟是凹陷进去了一块! “这……这我真没想到啊!”夏弥脸色发苦。 楚子航抓住夏弥的手,低声说:“没事,青铜城地图我已经背下来了,变化规律的计算方式也是。跟紧我就好。” “我就知道!师兄你不参加最强大脑真是可惜了!”夏弥赞叹着,急忙贴紧了楚子航。 少女柔软的娇躯触碰手臂,楚子航心里掀起一阵转瞬即逝的涟漪。 青铜城开始变化,楚子航牵着夏弥奔走,还真是一路畅通。 不知跑了多久,楚子航突然回头说:“带上面罩,我们就要出去了。” 夏弥闻言急忙带上了氧气面罩。 可下一瞬,楚子航却陡然一惊,顿住了脚步。 因为,他们走到了死路! 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楚子航可以记住十六副扑克牌,而青铜城的地图和变化规律是他每天都固定要复习和默写的,根本不可能记错。 除非…… 地图和变化规律,又变了! 江水重新倒灌进青铜城里,像是决堤。 楚子航紧紧抓住夏弥的手,可感觉手心一空。 她像是被狂乱的水流卷走,可楚子航能清晰感觉到,那一瞬间自己手心的力度消失了。 夏弥,放手了。 来不及问为什么了,楚子航立刻调整身形意图再次抓住夏弥。 可整个青铜城就像是突然活了过来,融化、扭曲,再重新成型! 四周都在变化,楚子航和夏弥之间那根通讯线绷断,他们被水流冲击,越来越远。 这到底是何种伟力? 如此庞大且复杂的青铜城,就在短短不到十分钟之内完全被重铸,别说地图和运行规律了,这里每一寸都已不再和从前相同。 楚子航和夏弥此刻隔着已有百米,但以他的目力,即使在水里也能清晰的看到她的身影。 眨眼的瞬间,铜铸的大门一道道关闭。 楚子航立刻释放了时间零,甚至叠加了言灵·刹那,这一瞬间他的速度甚至可以与风暴鱼雷相媲美。 百米距离,一秒不到的时间他就能跨越,龙骨状态叠加暴血让他能承受高速穿过深水的反作用力。 一道又一道青铜大门紧追着他的身影闭锁,夏弥已经触手可及。 “夏弥,把手给我!”楚子航怒吼。 可夏弥听不到,他们之间的通讯线已经断了。 就在他伸手那一刻,最后一道铜铸的大门抢先闭合,他只来得及看见夏弥似有所感回头的侧脸。 以及一道融进烈火的身影。 龙骨状态展开,楚子航一脚猛蹬在青铜大门上。 这一脚竟将周遭的水都短暂排开了一瞬! 青铜大门轰然塌陷却没立刻破碎,深水的高压让他的这一击减弱了大半威力。 可他却毫不停歇,立刻又补了一脚,青铜门应声破碎。 然而,映入眼帘却是又一道青铜大门和一片死寂的深水。 夏弥,不见了。 “真是惊喜啊,我本来的目标是那个带着你味道的混血种,却没想到还能等到正主。” “你还是把康斯坦丁吃掉了。”夏弥脸色看着前方那伟岸的身影,神情凝重阴沉。 “是啊……他会和我永远在一起了。我们一同,君临世界。”祂说完,伸手对着夏弥轻轻一拍。 夏弥还来不及龙化,浑身就被苍青色的烈焰包裹! 她狂吼着全身生长出细密的鳞片,言灵·无尘之地爆发,终是将那些火焰退散。 可她被龙鳞覆盖的口鼻间却已是鲜血四溢。 “这就是接近究极的生物,真正的火与铸造之神,赫菲斯托斯吗?”夏弥发出低沉的怒吼。 赫菲斯托斯,古希腊神话中的火神、锻造与砌石之神、雕刻艺术之神。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是宙斯和赫拉的儿子(或由赫拉独生),阿佛洛狄忒或阿格莱亚的丈夫。 但其实,祂就是真正青铜与火之王融合后的究极形态。 这一点,之前耶梦加得在与楚子航讲课时就提到过。 刚刚祂随意的挥手,没有开口,没有说话,一道超越言灵的意志就直接降临在了夏弥身上。 “你都不完整,我亲爱的妹妹。别挣扎了,和我融为一体吧。”赫菲斯托斯低声说,语气里带着怜悯。 那道伟岸的身影逐渐被龙鳞覆盖,那是最疯狂的艺术家也难以想象的画面,外表比传说中的任何怪物都狰狞可怖,却面目慈悲,眼中带着神性的辉光! 就在祂身后骨翼即将展开时,祂浑身突然一颤,龙化停止甚至开始消失! 青紫色的血管在赫菲斯托斯胸口突起,祂胸口的皮肤肌肉竟开始溃烂般的发红! “是康斯坦丁血液里的贤者之石……精神元素……就算以我现在的力量也不足以完全化解吗?”赫菲斯托斯眼神冷峻,再次看向夏弥。 “但吃掉你,应该就可以了。来吧,好妹妹,现在的你还有什么诡计能应对呢!?” 赫菲斯托斯再次向前一步,一步便在深水中跨过了十数米,甚至看不到过程! 祂一把掐住夏弥的脖颈,君焰在他掌心连连爆炸! 当深水暗流再次平静时,祂手里只剩下一个素白的娇躯。 夏弥的龙化状态被强行击垮,她变回了那个娇柔的女孩。 “完整的你也只是一个危险的猎物,更别提现在这破碎的你。”赫菲斯托斯的声音直接在夏弥的脑海里响起。 夏弥唇角溢出一滴鲜血,却依旧冷冷的注视着赫菲斯托斯。 “你的茧在那个男孩身上吧?你这是把自己玩进去了啊,妹妹。虽然他也是个怪物,不过很快,你们就都会是我的食物了。”赫菲斯托斯有些癫狂的笑了起来。 夏弥突然狠狠咬牙,黑发在水中狂舞,密集的电弧如蛇般从她身体里流窜而出。 她再次龙化,电流凝成狂雷刺出,击穿江水狠狠刺入赫菲斯托斯泛红的胸口。 她发现了赫菲斯托斯被贤者之石侵蚀的伤痕。 “谁!都不能觊觎,我的猎物!”夏弥像是从雷中抽出了一把巨镰,咆哮着排开江水,向赫菲斯托斯发起冲杀! 这是王与神的战争,在一方彻底被吞噬消灭前,谁也不会退却! 轰! 一股莫名的力量干扰了楚子航,他无法找到这些青铜门的“眼”,即使耶梦加得也不能。 于是他只能靠着暴血和龙骨状态的加持,以蛮力突破一道又一道门。 他以无尘之地为自己争取了换气的空间,随后甚至将暴血推到了二度。 但不论他打破多少门,都会有更多的门挡住他。 就在他要把暴血推到三度时,突然浑身剧痛,龙化被强行解除,倦意如海潮般袭来。 暴血的副作用来的宛如迅雷,前世他都未曾遇到过这种情况。 视线渐渐模糊,不论他如何挣扎,身体里却都再挤不出一丝力量。 “夏弥……”恍惚间,楚子航似乎看到了女孩的脸,他奋力伸手。 啪,他的手被狠狠拍开。 “你忘了,我说过,你要三度暴血解开所有力量必须达成一个条件。”耶梦加得俯视着楚子航,冷声说。 “你早就知道青铜城有异了对吗!?”楚子航坐起身来,直视着耶梦加得的双眼。 “是。但当时情况判断,只有诺顿在里面,不论是我还是……夏弥,都必然会赌一把。”耶梦加得回答道。 “你们这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当赌注!”楚子航低吼。 “你不是最爱做这种事了吗?!怎么,别人这样做你就不同意了?再说,你有甚资格来管我,龙王,耶梦加得想要怎么做!?”耶梦加得怒吼。 “好,我没时间和你争这些,三度暴血要什么条件!?”楚子航问。 “杀了我。”耶梦加得冷冷的说。 “你说什么!?”楚子航震惊的抬起头。 “至尊让我在你体内复苏的本意,就是要让你吞噬我。我不完整,但又有部分龙王权能,吞噬我,你就能获得一定的进化来平衡这股神赐的狂暴力量。”耶梦加得回答。 她带着些许自嘲的笑,接着说:“我醒来后就想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和你缔结血盟,又借口锁住了你的力量,这样我就能安稳的度过一段时间。等你需要三度暴血时,我再以血盟辅助,便有可能逆转局势反杀吞噬你。” 楚子航没说话,只是紧紧的盯着耶梦加得。 那眼神,让耶梦加得想起了他们在地铁站里最后的对视,那时楚子航就是这样看着她,一样的沉默,那隐藏在沉默里的愤恨比贤者之石更加灼人。 “对!我和你的结盟一开始就是骗局!我是龙王,耶梦加得!你们不是常说龙类残暴、狡猾、自私、无情吗?你们说的没错!”耶梦加得挥手凝出巨镰暴喝。 “来吧,楚子航!想要力量,就杀了我吧,否则,就死!” 她浑身覆盖上了青色龙鳞,眼神冰寒,看楚子航就像再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好像巴不得下一刻就把楚子航切成碎片。 可楚子航站起身来,没有龙化,没有爆血,甚至没有凝出刀剑,就这样直愣愣的走向了耶梦加得。 “握住你的刀!楚子航!”耶梦加得眼神颤抖了一瞬,狂吼。 楚子航不为所动,再次向前。 耶梦加得咬牙切齿,手中巨镰划破微冷的风斩下,沿着楚子航的左肩切入! “你为什么不躲?呵呵……是了,想要以血盟来制裁我吗?不愧是你,和上一世一样心思缜密。”耶梦加得惊诧的喊道,随后她似是明白了楚子航的想法,冷冷的讽刺道。 可楚子航只是微微皱眉,伸手将那巨镰从肩胛骨里推出。 巨镰划破了他的心脏,推开后血如泉涌,瞬间便染红了他半边身子。 可他依旧脚步坚定的走向耶梦加得。 “你到底……想干什么?”耶梦加得愕然的望着他。 “该我问你才对。”楚子航声音嘶哑的开口。 “很完美的计划,可你都还没开始正式实施就对我全盘托出,该是我问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耶梦加得利齿咬合,再度挥动巨镰,这一次,她竟是奔着要把楚子航斩首去的! 可巨镰终究还是停在了楚子航脖颈侧面,只划出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楚子航!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吗?!”耶梦加得愤怒的看着楚子航咆哮。 楚子航却再度迎着巨镰的刃口向前。 耶梦加得怔怔的望着他,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楚子航捕捉到了这个瞬间,突然上步来到耶梦加得身前。 抱住了她。 “这次,我手里没有折刀,但你手里有镰刀。”楚子航低声说。 “你……”耶梦加得面容扭曲,持巨镰的手却僵住了。 “给你机会,你也不行啊。”楚子航低声说。 耶梦加得浑身一颤,咬着牙猛地举起镰刀。 “给我个机会,我们已经走过了那么长时间,一切都还来得及。也许,换一条路,就真的能成功呢?”楚子航轻声说。 这句话,他反复提炼了很久,措辞改了又改,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又怎么才能真的劝服这个骄傲的帝女。 耶梦加得和他缔结血盟时楚子航就已经感觉不对劲了,但那时为了父亲,他义无反顾。 可这不代表他当时就真的全然相信了耶梦加得。 但这段时间合作相处下来,他发现这嘴里叫喊着龙王尊严的帝女,却从没真正舍弃过他。 不论瀛洲之行,还是第一次夔门计划,不论她表现的如何狠辣无情,话语如何阴阳怪气,可最后却依旧给了楚子航最关键的助力。 包括他们逃学追寻老唐,耶梦加得说着:“你死了我也不会管。” 可在他们被老唐背叛,被所罗门圣殿叛逆围困时,她也毫不犹豫的出手相助。 直到今晚,她的计划几近功成,她却在此之前说明了一切,摆出一副要拼命的架势,其实根本就是在送死而已。 如果楚子航真信了她的鬼话和她生死一战,现在的耶梦加得根本不可能嬴! 楚子航不敢确定,但却想要确定,所以他不还手,也不战斗。 他得到了那个结果,和他想的一样。 “不可能的,楚子航……那条路的结局只会是一场空,所以我选择不去。”耶梦加得轻声说,她缓缓退出了龙化状态。 那个美丽的女孩出现在楚子航怀里,却带着一股决死的悲戚。 “我选择走到尽头。”楚子航说,“不要逃避,耶梦加得。” 耶梦加得愣住了。 她这才回过味来,什么“给你机会你也不行”、“不要逃避”,这些都是她之前同楚子航讲过的话! 这是射出的子弹全绕了个圈回来,打自己身上了! 耶梦加得抬手就想要推开楚子航。 楚子航却没松手。 “你在冰面上看到鱼浮上来换气,明年冬天如果你还等在那里,还是会看到鱼浮上来换气。再相见的时候你就可以带一把冰镐了,把冰面砸开把鱼捞上来回家做鱼汤喝。你的原话,记得吗?”他问。(龙族二,龙骨十字二原文。) “我们不是来年,已是来世。我带了冰镐,倒不是想带你回去煮汤喝……我是想,带你回家。” 楚子航说完有些汗颜,他中学时候也算是参加过不少演讲,所以说着说着不自觉又开始抒情了。 但区别是,他对自己的演讲功底还算自信,只是……就像那晚和夏弥告白一样,他开始不确定这样说对不对了。 可刻在骨子里那股劲还是没变,话一出口就像离弦的箭,他不会再更改。 “别跑了,耶梦加得。”楚子航说。 耶梦加得浑身一颤,低声问:“你是在和夏弥说……还是……” “我说的,是耶梦加得,是我发音不够清楚吗?” “你疯了,楚子航。” “嗯。卡塞尔学院都是神经病,我大概也不能免俗。” 耶梦加得不知何时,已经不自觉抬手环住了那个男孩,低声问:“不吞噬我,你几乎不可能掌握所有力量的。” “而且,其实我和她,只要存在一个就够了,不是吗?” “没有这种说法。也许有一天,你们终会归一,但我还活着就绝不会是放任你们其中之一死去。” 楚子航说完,眼神变回了那个冷峻淡漠的少年,声音里带着斩铁般的坚决道:“至于什么可不可能,我从来都是试了才确定。” 他想起曾和路明非说过的那句话:你留着命,就是为了等待把他豁出去的那天。(龙族二,蒲公英四,原文。) 今天,大概就是要豁出去的时候了。 “你可真是……傻逼透顶!”耶梦加得埋着头,低声说。 楚子航放开她,问:“时间不多了。该怎么做?” “说是耶梦加得,可你还是喜欢这个软萌的姑娘而不是那条环绕尘世的巨蟒吧。”耶梦加得笑了笑。 她变回了夏弥。 夏弥露出虎牙,笑嘻嘻的捉住了楚子航的手说:“师兄,我陪你一起吧!” 他们手牵手踏出房门,夕阳余晖为他们送行。 场景一变,那是楚子航的小学,有一个一年级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总爱在下课后偷偷跑到他的教室后门探头探脑。 夏弥拉着他穿过走廊,天顶洒下亮白的灯光铺满了木质地面。 竟是仕兰中学的篮球馆,场间进行的正是那场与外校的比赛。 两人从中场穿过。 彼时终场哨声想起,彩带礼花纷飞里,仕兰中学获胜,所有人都高呼着楚子航的名字,而那拉拉队长正在众人的簇拥下拿着纸巾和水走向楚子航,脸颊上像有朝阳初生。 场景再次切换。 呆愣的海龟像是已经驾鹤西去,隔着玻璃一动不动的趴着。 楚子航正给舞蹈团团长讲解海龟的分类,可那女孩却一直在捂嘴轻笑,看着楚子航时眼里像是有环游的鱼群。 夏弥牵着楚子航从一扇扇蔚蓝色的玻璃前面掠过,就像是横渡了整片海洋。 场景不断切换着,他们踏过梧桐树的落叶,像是惊起成群的枯叶蝶;他们穿过落雨的小巷,溅起的积水如水晶珠飞起又砸落镜面消失不见…… 还有HyattRegencyChicago酒店的那间房里,一男一女顶着书贴墙站着,本来是在讨论《翠玉录》,最后却变成了唱经典老歌; 六旗游乐园,摩天轮缓缓旋转,中庭之蛇跌宕起伏,人群惊叫,素白的身影扑向当空坠落的那团火; 让楚子航最惊诧的是,在他记忆里,许许多多一个人看雨的夜,身后其实一直有个姑娘安静的陪着他。 那首歌重复播放着,他们两人都没说话。 雷光乍闪,楚子航以为照出的是自己的影子,其实是他忘了那个藏在他影子里的姑娘。 还有,太多,太多…… 他们手牵手,肩并肩,走过了日升月落,四季轮转,花开花落,起起跌跌…… 楚子航这才惊觉,原来有她的路,这么长。 在他被迫遗忘的角落里,名为夏弥的女孩,她一直都在。 终于,楚子航的路也走到了尽头。 那如火球坠落的夕阳近在眼前。 “再见。”楚子航回头,似是笑了。 随后他转身决然向前,一如曾经提刀冲向那个名为奥丁的“神”。 那火球中心陡然裂开了一道裂缝,熔金色让天地都滚烫起来——那竟是一颗黄金龙瞳! 耶梦加得抬眸看去。 楚子航逆光的背影像是被烈火炙烤的雪糕般快速消融。 耶梦加得就这样静静地站着,直到那曜日般的黄金龙瞳逐渐闭合。 那抹似有若无的笑像是残影,映在耶梦加得眼里怎么都抹不去,管它灿烂星河还是当空皓月,都无法抢占这抹笑在她眼里的位置。 “谁要和你……再见啊。” 第50章 楚子航,是我的 天地瞬间变得清晰起来,那些无形的元素似乎都在颤抖。 楚子航豁然睁眼,黄金瞳灿灿如炬。 言灵·镰鼬 言灵·蛇 言灵·天演 …… 一瞬间,数十个言灵释放。 他弹指间,玻璃破碎般的声音响起,一个刻在青铜墙壁上的炼金矩阵龟裂。 现在已经以耶梦加得面目示人的夏弥的位置,终于被他找到了。 无形领域展开,他一拳击打在青铜大门上,那道门立刻粉碎。 楚子航本就与耶梦加得一样,可以找到万物的“眼”,但刚才的炼金矩阵干扰了他。 现在炼金阵破碎,他可以毫不费力的冲破每一道铜墙铁壁。 他像个推土机一样的向前推进,什么都阻挡不住。 七宗罪漂浮在水中,看来是夏弥被吸走时不慎掉落的。 楚子航迅速背上了七宗罪,继续向前。 在撞碎最后一道青铜门之前,他拔出了背上全部的七宗罪。 曾经拒绝了楚子航的“贪婪”现在顺从的像是他的猎犬,就连“暴怒”也完全屈服在了他的意志之下。 七把武器像是觉醒的七条龙,隐隐怒啸着在楚子航身后环绕成圆。 他撞碎了最后一道门,突入了龙王们的战场里。 在深水里却燃着火的刀剑为他开路。 “夏弥!” 夏弥已经退出了龙化状态,满身伤痕的她惊诧回眸。 楚子航冲到了她身边,奋力将她揽入怀中。 随后楚子航咆哮着挥舞暴怒横斩,江底暗流狂涌,长江水面竟掀起了巨浪,他这一刀堪比地动! 赫菲斯托斯满脸震惊的被逼退! 楚子航松开夏弥站到了她身前,七宗罪在他身后缓缓旋转。 骨翼展开,他浑身都被龙鳞覆盖,身如十字,面如铁铸。 “楚……子航!?”夏弥咳出一口血,她看着前方那道威势擎天的身影,瞳孔紧缩。 “是我。” 在隔开楚子航与夏弥的最后一堵青铜门被毁时,整个青铜城的“眼”也终于被楚子航找到了,他一拳便摧毁了整个青铜城! 崩碎断裂的铜块被骤然加大的水压拉着轰然坠落沉没,整片水域都在震动,江底塌陷,数不清的气泡快速上升,与下坠的青铜残骸擦肩而过。 楚子航展开了无尘之地,护住了夏弥。 他竟在这天塌地陷般的场景里回头笑了,柔声说:“说好了我罩你,我来了。” 夏弥僵在原地,黄金瞳倒映出那抹比阳光还灿烂的笑。 曾经她为了更加细致的观察楚子航,甚至混进了那些人类女生组建的楚子航后援团里。 后援团中,一个从小学画画的女生就想象过楚子航真的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但她画了许多副都不满意,总觉得怎么都画不出楚子航眼里的笑意。 因为这个男孩似乎从来不笑,他眼里像是结了厚厚的霜,再炽热的光照在上面都会被反射。 所以,她们都想知道冰雪消融的那一刻,到底多美。 现在,夏弥看到了。 也许,楚子航和夏弥或者说,和耶梦加得之间,还是有着一道无解之结。 对待这种复杂难解的结,楚子航的一贯作风就是把它彻底斩开,上一世他斩的是那个女孩,但这一世,他选择换一种方式—— 他也想试试—— 斩开挡在他们之间所有。 一刀斩不开,那就第二刀,第三刀…… 就像前世他最擅长的那招——“十三连斩”,他曾斩出234连击。 以他现在的血统,这个数字后面加个零都可以。 不论龙王、神还是命运,都斩开给你看! 楚子航咆哮着接住身后的七宗罪,轮流斩切。 出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那个冷傲帝女的身影出现在了身边,她面若寒霜,却虚握住了楚子航的手,指引着他斩切。 心形刀流·四番八相,一瞬间就尽数斩出。 “所以说,你不是骄傲,是傲娇。”楚子航难得吐了个槽。 狂暴的刀势甚至在海里形成了涡流。 斩击覆盖之地,便是他的领域。 “你还敢用我铸的刀,来斩我?!”赫菲斯托斯愤怒咆哮。 江中青铜城的碎片在炽烈光焰中熔成铜水,像是熔岩之龙在深水里潜行,所过之处江水皆尽沸腾! 整条巨峡江域上,全是灼热的雾气! 这等伟力,便是究极的火系言灵——言灵·烛龙! 赫菲斯托斯激发了烛龙,却不是完全爆发,祂已然可以控制烛龙而不会将自己燃尽,就像之前诺顿和康斯坦丁能细腻的控制君焰一样。 “你忘了刻在刀匣上的铭文吗?”楚子航站在无尘之地里挥刀血振。 世界在他眼中全是耀眼的、躁动的火元素,他探手轻抚,就像在抚摸一群焦躁的小动物。 那些火元素竟开始变得黯淡下来,它们,渐渐安静了! 火元素形成的那条狂躁之龙,匍匐在了楚子航脚下—— 烛龙,被他强行停止了! 他以一种和路鸣泽、白王赫尔佐格完全不同的方式,强行停下了一个究极言灵! “凡王之血,必以剑终!”楚子航暴喝一声,冲向赫菲斯托斯。 “卑劣的窃神者,怎敢直面我!?”赫菲斯托斯探手一抓,那些青铜熔化,竟转瞬间便铸造成了另一套七宗罪! 祂们相对着,咆哮冲杀! 江面掀起了十数米高层层叠叠的巨浪,真如有两条长龙在其中搅动翻涌着奔腾不息! 摩尼亚赫号宛如一叶扁舟,上下起伏,好几次都险些被狂浪拍翻淹没。 曼斯教授的无尘之地只坚持了不到半分钟便彻底崩溃。 摩尼亚赫号宛如开进了天际雷云之中,而在那些云雾里,好似有神魔在激战。 江面的怒涛和大雾里,雷光与火焰不断乍闪,偶尔映出巨大的,背生双翼的娇娆黑影,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里,竟混杂着让人肝胆俱裂的怒啸! 呼啸的狂风里,隐隐透出血腥气。 “那是……两条龙在战斗!?”曼斯教授趴着甲板上,巨浪像是暴雨把他全身浇透,他紧紧抓住船舷,满眼惊骇的看着这场云雾间的神魔之战。 这场战斗的宏伟与激昂,已经超越了人类的认知,那是只该存在于神话里的战争。 恐怕都能比肩但丁的《神曲》或弥尔顿的《失乐园》里,路西法对上帝发动的那场叛乱之战。 不,也许,那本就是一场龙族的内战。 那时亲眼目睹这般场面的人们,该会有多么的惊惧震恐! 末日般的景象里,所有人都在大吼着想办法,只有路明非靠在驾驶舱角落里抱着枪,静静地垂着头,像是睡着了。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诺顿吞噬康斯坦丁的时候,他还是有一瞬间的机会射击的,可他还是犹豫了。 明明他和楚子航承诺过,却没能做到。 然后那道伟岸的身影就当着他的面潜入了水里。 现在整条江都要沸腾了,别说里面的鱼了,人在里面那么久也该熟了。 摩尼亚赫号突然斜着停住了,就像搁浅在了沙滩。 江面,竟被一个不知名的言灵封冻了! 雾气散去了些许,远方似乎有两个身影面对面。 “虽然不知道龙类为何会内战,但这是我们的机会!给子航和小弥报仇的机会!”苏茜捂着小腹,脸色惨白,眼里却藏着骇人的恨意。 大家都好像默认楚子航和夏弥已经牺牲。 就连路明非也是。 他默默拾起狙击枪,心里从未那么愤怒过。 那股火,近乎要从他眼中喷薄而出,眼瞳被映衬成熔金色,似乎要把整个世界都点燃! 他又因为犹豫,害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最重要的人。 那个不顾一切相信他,帮助他,甚至愿意陪他打《星际争霸》的师兄,被他害死了! 所以,他只能把这些怪物都送下地狱去给楚子航和夏弥陪葬! 路明非再次无意识的进入了龙骨状态,然而就在他穿破浓雾瞄准到那两道身影时,却突然愣住了。 “师兄……?” 楚子航近乎被染成了血人,浑身上下遍布数百道还未完全愈合的伤痕。 他退出了龙化状态,脸色苍白如纸。 “窃神者,你血统是赏赐,你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这伟力!”赫菲斯托斯狰狞的笑道。 祂亦是浑身是伤,但说话间却已经愈合了大半。 楚子航的力量单独面对诺顿或康斯坦丁至少都有八成胜算,可双生子的融合却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若非贤者之石一直在侵蚀赫菲斯托斯,楚子航恐怕也坚持不到这里。 力量如潮落般褪去,楚子航剧烈的喘息着,却猛的咳出浓腥的黑血和内脏的碎片。 “结束了。”赫菲斯托斯颤颤巍巍的起身,握拳走向楚子航。 散落的七宗罪被祂唤回身边。 祂来到楚子航身边,双手将色欲和饕餮平举,宛若即将进行一场庄严的审判。 楚子航低着头,急促的喘息着,似是放弃了。 但其实他手里藏着村雨的碎片,悄然望着冰面反射出的赫菲斯托斯和淡金色的眼眸。 村雨这柄等级略低的武士刀甚至都没有正式参与战斗,在楚子航轰击青铜城大门的途中它就再次断裂了。 村雨不可能杀不死赫菲斯托斯,但楚子航只是要争取一个反击的机会。 谁都可能放弃,但楚子航不会。 赫菲斯托斯怒喝,色欲和饕餮朝着他当头斩落! 在这即将得胜的瞬间,赫菲斯托斯露出了愉悦的笑,以楚子航的血统来看,必是不错的食物! 楚子航握紧村雨,从冰面中反射的倒影里抓到了赫菲斯托斯懈怠放松的一瞬间。 然而他正欲反击,冰面突然破碎,娇娆而暴怒的龙影破冰而出! “从我的猎物身边!滚开!”夏弥再次化身耶梦加得,顶着色欲和饕餮扑向赫菲斯托斯! 等待这个破绽的,原来不止楚子航一人! “耶梦加得!你疯了!”赫菲斯托斯怒吼。 七宗罪的【罪与罚】领域展开。 深紫色的电流弧光击穿冰面,耶梦加得瞬间浑身炸开数百个血洞! 可她依旧高昂着龙首,利爪突入了赫菲斯托斯的胸口,随后厉啸着搅动! 赫菲斯托斯将色欲和饕餮从她两肋插入,随后以贪婪和懒惰毁去了耶梦加得的双膝,傲慢和妒忌从耶梦加得的肩胛刺入,又从胸口贯出! 罪与罚领域近乎完全施加在了耶梦加得身上。 她浑身浴血,唇齿间都是猩红色,龙爪却依旧没有停止搅动。 赫菲斯托斯召唤暴怒,欲给她最后一击,暴怒却没有到来。 因为暴怒在耶梦加得另一只手中。 这个领域最后也最重要的一环,在她扑出时就被她悄然把握住了。 “不愧是最聪明的妹妹,可你还是做了傻事!”赫菲斯托斯抓住暴怒刀柄前端,将刀刃推向耶梦加得的脖颈。 未完全成型的罪与罚领域也让耶梦加得宛若置身雷池,她身上鳞甲不断在雷击中脱落又再次生长,血顺着龙鳞间隙止不住的流淌。 “楚子航,是我的!是我的!!” “谁想夺走我的猎物,都要先杀了我!”她半张脸已经变回了那娇媚的少女,另一半却依旧是狰狞的龙鳞铁面。 王的领地不容侵犯,王的尊严不容践踏,而王盯上的猎物,同样也只能由王亲手终结! 谁敢抢夺,那就是宣战! 耶梦加得节节败退,最终却依旧死死支撑在了楚子航前方。 她突然怒吼着向前,任由暴怒划破她的脖颈,一口就咬在了赫菲斯托斯的咽喉上! 远处的路明非已经瞄准了耶梦加得的后心,却眼睁睁的看着她逐渐蜕变成了一个娇柔的少女。 “师妹……?” 路明非喉结上下滚动,那个一直以来没被楚子航亲口承认的猜想,现在得到了证实。 夏弥也是龙王,她就是预知梦里,楚子航心心念念的那个小龙女。 他喵的,我就知道师兄不会见异思迁! 路明非这厮,竟然莫名其妙的还有些高兴。 可看着夏弥那拼死也要护住楚子航的身影,路明非心中那股没由来的愤怒再次席卷—— 还有机会,他要做些什么! 瞄准镜里,楚子航怒吼起身。 在暴怒即将斩断夏弥脖颈时,他出手抵住了刀刃! 夏弥回头看向他。 “一起!”楚子航黄金瞳如同将熄的烛火,眼神却无比坚定。 他狠狠咬牙用力,将那刀刃推出。 夏弥回头,发出尖利的嘶吼,一同发力! 赫菲斯托斯也示弱,对方珠联璧合,可祂的灵魂深处,亦是兄弟齐心! 四个灵魂的角力,让冰面龟裂,暴雨都逆流! 可重伤的楚子航和夏弥还是落了下风,暴怒被赫菲斯托斯一寸寸的又推了回来。 夏弥白净的咽喉再次被划出猩红的血线。 楚子航手掌甚至指骨都被暴怒摧毁,可他眼里的金色火焰却越发明亮! 他将另一只手也抵了上去。 “你们赢不了的!”赫菲斯托斯咆哮着再次发力,他的伤势已然复原了大半! 楚子航手中的村雨碎片再次破碎开来,就在此刻他陡然起身以额头做锤,将一枚村雨碎片钉入了赫菲斯托斯的左眼中! “呃啊!”赫菲斯托斯痛苦的怒号起来。 几乎同时,远方传来了一声枪响! 一直蛰伏瞄准的路明非精准捕捉到了这难能可贵的机会,最后一枚贤者之石弹头于枪头火光中旋转着激射而出。 “咱们可是仕兰三幻神,你们怎么能丢下我呢?”他飒飒的提着枪起身。 这一枪就像打出了他今晚积压在心中的所有怨恨,深红的子弹上,承载着他压抑的怒火。 他心里藏着不是狮子,而是魔鬼之类的…… 但困住这魔鬼的牢笼,被他主动打开了——为了楚子航。 为了他的朋友。 贤者之石弹头从楚子航头顶掠过,划碎了夏弥几缕飘飞的长发,随后凶狠地钉入了赫菲斯托斯的眉心! 赫菲斯托斯中弹,猛然后仰。 “吼!”楚子航在此刻挤出了身体里最后一丝力量,他夺走了暴怒,狠狠插入赫菲斯托斯胸口。 随后他握着暴怒的刀刃翻转向上一挑,赫菲斯托斯左肩近乎被这一刀完全劈开! 夏弥哀嚎着将身上的七宗罪一柄柄拔出。 随后她喷出一口血瘫倒在地,却还在面目狰狞的嘶吼:“杀——!” 楚子航转身拾起七宗罪,附和着她咆哮:“杀——!” 七宗罪被他接连插入赫菲斯托斯的每一处弱点,他将赫菲斯托斯踩在脚下,再次拾起暴怒一刀横斩! 神的头颅被他斩下,滚烫的血连坚冰都被消融! 【罪与罚】领域完全成型,雷与火呈圆弧形爆裂开来。 天罚般的雷池里,赫菲斯托斯伟岸的身躯逐渐化为灿金色的灰烬随风而逝。 楚子航仰天怒啸,将暴怒插入冰面,那自诩神明的存在仅剩下了金色的枯骨,而那骨骼也开始化为萤火般的流光,逐渐汇入了楚子航的身体里。 “不!不!”夏弥挣扎着想要起身,她无力的伸出手,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赫菲斯托斯的龙骨被楚子航吞噬。 这并非楚子航的主观意愿,这一刻,就像某个绝强的意志操纵了他,干脆利落的吃掉了赫菲斯托斯。 他身体里的耶梦加得闭着眼叹息。 夏弥不明白,但她明白。 这一切都是至尊的棋局,不止楚子航,她也是棋子。 夏弥跌跌撞撞的起身,步履蹒跚,对着楚子航的背影怒吼:“楚子航!我要杀了你!” 她筹谋良久,数次陷入几乎殒命的绝地,就是为了吞噬青铜与火之王,这样她才能保下弟弟芬里厄。 却没想到,熬过了千辛万苦,成果却在她眼前被楚子航“抢”走了。 可她最终却只能无力的再度跪倒在地。 为了对抗罪与罚领域和赫菲斯托斯,她几乎榨干了自己。 楚子航终于清醒过来,急忙回身接住了她。 “杀了……你……”夏弥抬起手,轻点在楚子航胸口,随后滑落。 “对不起。”楚子航抱着已经昏迷的夏弥,带着歉意的垂眸。 虽然刚刚并非他主动吞噬赫菲斯托斯,但若是让他来选,现在他也必须获得青铜与火之王的权能,只有这样他才有去救出父亲的能力。 路明非放下狙击枪,不敢再看瞄准镜里那两道身无寸缕却紧紧相拥的身影。 “该男女主相拥亲吻了……我也该退场了。不过师兄师妹,你们衣服都不穿,尺度是不是太大了?” 大概是因为战斗导致巨峡江域上空形成了元素乱流,此刻江面上漫天飞雪。 两道纯净的身影紧紧相拥,身下的冰面像是被打碎的镜子般满是裂纹,鹅毛大雪飘落,给他们戴上了圣洁的冠冕,他们背上的飞雪飘荡,如展开了两对洁白的翅膀; 就像古希腊的雕塑,两位天使或神明因爱或恨而纠缠在一起,每一寸都是惊心动魄的美好。 冰面轰然破碎,他们相拥沉没,像是一场凄美的爱落幕。 “竟然让棋子成为了棋手,真是让人惊叹的神之一手。可……还远未结束,命运不会停止回到正轨的冲动。” “楚子航,接下来,你会怎么做呢?”远方的人影在江水的倒影里转身,他就像进入了镜像的世界里,越走越远。 第51章 尾声(1)梧桐花将开 楚子航沉入了精神世界。 只不过这一次梦境里,楚子航看到的不再是耶梦加得。 他从一颗参天巨树下醒来,路明非正坐在前方,透过茂密枝叶的缝隙仰望天空。 “路……”楚子航刚开口,却看到路明非回头,黄金瞳的里似藏着星河流转。 祂不是路明非,是那个至尊。 “干得好师兄,命运的河流确实悄然偏转了方向。”祂似笑非笑的赞叹。 “你吞噬了赫菲斯托斯,现在你已然拥有了龙王之躯,之后你再使用我借你的力量就不会有身躯崩溃或失去心智的危险了。你的冠位已经和四大君主相当,只不过现在还只相当于成体龙王,达到最终形态还需要时间,但你可以继续猎杀其他龙王来强化血统和加快成长。” “耶梦加得带我找到的,是什么?是……你?”楚子航在祂身边坐下问。 “是的。你有两条路,第一,吞噬耶梦加得,三度暴血你也能化身为龙。” “只不过当时的你不一定能完全掌握,很可能就像脱缰的野马胡乱狂奔直到身躯崩溃。我当时起留下了她的茧,确实如她所说,是留给你的食物。” “第二,我把一份力量藏在了耶梦加得回忆的深处,那全是她强行让你忘记的时光。除非她主动愿意让你想起来,否则这份力量就会永远被雪藏。哦,当然,你如果算到了这一点,也可以试着用你的权能去威逼她,只不过,她大概死也不会就范。” “师兄,你不是说有些禁断吗?怎么,抱着小龙女的感觉如何?”那至尊此刻的笑,竟有了曾经路明非那股贱兮兮的味道。 楚子航默然,眼神复杂。 至尊的面色再度严肃起来:“现在,你已然是火神——楚子航。” “火系所有言灵,包括卡塞尔未曾记录的太古权现,还有究极言灵·烛龙,你都可以无碍使用。只不过,以你现在的状态彻底爆发烛龙,还是会陷入一段时间的虚弱。” “对了,你现在就不能暴血了,因为你已经算是纯血龙王了。即使人身状态,你也有超越次代种的实力,龙化后,你就是真正的龙王了。”至尊说。 “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楚子航说。 “先别急着说谢谢,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小龙女说的没错,我有自己的目的,某种程度上来说,师兄你支付的代价要比我赠予的更加昂贵。”祂说。 “是什么?”楚子航问。 “大概就是,你努力到最后,只会一无所有。”祂说。 “可我已经有了。我有了朋友。”楚子航回答。 那至尊愣了片刻,无声的摇摇头笑了。 微暖的风吹来,两者并肩坐在草坪上,他们都穿着墨绿色的校服,胸口纹着半朽的世界树,一个抬头望着蓝天白云,一个垂眸看着花草落叶。 就像是出来郊游的同校好友。 “之后,师兄,就靠你自己了。” “你要离开了?” “我本就不该来。” 那至尊起身,瞬间花草枯萎,枝繁叶茂的巨树朽败,落叶漫天。 楚子航起身送别,却突然看到了两道有些眼熟的身影。 竟是老唐推着坐轮椅的康斯坦丁而来。 楚子航看着他们,眼神复杂。 “也许,换一条路真的能走通。但这不会是我选择的路。”老唐温柔的摸了摸康斯坦丁的脑袋,看向楚子航说。 “再见。”楚子航也不知还能说什么。 “不再见了。流离了千年,我和康斯坦丁……也该回家了。”老唐丢了一个东西给楚子航,随后转身推着康斯坦丁跟随至尊远去。 楚子航接住那东西,拿起来一看——是一颗卤蛋。 “路还漫长,可时间短暂,师兄,继续向前吧。”至尊的背影逐渐远去,声音飘渺的像是远山唱诗的浪人。 “你还是路明非时,爱过那个小怪兽吗?”楚子航突然抬头大喊。 那至尊脚步微顿,第一次垂下了一直高昂的头,祂不再看天,而像是个被罚站的小学生在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我已经,没有那个机会了。” 祂说完,彻底走下了远方的地平线。 “机会,这次我替你争取到了。”楚子航望着远方的地平线,像是宣誓般肃然道。 上次没能帮你打爆新娘婚车的车轴。 那这次,我就陪你去抢回那个爱你的,真正该成为你新娘的女孩! 场景无缝切换,楚子航突然就陷进了一片金红相交的海洋里。 那是夏弥的小屋,那片海是耶梦加得铺满房间的裙摆。 “你都不知道敲门的吗?”耶梦加得抱着双臂,狭长美眸半睁半闭,慵懒的像是刚从晨梦里醒来。 楚子航站的端端正正,微微低头说:“我都没看到门……” 耶梦加得似是被他气乐了,闭上了眼歪着头问:“都结束了,找我什么事?” “大概,是想来谢谢你。”楚子航说。 “大概?”耶梦加得睁开一只眼,看向楚子航,微微歪头。 “嗯。还想见你。”楚子航说。 “我了个去,楚子航你这是开窍了?”耶梦加得笑着揶揄道。 “实话实说。”楚子航回答。 “嘁。说正事。”耶梦加得略带嫌弃的瞅了他一眼。 “我吞噬了赫菲斯托斯,接下来就该白王了。但……”楚子航声音略低,“你的事,我们需要想一个解决办法。” “我们?你问我啊!?”耶梦加得再次被他气笑了,眼角微抽。 “楚子航,你还挺有想法啊!竟然想让我,帮你,泡我自己!?”她愤怒的一挥衣袖,转身。 “不是泡……”楚子航按了按眉心,竟一时间想不出什么更合适的词。 他思忖半晌,轻声说:“我是说,既然决定了要换一条路,那么我们就应该并肩合作。” 耶梦加得偏过去头,似有若无的“嗯”了一声。 “那,明天见。”楚子航轻手轻脚的转身,小心翼翼看着脚下,避开了耶梦加得的龙尾,熟练的从胸口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他回头,耶梦加得还是背对着他,似乎正看着那扇大落地窗外的梧桐树发呆。 楚子航抬眸看去,和耶梦加得一样愣住了。 因为他们都看到了,窗外那颗风中招摇的梧桐树上,一个又一个淡粉色的花骨朵摇头晃脑的冒了出来。 它们趁着夏风,含苞待放。 第52章 尾声(2)梧桐花将开 楚子航睁开眼,视线还有些模糊,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片茫茫的白。 这次也没有天使低头,似乎要亲吻他的额头。 但楚子航悬着的心反而稍稍放下了些,他一时间还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夏弥。 身体其实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他正准备坐起来,突然感觉右手边的被子被什么压住了。 楚子航疑惑地回头,目光对上了那双还有些恍惚的眼眸。 大概是枕着手臂睡了太久,夏弥脸颊上还有衣袖的红印子,她与楚子航对视了片刻,陡然激动的坐直了身子。 “医生!师兄醒……啊啊啊!痛死了!”她刚开口,长发绞在袖扣里,几根青丝被连根拔下,痛的她直跺脚。 楚子航急忙坐起身来抬起她的手腕说:“别动,我帮你解开。” “小夏啊,你自己伤都没痊愈,这么熬可不行……”护士似是听到了夏弥喊声,端着个银盘推门而入。 “都守了三天三夜,你这好师兄倒是睡得舒服……嗯?醒了!”那护士嘟嘟囔囔的走进病房,说到一半才看见楚子航已经醒了。 护士也是个高情商的主,她看了一眼楚子航,问:“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有。”楚子航摇摇头。 然后护士转身就走,还不忘把门给带上了。 楚子航耐心的替夏弥把其余缠在扣子上的头发解开,抬头看向她。 他看到夏弥领子里,素白的脖颈上还缠着一圈白色的绷带,想了想开口问:“伤……怎么样了?” “嗯?哦,多亏师兄你神勇,我只是轻伤。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我才来帮忙看看你的……二师兄倒是好,说着马上就来和我换班,结果又是和校长喝茶,又是参加什么颁奖演讲……”夏弥揉了揉发红的眼眶,不满的嘟囔。 “颁奖?发生了什么?”楚子航问。 夏弥眯起一只眼睛看向楚子航。 两人对视,夏弥挑眉,楚子航则是正常的面无表情。 良久之后,夏弥抬起一只脚半跪在床边,探身凑到楚子航近前凝视着他的双眼。距离越来越近,两人几乎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了。 空旷冷清的病房里,两个逐渐加快的心跳声愈发清晰起来。 “师兄,你不记得了吗?你毁了我的……清白。”夏弥突然微微歪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楚子航猛地咳嗽了一声,急忙抬手捂住嘴。 “他们说我俩被捞出来的时候,潜水服都破没了,而且……我们是一起被捞上来的。”夏弥俏脸微红,摸了摸鼻尖轻咳一声,“你……懂吧?” “是吗?青铜城剧变后,我就失去意识了。原来是你救了我。”楚子航轻咳一声,“谢谢。” “嘶!你……”夏弥震惊的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被这家伙把我台词给抢了? 这接下来我还怎么套话? 其实夏弥苏醒后险些就要情绪失控,她都已经准备不顾一切去把楚子航宰了,结果还没出病房就被路明非堵住了。 路明非凭主观推测,把楚子航和夏弥之间的感情形容的至死不渝、历久弥坚,还提到了预知梦里似乎楚子航就对夏弥情根深种。 猛夸楚子航是痴情专一好男人,夏弥也是忠贞不屈奇女子。 但夏弥还是想要弄死楚子航。 毕竟楚子航看到了她龙化的样子,所以她的身份定然已经暴露了。 却没想到临走时路明非来了句:“师妹,果然和梦里一样,师兄还是把爆血教给你了。但这技能副作用很大,以后要少用。” 夏弥惊的差点跳起来就要把路明非脖子扭断。 怎么谁都看到她龙化了? 什么都没捞到,结果身份还曝光了,夏弥想把楚子航生吞的心都有了。 可她好歹也是王座上最聪慧的龙王之一,立马从路明非的话里发现了不对劲。 听路明非的意思,竟是以为她龙化是因为爆血? 而且,似乎还是从楚子航的预知梦里得知的。 罪与罚领域带给她的伤势还没能完全恢复,毕竟这就是专门屠杀龙王的炼金武器,而楚子航却吞噬了赫菲斯托斯正在愈发强大。 两人实力一上一下又拉开了不少,其实夏弥也没信心能将楚子航一击毙命。 所以她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先等楚子航醒来套套话,若能继续利用这死小孩的感情,那比冒着身死的风险在卡塞尔学院里出手划算多了。 可没想到,楚子航醒来还没说两句话就把她构思好的套路全破了。 夏弥纤长的手指悄悄在床沿敲打出不安的节奏,她总觉得楚子航就是装的,明明和赫菲斯托斯对阵的时候楚子航看起来十分清醒,不可能什么都记不得才对。 “好吧,我骗你的啦。我是被苏茜师姐捞上去的,你是半小时后才被路师兄找到的。”夏弥边说边看向楚子航的眼睛。 楚子航眼神如鹿般澄澈,点点头说:“是吗?对,路明非把我捞起来的,我有些印象。” 夏弥悄然冷笑,问:“想起来啦?” “可我依稀记得,战斗时是你挡在我面前,架住了暴怒,嘴里喊着什么‘楚子航是我的,是我的’,然后……可对方,好像只有一个……”楚子航按着额头,晃了晃,“我记不清了。” 他在心里问:“你确认这么说没问题吗?” 耶梦加得不悦的回答:“不信我的话,就自己想办法。” 楚子航只能识趣的闭嘴。 耶梦加得解释道:“现在,另一个我定是觉得没把握稳妥的杀死并吞噬你,所以才会在这里套你话。另一个我要确认的无非就是两点,第一,你到底知不知道她真实身份;第二,套出你的身份和血统来源。” 果然,夏弥阴恻恻的说:“你倒是会记重点。那是诺顿吞噬康斯坦丁后进化成的火神,赫菲斯托斯。” “那他是怎么死的?”楚子航愕然的问。 “别装了师兄,累不累啊?我看到你龙化了,你激发了七宗罪最完整的形态,配合路明非的贤者之石击杀了赫菲斯托斯,然后……”夏弥眼神略冷。 “原来,你都看到了。”楚子航垂头低声说。 “是啊。清清楚楚。”夏弥将手背到身后,玉手上龙鳞渐生。 “这件事,所有人都不知道。还请你不要说出去……”楚子航像是叹了口气,“我身上,有四大君主之一,耶梦加得的茧。” “嗯,我知……嗯?!”夏弥一愣。 “没错。就在那个雨夜高架路上,我不是什么龙血浴身,而是直接被种下了龙王的茧。”楚子航望向夏弥,沉声说。 “雨夜……什么?”夏弥逐渐凌乱了。 “是的。大地与山之王,耶梦加得,他的真身就是……”楚子航紧盯着夏弥的双眸,声音冰冷,一字一顿,铿锵有力的说: “奥丁。” 夏弥眼珠子差点惊得飞出去,红唇张合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什么玩意儿? 奥丁是耶梦加得?! 那我是谁!? “等等,等……等一下,楚子航,你是不是搞错了?!奥丁怎么可能是……”夏弥急忙伸出手,可说到一半又愣住了。 她总不能拍拍自己胸口说:“你他妈看好了,老娘才是耶梦加得!” “奥丁亲口告诉我的。”楚子航说。 夏弥摸了摸耳垂,按着太阳穴,一时间聪明的大脑里全是浆糊,她尝试着问:“你就没想过他骗了你吗?” “想过。但龙王这样骄傲的生物,恐怕不屑于用别人的尊号吧?更何况,他有什么理由在这种事情上骗我一个低贱的混血种呢?”楚子航反问。 夏弥颇为赞同的点点头,随后一拍额头说:“不,还是不对!” “哪里不对?”楚子航问。 “奥丁绝对不是耶梦加得,因为……” “因为?” “据说大地与山之王的另一位双生子便是芬里厄,传说中奥丁可是被芬里厄咬死的!”夏弥尝试着引导楚子航。 楚子航面色沉肃的思忖片刻,点点头:“那就对了。” “对什么啊?!”夏弥一愣。 “若神话传说确实是历史的影子,那奥丁必然就是耶梦加得真身了。你看,诺顿和康斯坦丁互相吞噬进化,那芬里厄吞噬奥丁,是否就是寓意着吞噬了他的双生子,说得通。”楚子航回答。 夏弥大惊,这学术宅什么脑回路? 这都能给他说通了!? 说的还挺有道理! “不不不!那条环绕尘世的巨蟒才是耶梦加得啊!奥丁必然是其他四大君主才对!”夏弥急忙反驳道。 “不一定。据说耶梦加得就是最善于模仿人类的龙王,传说奥丁将耶梦加得投入了人类世界的米德加尔特的深海里,或许这就是他换了个身份混进人类世界的写照。” “况且,诺顿和康斯坦丁的神名并不在北欧神话里,这说明北欧神话虽然是最贴近龙族历史的神话,却也有错漏改编。”楚子航严谨的分析道。 夏弥晕晕乎乎的扶着床起身,按着额头说:“你你你……等会儿啊,我有点晕,我理一下,我理一下。” 楚子航贴心的伸手扶住她说:“学术讨论确实有些枯燥伤神,你伤还没好,注意休息。” 不过他其实也很震惊,当耶梦加得提出这个想法时,楚子航也凌乱了。 但细细想来,这简直是一道奇思妙想的神策。 楚子航若是执意认为奥丁是耶梦加得,那夏弥的嫌疑自然而然就消除了。 即使现在来看,夏弥还有可能是其他龙王,但随着其他龙王复苏,她的嫌疑就会越来越小,只要她不自爆,那就可以一直伪装到她愿意坦白身份,或者奥丁出现并亮明自己身份为止。 虽然夏弥知道楚子航的力量绝不是因为她的茧,但她没了耶梦加得的身份,就也不好追问了。 至于龙化,路明非早就给她找好了退路,爆血啊。 夏弥有些恍惚,这么一看,她只要顺着这个思路装下去,那基本前程无忧了啊! 这是什么奇妙展开? 她这匹狼人都差不多聊爆了,结果她还没来得及圆谎,对方预言家和女巫就分别给她发了个“金水”、“银水”。 她一下子就成了铁好人! 至于另一边的奥丁,还没登场就开始了无限背锅。 夏弥还有些不确定的回头看向楚子航。 楚子航正打开手机,查阅着关于奥丁和耶梦加得的文献…… “等等,这两货不会是合起伙来骗我吧?说不定梦里他们一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暂时不揭穿而已。”夏弥也不是吃素的,理清思路后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 “夏弥,那你能不能也告诉我……你为什么会龙化呢?”楚子航突然开口,轻声问。 夏弥身子陡然紧绷起来,她想了想,冷声问:“如果我说……我也是龙王呢?” 楚子航沉默片刻,摇了摇头说: “哪有那么柔弱的龙王?” 夏弥黄金瞳“噌”的就亮了起来。 楚子航却一脸认真的看着她说:“你的血统和能力十分优秀。但我见识过诺顿、康斯坦丁和耶梦加得三位龙王,知道真正的龙王是什么样的。” “不是针对你,没有那个混血种能与龙王的威势比肩,这是正常的。” 原本夏弥因为龙骨做茧放进了楚子航体内就很虚弱,现在茧复苏又分散了她的权能,她等于是被史诗级的削弱了两次,自然看起来不像其他龙王那样威势擎天。 但她没想到,这反而成了掩护自己身份的理由。 夏弥按捺下立刻把楚子航大卸八块的冲动,深深呼吸平复了下心里的杀意。 随即她冲上前就对着楚子航脑袋一顿挠。 “你说谁柔弱呢?说谁呢?说谁呢!?” 把楚子航脑袋挠成了鸡窝她还不满意,眼神凶狠的朝着楚子航左肩就咬了下去。 楚子航痛的眼皮一跳,心说:真不愧都是耶梦加得,连爱咬人的习惯都一模一样! 嘭! 就在此刻,病房门突然被猛地推开,路明非一脸惊喜冲了进来。 “师兄,听说你醒了我立刻就……我的妈呀,二弟告退!” 他才开门就看到夏弥扑进了楚子航怀里,脸埋在楚子航的肩窝里一阵扭。 楚子航则衣衫不整,发型散乱,面色微红的呲着牙,一副欲仙欲死的表情。 其实楚子航是疼的…… 当然,路明非不这么认为,于是他急忙捂着脸转身欲走。 Duang! “嗷!”结果他没看路,一头撞在了门框上。 “回来!”夏弥怒气冲冲的回头冲路明非喊道,“把门带上。” “啊?三个人……会不会有点太拥挤了啊?”路明非嘴角脸颊狂抽。 三个人围了圈坐好,夏弥看了看左右,问路明非:“你看到我龙化了?” “啊……没看清……”路明非左顾右盼。 “那你师兄呢?你就没看到?”夏弥又问。 “师兄会爆血啊,很正常啊。”路明非回答。 “谁告诉你龙化就是爆血了……”夏弥扶额。 “师妹对爆血那么了解?” “混血种纯化血统的一种技术,但这种技术会让混血种的龙血纯度不断被精炼,这个过程会随着爆血使用次数增加而加快,纯化龙血在强化身体同时也会带来很大负担。简而言之,用的越多,死的越快。”夏弥不屑的回答道。 作为龙王,这种古老的技术她早有耳闻,其实这个技术的诞生,起初也是为了追求获得纯血龙类的力量,但就结果而言,自然是失败的。 “果然,师妹你也会爆血啊。”路明非点点头。 夏弥一愣,反应过来了,路明非这是在引着她承认自己会爆血。 这两货肯定就是勾结好的! 她回头看向楚子航。 楚子航却摇摇头说:“我没教过你,你怎么知道的?” 夏弥捏着眉心,心想这货还隔着装呢? 她有些愤懑的低声说:“来卡塞尔本部报道那两天,去图书馆里偶然发现的。” “哦。”楚子航和路明非整齐的点了点头。 夏弥心中怒吼:这两贱人绝对是故意的! 可没办法,事到如今,她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除非她当场跳起来龙化,然后指着自己说:“看好了,本王才是耶梦加得!大地与山之王,耶梦加得!” 否则,她现在就只能顺着楚子航和路明非铺的路演下去,先看看他们两人到底要做什么,再找机会破局了。 后来夏弥回忆起这段互相飙演技的经历,每每都很是懊恼,却又不知道能骂谁。 因为,原来总导演还不是楚子航和路明非,而是她自己——楚子航身体里的耶梦加得! 楚子航看着窗外阳光,突然微不可察的笑了,说:“夏弥,马上就六月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又要过生日了嘛,我的好师兄。”夏弥唉声叹气的回答。 “我是说,梧桐树就要开花了……”楚子航看着她,平日里肃杀的眼神也柔和了些。 “我们,一起回家吧。” 第53章 尾声(3)若这个世界还会下雨 “我是不明白,明非都已经击杀了青铜与火之王了!难道实践课还不能给满分吗?”古德里安在电脑桌边不安的踱步。 “我们还没找到龙王的骸骨,而且任务中有许多疑点。校长擅自把七宗罪放到摩尼压赫号上让各位校董怒不可遏,虽然没当场把他换掉,但应各位校董的要求,他特批的成绩全都要重新审批再走一遍流程。”电脑面前,施耐德嘶哑的回答。 他望着电脑上的各个监控画面,继续说道:“别说路明非了,现在【天选者】计划的所有成员都要被调研组重新审查,这个节点能给他们派任务就不错了。别忘了,路明非带着楚子航逃学,两人还都背着严重警告处分。” “那能是明非一个人的主意吗?肯定是……”古德里安看了一眼眼神冰冷的施耐德,声音低了下来:“合谋,肯定是合谋嘛。不能咱们明非一个人背锅。” “咳咳,教授。这个计划一开始,确实是我提出来的。”电脑里传出路明非的声音。 古德里安闻言哀叹一声。 “但就结果来说,是合谋。我们都被警告处分了。”楚子航的声音传来。 “好好好,两位师兄你们义薄云天,情比金坚,要不要我也背一个警告处分陪你们啊?我现在慌得很,你们有空炫耀自己逃学的光辉时刻,不如赶紧找找目标在哪啊?”夏弥声音低的像是在做贼,还有些沉闷,就像是头上套了个布袋在说话。 不过事实也差不多,她现在正躲在新约克市布鲁克琳一家医院的妇产科病房里,床头的挂牌上写着MiXiao24岁 下面用英文标注着:怀孕9个月,待产。 “放心了师妹,咱三龙王都打过,还怕一个小小混血种?”路明非穿着黑风衣,带着口罩走进安全通道四下看了一眼,“西面安全通道,暂未发现可疑目标。” “根据资料显示,若按学院评级,这个作案的混血种只勉强能到A级。”楚子航背着网球袋走过长廊到达另一边的安全通道。 这边的安全通道里,有两个人正在打电话,楚子航扫了一眼低声说:“东边安全通道,暂未发现可疑目标。” 倒不是他不严谨,而是他能确定前方两人必然不是目标,因为这个凶手上一世就是被他装成孕妇后掷刀斩杀的,他记得对方的样子。 “两位师兄,你们确定他会走安全通道吗?再说,万一他的言灵是什么隐身、爬墙之类的呢?”夏弥低声问。 施耐德的声音从耳麦里传出:“根据EVA分析,凶手言灵大概率是蛇或者镰鼬这种信息搜集之类的,这才让他能多次躲过新约克警方的设伏。” “夏弥、路明非,你们也不用太紧张,这个目标其实楚子航一人就能解决,只不过为了把你们实践课的分补上才加入你们两人的。”施耐德敲打着桌面,沉声说:“我唯一的要求,是尽量把动静弄小些,你们三人……有两个履历上都有些问题,甚至……是还没正式入学时就被标红了。” 夏弥颇有些小得意的声音响起:“嘿嘿,唯一那个履历干干净净的人,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在下啦!” “你的履历……只是还在审核,硬要说的话,你们三都有问题。”施耐德按着眉心,有些无奈。 这三名学生的优秀毋庸置疑,但委实说,这三个小家伙还真没有一个不是问题学生。 路明非和楚子航就不用多说了,入学前当街斩杀混血种,入学后深夜强行逃学…… 而夏弥,其余预科生资料都审核完毕了,只有她的似乎还有问题没能确认。 “进入无线电静默,路明非在西侧守好待命。”楚子航眉头微皱。 他感觉到周遭元素有了波动,有人在释放言灵。 指挥室里的施耐德也立刻坐正了身子,沉声道:“EVA,监控情况!” “附近十六个摄像头均未发现可疑目标。”EVA冰冷的女声传来。 其实,楚子航也不知道这个凶手的言灵到底是什么,毕竟上一世那凶手别说释放言灵了,完全就是被楚子航单方面追着杀,连手都没还就死了。 楚子航悄悄引燃了一间无人病房的床单触发了火灾警报,随后再将火焰熄灭,这种简单的火元素操控,他现在甚至不需要借助言灵,单靠精神意志就能完成。 整个医院的长廊里闪烁着警灯的红光,医护人员们纷纷带着能动的病人转移下楼,楚子航与他们错身而过,朝着夏弥的那间病房走去。 凶手最爱的就是刨出待产的婴儿,整个医院里原本有三个待产的产妇,但今早她们都已经被悄然转移到了别家医院,现在整个医院待产的只有夏弥这个假孕妇了。 1、2、3…… 镰鼬带来心跳声,楚子航默默数着病人和值班医生的人数,眼神略微低沉。 病人、医生,甚至来陪床、探望的家属,每一个人楚子航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现在他能确定——这一层,多了一个心跳声。 与此同时,夏弥躲在被子里,百无聊赖的拍着自己衣服里的大枕头发呆。 她想起曾问过苏小妍,怀孕到底什么一种感觉? 作为四大君主,不论性别,他们都是无法产生直系后代的。这是至尊给他们的枷锁,他们的冠位和力量是无法传承的,只能被掠夺。 所以上一世的耶梦加得在得知麦卡伦有了孩子后才会如此震惊。 而苏小妍的回答絮絮叨叨了一大串,总结下来就只有一个三个字:难受、累。 但最后苏小妍却说:“小弥,我悄悄告诉你哦,当初怀了子航四五个月时我就受不了想把他打掉了,也算是被劝了下来。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我当时其实根本舍不得打掉孩子,我只是太难受了所以想发脾气,让人来哄哄我……” “在子航出生后,我看到他的第一眼,竟有一种……很伟大的成就感!我其实,是很开心的。” 夏弥听到这些,似乎也理解了些孩子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所以你,该死。”夏弥的黄金瞳带着森然的威严亮起,无线电静默之后,她直接取掉了耳麦。 她突然起身伸手朝着虚空一抓,一抹淡淡的墨色晕开,随后显露出了一个体型高大的白人男子。 原来凶手的言灵并非蛇或镰鼬,而是可以隐身的No.69言灵·冥照。 那男子难以置信的看着夏弥,他脖子被那看起来纤柔的手臂掐住,可他的感觉却像是正被液压铁钳狠狠挤压。 他甚至都听到自己颈椎已经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嚎声。 视线逐渐模糊,他在最后一刻靠着龙血的支撑掏出了带着消音器的手枪朝着前方连连发射。 棉絮如花叶纷飞,他脖子上的压力骤然一松,整个人瞬间跪倒在地猛烈的咳嗽起来。 可他却突然感觉到身后传来刺骨的寒意和山岳般沉重的压力。 那窈窕影子在警灯的映照下宏伟如巨神,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他身后,每一步都仿佛带着能让大地崩陷的压迫感。 他甚至不敢回头去看,只能将手枪藏进腋窝下方,对着身后再次开枪射击。 可那影子完全没有躲闪,却也没有受伤,子弹就像打进了一片虚无中,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你好像,很喜欢刨开别人的身体。那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花草般的香气从身后传来,可那男子闻见的却只有—— 死亡! 不知何时,那只纤纤玉手已经探到了男子胸口,随后那葱根般的五指骤然发力! “有一天,你也会被刨开!?” 墙壁上,女子紧贴在跪地的男子背后,左手从男子胸口猛然抽离,随后男子胸口爆发出喷雾状的影子。 “啧,感觉还不够。”夏弥皱眉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迹,厌恶的拾起床单擦拭着。 紧接着,她念诵起宏大的诗句,言灵·风王之瞳。 楚子航才走赶到病房门口就听到房间里响起刺耳的呼啸声。 随后病房门便被一阵暴风猛地撞飞,紧接着扭曲的铁架床撞破病房墙壁,顶着一个男子飞出来钉在了走廊墙上。 “啊啊,师兄,不能怪我啊!他有枪,我太害怕了才……”病房里传来夏弥哽咽的哭喊声。 楚子航和路明非隔着走廊对视了一眼,都是眼角狂抽。 两天后。 “干得漂亮!干得漂亮啊!现在,你们三个,每人都得到了一个警告处分的奖励!开开心心的回家过暑假吧!”卡塞尔学院政教处办公室里,曼斯坦因气的光头冒火,指着前方站成一小排的三个人怒斥。 办公桌上放着一份《新约克时报》,封面就是《刨婴案凶手惨死医院》。 虽然楚子航触发火警清空了大部分人,同时第一时间唤来校工部善后,但医院里当时还是有少数人未来得及完全撤离,有人用手机拍下了这血腥的一幕传到了网上。 更何况那人其实在病房里就被夏弥掏了心,被卷入风王之瞳后他就像一瓶开盖的饮料被丢进了滚筒洗衣机里,全身四分之三的血液都被甩了出去,整间病房的墙壁像是被血重新漆了一遍。 场面的血腥程度即使上一世的楚子航也自愧不如。 虽然后续EVA删除了照片,而且也派出了富山雅史教授催眠了所有目击者,但消息已经传开,已经造成的影响也难以消除了。 “咳……那教授,我们实践课的成绩?”路明非还有些不死心,舔着脸的低声问。 “你!你还有脸……”曼斯坦因捂着胸口差点当场昏迷。 虽说造成了很大影响,但楚子航三人确实也完成了任务,最后施耐德等教授研究后决定,三人实践课各获得一个B-。 大概也就比及格好一丢丢。 才走出政教处,路明非就大大咧咧的用肩膀撞了一下夏弥说:“小师妹,你不会是为了陪我们才故意搞个处分给自己的吧?够义气啊!” 夏弥阴沉着脸瞪了一眼路明非,冷哼一声说:“继续说,等见到绘梨衣妹妹我一件件的告诉她。” “喂,不带这样的!怎么还告状啊?”路明非一下子就蔫巴了。 夏弥也不理他,回头看向沉默的楚子航问:“干嘛?生气了?” 本来这次应该是夏弥独得一个严重警告处分的,楚子航和路明非只是批评教育。 但楚子航站出来扛了最大责任,他说自己作为组长协调不利才会出现这种局面,而路明非也十分义气分了口锅,这才变成了三个人都有了警告处分。 “你没事就好。”楚子航低声说。 什么处分不处分的,他早就习惯了。 他现在担心的是其他事情。 不用耶梦加得说,楚子航也明白夏弥这次故意闹那么大是为什么,就是为了试探自己和路明非对她的态度。 夏弥还是对楚子航和路明非不知道她身份这件事,抱有疑虑。 要彻底打消这种疑虑当然不可能,但楚子航怕这姑娘试探着、试探着就把自己给暴露了。 可他目前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连耶梦加得自己都说只能慢慢来。 “生气就直说咯,过生日得了个警告处分,换我我也不开心。”夏弥双手抱胸,踢着腿向前走。 路明非和楚子航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像左右护法似的。 “我……”楚子航刚欲开口,却听到耶梦加得在心里叫住了他。 过了片刻,楚子航才有些犹豫的磕磕绊绊开口问:“那……你要怎么……补偿我?” 路明非眉头一挑,饶有兴致的竖起了耳朵。 夏弥似乎也没想到楚子航会说这种话,讶然回头。 其实以楚子航的性子,确实说不出这种话来,但却架不住耶梦加得威胁说:“不听话以后就自己想办法搞定!” “还是算了。”楚子航偏过头去,“我去图书馆。” “不错,就是要拉扯一下。”耶梦加得颇为赞许的说。 楚子航满头黑线,他不是在搞什么拉扯,他是真想算了。 因为他确实很不习惯向别人去索取什么,他帮谁都是出于主观的希望别人能过的好一些,从未想过要获得什么回报。 或者说他本就不期待,也不需要别人为他做什么。 “回来!”夏弥却突然开口喊道。 她一把拉住楚子航的手,没好气的说:“干什么?看不起我?我帮你当啦啦队你就可以请我看电影,那你帮我扛处分,我就不能回报你点什么?” “活得跟个男菩萨一样,你要修九世好人然后飞升啊!?” 楚子航一时无言以对。 路明非也颇为赞同的点点头说:“俺也觉得!” 楚子航和夏弥同时回头看向他。 路明非急忙捂嘴咳嗽说:“那什么,芬格尔说请我吃饭,我先走一步。” “说吧,生日礼物要什么?”夏弥仰头看向楚子航问。 “你的生日礼物……我还没补上。”楚子航说。 “现在是在说你,说你!楚子航!我的好师兄!”夏弥没好气的一手叉腰。 楚子航沉默很久后,终于开口轻声问:“天气预报说,今夜有雨。那,陪我看场雨吧。” 夏弥呆了片刻,抿着嘴点点头。 若换成别人可能会惊讶的问:“啊?就这?” 但夏弥观察了这个死小孩那么久,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楚子航看雨,其实是在回想那个雨夜和那个男人,他从不会和任何人一起看雨,也几乎不会和任何人说起那个雨夜。 在他看来,分享这些痛苦别人也不会了解,所以有些苦自己吃就好了,到处宣扬讨来的安慰也不会真正让自己内心的伤痛愈合。 夏弥也曾在楚子航看雨时偷偷观察他,但楚子航并不知道。 也许每个雨夜,都是楚子航心里类似“EVA”里“绝对领域”一样的地方,他不想别人走进来,看到他的软弱和无力。 一个人愿意和你分享快乐和高兴的事情,并不能说明他和你关系有多好;但若他愿意剖开自己内心最痛苦难堪的角落邀请你进来,那他大概率就是真的很相信你,或者…… 很喜欢你。 特别对于楚子航这样什么都爱藏在心里的死小孩来说。 以他的心理状态如果穿越去《新世纪福音战士》里开“EVA”,那展开的A.T立场大概连初号机都打不烂。 所以,与其说邀请夏弥看这场雨是他要的礼物,不如说是他把自己的心当礼物送了出去。 送给了夏弥。 “真是个傻逼透顶的笨蛋。”夏弥低声说。 这么容易就对一个女孩交出你的心,是会被骗很惨的,楚子航。 夏弥放开了楚子航的手,转身离开。 “你去哪?”楚子航问。 “废话!女孩子难道不要梳妆打扮吗?晚上几点的雨?”夏弥头也不回的问。 “大概九点以后。”楚子航说。 “那就九点,我来宿舍楼下接你!”夏弥高高举起右手挥了挥。 她的手像是伸进了天空夕阳的余晖里,清风撩起她的长发,金灿灿的背影光彩耀眼。 “可以啊楚子航!你比我想象的更有招啊!”耶梦加得调笑道。 “我……只是确实没什么想要的。”楚子航轻声说。 “她懂的,我也懂。确实,与其教你这种愣头青那些乱七八糟的花招,倒不如就顺你的性子来。” “横冲直撞的真诚,倒也挺打动人的。”耶梦加得语气里隐隐带着笑意。 “好。”楚子航回答。 “可是楚子航,交出真心是很容易受伤的,特别对于你们这些脆弱的人类来说,更何况,对象还是我这样残忍、无情的龙王。”耶梦加得声音沉了下来。 “没什么好怕的。”楚子航说,“至少到现在,你还没有背弃过我。” “真是傻逼透顶的笨蛋。”耶梦加得像是笑了。 “这句话有什么特殊含义吗?为什么你们都爱这么说?” “有啊,意思就是比普通的傻逼还要傻逼一百多倍的傻逼。” “才一百多倍吗?”楚子航似是无声的笑了笑。 精神世界里的耶梦加得翻了个白眼,懒得再理他。 夜晚出奇的晴朗,八点半时学校上空依旧万里无云星辉月明,看起来不像有雨的样子。 楚子航打了两个电话给夏弥,对方都没接。 芬格尔不知道为什么也跑了过来,他和路明非窝在一边看着电脑神色诡异,两人时不时会抬头看一眼楚子航,然后露出一种很奇妙的笑容。 楚子航也不在意这些,只是在想今晚到底要不要下雨。 九点整时,楚子航正欲发个消息给夏弥,宿舍楼下却传来了一声豪情万丈的大喊: “楚子航!我来接你啦!” 哐哐哐! 楚子航还没起身就听到整个宿舍的窗子都被推开了。 “来了,来了!” “哦!开始了吗?!” 紧接着就是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响起,近乎整个宿舍的男生们都在兴奋的大喊: “学妹威武!拿下楚子航!” “学妹,一定要拿下楚子航啊!我可是赌了你能成的!” “学妹放心飞,出事楚子航背!” 芬格尔这时候才贱兮兮的开口,对路明非说:“这是我见过赔率最高的赌注。甚至超越了你和恺撒比赛的赔率。” 楚子航疑惑地看向两人。 芬格尔和路明非捂着脸把笔记本转了个过去,屏幕里显示着守夜人论坛,置顶的是一条标红的消息——今晚想约楚子航师兄出去玩,需要张车,跪求师兄师姐帮忙。 路明非憋着笑滑动滚轮,下面竟然有两千多条回复,而且这个数字还在激增。 其中有人开了个盘,赌夏弥能不能拿下楚子航。 能和不能的赔率是——1:52000,其实这还是芬格尔为了维持这个赌局,舔着脸求路明非下注了一百块赌“不能”的结果。 楚子航刚想问为什么他没收到论坛的提示,突然看到一旁捂脸的芬格尔,就全明白了。 定然是这厮用后台管理权限把他暂时屏蔽了。 不出意外,头号赞助者还是恺撒,和楚子航有关的一切他都不想被别人插手,为的就是以防有人扰乱了他和楚子航的竞争。 楚子航从窗户探出头去看,只见夏弥穿着那套熟悉的波西米亚格子长裙,外套一件白色针织薄衫,头发看起来也是打理过的,有些法式卷慵懒风的感觉。 这副造型显得她有些成熟知性,但此刻她却正站在迈巴赫的车顶,大力的朝着楚子航挥手。 楚子航也来不及和路明非那两家伙计较那么多,翻身就从四楼跳了下去。 “唔哦!”围观群众整齐的惊呼。 夏弥见到楚子航下来,本想直接从车顶跳下去,可突然发现这样搞不好会走光,一时间有些进退维谷的尬在了车顶。 楚子航看出她的窘境,两步跃上车顶把她打横抱起,说:“按好裙子。” “哦。”夏弥乖巧的埋着头,伸手按住裙子。 随后他抱着夏弥在一片惊呼声种从车顶跳了下来。 恍惚间,竟有种和那年元旦晚会场景重合的感觉。 “你借这张车……是想……去哪?”上车后,楚子航看着方向盘中央那熟悉的车标,耳边好像又回响起了那个男人的声音。 “迈巴赫62你知道多重么?2.7吨!十二级风都吹不动它!你老爸的车技加上这张车,稳着呢!放心好了!”(龙族二,雨落狂流之暗) 夏弥似乎是故意要借这张车的。 “我故意的咯,至于原因嘛……一会儿告诉你!诺诺学姐告诉了我两个好地方,我选了一个,出发!我指路!”夏弥弹了个响指,神秘一笑。 现在楚子航已经没了出行禁令,再加上还没到宿舍关门时间,他们大摇大摆的就开着车离开了学校。 根据夏弥指的路,楚子航立刻就知道了她要去哪。 卡塞尔学院本部其实是在半山腰,之前楚子航路明非逃学去的车站就在下方的山谷学院旁边。 山谷学院原本是战场生存课的场地,大部分都是丛林灌木,只不过后来这里面闯入了几头熊,秉着保护野生动物的准则学院就关闭了山谷学院。 从那之后,这里就成了小情侣幽会的圣地。 “不是哦!我可没那么俗气。”夏弥似乎猜到了楚子航的想法,竖起食指摇了摇。 紧接着她就喊道:“就这,转弯!” 楚子航一个急刹车,看向前方禁止通行的牌子说:“这是死路。” “等着!”夏弥开门下车,竟然直接把那告示牌拖到了一旁的山林里。 她拍着手上车,淡淡的说:“好了,现在不是死路了。” 楚子航看向她,微微挑眉。 “放心,我还会拉着你开去坑里不成?”夏弥似是很有信心,握着小拳头高喊:“冲!冲!冲!” 楚子航也不犹豫,再度点火就向前开去。 前方道路越来越窄,且开始颠簸起来,楚子航看着前方的几棵大树说:“没路了。” “假象,这也是一种简单的炼金矩阵,类似夏洲古代的奇门遁甲。往右后方转弯,然后左转,穿过去就到了。” 楚子航照着夏弥所指的路行车,开了一段他突然发现,他们明明调头了可刚刚还在前方的大树却出现在了车的后方。 紧接着,车灯便照亮了前方大片的花田。 楚子航随意的扫了一眼,花的品类繁复,有不少也已经开花了,比如栀子花、蓝雪花、马蹄莲等等,他们开车经过,惊奇无数闪着光的萤火虫。 “这里是?”楚子航惊讶的问。 “嘿嘿,据说是校长的私人花圃,很少有人知道。是诺诺学姐告诉我的,她本就喜欢到处跑,而且好像很擅长从蛛丝马迹分析现场情况,所以意外的撞破了这个炼金矩阵。”夏弥笑着说。 他们停在了一片种满莲花的人工湖边。 车灯照亮了一池含苞待放的淡粉色花朵,夏弥开门下车一屁股坐在引擎盖上随即就惊叫着蹦了起来:“啊啊!烫死了!我的屁股!嗷嗷嗷!” 楚子航无语的看着她,问:“看一场雨而已,何必跑这么远?还有,你借车为什么要那么大张旗鼓?” 他其实有些不太舒服,因为对他来说,这算是很私人的邀请,他不太想被很多人知道。 “放心啦,我说的是我约你出去玩,没说具体要做什么。”夏弥似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拍着屁股说。 “那也用不着……”楚子航偏过头去,低声说。 “谁叫你是个没有安全感的死小孩呢?那我只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咯。”夏弥蹲在池塘边伸手点水。 “表达什么?”楚子航疑惑地问。 “表达我不怕任何人知道,我喜欢你这件事。” 滴答。 像是雨滴滴落在池塘里,惊起了一片涟漪。 “虽然没到两年,但我想,就趁今天你生日,给你回答吧。”夏弥仰起头看天,欢欣的说:“哎,真的下雨了!” 楚子航走到她身边伸出手说:“先回车里吧。” 夏弥牵住他的手却没动,而是柔声说:“要再次走进这场雨,才有可能走出去。” “楚子航,虽然你爸爸的事情我不太清楚具体什么情况,但你既然愿意邀请我,那……” 她起身,轻轻的抱住楚子航,声音像是夏天的风:“我陪着你。” 夏弥轻轻哼起了歌,旋律无比熟悉,竟是那首《DailyGrowing》。 雨越下越大,雨滴在荷叶上的声音像是在敲打着节拍,女孩一边在他怀里哼着歌,一边轻柔的拍打着他的背,就好像是在安慰一个难过的孩子。 夏弥仰头看向楚子航,大雨倒映在她眼里像是漫天的碎钻,她踮起脚尖,手拂过楚子航的下颌,将红唇凑到楚子航耳边低语: “如果有一天,我和预知梦里一样死去……就忘了我吧。” 夏弥微微垂眸,她本来想说的是“也不要忘记我”,可她看到面前这个男孩溢满悲伤的眼眸,突然觉得,已经够了。 她突然有些于心不忍,不想再给这个男孩徒增更多的悲伤。 “绝不可能。”楚子航坚决的回答,反手环住了夏弥的腰,微微用力。 “傻瓜,世界上哪有什么绝对的事情呢?”夏弥把头埋在楚子航的肩窝蹭了蹭。 楚子航突然抱紧了夏弥的腰,在夏弥的惊呼声中将她抱起放在了迈巴赫的引擎盖上,随后牵着她的手单膝跪下。 “啊啊……师兄,你进度有点太快了吧!?我严格来说都没成年呢!”夏弥震惊的捂着红唇看向楚子航。 迈巴赫还没熄火,远光灯照亮了飞扬的雨丝和整池摇曳的白莲,楚子航单膝跪在两束光柱之间仰起头看着夏弥,双眼澄澈如镜,脸色坚决如铁。 夏弥总觉得这家伙下一步真会掏出钻戒什么的来。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楚子航沉声说。 夏弥瞪着美眸,紧接着忍不住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她抹着脸上的雨水问:“师兄,你这是表白还是要弄死我啊?!” 楚子航神色略囧,但他记得中学演讲时老师曾说过:“不要怕背错稿子。下面的同学又没看过你的演讲稿,就算说错了也要自信,要一副本大爷就是这么写的样子。只要你够自信,台下的同学们也会觉得,哦,要么就是这货本来就这样写的,要么就是我听错了。” 于是他继续一脸义正言辞的样子说:“我是说……以后每一场雨,都能陪我一起看吗?” 夏弥晃了晃脑袋,捂嘴笑着,用很俏皮的语调说:“唔,我考虑一下咯。” “又是两年吗?嗯,我等。”楚子航点点头。 夏弥一愣,有些嫌弃的拍打着楚子航手背说:“喂,不要自己加期限啦!我可没说两年!” “那……多久?”楚子航有些疑惑地问。 “多久都等?”夏弥玩味的看着楚子航问。 “再漫长的路,我都会走到尽头。多久,我都等。”楚子航说。 夏弥握着楚子航的手悄然用力,她一把将楚子航拉了起来,紧接着弯腰探头。 两人鼻尖近乎相贴,就连雨水都挤不进去。 就在楚子航流露出想要凑上去的神情时,夏弥却嘻嘻一笑竖起手指挡在楚子航嘴唇前说:“哒咩!这个得等我满十八。哈哈哈!” 随后她却身子前探,一手环住楚子航的脖颈,一手抬起他的下颌,在楚子航的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那天使的吻穿越了时间空间,此刻终于落在了罪人的额头。 楚子航瞳孔骤然放大,额头那处的温暖像是引燃的火星,血脉化作引线沸腾燃烧,最终引爆了他那颗压抑已久的心。 雨在这一刻忽地骤停,月光洒下的刹那,楚子航一手杵着引擎盖,一手捧起夏弥的下颌,眼神炽烈如火,他声音略有些嘶哑的说: “一入学就背了两个警告处分,你难道还觉得我是什么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成?” 随后楚子航在夏弥惊愕的眼神里,干脆利落的吻住了她的嘴唇。 夜风恰如其分的到来,溢满了雨后百花的香气,花叶摆动发出羞涩的莎莎声,夏弥在月光里看清那双深沉的眼眸,她突然环住楚子航的脖颈向后倒去。 楚子航轻柔的捧着夏弥后脑,唇齿之间的入侵却愈发狂热。 良久,就在情况似乎要滑向禁断的深渊时,楚子航突然抬起头,翻身躺在了夏弥身边。 “吓死我了,我还真以为你是法外狂徒呢!”夏弥红着脸,胸口还在急促的起伏,她轻轻戳了戳身边的楚子航说。 楚子航坐起身来,单手放在膝盖上回头看向她说:“底线还是有的。” 夏弥坐起身来,把下巴放到了楚子航肩上,像小狐狸一样的笑着问:“你说,这事要是被干妈知道……” 楚子航微微皱眉,脸色略沉。 “害怕了?”夏弥晃了晃脑袋,笑着问。 “我是怕她……太兴奋……”楚子航摸着眉梢说。 “臭屁。”夏弥在楚子航肩膀上靠了一会儿,突然跳下了引擎盖,拉着楚子航起身。 她再次哼起了歌,把楚子航的手牵到头顶,然后踮起脚尖旋身,轻快的舞蹈。 “楚子航,以后每场雨,我都陪你看!就不要再露出那种伤心小狗的样子了,我看见也会难过的!”她一边舞蹈,一边大喊道。 楚子航无声的笑了,望着她点点头说:“好。” 夏弥突然停了下来,扑进楚子航怀里,小声的说:“如果……有一天你死了,我也不会忘记你的。” “除非……这个世界,不再下雨。”她瞳孔里的金色一闪而逝,反射出的却是一丝淡淡的不舍。 “至少,在彻底走出这个雨夜之前,我不会死。”楚子航拥抱着她,平静的回答。 第1章 她的希望她的路 路明非提着肉和菜走到厨房,随后很自觉的开始洗菜。 婶婶在一旁收拾着碗筷,路明非洗好了菜她就接过来切,两个人沉默的像是流水线上的工人。 厨房里除了水声、切菜声和燃气灶的声音,就只剩楼下才放学的家长孩子们的吵闹声。 路明非洗菜,又将婶婶炒好的菜端去了餐桌。 叔叔在看着电视,对最近的国际大事喋喋不休发表着高见,但其实也没人在听。 路鸣泽——那个小胖子,还在书房写作业,据说现在他每天除了学校的作业,还要完成三门兴趣班的作业,全都是婶婶给他报名的,钢琴、绘画和游泳。 好像婶婶现在下了死命令,让路鸣泽高三之前体重必须降到130以下。 饭桌上,叔叔随意问了几句路明非在坚州的学习和生活,路明非也随意的敷衍了几句。 婶婶一脸不悦的瞪了叔叔一眼,警告他赶紧和那个在国外大学当教授的师兄确认路鸣泽上学的问题。 然后婶婶唠唠叨叨的对着路鸣泽就是一顿数落,叔叔急忙在旁边搭腔解围。 路明非沉默的听着,悄悄把最后一块排骨夹走了。 他本来盯上的是那只鸡腿,只不过每次他筷子游走到附近,就总会感觉婶婶那边似乎气温低了几度。 最后他一狠心夹起鸡腿,在婶婶的怒视下把鸡腿递进了路鸣泽碗里。 “多吃点,长身体。”路明非起身将碗筷收进了厨房。 吃完饭,也是他自觉承担起了洗碗的任务。 婶婶在监督路鸣泽做功课,叔叔则在阳台打电话,语气像个翻译官似的低三下四,听起来好像就是在为路鸣泽出国留学的事情。 “怎么还是错了?!怎么回事!?路鸣泽你是不是一心就想放假出去玩!?”婶婶的八度高音突兀响起。 惊得路明非差点把碗给摔了。 “哎,有话好好……”叔叔走出阳台,轻声细语的劝道。 “下周学校的事情还没有确切消息,你也别回来了!”婶婶尖叫着一把将卧室门砸关上。 路明非咽了口唾沫,洗好碗悄悄回到卧室。 路鸣泽一脸委屈的瞪着路明非,却又不敢说话。 路明非回来的前两天卡塞尔专门致电给叔叔,说:“可惜我们联系不上路明非爸爸妈妈,只能请您代为转达这个好消息了。明非在学校成绩斐然,实践课更是满分,暑假过后他就能正式进入我们卡塞尔学院就读了!恭喜恭喜啊!” 来电的是古德里安教授,说到最后他跟拜年似的还来了串什么合家欢乐之类的祝福语。 之后路鸣泽的暑假游玩计划就被全部取消了,婶婶似乎还在为他物色更多的辅导班…… 路明非只能对着路鸣泽摊摊手,随后探头看了看他的作业,问:“需要帮忙吗?” 这些高一的物理题对路明非来说早已不是问题,他前两年在楚子航的辅导下甚至都得过物理竞赛的大奖。 很快,路鸣泽一直不明白的问题就被他一一解答了出来,还附带他插科打诨的讲课方式,让这个胖乎乎的弟弟听的一脸憨笑。 哐! 卧室门又被推开了。 婶婶阴沉着脸走了进来,丢了一叠钱在路明非面前说:“生活费。最近忙着给鸣泽找校外辅导老师,没工夫给你转账。” “咱们鸣泽普通,只能走努力的路子。路明非,我知道你厉害,和你老娘一样有本事,我惹不起,但请你不要来耽误鸣泽,他和你不是一路人!” 路鸣泽傻乎乎的开口道:“妈,哥是在教我做题……” “你闭嘴!”婶婶怒吼,随后侧目瞪着路明非。 这让路明非想起预知梦里,那场家庭晚宴的最后,婶婶在爆发前就是这样的眼神。 他大概明白了什么,急忙挠着头说:“是啊,鸣泽可不要学我,我这真是狗屎运,上个学期逃课还差点被遣送回家呢,哈哈哈哈!” 婶婶闻言悄悄抬起了下巴,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说:“路明非,我可警告你,要是你自己作,导致被退学什么的,我和老路可不负责任!这些年该不该管的,我们也没少操心,可不欠你们家什么!” “就算你妈妈站在我面前,也要和我说声谢谢!” 路明非乖巧的低头说“嗯,谢谢婶婶。” 他知道,这个暴躁易怒的中年女人其实没什么坏心眼,她就是总想压自己老妈一头,压不过就喜欢路鸣泽压自己一头。 之前还好,可自从楚子航出现,自己就跟坐火箭似的各方面快速飞升,婶婶别说压了,甚至都来不及出手。 可她心里还是憋着股气的,路明非现在优秀、懂事,回家了还自觉做家务,她有气也只能撒在路鸣泽身上。 可东都那个采访里,叔叔那番气吞山河的怒斥还历历在目,路明非知道,婶婶说的对,他和路鸣泽不是一路人,和叔叔婶婶也不是一路人。 他在有能力后必然会离他们远远的,这才是真正爱他们的方式,在那之前,如果稍微低声下气能让他们开心些,那就这样吧。 哄自己的亲人,也不丢人。 路明非回到自己的小隔间,看着桌上那颗卤蛋发了会呆,打开了电脑。 这卤蛋是楚子航从长江里被捞起来时手里握着的,后来路明非好奇的问:“师兄,难道龙王被杀了还会变成卤蛋?” 楚子航却是眼神有些黯淡的回答:“你其实知道的,这是你朋友托我给你的……遗物吧。” 路明非当然知道,只是不想承认而已。 他大概永远不会拆开这颗卤蛋吃,但有机会,也许会带着这颗卤蛋坐着灰狗四处流浪,然后把它埋在某家网吧外的树丛里。 但他很庆幸,至少他还是护住了两个朋友——楚子航和夏弥。 关于夏弥的事情,楚子航后来也问过他。 其实一开始路明非确实没有和楚子航商量过,毕竟楚子航被捞上来之后就一直在昏迷状态。 路明非只问了楚子航一个问题:“小师妹她,会毁灭世界吗?” 楚子航说:“大概会的,但不是现在。” 难得轮到了路明非拍楚子航肩膀,然后坚定的说:“还有时间就好,这次,我们会成功的。” 说是这么说,但路明非还是蛮羡慕楚子航的。 至少现在,守夜人论坛置顶的几个帖子都是楚夏CP的路透照片,比如楚子航牵着夏弥的手走过教堂广场、夏弥抱住餐盒给楚子航送饭,还有两人并肩坐在教堂广场看着白鸽起落等等。 路明非再次从怀里拿出那副画,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思念。 也许上一世,绘梨衣于他而言只是机械将神的呆萌软妹,他当时也很难分清喜欢的是绘梨衣,还是绘梨衣身上诺诺的影子。 但这一世,他发现了这个呆萌巫女之前没看到的一面,也发现了自己和她相似的一面,他们是能真正相互理解,相互接受,相互保护对方的人。 救赎必须是相互的才有意义,而且不仅仅是救命,更重要的是能填补对方心里的那个空缺才行。 窗外CBD的灯火辉煌,让路明非想到了那年抱着女孩从东京塔飞掠时看到的场景。 隔海的那边,绘梨衣体检完毕,静默的坐在病床上像是个人偶,她偏头看着窗外,东京塔的灯光恰巧正在变幻闪烁。 “绘梨衣状态如何?”病房外,源稚生拉着医生低声问。 “比预想的要好很多,虽然没有确切的依据,但看起来让绘梨衣小姐偶尔出门看看,打打游戏什么的,确实能让她身心状态都更好。”医生回答。 源稚生神情放松了些,微微颔首说:“谢谢山口医生。” “快两年了吧?绘梨衣小姐再没离家出走过。”樱站在源稚生身后,隔着窗户看向病房里的绘梨衣说。 芬里厄事件一年后,绘梨衣都没有再离家出走过一次,于是在源稚生的坚决要求下,家族同意了在有他陪同的情况下,每个月挑一天绘梨衣状态好的时间,秘密让绘梨衣出门转转。 但能去的地方还是有严格限制,不会离源氏重工太远,方便遇到突发情况能紧急派人支援或者立刻把绘梨衣送回来; 而且不能是人流太密集的地方,以防意外造成太多不必要的伤亡; 最重要的是必须要源稚生亲自陪着,且周边要有风魔家的暗部暗中保护。 “堵不如疏,夏洲古语确实有道理。而且……虽然不想承认,但绘梨衣从那次之后确实听话了很多。”源稚生低声说。 “人不再胡乱挣扎,只有两个理由——要么彻底放弃了,要么已经有了坚信的希望。”樱低声回答。 “坚信的希望吗?”源稚生悄然握紧了拳头。 他想起了那个在猎猎风中抱着绘梨衣从东京塔跳下去的身影,一股怒意难以抑制的从心底升起。 除了对那个身份不明者的警惕,也有一部分是——嫉妒。 他自称绘梨衣的哥哥,可给他妹妹希望的却是那个身份不明的男孩,而且…… 他们不过相处了短短,七天! 源稚生时常在反思,他那么多年到底什么地方没做好,到底忽略什么? 他也时常会问自己,那个阔别已久的弟弟,是不是也因为自己的大意和忽视,才会最终堕落成鬼的? “少主,家主发来消息,问我们体检结果。”樱说。 源稚生脑海里莫名的又浮现出“芬里厄”救他时说的话:“橘政宗,死侍来源,不要信他。” 太荒谬了,不信养了十多年的父亲,难道相信你个龙王? 源稚生收回思绪,轻声说:“告诉老爹,我们这就回去。” 第2章 还好遇到你 自从楚子航和夏弥手牵手的回到家里还正巧被苏小妍看到之后,苏小妍的状态就有些癫狂起来了。 每天不是带着楚子航和夏弥去闺蜜家串门,就是拉着闺蜜来家里喝酒,然后顺便看看楚子航和夏弥。 这两天苏小妍正在联系老家的母亲,也就是楚子航的外婆,讨论着是她带着楚子航和夏弥下去还是请老人家受累上来一趟。 楚子航实在没招了,只能拜托夏弥也去劝一劝,再这样下去苏小妍甚至要把楚子航幼儿园老师都喊来了。 这么一套搞下来,还不如直接开席算了。 夏弥也很受宠若惊,她之前听楚子航说怕苏小妍太兴奋,却没想到会这么兴奋。 商量许久之后,夏弥只能被迫祭出“大招”——撒娇。 她拉着苏小妍娇声细语的劝了半天,最后她说:“我就想和干妈好好聊聊,像以前一样,就我们母女俩,好不好嘛?” 苏小妍这才答应先不喊亲朋好友来了。 楚子航终于算是脱离苦海,也有空继续为接下来做计划了。 夜晚入睡,他也会一遍遍的和耶梦加得复盘和修改接下来的计划。 耶梦加得还是老样子,每天见到楚子航就阴阳怪气的喊着:“烦死了。” 但每次都会认真的陪他核对计划的每一个环节,陪他进修武技,然后默默看着他一遍又一遍的挥刀。 不过这些天,楚子航似乎在尝试鼓捣什么炼金道具。 今晚,他终于在精神世界里成功做出了模型。 “这什么玩意儿?”耶梦加得嫌弃的看着那个大正方体问。 “六十四阶炼金魔方,很有意思。”楚子航回答道。 “哈?你可真够无聊的,做这个干嘛,练脑子?”耶梦加得疑惑地问。 “没,给芬里厄解闷的。如果我又有事无法经常去陪他,保不齐他会忍不住任性抓人进尼伯龙根,那样就很可能会暴露。有这个魔方,应该能让他很好的打发时间。”楚子航说。 耶梦加得先是目瞪口呆,随后大怒,拍了一下楚子航的后脑勺说:“你要玩死芬里厄啊!?他六阶魔方都能拼半年。六十四阶!地球毁灭他都不一定能复原!” “所以我特意改进过。每当他凑好一列或者一排,就会触发一个提示,以及一个……彩蛋吧。”楚子航说。 “噢?什么意思啊?”耶梦加得来了兴趣,与楚子航并肩坐下好奇的问。 “就像心理学上说的阶梯效应,把大任务划分成一节一节的小任务,这样就会有频繁的正反馈,他也就有了继续玩下去的动力。”楚子航回答。 “我是问彩蛋,不会是奖励什么薯条、可乐吧?”耶梦加得问。 “不是,这个需要你帮忙。” “我?” “对,我把魔方表面炼制成了可变形金属,它能像电视一样放映一些设定好的画面。我想……彩蛋,不如就放你和芬里厄的过往?你们兄妹之间,一定有很多不错的回忆吧?”楚子航问。 耶梦加得惊讶的看着楚子航问:“这能是你这个钢铁大脑想出来的?” 楚子航淡淡的说:“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有一个习惯,每天都会复习那些不想忘记的事情。我只活了二十多年,却有那么多不想忘记的人和事。你和芬里厄,大概只会更多吧。” 耶梦加得闻言杵着腮帮,随后抱紧双膝埋下了头,低声说:“可都是些不好的回忆。龙王的一生,除了战斗,就是在战斗中死去。” 楚子航随意的拨动了几下,那杂乱的六十四阶炼金魔方就恢复了原位,随后六个面开始轮流播放他和夏弥的过往。 “喂!你搞什么!?”耶梦加得黑着脸捶了一下楚子航。 “试验一下。”楚子航望着那些熟悉的画面,低声说:“记得你曾说过,这十几年对你们龙王来说不过弹指一瞬,你们像是流水不歇,而我只是其中的一块礁石。” “是啊,不服气?”耶梦加得没好气的问。 “我的意思是,大概美好就藏在这些弹指一挥的瞬间,这些无数暂短的碎片拼凑起来,就是不知多少年的花开花落,起起跌跌。”楚子航回头看向耶梦加得。 “人这一生,总有那么几个瞬间,是你想要重复千千万万遍的。” 他轻声说:“你先想想,我找机会做出实物之后,你再告诉我。” “楚子航,其实你不傻也不愣。可你以前看起来就像一条不会爱谁的龙,现在真的有了龙王的血统,却又像个让谁都能感受到爱的人。”耶梦加得看着他,眼神复杂难明。 “以前,我是不敢。”楚子航说。 上一世,在他还不知道夏弥身份时,爆血就已经让他的身体千疮百孔,他不知道自己父亲还有救,一心就只有复仇。 他已经把性命和灵魂都交给了魔鬼,只为了搏一个与神再次面对面的机会。 那时候的他,怎么敢去爱谁,又怎么能接受谁的爱? 那不会熄灭的黄金瞳,是他心里永燃的复仇之火,所以这样的不归路,他早已决定一个人走。 楚子航放不下夏弥,也难以面对耶梦加得,原因也在此。 他们太像了,都是决死也要走自己的路的偏执。 他们的内心和灵魂如同镜像,但又有着细微的差别,正是这样相像却不相同,才会让他们有了理解彼此,然后并肩的可能。 “现在,就敢了?”耶梦加得绕到楚子航背后,像是古时诱惑书生的女鬼,她凑到楚子航耳边问:“那,夏弥告白那晚怎么不做呢?你不会真在意一个千年龙王的年龄吧?” 楚子航脸色微僵,好在他平常就面无表情也就不太看得出来,他以坐禅的方式眼观鼻,鼻观心,淡淡的说:“你也知道,夏弥现在还不算真正的喜欢我。” 耶梦加得趴在楚子航后背,从他耳边探出头来,那双威严的黄金瞳里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光,她轻声问:“嗯?我还以是像你曾说的,听起来有些禁断,所以不敢呢?” “该练刀了。”楚子航豁然起身,顶的耶梦加得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耶梦加得捂着红唇恨恨的看向楚子航背影,低声骂道:“呆子,真无趣!” 楚子航也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股无名火,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说:“好了,还有正事要说。” “没意思,我累了,要休息了。”耶梦加得慵懒的靠着树干闭上眼。 “那还真是抱歉,你活了几千年见过不少有意思的人吧,怎么不把茧放在他们身体呢?”楚子航冷冷的问:“是挑花眼了吗?” 耶梦加得眼神顿时变得森然可怖,她双腿再次幻化为蛇尾直立起身居高临下俯视着楚子航冷声说:“我说过,龙王尊严不容挑衅。即使你吞了赫菲斯托斯又如何,我宁死也不会接受这种侮辱!” “尊重应该是相互的,更何况我现在本就是平等的盟友。”楚子航仰视着她,一步不退。 “好啊,找你的夏弥去吧,她尊重你。想要我平视你?不如杀了我。”耶梦加得咬牙切齿的嘶声道。 “你知道我现在已经不会这么做了。”楚子航收回视线转身。 耶梦加得不再说话,楚子航自顾自的继续完善着魔方。 这种死寂般的沉默就像两人又回到了上京市那个地铁站里,明明已经走出来那么久,已经改变了很多,但楚子航也不知道为何两句话就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耶梦加得也不是第一次说他无趣了,但今天他也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有些愤怒。 想来大概只能是扯上了男女之事。 听起来很扯淡,楚子航上一辈子简直就像寺院出来取经的高僧,别说这种事了,就连普通的恋爱也没想过尝试。 其实原因就和他刚刚说的一样,不敢。 他本就是一个习惯什么责任都要扛肩上的人,上一世他自觉命不久矣,是负不起这些责任的,所以他才选择不去想这些,不去做这些。 虽然21世纪也有人支持某种自由,但对楚子航来说,对于喜欢的女孩不论是恋爱还是要做什么,都代表着责任,作为男朋友有做男朋友的责任,如果结婚,就应该有一个丈夫的责任。 你得到了一个女孩的心,就该对女孩的心负责; 你得到了一个女孩的身体,也该做好为她身体负责的准备。 他曾经那么怨恨楚天骄,就是因为觉得他既没有担起一个丈夫的责任,也没担起一个父亲责任,只在那晚挥刀斩神时,才真正像个男人。 或许这个观念有些守旧,但楚子航还记得他上一世成人礼后去拜别他的禅宗师傅时,那个师傅对他说:“或许你觉得十八岁,西装革履了就是真正的大人了。” “但以佛宗之理来说,谁都能种下‘因’,但能承担起‘果’,才是真大人。” 楚子航收回魔方,低声说:“抱歉,我刚刚的话确实过分了。” 细细想来,他刚刚那番话确实有种暗讽耶梦加得是什么淫乱千年的老龙的感觉,但回想耶梦加得上一世刚开始那笨拙的“色诱”,恐怕九成九和楚子航一样都是个纯新手。 耶梦加得没回答。 “有时候我也会想,是不是我某些方面真要改一改。”楚子航轻咳一声,继续低声道:“可你不是说过吗?我这样……有时候……也挺可爱。”(第二卷,第十章好可爱啊) “呵……”耶梦加得传来一声似是没憋住的冷笑。 楚子航还想补充些什么,但他刚刚已经是把自己代入了芬格尔和路明非这两个厚脸皮,才能说出那些话的,他现在真不知道还要拿谁来做参考了。 恺撒那股中二气息他确实很模仿不来,难不成……学种马副校长? 可副校长当种马的时候,楚子航也没观摩过他具体是怎么做的…… “这两天,给我低眉顺眼些,我对你的宽容已经要用完了。”耶梦加得语气冷冽的说。 “现在,说你的正事。” 楚子航略微松了口气,说:“有关夏弥的身份资料,大概这个月就会被押送回本部。上一世你截取资料是在火车南站,但因为时间提前的原因,现在火车南站并没建好,所以我不太确定夏弥还会不会截取资料,又会在哪里设伏。” “我之前利用猎人网,你也可以。首先,周家肯定也有能追查猎人网的手段,不过你若是怕事后有人透露给夏弥,那也可以拜托其他人。”耶梦加得说。 “还能找谁?”楚子航疑惑地问。 “姓白的那两口子。那个白商陆血统不凡,他妻子势力也不小,夏弥和他们关系也不紧密。借他们去猎人网上发任务最保险。”耶梦加得回答。 “嗯。我有计划了,谢谢。”楚子航答道。 耶梦加得便不再说话了。 楚子航正欲起身离开精神世界,突然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 对了,耶梦加得平常若是发怒,说完话都会接一句“快滚。”、“滚。”、“给本王滚远点”之类的…… 今天是“滚”没来上班吗? 楚子航有些疑惑的回头看去,却一时间没找到耶梦加得的身影,他环视四周后终于在一块大石头旁看到一抹淡淡的影子。 “非要我让你快滚你才会滚吗?”耶梦加得冷冽的声音从石头背后传来。 虽迟但到。 楚子航走到石头前,隔着巨石对耶梦加得说:“记得,那些回忆想好了告诉我一声,我争取在暑假结束前,给芬里厄把魔方做出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心意,只能按原有的习惯,用行动证明了。 毕竟耶梦加得说过,横冲直撞的真诚,也挺打动人。 楚子航离开后,缩在巨石后方的女孩才悄悄探出头,她似是缓了口气,但神情略略有些落寞。 她低声的自言自语:“这么多年,怎么就刚好遇到你了呢?” 这是耶梦加得多年后也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因为从那时开始,她,大地与山之王耶梦加得,栽在了同一个人身上! 两辈子! 而且算上这一世的夏弥,那就是两个耶梦加得! 都栽在了同一个楚子航手里! 到底谁是谁的诱捕器啊? 但至少,每每回忆起来,不论耶梦加得还是夏弥,虽然不说,但心里却都承认: “还好遇到的是你,楚子航。” 第3章 ACTION(行动) 路明非家楼顶,楚子航详细诉说了他的计划。 “这一世我不想她走老路,所以也不想有无辜的人因她死去。我们的首要目标就是避免人员伤亡,其次,最好要让学院都不知道这份资料被抢夺过,这样就更不会怀疑她。” “但,我们也不能暴露,更不能让她怀疑。所以,要制造出她以为自己抢夺了资料并篡改的假象。”楚子航说。 “做份假资料?”路明非问。 “是要做份假资料,但,送到她手上的必须是真的,她知道资料里有什么消息是需要篡改的,而且这一世有诸多因素影响,我不确定资料里有没有多什么消息或少什么消息。”楚子航回答。 “那,复制一份?”路明非问。 楚子航摇摇头说:“这种绝密资料都有水印和特殊标记,我们来不及仿制出那么逼真的资料。她说她是能辨别出资料真伪的。” 这是耶梦加得亲口说的,但她却不愿透露怎么会知道这些。 “看来,确实只有按照师兄你的计划来了。”路明非神色凝重的点点头。 “第一目标确认了吗?”楚子航问。 “今早白大哥发来消息,确认了目前嫌疑最大的赏金猎人和预知梦里一样,还是那个叫唐威的人。嫂子已经以雇主身份联络了他,约好了明天下午润德大厦见面。”路明非点头说:“放心吧师兄,交给我。” “之后最关键的是火车站,你务必要配合白大哥和嫂子拖住雷蒙德至少两个小时。”楚子航说。 路明非想了想,握紧拳头说:“好,我回去就和白大哥他们商量对策,师兄你放心,两个小时,只多不少!” 楚子航声音略低:“路明非,谢谢。” “见外了师兄!男人的友谊坚若金刚啊!而且……”路明非揉了揉鼻子说:“你愿意找我帮忙,我其实很开心。” 楚子航眼神颤动了一瞬却也不多矫情,起身道别:“走了,回去太晚也许会打草惊蛇。” 想想还真是打草惊蛇,毕竟耶梦加得就是尘世巨蟒…… 第二天一早,夏弥起床洗漱完打开卧室门正欲下楼,却听到楼下花园里有动静。 于是她回身推开窗户望去,一眼就看到楚子航正接着水管在给花圃浇水。 难得见楚子航穿的那么日常,清晨微醺的阳光里他一身白衬衫和黑色的篮球短裤,带着帆布手套踩着黑色长筒雨靴,看起来还真像一个辛勤,且帅气的园丁。 夏弥感觉还有些倦怠,于是索性趴在了窗台上娇柔的身子像条慵懒妖娆的蛇,她杵着腮帮歪着头,微微眯着美眸看楚子航浇完水又认认真真的修剪花叶。 也不知道楚子航什么时候学的园艺,做起来有模有样的,修剪的利落而细致,剪刀穿行于花叶之间颇有种草书般的潇洒写意,花瓣叶片上的水珠反射阳光,就好像随时会有精灵破壳而出。 “帅吧?” “嗯嗯……嗯?”夏弥一惊,讶异的回头看去,随后有些羞涩的红着脸低头喊道:“干妈,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上来喊你吃早饭,是你卧室门没关,可不是我刻意闯进来的哦。”苏小妍笑着说。 “没关系的。不过师兄什么时候学的园艺,我都不知道哎。”夏弥感叹道。 苏小妍摇摇头回答:“我也不知道。不过他一直以来学什么都快,也许晚上抽空看看书什么的就会了。” 母女俩干脆一起趴在窗台上看着楚子航打理花圃,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楚子航打整完毕脱下手套,回头看向窗台上的两女说:“妈妈,夏弥,下来吃早餐吧。” 早餐是很简单的传统中式稀豆粉油条,楚子航回来时看到母女两已经落座,正欲坐下吃饭,却看到夏弥在回身整理湿漉漉的长发。 “夏弥,过来。”楚子航喊道。 “干嘛?我要饿瘪了,先吃饭不行吗?”夏弥嘟囔着,还是起身走了过去。 楚子航把她拉到客厅卫生间马桶盖上坐下,插上电吹风说:“在窗台上趴那么久,也不知道先把头发吹干。” “哎呀,天气那么热,一会儿就干了。”夏弥不在意的摆摆手。 “头发湿着不方便,而且容易头疼。别动,我帮你。”楚子航边说边挽起夏弥的长发。 他一手插进夏弥发丝里将一缕缕纠结的长发轻轻拨开,然后用吹风机细致的烘干。 夏弥揉着肚子撇撇嘴说:“就不能边吃边吹吗?” “不怕把稀豆粉吹你脸上的话,我倒不介意。”楚子航淡淡道。 “好好好!”夏弥乖巧的并腿坐好,笑嘻嘻的看着镜子里那个一脸认真的男孩。 两人突然都若有所感的回头看向厕所门口。 苏小妍一手握着油条,一手竟抬着手机正在录像,她看到两人回头立刻咽下油条含混不清的说:“嗯,这个角度不错,子航~笑一个,笑一个,别板着脸嘛。” “嗯,你看小弥笑得多好看,呕。” 楚子航无奈的摇摇头说:“妈,吃慢点。” 他揉了揉夏弥的脑袋说:“好了。” 随后他便立刻走进客厅接了杯水递给苏小妍,这才落座开始吃早餐。 等他收拾洗完碗筷,那边苏小妍和夏弥已经坐在沙发上看着电影了。 楚子航转身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西瓜切好,又洗了串葡萄端到了茶几上,紧接着他又拿了些饮料、零嘴、纸巾等。 一切安排妥帖后,他才坐到夏弥身边和她们一起看电影。 看的电影是《博物馆奇妙夜2》,夏弥正靠着苏小妍吐槽本·斯蒂勒精湛又搞笑的演技,看到楚子航坐下后,她悄悄伸手拉了拉楚子航的衣角。 楚子航回头看向她,低声问:“怎么了?” 夏弥咬着嘴唇摇摇头,然后招招手示意楚子航靠近些。 楚子航朝她挪了挪,紧接着就被她抱住了手臂。 过了一会儿,夏弥突然拉了拉楚子航的手,随后两眼放光的指着桌子上葡萄。 楚子航正欲伸手将整盘葡萄抬起来,心里却响起了耶梦加得的声音:“我劝你再想想。” 楚子航思考了片刻,犹豫着把手微微上移,摘了一颗下来递到夏弥面前。 夏弥白了他一眼,随后干脆把他的手拽到身前探头一口咬了下去。 楚子航眼皮一跳,怎么这姑娘又咬人!? 他瞟了一眼苏小妍,用眼神示意夏弥:“妈妈还在旁边,别闹。” 苏小妍头也不回的摆摆手说:“我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不吃,你们随意。” 夏弥娇笑着起身摘了一颗葡萄送到苏小妍嘴边,娇声道:“干妈,来。” 楚子航偏头看去,清晨阳光被客厅玻璃门散射出淡淡的七彩光晕,身边两个对他最重要的女子笑颜如花,耳边全是她们的笑闹声,甚至听不清电影里在讲什么,简直就像梦里才有的画面。 他低头看到手指上微微泛红的牙印,无声的悄然掀起嘴角。 还有点疼,不是梦。 中午饭是夏弥和苏小妍一起鼓捣的,继父鹿天铭终于露面,他刚刚在英格兰谈完一笔千万元的订单,听苏小妍说楚子航谈恋爱了,立刻坐着红眼航班飞了回来。 楚子航对这个继父说不上喜欢或不喜欢,只有对长辈的尊重,毕竟鹿总虽然生意很忙,但对有关苏小妍和楚子航的事情都已经算看的很重了。 楚子航倒不在意鹿天铭对自己如何,只要他对苏小妍好,楚子航就愿意冲着一点喊他一声“爸”。 鹿天铭出手也很阔绰,直言送楚子航一张一百万以下的车作成人礼以及祝贺他和喜欢的女孩在一起。 至于他给夏弥的礼物倒是让大家都有些惊讶,是一个承诺,他说:“不论你和子航以后是能不能一直在一起,但只要你有一天需要,钱、工作或是其他我能力范围内的帮助,我都会无条件帮你一次。” 听起来有些好笑,一个普通的人类企业家给龙王承诺帮助,有点像小学生给大人写保证书的感觉。 但若是去掉这些,鹿天铭确实是从一个父亲的角度,想给儿子的女朋友有更多的安全感,可以不去考虑太多的,单纯的恋爱。 楚子航突然就更理解路明非上一世为什么总是软弱了。 对于楚子航来说,虽然失去了楚天骄,但楚天骄留给了他自己的血脉,也留给了他挥刀向神的勇气; 鹿天铭虽然不是亲生父亲,但也给了他算是没有后顾之忧的支持。 可路明非的背后,却是谁也没有。 不过这一世不一样了,路明非有他楚子航这个朋友了。 正巧在楚子航洗完碗时,路明非的消息也发来了:“已出发。” “一切小心。”楚子航回复。 路明非看了一眼楚子航的回复,回了个“收到”,随后收好手机出门。 他先到姜菀之旗下的照相馆换好衣服,西装依旧是伦敦萨维尔街定制,毕竟这里是全球顶尖的西装定制中心;而风衣是Burberry,虽然不如上一世的Barbour,但好歹也是持有英格兰皇室御用状的高定;皮鞋是Veilisr,是有170多年历史的意大利经典老牌。 法国留学过的造型师还精心为他打理了下发型,据说这个造型师是店里的总设计师,要他出手的VIP价格打底都是6666起步。 路明非站在梳妆镜前,看着那个有些陌生的自己,恍惚间似乎看到了楚子航所说预知梦里,后来的那个学生会会长。 衣冠楚楚,看起来就像是天打雷劈也能面不改色的铁血真男人。 可这次不一样了,他不再是只有领子里衬着黄金,他的眼里也似有金色的火光。 那是自心底生出的火,是他走过的路和翻过的山,留下的倒影。 就连那位总设计师都看着镜子里的路明非也赞口不绝,他也没想到刚进门那个一副懒散衰小孩的家伙,披上甲胄后竟真的有了些许大将之风。 路明非朝设计师和化妆师等一一点头致谢,他眼神冷峻却不漠然,举止进退有度像是竹子般有股自骨子里流露出的傲,却又没有那种盛气凌人的感觉。 许是和楚子航在一起呆久了。 路明非竟也有了些许楚子航那般,抽离于凡尘却又行走于世间的疏离感,也会让人不自觉的尊敬他。 他淡然的戴好灿金色的狮子袖扣,大步走出照相馆。 哐! 总设计师和化妆师们看着被路明非撞到猛颤的玻璃门,皆是微微瞪大了眼睛。 真是势大力沉的一击啊。 “我去……你们这玻璃……擦得真干净哈。”路明非尴尬的摸着额头,推开店门。 店门口,纯黑的宝马7系已经恭候多时,司机西装革履带着白手套为路明非躬身开门。 路明非点头致谢上车,虽然出了点小意外,但即已全副武装,他就准备好了踏上战场。 润德大厦21层。 厚重的实木大门被推开,唐威坐在正对大门的沙发上,前方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只有一盏杯蜡,对方只有一个厚重的黑影,但他在对方的眼里大概也一样。 可下一瞬他就全身陡然一颤,因为他看到对方的眼瞳竟然是金黄色的,就像是有两盏飘摇的烛火在里面燃烧。 奇怪的压迫感让唐威有些呼吸不畅,忍不住松了松领带坐直了身子,一口将身前的半杯山崎威士忌喝了下去,这才略微舒缓了些。 路明非微微挑眉,自从在飞机上接受了小魔鬼的30%融合免费大礼包,他点燃黄金瞳已不成问题,只不过他还真没想到这玩意对普通人来说那么好用。 谈判桌上,先感到压力的那一方就会落入下风。 路明非才进门,就已经赢了一局。 空! 路明非将手提箱丢到了桌面上,发出震耳的闷响,紧接着他坐下后双腿交叠抬到了桌面上,压低声音说:“你接了一个不该接的任务。” 唐威也算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人,定了定心神,决心扳回一城,于是冷声说:“阁下若是想要干预其他雇主的任务,那就请回吧。” “桌子上是十公斤黄金,买你的命。”路明非双手交叠,淡淡的说。 这种威胁唐威也没少遇见过,他摇头冷笑,紧接着一个隐藏在黑暗中人影窜了出来,冰冷的铁刃瞬间就抵在了路明非咽喉。 其实这也就是吓唬一下,想给路明非一个下马威。 唐威他们做的活计虽然游走在法律边缘,但真正什么烧杀抢掠的事情,至少他这个团队是不敢做的。 可谁知路明非突然身子前探,随后一扭头。 唰——! 他把自己脖子给抹了!? 第4章 下钩 唐威和那个小弟都吓得愣住了,那狰狞伤口里喷涌而出的血险些将杯蜡都扑灭。 “老,老大!我……不是我啊!”那小弟也就是练过点三脚猫功夫的小流氓,哪见过这种血腥场面,丢掉刀就瘫软在地,鬼哭狼嚎起来。 唐威跑江湖那么多年也没见过这种神经病,亦是吓得呆愣在原地浑身冷颤。 “咳咳……你这刀,消毒了吗?怎么有股铁锈味?谈完看来要去打一针破伤风。”路明非有些喑哑的声音突兀响起。 唐威和那个小弟这次是彻底吓懵了,那小弟喊了一声:“鬼啊”就昏死过去了。 唐威则是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连气都不敢喘了。 这么一间昏暗的办公室里,一个人当着你的面自刎归天,结果半分钟后他突然又若无其事的开口说话了,这场面比许多经典的恐怖大片还要让人胆寒。 路明非掏出领口的白手帕,伸手抬起杯蜡照亮脖颈,细心的擦拭着。 借着杯蜡的火光,唐威发现对方脖子上竟一点伤痕都没有! 可桌上的血还在流淌,那刺鼻的腥味绝不会是什么染料。 魔术? 猪血道具? 可那小弟是唐威的心腹,总不可能背叛他的,没有小弟的配合,这家伙怎么敢表演这么危险的杂技? 路明非低头拾起刀,从桌子上滑向唐威问:“亲自来一刀?” 唐威吓得直打摆子,连连摇头。 “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怎么选,你自己抉择。”路明非沉声道。 “您说。”唐威抹着额头冷汗。 “你接了一个抢东西的活计对吧?” “对,对……” “查到是谁带着那些资料了吗?” “查到了……刚查到,是,是一个叫雷蒙德的家伙,似乎是欧洲那边什么奇怪组织的人。” 路明非手指轻敲桌面,接着问:“告诉雇主了吗?” “还没来得及。”唐威回答。 “那就好。从现在起……”路明非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飞到唐威怀里,接着说:“告诉你的雇主,携带资料的人是他。” “但你放心,你雇主要的资料,我们会给你。她承诺的钱,你也能赚,只不过你若不想被她除掉,计划就要按我们说得来。” 路明非直起身子到处看了看,即使一片黑暗里,他依然能看清大部分房间里的东西。 他指着某个方向说:“哦,在那。你和父亲的合照是吧?” “是,是的。”唐威惊愕的点点头,那个方向的墙上,正是他大学毕业时和父亲的合照,可现在这近百平的屋里只有一盏杯蜡,对方是怎么看到的? 这是楚子航告诉路明非的,上一世楚子航最后回归理智放过唐威,就是因为看到了这张照片,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看起来感情不错。但你若还想再见他,就按我发给你的计划来做。收到酬金后,就带着你父亲离开这座城市,越远越好。”路明非低声说。 “对了,有围巾吗?” “有是有……” 路明非围着一条深紫色围巾从润德大厦走出,他坐进宝马7系后,发了条消息给楚子航。 但不是用他自己的手机。 “师兄好帅!”篮球馆里,夏弥在场边挥舞着手臂高声呐喊着。 前方空旷的球场里,只有楚子航一个人的身影,他迅速而流畅的运球上篮,接住球后立刻运球又转身攻向另一边篮筐。 打篮球是楚天骄教他的第一项运动,尽管现在他力气用大些就会把篮筐扣碎,普通人没法和他打,混血种里又没几个人爱打篮球,但他也依旧坚持着这项运动。 滴滴。 夏弥身后,楚子航的手机传来信息提示音,她拿起手机想要递给楚子航,无意中看到了界面上显示的发信人一栏竟然是空白。 不是电话号码,也不是名字符号,就是空白。 信息前方也是一片空白,大概就是为了防止被人看到内容。 楚子航接过手机,道了声谢。 下一刻,夏弥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两人都看着手机,神态各异。 夏弥美眸倒映出手机里收到的照片,她抬头看向楚子航,那张照片的身影和身前男孩的身影悄然重合。 为什么,偏偏又是你? 楚子航背过身去,一边擦着汗,一边看消息: 雷蒙德,老火车站,明日下午3:45发车;凌晨1:30到达。有三个地址,恒瑞宾馆,2103;雅阁酒店3305;嘉和酒店1203。 楚子航默念了两遍,随后将信息删除,顺带着将联系人一起删除。 他回头刚好看见夏弥在盯着自己,于是问:“怎么了?” 夏弥低下头,片刻后又笑着抬起头推着楚子航后背说:“你打完没?浑身汗臭味,快去洗澡!快快!我做饭去了!” 楚子航轻轻揉了揉夏弥脑袋,回身走向场边浴室。 哦,忘了说,这是楚子航家里的私人篮球场。 吃完晚饭,夏弥又和苏小妍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楚子航看了一眼时间,上楼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他刚刚背着网球包走出卧室门就迎面撞上了夏弥。 “大晚上,去见哪个小姑娘?”夏弥眼神幽怨的问。 “找路明非有点事。”楚子航回答。 “哦,那我陪你一起吧!”夏弥蹦跳着拉住楚子航的手问。 楚子航摇摇头,弹了一下夏弥光洁的额头,淡淡的说:“不方便。” 从地库开车出来的时候,楚子航听到客厅里传来夏弥的告状声:“干妈,师兄出去玩不带我!他是不是外面有人了,呜呜呜!” “不可能,要是这臭小子敢,我打断他的腿!” 楚子航的车离开后半小时左右,夏弥收敛起玩闹的表情,借口上厕所打了个电话给楚子航。 未接通。 随后她又打了个电话给路明非。 电话刚接通,路明非那边就传来劈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以及游戏的爆炸音效。 “你和师兄去打网吧了?”夏弥略微移开听筒,皱眉问。 “啊?师妹,你说什么?”路明非大吼道。 “我说,楚子航……算了。” 夏弥打这个电话本就是想试探楚子航是真去找路明非,还是去做其他事情,比如—— 出任务。 “什么?师兄咋了?”电话那边的路明非似乎起身离开了电脑桌,声音终于清晰起来。 “没什么,挂啦挂啦!”夏弥不耐烦的回答。 “唉哟,这个时间师兄不在家,啧啧,要警惕啊师妹。虽然师兄正气凌然,但架不住外面的妖艳贱货围攻呀!”路明非揶揄道。 “关心你自己吧。”夏弥没好气的说。 “哎,对了!对了!我婶婶之前给叔叔订过一个移动公司的服务,可以查定位哦!不过要用对方手机订购……师妹,你要实在不放心……”路明非做贼似的低声说。 他还没说完,那边夏弥就开口道:“呸呸呸!本姑娘才不需要呢!挂啦!” 嘟嘟。 路明非回头看向楚子航,得意的挑眉。 楚子航摘下耳机起身,看了一眼时间说:“还想着要你主动打个电话给她,时间刚好。” 路明非啧啧两声说:“师兄你也有够腹黑的。” 楚子航似笑非笑的点点头说:“好了,钩子都下好了。咱们拿鱼饵去吧。” 第5章 不会累? 雷蒙德打开宾馆房门,进去后先掏出红外扫描设备转了一圈,确认没有隐藏摄像头等,这才插卡开电,关门。 根据总部定好的行程,他需要在这暂住一晚,明天坐火车前往国际机场,再飞回到芝哥会学院总部。 入住前学院给了三个假地址,就是为了保证他今晚的安全。 雷蒙德打开电脑,登录执行部网站汇报行程,上传完任务简报后长长舒了一口气,再次检查房间门锁后,便准备入睡。 一阵风吹入卧房,夜风有些微凉,让雷蒙德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随后他便惊恐的看向窗口——他刚刚明明关好窗户了的! 雷蒙德黄金瞳骤然点亮,开口就欲念诵言灵。 然而下一刻,整个世界似乎都扭曲了一瞬,可什么都没发生,只有那扇莫名打开的窗户还不停的灌着冷风进来。 雷蒙德急忙回身从公文包里掏出那份文件查看,封口、火漆全都完好无损,他拿出紫外线灯照亮了信封尾部,看到那个显露出来的半袖世界树图标后,他终于缓了口气。 暗标也在,文件没问题。 或许是太累了吧? 雷蒙德收好文件关好窗户,和衣入睡,可关电脑时却没注意到时间似乎悄然快进了1分钟。 而路明非家的楼顶上,楚子航和路明非皆是一脸虚脱相。 楚子航是因为以言灵·婆娑世界催眠雷蒙德后又展开了言灵·时间零,120倍缓速,坚持了一分钟,但其实在他的领域里,已经渡过了两个小时。 当初昂热50倍缓速也只在领域里坚持了300秒左右就飙鼻血了。 若非楚子航吸收了火神赫菲斯托斯,而且之后基本只单一维持着这一个领域,他恐怕也吃不消。 路明非则是在这两个小时里配合周家工匠加急做出了文件的信封,随后背着脱力的楚子航逃离了现场。 “他娘的,学院是真鸡贼,三个地址都是假的!还好姜姐姐早有准备。怪不得,她上一次选择在地铁站截杀雷蒙德,恐怕晚上也是被这三个地址骗了,扑了空才不得已为止。”路明非气喘吁吁的说。 楚子航也没多解释,其实是他拜托姜菀之用其他渠道再次确认雷蒙德住址的,耶梦加得上一世猜到住址都是假的了,所以她干脆直接蹲守在了火车南站附近。 “师兄,那接下来,就……”路明非坐起身来,“开始钓鱼。哦,不对……钓……” 他看着楚子航,贱兮兮的笑了起来。 楚子航眼里隐有笑意,但面色依旧沉肃,他低声说:“她太了解我了,还不能放松。” 路明非看了看表,已经凌晨四点了,他伸出手说:“师兄,那明天见。” 楚子航微怔了一下,伸手与他击掌。 啪。 楚子航刚到家门口就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 他停好车走进客厅,第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像是肿起了个米白色的小鼓包,只有一双冻得微红的,漂亮的脚丫露在外面。 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沙发上放了个炸虾球造型的毛绒玩具。 楚子航刚走到她身边,漆黑的长发和黝黑的眼眸就从毯子下面钻了出来。 夏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手指着餐厅打了个呵欠。 楚子航抬眸望去,餐桌上放了一碗面,下方似乎压着一张纸条。 他扶起夏弥,从沙发两侧捡回远隔重山的两只拖鞋为她套上,轻声说:“回屋睡吧。” 夏弥伸手勾着他的脖子又打了个呵欠,压低了声音说:“你自己和二师兄对好口供哦,我反正和干妈说的是二师兄失恋,你为了安慰他就陪他去上网了。” “我知道了,谢谢。”楚子航点头。 “总说谢谢,下次直接跪下给我磕一个吧。”夏弥幽怨的瞪了他一眼,“是什么不能告诉我的事?” “是的。我不能说,你也不要问。”楚子航回答。 “那晚还标榜自己是背着两个处分的大胆狂徒呢,怎么现在就老实了?面早砣了,我重新帮你做一碗吧。”夏弥随意的拨了几下凌乱的额发,随后拍了拍了身上的口袋似乎是在找什么。 楚子航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橡皮筋递给她问:“要这个?” “嗯。嗯?你哪摸出来的?”夏弥惊讶的问。 “瀛洲回来之后,我就记住了。后来我就一直在身上备着。”楚子航说。 上次在瀛洲去看歌舞伎剧时夏弥发簪不慎毁了,后来吃饭的时候当时的楚子航并没反应过来,于是就有了苏小妍赠送夏弥发簪,并认下了干女儿。 夏弥作势揪住楚子航的耳朵,眯着眼睛轻声问:“那我不在这两年,你也备着?” “你不在时,我身上从不带这些无用的东西。这个,是夔门行动之前回家路上买的。”楚子航说。 夏弥笑而不语,似是开心了些。 楚子航走到餐桌前,用筷子扒拉了几下那碗面。 也不知是放了多久,整碗面都已经成一整个面团了,要吃的话大概只能拿起来当馒头啃了。 下面压着的字条写着:“师兄,干妈问你……好吧,我想出去玩,你什么时候有空?” 夏弥扎好了头发,走进厨房,穿上围裙问:“怎么说啊,大忙人?帮我把水烧起来。” 楚子航走进厨房洗锅接水烧着,回答:“明天不行,后天也许可以。” “行吧,刚好我再和干妈商量一下去哪。冰箱里拿两个鸡蛋,旁边的瓷碗里是肉帽。”夏弥说着,抬手指了指角落的双开门大冰箱。 楚子航将那碗面团端了进来说:“这里面的肉和菜还能吃,就不用新的了。” “不错不错,勤俭节约,我喜欢。”夏弥说着跑到楚子航面前。 楚子航低头,疑惑地看着她。 夏弥抬起一双刚刚洗完菜的还湿漉漉的手,嘿嘿一笑。 紧接着她就把手伸到了楚子航腹部,在他衣服上反复擦拭起来。 “唔哦,师兄你腹肌硬的跟石头一样,都能当搓衣板了吧!”她笑嘻嘻的收回手说,“行了,坐好等着。” 楚子航无奈的低头看了一眼满是水渍的衣服,转身走出厨房说:“我先上楼收拾一下东西。” 他走进卧室,本想在门口留条缝,但思忖片刻还是把门锁上了。 不用耶梦加得说他也知道,夏弥大概不会相信这么明显的破绽。 楚子航从背包里掏出那个信封,打开后拿出文件一页页的看了起来。 “你上一世要更改消除的是哪些?”他问耶梦加得。 “这一份,关于王恭厂大爆炸的,以及我的身份资料。”耶梦加得回答。 “王恭厂大爆炸,果然是因为言灵。当年发生了什么,我可以问问吗?”楚子航问。 “再说吧。资料比起上一世少了几份。”耶梦加得说。 “比如?” “我记得上一世有个叫【尼伯龙根计划】的资料,因为是关于纯化血统的所以我多看了几眼。嗯?这个【天选者】计划,大体内容似乎就和【尼伯龙根计划】差不多,不过少了剔除不洁血统那部分。”耶梦加得说。 楚子航挑出关于王恭厂大爆炸的资料看了一眼。 “爆炸过程中有强烈电离现象……造成电弧和风暴……和那一次芬里厄释放的湿婆业舞领域一模一样。” 紧接着他却瞳孔一缩:“王恭厂旧址曾发生过数次磁场异常,甚至有科考团队曾发现附近区域出现了强烈的磁暴现象。” 楚子航立刻就明白了什么:“地铁站尼伯龙根的门不在那里,所以那个领域是有漏洞的!上一世恺撒曾在任务简报里提过,他在恒隆广场遭遇镰鼬群……” “王恭厂大爆炸威力确实大的夸张,但本身那里就储存着黑火药,加上你们的究极言灵实际上的威力应该远不止于此。所以,你们是在尼伯龙根里释放的湿婆业舞,然后把自己的炼金领域炸出了个裂口。” “那裂口刚好在王恭厂,溢散出来的能量引爆了黑火药,二者相合才造成这次大爆炸。若我分析的没错,要是上一次任由芬里厄完成湿婆业舞,可能大半个上京市都会陷落,因为这个本就有裂口的尼伯龙根不可能承受的住第二次湿婆业舞!” “是的。真不愧是你,我之所以不能放任这些资料流入卡塞尔学院,防的就是你这种麻烦的家伙。”耶梦加得叹息一声。 “可你们为什么要在自己家里自爆……难道,也是有人闯入,不,恐怕不是人,是能对你们产生致命威胁的,龙王?还是,什么怪物!?”楚子航脸色越发凝重起来。 上一世若非路明非这个身份迄今不明的怪胎也进入了尼伯龙根,单凭那时的楚子航或者恺撒,恐怕都不可能做到逼迫龙王放出究极言灵来同归于尽。 别说三度爆血,就算是四度爆血,若没有感情因素的掺杂,再来一个班的楚子航,对于耶梦加得来说也只是略显难缠的杂兵而已。 更别提还有掌握着绝对之“力”的芬里厄了。 耶梦加得默不作声,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但上一世似乎就有人守在那里了,他们知道尼伯龙根是有裂缝的。所以,到底什么原因你要抹去这份资料,你不说,我没办法帮你。”楚子航说。 “帮我?”耶梦加得的语气有些怪异,“你想好再说吧。” “好,现在先不说这个。”他知道,现在也不太合适详细讨论这些。 楚子航紧接着开始查看其他的文件。 果然,其中也有关于他父亲楚天骄的事件记录,他大体扫了一眼。 突然呆住了。 “你真正要改的,是这个!?” “兜兜转转,果然还是被你知道了。”虚空中,耶梦加得似是长叹了一声。 咚!咚!咚! “师兄,你不会睡着了吧?”门外传来夏弥低低的喊声。 “没有,处理些事情。”楚子航打开门,牵住夏弥的手下楼。 “遇到麻烦了?”夏弥试探着问。 “不算。”楚子航摇摇头。 他突然握紧了夏弥的手,低声说:“能再给我些时间吗?” 夏弥一愣,疑惑地问:“什么?你要干嘛?” “我……我是说出门的事,这次我想好好计划一下,没有别的目的,单纯的带着你和妈妈出去到处玩玩。”楚子航拉住夏弥的双手,认真的望着她眼睛说。 “你……”夏弥有些手足无措的偏过头,随后撇撇嘴嘟囔道:“先等你忙完吧,希望暑假结束之前能等到你有空。” 楚子航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说:“会的。” 他吃着面,夏弥就坐在对面低头玩着手机,不时地傻笑两声。 “咳咳,师兄,给你看个东西……”夏弥突然把手机递了过去。 那是一张动图,汽车远光灯下男孩将手伸到女孩头顶,女孩则牵着男孩并以他的手心为轴旋转舞蹈,黑发如云,裙摆如池水里将开未开的莲花。 画面不时地有水珠滑落,让两人背影显得模糊而飘渺。 这是楚子航和夏弥正式确认恋爱关系的那个晚上。 楚子航有些惊讶的问:“这是……行车记录仪照下来的?” “嗯,只不过原始画面太模糊了,我托人修复调整了很久。本来是一段视频的,不过声音处理我不太满意,打回去让他返工了。”夏弥杵着腮帮,得意的看着楚子航挑眉。 楚子航眼里带笑,问:“你拜托的不会是芬格尔吧?” 夏弥瞪大了眼睛,问:“你怎么知道的?” 楚子航吃了一口面,又看了一眼那幅图,低声说:“不错。” “歪!为了达到这个效果,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的!师兄,你就说两个字,会不会太惜字如金了!”夏弥嗔了他一眼,轻轻叩了两下桌子。 楚子航抬眼看向她问:“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闲得无聊!”夏弥有些怒了,鼓着腮帮偏过头去哼哼。 手机在此刻息屏,她正准备收回手机,楚子航却抬手握住了手机摁亮屏幕。 锁屏的动态壁纸,正是这张图。 “我手机似乎没有这个功能。”楚子航说。 09年的手机,特别是非ios系统的,一般都不支持GIF做壁纸,就算设置了也不会动。 “有点复杂,等你吃完面,我教你。”夏弥露出虎牙笑了笑,问:“会不会有点幼稚啊?” 楚子航轻轻摇头说:“爸爸……就是我的继父,他现在的手机壁纸也还是和妈妈的结婚照。” 随后他掏出手机递给夏弥说:“密码你生日。” 夏弥红唇张成了个“O”型,压低声音问:“就不怕以后小秘密被我发现吗?师兄!” “生活上的事情,我对你没什么秘密。”楚子航头也不抬的吃着面。 “信箱不要乱翻。”他补充了一句。 夏弥一脸嫌弃,换了一副低哑的腔调学着楚子航说:“我对你没有什么秘密~” “喏,我当着你的面设定好吧。好像我是什么控制欲很强的坏女人,你不在家的时候还会潜入你房间翻你电脑和枕头底下有没有情书似的。”夏弥哼哼唧唧的当着楚子航的面打开手机,开始设置壁纸。 “这我倒不担心,我的门锁自己改装过,非正常开锁我的手机会收到提示。”楚子航说。 “啊,那你可真棒哦!是不是窗户上的锁也改装过,电脑不输密码打开还会爆炸啊?”夏弥翻了个白眼问。 “嗯。”楚子航点点头。 “你不是神经,是真有精神啊!”夏弥呆了片刻,颤颤巍巍的竖起了大拇指。 “需要的话,你的房间我也可以帮你改一下。”楚子航说。 “大可不必,我的秘密你大概都知道了。”夏弥设好壁纸,正要把手机还给楚子航,突然听到楼上传来脚步声。 苏小妍打着呵欠披着毯子在楼梯口探头问:“你们两小只,这么晚了还不睡干嘛呢?” 随后她突然换上了一副严肃脸说:“嗯?子航,有些事情可不能着急哦!” 楚子航闻言差点呛的一口面汤喷出来。 夏弥微红着脸,把手藏到了桌子底下,说:“干妈,只是吃个夜宵啦。把你吵醒了?” “那倒不是,老鹿今天早班机,我送他去机场,一会儿就要出发。”苏小妍暗叹一声,“哎,回来要补个觉了,不然肯定长皱纹。” “干妈,要不我陪你们一起去吧!”夏弥问。 “你昨晚没睡好吧?赶紧休息吧,都成小熊猫了。”苏小妍摆摆手,走进了卧室。 夏弥踢了楚子航一脚,从桌子底下把手机递回给了他。 楚子航吃好之后去洗碗,回来时发现夏弥竟然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他喊了两声,夏弥歪了个头,又睡着了。 于是楚子航干脆把她打横抱了起来,送上了楼。 苏小妍和鹿天铭刚好出门,苏小妍一脸严肃的指着楚子航刚欲说些什么,鹿天铭就牵着她离开了。 边走还边说:“你亲儿子的品行,你还不放心?提醒过一次就可以了。” “不一定!其他都好说,这方面,平常越没兴趣的人,一旦有兴趣了……都不会累的!”苏小妍急切的低声,“子航还天天都在锻炼身体!” 楚子航满头黑线,真是亲妈啊,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锻炼身体难道有错吗!? 好在夏弥睡着了,不然楚子航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她了。 结果他一低头,就看到夏弥半睁着一只眼睛看着他,小声问:“师兄,所以你平时……都在锻炼哪方面啊?” 楚子航差点一把给她丢出去,黑着脸说:“早点休息,我回屋了。” 他刚刚关上门就听到房间里传来轻轻的惊叹声: “哇,不会累哎!这也太可怕了。” 楚子航有些后悔刚刚没直接把她摔床上了。 第6章 不亏不欠……吗? 第二天下午一点左右,楚子航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他侧耳去听,隔壁女孩的呼吸声依旧均匀轻缓。 楚子航从抽屉里拿出资料装好,发了个消息给路明非:“开始行动。” 等他开车出去之后,二楼的窗台被夏弥推开,她看着远去的蝰蛇,眼神微冷。 她回身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台新手机,打开了信箱。 里面只有一个同样无名的联系人。 收件箱里是两条短信: 1、目标:楚子航(楚子航的照片)19岁身高:180cm身份:大学生(存疑)地址:别墅区16栋据观察,目标有相当强的反侦察意识,不排除已被对方发现异常,但目前目标仍在监控之内 2、现货物已被目标接收将于明日下午5:45在老火车站乘车前往上京国际机场。 昨晚夏弥就收到了这两条消息,但因为目标是楚子航,所以她怀疑雇佣的那个赏金猎人早就被发现了。 以她对楚子航的了解,就算楚子航真的是执行机密任务要离家一段时间,也会提前找好借口然后和家人交代各种注意事项等待。 这个死小孩从来都对身边人放心不下,特别是他的母亲苏小妍,现在……大概还多了个自己,不,是他的女孩,夏弥。 但出于谨慎,夏弥还是利用出门游玩的借口试探了一下楚子航。 根据昨晚楚子航的回答,夏弥基本可以确定必然不是由他亲自带去学院。 那要截取资料更改,大概只有在楚子航正式交接之前了。 楚子航说了,后天也许就有时间,那么,交接资料就在今日! 唯一不确定的,只有地点了。 而刚好,路明非昨晚无意间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是恰巧吗?还是……”夏弥眯起眼睛,还是有些怀疑。 她回了个消息:“你们暴露了,转换目标,跟紧经常在他身边出现的那个女孩。” 随后夏弥一把将手机捏碎,同时将SIM卡彻底碾成了齑粉。 “师兄,你确定她上钩了吗?”路明非坐在奔驰后座,问。 楚子航接到路明非后,就去换了张车。 楚子航早就在为意外情况做铺垫,车是依托周家关系早就定好的,毕竟蝰蛇实在太显眼了。 “来的路上,我打了人工服务确认,订购了。”楚子航回道。 “我总感觉,我是不是有些刻意了?会不会被怀疑啊?”路明非有些不确定的问。 “必然是会的。不过无妨,这资料她怎么样都是要抢的。”楚子航说。 “倒也是。特别送资料的人还是你。”路明非点点头。 做计划时,他就听楚子航聊起过这份资料里最大的隐秘。 也是那个她,必要抢夺资料修改,且不想让楚子航看到的真正原因。 “火车站这边就交给你了。”楚子航看向副驾的路明非说。 “放心师兄。咱俩好歹合作了那么多次,不说‘心有灵犀’,怎么也算默契无间了吧?”路明非颇为自豪的挺胸抬头。 楚子航看着后视镜观察着后方情况,同时朝路明非伸出拳头:“高中时,篮球队的同学都很喜欢用个这个动作庆祝。” 路明非微愣,随后笑着伸拳与他对碰,随后打开车门下车。 楚子航也再次驱车离开,前往计划好的地点。 在楚子航离开不久后,一辆计程车停在了火车站前,后座那个漂亮的女孩打开车窗左顾右盼,粉嫩的耳朵微动,半晌后她又打了个电话。 “师傅,去西山。”她说。 “好嘞,说起来小姑娘,你这是绕了个圈啊,到底在追谁呢?”司机笑着问。 那姑娘打电话似乎是在查询谁的地址。 “私事。不过师傅,你说绕了个圈,是什么意思?”那姑娘问。 “西山啊,和这里正好隔着八百里池,从西山主路上去,在龙门坐缆车下来或者坐轮渡到对岸,地铁坐两个站,就又回来了啊。”司机说。 那姑娘闻言一愣,随后在心里低声惊呼:“坏了,他们果然被发现了!” 楚子航到达西山脚下,翻过后山辅路封闭的大门上山。 主路此刻全都是游客,下方还聚集了许多卖特色产品的小贩,比如印着猴脸的气球、带民族特色扎染的布料等等。 后山这边却荒无人烟,一片寂静,巡逻人员走过后就只剩下虫鸣鸟叫。 因为原本专供骑行的后山辅路上个月发生过塌方,所以已经封闭了,辅路上是不会有普通人的。 计划的地点就是这里,半山腰,远离人群,出现意外也有足够的操作空间。 当时路明非疑惑地问:“师兄,这种地方一看就是像是陷阱,会不会太明显了?” “不,按照计划,唐威会暗示她可能自己的团队已经被我发现。按照她对我的了解,她也不会怀疑这一点,发现我前往这个地方,她大概只会以为是我引诱的是唐威他们。” “这会让她坚信唐威已经暴露,但此刻,她没有其他选择,不依托唐威的话,她就只能亲自出手,那她的身份就有了暴露在卡塞尔学院面前的风险。而她,自然更不希望我单独处理唐威一行人,因为她会害怕……”楚子航说到此处略微停顿了片刻。 “害怕什么?暴露身份?”路明非问。 “她最害怕,最不能接受的不是让我知道她的身份。而是怕我会因此对资料产生兴趣……因为资料里有她留下的痕迹,不仅可能暴露她的身份,还会让我了解到一件事情的真相。”楚子航双手交叠于胸前,面色竟有些复杂。 “到底什么事情啊?”路明非愕然的看着楚子航。 他实在太好奇了,到底是什么隐秘能让平日里面瘫似的楚师兄,脸色表情繁复的像抽筋一样? “你应该听我提起过一些,关于我和我父亲遇到奥丁的事情。”楚子航眼神冷冽,随后面色却柔软了下来,那眼神带着怀念、惊讶以及…… 些许愧疚? “我们陷入的是一位龙王的尼伯龙根,而在我背身逃走时父亲就已经重伤。你觉得,难道仅凭迈巴赫,我就能孤身从一位龙王的领地里逃脱吗?”楚子航低声说,看起来像是在问路明非,却更像是在问自己。 其实他早该想到,那个女孩,她在这一世着墨最多的点,藏在她遗落的那些雪泥鸿爪里的,就是他楚子航啊! 即使有那个奋不顾身的男人阻拦,但迈巴赫怎么可能在“神”的领地里,还能跑赢“神”呢? 就像齐天大圣孙悟空,即使他有着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的筋斗云,但在佛祖的手掌里,任他如何纵横捭阖、上天入地,却也不可能逃出佛祖的五指山。 更何况那时的楚子航也还只是个初窥世界真实的惊慌、懦弱的孩子。他不会爆血,也没有后来狮子一样的坚韧、凶狠的心,他甚至连言灵都还不会用! 孙悟空遇到佛祖时好歹是齐天大圣还会七十二变,而他楚子航当时最多只能算个才从石头里蹦出来,只会挠头的小猴子。 他从未深想过这件事,也从不敢深想。 直到他看到了资料里,关于楚天骄的事件的调查中有人发现了一张照片,一张极为模糊且图像有些许扭曲的照片。 照片里,那辆伤痕累累的迈巴赫车顶上,隐约坐着一个人影,穿着小裙子仰着头,似乎正在雨中怡然自得的哼着歌;经过卡塞尔学院的修复后,照片上那小小的人影依旧看不清面容,可却能看清她脑后那可爱、俏皮的羊角辫和花瓣般翻飞的波西米亚小裙。 楚子航在耶梦加得帮助下掌握至尊之力时想起了很多零星的记忆片段,其中便有一个扎着羊角辫,总爱偷看他的小姑娘。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受这个事实,上一世他既丢下了深爱着他的父亲逃跑,还亲手杀死了那个助他成功逃脱的女孩。 是,他是为了无辜者的生命和他坚信的正义。 他楚子航可以说无愧学院教诲,无愧于密党责任,更无愧于那些素不相识的无辜百姓。 谁来了都不得不夸他一句:“不愧是顶天立地,正气凛然的好男儿!” 他无愧于天地众生! 无愧于信仰灵魂! 却唯独没法说,无愧于那个女孩。 “够了。楚子航。”耶梦加得冷声道。 “救你的,不是你的女孩夏弥,而是龙王,耶梦加得。我这么做只是想要留下一个能带我再次找到奥丁的猎犬而已,你没必要因为此事觉得……亏欠我之类。” “事实是,最后你也带我找到了奥丁。你报你父亲的大仇,我讨我哥哥的血债,我们之间……” “不亏不欠。” 一道极为轻微的声响,将楚子航的思绪拉了回来。 山脚下,女孩轻盈的翻过封山的铁门,落地时像是柳絮飘落般几乎无声。 她侧耳捕捉到了山上楚子航的脚步声,于是立刻朝着上方追去。 两分钟后,赏金猎人唐威一行人也到了。 “老大,根据两位雇主的指示,那个女孩和目标确实都上去了。”一个小弟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说。 “道具都准备好了吧?”唐威咽了口唾沫问。 “都准备好了!放心吧老大!”小弟拍拍胸脯说。 “安全绳呢?确定没问题吧?老子要是摔死了,你几个……”唐威恨恨的指着那几个不靠谱的小弟,眼神狰狞。 “拜过把子发过誓!老大,咱们绝不……会忘了经常去看你的。” “滚犊子!” 那小弟问:“大哥,那……雇主让我们跟着的那女孩怎么办?” 唐威立刻低吼道:“别管她,跟着就行。2号雇主说了,单独对她动手……只会死的很难看。” 女孩追到一半突然停住了脚步。 因为前方楚子航的脚步声、心跳声全都突兀的消失了! 咔咔! 女孩突然掏出一把裁纸刀回头横挥,竟带起了一阵尖锐的破风声! 铛! 楚子航弹了个响指,竟是直接把裁纸刀弹成了两截,随后他捉住女孩的手问:“夏弥,你来干什么?” “不是我,不是我,你认错了!那什么……我找厕所……”夏弥捂着脸转身就要逃。 楚子航一把逮住她的后领将她拉了回来,然后沉着一张脸问:“你在跟踪我?” “我没有!我就是来西山踩点的,不是要出去玩嘛,我这不……”夏弥掏出手机递给楚子航看。 信箱里是她发给苏小妍的短信,确实是讨论要去哪玩,然后夏弥说先去看看,就挑了附近的西山来踩点。 虽然看起来蛮合理的,但西山就在本地,又不是出远门或者要给谁过生日、告白什么的,根本就没什么踩点的必要。 “咳咳,路师兄,不是过两天生日嘛……他和诺顿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我就想着路师兄平常待我俩也不错,所以想着到时候喊上他……”夏弥声音越来越低。 “然后你就看到我了?”楚子航问。 “嗯……” “然后就跟上来了。” “啊……嗯。” “那不就是在跟踪我。”楚子航脸色显得有些阴沉。 “你不走主路来辅路,不就是要避开人群嘛,我就想着你是不是遇到麻烦了……担心你……哎呀,好好好!我就是个控制欲很强的坏女人行了吧!?”夏弥揉乱了自己的一头长发,叉着腰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瞪着楚子航。 但她却耳朵微动,悄悄注意着身后的动静。 引擎声清晰起来,来人了。 楚子航没说话,只是一把将她拉进怀里,随后躲到了路旁的大树后方。 整整六张摩托车,十二个黑衣人出现在了视野里。 他们突然停车,开始四处搜寻起来。 夏弥故意追上楚子航然后被发现,就是猜到了这个情况,她的计划就是借着身后这些赏金猎人和楚子航交战时,趁乱创造夺走资料的机会。 楚子航轻轻摸摸夏弥的头,随后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她噤声。 夏弥脸色肃然的点点头,然后就一脚踩断了根树枝。 咔! 楚子航眉头一皱。 夏弥急忙捂嘴露出一副歉意的表情。 可过了半分钟,路上搜寻的人竟然一点反应没有。 夏弥心里大呼:“你们他妈的都聋了吗?那么安静的山上,这么明显的动静都听不到!?当什么赏金猎人,赶紧进厂打螺丝吧!” 可再搞出动静来就太刻意了,她一下子也没了主意,只能等着楚子航主动出击,然后找机会使绊子了。 但楚子航也不知道在等什么,半天也一动不动。 那些赏金猎人也是,从他们附近经过好几次了,愣是没发现树后面有两个大活人。 夏弥有些受不了了,怎么跟打游戏卡bug了似的,难不成要在这耗一整天啊? 楚子航突然低声说:“被包围了。” 夏弥略微探头看了看,这才发现,原来那些赏金猎人根本不是在胡乱走动,他们已经悄悄的形成了一个半圆围住她和楚子航躲藏的那棵树。 楚子航和夏弥是藏在道路下方的斜坡上,再往后就是七十度的大坡了,摔下去和坠崖也没多大区别。 确实无路可走了。 而且那些赏金猎人,竟是人手掏出了一把轻弩,这种弩的杀伤力在五六米内甚至不比手枪差! 如果箭头还淬毒什么的,那简直就是暗杀利器! “抱紧我。”楚子航突然沉声道。 “啊?”夏弥一时没反应过来,却还是下意识的环住了他的腰。 紧接着楚子航突然暴喝一声,一掌打在那颗一人合抱粗的大树上,树干发出恐怖的脆响,落叶如雨般飘散。 紧接着,楚子航抱着夏弥就俯身从陡坡上滚了下去。 几乎同时,他们背后响起凄厉的破风声,数支弩箭呼啸着掠过。 翻滚之中,楚子航一只手始终护着夏弥的后脑,另一只手则紧紧环住了她的纤腰。 夏弥却悄悄伸手摸出了刚刚断裂的裁纸刀刀片,精准的划断了楚子航背包的背带。 随后她惊呼着伸手,作势要去抓那被甩飞出去的背包,却被楚子航一把捆住了手。 咚! 楚子航终于撞在了一块凸起的山石上,止住了翻滚。 “你疯了!?翻滚途中伸手,手臂不想要了吗?”他甚至来不及缓口气就把夏弥扶了起来,一边打量着一边沉声喝道。 “我是想抓住那个包……”夏弥有些委屈的低头。 楚子航似是暗叹一声,随后从外套内侧掏出了信封的一角看了看。 夏弥有些崩溃了,这死小孩怎么能这么谨慎啊? “快跑!”楚子航突然大吼。 紧接着他们依靠的那颗突起的山石连同下方泥地一同开裂,两人甚至来不及起身就和下方的地面一同陷落! 轰! 泥石直接砸落在了下方的山路上爆碎开来,好在辅路封闭,本是没有人上来的,否则二十多米的落差要是砸到人,后果难以想象。 而楚子航在最后一刻伸手抓住了泥地里显露出来的树根,另一只手则紧紧抓住了夏弥的手。 夏弥满脸惊骇,而嘴里却叼着那份文件——刚刚文件从楚子航衣服里掉了出来。 “唔哈哈哈哈哈哈!” 楚子航正欲把夏弥拉上去,上方却突然传来了电影里大反派般的笑声。 楚子航和夏弥皆是满头黑线,随后整齐的摆出了一副震惊的表情。 唐威蒙着面,腰间挂着安全绳降了下来,手持轻弩说:“唔嚯嚯嚯!好一对亡命鸳鸯,资料给我,放你们自生自灭。” “否则,哼哼,就是取死之道!” 夏弥大惊,问:“夏洲境内,你们还敢杀人!?” 当初你们自己说业务范围内不包括这个啊,否则本王需要亲自出手吗!? “那倒不敢,但是……你们自己摔下去的,就怪不了谁了。”唐威说着踩了踩还在开裂的泥地说。 “文件给他。”楚子航低声说。 “可是……”夏弥一脸焦急的给楚子航递了个眼神。 楚子航摇摇头,说:“给他吧。” 夏弥只得“很不情愿”的把资料丢了上去。 唐威一把接住,随后吹着口哨,拉着安全绳就爬了上去。 楚子航等他走远了才猛然用力,将夏弥先丢了上去,随后自己扣住泥石也翻了上去。 “师兄,这种货色你怕他干什么!?”夏弥不解的问。 “他们既非龙类也不是混血种,对他们使用暴力只能在自卫限度之内。”楚子航回答,“刚刚那种情况,除非杀了他,否则没办法保护你的同时制服他。” 夏弥羞愧的低下头说:“是我给你添乱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哎,本王就是故意的! 楚子航无声的叹息一声说:“没关系,我知道你也是无心的。” 你不是故意的就有鬼了! 楚子航正欲向上爬,突然看到夏弥喇叭裤下竟是一双光着的脚丫,他愣了一下问:“你鞋呢!?” 夏弥冲着下方泥石砸落的地方努努嘴:“喏,我穿的凉鞋,都在下面咯。” “你……穿的凉鞋!?”楚子航怔住了。 “大夏天的,我来踩点而已又不爬山,难不成还穿登山鞋啊?说了你又不信……”夏弥揉着脚丫,随后作势准备往上爬。 楚子航一时语塞,他是真不明白为什么夏弥每次来搞破坏,都穿着些奇奇怪怪的鞋,是想增加细节演的更逼真些吗? “过来,我背你。”楚子航招招手。 “哎!来咯!师兄,你抓稳了啊,不然我俩就真成亡命鸳鸯了!”夏弥立刻扑到了楚子航背上,环住他的脖颈。 “咳……放心。”楚子航轻咳一声。 刚刚滚下来时撞得不轻,换做正常人恐怕那一撞脊椎都要断成两截。 “师兄,你受伤了!?”夏弥惊讶的问。 “没有。抱紧了。”楚子航低声回答。 随后他竟然就这背着夏弥,俯身一口气冲上了接近七十多度的陡坡,那大概都不能叫坡了,和崖壁几乎没有区别了。 楚子航每一步都会溅起半米高的尘土,他离开的地方留下了一个又一个深坑。 他们上去时还不忘捡回了背包。 “呸!呸!我的天,咱俩像是在泥里滚了一圈。”夏弥抹去满头满脸的泥灰,她随意拍打了两下衣服,一拍又是腾起弥漫的灰尘。 楚子航抖了抖头发,说:“噗!我们滚了不止一圈。” “我送你下山回家。”他再次将夏弥背起,朝着山下走去。 “师兄……那文件怎么办?”夏弥挂在楚子航背后,轻声问。 “别问了。”楚子航沉声道。 “那……那你包里有伤药吗?” 楚子航微微偏头看着她问:“伤哪了?” “不是我,是你啦。背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跟纹了条龙似的。”夏弥轻轻拉开楚子航的后领,望着那片淤青说。 “没事。不用了。” 他们呢走到山下,楚子航打了张车,随后对夏弥说:“半小时后我会打电话给妈妈,确认你到家了没有。” 夏弥突然转身踩在楚子航的运动鞋上踮起脚尖,可她左右看了看,哪哪都是泥,实在没地方下嘴。 于是她只能伸手轻点楚子航的额头说:“我等你回家。” 楚子航突然拦住车门,对司机说:“师傅,稍等一下,马上就好。” 他的鞋实在太大,夏弥穿着反而是负累,所以他干脆脱下外套撕成了两半,随后蹲下身来。 “师兄,不用……”夏弥惊讶的捂嘴。 “别动。”楚子航伸手捉住她纤细柔软的脚踝,随后像是裹马蹄似的为她那双精美的脚丫裹上了外套。 “楚子航……对不起。”夏弥低着头,声音也低了。 “乖乖等我回家。”楚子航起身,为她关上车门。 等到计程车在远方拐角消失不见,楚子航才掏出手机发了条短信。 “一切顺利,她过去了。” 第7章 那就打 润德大厦21层。 唐威还坐在那间昏暗的办公室里,他双腿止不住的颤抖,端起前方加了冰球的威士忌时,杯子里冰球险些都被抖出来。 先不说这些人到底目的是什么,至少目前为止的计划几乎和2号雇主给的剧本一模一样,1号雇主已经是唐威见过最谨慎、神秘的人了,可现下看来,每一步却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2号雇主说1号雇主最后会让他跟着目标身边的女孩,应验了; 2号雇主说,只要放女孩和目标汇合就能拿到资料,只不过要带上登山索和安全绳,也应验了; 接下来,那位一进门就自刎的2号雇主说,1号雇主会来查验资料,但不会带走,而之后才是最关键的一环—— 他们要和前来夺回资料的目标“大干一场”,然后唐威会死。 原本,会死。 唐威正欲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突然办公室大门被人推开。 来人裹在一张宽大的米色大毯里,看起来是什么民族服饰的布料没剪裁就直接给披上了,脑袋上则罩着一个被戳了两个洞的猴脸气球,那双眼睛看起来竟还有些明媚。 唐威立刻放下酒,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随后拿出资料放在桌上。 这位猴脸大哥声音嘶哑的开口道:“不容易,三少的团队比我想象中……专业不少。” 他说完,将手提箱放在桌面上推给唐威,随后接过资料。 唐威正欲说些什么,却对上了一双赤金色的眼眸。 “卧槽!?又来!”唐威在心里惊呼,可还来不及开口就感觉整个世界颠倒了一瞬。 猴脸大哥拆开资料,随后放到前方杯蜡的火苗上方,片刻后,每张纸上都浮现出了半朽的世界树图案。 他将王恭厂大爆炸的资料取出,伸手拂过,其中一些字句竟然诡异的消融了。 紧接着他翻到了那张照片,再次轻抚,迈巴赫上穿着小裙子的身影消失不见。 资料重新装袋,那破碎的火漆印竟在他手里诡异的复原。 他弹了个响指起身,说:“多谢三少。再见,哦不,不再见。” 唐威晃了晃脑袋醒来,疑惑地问:“你真不去走?也不看一眼?” “不用,有人会来,一起取走的。”猴脸大哥似是低哑的笑了。 唐威吸了吸鼻子,他刚才似乎在对方身上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像是泥土和腐烂的落叶的味道。 他来不及多想,等对方离开后立刻用手机发了条短信:“查验完毕,他走了。” 紧接着,他便立刻起身从角落里将行李箱拉到门口,打了个电话:“喂,老爹!是我……” “好了好了!闭嘴,听我说!哎呀,求你了爸!我定好船票了,今晚就走……没惹麻烦!你就按我说的做!” 楼下,穿着电器维修工作服的男子背着大包走进了大堂。 保安象征性的盘问了几句,打了个电话,便放行了。 电梯里,男子微微压低了帽檐,地板上映出他模糊的倒影,正是楚子航。 “前世对保安使用言灵·王之侍的是你,对吧?”楚子航问耶梦加得。 “是。想测试下你实力,而且若让你那么顺利取回资料,你难道不会怀疑吗?”耶梦加得反问。 “那,制造出那个雨夜迈巴赫的幻境,则是为了刺激我失控杀掉唐威?” “算是吧,他虽然不知道我身份,但留下来还是祸患。不过上一次你似乎就放过了他,算了,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其实不是幻境,是我尝试引动了你身上奥丁留下的标记。就像上京市地铁站的尼伯龙根一样,你逃离了奥丁的尼伯龙根之后,他的尼伯龙根也有了裂缝——就是你,楚子航。” “上一次你看到的迈巴赫就是尼伯龙根里的那辆迈巴赫,但撞到楼下承重柱的却是一辆快递车,因为你这道裂缝实在太弱太小了,即使我来尝试引动却也无法彻底打开一个可供通行的口子,相当于说,不论我还是你,都只能通过这道裂缝看到那个尼伯龙根,但谁也进不去。” “所以六旗游乐园里,我本是真想杀了你的,因为你的价值远远没有那么大,不过是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而已。”耶梦加得戏谑的说,“怎么,听到真相有没有点失望?” “可你最后还是救了我。”楚子航回答。 “我……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只是想利用你……”耶梦加得话音未落,电梯却突然停住了! 紧接着,整个大楼都断电了,电梯灯骤然熄灭,所有按键全部失灵,就连紧急求助的按钮也没了反应。 “另一个我动手了。看来,计划和上一世也差不多。”耶梦加得说,“你真的很无聊,为了不过几个凡人的性命,你要费那么大力气和另一个我兜那么大一个圈子。” “我倒是也不期望你立刻改掉这个看谁都是蝼蚁的坏脾气,不过,我也不能听之任之。”楚子航掀开电梯上方通风口。 激发龙骨状态后他如螳螂般在电梯井中折跃,一掌就打飞了21层电梯口的铝合金大门。 “这也是为了保护你,让你不那么早就暴露在学院的视野里。” 和上一世一样,保安们手持电棍严阵以待。 言灵·王之侍的念颂声响起。 可这个领域还没来得及扩张到最大,楚子航就已经闪身冲进了人群里,他每一击都精准的斩击在保安们的颈动脉处,被击中的保安瞬间便因为大脑缺血昏迷倒地。 水雾才刚刚弥漫开来,整个大厅里就只剩楚子航一个人站着了。 王之侍的领域陡然扩张到最大,飙升的肾上腺素刺激下,那些倒地的保安们竟又有了苏醒的迹象。 但楚子航没给他们站起来的机会,他背包里掏出一把3D打印技术制作的麻醉枪,给地上的保安们一人来了一枪。 这是他从周家要来的麻醉剂,给他送货的大汉号称这麻醉剂一剂就能麻倒一头犀牛,就算天生体质强横的混血种中枪也要晕半个小时。 楚子航对此深信不疑,因为这大汉说到一半就给自己来了一针,然后两眼一翻就就当场瘫了。 确认公平公正的给每个保安都注射了麻醉剂后,楚子航将手中麻醉枪舞了个旋,火光在他手中乍闪,麻醉枪便烧成了灰烬。 楚子航向前踏出一步,随后黄金瞳便陡然紧缩。 脚下路面,触感不对! 21层本是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沾染如此浓重的水汽后本应湿滑如结冰的湖面,可就在楚子航刚刚踏出那一步时,却感觉地面有了纹理,不再平整。 那嶙峋的触感,就像是布满颗粒的沥青路面! 水汽已经浓厚到成了一片白茫茫的大雾,楚子航的龙血躁动起来,体温急速飙升,他身上原本沾染的水汽也在此刻快速蒸发。 他穿破浓雾向前走了几步。 前方突然出现了两道橙金色的圆晕,散射出来的光因水雾而变成了两道边缘清晰的圆柱。 “嘶……”楚子航口鼻间吐出氤氲的白汽。 言灵·君焰领域极速扩张,虽不见星火,但那骤然拔高至接近九十度的灼热气流却化作了半透明的圆形涟漪猛地扩散开来,浓雾登时被这狂涌的灼热之风排开,直径二十米的球型空间里彻底干净明朗。 而随着浓雾被揭开,那像是被蒙在纱帘后的灯光也立刻清晰了起来,同时也显露出了那辆藏在浓雾背后,扭曲残破的迈巴赫。 橙金色的远光灯就像它的一对黄金瞳,与楚子航遥遥对视。 几乎同时,两个耶梦加得都低声惊呼道:“糟了!” “尼伯龙根的这道裂缝就是你,但我并不确定扩大这道裂缝的关键到底是你,还是引动裂缝的人,现下看来……是你。” “所以这一次,和上一世完全不一样了。你是真正的,回到那个尼伯龙根里了!”耶梦加得语气凝重起来。 这和计划里完全不一样,原本楚子航只要制服这些保安,进去用言灵·冬的升阶让唐威假死。 在确认夏弥离开后,他就能带着资料赶回火车站,利用时间零和婆娑世界在雷蒙德无法察觉的情况下把资料换回去,然后这个计划就皆大欢喜的结束了。 可别说他,就连耶梦加得和夏弥也没想到,吞噬了赫菲斯托斯之后血统实力暴涨的楚子航竟然可以直接打开奥丁的尼伯龙根,还走进去了! 楚子航也禁不住想要吐槽自己,果然杀胚的计划每次都会出现意外。 东都之行入侵源氏重工如此,两次夔门计划也是如此! 都快成惯例了。 这其中难道暗藏着什么科学定律吗? “奥丁现在还没有吞噬芬里厄和白王的龙骨,即使对上他也应该有胜算。”楚子航沉声说。 耶梦加得却焦急的低吼道:“别傻了!你忘了你的命脉还被握在他手里吗!?我自然会帮你,可你现在救不了他!我们就还是没有胜算!” 楚子航浑身一颤。 是的,他最大的把柄还在奥丁手中——他的父亲,楚天骄。 有这张牌在手,即使硬实力不敌楚子航,奥丁也绝不会输,极端情况下,这甚至会成为他反败为胜的关键! 只是楚子航感受不到夏弥的气息,也听不到她的任何动静了。 如果所料不错,因为权能被分散的缘故,夏弥恐怕没能一起进入这个尼伯龙根里。 事实也确实如此,躲在暗处的夏弥看到楚子航利落解决了所有保安后,本也不愿多做纠缠转身就要离开,却突然间失去了一切楚子航的信息。 心跳声、呼吸声都没了,微风吹过楚子航刚刚站立地方,只穿过了一片白茫茫的雾。 她立刻转身冲进浓雾之中,却发现,楚子航——不见了! 夏弥震惊的展开了风王之瞳的领域,暴风吹散了水雾,可整个21层大堂里就只剩那些倒地不起的保安,根本没有楚子航的一丝踪迹。 她立刻转身要去推开唐威办公室的大门,却在此刻黄金瞳骤然爆闪。 回头的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什么! 夏弥再次回头张望,随后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立刻低头看去。 被水雾涤荡成明镜般的大理石地板里,倒映出的却不是她的影子。 而是…… 咵嗒、咵嗒…… 奇怪的声音响起,像是几柄铁锤在颇有节奏的敲打着青石板。 又像是马群翻山而来。 楚子航深深呼吸,水汽白雾在他身前隐隐成旋,黄金瞳里如有金色的熔岩流淌,龙鳞从他皮肤上生出,如同雨后春笋密密麻麻的破土而出。 他回头,龙鳞覆盖的脸颊如同带着铁面,吐出的炽烈气息化作浓厚的白雾。 此刻看来,这一战是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 那就打! 杀胚楚子航,可不会还没交手就退缩软弱! 哦,不,现在他已是——火神,楚子航。 更别提还有尊贵的大地与山之王,耶梦加得,与他并肩。 嗒,嗒。 八足天马昂首嘶鸣,抬起前蹄时带起无数沥青碎屑。 闪电将阴云密布的天空撕开一道裂口。 苍白的电光里,暴雨倏忽的倾盆而下,雨滴打湿了马背上那道宏伟身影的独眼面具,也打湿了他深蓝色的残破风氅,雨水从他手中那根扭曲纠结的长矛之尖汇聚,化作浓腥黏稠的小溪淌落,像是洗去了这只长矛上数不尽的敌人之血。 他走过的地方,白色水雾也被染上了厚重的墨色,像是一路带着死亡而来。 “无论重来多少次,这局棋你都必输无疑。” 雄浑的咆哮声里,那神明高举起手中长矛,深紫色的闪电再度劈下,竟与那长矛尖端相连,溢散分裂的电光接连不断的轰击他四周的路面,炸出一个又一个的深坑。 “因为你的破绽,太多了!” 八足天马再度嘶鸣,口鼻间喷吐出细密的电弧和白色的流光,紧接着它便在神明的暴喝声里,纵蹄狂奔! 男孩面对着裹狂风暴雨、携雷鸣闪电而来的神明,却始终一言不发。 他只是默默从身后背包里抽出了长刀。 刀锋烧的通红,雨水落于其上发出汽化蒸发的声音,火焰自他脚底升起,背后燃烧的骨翼振开,他俨然化作了一道暗红色的十字; 而天顶之上,似有盘桓的巨蟒荡开了浓墨般的层云随时准备扑击。 雷火交接之际,巨蟒咆哮,天地崩碎! 第8章 雨落重燃之瞳 他们就好像凝固成了一幅中世纪的油画,神明身边电光如数不清的紫色狂龙乱舞,男孩宛如站在初升的烈阳之中挥刀,被映成火红的天空里,半透明的巨蟒亮出高楼般巨大的毒牙。 不知几秒后,这幅画如镜面般龟裂破碎。 再次显露的世界里,高架桥断裂塌陷,大地像是被一个飞行小队投弹轰炸过,天空浓墨般的云层也被荡涤的一干二净。 雨停了。 一道染着血色的彩虹出现,虹桥两端,各矗立着一个神魔般的狰狞雄伟的身影。 “找机会出去……即使他不动用那张底牌,也比我们想象的更强。他恐怕早就吞噬了自己兄弟完成了进化。”耶梦加得低声说,声音竟显得有些虚弱。 “你还好吗?”楚子航杵着长刀起身。 “你不死,我就死不了。既然你可以打开裂缝走进来,就可以走出去……等我,想想。”耶梦加得声音变得越发低微和无力。 “你先用血盟借力恢复,我来拖延时间。”楚子航低声说。 村雨在他手中再度燃烧起来,纷飞的碎片像是被磁铁吸引般从四周废墟里倒飞回来,刹那间原本已经支离破碎的村雨就再度被重铸成了完美状态。 与此同时,楚子航以刀尖点地,随后金色的波纹激荡,一个无比庞大的炼金领域展开,这个领域的范围竟然几乎涵盖了整个尼伯龙根! 这是楚子航重铸后的村雨,原本的那把御神刀·村雨已经在和赫菲斯托斯对决中彻底破碎了。 用的材料则是在第二次夔门行动大获全胜后,周家给楚子航送来了的贺礼——石中剑碎片。 楚子航斩杀莫莱那晚,莫莱曾试图从车里拿出一件炼金武器来逆转局势,就是这截石中剑的碎片。 石中剑据说是在某个教堂圣诞节前夜里忽然出现的,它出现时便插在一块巨石之中,周围则刻着金色的字:“凡能从石台上拔出此剑者,他便是全境的国王。” 据耶梦加得告诉楚子航,这其实是后人美化的。 刻在石中剑周围的是个炼金矩阵,获得石中剑里活灵认可的混血种或者龙类就能激活这个矩阵大幅加强和扩大自己的言灵领域,至于范围,根据耶梦加得推测甚至可以把类似君焰这样中高阶言灵的范围从原本的直径几米,扩大到半个市区那么大,这比守夜人自创的炼金阵强大了不知多少倍。 因此才会有拔剑者便是全境之王的说法,因为古时非龙王的高阶混血种若持石中剑,还真有可能把自己的言灵领域扩展到覆盖整个城邦。 不过后来,石中剑在亚瑟王与柏林诺王的决斗中断裂,这个碎片大概就是当时留下的,因此活灵失控,炼金领域也已经残破不全,根本达不到完全体时那般恐怖的增幅了。 这柄武器被周家特勤组从莫莱车里搜了出来,带回了家族本部研究,但据娲主说,这残破的碎片里活灵已经暴走,要压服它代价太大。 但她相信楚子航可以做到,所以就当庆贺楚子航成功击杀青铜与火之王的礼物无偿赠送给了楚子航。 其实就是他们用不了,又舍不得直接扔了,所以才丢给了楚子航…… 经过耶梦加得的指导,已经从诺顿和康斯坦丁那里继承了权能和炼金术理解的楚子航,以此碎片重铸了村雨。 就结果而言,刚刚一战里,村雨甚至已经可以与昆古尼尔这种神话级别的武器硬碰硬而不会完全损毁了。 再加上楚子航以火神权能对炼金领域的改进,现在的村雨,就算只剩个刀柄也能在激活炼金领域后立刻再次重铸。 楚子航正欲出手,另一边的奥丁终于起身了。 他身上蓝色风氅早已化作碎布,胸前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正在缓缓愈合。 刚才的对碰里,他几乎被楚子航完全压制,再加上耶梦加得的辅助,若非楚子航对权能的掌控还有些许生疏以及心有顾忌,说不得真有机会把他当场斩杀。 “呵呵,哈哈哈哈!祂竟然抠出了一颗棋子来阻挠我,那就说明祂已经山穷水尽了。楚子航,还有我亲爱的妹妹,你们不过是祂垂死挣扎前推出来的替死鬼而已!”奥丁嘶声道。 他杵着长矛再次挺立起雄伟傲岸的身躯,沉声说:“我把赫菲斯托斯送给你们,你们已经有了反抗祂的资本,难道还要任由祂摆布不成?” “楚子航,你那卑……你的父亲,我可以放了。至于我的好妹妹,我们还有利维坦两位兄弟,还有白王,我可以分一个给你吞噬,让你保全芬里厄也可以进化。” “已经够了,你们都复过一次仇了,何必呢?考虑一下吧,世界的王座,我可以留一半给你们夫妻。”奥丁似是笑了,朝着楚子航伸出手。 楚子航踏前一步,挥刀划出暗红色的火线,随后沉声说:“我只想杀了你。” 奥丁伟岸的身躯僵住了一瞬,随后竟是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卧槽尼玛!你到底要重来几次才能换一句台词!?” “耶梦加得,你喜欢他难道就因为他是个复读机吗!?这种面部神经和语言系统双双瘫痪的杂碎,到底哪里吸引你了?你难道也愿意和他一样傻逼,放弃世界的王座吗!?” 耶梦加得哈哈大笑,随后借楚子航之口冷声道:“我,只是很喜欢看你破防却又无奈的可怜模样。” 奥丁以长矛之尾锤击地面,随后怒喝:“可惜,他的牵绊太多,破绽也太多!” 他弹了个响指,身后阴影里再度走出了一个带着奥丁面具,裹着尸衣的身影。 奥丁回身摘下了那人的面具,显露出了一张麻木无神的脸。 “爸爸!”楚子航陡然睁大了双眼。 他盯着奥丁,以碾碎钢铁般的狠厉咬牙切齿。 “别怕,我当然我不会杀了他。可是,我也可以杀了他……”奥丁再次给楚天骄带上面具,随后以玩味的语气说:“这样吧,交出耶梦加得的茧,我把你父亲还你,如何?” “楚子航,别听他……” 耶梦加得还未说完,就被楚子航立刻打断道:“绝不可能。” “爸爸,也不会认可我这样做。” “好笑,你父亲可是屠龙者,他知道你以龙王换他,那不得给你竖个大拇指?”奥丁戏谑的笑着。 “爸爸他……绝不会赞成我用任何一个我爱的人来交换他。即使,她是龙。”楚子航以村雨刀尖遥遥锁定奥丁眉心,咆哮道: “他教给我的,是为了保护重要之人挥刀向神的勇气!奥丁,我再说一遍,无论重来几次……” “我只想,杀了你!” 没有谁看到,那张奥丁面具下,楚天骄的嘴角似是微微扬起了一瞬。 “茅坑粪石,又臭又硬!那我就,让你的父亲来教育你吧。”奥丁突然后退两步挥挥手,带着面具的楚天骄接过他手中的长矛上前。 紧接着,整片废墟里竟源源不断的涌出了同样戴着面具裹着尸衣的死侍,数量多如雨后杂草,而楚天骄混进了死侍群中,再难分辨位置。 所有死侍的味道、心跳竟然都几乎一模一样! “动手啊,君焰、甚至烛龙,让我们看看,你会不会恰巧把敬爱的父亲烧成灰烬。”奥丁也隐入了死侍的海潮中,嘲讽声混合在血腥的风力幽幽飘来。 那死侍的数量,看起来竟有了数万之众! “这些死侍,许多都不是真的,似乎也是一种特殊的炼金矩阵效果。否则,若有如此数量的军队,他早该现身平推卡塞尔,以此数量和血统的死侍军队,若是未达到成体的四大君主对上,恐怕也只能以究极言灵来同归于尽。”耶梦加得说。 楚子航闭上眼开始沉思,他吞噬龙骨继承的不仅是权能,也有龙王的知识甚至部分记忆。 虽然一时间很难搜索到有关的炼金术知识和破解方法,但楚子航却找到了一个可以尝试破解目前部分困境的言灵。 言灵·血脉牵引。 这其实是龙王用来吸引和操控自己血系源流后裔的言灵,在太古时期,次代种、三代种虽然不是直接由四大君主繁衍,但大部分也分别继承他们的血系,四大君主或者黑王、白王,都可以用这个言灵使低阶血裔对他们产生呼应。 算是言灵·皇帝的超级弱化版。 楚子航利用这个言灵,便可以确定楚天骄的位置,并在清理杂兵的时候避开他。 毕竟楚子航身上的血再怎么变,都改变不了他依旧流着那个男人一半的血这个事实。 只是,一般这个言灵都是上位者牵引下位者,楚子航儿子牵引老爹,属实有点倒反天罡的嫌疑。 死侍海潮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的涌来,楚子航确认了父亲位置后,立刻选了一个反方向发起突围。 “我要引动你身上的印记,就势必会借用分散你的权能。可如此一来,奥丁恐就有了可趁之机!”耶梦加得似乎缓过来了些,沉声开口。 刚刚楚子航其实早就恢复了,他之所以愿意和奥丁废话,就是在给耶梦加得争取时间。 他们俩之间有血盟加持,耶梦加得借用楚子航的权能可以更快恢复,而楚子航先前的战斗力能稳压奥丁一头,也是因为耶梦加得借给了他大地与山之王的部分权能。 但耶梦加得毕竟不完整,说起来……她自从把龙骨和茧埋进楚子航体内后,就几乎没完整过,所以现在她反而成了楚子航的负累。 “我能撑得住,你安心打开裂缝。”楚子航低声说。 “我看悬,你那不靠谱老爹的言灵是时间零吧?在奥丁面具的加持下,昂热都不是他对手,你要保证不杀他的情况下,还应付那么多高阶死侍……”耶梦加得语气愈发沉重起来。 楚子航也不回答,他从来都是以行动证明实力。 他背后双翼再次展开,伸手抹过村雨,一股奇特的波动熄灭了村雨上的火焰。 虚空中像是有古神在咆哮,恐怖的波动掀起一阵阵半透明的狂风气浪,整个世界似乎都在他的吟唱声里开始颤抖,地面铅球大小的石块都被震动的蹦跳不止! No·111言灵·审判! 由楚子航展开的审判,威势比绘梨衣还要惊世骇俗。 他只是随意的一刀下劈,天空彩虹崩碎,薄云化作虚无,以他斩击为原点延伸出一道直至天边的线,附着于村雨上的绝对杀戮意志将那条线上的死侍们尽数湮灭,死侍的海潮在这一刻被强势的辟出了一条洁净的道路。 这一幕让人想起圣经中的《摩西分海》,除了神迹,再难找到什么形容词能准确的概括这惊世一刀! 但隐藏在暗处的奥丁却敏锐的发现,楚子航变虚弱了。 楚子航没有动用自己火神的权能,反而利用至尊之力强行使用审判,那就说明他的力量正在被分散。 下一刻近乎相同的吟咏声重叠着响起。 No·84言灵·时间零。 释放者一个是楚天骄,一个是楚子航。 奥丁面具的诡异之处就在于此,被附着之人没有自己的神智,血统却能得到极大提升,他不算是死侍,却也脱离了普通的混血种范畴。 父子二人的领域无形的碰撞,随后相互纠结侵蚀起来。 “不愧是我的儿子。果然记得我说的话,每一句。” 那熟悉的声音忽地出现在楚子航耳畔。 楚子航豁然回头:“爸爸!” “不过泡了个龙王,我是真没想到。哈哈哈哈!” 楚子航看不到他,却能十分清晰的听到他的声音。 但耶梦加得却似乎听不到楚天骄的声音,甚至没发现楚子航在和楚天骄对话。 两个时间零的领域竟开始了诡异的融合呼应,缓缓重叠了起来! “血脉相连者的相同领域,竟然引发了神念共生!?”躲在暗处的奥丁却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有些惊讶的低呼。 “所以……我和我的孩子,说不定……” “子航,你是我的骄傲。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楚天骄的声音再次响起。 “爸爸!是你……对吧?”楚子航举目四望。 时间零的领域里,所有死侍都近乎停滞,有的刚刚跃起还停在空中,有的握着长矛摆出投掷的姿势,就像是被定格的战场,血腥和暴力被时间零极致的延缓压抑,变成了一幅描绘万军之战开端的画。 “爸爸!这一次,我不会再逃了!”楚子航咆哮道。 “我知道,你觉得丢下我是你一生的悔恨和耻辱,可对于一个父亲来说,没能保护儿子让他和自己一同战死,也是莫大的耻辱。” “儿子我曾和你说,要相信老爹,你活下去,我们才有再见之日。我没骗你吧。所以,今天……” “要听话,记得你答应我的事。” 一种莫名的感觉突然自楚子航心中升起,就好像,终于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啪! 他猛地一巴掌拍在楚子航屁股上,咆哮道:“跑!”(龙二,雨落狂流之暗原文。) 这一瞬间,楚子航终于明白自己抓住了什么。 他抓住的是曾经将他和那个男人之间紧密相连,却在那个雨夜里断掉的线。 就像放风筝,当你握住了风筝线,无论风筝飞的多高,你都可以再把他找回来。 这根线,就是希望,是楚子航找回那个男人的希望。 算起来,楚子航已经走了十多年,翻过了不知道多少山,越过了数不清几片海,在暗夜里忍痛独行,在生死边缘反复徘徊; 甚至跨越了空间、时间。 这个过程里,他失去了正常人的生活,失去过为数不多的朋友,也失去过所爱的人。 他不知付出了多少,终于在今日,将那根和那个男人之间的线,再度连起来了。 他终于,看到了希望的光。 楚子航狠狠咬牙,低声嘶吼道:“爸爸,等着我!” 他转身发疯似的跑了起来,明镜般的天顶已经开始龟裂,那大概就是耶梦加得替他打开的裂缝。 他再一次背对着父亲狂奔。 但这一次,并非逃走。 他带着狮子般的心离开,是为了有一天,以王的身份再度驾临。 而那一天,楚子航坚信,自己定能真正的接回父亲。 男人看着楚子航背影越来越远,似是轻轻的笑了:“跑得更快了,小兔崽子。” 天空骤然崩碎,碎片像是炉火里飘出的星屑,尼伯龙根里如同下起了一场燃烧的雨。 崩塌的世界映在少年眼眸里,像是再度燃起了一场熊熊烈火。 “不能放走他!”奥丁似是被刚刚的场面震慑到了,突然下定了决心要把楚子航留下。 他从死侍群里一跃而起,竟跳起了十数米高! 腰身猛烈后仰如弓弦,持长矛之手隆起的肌肉青筋暴突,他暴喝一声,朝着楚子航掷出了昆古尼尔! 昆古尼尔,传说里必定命中目标的武器,携带着与因果律有关的逆天之力,就连上一世那看似无所不能的小魔鬼都只能使它迟滞片刻,路明非也必须以他的怪物之躯来阻挡才能成功。 长矛飞射而出,看起来没有什么涟漪或气浪,显得那般的平庸和普通,可飞行的路线却诡异的平稳笔直,速度似乎也在出手那一刻就恒定了,不加快却也不会变慢,哪怕一点点。 “楚子航!用我的茧挡住它,否则你逃不掉的!”耶梦加得咆哮。 楚子航根本不理她,在空中释放出言灵·琉璃梵城作为踏脚石发力转身。 心形刀流·四番八相·赤炎豪歌! 一刀之下,竟染红了整片天空! 可因果律武器,根本不可能是蛮力能够阻挡的。 昆古尼尔的长矛之尖延伸出一根极细的透明丝线,线的另一头突兀穿过天空的整片火海连接到了楚子航的心脏之上。 “楚子航!”耶梦加得惊叫着就要占领楚子航的身体。 不是为了夺舍,而是她知道,只有一位龙王的血,才有可能抹平这所谓的因果之力。 可楚子航却以血盟制止了她,随后怒吼一声对着那其实并没有实体存在的丝线挥刀斩下。 奥丁戏谑的笑意随风而来,随后吹散了那根被斩断的丝线。 “你他妈!?斩断了因果?!”奥丁懵了,“难道说,这才是耶梦加得和至尊盯上你的真正原因!?” 耶梦加得也懵了片刻:“所以……你真的带着那个血缘刻印。” “出去再说。”楚子航说完,踏着琉璃梵城再度起跳。 但天际的裂缝却因为这片刻的耽搁已经几乎闭合了,这还是楚子航已经开启时间零延缓了时间的情况下! 来不及了! 死侍们互相踩着同伴们朝着楚子航攀去,远远看去,他们竟然组成了一座黑色的高塔,塔底暗红色的血汇聚成河,那是最底层已经被压碎的死侍们流淌的血。 简直就像肉身搭出了一座通天的巴别塔,塔尖直插天际,近乎就要触及楚子航的脚底了! 就在此刻,一双纤细白净的手从天空之外挤进了这道裂缝里。 “楚子航!把手给我!” 夏弥咆哮着伸出了鲜血淋漓的手,抓住了楚子航。 “做的好极了,儿子。”带着奥丁面具的男人朝着楚子航的背影遥遥伸手,像是想要抓住他。 又像是在为他送别。 交叠的时间零领域在此刻,彻底崩碎。 第9章 或许,该走了 夏弥看到奥丁倒影的瞬间立刻就准备转身离开。 她如今才刚刚从【罪与罚】带来的后遗症中彻底恢复,但依旧处于幼生体,离那条可吞噬尘世的巨蟒还有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更别提她的权能一直都没有彻底完整。 现在对上奥丁,她只有死路一条。 她进不去尼伯龙根,不代表奥丁出不来,若是等奥丁解决了楚子航出来,她大概就是奥丁的下一盘菜了。 就算能进入尼伯龙根,夏弥也不准备进去帮助楚子航。 奥丁是她最大的敌人之一没错,但楚子航亦是底细不明,巨侠大坝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做一次就够了。 从那之后,夏弥虽然暂时放弃了杀死楚子航,但也时刻警告自己,绝不能再为了和这个死小孩有关的任何事情冒险。 一个被夏弥这个假身份迷晕了的死小孩而已,难道还以为龙王,耶梦加得,会真的爱上他不成? 可夏弥刚刚准备走向安全出口时,却听到窗外——下雨了。 手机也在此刻响起。 她拿出一看,是苏小妍的消息,问她愿不愿意去远一点的地方旅游,同时还问她的亲生父母什么时候回来,有空的话苏小妍想和他们见一面。 锁屏时,夏弥看到了那张动态屏保。 “楚子航,以后每场雨,我都陪你看!就不要再露出那种伤心小狗的样子了,我看见也会难过的!” 那晚上,她曾以夏弥身份许下的诺言突然在耳边回荡。 她记得,那个死小孩曾坚决地说过:“至少,在彻底走出这个雨夜之前,我不会死。” 夏弥默默摘下了套在头上的气球,有些出神的看着手机里女孩,和她身边的那个男孩。 无数雨点撞碎在玻璃窗上发出脆响,夏弥抬头看去,窗户上只剩下了她孤单的倒影。 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像是,寂寞。 又像是,害怕。 夏弥收起手机,双手紧握成拳,发出山崩石裂的脆响。 片刻后,她狠狠咬着红唇低语道:“至少奥丁,现在绝对是我的敌人,敌人的敌人……或许还有利用价值。” 夏弥转身走了回去,却刚好看到了那片倒影里奥丁掷出了昆古尼尔! “不!”她在刹那间龙化,青色龙鳞覆盖的手臂狠狠锤击地面,可那大理石砖上竟然荡开了水波般的纹路,将她弹开了! 她没有放弃,激发了一个可怕的言灵领域,带着爆闪的雷电再度朝着地面砸去。 咚! 咚! 咚! 一下,又一下。 就像是她不安的心跳声。 龙鳞崩碎,领域溃散。 就在她满手鲜血之际,却突然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波动。 “给我,碎!”来不及细想,她咆哮着抬手再度砸下。 地砖如明镜般碎裂开来,她的手上也布满了骇人的猩红色裂纹,却也终于击碎了那道裂缝。 “楚子航!把手给我!” 夏弥怒吼着伸出手,抓住了楚子航,猛然发力! 她手臂上的鲜血在这一刻都蒸发成雾。 楚子航拥抱着她,两人在大理石地板上不断翻滚。 这一次,夏弥抱紧了楚子航,自己纤柔的腰却撞在了墙角,竟是直接把钢筋混凝土的墙角撞出了一个大坑。 “唔!”夏弥痛呼一声,嘴角溢出一滴鲜血。 “夏弥!”楚子航惊恐的将夏弥抱了起来,“怎么样?你怎么样!?” “死不了啦……”夏弥美眸半睁半闭,急忙用身上毯子裹住了满是猩红裂痕的手臂。 伤口虽然不再出血,但她可不敢楚子航碰到自己的龙血。 “师兄,我……你听我解释……”夏弥缓了口气咬着嘴唇,一时间却有些语塞。 她心里也第一次产生类似“完蛋了”这种想法。 她再怎么解释,恐怕楚子航都不可能相信她出现在这里,和那份资料无关。 更何况打破尼伯龙根救人这种事,怎么可能是混血种做得到的? 夏弥暗自懊恼,自己大概是真的疯了,这样把楚子航救出来和亲手救出了一个敌人没有区别。 解释已然无用,她藏在毯子里的手悄悄龙化,做好了随时开战的准备。 “先告诉,伤到哪了?!”楚子航微微咬牙,急切的扶着夏弥双肩打量她。 夏弥愣住了。 她回过神来,磕磕绊绊的回答:“小伤,小伤……师兄……其实我……” 紧接着,楚子航发出了近乎低吼的声音:“我知道你担心我,我知道你是觉得自己害我丢了文件,所以想要做些什么来弥补!” “我根本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为什么还要冒这种没必要的风险!?” “我……我……”夏弥挥挥手,却不知该说什么。 “我先送你回家。”楚子航沉声说。 他起身,想了想,说:“等我一分钟。” 紧接着他推开了唐威办公室的大门。 夏弥亲耳听到了骨骼断裂声,随后一个急促的心跳缓缓停止了。 楚子航拿着文件走了出来,关上门,随后将夏弥打横抱起。 夏弥想说些什么,可开口尽是些烂话:“师兄……你……衣服没了哎。” 楚子航没回答。 他从没像此刻那么焦急过,他刚刚呼喊了好几次,精神世界的耶梦加得却都没有回音; 且现在夏弥看起来也伤的不轻; 与父亲短暂的重逢更是让他心绪难平。 短短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里,一系列的事情接踵而来,就算楚子航这般钢铁般的心智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然而他却还有不得不立刻去做的事情——把资料换回去。 楚子航巴不得现在就开启时间零,把时间无限拖长,赶紧换了资料,想办法给夏弥疗伤,查看耶梦加得的情况。 然后立刻开始新的计划,以最快的速度把父亲接回来。 把夏弥轻柔放到润德大厦门口的奔驰副驾后,楚子航再次开始了狂飙。 夏弥从后座找到了楚子航换下来的衣服,替他披在了身前,然后沉默不语。 她不知道这个死小孩是真傻还是假傻,这么明显的破绽看不到,最先关心却是她哪里受伤了。 “手,需要我送你去医院处理吗?”楚子航冷声开口问。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看起来严重,其实都是小伤。”夏弥低声回答。 楚子航不再说话,夏弥也沉默着偏过头。 “在家里等我回来。”车停在家门口,楚子航下车为夏弥打开了车门说。 夏弥似乎还想说什么。 楚子航也不等她开口,上车就狂飙着离开。 院子里传来雨后植物的味道,地面满是梧桐树的落叶,夏弥看着那远去的影子和渐落的尘埃,心里忽然有一种感觉—— 她该走了。 若再不离开,或许就再也走不了了。 “看来一时间是走不了了,可恶!”雷蒙德坐在火车站的候车大厅里看了看时间,满脸焦急。 他在来的路上偶然遇到了车祸,本就耽误了很长时间甚至错过了原定的列车,好不容易赶上了下一班车,可突然整个火车站封闭,所有人都被乘警赶下了车。 据EVA说,是身份不明的人报警称列车上可能有大当量自制炸弹。 现在乘警搜查完了整条列车,要对所有乘客再进行一次全面细致的安全检查。 离原定计划已经晚了近两个小时! EVA发来的回报说目前看来,确实是意外,而雷蒙德也确认手里资料无误,虽然执行部部长施耐德提出了要拆开资料查验,但此项提议被校董会否决了。 这是SS级的资料,校董甚至还警告了施耐德等人绝不允许私自查验,否则按叛乱论处,没有例外。 路明非接到了白商陆和姜菀之,他们也按照计划拖住了雷蒙德近两个小时,但半小时前楚子航就再未回复过消息。 如今检查已经过半,三人也颇为焦急,他们刚刚已经结束了安检,再不离开若被监控拍到,学院必然生疑。 “没关系,我相信师兄。”路明非握了握拳,随后对白商陆夫妻俩说:“走吧,白大哥,嫂子,今天多谢了。我和师兄定了包厢给你们接风洗尘,咱们先去吧。” 白商陆还有些犹豫,低声对路明非说:“可我们要是走了,谁看着你们的目标?” 姜菀之揪着他的耳朵,声音却带着娇媚的宠溺说:“你呀,要是有小楚、小路一半靠谱就好了,就你还担心他们呢?” “哎哎,老婆,我好歹也是拔出过‘断龙台’把你抢回来了的,怎么就不靠谱了?”白商陆一脸委屈的低声嘟囔。 “好好好,今晚……奖励你。”姜菀之附在白商陆耳边悄声说。 白商陆像是被煮熟了一样浑身通红僵硬,眼珠子却滴溜溜的转个不停。 “走到哪都被当狗虐,哎!”路明非忍不住捂脸。 “糟糕,怎么检查就突然结束了!?要发车了!”姜菀之突然回头看去。 紧接着,大厅里响起广播,召集着乘客上车。 大概二十分钟后,就会立刻发车。 手机突然响起,路明非急忙打开一看,是楚子航发来的消息! “给我具体位置。” 路明非急忙回复:“我们在大厅候车室呢,等了20分钟了。靠左第三排这边。” 他们的位置,就在雷蒙德身后两排。 楚子航看了一眼路牌,离火车站还有近5公里,可已经到了上下班高峰,主路上都堵满了车,20分钟恐怕是到不了的! 他从后座将村雨拔出,炼金领域再度展开,随机他便展开了时间零,借着村雨的领域他的时间零领域疯狂的扩张! 近百倍的时间慢放里,楚子航终于拔足狂奔进了候车大厅里。 所有人都像被按了暂停键一般定住了,只有路明非似是听到了来人的声音。 他立刻回头,说:“师兄,上车了,第三节车厢。” 雷蒙德正坐在座位上抱着公文包等待发车。 楚子航走到他面前,从公文包里取出假文件,将真文件换了进去,随后便准备撤离。 时间零的领域却突然波动了一瞬间! 他和奥丁大战的消耗十分严重,根本还来不及完全恢复。 “稳住。按我说的走,尽量避开摄像头就行,慢放倍数不用那么高。”耶梦加得的声音响起。 “你没事了?!”楚子航略带惊喜的问。 “刚才……是我借用你的力量恢复才导致的波动,现在已经无碍了。”耶梦加得低声说。 楚子航边走边说:“那就好。” 安全撤离出车站后,楚子航还要尽快回到车里,他是下车后一路跑过来的。 “缓缓收缩领域,把自己和车控制在领域边缘即可,减少你的消耗。”耶梦加得说。 楚子航依言照办,激发龙骨状态在高速路上狂奔。 在他终于回到车里后,时间零领域立刻解除,一瞬间他身上就像开闸般被冷汗完全浸透。 直径五公里的言灵领域,近百倍的时间慢放,还要在维持领域的同时高速活动,若非火神的冠位,就连单独的四大君主也做不到这种神迹。 要知道,当初昂热在中庭之蛇上将6秒扩展成了300秒,才五十倍慢放他就为了维持领域只能定在原处,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甚至最后还狂飙鼻血差点昏死。 前方车流开始缓缓行动,但楚子航却眼前一黑,如同严重低血糖一般,竟是暂时失去了视觉。 “轻踩油门,先把速度控制在10km/h左右,加速时我会提醒你……没事,你的血统大概十来分钟就可以完全恢复,这期间,我帮你指路。”耶梦加得轻声说。 “好,拜托了……带我,回家。”楚子航剧烈的喘息着,全力控制着四肢不再颤抖,“你……记得路吧?” “我记得。”耶梦加得回答。 在耶梦加得指引下,楚子航顺利将车开回了家,而他也终于从脱力中恢复了。 可他才进客厅就看到苏小妍抱着手瞪着他。 “妈……夏弥呢?”楚子航问。 “楼上收拾行李呢。”苏小妍朝着楼上努努嘴。 “怎么回事?”楚子航一惊,急忙追问道。 第10章 血缘刻印 “说是可能父母要回来了,她要回去一趟。可我问具体时间,想去见一面,她又支支吾吾,看起来脸色不对劲。”苏小妍说着,眉头一挑问:“你惹我干女儿生气了?” “我上去看看。”楚子航挥挥手。 “等一下。”苏小妍叫住了楚子航,随后用衣袖轻柔的擦拭着他额头的汗,低声说:“你们两人,一个看起来冷静的像是机器人,一个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像是天真小孩,其实内心主意多的很呢。” “都是倔强的不得了的孩子,所以啊,有话要直说。” “我知道了妈妈,好了,我一会儿就去洗澡,别把你衣服弄脏了。”楚子航看向苏小妍的衣袖。 这件CocoChanel的白色纱裙,衣袖已经彻底变成了暗黄色。 “给我儿子擦汗怕什么,我还会嫌弃你不成?傻孩子。”苏小妍揉了揉楚子航的头发,笑着说,“去吧,好好聊聊。” 楚子航点点头,快速上楼。 夏弥收拾好了行李,正看着床头那张和苏小妍的合照发呆。 她拿起相框想要放进行李箱里,可最终还是又把它放回了原处,俯身关上了行李箱。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谁啊?”夏弥明知故问的喊道。 “我,楚子航。” “哦。” “夏弥,开下门好吗?” 夏弥靠在床脚抱着膝盖,问:“做什么?” “先开下门,我进来说。” “不要。有事直接说吧,我没穿衣服,不方便。” “那我在门口等着。” 夏弥恶狠狠的挠挠头,叹了口气起身开门:“干吗?” 楚子航径直踏前一步,将她一把揽入怀里低声声说:“非要走的话,我陪你去。” “算了,不给你添麻烦了。”夏弥抬起手却没能推开他,只好闷闷的说。 “没有添麻烦,你又救了我一次。”楚子航轻抚她的长发。 “有些人回来路上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还说没生气?” “生气?算是吧……是因为你受伤了,我没保护好你。” “那你……那……我也得自己回去……因为……”夏弥一时语塞。 “如果叔叔阿姨……就是你父母暂时不确定能不能回来,那我们就先去旅游吧。如果叔叔阿姨回来了,我们一起去见他们。”楚子航轻声说。 “歪,师兄,我们才交往一个月哎!”夏弥敲了一下他胸口。 “可我父母你都见过了。”楚子航回答。 夏弥再次语塞。 这死小孩怎么跟牛皮糖一样,还甩不掉了! 她本想学着电视里那些人类女孩来一波无理取闹什么的,可半天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借口。 龙王大人想做什么一般都是直接下命令,之前被迫和苏小妍撒娇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你……先洗澡去,好臭!”夏弥皱着鼻子,终于找到了个由头,推了一把楚子航。 “别跑。我还有事要和你说……关于今天……”楚子航放开她后退了两步。 夏弥闻言眼神一凝,勉强的点点头。 楚子航转身离开,冲着楼下的苏小妍喊道:“妈妈,夏弥不走了。一会儿出去吃饭吧,顺便计划一下,去哪旅游。” 夏弥正欲关门,闻言一愣:“不是,谁说我不走了?我只是……哎呀,死小孩!” 她刚刚那瞬间确实犹豫了,但绝不是因为舍不得! 至少她自己是不承认的。 她同意等楚子航,只是因为她在捶打尼伯龙根裂缝时错过了楚子航斩落昆古尼尔那一幕,所以她很好奇,楚子航是怎么躲过这支必中之矛的? 难道……那个血缘刻印,真的存在? “我一开始注意到你,确实这个血缘刻印是一个重要原因。但这个刻印几乎无法验证,所以我也不确定。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耶梦加得问。 楚子航一边洗去身上的污渍,一边淡淡的回答:“我不知道。” “你!”耶梦加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后暴怒的咆哮:“那你他妈的疯了吗?为什么不听我的!?拯救父亲的希望就在眼前,你是有病吗?!” “谢谢你。”楚子航却脸色严肃的说。 “你……有本事跪下磕一个啊!?”耶梦加得声气软了些,“我可不是什么自我牺牲,反正你死了我也活不了,但我只是茧,不会消失只会和夏弥权能归一,也算回归本体,算不得死亡。” “我明白,但用不着。其实我也不是纯感情用事,只是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了血脉里一股奇怪的波动。” “上一世,奥丁也曾利用时间、因果类的言灵或炼金术重返我十五岁时,将我捕获。但若是如此,按理来说就不会出现路明非后来和我说的那些,世界里奇怪的、不合理的变动。” “当时我们就推测,奥丁其实根本没有回到那个雨夜捕获我,而是造成了一种我在十五时被捕获的假象,只是这个假象近乎囊括和欺骗了全世界所有人,也与神迹无异。我们当时的推测是,他其实根本没有操控时间和因果的能力,只是一种世界范围的洗脑能力而已。”楚子航说。 耶梦加得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接着说:“但邮轮上,他和我战斗表明,当时的他确实有了这方面的能力。如今他还记得其他世界线的事情,也只有曾经掌握过这种能力,才有可能!” “对。所以问题,大概是在我。”楚子航说。 “对。因为你有一个特殊的血缘刻印。真是可怕的推理能力。我说,楚子航,你有没有考虑当个私家侦探啥的?就你这思维能力,什么情妇、渣男逮不到?”耶梦加得似笑非笑的问。 “血缘刻印?什么意思?我确实也曾有过当治安官的想法,不过更倾向于机械应用方面的职业,我在卡塞尔念的一直都是‘炼金机械系’。”楚子航回答。 两个人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旅馆里,说话跟虱子似的来回蹦跳,不时地神转折,但两人却又都能跟得上对方的思维。 “血缘刻印,类似一种天赋,和言灵不同,是独立存在的且并非每个龙类或混血种都有的能力,有强有弱。” “其实瀛洲那两兄弟就是最好的例子,源稚生的血缘刻印【天照命】似乎就是会发光,让他更有领袖气质;” “而他弟弟源稚女的【须佐之男命】则厉害了许多,可以让他拥有近乎龙王般变态的身躯,若非如此,在海莹人工岛他也不可能和二度爆血的你过上那么多招。”耶梦加得说,“治安官吗?真符合你的性子,以你杀胚的内心和冷静的性子,去当卧底再合适不过了。” “所以,我的血缘刻印和因果有关?”楚子航问。 他自动结束了另一个话题,虽然没选择当治安官,但他对这个职业也依旧尊敬。 “是的。我们称为【无为法】或【真如无为】。与‘有为’相对。指不依因缘和合而成的不生不灭、无来无去、非彼非此的绝对。原本是涅盘的异名。大乘佛教,尤其是夏洲佛教,以无为法为诸法之本体,与‘法性’、‘真如’等为同一含义。以法相唯识宗为代表。”(这段抄的百度,实在不知道怎么翻译化用) “具体能力就是带着这个血缘刻印者,免受或者可以减免受到因果律能力的影响,所以奥丁无法将你直接从那个雨夜抹去,而至尊也没法把你直接送回那个雨夜。因为那是一切之因,你带着这个刻印,那结果和因缘就不得彻底湮灭改动。”耶梦加得回答。 楚子航关水擦拭着身子说:“昆古尼尔的必定命中,也是和因果律相关,所以恰好被我的血缘刻印克制,我才能斩开它。” “对。但怎么说呢……这对于你前世那样的混血种来说,其实是个几乎没用的技能。若非你和我、奥丁扯上了关系,就凭你自己,你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和【因果律】这样接近神的权能有什么接触。” “我上一世一直没能达到完全体,所以也操纵不了因果,虽然察觉到你可能带有这种力量却也无法验证,所以一直以来,也只能算是有所怀疑无法确定。”耶梦加得说。 “所以这种力量,要如何使用呢?”楚子航问。 “我……我也不知道。”耶梦加得声音一滞,作为自认四大君主中最聪慧的存在,承认自己也有不知道的事情,让她觉得有些丢脸。 特别还是在楚子航面前。 她声音略低,说:“上一世短暂占据你身体时,还不是被奥丁的【因果律】能力影响过。所以说这个刻印是纯被动技能好像也不对,若是主动使用的技能,我们又没有办法训练。” “总不能时不时就去找奥丁一趟,让他用昆古尼尔戳你吧?” “可,至尊让我重生,不就是一种逆转因果吗?”楚子航疑惑地问。 “大概是至尊之力能大幅削弱这个刻印的力量吧……”耶梦加得也不确定的说。 楚子航擦拭头发的动作一顿,他突然想起杀死赫菲斯托斯后曾见到成为至尊的路明非。 而那个路明非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大概就是,你努力到最后,只会一无所有。” 耶梦加得感受到了楚子航的精神波动,立刻问道:“你见过祂!?祂和你说什么了!?” “祂说,我努力到最后只会一无所有。”楚子航想了想,还是决定不隐瞒,“不过不重要,我们已经成功了大半,现在首要目的是先稳住夏弥,然后准备第二次东都之行。” “楚子航……你真的不会难过吗?”耶梦加得却问。 “什么?” “你的梦想都完成了,大家都幸福生活了,但却不包括你,甚至这次是真的再没人记得你了,亲人、朋友……爱人。” “这种事情,比死了还残酷。如果真的会这样,你,不难过吗?”耶梦加得声音低沉,竟也带着些许悲伤。 “说一点也不自然是假的。但,既然你都说了,是完成了我的梦想,那当然,是更开心了。”楚子航回答。 “再说,一切都还不确定。就因为可能享受不到成果而放弃努力,我从来都做不到。” 耶梦加得声音竟隐隐带着一丝哽咽,她低声说:“真是死小孩……不过好在除非地球要毁灭了,否则……” 楚子航微怔,他看向镜子里,好像看到了一个红裙金冠的帝女。 她在此刻从宽大金丝袖袍里伸出手,轻柔的拍了拍楚子航的头顶,随后将楚子航拥入怀里。 “这个世界,总会下雨的。” 夏弥,也就是另一个耶梦加得曾说过。 “如果……有一天你死了,我也不会忘记你的。” “除非……这个世界,不再下雨。” 第11章 神秘雪区 楚子航抬头扬起脸,伸手虚握。 虽然只抓住了一片虚无,他却真正感觉到了一阵温暖。 “你说得对,赶紧去稳住你的夏弥吧,不然她可就跑了。”耶梦加得笑道。 “跑不了的。”楚子航似是也笑了。 “说吧,今天什么情况?那个戴面具骑大马的家伙,是哪条道上的?”夏弥盘腿坐在床上,双手抱胸偏头嘟着嘴。 “耶梦加得。”楚子航说。 “嗯……啊!?咳咳!”夏弥下意识的应了一句,回过神后急忙佯装咳嗽低下头。 “他就是我说过的,大地与山之王,奥丁,也就是,耶梦加得。”楚子航嘴角轻轻扬起。 夏弥微微咬牙,真想给他脑袋扭下来。 都说了,奥丁是奥丁,耶梦加得是耶梦加得! “大概是出了什么问题,或许是他感应到了我身上的茧之类,把我拉入了尼伯龙根里。好在你在外面接应我,否则今天大概只能和他一决生死了。”楚子航说。 “咦?你个杀胚,还会想着跑?”夏弥惊讶的看向楚子航问。 “我父亲还在他手里。在我找到安全救回父亲的方法前,我也没有万全把握直接斩杀他。”楚子航脸色微沉。 和那个男人短暂的重逢,即使此刻想来也好像一场美好的大梦。 楚子航必须再努力些,更努力些,直到把这场梦化为真实。 夏弥闻言,瞅了一眼神色有些伤感的楚子航,抿着嘴唇伸手把他的头发揉乱。 随后柔声说:“好啦好啦!我说了会陪着你的,不要露出这种伤心小狗的样子啦!” 楚子航低着头说:“可你刚刚要走,还不带我。” 夏弥呼吸一滞。 我靠,他是楚子航吗? 不会被奥丁夺舍了吧? 都会用苦肉计了! “我……我不走了,行吧。”夏弥无奈的扶额。 “好。”楚子航抬头,神色如常。 夏弥心里怒吼:我到底救了个什么玩意儿!?啊!夏弥啊,夏弥,你是不是有毛病!? 她随后一愣,夏弥……刚刚一瞬间,她完全把自己代入了夏弥!? “想去哪?事情都办完了,暑假还有很久,时间很多。”楚子航问。 夏弥还在出神,下意识的说:“我想……回家。” “你家……上京吗?”楚子航微怔,问。 “啊?啊……不是,我想想吧。说起来,明天7月17号哎。”夏弥回过神来说。 楚子航点点头:“我知道,路明非十八岁生日,我的礼物已经准备好了。” “我倒是有个主意哎。”夏弥突然神秘一笑。 反正不走了,干脆搞点事,也算按原计划推进,继续接近这个死小孩。 虽然看起来楚子航已经是爱到骨子里了,脑袋都不清醒了,但夏弥也不确定一旦真正撕破脸,这个死小孩会不会突然恢复到原来那种冷静、无情、理智的样子,到时候说不得会因此出现什么意外。 而路明非看起来就不一样了,一个更典型的缺爱衰小孩,对他好的人他都会记得,虽然有时候会怂,但关键时刻能帮一点他还是会帮一点的。 关键看起来楚子航也很重视路明非。 所以夏弥打算从楚子航身边的人入手,多拿捏几个说不定之后有奇效。 “据说,两个月前赵孟华表白陈雯雯成功了。”夏弥低声说,“我混进了年级群里,好像赵孟华这傻逼趁着咱三不在学校,混的风生水起,都有小弟称他‘小楚子航’了。” “哇,师兄,这真是你被黑的最惨的一次。” 楚子航对此倒不是很在意,只是专注的看着夏弥,问:“所以?” “这货明天牵头给路师兄办了个生日会,我估计是想试试路师兄深浅,要是路师兄混得不好,保不齐这家伙又会猜到路师兄头上。而且他还故意疯狂艾特陈雯雯,‘老婆、老婆’的喊。” 夏弥一脸厌恶的双手抱胸,冷哼一声:“还让那些小弟非逼着陈雯雯在群里喊他‘老公’,无聊,幼稚。” 楚子航微微挑眉,问:“喊什么?” “老公啊。”夏弥看了眼楚子航,回道。 “嗯。”楚子航点点头,不动声色的牵住夏弥的手说:“这个年纪的男生,是喜欢炫耀。所以?” 夏弥眉飞色舞的晃了晃脑袋,凑到楚子航耳边小声的耳语。 楚子航时而挑眉,时而皱眉,也就夏弥这跳脱的思维和性子了,几乎要把他的“面瘫”治成抽搐了。 “师兄,你看……怎么样?可惜啊,可惜,绘梨衣妹妹来不了,否则就那些货色,哼哼,仕兰里面,也就只有晓蔷学姐还算好了。”夏弥撇撇嘴。 楚子航也只能无奈的点头。 夏弥夸赞苏晓蔷,一是苏晓蔷客观来说确实是光论长相,陈雯雯和柳淼淼都无法比肩,能稳压苏晓蔷一头的,大概只有夏弥了。 但第二点才是最重要的,因为只有苏晓蔷,和夏弥关系最好。 看起来这位龙王大人,以前大概也是个任人唯亲的主。 “倒是没想到,你会愿意帮路明非这么多。”楚子航说。 夏弥撇撇嘴,回答:“我就想着,以前在仕兰中学,二师兄没踩在你这位巨人肩膀上时,那些家伙都不把他当人看的,这不得替他出口气嘛。虽然二师兄又怂、嘴又贱、之前还是个超级舔狗、长相也略显抱歉……” 楚子航急忙抬手打断她:“你直接说但是吧。” 也就是路明非不在了,要是路明非在场,恐怕要被骂到当场吐血…… 舔狗都骂出来了,啧啧,骂的真脏啊。 “但是……啥来着?哦,他确实蛮义气的,关键时刻意外的还挺靠谱,那咱们肯定要罩着点他咯。”夏弥笑着说。 楚子航本来不想做这种无聊的事情,他的计划就是送礼物,然后路明非愿意的话,就一起吃个饭,然后就结束。 但他听了夏弥的话以后,想起巨峡大坝那关键的两枪,想起了上一世路明非那个软弱无力的眼神。 想起了上一世东都的极渊计划前,两人在食堂的谈心。 路明非确实是个一直很孤独,背后无人可靠的可怜孩子。 或许,确实该多支持他,也多给他些自信的。 “好。按你说的办。所以,之后去哪玩?”楚子航问。 “雪区吧!我早就想去了!”夏弥兴奋的拉着楚子航的手晃荡。 “好。”楚子航点点头,“不过我不知道妈妈会不会有高原反应,虽然我记得她和爸爸度蜜月好像也去过国外的高山,我先问问她。” 正好,苏小妍早就在门外趴着听了半天了。 “哦。如果干妈不适应的话,就算了。”夏弥声音略低。 “喂?老鹿,我们蜜月去的阿尔卑斯山海拔多少啊?3000米左右?!哦……雪区多高来着?”卧室门外突然响起苏小妍的声音。 听起来是在打电话的样子,只是按她这个吼法,鹿天铭怕不是在英格兰谈生意,更像是在阿富汗炮火连天的战场上才对…… 夏弥扑哧一笑,扑进楚子航怀里,锤了他胸口一下轻声说:“早就想和你说了,干妈有时候好可爱啊!你怎么就没继承哪怕一点点啊!” “妈!雪区,海拔4000米左右,您爬过勃朗峰的话,就可以!”楚子航感觉自己大概是已经被两个神经病传染了,不自觉的回头对着门口大喊道。 若不上昆仑山,爬过4800米左右勃朗峰还没有高反,那大概就没有问题。 “哦……爬过,爬过,登顶的时候吸了会氧。哎呀,你老妈以前也是专业舞蹈演员好吗!身体好着呢!”苏小妍大喊。 “干妈好厉害!”夏弥举起手大喊。 楚子航低头看着她,眼底带笑,问:“要不,我们还是开门出去说吧?” “哈哈哈哈……嗝!”夏弥笑到打嗝,想说什么却一时间停不下来。 这种奇怪的小事,却让她比赢得一场战争还要喜悦、高兴。 但她不想去思考了,大不了就在这一刻,在这一段时间里,短暂的当一下夏弥吧。 到了时间,该抽离,她有信心还是会抽离的。 因为她是龙王,耶梦加得。 可耶梦加得,当年也是这样想的,她经历的甚至还没有现在的夏弥那么多,却依然在最后的关键时刻,迷失了一瞬。 “你先不要高兴太早。楚子航,我是有计划过要去一趟雪区的,只不过……上一世没找到机会。”耶梦加得开口,打破了这个温馨的时刻。 楚子航有些疑惑的问:“你想去雪区?做什么?” 因为在卡塞尔学院的教材里,雪区是一个十分特殊的地方,并不是这里的混血种有什么特别之处,而是这里—— 几乎没有本地的混血种! 是的,1202800平方公里大的雪区,目前292万人里,混血种比例却还不到0.0002%。 从卡塞尔建校以来在这里发现的混血种,目前只有五人,而且皆是祖上有雪区之外血统的人。 也就是说,很可能,雪区本地人里,完全没有混血种! 这按理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龙族虽然不在世界的明面,但其血统、文化等影响之深刻几乎覆盖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可偏偏,雪区是个奇特的世外桃源,近乎没有龙血的污染。 最让卡塞尔学院教授想不通的是,在夏洲开放后雪区的男女们和外地通婚的虽然也不算多,但也没有少到那么夸张的地步,那其中就该有不少和龙族血裔通婚的才对。 可那么多年来,出现的混血种,仅仅只有,五人,且血统纯度都不算很高。 明明雪区边的昆仑山被称为“龙脉之祖”,可偏偏这里却是几乎没有龙血的地方,简直让人难以理解。 所以楚子航不明白,一个和龙族文明几乎割裂的地方,耶梦加得一个龙王要去干什么? 开疆拓土,占领无龙区? “别傻了,世界上哪里会有真的和龙类无关的地方呢?你们人类难以到达的极渊都有龙血的踪迹,更别提这片广袤的草原和雪山了。”耶梦加得难得见楚子航有一点都不了解的事情,语调越发骄傲了起来。 她声音高昂,问:“好了,又到了本王讲课的时间。我警告你,接下来,认真听!可不要被怀里柔软的小姑娘分了心,否则……” 楚子航微微端正了身子。 “听说过‘天授唱诗人’吗?”耶梦加得问。 “听说过,据说雪区有些天赋异禀的人或者某些突然大病一场后痊愈的人,他们的脑海里会莫名多出一卷甚至几卷长诗,吟诵的长诗是《格萨尔王传》,它的诗行总量比古希腊的《伊俐亚特》、《奥德塞》,古印度的《摩珂婆罗多》、《罗摩衍那》,古代巴比伦的《吉尔伽美什》这世界五大史诗加起来,还要长!”楚子航在心里回答道。 “没错,其实这就是血缘刻印,是刻在几乎每个原著藏民身体里的。这个刻印将先辈的记忆以及【精神】,注意我说的是,五大元素中的精神元素,传承到了后辈的血脉之中。当这个血缘刻印被激活,他们就会记起一段先辈的回忆,然后以长诗的形式来表达。” “但他们却又确实没有龙族血脉,因为他们是世界上唯一一支非血裔的龙族后裔,他们只继承了最纯粹的【龙王之心】,或者说,龙王的【精神】。”耶梦加得说。 楚子航震惊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喃喃的问:“龙族的血脉和基因,难道不是一切龙族力量的根基吗?人类的身体,怎么可能承载龙王的精神和意志?!” “刚刚你不是提到了《格萨尔王传》吗?其中的那位主角,格萨尔王,就是被当地人称为‘神龙念’的英雄。他就是其中继承龙王精神意志最纯粹的那一个。”耶梦加得说。 “可格萨尔王完全没有龙类残暴、好战等恶习……性格,他的所有传说和故事几乎都是光辉四射的正面形象,卡塞尔学院里曾也有人研究过,试图找出藏在故事后面残酷的历史,可最后却发现,真实的历史恐怕还真的相差不大。” “格萨尔王就是一个伟大、善良、坚韧,兼具了力量与近乎所有人类崇尚的美德的集合体。某个方面来说,简直也可以称为异类了。”楚子航说。 历史上,真正龙王掀起的战争,无不是残暴、血腥,只为了征服和毁灭的,相比之下,格萨尔王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龙王完完全全的反面了。 按说【龙王之心】,难道不就是以权与力为尊的征服之心吗? 继承龙王之心的人类,不说毁灭世界什么的,但也不可能成为“五讲四美好少年”吧? “所以,这就是我要去探查的原因。雪区八大宗的修习法门,似乎藏着很深的隐秘。而且你刚刚说对了一点……” “昆仑山就是‘龙脉之祖’,因为那座山,是尼伯龙根外,唯一一座真正沐浴过黑王之血的山脉!”耶梦加得沉声说。 第12章 蓦然回首 路明非独坐在天台上,眺望着灯火通明的CBD区。 还有五分钟就晚上12:00了,时间就该跳转到7月17日,他的生日了。 明天叔叔婶婶要带着路鸣泽,那个胖版的,去和叔叔的大学同学吃饭,顺便搞到那个什么奥斯丁大学的录取名额。 家里没人记得明天是他路明非的十八岁生日,他也懒得去提醒什么,对于这个生日他期待的不多。 楚师兄、小师妹两口子算一对,剩下的就是遥不可及,想写信都不知道地址的父母,以及…… 路明非朝着海的那边伸出手,就好像想托月光将他的思念送到那个女孩身边。 “绘梨衣,我想你了。” “呜呜呜,绘梨衣,想你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路明非身后响起,吓得他差点蹦起来就跳楼下去了。 “我……”路明非回头,鼓起胸膛深深吸气,随后暴喝:“靠靠靠靠,靠——!你个死小孩是不是有毛病,啊——!” 路鸣泽双手食指堵着耳朵偏头,呲牙咧嘴的皱眉。 “哎,哥哥,怎么不喜欢陈墨瞳,爱上那个小怪兽之后,你脾气这么暴躁啊?难不成喜欢谁还会影响你的性格?” 路鸣泽戏谑一笑,摇摇头又说:“不对,不对。喜欢陈雯雯和诺诺的时候,哥哥都是舔狗啊!没变!” 路明非差点一口气上不来,高高抬起手。 可他最后只是轻轻揉了揉路鸣泽的脑袋,盘腿坐下问:“这回又是什么事?总不至于那么快就又有龙王……难道!?” “安啦,安啦,小龙女的处理权哥哥你已经交到你的好师兄手里了,咱们俩,好吧,反正我是不会插手了。今天来,当然是来——” 路路鸣泽弹了个响指,夜空里闪烁的星辰竟全都陡然爆开,像是整个世界都放起了盛大的烟花秀,那些陨落的不再是火星,而是拖着长尾的流星雨! “祝我的好哥哥,生日快乐咯!” 路明非默默看着漫天盛大的火光,轻轻笑了。 路鸣泽激动万分的举起手大喊:“十八岁啦,去网吧都不用偷偷摸摸了,可以光明正大的牵女孩的手,拥抱、亲吻甚至……” 路明非急忙抬手:“哎哎哎!停!说正事。” “哎,我真是来祝哥哥生日快乐的。还给你带了礼物——噔噔噔噔!”路鸣泽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张机票,说:“雪区豪华游!” “啊?哈!雪区?那里有龙王复苏了?”路明非惊讶的问。 “我都说了,生日礼物!怎么,没有龙王复苏我就不能来找你了?我找你难道就没有好事吗!?哥哥,你这样我很伤心哎!”路鸣泽捂脸做哭泣状。 “少废话!嗯……可,师兄也没提过上一世去过雪区啊。”路明非疑惑的抢过机票看了看。 “因为没有龙王敢去哪,哦,或者说,都想去却又不敢。”路鸣泽说,“不过,大概这辈子有人撑腰了,有个别逐渐放肆起来了。” “什么意思?龙王都想去不敢去的地方,难道不是卡塞尔学院吗?”路明非吐槽到。 “是他们沾染他们父王鲜血之处啦。逆臣们,又怎敢去祭拜被篡位的皇帝呢?而且,那里又不是黑王的结茧之地,黑王再蠢也不会把孵化场放在这种明显的地方。”路鸣泽揣着手看天空星辰坠落,低声说。 他突然撇撇嘴说:“至于卡塞尔学院……都要成龙王老巢了。再丢两个四大君主进去,都能凑一桌麻将了。” “等等,等等!信息量太大了!你一个个说,什么染血之处?”路明非急忙抬手。 “众所周知,黑王被杀死在了王座上,他的王座位于极北终年被雪覆盖的冰山上,但北极是冰川啦,所以黑王自然是死在自己的尼伯龙根之中,只不过他的尼伯龙根大到可以通向世界每一个角落。” “可那场战争的最后,尼伯龙根自然还是毁了,王座之下的裂缝与鄙时还不是雪山的地方相接,随后千年的地壳运动里,那片浸透皇帝之血的地方悄悄崛起。” 路明非惊疑不定的问:“那就是,雪区?” “嗯哼,只不过上……啊,你师兄的预知梦里,咱们已经过了那个时间点,你去不去雪区都没有关系了。”路鸣泽整理了一下领带,接着说:“本来有我就够了,雪区,只是鸡肋而已。” “那我还跑那么远干嘛?我只想在家里打打游戏,稍微……休息一下。”路明非疲惫的垂头。 “是对哥哥没什么用,不过说不定能解决那个小怪兽的问题呢。啊,彻底解决可能有点难,不过……” 路鸣泽还没说完,抬头就看见路明非站了起来就往家里跑。 “哎,哥哥,你去哪啊?” 路明非一个急刹,回头说:“给我换最快能起飞的机票!就现在!我回去收拾行李!” “哎哎哎!”路鸣泽拉住了路明非的衣袖,扶额叹息:“明天,先过完生日也来得及。” “绘梨衣还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受着龙血折磨,我他妈哪有空过什么生日啊?!”路明非激动的大吼,满脸焦急。 “不管爱谁,哥哥,你都是那么义无反顾啊。”路鸣泽语调里有些悲伤,他接着说:“你一个人去应付不了,那里和瀛洲一样,我又不方便经常出面。” “明天过完生日,你的好师兄要带着他的小龙女提前去度蜜月,你可以搭个顺风车,继续当灯泡。反正你的好师兄不会介意。” 路明非惊诧的问:“师兄他们也去!?” 他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明白了路鸣泽刚刚说那个“有人撑腰就开始放肆”的是谁了…… “雪区没有龙王,甚至罕有龙血生物,但每一个生物却又都在沾染皇血之地上生长,所以,他们的危险程度,可以不比瀛洲那些怪物低。”路鸣泽提醒道。 “哎,你这小屁孩,上一世神神叨叨,说话能说三分之一就不说一半,怎么这辈子不当老谜语人了?”路明非笑着揪了揪路鸣泽的脸问。 “我也累啊……”路鸣泽却突然垂眸露出悲伤的神情,“无论重来多少次,无论过了多少年,哥哥,我们始终逃不脱。” “那个杂碎其实说的没错,我们已经山穷水尽了。你的好师兄,楚子航,是最后的希望。” 路明非却突然把路鸣泽抱了起来,像是举起一个慌乱的小朋友。 “我们走过的每一步都不会白费,在最终面对宿敌的那一刻,多走的每一步,多挥的每一刀,都是我们成功的,自信之本。” 路明非笑着道:“这是师兄告诉我的。” 路鸣泽却一脚踩在路明非脸上,咬牙切齿的说:“我见不得你这样笑!你的自信之本,杀敌之刀,一直都是我啊,哥哥!” “你凭什么,还能那么开心呢?因为……” 路鸣泽还没说完,路明非却擦去鼻血笑着拍了拍他脑袋说:“你。一直是你。” “但这辈子不一样啦,你哥我啊,站起来了。”路明非转身离开,打开楼道大门时回头竖起了大拇指。 然后下一刻他就一脚踏空,直接掉了下去。 路鸣泽把天台门外变成了万丈深渊…… 可他却突然嚎啕大哭起来,迎着漫天爆碎的星程张开了双臂。 他旋转; 他舞蹈; 他哀嚎; 他哭泣…… 他,笑了。 “哥哥,生日快乐。”路鸣泽突然停了下来,他怅然若失般的叹了口气,弹了个响指。 漫天星辰的碎屑和他的身影逐渐淡化、消失。 已经习惯了坠落的路明非正抱着头等下坠结束,却在半空中突然愣住了。 他回头看向下方时,发现身下竟成了灯火通明的城市,远处那座黑色幕墙的源氏重工几乎都要融进了夜色里。 他依旧在快速下坠,正下方就是那座梦回了千遍的高塔! “东京塔!?”路明非震惊的扭转腰身强行给自己翻了个面。 按说已过了十二点,下方的东京塔早该熄灯,可现在却在点亮了最基础的照明灯光,最上层的那个特殊观景台上,似乎有人影走动。 路明非极速的下坠,他掠过那已经被修复的特殊观景台时,好奇的偏头—— 一瞬间,他似是看到了一道披着暗红色长发的窈窕背影! “绘梨衣——!” 下坠带起的狂风将他的声音扯碎扭曲,听起来宛若恶鬼坠入地狱前的凄厉惨叫。 唰——! 在路明非身影跌出观景台落地窗的最后一刻,那个女孩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脚步一顿。 观景台里骤起一阵不知何处来的风,吹动了女孩白色巫女服的大袖和裙摆。 她蓦然回首! 暗红色长发如初见时一般旋开,像是一株盛开的曼陀罗花。 可观景台外,除了万家灯火,空无一物。 “绘梨衣?”源稚生挡住了电梯门,回头看向突然转头看着落地窗呆住的绘梨衣,低声喊道。 绘梨衣深红的眼眸止不住的颤抖,她突然拔腿狂奔到了落地窗前,双手按着玻璃窗四处张望起来。 “绘梨衣!你怎么了!?”源稚生大惊,急忙追了过去。 他以为绘梨衣失控了,甚至已经悄然握住了藏在身后的蜘蛛切。 今天也不知怎么了,绘梨衣突然固执的要求要去一趟东京塔,本来这个月的出行日已经结束,剩余的七个家主自然都不可能同意这件事。 但绘梨衣一反常态的固执坚持,拒绝任何人探视,绝食、抗拒治疗,把自己锁在厕所,就连源稚生和橘政宗都不见。 就这样从早上八点僵持到了晚上十点,绘梨衣从厕所隔间里递出了一张纸,写着:“以后我都不出去了,只要今晚。” 打动源稚生的不是这句话,而是这张纸上的还没干涸的泪滴。 他不知道绘梨衣到底为什么今天非要上东京塔,而且现在东京塔都已经关闭了,但他只知道那一瞬间—— 他几乎产生了一种要放弃一切,放弃源家家主; 放弃蛇岐八家少主; 放弃未来黑道至尊继承者,这一系列不重要的身份的想法! 他只想,带着绘梨衣,带着她的妹妹去东京塔,就算要—— 杀出去! 可最后,源稚生也没有这样做,他知道自己背负的责任不允许这样做。 于是,源稚生以源家家主的身份发了血誓。 如果出现任何意外,源稚生必须以性命去救场,而且不论成功与否,回去后都必须切腹谢罪。 可即使如此,其他家主依然不认可。 橘政宗当时直接扇了源稚生一巴掌,然后跪地摆出了切腹的姿势,喊来了樱做介错人,说:“我以大家长的名义,同意绘梨衣这一次出行,在他们平安归来前我都会跪在此处。” “如果出现任何意外,我会即刻切腹谢罪。大家长由稚生继承,他和绘梨衣的错与罪,我来承担!” 下五家的家主觉得上三家家主全都疯了! 可又能怎么办呢? 上三家后继无人,总不能现在就把这三位打包扔进东京湾吧? 最后,下五家家主被迫同意让绘梨衣前往东京塔,用家族势力让东京塔重新亮起半小时,但从此之后,取消绘梨衣一月一次的出行。 明明一切都很顺利,已经要回去了,可绘梨衣却不知为何又突然跑回了落地窗前。 东京塔下方,风魔家的暗部立刻进入了红色警戒,新关东支部、关西支部立刻封锁了东京塔周围两公里。 源氏重工里,橘政宗收到消息却一言不发,不顾其他人劝阻,只是默默抽出了肋差,一副随时准备切腹的姿态。 可就在源稚生焦急万分的时候,他突然看到绘梨衣那平日淡漠的眼眸里出现了欣喜、悲伤、和思念。 随后,这个被当作人形兵器,所有人都以为没有感情的女孩…… 跪倒在落地窗前,木然的脸上竟印出了一道泪痕。 她颤抖着哈了口气,在窗户上写道:哥哥,我眼睛是不是坏了?好酸,好涩。 源稚生眼眶通红,他将绘梨衣小心的拥入怀里,柔声说:“没有。没事,你没事……只是……” 他按着额头,狠狠咬牙,终于压抑住了那流泪的冲动,低声说:“没事了。哥哥带你,回家。” 嘭! 路明非砸落在家里的沙发上,下意识的挣扎间直接滚到了地上。 他却顾不得疼痛,手忙脚乱的爬了起来,冲回卧室打开窗户望去。 什么都没变,他依旧还在家里,远处依旧是那个已经熄灯大半的CBD区,刚刚掠过的那个高塔就像是幻觉或美梦。 那道红发的背影那么模糊,可却又那么深刻。 路明非用力的抓着窗台,甚至把窗台都捏出了裂纹。 可他最后也只能捂着嘴悄悄的蹲下身去。 叔叔婶婶说了明天很重要,要给路鸣泽,小胖子找学校,早就警告了路明非晚上不要影响他们休息。 所以路明非只能狠狠咬着自己的手掌,发出低低的呜咽。 就像是被堵住嘴的魔鬼在控诉着世界的不公。 好在窗外稀里哗啦的下起了雨,没人能看到他流泪,也没人能听到他哭泣。 楚子航坐在书桌前翻看着关于雪区的资料,听到雨声他下意识的愣了片刻,随后起身推开了窗台。 “这些资料派不上什么大用,倒是可以多了解一下与雪区密宗有关的消息。” 闪电掠过瞬间,映照出了楚子航身边那道红裙金冠的身影。 “好。”楚子航低声回答。 “你变了不少,楚子航。”耶梦加得伸手接雨,雨穿过她的手掌时竟会泛起一阵晶莹的光芒。 “要改变命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太难,自然只能从改变自己开始。”楚子航淡淡的说。 “这番话倒是有点道理,但我不太明白,你给我解释一下……”耶梦加得回身伸手,虚挑起楚子航的下颌。 她盯着楚子航那双澄澈的眼,似笑非笑的问:“套路夏弥喊你‘老公’,做这种幼稚的事情,也是什么很必要的改变吗?” 小屁孩,真以为我反应不过来啊? 第13章 与我无关(二合一) 楚子航早知道这个小把戏会被看穿,夏弥不说,大概是懒得计较。 他竟也不尴尬,他看着耶梦加得的眼睛低声说:“就像和你说的一样,我也没法一点也不难过。” 耶梦加得微微睁大了眼。 “最近我也经常在怀疑,这会不会就是一个极其强大的幻境类言灵。其实我什么都没改变,现实世界已经在上一世走到了尽头,我只是在死前黄粱一梦。”楚子航也将手伸出窗台,雨水在他掌心碎裂,微凉。 他接着说:“但就算是梦,我也会尽全力让他成为一个足够美好的梦。也许,不知不觉中就变得有些贪心了。” “有野心才对,才更像真正的龙。”耶梦加得轻笑,紧接着身影陡然消失。 咚咚! “鼹鼠鼹鼠,我是地瓜!”就连捏着嗓子的腔调都和那时一模一样。 楚子航失笑,转身打开门低声问:“还不睡?” “要睡着了都,听到窗外下雨,就想看看某些容易伤心的小狗需不需要人陪?”夏弥眨了眨眼。 她裹在珊瑚绒的粉色睡衣里,还戴上了那个有兔子耳朵的连帽,下方露出半截骨肉停匀的小腿和赤着的小脚丫。 左顾右盼间,头上的兔耳朵不断摇晃。 “你怎么又不穿鞋?”楚子航开门放她进来,低声问。 “哎呀,那个人字拖底太硬了,走在地板上啪啪啪的,干妈睡得浅,我怕又吵醒她。”夏弥轻手轻脚的关上门,随后蹦上了楚子航的床。 她晃荡着小腿,看向楚子航问:“其实,我是想再问问你那个梦里,路师兄是怎么被欺负的?看看有没有什么细节能再完善一下,然后帮他装波大的!” 楚子航大概知道她想做什么了,于是回答:“那时候,你大概还在上预科。至于路明非,也不算被欺负……” 他知道夏弥不过是想借着路明非的事情来套预知梦里的情况,不过他还是大体讲述了上一世路明非大一时,光辉且怂的过往。 “哎呀,感觉还是康斯坦丁更惨,两次都是路师兄一枪爆头……”夏弥说着白烂话,脑袋上的兔耳朵像是被割倒的麦子垂下了头,眼神略有些空洞苍凉。 楚子航扶起那对兔耳朵,轻声说:“至少他们,一起回家了。” “啊?什么意思?”夏弥瞪着大眼睛回头看向楚子航。 楚子航没再回答,他偏头看向窗外,雨落下后天上云愈发稀薄,渐渐明朗的星月垂于高楼,他曾无数次在这样静怡的夜里独自怀念着谁,像是风雨的里还会藏着那个人的味道。 所以他也很难评价,到底是活着复仇更好,还是和重要的人拥抱着一同死去更安心。 “算咯。那按原计划的话,路师兄自己能行吧?”夏弥把小腿缩进了睡衣里问。 楚子航从凳子上取下外套盖在她脚上,反问:“不都是你计划好的?” “那……之前也没料到,预知梦里的路师兄又怂、又舔到这种令人叹为观止的地步啊,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算是个和你一样的奇男子了!”夏弥咂咂嘴,摇着头说。 阿嚏! 路明非从床上醒来,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悲思过度,他一晚上都在打喷嚏,几乎没怎么睡好。 本来之前就一直在和楚子航忙给机密资料偷梁换柱的事情,最晚又经历了那么一遭,他只想在家窝着休息,等到时候了直接出发去雪区。 可架不住才起床,陈雯雯、苏晓蔷就连柳淼淼都打电话或发短信,邀请他中午聚餐。 年纪群里更是已经要把他艾特出火星子了,路明非都怀疑这些家伙是不是把自己和楚子航搞混了,简直热情到了让他感觉诡异的地步。 盛情难却,路明非回复消息谢过之后,只能表示一定准时到场。 他刚刚洗漱完毕,手机就再次响起。 不过这次竟然是楚子航来电,路明非急忙激动的蹦过茶几拿起手机。 “路明非师兄!下来拿礼物啦——!”路明非才接起电话,险些就失去了听觉。 夏弥那小母龙咆哮般的声音几乎整个院子都听见了。 路明非还在眩晕中,听到手机里传来了楚子航的声音:“小声些,别影响到其他人。路明非,我们在你家楼下了。” 前半句应该是对夏弥说的。 路明非晕晕乎乎的掏着耳朵走出楼道时,刚好看见楚子航和夏弥正对着隔壁楼栋的老奶奶鞠躬道歉。 路明非知道那个老奶奶,整个院子里就属她脾气最暴躁。 但似乎是看夏弥长得可爱,嘴又甜,被哄了几句后,这位老人家竟只是象征性的柔声细语教育了几句就关上窗户。 “师兄,小师妹!”路明非笑着走向两人。 楚子航和夏弥手牵手,冲着路明非点点头。 楚子航也不多废话,丢了一串车钥匙给路明非,说:“生日快乐。” “我靠,师兄,这这这,太贵重了吧!?”路明非呆住了,他是没想到楚子航竟会直接送张车给他。 看钥匙上的标志,竟还是一张玛莎拉蒂。 这资本家的做派,不应该是恺撒的风格吗? “别误会。车在我名下,但是平日里你有需要就拿着用,不过要先把夏洲驾照考下来。礼物在后备箱。”楚子航说。 夏弥拎着两个纸袋子递给了路明非,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说:“哎呀,路师兄,十八岁啦,成年人啦!长大了就不许再当舔狗咯!” 路明非捂住心口,颤声道:“我过生日啊,你这样在我心上插刀子合适吗?!师妹!” 夏弥咯咯咯的笑了起来,随后捏着小拳头说:“加油啊路师兄,争取把我绘梨衣妹妹早日劫出来!” 路明非回想起昨夜那个瞬间,眼神微微放空,低声问:“你说的,不会是打劫的‘劫’吧?” “废话,你还准备八抬大轿去源氏重工门口光明正大的接吗?你打得过那个什么什么‘皇’吗?”夏弥瞅了他一眼,“给你买了两套衣服,你这衣品也有待提升。不过你师妹我是靠打工维生的贫苦美少女,买不起太高端的,你将就一下吧。” “谢谢师兄,谢谢师妹。不过师兄,我倒是要说你两句了,都在一起了怎么也不给师妹点零花钱啊?”路明非揶揄道。 夏弥气呼呼的踢了路明非一脚说:“滚啊,本姑娘又不是冲他的钱。我自力更生,照样丰衣足食。” “哦,看上的是师兄身子啊?” “废话……啊……滚滚滚!” 楚子航上前制止了这两活宝继续斗嘴,对路明非说:“我和夏弥过两天要去一趟雪区,一会儿要去办边防证之类的证件,中午、下午恐怕就没时间陪你了。不过有任何需要,随时打电话给我。” 路明非闻言摸了摸裤兜里的机票,想了想还是没说一起去,只是点点头:“好。那就……一路顺风。” “没事的话,一起去吗?”楚子航问。 路明非摇摇头。 夏弥眼神怪异的瞅了一眼路明非,随后凑上前对着他悄悄耳语了几句。 夏弥说完,抓起楚子航的手晃荡着转身:“好了,二师兄,咱们只能帮你到这了,具体怎么做,你自己拿主意吧!” 路明非握着车钥匙,陷入了沉默。 聚餐定在Shangri-la酒店36楼的翠玉36餐厅,据说主厨奥利维亚·斯皮尔是米其林3星的法兰西特色菜大师,号称是能让人吃到艺术品,拥有灵魂级别的享受。 路明非倒不在意这些,他只在意这家餐厅竟然人均消费近800元! 因为夔门行动还在重新审核,所以他还不算正式入学,即使他在楚子航的提醒下已经给学生证的黑卡发卡银行报备了行程,但目前使用额度还是暂时被锁定了。 好消息是,据说今天全场消费由赵公子买单;坏消息是,夏弥说陈雯雯那么殷勤的组织和邀请路明非来参加聚餐,是因为赵孟华最近和柳淼淼联系有些密切的不正常。 夏弥让芬格尔用A级权限,拜托诺玛查到了赵孟华和柳淼淼的聊天记录,赵公子这倒霉玩意儿,可以说半只脚已经在出轨路上了。 最近据说陈雯雯和赵孟华还经常私下里争吵,群里那些“老公”、“老婆”啥的,不过是两人都要面子而已。 十分相似的剧情,路明非听完就大概明白自己是被拉去干什么的了。 虽然因某些原因,楚子航很少提起路明非大二事情,但确实说过聚餐这件事。 说来也奇怪,路明非虽然没有记忆,但能从只言片语里感觉到,那时候的自己在同样情况下的心绪。 那时候,他定然是十分激动欣喜的,就像在公主家门口盘桓很久的流浪狗,平常都是捡一些公主善良的施舍过活,某一天却接到公主的邀请,招着手问她要不要来家里院子玩一会儿。 他大概还以为,那公主终于看到了他可爱乖巧的一面,撒丫子就吐着舌头跑过去了。 其实那小公主只是想刺激一下甩了她的王子,她再怎么落魄,大概也不会选择跟流浪狗过一辈子的。 可为什么,这一世几乎瞬间就想明白的事情,上一世他路明非直到陷进去了,当了小丑和挡箭牌、替死鬼,却都还是没想通? 也许就像路鸣泽说的一样,他不管爱谁,都是那么义无反顾,可究其原因,是他也想要一份同样义无反顾的爱来回应。 可不论陈雯雯还是陈墨瞳,都不可能给他这份爱。 上一世,唯一愿意回应他的女孩,却永远埋葬了红井深处,直到最后还在叫着他的花名。 他最终得到的,只有那震天的十万响礼炮和埋在地底的干枯尸体。 路明非换上了夏弥送他的衣服,LONDONFOG的铅灰色风雨衣,据说这个风衣品牌和以前是坚州生产军服的,现在算是和Burberry齐名的大品牌了,只是受众大多都是30岁以上事业有成的壮年男性。 夏弥对此在衣服里的贺卡上做了解释:“二师兄你平常看起来蔫巴巴的,太怂了,穿的要是太稚嫩,那简直就是个天然受气包。软件不行,就只能靠硬件了。” 里面那件白色针织衫和休闲裤似乎也是同一品牌的,这一身穿上,路明非感觉自己都能和芬格尔当同级的同学了。 再加上他满脑子都是昨晚的事情,眼神忧郁的像是被大雨洗过的秋叶,微风拂过,给人一种将落却又固执不肯落的萧瑟感。 报了赵孟华名字后,侍者恭敬的将他引到了名字叫紫金阁的包厢前,还没进门他就听到了里面传来豪迈的笑闹声。 “不愧是赵哥,奥斯丁大学和芝哥大学抢着要啊!” “都是世界排名前百的大学啊!赵哥牛逼啊,我觉得仕兰中学里能有资格和赵哥比肩的,恐怕就只有楚师兄了!” “哎,后浪推前浪,大胆一点,我觉得赵哥,能超越楚师兄!” 路明非听到此处,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好笑程度不亚于有人对华雄说:“我觉得如果大哥你再练两年,就该是你温酒斩关羽了!” “哎哎,过分了啊,捧杀我呢?”赵孟华的声音响起,说着谦虚的词,言语里却都是压抑不住的笑意。 他接着说:“楚师兄何许人也,我可不敢碰瓷。再说……还有明非呢,人家可是跟楚师兄进了同一所大学的牛人啊!” 餐厅里安静了片刻,有人低声说:“我觉得啊……没有楚师兄,路明非他……” 路明非好整以暇的抱着双臂,等他说后面的词。 “哎,别乱说,路明非也很优秀的。若真是烂泥,任楚师兄再怎么孔明在世,也是扶不上墙的,对吧。”赵孟华出言打断了他们。 路明非也懒得再听这些小屁孩玩什么心眼了,正欲开门却听到一道清朗的女声响起:“呵,一个个的,当初路明非和楚师兄他们学校的时候都鞍前马后恨不得把头拧下来表忠心,说到底,都是些筑室道谋的二流货色。” 说话的是小天女苏晓蔷,她一开口,整个包厢更是静的落针可闻。 路明非预感搞不好马上要吵起来了,立刻推开了包厢。 “各位同学,好久不见。”他轻轻的对着所有人颔首致意。 苏晓蔷第一个举手对他挥了挥,喊道:“哪学的臭脾气,非要最后一个到场?快快快,就等你了,你今天还是寿星呢!” 陈雯雯则是微笑着撩起鬓发,露出了很久以前让路明非着迷的那双明眸,悄悄看了他一眼,随后微红着脸又低下了头,捂嘴轻笑。 赵孟华还在旁边坐着呢,路明非只好假装没看见,忽略了她的暗送秋波。 而今天的金主,赵公子,看到路明非成熟的装扮和淡然的神色后,神情悄然变幻,似是有些拿不准路明非现在几斤几两,正在纠结着该先打招呼示好还是给个下马威。 赵孟华还没纠结出个答案,路明非就大步上前拍了拍他肩膀说:“我生日,你出钱,真是好兄弟。好久不见了,听说你和陈雯雯在一起了,祝福你们。” 赵孟华一愣,下意识回答:“谢了,应该的……”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这下钱是付定了,甚至都不好明着为难路明非了,毕竟人家都叫你好兄弟了,还祝福你来着,你总不能下一刻就翻脸在人家生日上下绊子吧? 赵孟华咽了口唾沫,勉强的笑着说:“好兄弟,好兄弟,快坐。” 一句话就被路明非搞定了,还没啥好办法反击,这让他有种吃了屎还不得不夸一声“真香”的憋屈感。 但同时,也让他对路明非更加警惕了些。 看起来这家伙混的不错,比想象中还要棘手不少。 可赵孟华咽不下这口气,初中甚至大一都还是个边缘透明人的路明非,凭什么能得到楚子航的青睐,一个追着陈雯雯身后那么久还求而不得的败狗,凭什么能混到他赵孟华头上? 什么仕兰三幻神,就算有人能有资格和楚子航并肩,也该是他赵孟华才对! 啊……夏弥另算,性别优势不作数。 这路明非,到底凭什么? 路明非也不知道赵孟华此刻脑子里的混乱风暴,他被苏晓蔷强拉着在旁边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苏晓蔷聊了起来。 整个包厢又安静了下来,气氛诡异的像是一锅被煮沸的汤,气泡翻腾却没有一点声音。 好在是赵孟华通知了侍者上菜,没一会儿大家吃吃喝喝起来,终于包厢里又有了些许生气。 席间,陈雯雯时不时的就会偷偷瞟一眼路明非,而一旁的赵孟华似乎也懒得管,趁此机会就低着头猛发消息。 不用看了路明非也知道,另一个在低头猛发消息的人,必然是柳淼淼。 但和上一次不一样了,路明非实在懒得管这些事。 他吃了差不多,借口出去上厕所,想着要不要差不多就溜了。 结果这一次,竟是陈雯雯主动追着他来到了厕所门口。 然后她就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在门口靠着墙蹲下,低着头等路明非出来。 路明非洗完手一转身,险些就一脚踢在她脸上。 “不是,陈社长,你蹲着是准备伏击我啊?”路明非打趣道。 谁知陈雯雯抬头看向路明非,竟是眼眶通红,随后她就抱着膝盖抽泣了起来。 陈雯雯今天穿的是那件蕾丝白裙,就是路明非初见时一眼迷上的那一套。 曾经路明非觉得,陈雯雯的白裙就像云朵一样无暇而柔软,清风吹拂时,荡开显露的都是细碎阳光。 陈雯雯穿着这一套衣服坐在长椅上读书时,即使什么都不做,也能让路明非觉得像是陪着云朵飘过了四海八荒,看着她没翻一页书,就像他们一起又翻过了一座山,趟过了一条河。 路明非曾觉得,能这样在她身边坐一辈子就是毕生的愿望,陪着她翻完一本又一本书的过程,就是此生最美的风景。 可现在,只觉得她好可怜。 就像以前的路明非自己。 “明非,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超丑,像个怨妇一样?”陈雯雯哽咽着问。 路明非没说话。 “昨晚,赵孟华和我提分手了,我没答应。他说,不答应就今天当着所有同学的面再提一次。” “我看到了他和柳淼淼发的消息了。可我不甘心……我……”陈雯雯抽泣起来。 路明非默默递了张纸给她。 陈雯雯接过纸,哭得更凶了,她颤声问:“明非,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也许我就该等你……” 路明非突然出声打断了她,说:“你有没有做错什么,别问我。” 陈雯雯惊愕的抬头看向他。 “这些事情,与我无关,我又怎么会知道?”路明非说完,把一包餐巾纸塞进了陈雯雯手里,转身离开。 “路……”陈雯雯捏着那包纸巾,呆愣在了原地。 路明非没有回头。 他是见不得人受委屈,特别还是这种曾经憧憬过的姑娘。 可现在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帮陈雯雯留住最后一点尊严,这也算是对他前世的暗恋和这一世的清醒,画上一个句号。 但这也代表着,从此以后路明非不会再和她扯上什么关系了。 路明非打开包厢门,淡淡的说:“赵孟华,出来一下。” 就像冷水灌进了一锅热汤里,整个包厢再次安静了下来。 “咳咳,怎么了明非?”赵孟华一脸假笑的问。 路明非才出包厢,陈雯雯就跟着出去了,这么长时间,傻子才会相信他俩没说什么。 路明非招招手,随后回到了走道里。 赵孟华咬咬牙,决定不出去。 那么多同学在,他才不会出去单独和路明非面对面,更何况他早就想好了就是今天要甩了陈雯雯,同时最好能在打击一下路明非,重新树立自己的威信。 半分钟后,包厢门嘭的一声被推开。 路明非沉着脸看向赵孟华。 “干什么,都好兄弟,同学,有什么话不能在……” 路明非打断了他,说:“做人留一线,好聚好散。没必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谁难堪,就像你说的,都是同学。” “你的私事,我不想管。我只针对你的做法,这样,不合适。” 赵孟华也怒了,站起身来瞪着路明非说:“今天我请客,我出钱,就连喊人、组织都是我牵头,我想做什么,难道还要请示你!?” “真以为跟在楚子航身后,你也鸡犬升天了!?” 他说着,抬起桌子上的小半杯红酒一饮而尽,指着路明非说:“你知道就这瓶1855的拉图多少钱吗?8888!我请大家喝,开心!那我想做些什么让我开心,难道不可以吗?” “真是爱臭屁的小孩儿。”路明非低声说。 他的性格,确实很难理解赵孟华为何总爱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侮辱、践踏别人尊严的条件上? 上一世,赵孟华表白诓骗他来当字母是如此; 后来,赵孟华和陈雯雯分手,带着柳淼淼示威也是如此; 这一世,要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宣布甩了陈雯雯也是如此。 这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傻逼,似乎和世界上很多身世非凡就自以为是的傻逼一样,不知道什么是尊重。 可偏偏,这种人,却又不是最顶尖的那一批。 最明显的就是恺撒,他的家世比赵孟华好了不知多少倍,他也骄傲,甚至有些时候也跋扈,可他要战胜谁,一定是光明正大的,他从不靠侮辱对手来获得胜利,而是靠自己取得的无法辩驳的成果。 “你说什么!?”赵孟华低吼。 路明非冷冷的看着他,说出了他一直以来都想说的话:“赵孟华,你真让人,恶心。” 本来他是想直接骂赵孟华傻逼透顶的,可据说夏弥也调侃过楚子航傻逼透顶,所以路明非放弃了这个词。 他可不想再让赵孟华碰瓷楚子航,各个方面都不行,他赵孟华,不配。 赵孟华酒劲上头,抄起酒瓶子就要和路明非来一场真男人的大战,好在被旁边的同学们拉住了。 可近乎所有同学都在明里暗里的帮着赵孟华说话,都在劝路明非不该这么说,劝他道歉云云。 大概是和杀胚混久了,路明非怒从心头起,索性大步走到桌子边抄起那还有半瓶的拉图1855,全都浇在了赵孟华头上! “多少钱?我给。”路明非丢掉酒瓶子,狞笑着问。 场面一度失控,几个在武术学校进修过的同学大喊着:“路明非疯了,快拦住他!” 然后就围了上去。 有的甚至悄悄捡起了那个掉落的酒瓶子。 苏晓蔷眼尖,大喊道:“路明非,小心!” 陈雯雯跑了回来,可看到这混乱的场面,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却是去拉着赵孟华,劝他不要激动,给路明非一个面子。 路明非扬起脸自嘲一笑。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女孩的裙子不是云朵,裙摆下也没有阳光。 那夏天的温热,不过是他自己躁动的内心而已。 和楚子航一起修习过剑道、太极的路明非,对上这些普通的武校学生,就和成年人打小学生一样。 三下五除二,所有围上来的人就被放倒了,却无一人受太过严重的伤。 侍者和保安们终于闻声赶来。 赵孟华大喊着让保安把路明非赶出去,小弟们也开始表忠心纷纷称路明非醉酒闹事,有的甚至说要报警把路明非抓进去。 这锅汤,终于扑出了锅。 经理焦急的带着数名保安赶来查看事态。 赵孟华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指着路明非吼道:“这个杂碎,吃我的喝我的,喝醉了就开始闹事!还不快把他赶出去?” “是,我们证明,就是他闹事!”徐岩岩、徐淼淼两兄弟不愧两辈子都是赵孟华的忠实狗仔,第一个跳出来支持赵孟华。 那几个被路明非放倒的同学则大喊着要路明非道歉、赔钱,否则就报警。 经理却突然探头看了眼路明非,随后又掏出手机看了看。 紧接着他在所有人震惊的眼神里,朝着路明非鞠躬说:“路明非先生,很抱歉带给您如此不悦的用餐体验。” “因为这个包厢一开始是以赵孟华先生的名义定的,我们没能第一时间发现您的到来。这是我们餐厅的失误,非常抱歉!” 经理转向赵孟华,看似恭敬语气却隐隐有些不善:“赵孟华先生,路明非先生是我们翠玉36的终生SVIP客户,有他在场,今天您这里的所有餐费、酒水都可免费。但……” “若是您这边坚持要喊来警察,我们也会坚定的提供所有证据,帮助维护我们SVIP客户的一切合法权益。” 路明非自己都愣住了,他还是第一次来翠玉36,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SVIP。 经理似乎也看出了路明非的疑惑,附耳低声说:“是夏女士,以绘梨衣女士的名义为您办了一张SVIP卡,我们还来不及交给您。只不过夏女士交代我们,不能透露她的身份。” 路明非掐了下人中,好一个不能透露身份…… 他大概猜到了,夏弥的原话应该是:“告诉路明非,夏女士要你们千万不要透露她的身份。” 这小师妹,和师兄那腹黑的性子确实挺配。 又欠了这两口子一个人情,路明非有些感叹的想,搞不好这辈子都要走在还他俩人情的路上了。 “好了,到此为止。要找治安官的,就现在吧。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路明非说完转身走出包厢。 “对了,再上一瓶拉图1855。餐费,也算我头上。” 路明非挥挥手,风衣飒飒。 经理立刻示意保安和侍者为他开道,护着他一路下楼。 第14章 你的千军万马 路明非刚到楼下,两个女孩也追了下来。 陈雯雯和苏晓蔷。 出电梯时,苏晓蔷毫不客气的撞了一下陈雯雯,随后急切的大步上前喊道:“路明非,等等!” “怎么,他们为难你了?”路明非疑惑地问。 苏晓蔷算是场间唯一一个坚定站他这边的同学,就算只出于朋友之间的感谢,有人要为难她,路明非也会帮忙。 “他们哪有那个胆子,喏,礼物,生日快乐。”苏晓蔷递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谢谢。心意我收下了……”路明非立刻就要拒绝。 “我知道。本姑娘对你早就没那种心思了,你还真以为你是楚师兄啊?再说,朋友之间送个生日礼物而已,你的那位女孩要是有什么误会,直接打电话,我和她解释。”苏晓蔷强硬的把礼物推进路明非怀里,“我问心无愧,可没什么不好说的。” 路明非无奈的笑了笑,怪不得仕兰中学里夏弥只看得上苏晓蔷,因为这个小天女也是个够骄傲的女孩,只是她也骄傲的光明正大。 “好,多谢了。那,我就先走了。”路明非晃了晃礼物,点点头。 自始至终,他都没再看陈雯雯一眼。 其实在楼上,路明非的本意就是把赵孟华拉到楼道里,劝他“做人留一线”,但听不听就是赵孟华自己的事了。 路明非愿意说这些单纯只是见不得赵孟华的做派,至于赵孟华和陈雯雯、柳淼淼的三角恋,他完全不关心。 但赵孟华可能误会了什么,以为路明非要替陈雯雯出头,要当着同学们来踩着他立威什么的。 其实路明非现在满脑子都是赶紧启程去雪区,哪有空在这些小屁孩面前装牛叉。 赵孟华爱做土皇帝,那就让他做,只要别再碰瓷楚子航,路明非甚至都不会再看他一眼。 “哟哟,我还以为二师兄你应该是被一群人追着打,没想到啊,是被一群女孩追着送礼物!天呐,这世界疯了,还是我没睡醒?” 路明非才走出大楼,就听到了一道熟悉的揶揄声。 他回头看去,原本说要去办证件的楚子航和夏弥正在门口等着他。 楚子航换了一身休闲的黑西装,戴着墨镜为夏弥撑伞遮阳,那冷酷劲儿不像男朋友,更像是什么中情局、克格勃的特工或保镖。 夏弥穿着一字肩的红礼裙,似是化了淡妆,还带着淡金色的耳坠,踩着一双亮银色高跟,虽然身材确实不像朝比奈那种动漫人物一样爆炸,但她的肩颈、腰身、长腿,每一处的比例都像是被尽心裁量过的雕塑一般,恰到好处的让人觉得任何地方多一分或少一厘,都会破坏这份完美。 她轻轻拨下墨镜露出狡黠的眉眼,唇角掀起一抹促狭的笑。 看起来就像是某个世家的大小姐领着她的面瘫保镖出街,迎面遇上了刚和同学battle一场后面色沧桑的苦逼单身大学生。 另一边,穿着红色旗袍的姜菀之挽着一身中山装的白商陆从加长林肯里走了下来,她轻笑着说:“骂的不够带劲,小路,下次要这么说……” 白商陆清了清嗓子:“咳咳。赵孟华,你真他妈的,让人他妈的恶心!” 路明非呆住了,好一句“听取妈声一片”的怒骂,确实更够劲儿。 但不对啊,他们怎么知道我说了什么!? 路明非回过神来急忙在身上摸索了一阵,终于发现了袖扣里的窃听器。 “不是,你们有病吧?我又不是龙王,吃个饭而已有必要在我身上放窃听器吗?”路明非苦着脸问,“我还能当场变死侍把他们全咬死不成?” “嘿,小屁孩,你师兄那是怕你受委屈好不好?你师兄说了,要是他们那些臭傻逼为难你,他就立刻杀上去救你!还让我千万不要拦着他呢。”夏弥抬起细长的高跟,作势就要踩向路明非。 撑伞的楚子航闻言看向夏弥,眉头微挑,却也没揭穿。 “我很怀疑,这根本就不是师兄的主意。”路明非缩手缩脚的抱着头低声说,“不过也是,你们夫妻俩一家人,肯定都通过气。” 姜菀之忍不住捂嘴轻笑,对路明非说:“虽然小弥的做法确实有那么一点点欠妥,但明非……我们都是你的朋。所以不想你受什么委屈,也是真的。” “咱们都在你身后,只要你需要,我们就会立刻出现。”白商陆也一脸毅然决然的点点头,看起来就像是组织若有需要,他马上就能抱起炸药包冲出战壕一样。 楚子航踏前一步,说:“路明非……” 四人齐声道:“生日快乐!” 那一刹的阳光显得有些刺眼,晃得路明非视野里都是五颜六色的光晕,就像是有数不清的礼炮在他脸上连发,长街上那排黑色的奔驰车在此刻整齐的鸣笛,壮观的让人以为是谁来接亲了。 对于路明非来说,却更像是原以为孤军奋战的小卒某一刻回头,竟看到了自己的千军万马朝着他擂鼓摇旗,列阵而来。 极渊行动之前那段对话,路明非也记得。 委实说,他自觉说的也不全对,其实楚子航敢于默默练习剑道去敲那个欺负过他的小胖子,只是因为他杀胚本来就是倔强固执、不服输的主。 大概楚子航都提前写好检讨了,也想过会面对什么样的责备,但他的性子就是这样,决定的事情不论后果他都会去做的,而他也确实准备好了承受那个后果。 至于后来为楚子航撑腰的上等好娘苏小妍,大概是连楚子航自己都没想到的情况,毕竟上一世他一直都觉得苏小妍不太靠谱。 虽然以结果论,楚子航确实有老娘爱着,有继父护着,可他的勇敢从来就不是因为这些,他的自信之本是——即使血统没觉醒也会默默坚持练习剑道,直到能够战胜那个欺负人的小胖子。 即使前世只是一个普通的混血种,也敢于用爆血这种危险的技术燃烧自己的生命,换一个挑战神明的机会。 但楚子航还是理解了路明非,所以也同意了夏弥这样做。 他只想告诉路明非:“你的身后,现在也有了牛逼的家伙们为你撑腰,你不再是无依无靠的孤独衰小孩了。” 所以,这一次,要勇敢些。 “我明白了,谢谢师兄,谢谢……” 路明非还没说完,甚至才开始哽咽,白商陆就上前搂住他脖颈笑着问:“吃饱没,对面Mustard我们定了位置,就怕你还没吃饭就被赶出来。” “据说女朋友是个瀛洲的姑娘?我们可是专门订的上等日料,让你提前习惯一下口味。”姜菀之也笑着说。 而后方大楼的阴影里,陈雯雯握着礼物盒的指节泛白,对面的少年明媚的让她陌生又羡慕,就好像是从太阳里走出来的一样,身上约莫也有着阳光般沁人心脾的味道吧。 可人家在黑暗里时,你可怜他,利用他,却独独不拯救他。 那就合该只能在他光芒四射时,躲在角落里干巴巴望着。 走进餐厅坐下,路明非才发现——这个位置直接正对着对面翠玉36的紫金阁! 普通人在这个距离或许根本看不清对面情况,但对于这一桌子的混血种来说,大概就没有什么困难了。 这些家伙不仅监听,还监视啊!? 怪不得他才下楼,夏弥他们就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说起来师妹,你不是什么‘靠打工维生的贫苦美少女’吗?怎么还能给我搞个SVIP啊?可别说是你打工得来的员工福利啊!”路明非疑惑地问。 夏弥得意的挑眉,没说话。 “她也是周家三皇阁的成员,之前和周家做过交易,只要他们家族旗下入股大头的产业,我们的亲朋好友都能获得终生SVIP权限,消费全免单。”楚子航解释道。 姜菀之正兴致勃勃的翻着一个笔记本,闻言看向对面的大楼说:“对面那个Shangri-LaHotel就是周家旗下的天工建安承建的。” “可……这是赵孟华订的地方,巧合?”路明非疑惑地问。 他总感觉,这一切都像计划好的。 怎么小师妹刚被安排完,这么快就到他了,师兄真是一个也不放过啊…… “他们讨论去哪聚餐的时候,我在群里发了一句‘楚师兄经常带我去翠玉36,只不过太贵了,我觉得不适合聚餐。’。赵孟华那个蠢货私下里多少次碰瓷我家师兄,真以为我不知道?”夏弥冷着脸翻着菜单,“对付这种小屁孩,甚至都不需要什么明显的激将法。” “嗯,虽然今天第一次和小弥正式见面,但我就喜欢她这护短的性子,和我一样。”姜菀之和夏弥相视一笑,接着低头继续翻着笔记本。 “嫂子,你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武林秘籍?训夫攻略?”路明非好奇的探头。 “呸,你姐姐我需要这个?我家小白听话着呢。”姜菀之白了他一眼,“子航给我的,说是一位学金融的朋友对接下来世界金融体系、新兴行业等发展的预测。不得不说,见微知著,很多地方让我也豁然开朗。” 她放下笔记本看向楚子航诚恳的道谢:“不客气的说,按着上面的建议资料来运作,两三年内也许赶不上姓马、姓王那几位,但产业总值跻身全国五十强不是问题。子航,这可是一份大礼,太感谢了!” 楚子航只是淡淡的摇头。 “我来翻译一下,意思就是姜姐姐和白大哥对我们的帮助远比这个小小的笔记价值更高,可惜我那位朋友上……上学的时候都在关心怎么屠龙,金融方面其实关心的不多,不然还能分析的更详细些。”夏弥说完偏头撞了一下楚子航的肩膀,笑着问:“对吧?” 楚子航点点头,轻声说:“你懂我。” 路明非双手按着座椅扶手就要起身,一脸凄苦的撇着嘴说:“这饭是吃不下一点了,狗粮都已经撑到嗓子眼了。” 场上两对情侣看着他轻笑,没人吭声。 “喂,我真走了啊?”路明非屁股离开板凳,“哎,不是,劝一下啊?好歹象征性的劝一下啊!?” 夏弥靠着楚子航的肩膀,抱着双臂转头看天,白商陆靠着姜菀之听她讲述着商业大计,最终还是楚子航开口了:“夏弥说这顿饭要算你头上,等你回学校记得还。” “好了,路上小心。” 路明非跌回座椅掐着人中:“师兄你还不如不开口呢……” “喂,二师兄,雪区真不一起去啊?”夏弥戳着楚子航的肩膀,暗戳戳的低声道:“太硬了,怎么练的?肌肉里面塞板砖了?” 路明非无语的看着他们,点点头。 “那你买雪区的机票干什么?不仅是单程票,还是回程票,怎么,送我的回礼?”夏弥问。 路明非一愣,急忙掏出机票一看:“我靠,还真是回程,我都没注意!” 路鸣泽这不坑哥吗? 哪有出门只买回家的机票的? “哎,师妹,这你怎么也知道啊?”路明非惊讶的问。 “哈?你自己托芬格尔师兄那个大嘴巴帮忙定的机票,好在是还没开学,不然大概全校都会知道。”夏弥回答道。 小魔鬼,托芬格尔买的机票? 他俩也有关系? “对了,校长也知道了这次行程,很贴心的为我们安排了实践考察作业,说是能补我们实践课的分。”夏弥说完突然叉着腰坐了起来,狠狠磨牙。 她将桌上的茶一饮而尽,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说:“可恶啊!好不容易出去玩,校长这个死老头!明明是他不靠谱,答应的满分一直不兑现!” 楚子航给夏弥添满了茶,看向路明非说:“大概下午些,任务安排就会和你的生日祝福一起发过来。” “好吧,我确实想去一趟,只不过是听说那边有什么神奇的修行法,说不定以后会对治愈绘梨衣有帮助。我想着,就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所以才……”路明非有些惭愧的低下头。 “你师兄可能会介意,但我像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夏弥气呼呼瞪了一眼路明非。 路明非在心里小声的吐槽:“说反了吧,师妹。看起来就是你最介意啊!” “那,白大哥,嫂子,你们呢?一起吗?”路明非问。 “不了,你嫂子现在已经计划着登顶全国首富时的演讲内容了,估计晚些我们就要坐飞机回去了。”白商陆摊摊手说。 “那,苏阿姨?”路明非又问。 “干妈本来要去的,好巧不巧,鹿叔叔在英格兰病了,她要赶过去。本来你师兄也要去,不过被干妈拦下来了。”夏弥回答,“没错,又是咱仨,冤种三兄妹。” “嗝……”路明非也不知道该说啥了,干脆打了个嗝。 一桌子人惊愕的抬头看着他,随后爆笑。 “神经病啊!消化不良就吃点药!”夏弥捂脸大笑。 楚子航默默给路明非换了杯温水。 白商陆两口子边笑边把刚端上来的寿司递到路明非面前。 他们点了壶烧酒,就连楚子航也意思着喝了一杯,大家边吃边笑闹着,这个有些闷热的夏天午后,好像漫长的一辈子也不会结束。 最好,一辈子都这样,再结束。 精神世界里,耶梦加得想起彼时西山黄叶纷飞,那个秋天的上京市也是如此晴空万里,她曾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大喊“我回来啦!”,然后怀着不甘奔赴那无可避免的宿命。 后来她才明白,世界晴朗,阴影却早已在每个人的心中生长。 所以这一次,还会是一样的结果吗?楚子航。 第15章 偏爱 楚子航把手机丢在家里,靠着路明非打掩护,去了一趟上京市的尼伯龙根里。 那个炼金魔方已经熔炼完成,耶梦加得在他的指导下输入了那些和芬里厄的过往。 但最后楚子航却突然提了个奇怪的要求:“这里面藏了个东西,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是什么,我要尝试着短暂屏蔽你,你别想太多。” 耶梦加得冷冷的嘲讽:“怎么埋了一颗炼金炸弹在里面吗?怕到时候,下不去手杀了我?” 楚子航也没回答。 耶梦加得思虑了片刻,问:“这个东西,对芬里厄有威胁吗?” “以血盟起誓,没有。”楚子航摇摇头。 “好。”耶梦加得果断答应,陷入了沉睡。 等耶梦加得再次从精神世界里苏醒后,看到芬里厄已经爱不释手的拿着炼金魔方在摆弄着了。 “记住,暂时还不能让你姐姐看到,否则被没收了我也没办法。这次离开不会很久,所以……”楚子航看向芬里厄,这头大龙蠢萌的就像是个大号宝宝。 不可否认,他的力量是强大且十分危险的。 但比起这份力量,难道不是人类的野心和欲望才更加危险吗? 就算没有龙族,人类也会追求其他的力量,所以最后吞噬世界的,到底是名叫尼德霍格的黑龙,还是人类膨胀到极致的野心? 但不可否认的是,像芬里厄这样的龙类也是特例,绝大数的龙类其实和人类一样,也是权与力的奴隶。 “道个别吗?”楚子航问耶梦加得。 “不必了。还会再见的。”耶梦加得沉默了片刻,摇摇头说。 “走了。”楚子航冲芬里厄点点头,转身离开。 “回来记得找我玩!我乖乖的等你,不会出去拉人的。”芬里厄龙翼扑腾着,像是在挥手,嘴里发出嚯嚯嚯的笑声。 楚子航脚步顿了片刻,走出了山洞。 他回到家里时,扎着丸子头带着圆框眼镜的夏弥,正穿着红色小吊带披着白纱外套蹲在沙发上查资料。 见楚子航回来,她立刻放下笔记本电脑,仰着脸边笑边冲楚子航张开双手。 楚子航也算是被大耶老师调教出来了,放下外套后立刻在夏弥身边坐下,把她揽入怀里问:“计划如何?” “既然干妈不在,那咱们就干脆自驾吧!从川省的川藏线出发,之后换219国道,据说途径的美景很多。”夏弥靠着楚子航胸口,调出了路线图,“对了,下午校长打来视频,他亲自布置了需要着重考察的地方。” 随后她在电脑上调出了一张风景图说:“学霸,认识这座山吗?” “冈仁波齐圣山。被许多教派认为是世界中心,不仅因为其类似金字塔般的山峰,还有它独特的地理位置,它是四水之源,马泉河、象泉河、狮泉河、孔雀河都源自这里。”楚子航点点头回答。 夏弥又问:“赤水出东南隅,以行其东北。河水出东北隅,以行其北,西南又入渤海,又出海外,即西而北,入禹所导积石山。洋水、黑水出西北隅,以东,东行,又东北,南入海,羽民南。弱水、青水出西南隅,以东,又北,又西南,过毕方鸟东。” “知道说的是哪里吗?” 楚子航略微思索便回答道:“《山海经·海内西经》,说的就是昆仑之虚……所以,山海经里的昆仑,很可能是冈仁波齐圣山?” 夏弥抬手掐着楚子航双颊拉了拉,笑着说:“对咯,我的大学霸!上一次昂热校长亲自来考察时遇到了意外,没能转完圣山,所以这次他把这里列为了重点考察地。” “像是金字塔的山峰,俯瞰又如象征着精神力量,法理永存的万字格,而且,四水之源哦!想到什么了吗?” 楚子航微微皱眉,手指下意识的摩挲着说:“确实和黑王分化四大君主而出有些相像,但雪区是没有……” “嗯!啊!”楚子航还没说完,夏弥突然像是触电般的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楚子航!你找死啊!” 楚子航一时还没从学术讨论中回过神来,木讷的问:“我找线索啊……你……脸怎么红了?” 他自觉刚刚什么都没做,所以不太明白夏弥突然“起飞”的原因。 而且现在夏弥不仅脸、肩颈,就连锁骨附近都开始泛红,整个人像是刚从锅炉里捞出来一样,就这片刻时间,连手臂和大腿都开始泛红了。 要是血管再凸起来几根,楚子航都要怀疑夏弥是不是被贤者之石打中了…… 夏弥咬着下唇,突然狠狠的抬起脚就朝楚子航脸上踩去。 楚子航偏头一躲,疑惑地问:“你这是发……发生什么了?” 好在也是有经验了,楚子航及时的把那个“疯”字咽了回去,耐着性子问。 “你……你再敢偷偷摸我……耳朵……我弄死你!”夏弥狠狠咬牙,可配上她现在“八分熟”的俏脸,以及还有些温软无力的语气。 怎么听都更像是撒娇…… 楚子航脸色木然,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刚刚思考问题的时候下意识手指摩挲,那是他的习惯性动作,只不过刚刚搂着夏弥,他也没意识到怎么抬手就摸到了夏弥的耳垂。 他甚至以为那是夏弥新买的沙发垫子,还想着一会儿要不要夸夸夏弥新制备的家具挺不错,摸起来手感比原来温软了很多呢。 “你……我……下意识的,抱歉。”楚子航急忙低头认错。 可心里却有些诧异,自从两人在一起后,平常搂搂抱抱的也不算少,就连亲吻时夏弥的反应都没那么恐怖……难道,耳垂是龙王什么不为人知的弱点? 楚子航正欲在心里询问耶梦加得,却听到耶梦加得先一步开口,冷声说:“换做是上一世的我,你现在已经被大卸八块了。” 楚子航更迷惑了,他好奇的问:“听说雪区原住民都觉得头顶有神佛,所以一般很介意陌生人摸他们的头,难不成……耳垂对于龙王也有什么特殊意义?” 耶梦加得罕见的沉默了,最终也只是恨恨的磨了磨后槽牙,没有回答。 夏弥更是夸张,直接坐到了沙发的另一头,时不时就要抬头指着楚子航警告道:“别过来啊!离我远点!” 不过讨论到后半夜,夏弥还是一点点又挪回了楚子航身边,只是还时不时的要提醒一下楚子航:“别动我耳朵啊!不然我咬死你!” 楚子航很听话的点点头,甚至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连帮夏弥整理头发时他都会尽可能的避开那对柔软精致的耳朵。 但不久的将来,在楚子航终于明白原因后,夏弥的耳垂就再没有哪一次“幸免于难”过。 一周后,楚子航托人买来的三菱帕杰罗V73加急送到了,托关系加急办完了各种手续,而路明非也在周家帮忙下,速通考下了驾照。 在预科班,昂热就已经为寄予厚望的S级安排了驾驶课程,毕竟坚州有些地方16岁就能考取临时驾照了。 三人汇合后从人民广场进入了G318国道,开始了这段漫长的旅程。 楚子航自然是主力司机,他们的目标是尽快到达叶城换G219,先去冈仁波齐圣山完成考察任务,然后再好好玩。 然而从才从成都出来不久到达了新都桥后,夏弥反而第一个赖着不走了,拉着楚子航疯狂拍照。 新都桥不愧是被称作“摄影天堂”的地方,这里山野绿的清新而不浓重,氤氲的光线让这里的每一寸都像是上帝精心调色过一般。 路明非荣膺小情侣的一号摄影师,至于二号……没有二号,他们就只有三个人。 耶梦加得告诉楚子航,这是一个适应的过程,雪区近千年罕有混血种,更几乎没有纯血龙类踏足过,这是因为父皇之血在这里挥洒过,即使时过境迁,最伟大的至尊留下的意志、压迫感依旧存在,如果一头子扎进去,很可能精神上会难以承受。 简而言之,这类似龙王独有的“高原反应”。 夏弥自然不能说明原因,所以才索性装作小女生一路停停走走的拍照,其实也是在一点点适应。 楚子航了解原因后,也刻意放慢了些速度。 一路上,他开车时,夏弥就坐在副座,跟着CD机里哼歌。 也不知道路明非哪淘来的CD,竟然还收录了《最炫的民族风》这种嗨歌。 前奏才响起来,夏弥就立刻戴上墨镜,强势的领着大家一起合唱摇摆。 路明非大概是早就被这首歌洗脑了,在后座疯狂的活动颈椎,用脑袋画着“粪”字…… 楚子航一开始是拒绝的,因为国道上还有不少骑行者,他开车时还是需要专注一些的,更何况还要时刻注意是否行进过快,会不会让夏弥不舒服什么的。 而且……这首歌的风格,属实不在他的鉴赏范围里。 夏弥彻底玩疯后,歌曲刚好换到《偏爱》,她飙着高音“对你偏爱~”然后就在楚子航脸上落下一吻。 楚子航也就慢慢放松了些。 他们路过广袤的平原,如镜面般的湖泊,穿过一座又一座圣洁而沉默的山,中途只休息了一天,大多数时候都是楚子航开20来个小时,然后路明非顶上五六个小时。 经过南迦时,他们终于也遇到了牛羊堵路。 夏弥本想下去玩一会儿,结果她才下车,牛羊就成群结队的撒腿跑了。 牧羊人都惊呆了,扬着鞭子狂追。 “师妹,咱们有点礼貌好不好,等一会儿咋啦?你别一下去就亮黄金瞳啊!”开车的是路明非,他拨下墨镜,冲着在原地生闷气的夏弥促狭的笑道。 “狗屁啊!我哪……”夏弥回头正欲反驳,突然看到挡风玻璃上自己那双古奥森严的黄金瞳,一下愣住了。 “好了,接下来路程,我们再慢一些吧。”后座休息的楚子航醒了过来,拍拍路明非肩膀说。 接下来由楚子航来全程把控行进速度,把原计划八小时的路程延缓到了一整天。 他们在DR县珠峰山脚的村庄留宿了一晚,刚好路明非提议可以去看看珠峰的日出,然后参拜一下海拔最高的寺庙——绒布寺。 虽然三人都不信教,但也许这些风土人情中就藏着什么历史真相的痕迹,所以看看也没什么不好的。 夏弥一整晚都戴着墨镜,没办法,这位尊贵的龙王竟然成了三人组里唯一一个没办法熄灭黄金瞳的存在。 算是完美继承了楚子航“永燃的瞳术师”称号。 耶梦加得虽然面子上挂不住,但也不得不承认越深入雪区腹地,她就越能感应到强大的血统召唤,而且按理来说,这种召唤会随着血统纯度而提升。 楚子航大概是本就身负至尊之力所以不被影响,但路明非也是屁事没有,这让耶梦加得对他愈发的忌惮起来。 虽然上一世路明非身化至尊,但其中缘由太过复杂,就连奥丁最后都没有确定路明非的身份。 只是有了大体的猜测。 对路明非却丝毫没有类似的自觉,在村庄里悠哉游哉的转悠,跟着雪民们围着篝火又唱又跳。 楚子航则留在屋里照料着夏弥,这里几乎是大通间,别说洗澡了,上厕所都只能自行去挑一个风水宝地。 入夜后不久,夏弥算是平复了些,好不容易才把那双黄金瞳熄灭了,随后就被雪民们热情的拉出去一起唱歌跳舞。 楚子航因为进村时偶然帮助了一个摔倒的小孩,便被村民们奉为上宾,而村民们自然也看出了他和夏弥、路明非关系不一般,于是连带着也对两人热情起来。 颇有点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感觉。 雪民们拿出了自家酿的青稞酒招待三人,但楚子航婉拒了,毕竟他要兼顾的事情很多,现在夏弥状态又不稳定,他必须时刻保持绝对清醒。 夏弥以身体和年纪原因也婉拒了,于是路明非就成了唯一的挡酒英雄。 他酒量也不算太差,但架不住豪放的雪民们竟然和传闻一样,都是端碗喝的! 三五碗下肚,路明非就已经开始头重脚轻了。 他被几个扎着红头巾的汉子围着,轮番敬酒,没一会儿就不出所料的开始念叨起“绘梨衣”的名字了。 这货喝嗨了后,攻守逆转,不停的拉着人敬酒,并一遍又一遍的讲述着和一个红发巫女的故事。 到最后他竟然已经口无遮拦的大喊着:“老子,早晚一天,踏平蛇岐八家,猛鬼众,把她接回来!” “我管那个杂碎是赫尔佐格、橘政宗,还是邦达列夫,都给我——死!” 雪民们虽然不清楚蛇岐八家、猛鬼众、赫尔佐格、橘政宗和邦达列夫里到底哪个是路明非的情敌,亦或者都是,总之大家都很赞赏他的勇气,纷纷高举起碗,为路明非助威。 楚子航看事态有些失控,就让夏弥原地等着,上前去拉路明非。 然而路明非大概是真的醉了,甩开楚子航的手低吼到:“师兄!不是你和我说的吗?每个人都可以把自己的命握在手里,只要你相信你能做到!”(龙三,无解之结原文。) “我之前不相信,我之前不敢,因为我总觉得我背后空无一人,我就是个屌丝,我拿什么去拼呢?” “可现在有你了……你他妈跟个天降神兵一样,我只恨自己不是女儿身……” 楚子航眼角微抽,急忙拉了拉路明非。 雪民们轰然大笑,有人还冲着夏弥打趣道:“你的男人要有男人咯!” “开玩笑啦。我肯定也争不过小师妹啦!”路明非摇摇晃晃的从地上拿起酒壶,再次倒了一碗酒。 “够了,路明非,别再喝了。”楚子航沉声说。 “我不!”路明非抢过酒碗,然后憨出出的笑了起来,“师兄,虽然……嗝,有些事情你没告诉我,但我记得你也说过……” “如果喜欢谁,就要大声告诉她,不然她会跑掉哦!” 楚子航愣住了。 精神世界里的耶梦加得也是瞳孔微缩。 “你如果喜欢什么人,就要赶紧对他说哦,不然他会跑掉。” 这是上一世,夏弥的原话。 “哎,师兄,你有很正式的说过吗?师妹,你呢!?”路明非转了个圈,硬是没找到夏弥在哪,只好指着天问。 其实夏弥就在他屁股后面坐着。 “师兄,我觉得你说的不全对!光说不行,要喊出来,要大声喊出来!然后去行动证明,就像你一直做的那样!” “要把决心,告诉她!告诉她,不论什么狗屁挡在我们之间,我都会坚定的,爱你!” 路明非将碗中酒一饮而尽,眼里倒映着熊熊燃烧的篝火,突然把碗一摔大吼:“绘梨衣,我爱你!” 雪民们欢呼着高举酒碗,大声的为他助威。 路明非眼里的篝火此刻其实已经晕染成了一片朦胧的光,就像是那天被泪模糊后,看到的那漫天炸碎的十万响礼花。 “绘梨衣,我爱你!” “绘梨衣,我爱你!” “我一定会来接你的!” “绘梨衣,我爱你——!”路明非声嘶力竭的大吼,“你,听到了吗?!” 声音混合在寒风中,炽烈的却像是一场大火。 楚子航知道,那么久的离别对于路明非来说定然不好受,但他也不能放任路明非再这样发酒疯了,否则一不小心说出什么龙族隐秘,那事情就麻烦了。 他脸色略冷,沉声道:“路明非,可以了。” 结果话音未落,路明非身后突然猛地窜起了一个黑影。 楚子航回头一看,心里暗道一声,要糟! 只见夏弥不知从哪个好心雪民手里接过了一壶酒,仰着头咕噜咕噜的就全旋完了。 楚子航甚至都来不及阻止她。 那头大的酒壶,目测至少两斤左右。 楚子航也只能寄希望于龙王傲人的体质,不会因为这么点酒就上头。 可他不知道,就连耶梦加得也不知道,青稞酒里有着极为特殊的成分,闹的就是这些个有龙血的。 于是,女孩在围观雪民们的欢呼声里丢下空空荡荡的酒壶,大步上前。 她以女王般的姿态,拎住了楚子航冲锋衣的衣领。 第16章 修罗场? 两斤青稞酒下肚,夏弥突然觉得近来那似有若无的精神压迫减缓了许多,况且这酒竟让她都觉得有些烈,身体如陷入棉花里一样飘飘然。 多好的机会,假装酒醉说两句“情话”,把这个看起来已经坠入情网的死小孩彻底拿捏住就不是问题了。 最近夏弥闲得无聊就看看电视剧或者网络小说,还专门找那种男主性格冷酷,杀伐果断,最好是还带点什么毛病的,比如最常见的胃病之类。 文中情节里必然会有个管家说:“啊,小姐,少爷好久没有这样笑过啦!” 看起来路公公应该能很好的扮演这个角色。 每当看到这种情节,夏弥就会认真研究,那这位“少爷”到底在笑啥呢? 哦,女主给他做了顿饭……试过了。 嗯,女主照顾生病的男主……这死小孩大概已经是龙王之躯了,等他生病还不如等世界毁灭。 啧,亲亲抱抱举高高? 粗俗。 经过夏弥的认真研究和学习,她发现,最重要的还是说了什么话。 必须是要直击内心,直击灵魂的柔软之处的话。 他缺爱,就说“啊,我最爱你啦!”。 他缺关心,那就每天“早安”、“晚安”、“吃了吗?”、“睡得好吗?”的问候。 于是夏弥就开始分析,楚子航到底缺什么呢? 啊,他好像什么都缺…… 有时候脑袋还缺根弦。 攻略这家伙的难度,简直不亚于攻克一座建在天险之上的坚固堡垒。 夏弥好不容易假意告白才能将城门打开一道缝隙,却始终不得深入。 她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巴不得赶紧套出楚子航身上的秘密,比如他为何能吞噬赫菲斯托斯的龙骨? 比如那个所谓的“预知梦”里还有些什么关于耶梦加得和芬里厄的细节? 比如,除了雨夜、高架路和父亲,楚子航内心的最深处,到底还藏着什么? 可夏弥对上楚子航双眼的那一瞬间,突然间胸口略有些烫,好像有一颗不知何时种下的种子突然生根,根系沿着混合于血脉里的暖流遍布全身,紧接着在龙王耶梦加得震惊却难以自控的瞬间,这颗种子破土而出,那个名叫夏弥却并不存在的女孩的灵魂,从此中诞生。 楚子航低头望着她,正欲开口却微愣。 因为刚刚那个英姿飒飒的女王突然柔软了下来,她那双明眸望着楚子航,眼波婉转如落叶入水。 楚子航回想起上京市地铁站那最后一个拥抱之前,耶梦加得再度变为夏弥时,眼神似乎也是如此。 她只是望着你,就好像有夏风卷起梧桐落叶飘舞,躁动的温度里却有一丝凉意,让你难以分清急促的呼吸和加剧的心跳是因为天气,还是她眼底那一丝寓意不明的情意。 她不必言语,只要笑一笑,世界似乎都会为她倾倒。 也许当年周幽王看到褒姒笑的那一刻就是这种感觉,于是烽火戏诸侯亦是不悔,亡国灭种了也不觉得可惜。 “夏……弥……”楚子航感觉喉咙有些干涩。 夏弥眼神掠过一丝迷茫,低头似是沉思了片刻,再度扬起脸灿烂的笑了起来:“是我啊。” 她放开了楚子航的衣领,双手环住楚子航的脖颈踮起脚尖。 “我就是夏弥,我想,我当然是爱你的。” 夏弥在呆愣的楚子航唇上轻轻啄了一下,随后嬉笑着一手牵着他来到篝火旁,一手高举着挥舞,大喊:“我们,来跳舞吧!” 雪民们欢呼着起身,大家在篝火边手牵手围成一个圈,兴高采烈的高歌起舞。 夜空层云如扬帆而来的白船,行驶到珠峰处时被高耸的山峰一分为二,星月辉光如宝珠从裂口处散落,不知是风带动了周遭帐篷上的经幡,还是经幡带来了微风,篝火中的余烬扬起,载歌载舞的人群中,女孩轻盈的跳跃,火光也为之雀跃。 这样热闹的场景里楚子航的心却是极静的,只有当女孩望向他时,才会触电般悸动。 “楚子航,我说了,我不怕任何人知道,我爱你!”夏弥笑着穿过人群,再次牵起楚子航的手,“来一起吧,别像木头一样站着啦!” 这一刻,楚子航终于可以肯定地说,她就是夏弥。 是他爱的,也爱他的那个女孩。 “夏弥,我……”楚子航明明是场间唯一一个没有喝酒的人,此刻心却如即将喷发的山火般躁动。 可就他即将把那三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突然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下后脑勺般,整个脑袋嗡嗡作响! 耶梦加得!? 耶梦加得突然不顾一切的冲击了楚子航的精神。 楚子航犹豫了一瞬,没有动用血盟,于是便陷入了灵视跌入了精神世界里。 “你疯了吗?”楚子航第一次如此明显的怒了。 耶梦加得还是那副金冠红裙,她站在漫天大雪中仰望着极星于高耸的峰顶闪烁,像是一簇白雪中固执的火。 她背对着楚子航沉声说:“别忘了你是来做什么的。” “不需要你提醒,倒是你,难道也是被至尊的精神意志影响了?”楚子航很快平复下了心绪,沉声问。 “我只是要提醒你,不要失了理智。雪区的诡异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复杂,这里不是你卿卿我我沉浸温柔乡的地方。”耶梦加得冷声说。 楚子航微微皱眉,耐着性子回答道:“一切都在计划里,你到底在担心什么?有什么不能晚上等我回到精神世界里……”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楚子航,我还以为你多理智,多冷静,多无情呢?原来,人类的内心并无不同,都是会被虚无情爱所困的懦夫而已。”耶梦加得打断了他,那戏谑的话语里却似乎藏着深深的愤懑。 “看来真是雪区影响了你,你好好休息吧,需要的话,就用血盟摄取我的权能。”楚子航懒得和她掰扯。 反正这条雌龙莫名其妙发疯的时候多了去了,楚子航也习惯了。 “不过,你说的也对,我会更警惕一些的。”楚子航想了想,还是低声说。 “是吗?看着不像。”谁知耶梦加得反而变本加厉,她回头一脸嘲讽的看着楚子航说:“马上就要对一张面具完全敞开心扉了,楚子航,你的脑子是不是已经被夏弥偷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楚子航脸色也沉了下来。 “没有夏弥!夏弥就只是我创造的一张面具,一个虚假的身份!我不扮演她,还可以扮演春娇、秋雅、王冬!” “没有你的女孩,夏弥只是我,龙王,耶梦加得的提线木偶而已!”耶梦加得咬牙切齿的低吼。 “耶梦加得,你已经完全失控了。好了,我不和你吵,没有意义。”楚子航抿着嘴,半晌后摇摇头转身。 “楚子航!你忘了吗?我说过,夏弥是我的人质,我随时都可以把她抹杀!”耶梦加得怒吼,“现在,跪下,给我道歉,还来得及!” 楚子航正欲发怒,突然一愣。 他终于回过味来了。 “你……真疯了?”楚子航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耶梦加得。 他罕见的犹豫了很久,才低声说:“你……在嫉妒?” 楚子航说完,觉得自己才是真的疯了,怎么会有人,不对,怎么会有龙自己嫉妒自己的?! 可不论是耶梦加得把他拉回精神世界的时机,还是耶梦加得莫名其妙的话,却都只有这么一个解释最合理。 耶梦加得,在嫉妒夏弥。 太夸张了,这已经不是疯那么简单了,是人格分裂、精神分裂以及精神错乱的次方型叠加。 简直是癫狂! “呵!哈哈哈哈哈哈!楚子航,你才疯了!难道我还会嫉妒一个从不曾存在的人?一具空壳,一张面具,一个只有名字的身份?”耶梦加得冷笑,紧接着真的癫狂的大笑了起来。 天空电闪雷鸣,狂风混合着暴雪飞舞,她在苍白的电光里笑得前仰后合,蛇尾扫荡起如浪的雪幕。 楚子航沉默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今晚那青稞酒配合雪区奇诡的精神压力,似乎让夏弥出现了些关键性的变化。 硬要楚子航来描述这种变化的话,大概就是,在夏弥对他说“我爱你”的那一刻,就真的只是夏弥,而没有半点耶梦加得的影子。 就像楚子航很久以前和耶梦加得说过的一样:“正是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才能填满一颗空虚的心。” 那颗种在夏弥心里的种子,就是虚无缥缈的“爱”。 夏弥承认了她爱楚子航,也因楚子航对她的爱而真正有了灵魂。 当然,其中还有其他,比如路明非、苏晓蔷的友爱,苏小妍的亲情作为催化剂。 以前另一个耶梦加得狠狠的压制着不让它发芽,今晚在各种机缘巧合下终于还是失守了。 虽然都是耶梦加得,但精神世界的耶梦加得似乎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也许是龙王骄傲吧,又或许是……单纯的嫉妒? 可嫉妒的前提,就是羡慕。 是落空的期盼,在她人身上被实现后的愤恨。 楚子航震惊的抬眸看向还在癫狂大笑的龙王,风雪停留在他眼帘,渐渐融化。 可他属实不会处理这个情况。 这种场面似乎还有一个专属名词,好像叫…… 修罗场!? 但楚子航记得,这好像形容的是类似带着现任遇到前任,或者带着暧昧对象撞见另一个暧昧对象的情况。 他这属于什么? 好像,两者都不是啊! 又好像……两者都沾点? 第17章 死也要吃了你的女孩 “耶梦加得,你冷静些。我们先不讨论这个问题了。”楚子航挥手荡开风雪,轻声说。 可紧接着他就瞳孔紧缩,瞬间浑身发冷。 他看到耶梦加得脖颈间似有猩红的裂痕在蔓延! 几乎同时,整个精神世界都在发生可怕的巨变。 曾经楚子航是阻止不了耶梦加得,所以精神世界的主导权都在耶梦加得手里,虽然现在楚子航有了火神的权能,但一是有了血盟,二是他也觉得自己精神世界大概没什么有趣的,所以依旧将大部分主导权交予耶梦加得。 耶梦加得爱变什么场景,都由她。 因此楚子航每次进入精神世界看到的场景,都是耶梦加得根据自己喜好幻化的。 可楚子航没想到有一天耶梦加得会突然失控到如此地步,连带着整个精神世界看起来都近乎到了毁灭边缘。 龙王的情感和她的力量一样,似乎都太过极端了。 楚子航还来不及动手阻止,耶梦加得就突然扑向了他。 他掌心血盟的标志已经亮起,可最后一刻,他看到的竟是一个满脸泪痕的女孩。 “楚子航,你是我的!你的命都是我的!”耶梦加得咆哮着狠狠抱住楚子航,蛇尾将两人紧紧的捆缚。 精神世界像是坏掉的放映机一样不断闪烁着奇怪的画面。 素衣蛇尾的女子被数根铁链捆缚在玻璃仓内,铁索贯穿了她的肩胛、锁骨和腰椎;半仓都是流动的水银,她的蛇尾近乎被完全淹没,龙鳞上长满了亮白的水银斑。 女子的双眼被银线缝合无法睁开,花瓣般的嘴唇绛紫,七根青铜细管插入她的身体。 楚子航学过简单的人体构造,所以能看出那些细管刺入的是女子的心、肝、脾、双肺和双肾,细管外连接着一个龙首铜缸,龙嘴咬合竟可以如针筒般加压,其中水银被挤压沿着细管注入女子体内。 女子发出嘶哑而凄厉的咆哮,浑身如被火烧般赤红,紧接着不断浮现出大片大片的水银斑,注射完毕的同时,她也无力的垂下头,竟是没了声息、心跳。 仿佛已经死去。 然而装扮带着异域风格的男人们将龙首后方装满水银的大缸撤下,换上新的空铜缸,随后将大嘴奋力抬起,黑色的血沿着细管被抽出,水银雾气不断的从其中蒸发。 画面忽闪,城郊山坳里,水银缸破碎,龙首扭曲,整片土地都被血浸染成了暗红色。 女子抱着一个西瓜大小的骨殖瓶,踩着玻璃碎片走出山坳,随后整座小山丘都崩陷,跪服在她身后的百数人都被压成肉末,就地掩埋。 可她也无力的瘫倒在地,单薄的衣襟下,娇躯满是血淋淋的伤痕。 楚子航还来不及发问,耶梦加得就拥抱着他跌入了一片雷池。 手臂粗的雷霆不断轰击在耶梦加得身上,她全身龙化,发出骇人的嘶吼声。 楚子航想要侧身帮她挡下几道怒雷,却震惊的发现这些雷霆穿过了他的身体! 这些雷电并不是真实的,还是耶梦加得的回忆。 耶梦加得此刻也没有遭受雷击,她的痛苦仅仅来源于遥远的回忆。 楚子航没办法跨越时间帮她挡下回忆里的伤痛。 “耶梦加得!醒醒!”楚子航大吼,立刻激发了血盟将力量分散给耶梦加得。 他此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忽略一个重要的问题,夏弥掌握着绝大部分耶梦加得的权能却也依旧因为雪区的影响而濒临失控,精神世界的耶梦加得只留存了极小部分的权能,那受到的影响只会更加严重! 更何况,如今精神世界的耶梦加得,主要的存在就是依托精神元素,很难说任由她被影响失控,会不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是我的失误!”楚子航冷着脸狠狠咬牙。 如果他早些想到这一点,早些以血盟替耶梦加得分散些压力,大概就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了。 不断有衣着各异的影子朝着耶梦加得发动袭击,她的身体一刻不停的被刀枪剑戟贯穿、复原又贯穿。 数不清的言灵释放,但却无法挡下这些其实并不存在的攻击。 终于,耶梦加得龙化的身躯崩溃,蛇尾消失变为修长笔直却伤痕累累的双腿,她放开了楚子航朝着更深处坠落。 楚子航抓住了那道雪白纤柔的影子,释放了言灵·婆娑世界。 这是他目前唯一掌握的高阶精神类言灵,他不断的在耶梦加得脑海里传递着“都过去了”这句话,希望以此让她清醒过来。 “白痴,伤痕会愈合,但痛苦不会遗忘……你难道会用这个借口放过奥丁吗?”耶梦加得无力的开口,即使虚弱至此,她声音里也依然藏着骄傲和不屑的冷意。 “不会。但你说过,总要走出去的。”楚子航抱紧了她开始破碎的身体,“芬里厄还在等你回去!” “他……已经不是我的芬里厄了。”耶梦加得的声音越发低微,却也愈发冷漠,“我的芬里厄,我的哥哥,已经死在了那个上京市的地铁站里。” 楚子航惊愕的抱紧了她,从奥丁那次开始,耶梦加得似乎就有些不在意自己的生死,走之前也不再和芬里厄见面,对自己似乎也放松了很多,很少再端着一副女王的架子。 原以为是耶梦加得在改变,楚子航现在才知道,耶梦加得似乎早就在计划着死去,所以才看起来对什么都无所谓一样。 可楚子航却一点都不知情,更不知道耶梦加得这样做的原因。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楚子航双手更加用力些。 上一世他每次在夏弥小屋睡着之后都会梦到那女孩温柔的与他相拥,可只要他略微松手便会从梦中醒来,怀里也只剩下一片虚无的冰冷。 这一刻,那种一松手怀中女孩就会消散的恐惧,时隔多年竟再次袭来。 “去带你的夏弥走出去吧,我不要你管。”耶梦加得用尽最后的力量,一把推开了楚子航。 楚子航在瞬间龙化,振翅笔直的下落,咆哮着伸出手:“耶梦加得!” 可他的手什么都没握住,女孩的手与他接触的瞬间如冰晶般碎裂,裂纹迅速的蔓延到了她全身。 她没有说话,也许是说不出话了,于是她沉默的望着楚子航,眼底像是结了厚厚的霜,喉间微动,像是把什么吞了下去。 随后那漠然无情的俏脸突然掀起了一抹冰冷的笑,她整个身躯也在这一刻彻底碎裂,漫天碎屑里,一点银光坠落。 夏弥的钥匙。 楚子航在精神世界里,依旧习惯把夏弥的钥匙戴在胸口,刚刚不知何时耶梦加得偷走了那把钥匙。 在最后一刻,她把钥匙吞了下去。 好像是在对楚子航说:“我就是死,也要吃了你的女孩。” 楚子航接住钥匙,整个精神世界也恢复了平静,他默默的站在原地握紧了拳头。 身后传来呼啦啦的潮水涨落声,他蓦然回首,海面波光粼粼,只是这一次,却没看到有美人鱼般的娇娆身影破水而出。 楚子航也不知站了多久,终于缓缓闭上了眼。 他在进入雪区后一直都在开车,偶尔休息时进入精神世界里,耶梦加得大部分时间也在沉睡,他们唯一的交流就是耶梦加得告诉楚子航雪区深处有诡异的精神压迫,解释了夏弥放慢脚步的原因。 可当时楚子航只顾着照顾夏弥,还以为耶梦加得的沉睡只是养精蓄锐。 现在想来,那时耶梦加得大概就已经深受影响而不得不以沉睡来缓解压力,直到楚子航要和夏弥告白时,耶梦加得才不知为何突然不顾一切的醒来,强行阻拦。 真是位奇怪的龙王,上一世死的时候吐出钥匙,把夏弥还给了楚子航; 这一世,却在最后阻止了楚子航和夏弥,甚至临死还要吞下钥匙来表达自己的愤恨。 真的是嫉妒吗? 囿于身份立场的龙王,嫉妒自己创造的女孩得到了她的爱而不得? “可你那时说,只是‘同情’啊……” 海潮还在翻卷,声音略显轻快。 楚子航脚下陡然激发出了一个庞大的言灵领域,整片海顿时被完全冰封。 漫天大雪里,他握紧钥匙的手微微用力后,突然一松。 手掌摊开的瞬间,晶莹雪花飘落在钥匙上融化如泪。 下一刻,钥匙边缘竟散发出了赤金色的光芒,那是…… “血盟!还在!?” 第18章 星辰转动 “师兄?你怎么突然愣住了?!”女孩在楚子航面前笑颜如花的挥着手,火光把她的肌肤映成了美好的玫红色。 就像是一朵玫瑰在他面前绽放。 “耶……”楚子航下意识的开口。 “啊?”夏弥牵住楚子航的手,微微侧耳,“什么?” “噎到了。我……抱歉,突然有些不舒服。”楚子航按着眉心,低声说:“我先回去休息了,明天早上,不是还要看日出吗?” 楚子航说完,转身冲出人群。 他脑海里全是当时看到的那些画面,以及最后一刻耶梦加得那熟悉的漠然的眼神。 所以对世界的恨意那么大,那么深,是因为曾经熬过的痛苦更大,更深。 耶梦加得自始至终不愿和解的人,其实是她自己。 那些深刻的仇就像钉在她心里的钉子,不管怎么拔都必然会鲜血淋漓。 这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放下的,更何况,还有所谓弃族的命运和至尊的归来。 所以,耶梦加得当然不可能为了谁而放弃,就连芬里厄都不行。 楚子航理解这种感觉。 这也是他曾经将折刀刺入耶梦加得后心的原因。 但耶梦加得帮他走出了那个雨夜,所以现在轮到他,把耶梦加得拉出深渊了。 否则,又怎么敢说是,不亏不欠呢? 楚子航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后再度摊开掌心确认,那道血盟的徽记微微闪烁,却黯淡了许多。 这至少说明,耶梦加得的茧还在,她或许只是陷入了沉睡……又或许,本身死亡对于龙王而言,也是一场长眠。 那等她再度醒来,还会记得上一世那些事吗? 还会记得这一次,曾和一个人类缔结血盟,甚至都要到了和解边缘吗? 楚子航却想不了那么多了,他此刻最关心的是是否还能唤醒耶梦加得,又要怎么唤醒她? 他回到帐篷里立刻打开了电脑,再度回顾起关于昆仑与神龙念的资料。 曾经被称作“神龙念”的格萨尔王能完美适应所谓的至尊意志,定然是有特殊的方法,雪区八大宗的修行法门中恐怕也藏着端倪。 又或许,是和某些早已消亡的宗派或族群有关? 楚子航望着资料,一刻不停的思考着。 “楚子航,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夏弥掀开帐篷走了进来,“所以我那么不要脸的热情告白,反而惹得你不舒服了?” 楚子航有些焦躁的捏了捏眉心,回答:“怎么可能?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太过紧急。” “急到一句话也说不完?”夏弥似有些不悦,随后她微微挑眉说:“随你吧,大学霸。” 她正欲走出帐篷继续和雪民们欢庆,却突然被楚子航一把拉进了帐篷里。 “别走!”楚子航抱紧了她。 “我……我就是想……再去喝两口而已。”夏弥愣住了,“你,我又没生气。好吧,有一点点,但我知道你的性子,想到什么问题就要立刻解决,我理解的。” 夏弥说完,轻轻拍了拍楚子航的后背。 她感觉怀里这个男孩不知为何,浑身都冷的像冰,如同刚刚淋了一场暴雨。 “你不能再离开我了。”楚子航嘶声道。 “我……我就是出去玩会儿啊!你到底怎么了?”夏弥无奈的苦笑,略微抱紧了他,“好了好了,我不去了。就在这里陪着你。” “真可怜。这一对如果最后能在一起,大概不仅仅是因为爱情了,还有相投的病情吧。你楚师兄铁打的好汉,都被小龙女搞出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了。” “两次亲眼看着喜欢到骨子里的人死去,有一次还是亲自动手,这都没疯……真是,精神可嘉。” 路明非正跟雪民汉子学着划拳,闻声惊得差点把酒碗丢出去。 “路鸣泽!?你他喵的,我是真酒醉了吧?你不是说不便出面吗?”路明非拍着胸口,平复了一下,问:“你说什么呢?” 路鸣泽整理了下衣领,接着说:“至于小龙女,更是疯到逆天,我第一次见自己给自己绿了,然后因为嫉妒羞愤而自尽的。” “好一条纯爱的癫龙。” “你什么意思?说的……师妹?她不是好好的吗?”路明非疑惑地问。 “哦……忘了,你还不知道。总之,恰好你也要到那去,不妨帮你给你师兄卖个人情,你不是天天做梦都想帮他吗?”路鸣泽闭起一只眼,邪魅一笑。 路明非掀开帐篷时,看到夏弥正靠着楚子航在吃着东西玩手机,而楚子航则神色专注的看着电脑屏幕。 夏弥吃的是雪民自制的肉干,她咬两嘴就会递给楚子航也来一口,楚子航思考的间隙也会为她拉好掉落的毯子。 颇有种老夫老妻的既视感。 “咳咳,打搅二位啊。”路明非轻咳两声在楚子航另一边坐下。 “你也知道打搅了啊。”夏弥似笑非笑的揶揄道。 路明非挠着眉梢,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眼楚子航的电脑屏幕然后惊叹道:“啊,冈仁波齐圣山!这个我听说过。” “嗯,这就是我们考察的目的地。明天日出之后,我们直接过去。”楚子航沉着脸低声回答。 “那个……或许,现在启程?明天到了以后就可以开始转山,夜晚说不定能看到什么……奇特……的景色……”路明非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实在忍不住抬头瞪着夏弥问:“师妹,你什么眼神啊!?看得我直发毛!” 夏弥才奇怪,路明非一路上对任何行程都没有意见,唯一提过的就是明天看看日出,结果现在却突然变卦要喊着楚子航立刻启程。 难道他知道楚子航突然变得奇奇怪怪的原因? “二师兄,跟我出来一下。”夏弥眼神不善的朝着路明非勾了勾手指。 楚子航看了她一眼。 “放心啦,我跟着二师兄还能跑了不成?”夏弥揉了揉楚子航的头,“怎么突然神经兮兮的?死小孩。” 夏弥带着路明非走到了帐篷稍远的地方,才冷着脸问:“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路明非低着头不敢看她。 “你知道楚子航怎么了?”夏弥黑着脸叉腰问。 “说实在……不太清楚,但我……大概知道他要做的事情,需要怎么做。”路明非磕磕绊绊的说。 “你们……你们两个再这样莫名其妙的,我调头回家了啊!”夏弥嗔怒道。 “哎呀,我也不清楚了。但明晚之前不到圣山并转完,大概就来不及了……”路明非低声说。 “什么来不及?谁告诉你的?”夏弥听的一脑袋浆糊。 “就……大耶老师说的……”路明非语速极快的嘟囔道。 “啥?哪个老师?这哪国的姓啊,那么小众?”夏弥一愣。 首先,耶梦加得,不姓耶。 所以她是真的万万没想到,这说的就是她自己! 楚子航突然掀开帐篷走了出来,说:“学校的历史系老师,路明非说得对,大概真的要今晚启程了。” 他们刚刚的对话,楚子航听得一清二楚,他又看了眼手心血盟的徽记,发现光芒愈发黯淡便大概明白了路明非的意思。 现在探究路明非是怎么知道的也没有意义了,先赶到圣山才是重点。 “好吧,刚好你没喝酒还能开车。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夏弥摊摊手。 “谢谢你,夏弥。”楚子航郑重的给了她一个拥抱,搞得像是革命战友诀别一样。 “你总有一天会告诉我的,对吧?”夏弥低声问。 “所有一切,都会告诉你的。”楚子航肃然的像是在发誓。 雪民们热情的和他们告别,还嘱咐了他们夜路需要小心的行驶的路段。 号称大山猫的三菱帕杰罗V73在山道上颠簸奔驰,后世的219国道现在还未正式动工扩建,大多都是老路,险峻而陡峭。 但以楚子航的车技依旧显得游刃有余。 酒劲上头的路明非颠着颠着就睡着了,可副座的夏弥却一直没睡。 她也不说话,只是偶尔在路段好的时候喂两口水或递点吃的给楚子航。 她看得出来,楚子航很着急。 虽然楚子航依旧面瘫、没什么表情,可那眼里的急切和担忧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夏弥只在她受伤后想走的那天,见楚子航如此的焦急过。 “据说,咳咳,冈仁波齐圣山上的巨石光滑如镜,被一个沙皇国考察队发现后称作‘科捷列夫的镜子’,指的是时间压缩效应,也有说可以让人越过长河的传言。”夏弥突然开口说。 “嗯。是有这个说法,那个考察队是在修为高深的喇嘛带路下走过的死亡之谷,据说没有按照规矩超越山谷的人都极速老去死在了其中。”楚子航回答。 “一个强大的炼金矩阵。” “嗯,恐怕强大和诡异的程度,连青铜与火之王也不一定能理解。” “你急着过去,不会是想穿回去见老情人吧?” 楚子航微愣,看了一眼夏弥问:“你在说什么胡话?” 夏弥瘪着嘴说:“开个玩笑给你提提神啦。” “你也说了,我就是个木头。若不是遇到你……大概,我完成心愿了还没死的话,真的会出家。”楚子航看着后视镜里的夏弥,眼神有些颤动,说: “不论是预知梦还是这一世,我对人生的规划从来都只到杀死奥丁,或被奥丁杀死截止。” “可遇到你,我就总忍不住会想,如果还能有以后……” 上一世,爆血已经把他的身体推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可夏弥提出要去见家长吃饭时,他却还是买了新衣服,认真的打扮和计划过。 就更别提这一世,看起来什么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由不得他偶尔也会贪心起来。 “好好好,老毛病又犯了?说着说着就煽情起来了。”夏弥笑骂着捶了一下楚子航,说:“我……其实……” 偶尔也想过,能有以后。 但抱歉,楚子航。 许是不可能的了。 第二天接近中午时分,三人终于赶到了塔钦,也就是冈仁波齐圣山的门户。 转山的第一站。 路明非神采奕奕的醒过来后,用卫星电话打了个电话,也不知打给谁。 不一会儿就有一位穿着袈裟带着佛珠的喇嘛朝三人走来。 他也不言语,只是示意三人跟上。 “我……朋友吧,诚恳请来的高僧,会带着我们按一条特定的路线行走。据说这样,可免于触怒神灵什么的,也能最大程度攒功德等等。”路明非解释道。 “了解,就是触发炼金矩阵的特殊方式。”夏弥点点头。 楚子航看向夏弥问:“正常转山至少两三天,有的甚至一周,许多路线并没有那么好走。你喝了那么多酒,还一晚上没睡……” “走吧我的好师兄。”夏弥挥挥手,贼兮兮的低声说:“咱们又不是正常人!” 楚子航趁她回头的瞬间,摊开手看了看,血盟徽记的光芒已然黯淡到接近熄灭。 他握紧拳头,立刻跟了上去。 一路上,五彩的经幡随风飘荡,时不时就会遇到虔诚磕长头的人,楚子航几人也是尊敬的避开不去打扰。 就连碎嘴子著称的路明非也默不作声,神色谦恭。 因为他才开始时曾好奇的回头看过一个拜山的人,对方那清澈如洗的眼眸就像一个纯真的孩子,但坚定的神色却又给人一种义无反顾的感觉。 人的一生,能有坚定的信仰,是很不容易的事,不一定理解,但该尊重。 他们靠着混血种的身躯很快就走完了小半路程,到达了卓拉玛山口。 从这里开始,路就开始越发难走起来了,5700米的海拔加上风雪和碎石,让每一个转山者都步履维艰。 带路的喇嘛虽然放缓了脚步,但看起来却依旧神色从容。 就连夏弥都有些惊叹这个凡人非凡的体质了。 走过这段路,楚子航突然感觉掌心有些温热,但夏弥在旁,他却也不好摊开看。 五彩的经幡在道路两旁猎猎飘扬,远处煨桑的白烟袅袅,拜山的人虔诚下跪,唱着经文叩首,嶙峋的碎石堆里不时可见些物品或照片,那大概是被亲人带来的遗物,祈求逝去之人能得神山庇佑,若有来世,无病无灾。 翻过山口的瞬间,雕恰好展翅从天掠过,远处两汪翠玉般的湖泊映入眼帘。 三人的身与心在这一刻,皆有了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而楚子航的掌心处,竟如有脉搏般跳动了起来! 带路的喇嘛突然回头,他深深看了一眼楚子航藏有血盟徽记的手,双手合十微微颔首,随后再次转身带路。 夏弥和路明非面面相觑的看向楚子航,低声问:“什么情况?” 楚子航摇摇头,只是双手合十对着喇嘛背影躬身一拜,再次启程。 夜色降临,他们已经走出了下山的碎石路,路边雪融化成的小河缓缓流淌,道路两旁也有了些许绿色。 楚子航掌心的悸动安稳了下来,但依旧能感觉到些许温暖。 这让他也稍稍安心了些。 在星垂长野的深夜,即将十二点时,几人终于回到了初始之地,塔钦。 这也意味着他们完成了转山。 但楚子航却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难道,进入精神世界? “星辰,转动了。”带路的喇嘛突然抬头,这是他一整天来第一次开口。 “可否明示。”楚子航双手合十,诚恳的问。 “圣山之上的星辰,轨迹是既定的,从不会偏移分毫。那是宇宙、法理铺好的大道。” “若是星辰转动,说明施主想要做的非此间之事,要找的也非此间之人,也就不能在此间做,也不能在此间寻。” 三人听得云里雾里。 楚子航思忖片刻,似乎明白了什么,恭敬的问:“该去何处找寻?又该,怎么去?” 喇嘛笑了笑说:“施主不染因果,却是因果本身。你想去,便去得。” 随后他双手合十,躬身行礼后便转身离开了。 路明非实在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所谓高人……就是从不把话说明白吗?” “我想,已经很明白了。”楚子航却望着远方近乎融进夜里的那座山,喃喃自语。 “我倒是明白了前面说的是啥,所谓星辰轨迹是许多地方古人都认为能预测未来的征兆,圣山上的星轨即已定好,就说明宿命已定,未来不可更改。” “这与北欧神话里,纺织命运的三女神以及不可避免的【诸神黄昏】有异曲同工之妙。”夏弥说。 她摊摊手,道:“那意思就是,该死的总得死,咱没啥好挣扎的。” “可师妹,他不是说,星辰转动了吗?”路明非问。 夏弥一愣。 是的,若是按这个解释,那星辰转动就意味着…… 命运偏转了!? 她看向楚子航,眼神带着些许震惊。 难道,这个死小孩,真的已经改变了什么? 楚子航在思考的却是喇嘛最后那句:“你想去,便去得。” 那,我该去哪? 该去哪才能找到她? 他突然想起耶梦加得失控时那些回忆,若有所思的伸手指向星辰。 火神的血脉突然在他体内奔涌起来,他感觉到了一个极为庞大的炼金矩阵缓缓运转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颗星落于峰顶,山顶雪水消融,明镜般的山石反射出灼目的光。 可夏弥和路明非却似是什么都没看到,只有楚子航微微眯起了眼睛。 周遭原本萧瑟的风声里,竟传来了喊杀声与惨叫声! 楚子航疑惑地睁开眼,银盔皮甲的武士手持弯刀朝着他就当头斩落! 就在他欲出手反击时,白净如透明的手穿过他的身体轻点刀刃,整个刀刃在瞬间崩解! 紧接着,恢弘的念诵声在楚子航身后响起,无数紫色的电弧在领域里不断闪灭。 No.90言灵·天地为炉。 楚子航豁然回首。 第19章 初夏 女子身上只披着残破的布袍,姣好的身躯若隐若现,美好的像是一池春水让人忍不住深陷其中。 只是她腰部以下却是长长的蛇尾。 身披长袍的武士们提着弯刀再次攻向她,后方竟还有人推来了类似投石机的装置,但所装的却是盛满水银的巨大铜缸。 银色的雨泼天降下,紫色的电弧穿行其间,狮子般的咆哮声与凄厉的惨叫声中炸开一朵又一朵殷红的花,地面像是被铺了一层银色镜子,镜面上流淌着血汇成的长河,残肢断臂与破碎的刀刃像无数搁浅其中的航船。 女子铸出乌黑的巨镰,蛇尾荡开水银与血,挥舞间漫天漆黑之月一闪而灭。 但她身上伤口越来越多,愈合的也越发缓慢,水银斑像是亮银色的苔藓在她娇躯上不断生长。 就在她破开军阵的同时,身后不远处的骨殖瓶也消失不见了。 言灵·时间零。 有人借助这个言灵,趁着女子与武士、兵卒血战之际偷走了那个铜罐。 他们将铜罐带到军阵中央,锁进了金银铁铸造的三重炼金匣中,通过锁孔向其中注射水银。 女子发出尖利而悲愤的嘶吼声,她以巨镰尾端的尖刺猛击地面,山石竟如一层厚重的毯子被抖起又落下,一圈圈的圆环形的波动扩散,大地开裂,山丘崩陷。 好像沉默的群山突然开口,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啸。 深不见底的裂缝像蛇一样迅即的游向军阵,百数武士、兵卒顷刻间就坠入了深渊,哀嚎声、惨叫声如飘带般被拉的长而飘渺。 可女子也剧烈的咳嗽起来,喷出大滩近墨迹般的血,其间隐隐可见脏腑的碎片。 重整军阵的武士、兵卒搭起木桥跨过裂缝,再次向她发起进攻。 厮杀一直持续到傍晚,尸体堆成的小山上,女子身躯被数支长矛贯穿在血色的夕阳余晖之下,武士们踏着破碎的巨镰,用铁链贯穿了她的肩胛骨、锁骨、腰椎,将她拖行在银色的河流中,留下一道浓重而血腥的长痕。 整个过程中,楚子航只能看着,他谁也触碰不到,也使用不了任何言灵。 直到女子睁眼看向他的那一刻,他才感觉到掌心似又有了些许温热之意。 “他们发现了我和芬里厄的骨殖瓶,我不得已提前苏醒,所以很不稳定。” “偷走骨殖瓶的那个人,言灵是时间零,真是个讨厌的言灵。我虚弱之际,他在同伴的掩护下偷走了芬里厄的骨殖瓶,我为了夺回芬里厄铤而走险想要发动更强大的言灵却被反噬,杀了近千人,然后被推入了水银池里。” 熟悉的声音从楚子航身边传来,那个红裙金冠的帝女缓步朝他走来,那些武士同样穿过了她几近透明的身体。 “耶梦加得!?”楚子航眼底闪过惊喜之色,立刻迎了上去。 “死小孩,你追到这儿来做什么?”耶梦加得冷声问。 “这里,也是你的记忆?” “算是。但冈仁波齐圣山的那个炼金矩阵不是那么简单的,我都不清楚它到底能做什么。” “不重要,跟我回去。” 耶梦加得眯起眼睛,声音略冷,问:“你在命令我?” “不,我需要你,跟我回去,我们好好谈谈。”楚子航朝她伸出手说。 “没什么好谈的,而且……你知道怎么回去吗?”耶梦加得偏过头,不再看他。 楚子航一愣,问:“你……也不知道?” 耶梦加得没有回答。 那就是不知道了。 楚子航脸色也沉了下来,如果这里是耶梦加得的记忆,那么大概率就该是耶梦加得的精神世界才对。 可如果耶梦加得也不知道怎么离开,那就说明,这里不仅仅是回忆那么简单。 于是楚子航换了个问题:“他们……是谁?为什么抓你?” 那个被抓走的女子就是曾经的耶梦加得。 “他们是古波斯的混血种家族,至于为什么抓龙王,你不觉得这个问题很蠢吗?”耶梦加得嗤笑道。 楚子航摇摇头说:“不对,既然你提前苏醒,那大概还没来得及留下茧,就和上一世的康斯坦丁一样。按正常逻辑来说这时候不该抓走你,而是该杀了你。” “他们想要抽我的血炼制‘封神之路’的药,但龙王之血可以是馈赠,也可以剧毒,全凭我的意愿。”耶梦加得冷声说。 紧接着,楚子航亲眼目睹了那些波斯人制造出了玻璃仓,在里面注满半仓水银将耶梦加得锁了进去,用青铜铁链贯穿了她的肩胛、锁骨和脊椎。 但耶梦加得凭借黄金瞳的威慑和催眠,竟还是数次险些成功脱逃,甚至差一点就问出了芬里厄的下落。 于是,波斯人找来盲人用银线缝起了耶梦加得的眼睛,又用铁罩捂住了耶梦加得的嘴,铁罩隔层中每天都会添加水银,只要耶梦加得张嘴呼吸,吸入的就全是浓厚的水银气体。 “就凭这个水银仓,也是无法完全锁住我的,但还未孵化的芬里厄在他们手里。” “为了能稳妥的救出芬里厄,我在这个水银仓里待了五十年。让他们抽了五十年的血,刮了五十年的肉。”耶梦加得说。 她声音淡漠,楚子航却听出了一股血腥的恨意。 楚子航也不由得心惊,水银对于龙类来说是剧毒,耶梦加得被泡在水银仓里等于人被丢进了硫酸池里。 不仅如此,她还要被不停的抽血、刮肉。 五十年! 五十年,对于一个普通混血种来说,也是小半辈子的时间了。 “这些蠢货其实不知道,我不完全觉醒的情况下,龙王的血肉本就达不到他们所想的神异效果,而为了限制我,每天往我身体里注射水银,那取下的血肉不过废料而已。不过对于你们这些贪婪的混血种来说,倒是也足够了。”耶梦加得看着水银仓里那个饱受折磨,发出沉闷而凄厉惨叫的自己,声音愈发冰冷。 楚子航看向自己半透明的手掌,那里血盟的徽记微微闪烁着血色的光。 于是他再次尝试着伸手,念诵起古奥森严的法令。 耶梦加得冷冷一笑,说:“告诉你了,这只是我的回忆。就算不是回忆,你的权能也还不足以改变过去。” 果然,那吟唱声没了以往宏伟的威势和回响,也没有引起一丁点元素波动。 楚子航却还不放弃,径直走到水银仓前握紧了拳头弓步蓄力,看那架势应该是太极中的搬拦捶。 “你要做什么?救我出来?我脱困第一件事就是杀绝了这个混血种家族和商队所有人。卡塞尔学院的屠龙小英雄,先不论你能不能做到……”耶梦加得戏谑的笑着,问: “就算你做得到,你真的愿意成为龙王的帮凶吗?” “立场不同,所以我能认可对龙王拔刀相向,毕竟我也这么做过。但我不认可任何一方以这种方式……就像曾经瀛洲的战争时犯下的罪行一样,失去底线,就不配为人。”楚子航说。 “如果不把自己当人看,那所谓的《亚伯拉罕血统契》就是笑话,什么屠龙英雄,不过也就是另一条恶龙。” 楚子航感受着掌心血盟徽记的脉动,深深呼吸:“既然两边都是龙,那我选择帮你。” “你倒真是个五讲四美的正义好少年。”耶梦加得冷哼一声,摇摇头,“可惜,都是无用功。” “我说过,凭你的权能现在还不可能……” 楚子航没等她说完,便一记搬拦捶轰在玻璃仓上。 咚! 玻璃仓响起了清脆的空响。 耶梦加得感觉自己的心也在此刻震动了一瞬,她不可思议的望着楚子航低声道:“怎么……可能?” 虽说这一击似乎奏效了,但楚子航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玻璃仓毫发无伤,他的手却生出了瓷器般的细密裂纹。 耶梦加得急忙上前拉开楚子航,制止了他即将挥出的第二拳。 她瞪着楚子航,严正的警告道:“不论你怎么做到的,但很明显你已经被反噬了,继续下去不等打破玻璃仓你自己就会先碎掉!” “试试再说,这只手碎了还有另一只。”楚子航面无表情的说。 “你疯了吗?我是说你整个,都可能碎掉。而且现在我们都不知道,你我这道虚幻的存在如果湮灭了,对自身到底会产生怎样的伤害和影响!”耶梦加得厉喝。 “冈仁波齐的炼金矩阵之中藏着的秘密或许也与此有关,试试才知道。更何况……”楚子航抬手按在玻璃仓上。 他看着被困住其中的那个耶梦加得,眼神有些黯然。 两族战争,你死我活,楚子航明白这个道理。 但既然混血种标榜自己是人类,坚称屠龙是为了正义或解放人类,那就该有为人的底线。 就算人类自相残杀的战争里,如眼前这般折磨、凌辱敌人的暴行,都一定是会被唾弃的。 “不会是……同情吧?”耶梦加得问。 她的声音沉闷且虚弱无力。 因为,开口的竟然是被困住水银仓里的那个耶梦加得! 楚子航骤然间瞳孔紧缩,他立刻回头看向金冠红裙的帝女。 可这个耶梦加得亦是满脸惊骇之色,似乎也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是幻觉吗?不管了,陪我说说话吧……只要不失去意识,我就能缓慢的恢复和进化……”被困的耶梦加得再次开口,声音里却彷佛充满了希冀。 楚子航眼神一凝,试探着开口问:“你……听得到我说话?” “嗯。我还以为……你是幻觉呢……为什么,我听不到你的心跳和呼吸声?”被困的耶梦加得疑惑地问。 她说一段话必须停顿数次,每次都会急促的喘息,但紧接着吸入的水银气体却会让她更加痛苦和虚弱。 “我先救你出来。”楚子航微微咬牙,再次握拳。 “不要……”被困的耶梦加得却突然出声阻止了他,“芬里厄……我不知道被他们藏在哪里……我还不能逃。” “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不会杀了芬里厄的,你只要逃出这里恢复……” “我知道……咳咳咳……可我走了……芬里厄必将被提前唤醒……然后……”被困的耶梦加得声音越来越低,“受折磨的……就是那个大傻子了。” 她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怜惜:“我舍不得。” 楚子航高举的拳头僵在了半空。 他回想起上京市地铁站里,耶梦加得说的那些话: “你们知道弃族的绝望吗?上千年的沉睡!无穷循环的噩梦!” “还有你哥哥拉着你的手……你舍得牺牲他么?他是唯一陪了你千年的人,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啊!只有他……”(龙族二,原文。) 地铁站里那个精分暴戾,吼叫着要吞噬芬里厄的女王,此刻却为了不让未出世的哥哥遭受折磨,竟选择了自己一人来承受这抽血刮肉的煎熬。 她明明爱的那么深沉,却又那么自相矛盾。 被困的耶梦加得说完,陡然喷出一口浓腥的黑血,但因为嘴被铁罩遮掩,那黑色的血迹只能沿着铁罩边缘的缝隙溅射出来,像是在她脸上绽开了一朵黑色的花。 紧接着她便无力的垂下了头,停止了呼吸。 “耶梦加得!耶梦加得!”楚子航大惊,奋力拍打着玻璃仓。 他狠狠咬牙就要一拳轰出,却被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耶梦加得挡住了。 “慌什么?我死不了。”金冠红裙的耶梦加得抬手挡住楚子航,淡漠的说。 可她对上少年那双染着焦急之色的眼眸时,脸色也软了些,轻声说:“你也听到了,现在就打破水银仓,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楚子航紧握着拳头,面色冷硬如铁。 “来人了!以防万一,我们先躲一下!”耶梦加得趁势抓住楚子航的手,牵着他闪到阴暗的角落之中隐去了身形。 接下来的场景和楚子航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样,那些波斯人将长长的空心青铜管插入了耶梦加得的心、肝、脾、肺、肾,接上了那个龙首形状的装置。 原本失去呼吸的耶梦加得再度醒来,发出沉闷而凄厉的哀嚎。 那声音宛如被投入地狱油锅的厉鬼吼叫,让人听的心如火煎。 楚子航面颊止不住的抽搐,最终还是偏过了脸不再去看。 他是杀胚不假,但他从来没有折磨对手的习惯,也没有看任何生物被摧残的嗜好。 更别提那个正在忍受酷刑的,已经是某种意义上,对他十分重要的人了。 “可别说,你真的同情我了。”耶梦加得脸色漠然的轻声说。 楚子航没有回答。 耶梦加得饶有兴致的探头去看楚子航的表情,紧接着嘲讽的话却堵在了嘴里。 即使上一世地铁站里,她用龙爪掏出了这个男孩的心,也未曾见这个男孩眼里有那么明显的——痛。 “别露出这副表情,我不需要你的同情!”耶梦加得突然怒了。 “我告诉你,我计划好了一切,最后不仅逃出来救回了芬里厄,我还将这个混血种家族,整个家族,以及售卖我血肉的商队,一个不少的全部活埋!” “他们一个都没跑掉!我!龙王,耶梦加得,独自就做到了这一切!” “他们以为困住了我,不过是我让他们困住而已!” 她拂袖昂首,腰肢如筋骨强硬的竹节挺立,愤怒的咆哮嘶吼。 她的姿态也无比傲然和强硬,语气却带着一股急不可耐的迫切,就好像举着奖状想要证明自己成绩的小姑娘。 楚子航沉默。 他也只能沉默。 以他对耶梦加得的了解,现在不论他是开口安慰还是出言赞赏,都会被视作蔑视或挑衅。 真是到死都要把尊严和体面擦拭的一尘不染的龙王,就算刺穿了她的身躯甚至心脏,也刺不穿她的骄傲。 “你还在吗?”被困住水银仓里的耶梦加得虚弱开口。 波斯人都离开了,只留下两个远远守在门口。 楚子航再次走回玻璃仓前,低声回答:“我在。” “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不……我就在这里陪你。哪里都不去。” “你叫什么名字啊?”玻璃仓里的耶梦加得问。 “我叫……楚子航。” “为什么……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呢?” “不是什么特别的名字。” “我不能告诉你,我原本的名字……刚好,我想重新取个人类的名字,但不知道叫什么好。” 楚子航心跳漏了一瞬,他立刻试探着问:“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上一次死的时候,好像是夏天,这一次复苏,也是夏天……” 楚子航下意识的靠前了半步,颤声问:“所以……” “可我还没想好,是姓,还是名……干脆你先叫我,夏,就可以了。” 金冠红裙的帝女站在一旁,美眸陡然放大。 “不可能!我明明记得……这只是我的幻觉。”她看着和玻璃仓里那个自己交谈的楚子航,神色惊愕,“98年的那个夏天,明明我才第一次听说……楚子航这个名字!” 千年的轮回里,耶梦加得的记忆中根本就没有眼前这一段。 她记得自己给自己取了个“夏”作为代号,也有印象因为水银的侵蚀和抽血刮肉的痛楚曾生出了幻觉,偶尔自己会和自己对话来保持清醒,加快身躯的恢复和进化。 至于楚子航,耶梦加得眼神略微放空。 她记得第一次遇到楚子航时,同样也是个夏天。 第20章 夏与梦 那时日头正盛,梧桐花开的也正盛,虽然刚刚下过小雨但卷起的风依旧燥热,老街公园里到处是摇着蒲扇的男男女女,飞鸟也躲在树荫中闷闷的叫着;只有学校门口那条路上,背着各色书包的小朋友像是五颜六色的甲壳虫摇摆着前进,有人神色好奇的蹦跳张望,有人哭喊着不愿意进去。 那时耶梦加得正以夏弥的身份入学,当时的她还不太适应现在的环境,那个被叫做教导主任的戴眼镜光头的中年人竟敢对她大呼小叫,这让她十分不满。 年纪再小的女王,也是女王。 于是她便偷偷用言灵·阴流操控纸飞机如鸟儿一样的盘旋在教导主任头顶,不断的袭击他的光头。 结果在叠第二架纸飞机的时候,耶梦加得被当场抓获。 于是她踩着同学们的课桌,像只顽皮的小兔子般逃出了教室。 当时教导主任的怒斥声传遍了走廊,整个年级的小朋友都好奇的跑到了门口张望,连老师都制止不住那此起彼伏的欢笑声。 耶梦加得跑到小广场时,觉得那光头怒不可遏的表情有趣极了,于是她转身一边后退一边做鬼脸。 嘴里还念叨着:“小秃佬……戴眼镜的大铅球……凭你也想抓住我?呸呸呸!” “记住了,本……姑娘叫,夏……” 她还没说完,后背却突然撞到了个人。 “小心……”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耶梦加得回身就使出了擒拿加太极的揽雀尾,直接把背后那人丢了出去。 好巧不巧,耶梦加得身后就是广场的小池塘,被丢出的那一小团黑影像是小海豹般扑进了水里,溅起的水花沾湿了耶梦加得的眉眼。 她却没有半点要把对方拉起来的意思,反而兴致勃勃的在池塘边蹲了下来看向落水那人。 那是一个看起来挺可爱的小男孩,眼眸黑如点漆,比池里的水还清澈。 即使落水后他也依旧镇定自若,站起来先检查了下书包里的书本和作业情况,随后才不慌不忙的爬了上来。 他衣服和裤子湿了大半全都耸拉着,上岸时还在不停的滴水,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化掉的黑色史莱姆…… “噗……跟尿裤子了似的。”耶梦加得指着小男孩湿透的裤子哈哈大笑起来,“活该,谁叫你挡在我后面的?” 男孩只是淡淡的回答:“我不挡住,掉下去的就是你了。” 他说完,转身离开。 耶梦加得回头看去,只见小男孩背的书包都是纯黑色的,上面连个奥特曼或者蓝猫淘气的图案都没有,老成死板的像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她微微歪头眯着眼睛望去,看到了那书包拉链上的名牌——楚子航。 然后她就再次出手拉住了楚子航的书包,当着赶来的教导主任的面,嘿嘿一笑。 又把楚子航丢进了池塘里。 无他,耶梦加得只是觉得,这面瘫死小孩从水里爬出来的画面…… 太喜感了! 这就是耶梦加得与楚子航的第一次见面,也是她记忆中,第一次出现楚子航这个名字。 可现在想来,好像一切都在冥冥中暗示着什么。 比如人不会踏入同一道河流两次,但楚子航却因为耶梦加得掉入了同一个池塘两次。 还比如,耶梦加得第二次把楚子航拽进池塘时,楚子航在最后一刻反手拉住了她,把她也给拽了下去。 水花在两人之间溅起时,将阳光散射成了斑斓的彩色。 像是一道虹桥,连接起了两双黑如点漆的眼眸。 那个无聊的夏天,从这一刻起万物迸发,情绪盛放,一切都是那么饱满而热枕,带着令人惊叹的勃勃生机。 有人在盛大的别离,也有人命定的相遇。 可耶梦加得独独没想到,这竟不是他们的故事开头,也不是初遇。 而是早已生根发芽的因缘,在蓬勃生长。 是,重逢。 可为什么,就连她,龙王,耶梦加得,也不曾记得呢? “不可能,时间的运行规律不是这样的,因果之间的联系也不是这样发展的!不管是在人类的物理学,还是龙族的言灵、炼金术里,这都不符合客观规律和基本定理!”耶梦加得浑身发冷,胸口处却躁动如火。 她前方,楚子航还在和被困在玻璃仓里的耶梦加得(下文统称,夏)在聊天。 平日里看起来多说一个字就会立刻暴毙的楚子航,此时却几乎有问必答,甚至偶尔还会主动找话题! “楚子航……你是……咳咳咳,听名字,你是大夏人吗?”夏问。 她这一次复苏还没来得及了解世界的变迁,对于各国各朝的印象还停留在上一世时。 “夏……你是说,夏朝?”楚子航好奇的问。 “嗯……我也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年代了,这一次睡得太久,醒来就……你可不能告诉别人,我会生气的!”夏略带威胁的说,“我生气……会杀人哦!” 楚子航眼瞳微亮,他看了一眼耶梦加得,又看了一眼夏。 怎么这一世的耶梦加得,也就是夏,还挺可爱。 “你这眼神,什么意思!?”耶梦加得不满的冷声问。 楚子航也不理她,对夏说:“你休息一下,我去帮你找找芬里厄的位置。” “是吗!?太好了……谢谢……咳咳咳!”夏沉闷的声音里,染上了欣喜。 “好了,你别说话了。”楚子航说完,转身走向大门。 他试着伸手,竟然穿过了铁门。 看来这副身躯介于虚实之间,但其间变化的规则,楚子航暂时还没摸清楚。 不过这也好,门口的守卫完全没察觉到楚子航的存在,这让他可以随意的走动探查。 如此一来,要确定芬里厄骨殖瓶的位置看来完全没有难度,只是要耗些时间而已。 “你不来?”楚子航看向耶梦加得,问。 夏还以为楚子航在对她说话,嘶哑的笑着说:“我都动不了啊。” “不是你,我是说……”楚子航一愣,突然反应过来问:“你……只听得到我说话?” 夏也疑惑地问:“我一直以为你之前是我的幻觉,都是在自言自语……咳咳,难道,你身边还有其他人!?” 楚子航犹豫片刻,回答:“一直是你。” 耶梦加得双手交叠于小腹,走到玻璃仓前伸手,竟穿过了玻璃仓几乎就要触及夏苍白的脸颊了。 可夏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 “我也不知道芬里厄在哪。我的记忆里,根本没有和你有交集的这一段。”耶梦加得回答。 如果有楚子航相助,她怎么可能还会被困在玻璃仓里五十年? 只要楚子航确认了芬里厄的位置,那么凭楚子航的作战经验很快就能摸清波斯人的布防,制定出可行的战略。 即使最后失败,那耶梦加得也定然会去尝试一下,可她的记忆里,直到自己找到那个机会前,都不知道芬里厄到底在哪。 所以,这一段经历大概也不是她,不是耶梦加得的记忆和过去吧。 耶梦加得想到这里,竟然还略微松了口气。 可胸口那团炙热的火却悄然熄灭了。 “我们有些类似鬼魂,除了她,好像没人看得见我们,那就穿出去看看吧。”耶梦加得点点头说。 可她穿过铁门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夏。 真是个好运的家伙,夏也是,夏弥也是。 好像只有自己,永远和那个男孩都是仇敌。 “你在想什么?是记起什么了?”楚子航和耶梦加得并肩穿过大门,他看向一旁眼帘微垂的耶梦加得问。 “没什么。我都说了,我记忆里,没有你。兴许,这又是一条新的时间线吧。”耶梦加得低声说。 楚子航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思忖了片刻说:“别太早下结论,不确定的事情太多了。比如……” 耶梦加得打断了他说:“除非你个死小孩提供的假情报,否则我不可能被困五十年。单从这一点来说,她就不可能是我。” 楚子航闻言,默然垂头。 是的,如果有他在,他不可能五十年都找不到芬里厄,让耶梦加得被折磨那么久。 他暗自轻叹,随后继续向前,查看周围情况,记录过往人员。 “有五道门布置了专门的看守,我们先去……”楚子航指着其中一扇有人值守的门,朝前一步。 “这道门看看……” 楚子航声音略微扭曲了起来。 下一刻,他发现自己竟突兀的回到了玻璃仓前! “好……嗯?”耶梦加得亦是震惊的抬眸。 她也跟着楚子航回来了。 “回来啦?找到芬里厄了?”夏竟然还没昏睡,似乎是一直在等着楚子航的消息。 “出了些意外……”楚子航舔了舔嘴唇,随后看向耶梦加得。 耶梦加得也是一脸疑惑,说:“我也没看清怎么回来的。” “再试一次,我记得刚刚大概走到了哪。”楚子航沉声说。 他已经隐隐有了些猜想。 “夏,这一次,可能需要你坚持一下别睡着,等我回来。”楚子航按着玻璃仓,轻声说。 “嗯。你自己小心。”夏轻声回答。 楚子航和耶梦加得再次穿墙而过,走到了刚刚消失前的位置。 “夏,听我报数……” 楚子航略微前移一步,轻声道:“1……” 又前移一步,说:“2……” “3……” 楚子航抬起头,他又回来了。 夏声音有些微弱,说:“只模糊听到了……2。” 耶梦加得也立刻反应过来了,说:“你没法脱离她的感应范围,而现在她被水银削弱了,感知范围大大减小……也就意味着,你的活动空间十分有限!” 楚子航沉思片刻,说:“而且你似乎也跟我绑定,也就是说,我们都没办法离开夏的感知范围。” 他看向玻璃仓里的夏。 夏似乎是终于撑不住了,呼吸越发低微,昏睡了过去。 “所以……”楚子航回头看向耶梦加得,“还不能排除,夏,就是你,这种可能。” 耶梦加得脸色变幻不停,时而悲伤,时而震惊,时而咬牙切齿,最后她靠着玻璃仓缓缓坐下说:“不可能……” “这五十年来……我都是独自熬过去的,那些自言自语,明明就是另一个我自己,是我的幻觉……” “怎么可能,真的是你呢?楚子航!” 楚子航走到耶梦加得身前蹲下,轻声说:“如果,真的是我而不是你的幻觉,那我很抱歉……” “让你被折磨了五十年才解脱,耶梦加得,对不起。” 耶梦加得却抱着双膝,埋着头喃喃自语:“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怎么会是你啊?怎么会是你?” 楚子航单膝跪地,伸出手,轻声说:“但我等不了五十年,我现在就想救你出来。” “我们,一起。” 第21章 一直都在 “你现在的感知范围,以我的步距来算,大概半径65步,也就是不到五十米的距离。”楚子航边说边在空中画了一幅地形图。 这是他这些天来掌握的新技能,可以在空中留下荧光般的痕迹,以此来写写画画记录什么的很方便,而且除了耶梦加得也没人能看到。 “但最开始时你的感知范围只有40步,两个月,扩大了十米不到。按照这个态势发展的话……”楚子航脸色有些阴沉,“单是触及那五道门,就还需要至少半年。” “其实……习惯了也就没有那么难受了。有你陪我聊天,我最近恢复的也越来越快了。”夏轻笑着说,“用不了半年的,我可是龙……” 夏沉默了片刻,轻声问:“楚子航,你到底是……什么?” “怎么这样问?” “我听不到你的心跳、呼吸,也闻不到你的味道,我有时……都不确定,你是不是真的存在。”夏说。 楚子航靠着玻璃仓坐下,问:“我可以打碎玻璃仓来证明,但你不愿意。” “没办法,我的傻哥哥……我要保护他啊。”夏低声说,“你……其实,知道我是什么吧?” “我……” “我一旦出来,这些人一个都活不了,你会觉得我很残忍吗?”夏接着问。 “这个问题,我回答过一次。没有底线,不配为人。”楚子航说。 “啊……如果能睁开眼,我一定要看看你长什么样。”夏突然轻笑着说,“总感觉你说话时都是冷着一张脸。” “习惯了。”楚子航回答,“没有针对谁。” “你这样的人,有妻子吗?总感觉你这性子……呃啊,噗!”夏突然呕出一口血,随后猛烈的咳了起来。 “好了!你先恢复,不要再说话了。”楚子航立刻冷声道。 即使夏曾说过,她自己撑不住会休息,让楚子航不要再说类似的话好像在同情她一样,但每看夏痛苦的样子,楚子航依旧会忍不住心口一阵阵的闷痛。 “我要说啊……咳咳咳……你……有时候……好可爱啊。”夏边咳边笑,边笑边咳。 随后呼吸减弱,缓缓垂头又陷入了沉睡。 “笑你啊,前锋同学……哈哈哈哈……” “有时候,不对,大多数时候,我都恨不得立刻弄死你,把你挫骨扬灰……” “可有的时候,我真觉得你……好可爱啊。”这是刹海追猎莫莱之前,耶梦加得对楚子航说的话。 表达的意思几乎一模一样。 楚子航看向躲在一旁抱着双膝的耶梦加得,问:“你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我们绑定了,分不开,最多也只能相隔十米不到。” “你别说话。”耶梦加得闷闷的说。 于是楚子航乖乖的调成了静音。 “你倒是说话啊,现在怎么办!?”过了一会儿,耶梦加得嗔怒道。 楚子航无奈的走到她身边坐下,轻声问:“你先告诉我,到底让不让我说话?” 耶梦加得往旁边挪了挪,哼哼唧唧的低声说:“难不成,我们要这里困五十年?直到我……直到你的夏,成功逃脱?” “现在一切都指向一个答案,夏,就是曾经的你。我需要你的帮助,也是你自己帮自己,告诉我你怎么脱困的,我才好知道怎么帮你。”楚子航说。 “那就不是在这里成功的。我后来查阅了资料,发现这些波斯人大概是萨菲帝国的人,他们是塔赫玛斯普一世派来助莫卧儿帝国皇帝胡马雍恢复帝位的,发现我只是碰巧。” “过两年他们会带着我回到萨菲帝国,但应当是刚好赶上他们与奥斯曼帝国的战争失败,于是这个家族和商队的人便往东北方避难,一路上颠沛了将近四十年,最后到达大明。”耶梦加得低声说。 楚子航虽然不是文科生,但大概的一些历史上国家变迁也还是了解的,毕竟他拥有近乎变态的记忆力,甚至能记住十六副牌。 更何况,提到大明,又和耶梦加得相关,他立刻就明白了这是哪个历史时期:“光宗……还是熹宗?” 他摇摇头,自顾自的又说:“应该是光宗,甚至是神宗时期。构建尼伯龙根不可能那么短时间,你也不可能才到大明就直接发动湿婆业舞,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吧?” 明朝,又恰好是萨菲帝国被奥斯曼帝国打败后的四五十年,那就是天启年左右。 而天启年,大明发生了一件混血种人尽皆知的诡奇之事——王恭厂大爆炸! 耶梦加得眼神放空,似有缅怀,却又那么的悲伤和愤恨,沉默片刻后她才说:“我要好好想想……等我好好想想。” “想什么?”楚子航疑惑地问,“你尽早告诉我,那我不就能尽早助你脱身吗?说不定……还能避免……” “我就是在考虑这个!”耶梦加得低吼,“你有没有想过,你根本不是在改变历史……” 楚子航眼神惊诧,低声接道:“而是……在完整历史。” “对……可因果时间不可能这样逆转,这不符合客观规律。”耶梦加得看向楚子航,眼神复杂,“可是,偏偏是你……楚子航。” “我的血缘刻印……”楚子航也明白了。 他那超脱因果的诡异血缘刻印,让这种不合理的因果关系有了成立的可能性。 “可最大问题是,楚子航,我对你完全没有印象。所以……我真的无法确定,现在做这些到底是会改变历史,还是完整历史。”耶梦加得说。 “先试试,试试才知道。”楚子航坚定的看着耶梦加得说。 耶梦加得罕见的偏过头去,竟有了些许逃避的意思。 楚子航也不确定耶梦加得到底什么意思,但他要帮夏,也就是曾经的耶梦加得脱困的决心是不会变的。 哐! 囚室铁门再度打开,那些波斯商人又来抽血了。 随着龙首的起落,夏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喘息声,现在她已经对这种痛苦适应了不少,再不会如之前那般凄厉的惨叫了。 这反而让楚子航感觉胸口一阵阵的闷痛,一向冷静的他也有了恨不得现在就把这群人就地格杀,将夏救出来的冲动。 今天抽的血更多了些,随后他们又从夏的脊背和蛇尾上切下了大块的血肉,伤口处夏的脊椎和蛇尾的尾椎都近乎完全暴露了出来! 直到波斯人离开,夏才忍不住呻吟起来,呼吸低微而急促。 “楚……楚……”夏焦急的呼唤道。 “我在。”楚子航走到玻璃仓前,沉声道。 “陪我说说话……今天的……咳咳咳……伤势恢复,我就是完整的幼生体了。”夏说完,终于忍不住哀嚎起来。 她的脖颈、锁骨等地方长出大片的水银斑,周遭的肌肤如嵌进了烙铁般赤红。 楚子航牙关微颤,低声说:“太好了,那我就能……帮你查看更多地方了。” “那能不能……”夏脊背处的伤口缓缓愈合,可她却突然猛烈的咳嗽起来。 她的面罩如今已经被摘去了,因为波斯人认为她应该已经无力释放言灵了,还有一个原因说就是现在这个情况—— 水银侵蚀夏的五脏,会让她的内脏坏死,她必须不断的呕出那些坏死的脏器才能重新恢复生长。 水银池里,飘满了被银色覆盖的血肉和脏器碎片,宛若一座真正的炼狱。 “没关系,你慢慢说。”楚子航黄金瞳的冷光犹如毒蛇般森冷,类似上京市地铁站里那手刃心爱之人的无力和痛楚再次袭来,让他也如同置身水银池里一样身心都在烧灼般疼痛。 夏也是耶梦加得,她还是骄傲的,所以后来告诉过楚子航不要再让她休息之类,她自己撑不住会自行沉睡。 在此之前,她只想和楚子航多说说话。 “我想,继续听你说上次那个……水族馆的故事。”夏喘息着,可声音里似有雀跃期待之意。 夏为了让楚子航证明他不是自己的幻觉,连哄带骗加卖惨,终于让楚子航同意讲述自己的往事来解闷。 前两天,楚子航断断续续的说完了他小学三年级时,被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两次丢进水池里的事情。 昨天说到了他有一次要做一份关于海洋生物的课外论文,刚好被分到了与学校舞蹈团团长一组。 “说起来……什么是舞蹈团?”夏问。 “就是,学校里,喜欢跳舞的女孩们组成的,专门练习和表演舞蹈的组织。”楚子航回答。 夏似乎有些惊讶,问:“那不就是舞伎吗?你不是说……咳,学校是学习知识的地方吗?” “不太好解释,她们不能说是舞伎,而是舞者,我们那里不歧视从事艺术、表演类职业的人。”楚子航回答。 “哦……那,舞蹈团团长,是女孩子吧?”夏笑着问。 “是的。是个很美的女孩。” “你喜欢她?” “那时候,大概还有没吧。” “唔,说不定是你太迟钝,没察觉呢!继续,继续,后来怎么样?” 楚子航靠着玻璃仓坐下,开始讲述那段过往。 耶梦加得坐在他对面,抱着双膝看着自己脚背愣愣的出神。 楚子航先和夏描述了一下水族馆是什么样子:“大概就像一个建在水下的通道,圆顶的玻璃顶上是巨大的水箱,每个水箱里靠仪器调节温度、养分等,来给其中不同的海洋生物创造适宜的生存环境。” “走在里面,就像自海底穿行而过,四面八分都是蔚蓝色的水以及环游的各种鱼群。” “听起来很美。”夏说。 楚子航继续说:“当时我研究的问题是有关海洋生物的繁殖和季节、洋流的关系。我带那个女孩去水族馆,其实是觉得有实物讲解会更好理解。” “比如海马,其实是雌性将卵细胞,你可以理解为没壳的蛋送入雄海马的育儿袋里,然后由雄性海马孕育和分娩。” “在雄海马将小海马孵化成型后,会通过腹部肌肉收缩,将成型的小海马们从他育儿袋上方的袋口,成群的……喷射出去……” “噗!” 楚子航前后同时响起了窃窃的偷笑声。 夏和耶梦加得都笑了,一个笑着笑着咳了起来,却止不住的还在笑;另一个则笑到埋下了头,浑身颤抖。 楚子航挠挠头说:“当时讲到这里……她也是这么笑的。委实说,我觉得我讲的没有什么问题……” “喷射……是认真的吗?听起来就像是……唔!”夏笑的牵动了伤口,忍不住痛呼一声。 “像是拉稀!文明点说就是……”耶梦加得低声接过话头,说到一半又笑了。 “腹泻。”夏缓了口气,说。 楚子航却还颇为严肃的点点头回答:“确实差不多,只不过育儿袋口在上方,所以是往上方喷射的。” 他说着,还用手掌比了个向上开花的手势。 两个耶梦加得又笑了起来。 夏喘息着问:“不会……不会拉自己脸上吗?哈哈哈!” 楚子航无语的扶额。 他终于明白当时耶梦加得为什么笑那么癫狂了。 感情他在一本正经的科普时,耶梦加得却在脑补如此又“黄”又“暴力”的场面。 “楚,我明白了,你是故意讲些有趣的事情,想让那个女孩开心对吗?”夏问。 楚子航嘴角微抽,低声说:“我……其实就是在正常的科普而已。” “科普?” “就是,传授知识。” 夏沉默了半晌,说:“在那么美的地方,却选择向一个美丽的女孩传授知识。” “楚,你真是奇才。” 耶梦加得终于忍不住狂放的笑了起来。 楚子航脸色木然,眼角微抽。 每次讲到这个话题,好像不论哪个年代、哪个空间的耶梦加得都会狠狠的嘲笑他一番。 算起来夏已经是第三个了! 第三个! 这种“羞辱”到底要几次才够啊!? 不就是约会三大圣地吗? 我现在知道了,可以了! “楚,生气了啊?”夏笑着问。 “没有。只是我们那个年代,十几岁的孩子就该以学习为重,我觉得没有问题。”楚子航闷闷的回答。 耶梦加得嗔怪着瞅了一眼楚子航,那眼神好像是在说:“放屁,明明是你自己迟钝。上大学了还不是一坨木头!” 楚子航默默偏过脸去,不看她。 “哦……是我不明白你们那个时代的习俗。那……那个女孩,现在……和你……”夏的声音越来越低,话未说完就陷入了沉睡。 楚子航声音略有些哑,低声道:“她一直都在我身边。” “一直都在。” 第22章 等不及 楚子航和夏一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互相陪伴着。 而耶梦加得则跟画外音或者吐槽弹幕似的,偶尔会插两句嘴。 楚子航和夏的交谈无非就三个方向,查看波斯人动向、计划之后的逃脱; 说说今天途经的风景和风土人情; 以及诉说他与夏弥的过往,把那些他曾经被抹去的记忆再次回想一遍。 在这个过程里,楚子航承认了曾对啦啦队队长动心过,但后来对方转校离开,他又不是会主动的人,因此才不了了之; 而耶梦加得嘲讽他木头时,终是不慎说漏了嘴,离开转校就是感觉到了奥丁的到来,不想把他卷进来。 楚子航说,他也喜欢过那个舞蹈团团长,写论文时他在落地窗上瞥到了身后天鹅般起舞的身影,为了保质保量的写完论文,他便再未抬头看过,更不敢回头。 当时耶梦加得在一旁阴阳怪气的学着楚子航问:“原来那是色诱啊……” 说完还翻了个白眼。 楚子航淡淡的说:“我以为色诱要更媚俗一些的。想来,你确实也不需要。” 夏替耶梦加得开口问:“那为何你后来不再联系她呢?” 楚子航回答:“后来,我父亲就出事了。” 后来楚子航又说起了小学,曾被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推进了水池里,后来那个小女孩还总来他们班门口探头探脑的偷看,他也曾想过去打个招呼,可对方跑的比兔子还快,就好像怕他报复似的。 耶梦加得没好气的说:“你提着一块板砖来打招呼?” 楚子航愣了一下,回答:“那是面包……我是想着拿点吃的,可能更方便拉近距离。” 耶梦加得也愣住了,问:“那玩意儿敲在桌子上‘duang’一声空响,你告诉我那是面包?” “确实是,法棍面包……妈妈从法兰西带回来的。”楚子航略显尴尬的抠了抠眉梢。 楚子航也没想到,能说的事情原来那么多,不知不觉,就已经过了快五十年。 大概就是四十六年前,楚子航终于探到了芬里厄的位置,但也发现波斯人正在准备逃亡,已经开始转移芬里厄了。 于是楚子航立刻回到玻璃仓前准备救出夏,可回来才发现,波斯人为了防止路上出差错,竟把夏的脏腑掏空,让她陷入了濒死的虚弱境地。 楚子航再难控制自己的理智,把当时囚室里的所有人都当场斩杀。 可他的右手和左腿却也濒临破碎,裂纹甚至蔓延了半副身躯。 他打破了玻璃仓,却也没办法带走已经陷入沉睡的夏。 他触碰不到夏。 在他打算殊死一搏,拼着这份身躯全部碎裂也要与波斯人死战时,耶梦加得劝住了他。 因为她和楚子航都知道,按照楚子航现在能发挥的力量以及他身体破碎的速度来看,楚子航是杀不完波斯人的。 虽然也许能为夏争取恢复后逃离的机会,但若是失败,之后漫长的时间里,夏就真正的会变成独自一人,面对这些折磨与煎熬。 楚子航当时其实并没有放弃拼命的想法。 可在那一堆尸山血海里,耶梦加得拉住了楚子航的手,低低的说:“如果,我真的就是夏,那我……更希望你能,一直陪着我。” 正是这句话,最终才打消了楚子航同归于尽的想法。 可这么一陪,就是快五十年。 五十年里,夏袒露了她大地与山之王的身份,也悄悄透露了许多龙族历史里的隐秘往事或者说……八卦。 她原本以为楚子航知道自己身份后会震惊,甚至恐惧,可楚子航却像是完全不懂大地与山之王的含金量,每天该做什么做什么,聊天时也一如既往的平淡。 但楚子航却似乎又对许多龙族的事情了如指掌。 这就让夏有些警惕起来,生怕是哪个兄弟派来的新型炼金术制造的卧底。 毕竟楚子航这冷淡且行事极有规律的性子,确实像个木偶人。 但后来夏发现,她不想说的,楚子航也不会追问,但她想知道的楚子航几乎都有问必答。 楚子航唯一隐瞒的问题,就是关于他喜欢的女孩到底是谁。 夏只知道,那个女孩陪伴了楚子航从童年到成人,她们去过水族馆、看过类似戏剧的什么电影,也一起坐过会缓缓升空的大圆圈,好像叫什么摩天轮…… 那个女孩还救过楚子航,不止一次。 有一天说到这里,夏一时间没忍住,说:“楚,我有些嫉妒她了呢。” 不过之后,夏就拒不承认说过这句话。 楚子航也没再逼她,反正耶梦加得都这副德性,嘴比天丛云都硬,他也习惯了。 “大明来了官差,似乎有本地混血种盯上了商队……或者说盯上了你。”楚子航说。 “嗯。看来机会要到了。”夏点点头说。 根据耶梦加得回忆,她逃出来就是利用了波斯人把她和芬里厄卖给大明混血种第一家族,李家,这个契机。 李家用她的血结合波斯人自称万无一失的技术制造出了号称包治百病的“红丸”。 随后当时的李家家主李可灼,竟然还胆大包天的把这“红丸”进献给了当时的皇帝,光宗。 光宗上午吃完,感觉好了些,李可灼就又进献了一颗。 一进贡就是两颗,然而龙王之血又岂是凡人能承受的? 于是光宗下午吃完第二颗“红丸”,次日凌晨就一命呜呼了。 这件事就是明末三大案之一的,“红丸案”。 事后,时任鸿胪寺丞的李可灼被发配参军,李家内乱。 周家趁势而起,接手了李家大部分资产,自然也包括耶梦加得和芬里厄。 这个周家,就是楚子航合作的,娲主带领的那个周家的祖上。 但楚子航没想到,耶梦加得口中和她合作的那个兵部尚书,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熊非白。 熊非白是明末名臣,不是周家人,但却和周家来往甚密,被当时的周家奉为了座上宾。 楚子航在书中读过他守卫辽东的“三方布置”之策,于是便暗中帮助夏,让她替熊非白完善了这个策略。 而作为交换,熊非白答应作为担保人和介绍人,释放了夏,且为周家和夏的合作牵线搭桥。 当时周家只为崛起,全不顾合作的是人还是龙。 大概也就是因为这段缘分,后来的夏弥才没有排斥与周家的合作,而耶梦加得也是因为有这段往事,才会对周家的格局了如指掌。 夏也没有食言,她离开玻璃仓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去追杀离开的波斯商队和混血种家族。 那是一个地势险峻的山谷。 近千人正在缓缓通行,山谷上方早已布置好了暗哨和防卫。 “楚,接下来,会很血腥,你如果……”夏只披了一件素纱单衣就匆匆按照熊非白给的路线追杀而去。 “没事,我会帮你。而且我很担心,周家扣下芬里厄并保证合作完成后会交还于你……”楚子航跟在她身后。 “怎么?你不是替我去确认过吗?”夏急忙追问。 “是那个锁住芬里厄的三重炼金匣没错,但我一直没见人打开过。”楚子航说。 “你是怀疑……是空的!?”夏震恐的问,“周家被波斯人耍了,所以才故意卖给我情报,让我去杀了他们!?” 耶梦加得对于这段记忆十分混乱,她说可能是因为本就没完全恢复又立刻血战,所以具体细节确实记不得了。 而且后来,锁着骨殖瓶的箱子确实在周家手里。 但楚子航在耶梦加得记忆片段里看到过,耶梦加得走出山坳时曾抱着一个骨殖瓶。 夏的蛇尾恢复成了修长白腻的双腿,她之前的蛇尾其实是提前苏醒不完全的畸形姿态。 她步履匆匆向前赶去,说:“既然如此,就更不能放过他们了!” “你恢复了几成实力?”楚子航问,“不要瞒我,否则我没法帮你。” 夏不屑的一笑,回答:“若是现在的状态,五十年前他们擒不住我。” 她有些好奇的看向一旁,挥挥手问:“楚,你是在这边吗?” 夏拆掉眼皮上银线的第一件事就是悄悄寻找楚子航的身影。 她曾和楚子航说过:“逃脱之后,我很想看看你的样子。” 但结果和楚子航猜想的一样,夏也看不到楚子航。 “是的。放心,我一直在。”楚子航回答。 “楚,结束了之后……你若是还在,就描述一下你的样子,我来画,怎么样?”夏问,“放心,我的画工可是大师级别的!” “等结束之后,再说吧。”楚子航淡淡的回答,“前方有锦旗,是商队。” 夏正欲龙化,楚子航再次开口阻止了她说:“你藏好,我去看看芬里厄是否真的在。” “可我等不及了!”夏狠狠咬牙,低声嘶吼。 “放心,我会尽快。”楚子航说。 “好。”夏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我会以镰鼬监听,如果遇到特殊情况就喊我。不管你以前多厉害,现在你的状态,连你自己都不清楚,所以不要逞能了。” “楚……就算你总会离开,也不要是现在。” 楚子航没有回答。 夏甚至不确定他是否已经离开了。 山谷上方突然聚集起一阵小型的元素乱流,闪电掠过山谷上方。 滴答。 夏回头看向身边的叶片,微愣:“楚,真巧啊,下雨了。” 她曾听楚子航说过,楚子航有个关于雨夜的故事,也和那个他喜欢的女孩有个关于雨的约定。 夏伸手接雨,有些出神。 她问过楚子航:“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陪我、护我?” 楚子航回答有些奇怪,他说:“是我欠你的。” 在夏正出神时,镰鼬带来了雨势渐大的声音,也带来了商队里突然响起的喊杀声! “楚子航!?”夏眼里闪过焦急之色。 她立刻龙化,龙鳞从白净的肌肤里喷吐而出,撕碎了她身上的单衣,娉婷纤柔的身体在此刻拔高至三米左右,娇娆伟岸的像是魔鬼,却又带着些许神性的辉光! 她强劲的下肢蹬地溅起半米高的尘土,身影如苍青色的利箭刺破雨幕直奔山谷! 山谷里的武士和兵卒全竟都在严阵以待,夏刚刚冲到山谷口,地面就骤然塌陷! 下方竟是一条水银河,看起来早就挖掘好了! “是陷阱!?”夏大惊。 但她依旧骄傲的认为自己现在状态,这些水银河不可能困住她。 可落入其中夏才发现,这条水银河竟隐隐组成了一个炼金矩阵,其间隐有雷鸣火闪! 这个早已布置好的杀局,不止针对波斯人,竟也针对她! 她咆哮着,硬扛着水银侵蚀、雷火灼烧跃出水银河,杀进了军阵中。 而军阵中央,有人高举起了骨殖瓶,随后倒下了灰锡溶液烧熔出了一个裂口。 一个强大炼金矩阵正在被激发,而矩阵的力量之源,竟就是那个骨殖瓶! 有人教给了这些波斯人一个能够屠杀龙王的炼金矩阵,而矩阵的核心就是献祭另一个龙王的茧! 这是只有龙王才可能知道的隐秘! 夏惊惧不已,再不顾伤势,顶着刀剑就要冲向中心处把芬里厄夺回来。 “往左闪。”楚子航的声音突然响起。 夏下意识的就往左闪避,几乎同时,天空一道小臂粗细的怒雷劈在她刚刚所在的位置! “楚子航!?我还以为……”她惊喜的喊道。 “不要往中心突,是陷阱。听我指挥。”楚子航沉声说。 继承了青铜与火之王权能和知识的楚子航,要看透这个炼金矩阵的核心和组成简直轻而易举。 他本是准备立刻回去告诉夏这件事的,谁知山谷另一头有人策马而来,随后波斯人就看似乱了起来,其实是立刻按炼金矩阵排布出了军阵。 楚子航还来不及和夏通气,就看到一道娇娆龙影刺破雨幕而来。 “我知道你担心芬里厄,但不要着急,这个炼金矩阵,我帮你破。”楚子航沉声说,“芬里厄,我帮你保下来。” “相信我,夏。” 夏龙爪振开雨幕,带起几颗眼神惊骇的人头,随后怒吼:“我信你!” “前方是正东。” “西南三步。” “东南十五步。” “西北二十步,杀了掌旗那个……” 金冠红裙的耶梦加得站在山谷上方,俯视着另一个冲杀在千军之中的自己。 这一幕有些熟悉,她曾也以类似方式指导过楚子航在水中游动和战斗。 夔门行动,楚子航水下遭遇那些尸守时,就是靠着她的指导突围。 在楚子航的指导下,夏很快就将这个炼金矩阵撕开了一道缺口。 中央那个手持骨殖瓶的男人面色狰狞,再次拧开了灰锡溶液。 “尔敢!”夏狂怒的咆哮! “向后退,我来。”楚子航的声音传来。 夏犹豫了片刻后退,因为迟疑的片刻她被一道怒雷劈中右臂,顿时鳞甲炸碎血雾漫天。 分不清她是在哀嚎还是怒啸,只是她抬头时,那人已经将灰锡溶液倒向了骨殖瓶! “跺脚。”楚子航突然大吼。 夏不再犹豫,立刻狠狠践踏地面。 几乎同时,一个半透明的身影从天而降坠于军阵中央,他单膝跪地狠狠的一拳轰击地面。 是楚子航。 整个炼金矩阵在此刻陡然反转! 暴雨忽然间逆流着冲天而起! 楚子航起身伸手虚抬,灰锡溶液逆着向上,喷吐在了那人脸上。 “好像……确实会拉在脸上。可能因为海马,是往斜上方喷射吧。”楚子航嘴角掀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随后他狠狠握拳。 无形的领域向内坍缩,类似王权般的重力领域降在山谷中所有波斯武士和兵卒身上,他们和胯下的战马皆惨叫着跪服在地! 一路上,这个商队和混血种家族不仅折磨夏,还尽做些强买强卖,欺行霸市,欺软怕硬的勾当,可以说这一族里就没有一个是有人性的。 他们甚至唆使才七八岁的孩子调戏舞伎然后杀掉对方,还自豪的说这样才是真正的男人和英雄。 这一族,全都该死。 早就,该死! “拿着骨殖瓶,撤出去!”楚子航咆哮道。 不用他说,夏早已狂奔向了军阵中央。 然而一道残影掠过,绕向了夏的背后。 是那个拥有言灵·时间零的混血种,五十年前,趁乱偷走芬里厄骨殖瓶的也是他! 但这种关键角色,楚子航怎么可能忽略呢? 这五十年来,他早已摸清了大多数混血种的能力,也确定了所有威胁性比较大的目标。 他等的就是现在! 他也早就,等不及了! 于是他脸色淡漠的弹了个响指。 逆流的雨汇聚成水柱从天坠落,像是一根透明的擎天巨柱落下! 夏的背后,那混血种被高压水柱狠狠拍的嵌入了土地里,浑身爆碎出浓厚的血雾。 楚子航随意的挥手,就像是个指挥家在挥动指挥棒,重力场和浪潮就是他的乐队,随着他的指令降临各处。 所过之处,武士和兵卒们尽皆颤抖着跪服在地! 楚子航无法使用言灵,物理攻击又会让他身躯碎裂,但偏偏波斯人选择了用炼金矩阵来对付夏。 而他,楚子航,是继承了青铜与火之王权能及知识,仅次于黑王的炼金术专家。 他指导夏破阵的同时,也借夏的力量修改和逆转了炼金矩阵,最后他仅用一拳就夺取了整个矩阵的核心。 这座原本针对夏的炼金矩阵,现在反而成了楚子航屠杀这些杂碎的最大助力。 他记得每一个折磨、伤害过夏的人。 他记得每一次夏被抽血、刮肉后虚弱无力时,那些人却为有了“新货”而欢欣的表情。 他记得五十年来,夏多少次无力的沉睡,醒来却又要面对反复的煎熬。 楚子航面色冷峻,眼神却凶暴如龙。 他冷声说:“如果有人犯了错,他就该支付代价,当断手的断手,当断脚的断脚。” “我不相信上帝的荣光,但我可以,送你们去见他。” 炼金矩阵开始崩溃,楚子航抬头看向山谷上那金冠红裙的帝女。 耶梦加得指了指自己的脚下。 暴雨凝成水龙咆哮着撞向那里。 随后,山崩地裂! “对不起,还是让你,等了五十年。” 第23章 人定胜天 楚子航没想到,几百年前这个尼伯龙根在开辟时,竟然是这个样子。 他想起《桃花源记》里的一段描述十分贴切:“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 “豁然开朗。” “这个尼伯龙根才开辟时,一是我重伤才愈,二是为了隐蔽,所以入口设立的十分蜿蜒狭窄,也来不及做更多的防护措施。” “上京市地铁站时,尼伯龙根已经完全成型,所以才有了完备的独立运行规则。”耶梦加得跟在楚子航身后。 她看着四周,眼里尽是缅怀。 这里的每一寸,都是那么熟悉却又陌生,像是游子远行半生再度归乡,每走一步都好像有曾经的影子,却又看不真切。 两人走出狭窄道口时,正如《桃花源记》所言,豁然开朗。 两侧是倒行逆流的熔岩瀑布,空地上摇曳的枝桠看起来像是金灿灿的油菜花,但离近了看就会发现这些全是表面溢散流光的金属、山石,它们宛如某种诡奇的植物从大地里生出,实则却是在渐渐“死去”被纯化。 穹顶山石喷吐出氤氲的浓白雾气,像是云朵飘荡,但其实那是山石里的水元素被当作杂质炼化了出来。 看起来这里生机勃勃,其实万物都是“死的”或者正在“死去”,因为这里本就是死人之国,尼伯龙根。 夏坐在正中的桌子上,披着黑发一袭红衣,纤柔的腰身挺的笔直,她一手握着笔,正望着摇曳的火烛发呆。 “我回来了。”楚子航说。 夏偏过头,黄金瞳的光略显温热,但眼眸里倒影出的依旧是一片虚无。 她淡淡的回答:“来了?刚好,看看画的如何?” 楚子航走到她身边望去,片刻后轻声说:“眉毛粗了些,其余的八九分相似。” 夏轻笑着拎起那副画杵着腮帮端详,唇角微翘,烛火辉光染在她白净的脸上,像是有朝霞升起。 画的是一副人像,正是楚子航从天而降一拳夺走炼金矩阵核心的瞬间。 “得亏长得还不错。”夏轻笑着说。 楚子航面无表情的回答:“也就一般。” 他接着说:“确认了,和波斯人合谋的确实不是周家,是李家残党。” “嗯。知道了,不过他们用空盒子骗我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夏眯起美眸,黄金瞳闪烁着危险的冷光。 “芬里厄不是正在孵化的关键期吗?现在起冲突,不太好。”楚子航提醒道。 山谷一战,夏成功夺回了芬里厄的茧,在她恢复大半后便着手开辟了这个尼伯龙根供芬里厄安全、隐蔽的孵化。 “不必担心。龙王一旦开始正常孵化,周围自然会展开精神领域。以芬里厄的权能,普通混血种走进领域中就会暴亡。” 夏放下画像伸了个懒腰,接着说:“不过你说的对,那个炼金矩阵是龙王才知晓的隐秘。所以事件背后必有我的某个兄弟姐妹参与,是大意不得。” 楚子航点点头说:“有什么需要,告诉我。” “还真有。”夏再次杵着腮帮端详起那幅画,手指轻抚过画像上楚子航的脸,眼神却陡然变得冷峻起来。 “刚刚我说了,那个炼金矩阵是龙王才知晓的隐秘——【赫菲斯托斯之王座】的劣化版,创造者是青铜与火之王,希腊传说中赫菲斯托斯曾用这把椅子困住过他的母亲赫拉。其实,是这个炼金矩阵,曾限制过那位最伟大的存在极为短暂的一瞬间。” 夏望向楚子航声音传来的方向,染着红霞的俏脸却微冷,问:“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破阵之法,甚至还能逆转矩阵夺取核心的?” “我可以告诉你,不过……这一路上都是我在说,你是不是也该讲讲自己的故事?”楚子航问。 耶梦加得瞅了一眼楚子航,这臭小子终于忍不住想套话了? “我不是告诉过你,我的身份吗?”夏微微皱眉,“想套我话?看在你确实帮了我不少的份上,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 楚子航声音略低:“五十年,只够一个问题吗?” “这就是你想问的?”夏挑眉,略带戏谑的轻笑。 “你成为海拉的目的,到底是为了去对抗什么?”楚子航问。 “世界。”夏冷声说。 楚子航疑惑地追问:“世界?统治世界,还是毁灭世界?” “这就是第二个问题了。”夏修长的手指在楚子航的画像上游走,眯着美眸问:“现在,该你回答我了,你是谁?” “楚子航。”楚子航说。 “你……楚子航,你不要以为我真拿你没办法!”夏手指狠狠一戳,画纸一角便化为飞灰。 “如果要以龙类的方式来说,那大概就是——火神,楚子航。”楚子航面色不变,淡淡的说。 夏震惊的回眸问:“你吞噬了赫菲斯托斯!?怎么可能!?你的真身是谁?” “这也是第二个问题了。”楚子航说。 夏眼中怒火一闪而逝,随后抬手杵着头,像一条妖娆的蛇般靠在书桌上媚眼如丝,轻笑了两声,勾了勾手指问:“可你问的问题都太私密了,我大概是回答不了的。有没有其他交换条件?” “你这个坐姿,对脊椎不太好。”楚子航却一本正经的提示到。 一旁的耶梦加得属实没绷住,捂着脸刚想笑突然反应过来,夏就是自己…… 于是她和夏一同冷冷的瞪着楚子航,眼神就像要把楚子航分而食之。 “说什么蠢话!龙王的龙骨能和脆弱的人类一样吗?”夏愤然道,却还是坐直了身子问:“到底要怎么样?” “你说的世界,应该就是指黑王吧?我听奥丁说起过,所谓的行星级生命。”楚子航问。 “所以你真身不是龙王?怪不得吞噬赫菲斯托斯后没有继承完整的记忆,说不定权能和知识也是有所欠缺。”夏却敏锐的发现了关键问题。 楚子航若是继承了完整的赫菲斯托斯记忆,那就必不会问出这些龙王都知道的问题。 “我不能说……我大概知道你想做什么,但那是送死。”夏摇摇头,轻叹了一声。 随后她起身看着前方那片虚无说:“楚,我只能告诉你,吸收任何龙族血脉都可以作为养分让你加快神躯的孕育,而你的记忆也会同步复苏,到时候,这些问题,你自己就会有答案。” 她眼神里藏着些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但她对面的耶梦加得看得一清二楚。 夏挥挥手,问:“楚子航?” “我在你身后。我知道了。”楚子航低声说。 他正在观察着一面巨大的青铜墙,这面墙壁上的炼金矩阵让他有些眼熟,半晌他才确定,这和他刻在送给芬里厄魔方上的炼金矩阵很像。 但是没有他的那么精细,想来效果也会差很多。 “这堵墙,是做什么的?”楚子航问。 “哦哦,挂画,我不是说了我的画工很好吗?”夏立刻转过身,眼帘微垂,低声说。 “其实还可以改改,这几个节点转换一下,可以让画动起来。”楚子航说完才想起来,夏看不到他。 “不劳费心了,就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而已。”夏轻声说。 “好,有需要就喊我。我再去外面探查一下。”楚子航说。 他走到洞口时回头,突然发现耶梦加得竟也在看着那面墙发呆。 “怎么了?是哪几个节点的更改没搞懂?”楚子航走到耶梦加得身边问。 耶梦加得嫌弃的瞥了他一眼说:“滚。轮不到你教我。” 楚子航倒也不恼,轻轻点头道:“那就走吧。” 耶梦加得转身前再度回望了那堵墙。 奇怪,为什么……我不记得这里有挂着什么画? 走出尼伯龙根时,京城竟就已经完全被白雪覆盖了。 宣武门前的石狮子像是戴了一顶白色冠冕,披着大氅和斗笠的锦衣卫们持刀走过,官家马车奔驰而来,车帘荡开瞬间露出里面贵人红润的脸,街上挑着扁担或推小车的商贩们见状急忙靠到房门边躬身让路躲避,脸上长着冻疮的乞丐垂头于雪中叩拜,却不敢吱声。 车里和路上就像两个世界,但隔开他们却并非那简单的木制马车,而是权力的层次。 不仅龙类,人类也是追求权与力的存在,不是谁都会承认想要踩着别人往上爬,但大概没几个人会承认愿意被别人踩在脚下。 以前楚子航对这方面感知没那么深,毕竟他是理科生,了解最多的历史也都和龙类有关。 现在亲眼看到曾经的夏洲在封建王朝时,人与人天差地别的待遇,不得不感叹后来新夏洲的伟大。 也许还未能做到尽善尽美,但与眼下的大明相比却仍旧是天壤之别。 回顾夏洲国祚的变迁,不也是经历了不知多少血与泪的铺垫,多少代人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的。 若这时楚子航对路边百姓说,有一天,有一个时代,地位有高低,但人格再无贵贱,人人平等再无皇权至上之说,大部分人都有着相对公平追求梦想的权利,那他可能当场就会被锦衣卫围起来抓进昭狱。 可,数百年后,确实做到了。 就像荀子所言:“人定胜天。” 再难的事,都要试着去做了,才知道结果。 “走吧。”楚子航走进大雪中,他穿过雪,雪也穿过他,长街路面柔软的白雪里没留下一个脚印,就像时间长河里一颗小石子的坠落,涟漪一闪而逝,再没留下一点痕迹。 耶梦加得看着少年的背影,她却知道,这个少年已经在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记。 一缕白雪飘过耶梦加得胸口却意外的消散,就像是被藏在那里的少年融化了。 第24章 天启前夜 “如果说奥丁是天空与风之王,那么你知道他现在的身份吗?”楚子航问。 “首先,奥丁已经不单单是天空与风之王的双生子之一了。而且我若是知道他现在的身份,怎么还会被他入侵尼伯龙根偷袭?”耶梦加得有些无语的反问。 “一起来的,是当时的夏洲混血种?”楚子航问。 “李家残党。似乎有一部分有西夏那边的血统。”耶梦加得回答。 “西夏?李家……卡塞尔学院狮心会记录文件里,被拿走的其实不止有关爆血的那部分。我记得就曾在上面看到过李元昊和李雾月两个名字。” “李元昊我知道,是西夏开国皇帝。可李雾月……历史上似乎并没有什么记载。”楚子航说。 “入侵者还不是奥丁,我只知道他是天空与风之王的双生子之一。李家曾经为夏洲混血种第一梯队,也就找到原因了。他们背后,有龙王的支持。”耶梦加得说。 “可现在他们族长也只是个鸿胪寺丞,被放逐后整个家族就大乱了,看起来不像背后有龙王的样子。”楚子航说。 “也许,只是还没复苏,或是还在孕育龙躯,没工夫管这些杂事。”耶梦加得不屑的答道。 楚子航站在紫禁城顶俯瞰整个京城,若是有人能看到他们,那还不知要闹出多大乱子,敢站在天子脑壳顶上,真当自己是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啊? “你的尼伯龙根就在这里,难不成他的也在这?可不论历史上还是龙族谱系学课里,都没提到过。”楚子航一边沉思,一边低声说。 “楚子航,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的阻止夏释放湿婆业舞,会带来什么后果?”耶梦加得突然问。 楚子航却是干脆利落的回答:“什么后果,什么代价,我都承担。” 耶梦加得眼神如风雪般萧瑟,她沉默了很久说:“如果你决定了,那我可以帮你。” 楚子航有些惊讶的回头看向耶梦加得,心里却没有喜悦,反而有种深深的不安。 他起身走到耶梦加得身边,与耶梦加得并肩看着大雪吹白满城的红墙灰瓦,低声道:“耶梦加得,我要救的,从始至终,都是你。” 耶梦加得的黄金瞳闪了闪,她轻笑着回头说:“真够放肆的,我可是龙王,耶梦加得。何须你来救?” “你说的对,应该是你帮我,一起救你。”楚子航严肃的点点头。 耶梦加得终于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楚子航和耶梦加得的策划下,夏利用和周家的合作关系不停的绞杀和打击李家在京城的残党。 但李家残余势力似乎太过单薄了些,两年不到基本上就拔出干净了。 楚子航推断,这绝不是李家所有的势力,很可能核心成员和主要势力早就撤出了京城。 但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毕竟芬里厄孕育龙躯到了关键时间,她不放心离开。 然而天启二年,发生了一件大事。 作为夏和周家联系人的熊非白,因和当时的辽东巡抚意见不合导致辽宁北镇失守,他因此下狱,而周家正在发展关键时期,最终为了不卷入朝廷党争,只能放弃营救。 三年后,时局变动,熊非白终还是被下令于天启五年八月处斩。 周家为明哲保身,中断了大部分暗地经营,也暂时终止了与夏的合作关系。 楚子航暗中查探,发现了许多不明身份之人顺势攀附朝中权贵进京,似乎正是在外逃窜多年的李家残党。 京城也有了妖女祸乱的谣言,但只在坊间流传。后来楚子航确认,是周家暗中出手压下了这件事,但也仅仅到此,周家就再无任何动作。 “呵,周家倒是有趣。后世若他们子孙不来妨碍我,我或可赏他们更高的生命。”夏听说后,玩味的笑了。 她接着问:“阿航,你也知道了我的目标,还愿意帮我?” “现在帮你,不代表认同你的目标。”楚子航回答。 “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夏摇摇头,“或许我们迟早也有一战呢,到时候,千万不要留情。因为……” 她黄金瞳里闪出蛇一般森冷的光:“我也绝不会留情的。” 楚子航回头看了一眼脸色僵硬的耶梦加得,于是识趣的闭嘴了。 “不过说起来,我最近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夏突然话锋一转。 “你说。” “唉……我大概也是疯了,竟会问你这种问题。”夏却垂头长叹了一声。 楚子航心里有些打鼓,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于是说:“不方便,就算了。” 夏闻言却来劲了,她昂起头说:“呵!我会怕?你要真是……那就当我看走眼了。” 她接着说:“我是在想,我的茧应该放在哪里合适?这次恐怕来不及选其他地方了,以防万一,我已经早早种在尼伯龙根里了。” “我敢告诉你,就不怕你以后来挖。你要是挖出我的茧,大不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虽然我相信你,不会做这种事。” “嗯。”楚子航轻声回答。 “那你倒是给建议啊,下次怎么办?我的尼伯龙根既然会被入侵,就说明也不是万无一失……”夏轻轻摩梭着自己耳垂问。 楚子航思忖片刻,回答:“这方面我也没有什么好的建议,也许就是常人难以进入的尼伯龙根最为安全了。” “而且不论你的茧藏在哪,百年、甚至千年的时间里,难免会因地质变迁、人类的发展和对环境的改造而遭遇暴露的风险。” 他摩梭着手指似乎也在考虑着什么,低声说:“茧本身不会动,但世界却一直在变动。” “是啊,茧毕竟只是胚胎,遇到危险最多就是强行加快孵化,又不会自己长腿跑。”夏也是轻叹一声。 楚子航听到这突然浑身一冷,不再说话了。 “哎!茧不会跑,人会啊!子航,你说……如果我挑一个血统不错的混血种,把我的茧……” “不行!”楚子航下意识的开口,厉声喝止。 紧接着他回过神来,压低了声音说:“混血种毕竟不是龙类,很容易就在战斗中遭遇不测。更何况……更何况,混血种寿命没有那么冗长,不一定能给你足够的孵化时间。” 夏却一脸认真的说:“我觉得可以,只要从小种下就行。我还在的时候贴身看顾着不就完了?而且占据混血种身躯还能省去不少孵化时间呢,一举两得啊。” “可惜,这一次大概是来不及挑选一个合适的人选了。唔……子航,你后来遇见我时,我把茧藏在哪了?” 楚子航额角青筋直跳,一时语塞。 他知道耶梦加得把茧种在他身体里定然是许蓄谋已久,但他没想到……蓄谋了那么久! 而且客观来说,还是他自己引导着对方产生这个想法的! 这不就是……自作孽吗!? “子航,阿航,你怎么不说话了?”夏的语气里竟带上了些许调笑的意味。 她轻抚耳垂,似笑非笑的问:“总不能是,我把茧……放进了你的身体里吧?哈哈哈!” 楚子航沉默不答。 夏过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也就明白了,她陡然睁大美眸,红唇轻颤着问:“不能吧?我……” “等等,这么说的话,我就必然会伪装成一个观察者靠近你,看顾你,所以……” “你喜欢的女孩,就是……我?龙王,耶梦加得!” 她愣了一会,急忙挥挥手说:“不对,不对。嗯……不会是我伪装的那个女孩吧?你喜欢的,是个假人啊!?” 她脸上流露出嘲讽的意味,可随即变为了一种复杂难明,似是落寞般的神色,暗自回头看向后方。 那里是之前她说挂着画的地方,只是现在厚重的云雾如纱帘般将那遮蔽了起来。 “所以你才这样帮我?”夏问。 楚子航突然开口说:“你上上个问题,重新问一遍。” “上上个……”夏愣了一下,“你喜欢的假人?喜欢我假扮的女孩?” “再往上。” “再往上……”夏抿了一下红唇,“你喜欢的女孩……就是……龙王,耶梦加得?” “嗯。”楚子航轻声回答。 夏红唇直颤,脸色从震惊和不可思议变为了惊惧和……一瞬间的欣喜。 她突然转身大吼:“你别再来了。以后,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回答的。” “夏,你……”楚子航微怔。 “我是龙王,耶梦加得!”夏愤怒的咆哮,无形的领域扩张。 那面墙的一角被掀开,可惜楚子航没看到。 但一旁的耶梦加得看到了。 楚子航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会激化矛盾,于是选择沉默着转身离开。 可他却发现耶梦加得也不见了! 一瞬间楚子航竟有种头痛欲裂的感觉,就好像晚年染了头风的曹操…… 一个字,让两个耶梦加得破防,这他属实没想到。 可最后遭罪的还是他自己,这简直只能用“造孽”来形容了。 可翻过年的端午就是王恭厂大爆炸的时间,最后的这段时间是他们仅剩能做出改变的时间了。 于是楚子航只能硬着头皮转身,试探着说:“夏,你先听我说……” “滚!”夏嘶声咆哮。 楚子航突然有些想念路明非和恺撒了,他真不知道该找谁帮忙了。 与死侍、龙王甚至是神的战斗,他都可以孤身而去,也只愿独自战死。 但这种问题,这种不是单纯挥刀就能解决的问题,楚子航一时间是真不知该如何了。 耶梦加得原本只能在楚子航附近十米,但近来似乎距离增加了些许,于是楚子航不论跑到哪都找不到她。 去找夏,他说什么夏都置若罔闻。 这样反复一个月后,楚子航也不再浪费时间了,他开始自行查探李家动向,寻找入侵夏的尼伯龙根的那位龙王踪迹。 反正孤身一人的路,他也走过了很久,也早都习惯了。 可半年过去,楚子航依旧没有寻得一丝踪迹,饶是他也有略微有些焦躁,但还是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整理了思绪。 那位龙王据耶梦加得说,可以肯定就是当时的天空与风之王,而且应当是双生子之一,并不是奥丁。 但耶梦加得不确定对方身份这一点就很诡异,四大君主似乎远隔千年也能互相认出来才对。 会不会和天空与风之王一系的特殊言灵有关? 不确定的问题太多,但楚子航只能确定一件事,不论对方是谁,他必须拼尽一切去阻止他。 即使此身碎裂,在所不惜。 可有些代价,却是他未曾想到的。 王恭厂大爆炸的三天前。 耶梦加得依旧没有现身,夏也依旧不搭理楚子航。 楚子航再次走进尼伯龙根,也不言语,就这么在门口盘腿闭眼打坐,就像是老僧入定。 依旧没能查到那龙王的蛛丝马迹,但京城内李家残党却是活动逐渐频繁了起来。 王恭厂附近,时不时就能见到李家残党的锦衣卫来来往往。 暗流涌动,命运流转到了关键的节点。 夏在前方更衣,姣好的身躯宛若白玉,尼伯龙根的金光映照在她身上,像是古埃及艳后般绚丽而诱人。 她换上黑底金边绣着龙纹的马面裙,束起长发,突然开口道: “阿航,我知道,你定然还是来了吧。” 片刻后,楚子航缓缓睁眼:“嗯,我在。” “你知道吗?其实我本不理解,五十年而已,难道就会爱上一个……身份立场都不同的,甚至种族都不同的对象吗?”夏轻声问。 “也许对于你们龙王来说,五十年和五天、五个时辰,都没有什么区别。但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让我自省无数遍,也拷问自己无数遍。” “因此,我得出的答案,不是随口一说。”楚子航回答。 “你当然不会是随意的人,我明白。”夏点点头,她挥手铸出巨镰,走到中央的书桌前坐下。 “可如果,我就是不愿放弃颠覆世界的想法呢?”她接着问。 “你要颠覆的是世界,还是黑王的归来?”楚子航反问。 “有何不同?对于我,和所有龙族来说,父尊,就是世界的意志,是至高的存在。” “可黑王要毁灭的,却不仅仅是龙族,而是万物。” “你是想说,我们可以一起阻止父尊的归来?呵呵……哈哈哈!是啊,可以的,但成功之后呢?世界定要有新的主人,矛盾依旧存在。” “世界不需要主人。”楚子航沉声说。 “什么?你不会要和我宣讲你们那个时代的奇怪想法吧?”夏冷笑着问。 “倒也不是,你们龙类大概是理解不了的。”楚子航摇摇头,“但,我是从龙类视角来说的,世界不需要主人。” “若非如此,黑王,又怎么会死去呢?” 夏一怔,我这镰刀的手微微颤抖。 “我尝试着恢复了些许赫菲斯托斯的记忆,大概明白了些。为何世界树是半朽的,因为这就是平衡,黑王秉承世界意志而生,却也只是维持毁灭与新生间平衡的清道夫……” “住口!你怎敢如此污蔑这么伟大的存在!”夏咆哮着以镰刀跺击地面。 “你们都敢把他杀了,还不敢说他两句?”楚子航略带戏谑的反问。 “楚子航,你……你有时候真让人,恨不得把你挫骨扬灰!”夏咬牙切齿的说。 楚子航语气里却带上了些许笑意:“一旦被我说对了,你就会急。老毛病了。” 当年上京市地铁站里,楚子航猜对了耶梦加得要吞噬芬里厄时,耶梦加得也是如此出离的愤怒。 夏呼吸一滞,紧接着恨恨的说:“那你呢,你不会还不知道,阻止这场战斗的代价到底是什么吧?” “是什么,我都愿意付出。”楚子航说。 夏冷冷一笑,眼神却有些复杂的说:“不,你不会愿意的。” 楚子航一愣,正与追问,突然和夏同时看向尼伯龙根的入口。 喊杀声渐起,紧接着就是惨叫声、哀嚎声。 有人开始对尼伯龙根发起了进攻,而且已经突破了夏在入口处布置的炼金矩阵! 李家、天空与风之王——来了! 第25章 弥生 这段时间,芬里厄的龙躯已经孕育完毕,算是在最后的沉睡恢复。 不过夏也替芬里厄留下了茧。 而夏在尼伯龙根里布置的炼金矩阵,则是楚子航坚持不懈的每天来一趟,自顾自的说着:“这个节点有问题……” “这个材料还要提炼……” “概念武装类不适合,太过麻烦且效果不佳,这样换一下以元素置换为核心,还能克制对方……” 他就这样念叨了大半年,每次夏都不说话也不回答,但等他下次再来,说过的地方基本都按照他的意见进行了修改。 因此,现在这个尼伯龙根被十数个炼金矩阵环环相扣的环绕,不说坚不可摧,但也能勉强撑得起一句固若金汤。 但对方依旧还是在快速的突破。 天空与风之王的炼金术造诣竟然不比赫菲斯托斯差太多! 震天的喊杀声里,尼伯龙根狭窄的入口通道崩碎,大批甲士列阵发起了冲锋,铁甲抖动,从空中俯瞰如同黑色长龙的鳞甲在不断开合,绣着锦云旌旗在狂风中猎猎飘荡。 楚子航起身,黄金瞳中有如火烧。 “我有个朋友,叫路明非……”他突然说。 夏正欲迎击,愣了一下问:“这时候了,你说这些做什么?” 楚子航手中血盟徽记再次强劲的搏动起来,他狠狠握拳,身影在夏的眼中逐渐浮现出来。 “我记得他总爱说一句话……我也是事到临头,会发疯的人啊。” 他说着,狠狠一拳锤击地面,剩下的几个炼金矩阵同时运转起来,他们遥相呼应,竟组成了另一个庞大的炼金矩阵! 这个炼金矩阵的效果,是炼金术七大王国里的生命缔造。 现在,楚子航短暂拥有了肉身,以及大约原来两成的实力。 不是他亲自操刀,时间有限,他能让夏组成的炼金矩阵效果也有限,但至少现在他可以释放言灵和真正的战斗了。 楚子航怒啸起来,言灵·君焰! 夏像是心有灵犀般的吟唱起来,言灵·风王之瞳! 熔岩巨蟒自风火中直立起身子,亮出毒牙吐杏,随后狂舞着卷起飓风扫荡军阵! “战斗才开始,别太过了。” 楚子航闻声立刻回头。 耶梦加得负手站在他身后,淡淡的说。 “你终于来了。”楚子航眼里似有笑意。 “我不来,就怕见不到你了。”耶梦加得冷声说。 “又说什么胡话?”楚子航回身再次吟唱,引爆君焰。 千军之中,一个背生双翼的身影缓步踏空而来。 他带着纹有龙腾与云的面具,声音如雷:“亲爱的妹妹,你这是……找了个姘头?” 楚子航脸色微沉,倒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因为确实感觉不到对方的血统! “怎么,比你帅,你嫉妒了?”夏阴冷的说,“戴着面具,是因为脸上伤势无法愈合?那不如让你哥哥吞了你……或者,你就是哥哥?” “争吵没有意义。王与王,终究要用刀剑与血来谈判!”风王暴喝一声。 紧接着他身影便陡然消失。 言灵·时间零。 楚子航冷声道:“休想。” 他一脚踩下,可几乎同时,他的头颅便高高飞起。 风王声如闷雷,跨过楚子航的无头尸体,冲着夏冷笑:“闲杂人等已经清除,妹妹我们……” 他话未说完,却震恐的暴喝一声回身挥刀。 原本应该已经被斩首的楚子航竟然完好无损! 他俯身躲过这凌厉的一刀,随后自虚无中抽出一把燃火的长刀。 北辰一刀流·皇天十字剑! “你!这是炼金术七大国中的时间逆流!?你到底!”风王惊骇的挥刀格挡。 楚子航漠然不答,再度踏步上前。 逆袈裟斩,接萨摩示现流·狮子示现! 火龙冲天而起,随即再度自高空坠落! 风王刚刚格挡住这衔接圆润却暴力的斩击,下一刻后背便被夏的巨镰刺穿! 龙化后的夏发出震天的怒啸声,拔出巨镰狠狠劈下。 然而风王在千钧一发之际再度以时间零躲开了致命的攻击。 雷蛇丛生,言灵·因陀罗! 夏挥舞着巨镰就要攻进去,却突然被楚子航一把拉住。 紧接着楚子航便顶着雷蛇冲到了风王面前,他浑身被雷电炸出焦黑的痕迹,刀势却不停。 心形刀流·四番八相·罗刹鬼骨! 与此同时,炼金矩阵开始旋转,时间,被固定了! 言灵·时间零被暂时的消解了! 火焰自迸发的雷蛇群中一闪而灭,风王扑通一声捂着咽喉无力跪地。 雷电消散,元素乱流平息。 楚子航却狠狠一刀劈开了那张面具。 是个脸上布满龙鳞的死侍! 楚子航早就猜到会有这一遭,风王诡计多端,更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被斩杀! 突然,遮天的阴影出现,盖住了夏。 是芬里厄。 他终于孵化完成了。 可他,这是在做什么? 就在楚子航和夏都在疑惑时,高处俯瞰整个战局的耶梦加得突然咆哮道:“楚子航!是昆古尼尔!” 楚子航刚欲有所动作,芬里厄便凄厉的长啸起来,一根细长如枯树枝般的长矛从他巨大的龙瞳贯穿而过,直直的朝着夏就射去。 那丝线再次连接到了夏的心口。 “往我这边跑!”楚子航怒啸着,可这副身躯无法爆血,他启动了炼金矩阵,但时间逆流无法影响因果。 夏却犹豫了。 “耶梦加得——!过来!”楚子航怒吼。 夏一怔,随后迅速后退向楚子航这边。 那昆古尼尔却紧追不舍! 楚子航狂奔向夏,狠狠一拳打在昆古尼尔长矛之尖。 可那长矛却再度昂首向前,楚子航没能像上次一样打破那根线! “你的血缘刻印必须依靠本身血统。可你现在这副身躯,不是你原本的身体。”夏叹息了一声。 紧接着她却呆住了。 因为楚子航整个人如虾一般躬身,抱住了昆古尼尔。 他被昆古尼尔顶着不断后退,这副临时的身躯立刻开始碳化开裂,露出那不知是灵魂还是精神的半透明躯体。 “楚子航!你的精神体不一定能继承血缘刻印!别傻了!”夏咆哮着,释放出了一个极为庞大的言灵领域。 “吼!”就在这时,才出壳就被插了一枪的芬里厄抬起了龙头,狠狠顶在楚子航身后,帮助楚子航止住了后退之势! “吼——!”楚子航同样怒吼,透明的躯体开始开裂却依旧不退! “耶梦加得!我爱你!” “你要毁灭世界,我依旧会阻止你,我会找出那条可以共存的通路!” “大不了,我们就这样纠缠,生生世世!” “耶梦加得——!” 楚子航怒吼。 他大概是真的疯了,脑海里浮现出那晚路明非醉酒后嘶吼咆哮的样子,他真很羡慕路明非能那么坚定的,那么固执的,那么不顾一切的告诉对方—— “我爱你——!”楚子航仰天咆哮,碳化的左半边身子彻底化为飞灰。 可他不在乎了。 什么不亏不欠? 什么人龙势不两立? 什么无解之结!? 楚子航咆哮着抬脚狠狠一跺,扎了个马步借着芬里厄的助力略微止住了后退之势。 豁出命来,也解开给你看! 夏泪流满面,哽咽着大喊:“楚子航!你看上面。” 楚子航咬牙切齿的抵挡着昆古尼尔,闻言挣扎着抬起头。 他的心陡然凉了下来。 那里,是红裙金冠的耶梦加得所在。 可耶梦加得此刻浑身都在开裂,绽放出绚烂夺目的光,就像是身体里藏着钻石一般。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楚子航狠狠咬牙,碳化的脸上留下猩红的痕迹。 “楚子航,你是来完整历史的,而不是改变它。”夏擦干泪痕,柔声说:“如果你非要改变,那么,原本未来的我就会消失,因为你改变了曾经,自然就会影响未来。” “其实,这一切都是定好的。我们之间,宿命的圆环就是如此,你要打破,所有都会变动,甚至可能……我也不会遇到你。” “我必须完成湿婆业舞,这样一来,我们的缘,就完整了。” 夏再次流下滚烫的泪,低声说:“反正,我会让自己忘记你,至于我的好哥哥,湿婆业舞会教他做人……” “我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夏来到楚子航身后,轻抚芬里厄的龙首,随后附耳在楚子航身后,轻轻的说。 紧接着,她立刻后退,而芬里厄也冲天而起。 阴影里似有动静,有谁在尝试逃出去。 可这个炼金矩阵的加持下,他也被困住了! 真正的天空与风之王,李雾月。 夏化出长长的蛇尾,这是她真正完整的成年体,而不是才开始那样的畸形异变。 她美的像是天女,蛇尾摆荡出圆润的痕迹,紫色的电弧卷起地面掉落的刀枪剑戟,随后把它们通通熔成铁流,狂风伴着铁流旋舞升天! 她像是神话里的女娲,面容娇美,神色却庄严而圣洁,每一个看到这一幕的凡人大概都会叩首膜拜。 言灵·湿婆业舞。 楚子航眼瞳留下两道猩红的血痕,分不清是泪还是血。 耶梦加得突然一跃而下来到了楚子航身边,喊道:“我可以教你尝试停下湿婆业舞,你现有的权能和炼金矩阵加持,有可能!” 楚子航却喷出一口血咆哮道:“可我想救的,自始至终,都是你啊!耶梦加得!” 耶梦加得身躯如瓷器般布满裂纹,她偏过脸低声说:“也许改变了历史,就会有一个爱你的龙王也说不定呢。” “至少,不会是我这样,靠面具来……欺骗别人,也欺骗自己。” “那我就是爱你,又能如何!?”楚子航咳出一口血,半边脸像煤渣般碎裂塌陷,“夏弥是你,夏也是你,都是你!” “只是你!” “耶梦加得——!是我输了!我爱你!”楚子航全身都开始崩碎。 就像芬格尔说的一样,楚子航这种看起来无欲无求,什么都能完全压抑在心底的人,若是爱一个人,就会无所畏惧让所有人都知道。 他曾经囿于身份立场,不得已按下了这份爱,重生以来也只是对着夏弥猛攻,可对于耶梦加得,其实他还是在顾忌,在害怕,在逃避。 直到之前耶梦加得在精神世界再一次消散时,那久违的锥心之痛再度袭来。 这五十年来,他不断的叩问自己内心,在讲述过往,也在强迫自己面对自己最深的那份感情。 他得出答案了,于是,便坚定的执行。 因为楚子航,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再更改了! 他挣扎时,无意间看向到了那堵墙——夏说,用来挂画的墙。 遮蔽墙壁的云雾早已被湿婆业舞的领域吹的溃散,显露出上方融入青铜中的画作。 “我们到了里海附近,不过,这里和真正的大海还有区别。” “他们的蒙古包是这样的……” “这里是一片金黄色的草原,有些像倒伏的麦子,风吹过是金色的波浪……” 每一幅,都是曾经楚子航为被困住玻璃仓里的夏,描绘的场景。 每一幅,都有一个少年靠着、或坐着、或站着在水银仓边,陪伴着被困的女孩。 这一堵墙,就是那颠沛流离的,五十年! “那时候,我不愿承认……气急了,所以没问清楚到底要改哪几个节点。自己尝试到现在……也还是,不会动。”夏声音有些哀婉,凄然一笑。 “楚子航,我不能接受自己爱上一个人类,但我也不能阻止自己爱上你。我会忘记这一切,但……也许,这才是我们真正的,开始。” 夏张开双臂从后方拥抱支离破碎的楚子航。 言灵·湿婆业舞——爆发。 她之前在楚子航耳边轻声说的那句话是—— “下一次,我就叫弥吧,夏弥。在夏天,被平息消灭,也被……你的爱,填满。” 弥同“弭”,古意有消灭平息的意思,但同时,也有充满,填满的意思。 所以从始至终,夏弥,都是爱着楚子航的女孩。 因为她的出生,就是因为楚子航的爱。 第26章 小院花开 “楚子航……” “楚子航……” “阿航……快醒醒……拜托。” “哈——!”像是溺水的人冲出了水面,楚子航猛然深吸一口气起身。 啪! 他啥都没看清楚,立刻就被一巴掌拍在额头。 脑后传来温软的触感,让人忍不住的有种迤逦的感觉。 “耶……” “你又噎到了?” 耶梦加得跪坐在夏弥小屋的床头,用双腿枕着楚子航的头,长发如瀑从她脸颊一侧泻下,发丝间透出灿灿摇曳的阳光,唇若朱砂,黄金瞳灿若星辰,她食指轻点楚子航的鼻尖,冷艳的脸上笑容却有些温暖。 楚子航捉住她的手,低声问:“你……怎么样?” “还好,就是腿有点麻。”耶梦加得娇俏的挑眉。 “那我起……”楚子航刚欲起身却又被耶梦加得按下。 “先躺好,你脚还没长全乎呢。”耶梦加得佯装生气的样子,敲了一下楚子航的额头。 楚子航略微抬头看去,发现自己的一双小腿从膝盖处越发透明起来,到脚踝处时就什么不都剩了。 “放心,应该是能长出来的,毕竟你才回来时就剩个脑袋了。”耶梦加得面色略冷,随后捏住楚子航的鼻子嗔怒道:“下次你再这么乱来,我就直接杀了你!” “楚子航,你是我的,要死,也只能死我手上!听到了吗!?” 楚子航被捏着鼻子,于是回答声变的瓮声瓮气:“子道呢。” 耶梦加得终于是忍不住轻笑了起来,放开了楚子航鼻子,一手捧着他脸颊,一手轻抚他的额头。 “对不起,我还是什么都没改变。”楚子航眼神黯淡了下来。 “看起来,确实是呢。”耶梦加得抬起头,似乎是在远眺,“你阻止夏释放湿婆业舞,不仅是想救她,也是想拯救历史上那些因王恭厂大爆炸死伤的普通人吧。” “怎么说呢,原本成年体的我释放的湿婆业舞,这个尚不完全的尼伯龙根是不可能承受的住的,定然会完全坍塌爆碎。之所以尼伯龙根只是裂了个口子,竟是因为你的炼金矩阵加持。” “所以,我的小英雄,你已经拯救了京城绝大部分百姓了。” 楚子航闭上了眼,低声说:“可……还是没能保护好夏。事实上,我什么都没做到。” 一阵风吹开了落地窗上的纱帘,欢脱的阳光奔涌进小屋里略有些晃眼。 耶梦加得突然抬手指着窗外说:“不,你已经改变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 楚子航疑惑的偏头看去,随后惊诧的睁大了眼睛。 阳光洒在窗外那棵梧桐树的叶片上,像是浪涌的海面般波光粼粼,之前那些风中摇曳的淡粉色花骨朵,现在全都在夏风中摇曳着盛放了! “但你的告白一如既往的烂。这是我听过最让人哭笑不得,尬到额角流汗的告白。”耶梦加得又捏住了楚子航的鼻子左右晃了晃。 紧接着她冷着脸低头,可对上楚子航双眼时却还是无奈的轻轻笑了:“上一句吼着‘我爱你’,下一句就说什么要阻止我……” “还什么,生生世世纠缠?给你能的!” “嗯!?楚子航,不要你的女孩了?改喜欢尘世巨蟒了?挺有雄心壮志啊!” “不是说,很‘禁断’吗?五讲四美好少年,屠龙能手小英雄?” 耶梦加得每说一句,就要捏着楚子航鼻子晃一晃,硬生生把楚子航高挺的鼻梁都扯红了。 楚子航无奈的捉住耶梦加得的手移开,随后轻声回答道:“其实,夏弥早就是你的一部分了。你只是不愿承认而已。” “你!我是我,她是她!我是……”耶梦加得立刻瞪眼,抬手作势就要给楚子航一巴掌。 楚子航突然翻身将耶梦加得推倒,如云的鬓发和火一般的裙摆在床上盛开,他双手杵在耶梦加得脸颊两侧俯身对望,风领着阳光从两人中间穿过,好像在问——你俩隔那么远,中间是要再放个人吗? “又着急了?那就说明,我猜对了。”楚子航屈肘俯身,还有些红的鼻尖轻触耶梦加得玲珑的鼻尖。 然而下一刻,床上像是有灿烂的火腾起,红裙翻飞间耶梦加得反把楚子航又压到了身下。 “楚子航,随你怎么说,至少本王任何时候,都从不在任何人之下。”耶梦加得扬着脸,以食指和拇指抬起楚子航的下颌。 话音刚落,她便霸道而炽烈的落下一吻。 夏风吹拂而过,院落里花叶飞舞如下了一场粉色的雪。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时间很久。 原本当空的烈阳已接近西沉,楚子航枕在耶梦加得双腿上,和她一同偏头看着窗外。 “我记不得这些,是因为最后我用给你消除记忆的那个言灵,给我自己消除了记忆。倒也是讽刺,打出去的子弹拐了个弯击中了自己。”耶梦加得颇为感叹的摇摇头。 “为什么要消除记忆?”楚子航问。 “夏就是我,所以……你难道不懂我吗?” “所以你是不想承认?夏当时突然不理我,也是这个原因?你本来以为我不会对你有想法,而且早就准备好要赴死,所以放纵自己喜欢我,可若我也喜欢你……” 耶梦加得接着说:“有了不切实际的希望,就无法再从容赴死。” “夏……怎么能看到你?”楚子航又问。 “原本是看不见,也听不见的,我和她本为一人,时空中若是出现两个相同的人便会引发乱流,但……你的炼金矩阵里,有一个效果与时间有关。”耶梦加得回答。 “所以,又是因为我?”楚子航一愣。 “废话。”耶梦加得嗔道,“一切我们以为的巧合,现在都连起来了。自始至终,你我之间的缘都是个圆。” “所以我要让自己忘了你。不仅是因为这份难以有结果的感情,其实最重要的是……” 楚子航偏头向上,看向耶梦加得问:“是什么?” “很可能,你真的给我们之间找到了一条通路,原本你我就算再如何爱,之间都隔着太多不可能。最重要的就是我们的身份和立场。”耶梦加得说。 “你是说,我关于黑王的推论是对的!”楚子航罕见的有些激动,立刻坐起身来。 耶梦加得却摇了摇头说:“不会那么简单。只是有可能而已。更何况,就算如此,身为龙王的我又怎么可能真的放弃权与力?” “楚子航,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我愿意为你放弃追逐权与力,但我的兄弟们可不会放弃。他们总有一天会找上我,找上芬里厄,我不吞噬他们,他们也会吞噬我。” “我知道,你肯定会说什么保护我之类的屁话。但,首先,我的尊严就不允许我躲在任何人之后;其次,在那最终的,诸神的战场里,你火神的冠位连自保都勉强,更遑论护住我了。” 楚子航沉默片刻,问:“那如果,我把吞噬白王的机会给你呢?” 耶梦加得震惊的回眸,半晌才愣愣的问:“你又抽什么风?你,你不救你父亲了?” “当然首要条件,就是你要答应帮我救回父亲。”楚子航回答。 耶梦加得垂眸沉思了片刻,轻笑着问:“什么意思?这是……聘礼吗?” 楚子航愣了一下,回答:“如果你愿意的话,倒也可以这么理解。” “滚。”耶梦加得翻了个白眼嗔道,“而且就算你愿意给,你身上的至尊之力恐怕也不同意。就像你不由自主吞噬赫菲斯托斯一样,恐怕面对白王时也会如此。” “我会想办法。”楚子航点点头。 “阿航。”耶梦加得轻声喊道。 “怎么了?”楚子航问。 “可目前最重的事情,是那个命运的节点就要来了。另一个我,也就是你的夏弥,很快就要忍不住了,你又该怎么办呢?”耶梦加得声音略有些悲戚。 “冈仁波齐圣山的矩阵我还没参透,我也不确定能不能以此让夏弥也恢复记忆。而且,这似乎和你说的‘神龙念’,并没什么关系。”楚子航略微沉思,回答道。 “我的记忆几乎是不可能恢复的,那个言灵对我自己的作用是更强大的,我不是忘记,而是直接清除了这段记忆。客观上来说,其实我也没有恢复记忆,而是又重新经历了旁观了一遍。”耶梦加得说。 楚子航脸色略沉。 如果和夏弥摊牌,恐怕夏弥是不会给他机会解释,就算解释了对方也不会相信的。 但如果不摊牌,又该如何把这些记忆和秘密告诉夏弥呢? “阿航,有一个办法。”耶梦加得突然说。 楚子航看向她,立刻就明白了:“不行,肯定还有其他办法的。” 耶梦加得眯起美眸,伸手扯住楚子航衣领将他拉了过来,似笑非笑的问:“死小孩,你还真想开个合法后宫不成?” 楚子航面色一僵,急忙抬手说:“我从来不想这种事。” “哼。”耶梦加得揉了揉楚子航的脑袋,接着说:“你都说了,夏弥就是我的一部分,而我其实也是她的一部分。我不会消失,而是完整。” “我只是有些……”楚子航眼神有些落寞。 耶梦加得伸手抬起楚子航的下颌,眯着美眸冷声问:“你小子,就是想开个后宫吧?要是夏也能带出来,你是不是更开心了?嗯!?” 楚子航有些哭笑不得,摇摇头说:“我都说了,从始至终只有你。” “那就行。本王可不会是谁的三妻四妾,就算都是我,也不行!”耶梦加得俏脸如霜,盯着楚子航的双眸沉声说。 楚子航心说,还三妻四妾呢,要是之后再来个什么其他时空的耶梦加得,精分的就该是我了! 耶梦加得在楚子航额头轻吻,随后说:“也不知道外面过去了多久,你回到精神世界恢复身体也过了不少时间。快出去看看吧,希望没有快进到什么难以挽回的时间点。” 楚子航反手抱住她,片刻后轻声说:“一会儿见。” 耶梦加得笑着回答:“好,一会儿见。” 这一次,他们都清楚的知道,一定会再见的。 第27章 最后一场雨 女孩摇着拨浪鼓带着两个小男孩跨入门栏,她身穿雪民典型的绚烂花纹坎肩内衬天蓝色绸缎的长袖,黑底花纹裙裤蹬着长筒小皮鞋,头顶带着珊瑚、松石制成的珠串,以彩色丝线混合加粗的两个麻花辫随着拨浪鼓摇摆,隐约泛着高原红的俏脸上,笑若透过层云的阳光微暖。 “要下雨了,快回屋别乱跑了哦。不然又要被你们阿妈打屁屁咯!”她把拨浪鼓递给小男孩,轻笑着说。 “知道啦。夏弥卓玛又要去陪石像哥哥看雨了吗?” “石像哥哥什么时候才醒啊?夏弥卓玛要一直等到他醒吗?” 两个小男孩眼神清澈而好奇的抬头,看向二楼的小阁楼问。 女孩正是夏弥,她闻言也抬头看向那间阁楼,眼神略有些悲戚落寞。 她低声说:“我也不知道啊。” 她上楼打开阁楼的门,燃着松香的香炉放在小木桌上,一旁是盖着花棉被的床,而最里面的窗台边铺着草席,穿着冲锋衣的冷峻少年以“五心向天”的姿势盘腿而坐,像是老僧入定一样闭着眼,很久很久才会微微缓缓的呼吸一次。 夏弥轻盈的跃入房间里关上门,两步来到窗台边将透着呼啸冷风的窗户关上,随后在少年身边屈膝坐下。 “马上又要下雨了,楚子航。这已经是第77场雨了……”她低声说。 “可你还是没醒。” 屋外传来沉闷的雷声,苍白的电光照亮了楚子航白皙如玉的皮肤。 “又该给你刮胡子了,好在长得也不算快。”夏弥伸手轻抚楚子航有些毛糙的下颌,眸光和窗外阴沉的天空一样,越来越黯淡。 “我们本来就没有多少时间了,好不容易……本想在那之前,至少有些不错的回忆。” “真是,我都怀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哪有人和男朋友出来旅行,走到一半男友就突然原地坐化了的?” 窗户上响起几滴清脆的碎裂声。 开始落雨了。 夏弥在楚子航身边蜷缩起身子,像只受伤的小松鼠一样神情黯然。 “楚子航,我没有时间了。大概,这就是我能陪你看的,最后一场雨。” 她看向床头的挂历,刚好写着一零年,6月1日。 “生日快乐啊,师兄。” 夏弥说完狠狠咬住自己的手掌,面色发狰狞。 今天是她给自己的最后期限。 吞噬楚子航的最后期限。 过了今天,后援的恺撒和陈墨瞳就要到了,她就不方便下手了。 之前是路明非一直在旁,所以她也没找到合适机会下手。 可路明非离开后,她本决定当晚就把楚子航吃掉的。 但那晚下雨了,且刚好又是夏弥的生日。 于是夏弥决定先放过楚子航,最后陪他看一场雨。 然而后来,她又遇到了苏小妍来信、路明非刚好又回来暂住等诸多因素的干扰。 每一次,耶梦加得终于突破夏弥这个人格的桎梏,准备毫不留情吞噬楚子航时,就像冥冥中有什么力量在阻止她一样,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让她很不情愿的放弃。 原本第32次下雨时,她就说是陪楚子航看的最后一场雨了,可现在都已经第77场雨了。 但命定之日临近,即使之前和楚子航在源氏重工里找到资料在暗示着,一切龙王的苏醒背后都有神秘势力在操控,这里面隐藏着极为巨大阴谋。 可夏弥也必须做出决断,不论背后何人,有何阴谋,她都只有成为海拉才有真正破局的可能。 在芬里厄和楚子航之间,她必须选一个牺牲。 那自然,只能是楚子航了。 因为她是龙王,耶梦加得,必要时她甚至可以直接“抹杀”掉夏弥,让这个喜欢楚子航的女孩再也无法阻挡她。 “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楚子航。给你刮个胡子吧,也算,让你死的体面些。这是我,对夏弥的最后一次让步了。”夏弥眼里荡起一片金色的涟漪,随后起身去拿刮胡刀。 这里虽然发展很快,但用电还是不如上京市那么普适,而且雪民们也都很用电动的刮胡刀,更偏爱刀片的剃刀。 夏弥打了一盆水来,将剃须膏在楚子航脸上轻柔抹开,随后单膝跪在窗台上抬起楚子航的下颌。 窗外雷声阵阵宛若龙啸,雨如怒潮打在玻璃窗上,风也蛮狠的拍打着窗户和房门,阁楼时不时发出摇曳的咯吱声。 他们相伴着栖身在这间摇摇欲坠的小屋里,而整个世界好像都在对他们发起猛攻。 一片阴沉的世界里,夏弥却燃着小灯,借着这点微弱温暖的光,小心又仔细的在楚子航脸上行刀,那专注投入而谨小慎微的样子,就像在打磨一件珍贵的艺术品;她每个动作都极尽轻柔,但每一刀都刮得极为干净,力度掌握的妙到毫巅。 她的手指像是一名翻山越岭的旅人,从楚子航脸颊游走到下颌、脖颈、喉结。 放下剃刀后,她换了盆水,一手捧起楚子航的脸颊,一手温柔擦拭着,直到那个男孩再度变回意气风发的少年,她眼里才流露出一丝笑意。 夏弥丢下毛巾,凑到楚子航近前,双手捧着楚子航的脸仔仔细细的检查,眼神却像是在楚子航脸上留恋缠绵,她抬眸瞬间,鼻尖刚好凑到楚子航缄倦的双唇前。 随即,她如天鹅般伸展修长的脖颈。 可她还未完全凑上去,那双唇却先自己贴了下来。 恰在此时,天空被紫色的电龙撕开一道口子,一瞬间天地亮如白昼。 夏弥一怔,瞪大了美眸,借着那一闪而逝的光,她眼里倒映出那个少年缓缓睁开的双眼。 轰隆隆! 窗外雷声陡然炸开,玻璃窗都被震荡的颤动起来。 “你……楚子航!”夏弥震惊的后退。 突然玻璃窗被风雨冲开,冷风和大雨呼啸着闯了进来。 楚子航下意识的抬手将夏弥拥入怀里护住,紧接着便想要回头关上窗户。 可他却发现,自己手没办法抬那么高,身子也像是生锈般难以转动。 夏弥却突然从楚子航怀里挣脱出来,她看着楚子航,脸色青白交替,狠狠咬着下唇。 “夏……弥……”楚子航嘶声开口,声音喑哑。 “你醒了!?你真的醒了!”夏弥身子摇晃了一瞬,喃喃自语着后退,甚至一脚踢翻了身后那盆水也没反应。 她跌跌撞撞的转身跑到桌子边,不慎踢翻了凳子,打翻了香炉,随后便愣在原地好像突然被抽走了魂一样,靠着墙无力的瘫坐下来。 她按着额头哽咽的咆哮道:“我等了你那么久!守了你快一年!看了77场雨!你都没醒!” “为什么你现在醒了!?” “为什么啊!” 楚子航焦急的想起身,可身子各处关节却都像是锈死了一般难以动弹。 “夏……弥……”他声音喑哑的像是有人用锉刀磨过他的嗓子。 夏弥转头阴狠的盯着楚子航,眼眸里金色的潮汐渐渐汹涌。 “对……不起。”楚子航嘶声说。 紧接着身体里的龙血躁动起来,僵硬的血肉瞬间活化,龙骨开合间僵直的各处关节也恢复了大半灵活。 他立刻从窗台上翻下,扶着墙根来到夏弥身边,颤颤巍巍的伸手擦去夏弥眼角的泪痕。 夏弥却突然一把抓住楚子航的手,狠狠的一口咬了下去! 但她眼里那金色的潮汐却也在此刻缓缓的褪去。 “混蛋、坏蛋、王八蛋!蠢货、憨包、大傻狗!我们回去就分手!分手!”几分钟后,夏弥终于骂爽了,冷着脸将楚子航扶到床上坐下。 虽说如此,她还是先给楚子航喂了些水,然后急忙跑去将窗户关了起来。 回到楚子航身边后,一边接着骂,一边帮他按摩身体放松。 “我……进了炼金矩阵,不知道……会那么久。”楚子航开口,声音依旧有些嘶哑。 “我管你啊!你出去打听打听,谁家男朋友第一次出去旅游走到一半会突然打坐入定的?一坐就一年,跟当场圆寂了一样!” “你怎么不再多坐两年?啊!?还是舍利子练出来了?神功大成了?!” “你怎么不干脆坐化飞升算了!?到时候我找个寺庙给你遗体涂上金漆,直接把你当弥勒佛供起来!” 夏弥一顿机关枪般的吐槽加怒骂,喷的楚子航忍不住额角直跳筋。 “说话啊活佛!来,背一段经文度化我啊!”夏弥说着说着,似乎又气了,狠狠掐了一把楚子航的大腿。 “嘶!”楚子航倒吸一口凉气。 他是龙王之躯不假,但他现在没龙化,更何况——夏弥也是龙王,这一掐更是好像完全没留手,简直是奔着要把楚子航大腿扯下一块肉来的。 “我……被冈仁波齐的炼金矩阵困住了。抱歉。”楚子航低声说。 “哟哟哟,一副我努力过了,不能怪我的样子。那我不原谅你好像显得我小气了呢。”夏弥双手抱胸,冷眼瞪着楚子航。 “不,是我的问题。我应该道歉,也该……受惩罚,补偿你。”楚子航低声说,“是我不好,抱歉。” “补偿?好啊,自己烧锅热油跳进去,记得放点调料!”夏弥冷哼一声。 “你不是喜欢清蒸的菜系吗?”楚子航问。 “吃你,我就要油炸!要把你骨头都炸成金黄色!”夏弥恶狠狠的揪住楚子航的衣领,“你以为我和你开玩笑?!” “夏弥……”楚子航突然偏头看向窗外说,“你看,雨停了。” “好啊,刚好把锅架在院子里!”夏弥冷哼一声,偏头看去。 天际云散风清,阳光朗朗的洒下,圣山上,一道虹桥横贯天际。 夏弥心猛地抽了一下,一种独属于龙王类似预感般的感觉涌上心头,可她一时间却很难清晰识别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路明非呢?”楚子航突然问。 “进山了,昆仑山,死亡谷。”夏弥冷冷的回答。 楚子航一惊,问:“他去那做什么!?” 第28章 死亡谷(上) “你那晚突然伸手指着圣山就盘腿坐下了,然后就跟当场圆寂了一样,怎么都喊不醒。”夏弥说着,又捏了捏楚子航的手臂问:“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楚子航摇摇头。 夏弥接着说道:“后来我和路师兄就先就近找了一家人租下了空房子照顾你,寻访附近高僧、喇嘛,他们说了好多奇奇怪怪的话,总结下来大概就是——你类似悟道了之类的,让我们给你找个安静的地方,尽量不要打扰。平日里,常喂些水和流食就行。” “不过寻访之中,我们偶然得知一件奇事,据说昆仑山那个死亡谷里曾有过一个叫‘应天宗’的神秘教派,但鲜有人真正见过教派中人,只是有传言说曾有牧民因追马误入其中,后遭到雷击昏迷,中途半梦半醒间感觉正被人用毯子拖着朝死亡谷外去。” “后来他醒来时,就真的已经出了峡谷。他回来后说,曾在寻马途中看到像佛寺又像高塔的建筑,但一晃眼又消失了,随后就被雷击中。他在半梦半醒时看到拖着他的人背后以雪文写着‘感应天上’。” 楚子航思索片刻,问:“路明非是去找这个‘应天宗’?为什么,是因为与‘神龙念’有关?” 夏弥点点头说:“也不能说有确切证据,只是牧民对那建筑和拖行者衣服花纹的描述,某些与格萨尔王的武勋长诗里有些相像。” “上一次路师兄进去走了三分之一,说是已经有所发现,但遇到了驻军所以又回来了。前几天学院以学术考察名义向夏洲申请的通行令下来了,路师兄就迫不及待出发了。恺撒师兄和诺诺师姐作为路师兄替补的小组成员,明天就到。” “唉,谁让某些师兄不靠谱,拖累师妹照顾,让师弟孤身入险地。” 楚子航挠了挠眉梢,习惯性的在心里问耶梦加得:“我……该怎么办?” 过了片刻,耶梦加得才懒懒的回答:“教过你多少次了?自己想办法!” 楚子航只能站起身来,板板正正的低头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到会那么久,应该提前做好准备的。” 夏弥嫌弃的挥挥手说:“行了行了,去洗个澡再说。这次因为你的原因,我和二师兄被迫旷课一整个学年唉!所有课程都是寄信的方式,函授!每次学完还得找没人的地方把资料都烧掉……” “上次被几个小朋友看到,还以为我在给你烧纸钱呢。” 楚子航走到门口,突然回头望向夏弥,眼神一如既往的坚定却染上了些许温柔。 他以宣誓般的口吻说:“夏弥……等我。” 夏弥还以为楚子航在说等他洗漱好,于是不耐烦的“嗯”了一声。 要不说男生最好的化妆就是洗个澡,禅坐近一年的楚子航虽有夏弥照料,但很多方面依旧难以顾及,不洗漱一下他自己都受不了。 换洗完毕后,楚子航再度走回卧室时,再度变回了当初那个让全校女生朝思暮想的冷峻、帅气的少年,禅坐一年他的肌肤和精神状态反而比原来更好了些,略长的头发被他先扎了个小马尾,配上那温润如云的皮肤和清爽的白衬衫,竟还多了些书卷气。 夏弥看到他的第一眼,脑海里就立刻浮现出了那句诗——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不过后来她提起这件事,楚子航很严肃的纠正道:“陌上人如玉,形容的是女子。不过……形容你自己的话,倒也恰到好处。” “可恶,有点帅嘛,突然不想分手了。”夏弥哼哼唧唧的起身,“我们休整一晚,等明天恺撒师兄到了一起走?” “我有些担心路明非,死亡谷的气候、地质等都十分特殊,这导致里面时常出现异常的雷击现象,据说夏洲曾有考察队进入,也险些有人遭雷击身亡。而以言灵和炼金术理论来说,那就是死亡谷里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导致时常出现元素乱流,十分危险。”楚子航牵起夏弥的手来到桌边坐下。 “那今晚连夜出发?”夏弥问,“上次连夜出发,你石化了一年。这次你又要搞出什么幺蛾子?” 楚子航闻言,感觉胸口像是卡住了一根鱼刺,略微闷痛。 他和夏弥住的这个院子是当地雪民自家祖宅,现在当作了民宿一样的对外出租空房,刚才他下楼借用公共浴室洗漱时刚好遇到民宿的女主人,一个看起来四十来岁的雪族女人,名字叫央德卓玛。 卓玛,在雪族文化里有“女神”的意思,一般以卓玛称呼女子代表着赞美其美貌与善良,之前两个小男孩称呼夏弥是如此。 央德卓玛看到楚子航时又惊又喜的问:“楚小哥,夏弥阿妹知道你醒了吗?” 楚子航礼貌的问好,点点头说:“您好。她知道。她就在楼上。” “太好了。楚小哥,阿妹在这呆了快一年,天天守着你哦。一开始说开两间房,后来冬天冰雹把你那间房的房顶砸穿了,当时高僧又嘱咐尽量不动你,于是她借了口锅帮你挡了一晚上!” “哎哟,葡萄大小的冰雹啊,你到是毫发无伤,夏弥阿妹那额头和手臂肿了好几天呢!后来她索性就把你搬进自己的卧室里了,其实我们都理解,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你也不会动。” “夏弥阿妹是个好姑娘哦,天气好的时候就把你搬出来晒太阳,也帮我们干农活。天气不好,就帮我收拾完立刻赶回来守着你。多少邻里的汉子可都眼红的紧呢!” 央德卓玛滔滔不绝的说着,意味深长的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感叹道:“楚小哥,你是佛缘深厚的妙人,自是与夏弥阿妹相配的。但……两个人最后能不能在一起,旁人眼里的配不配本就不重要,你们两个的感情多深,才是关键呐。” “至少在我们草原上,一个姑娘愿意花时间等你、陪你,那就定然是爱你的。” 看着夏弥浑不在意的吐槽,又回忆起央德卓玛的话,楚子航只感觉心口裂开了一道缝,温暖却又有些酸痛。 “夏弥,对不起。”楚子航握紧了夏弥的手,沉声说:“以后,都不会了。” “什么以后?哪有以后!楚子航同学,你现在已经被我列入考察名单了,哪天我要是不高兴了,随时把你换掉!”夏弥磨着虎牙,像只炸毛的小猫般瞪着楚子航说。 “考察名单?里面都有谁?”楚子航一愣,立刻问道。 “多了去了,比如……嗯……隔壁那个叫德庆的小帅哥,骑马射箭都可厉害了!还有邻街那个阿康……”夏弥怔了一瞬,抓耳挠腮的回想起了几个名字。 倒不是没人追,只是她从来不记这些人的名字。 楚子航脸色微沉,看向夏弥。 “干什么,你……你这打坐一年我没直接把你甩了就不错了!”夏弥捂着脸,颇有些色厉内荏的样子。 “我明白,我会努力的争取第一。”楚子航沉声说。 “啊?什么第一?”夏弥一愣。 “考察名单的第一名……难道,不能转正吗?”楚子航有些忐忑的问。 夏弥哭笑不得的拍了一下楚子航,嗔怒道:“你有毛病啊……开玩笑的那么认真。” “你的事,我一直都很认真。”楚子航肃然道。 “收拾东西吧,受不了你了。”夏弥脸颊微红,起身挥挥手。 “嗯。”楚子航点点头。 随后他便立刻起身,手脚麻利的从屋子里整理收拾行李,速度之快,条理之清晰,让夏弥一时间只能站在一旁干看着,插不上手。 收拾的间隙,楚子航看到桌上的茶壶,似是想到了什么,立刻给夏弥倒了杯茶,然后拉着她坐下说:“喝茶,休息一会儿。收拾好了我叫你。” “对了。”紧接着他疾步下楼,将收拾好的东西放进车里后又从厨房和央德卓玛买了些吃的带上来,“吃点垫一下。” “呃……那,我,我的衣服还是自己来吧。”夏弥被楚子航的高效震惊到了,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件可以自己来的事情。 “好。我刚刚看到柜子里是你的衣服,外套之类的都帮你折好了,贴身衣物怕你介意我都没动过。” “这个行李箱本就是专门给你空出来装衣服的,里面的东西我移到这个箱子里了,需要的话在这里找,或者问我。” “对了,像是充电宝、手电筒、纸巾之类的在这个手提袋里。这个铁盒是专门的医药箱,我清理了一下,只装药品,这边是常用,这边是外伤。” “刚刚打开车后备箱,我看武器之类的你应该是动过,我重新整理归位了。”楚子航迅速的整理着东西说。 夏弥惊诧的问:“我就拿过一个军刺,帮忙疏通管道而已,这你都看得出来!?” 这趟旅程出发前,行李大部分都是楚子航收拾和安排,这个夏弥知道。 她也知道楚子航安排的确实井井有条,只是她没想到,睡了一年的楚子航还能清楚的记得什么东西之前是放哪里的,一点微小的变动他都能立刻就看出来。 如果她知道楚子航其实在炼金矩阵里度过了五十年,大概会直接惊讶到哑口无言。 这货真是机器人吧? 太……靠谱了啊。 “习惯了。虽然出任务我一般不会带那么多东西,但还是会规划和分类好,这样需要的时候就能立刻找到。”楚子航头也不抬的整理着药品,回答。 “云南白药贴少了几副,是那次冰雹时你受伤用的吧?”他问。 “啊?啊……有几副好像是央德卓玛的小儿子摔跤时,我给的。”夏弥挠挠头,有些不确定的回答,“哎,你怎么知道我被冰雹砸了,央德卓玛告诉你的?” 楚子航收拾东西的手一顿。 “好好好,别道歉了。你忙,你继续。”夏弥急忙抬手。 “夏弥。”楚子航合上行李箱。 “好了?那我就去把房租结清,就出发吧。”夏弥点点头。 “下楼的时候我已经结清了。”楚子航回答,“我是想说……” 他实在不会说什么煽情的话,用行动来证明是他的习惯。 可此刻,他等不及想要给出一个约定或者承诺,以此来稍稍弥补这一年来对女孩的亏欠。 夏弥微微偏头,问:“说什么?” “以后……我来当你最强的言灵,只要你开口,什么危险都我来挡,什么艰险都我来破。”楚子航在胸口握拳彷佛宣誓。 其实他是习惯性的想要握住胸口的那串钥匙。 夏弥愣了愣,随后轻笑着问:“那以后我就大喊,言灵·楚子航,你就从天而降?” “好喜感,怎么像是什么奇怪的召唤术,还不如丢个精灵球说,就是你了,皮卡航!哈哈哈!”她说完露出虎牙笑了起来。 只是她也没想到,有一天面临那仅次于至尊的存在时,这个所谓的“言灵”还真的成了逆转局势的关键。 手机响起,夏弥拿起来一看,惊叹一声说:“嚯,师兄,不愧是号称你宿敌的男人,想法和你一模一样。” “恺撒吗?怎么了?”楚子航疑惑地问。 “他说直接奔赴死亡谷,就不过来了。”夏弥笑着说。 楚子航点点头,伸手牵起夏弥说:“那我们,也出发吧。” 第29章 死亡谷(下)二合一 出发前夏弥再次联系了路明非,但卫星电话却没能接通,EVA报告显示路明非所在地附近有非常强烈的磁场干扰,就连卫星观测的图像都是一片模糊。 于是楚子航立刻启程,按照EVA提供的路明非行进路线前进。 “路明非平时不会那么冲动,难道这个所谓的‘神龙念’……与白王血裔有什么关系?或者说,对治愈绘梨衣的身体有帮助?”楚子航拨动方向盘,流畅的换挡,他开车的动作看起来行云流水且赏心悦目,有种大书法家行笔般的悠然自得。 如果不看车速的话。 “路师兄上一次回来后,着重向学院教授请教了五大元素的理论。注意,言灵之间的元素构成,并非柏拉图炼金术学说里的五芒星。”夏弥打开副座上的顶灯,戴上了一副金丝圆框眼镜,翻着一本笔记。 “怎么戴眼镜了?”楚子航问。 “好看啊。”夏弥撇撇嘴,随后摘下眼镜。 刚刚隔着透明镜片看,她原本是漆黑的眼眸,摘下眼镜却立刻显露出了灿金色的瞳孔。 “这是?”楚子航一惊。 “装备部特制的偏光镜,还有各种其他的效果,比如柯南的显示定位器位置。主要就是掩盖黄金瞳而已。”夏弥回答,“我讨厌戴美瞳,每次摘美瞳都有种会把自己眼珠子戳瞎的感觉。” “嗯。路明非具体问了些什么?”楚子航接着问。 “言灵的基础理论,也就是释放言灵的关键是什么。”夏弥翻着笔记说,“这个言灵入门里就说过,一切言灵其实都是由【精神】元素驱动再叠加其余地、水、风、火四大元素来组成的。” “比如师兄你记录在案的君焰,便是由【精神】加【火】两种元素构成。言灵的元素相克关系里,只有四大元素有顺逆相克关系,精神位居顶端且不被任何元素克制。所以说【精神元素】位居四大元素之首,承载【精神】的贤者之石能杀死龙王,也是这个原因。” 楚子航接着说:“这个我知道。精神是驱动一切言灵的基础,据推测,可能有言灵只靠【精神】元素就能发动,但没有任何言灵——包括四大君主专属的究极言灵,是不需要精神驱动就可以释放的。” 他微微偏头,问:“所以他怀疑‘神龙念’,是一种纯【精神】构成的言灵?” “是的。但目前所知,精神系言灵大多都是催眠一类的效果,强大的可以达到短暂精神控制、记忆的删除或更改,可《格萨尔王》的武勋长诗里,几乎没有他使用类似能力的记载。”夏弥敲了敲眼镜的镜架,看着镜片上的地图说:“右转。” “天授唱诗人的记忆,会不会不是血缘刻印而就是精神类言灵的影响?”楚子航问。 “释放者是谁?为何就精准的影响那么几个人?这些都是疑点。”夏弥回答。 楚子航沉默片刻又问:“恺撒他们到哪了?” 夏弥敲了敲眼镜镜架,看着上面的显示说:“他们从帕米尔高原那边来,以EVA的测算回避我们早到个半小时左右。” “好。”楚子航摘下夏弥的眼镜戴上,揉揉她的头说:“不舒服就先休息一会儿。” “哎?在这呆了都快一年了,我早适应了。”夏弥伸手想抢回眼镜,“别啊,我再戴一会儿玩玩!” “睡一会儿吧,别逞强。”楚子航捉住她的手腕,轻声说,同时回身从后座拿来毯子单手给夏弥盖上。 “你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夏弥掌握的权能比我多数倍,不会有事的。”耶梦加得开口调笑道。 正如她所言,楚子航确实是怕才把耶梦加得救回来,夏弥又出什么问题。 他楚子航意志再怎么坚若精钢,也实在经不起这种反复折腾了,最重要的是,他也不想再让耶梦加得或夏弥遇到什么危险了。 “嘁,现在知道讨好我啦?行吧,本……姑娘给你个面子。”夏弥嘟着嘴拉了拉毯子,闭上眼,“快到了……记得……” 这一年里,对夏弥最大的考验还不是吃不吃楚子航的挣扎,而是雪区奇特而厚重的精神威压。 虽说她确实习惯了不少,但每天依旧会感到些许疲惫。 夏弥刚刚睡着,楚子航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立刻戴上耳机接起电话。 “哟,醒了啊帅哥?”电话里传来一个略有些耳熟的声音。 “你是……周欣欣?”楚子航略微思索,终于想起她是谁。 欣欣,就是那个楚子航之前和路明非逃学去周家“烽火台”时,接待他的那个女孩。 “难得你还记得我。”欣欣轻笑了一声,“你问的事有结果了,还有你提供的关于龙……” “用加密账号发短信说。”楚子航立刻打断了她,“不方便。” “嗯?有些复杂……好吧好吧。那记得查收。”欣欣有些无奈的回答。 楚子航刚准备挂断电话,欣欣又问:“听说,她守了你快一年?” “是。”楚子航偏头看了一眼均匀打着鼻息的夏弥,低声说。 “真是让人嫉妒的家伙。”欣欣似是叹息了一声,“那就祝你们长长久久了。” “多谢。”楚子航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他收好手机后,又替夏弥拉了拉滑落的毯子。 夏弥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 “到哪了?”她打着呵欠的问。 “差不多再有十分钟就到入口了。”楚子航回答。 夏弥惊诧的坐直了身子问:“1000多公里,这么快?总不能是我睡了两天吧?!” “你睡了大概20小时,我中途加油的时候你好像醒了一会儿。” “哦,记不清了。” 夏弥从车窗看出去,只见道路两侧全是暗金色的嶙峋山石,山丘上几乎寸草不生,大路上泥土被晒的满是裂纹,偶尔才可见几株发黄的草叶。 前方丘陵高处斜着生长出一颗光秃秃的老树,枝桠仅挂着几片枯叶,看起来更像是荒废已久的绞刑架。 这整片戈壁山谷,荒凉死寂的像是已经被世界遗弃。 她掀开毯子,又脱下了冲锋衣。 和冈仁波齐圣山相比,这里热的就像南方小岛的春天。 “进去的时候还是带着些衣服,这里气温波动很大,最低可到零下一度,最高则能达到二十六度左右。”楚子航说。 “好,知道啦。”夏弥伸了个懒腰,胸口和腰身的曲线像是春山连绵。 “进到这里以后,眼镜的地图显示就出现问题了。我提前联系了恺撒,圈定了大致汇合位置。”楚子航说。 车又开了一段,走出了嶙峋山谷进入了一片荒凉开阔的隔壁。 楚子航在这里停车,从后备箱拿出一把信号枪发射。 这里大部分电子设备都已经失灵,甚至连车的一些仪表都有失灵迹象,于是他和恺撒、陈墨瞳的联络只能采用信号弹的方式。 夏弥穿着纯白防晒衣,带着遮阳帽下车,开始整理装备。 过了一会儿,前方不远处升起一颗信号弹。 “嗯?是恺撒学长他们?他们怎么不过来?”夏弥疑惑地问。 “恐怕是遇到了什么问题。我们去看看。”楚子航脸色略沉,立刻替夏弥打开车门。 两人再次驱车赶往信号发射的方向。 “哦!看到了,在那,在那!”开了不到十分钟,夏弥便看到前方一个小山包下方,停着一张越野车。 而一个纤细修长的人影正站在车顶挥舞印着半袖世界树的旗子。 是陈墨瞳。 “怎么,遇到什么问题了?”楚子航将车停好后下车问。 一头金发,穿着坎肩的恺撒正用兵工铲在小山包的脚下挖着什么,结实的手臂和背阔肌显露出如虎豹般雄壮的威势。 “楚子航,我还以为我最棒的对手,这辈子都要当个石像呢。”恺撒扛起兵工铲回身,轻笑着说:“不过你不在这一年,倒也不算无聊。” “学院里来了个有趣的人,他替你顶上了狮心会会长。” 楚子航并不在意这些,只是低头看向恺撒挖的坑问:“你在挖什么?” 恺撒笑着走向车边,伸手接了一下从车顶跳下来的陈墨瞳说:“诺诺的侧写,他发现了这里似有人停留的痕迹,大概率就是路明非。她用侧写推断出,路明非似乎在这里埋了什么东西。” “还没挖出来?需要我帮忙吗?”楚子航问。 “用不着。”恺撒将金发撩至脑后,擦了擦汗不屑的回答。 另一边,夏弥和陈墨瞳则欢快的聊了起来。 “没想到小师妹你还挺纯爱啊,换做是我,最多一周,恺撒要是醒不过来我就把他打包送回意大利去。”陈墨瞳带着墨镜靠着车门。 夏弥瞥了一眼正哼哧哼哧挖着土的恺撒,偷笑着说:“我觉得吧……师姐你不会的。” “也是,我可能都抬不动他。”陈墨瞳轻笑着看向恺撒背影。 “对了师姐,那个什么有趣的人,狮心会会长,是谁啊?”夏弥悄悄的贴到陈墨瞳身边问。 “中东人,血统评级也是A,叫……名字有点复杂。”陈墨瞳微微皱眉,挠了挠额角,“哦,好像叫……” 她还没说完就被恺撒豪迈的声音打断:“找到了!” “这是!?” 几人急忙围到恺撒身边看去。 恺撒放下工兵铲从土堆里刨除那张纸,抖落泥土后打开。 “看来,是路明非留下的路线图。”他展开图纸,看了两眼后眉头微挑说:“还以为一年没上课他荒废了呢,看起来,还不错。” 这是一份以曾经科考队绘制地形图,与卫星云图重合后的死亡谷地形图为基础的地图,上面前三分之一都详细标注了路线、可作为路标的参照物、可栖身休息的地点以及某些特殊的危险因素—— 比如,前方二十公里处就画了一个被电糊的小人,周围红圈里用红笔写着:雷击频繁!!! 夏弥眼角微抽问:“这小人,不会就是二师兄自己吧?” 陈墨瞳戏谑一笑说:“我猜,八九成是的。” 楚子航看向地图旁贴着的一张纸,上面清晰记录了死亡谷里每天的气温以及每个月的气候变化,注明了天气变化对哪些区域有何种特殊影响。 “A区域为山谷,前方山丘阻挡了东南方暖湿气流……雷雨云堆积,造成小范围元素乱流……” “B区域则与A区域相反……夜间气温极低。” 这些如此详细的数据记录全是路明非在他们赶到之前一人所为,这不仅要有科学规律且敏锐的观察力,还需要有日复一日呆在这戈壁沙漠里,面对孤单荒凉的勇气和耐心。 更何况,这里可是死亡谷,看起来路明非也遭到过不少危险,例如雷击、极端天气等等,这些危险在他孤身一人的情况下,不排除会要了他的命! 就连恺撒也禁不住想知道,是什么驱使着路明非这么执着的坚持了下来? 恺撒一边仔细阅读,一边对照地图标注,最后连他也忍不住赞叹起来,颇为兴奋的说:“我原以为路明非虽然有些实力,但S级依旧名不副实,看来我又要多一个有趣的对手了。” 陈墨瞳忍不住呲着牙揉乱了恺撒的金发,笑着说:“你对手倒是越来越多哦,可没见哪个被你打趴下!” 恺撒偏头亲吻陈墨瞳手背,随后看向楚子航说:“能被轻易击败的,对我而言只能叫路障,而不配叫对手。” 楚子航恍若未闻,毕竟说这种中二的挑衅台词不是他的风格。 他忍不住轻咳一声,起身说:“走吧。” 陈墨瞳正摆弄着恺撒的金发扎麻花辫,却突然一愣。 “等等!你们看刚刚埋着地图的下面那些土。”她蹲下身拾起恺撒的工兵铲插了两下,说:“这下方的土层,像是也被挖开过,说不定下面还埋着什么。” “这里吗?我来吧。”恺撒立刻接过工兵铲开始挖。 楚子航也默默的从后备箱里拿了一把铲子过来帮忙。 片刻后,土堆里隐隐见到了一块类似衣服布料的东西。 恺撒和楚子航对视一眼,立刻加快了速度开始清理四周的泥土。 “这是!?”恺撒和楚子航都是一惊。 只见土堆里出现了隐隐可见一件破损的冲锋衣,破损处像是被火焰灼烧过般焦黑,破口下方则是干枯腥臭的尸骸! “这是路明非的冲锋衣!”楚子航急忙丢下工兵铲,蹲下身用手刨开泥沙。 冲锋衣左胸处那张名牌也显露了出来,上面写着——李嘉图·M·路卡塞尔学院。 夏弥瞪圆了眼睛,捂嘴惊呼:“二师兄他,死了!?” 楚子航脸色一沉,急忙徒手刨开那些泥沙,将遗体挖了出来。 “不对,身高似乎就不对,体型也对不上。”陈墨瞳观察了一番后,摇摇头说。 “死亡时间倒是看起来不久,身上还有些伤痕可见,都是……都是雷击伤!”她惊讶的说,“就目前看到伤痕,至少都是五次以上不同程度的雷击伤!遭遇五次雷击才死亡,即使不是同一时间,那也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要么是体质绝强的混血种甚至龙类,要么就是他运气好到逆天,没有一次高压电流通过心脏。” 楚子航则沉思片刻后说:“若不是路明非,为何会穿着路明非的衣服?” 陈墨瞳叉着腰起身,又在周围转了几圈后才低声开口道:“附近风沙太大,很多痕迹都被消弭,即使我来侧写,也很难确定是否这里还有第二个人存在过的痕迹。” “那先根据路明非的路线图前进吧,图上那条标红的线路尽头恐怕就藏着答案,路明非若还活着,应该也是往那里去的。”恺撒看着图纸说。 楚子航也赞同的点点头。 “如果走到那里还没有任何收获,我带着诺诺,你带着夏弥,我们另寻方向,兵分两路去找。”恺撒起身收好图纸,挥挥手说:“收拾东西准备上路吧。” 夏弥调笑道:“恺撒学长,你这是自己给自己任命成组长了?” 恺撒淡然的回答道:“别的不说,组织计划这方面,你男朋友恐怕真的比不上我。” “哎!我家师兄可是……” 夏弥正欲反驳,却被楚子航摸摸脑袋打断了:“走吧。先去找路明非。” “我师兄条理可清晰了!”夏弥走了两步,忍不住又回头说。 说完还冲着恺撒吐了吐舌头。 陈墨瞳是在一旁捂嘴轻笑,随后看向恺撒问:“要不我也替你争两句?” 恺撒笑着摇摇头,说:“我的胜利从不在言辞上,你只要相信我,然后等着和我一起庆祝胜利就好。” 楚子航和恺撒开着车,按路明非绘制的线路图一路向前 有的路段虽然十分艰险颠簸,但确实也避开了大部分危险区域。 他们开车行过一段遍布碎石的浅滩时,一座山丘之外便是电闪雷鸣,不时可见粗壮的蓝紫色闪电落下,闷雷阵阵犹如一个炮营在开炮。 若没有路明非的路线图,他们开车进去恐怕也是九死一生。 即使楚子航和夏弥,误入其中也必须要立刻龙化快速撤离,若是陷入其中,至少都是重伤。 “好密集的元素乱流,但只是一山之隔,这边却几乎安稳的像是另一个世界。”耶梦加得也忍不住开口惊叹道。 “这里情况确实很复杂。”楚子航在心里回答,“你状态如何?若有不适立刻以血盟取用我的权能,要暂时沉睡的话告诉我一声就好。” “放心。这次……我会把握好的。”耶梦加得声音略微软了些。 “好,有问题随时叫我。”楚子航回答。 他忙着和耶梦加得说话,却没注意到一旁的夏弥偷偷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些许疑惑。 大概开了两三个小时,四人就安全抵达了路明非探寻区域的边界。 楚子航下车后盯着天空,眼神一凝。 夏弥亦是如此。 因为两人都看到了这这片区域上口正有各种元素在不断的汇集。 “楚子航,我总觉得这里看起来有些奇怪。”恺撒下车后观察四周,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一种令人不安的冰寒。 这里道路上随处可见动物骨骸以及一些奇特的废墟,看起来像是有人曾在这里搭过帐篷生活过。 陈墨瞳来到恺撒身边,下意识牵住他的手说:“我甚至不用侧写就能确定,这里恐怕有危险,不宜久留。” “图。”楚子航说。 恺撒立刻掏出图纸放在车引擎盖上铺开。 “往南是丘陵,往北是山谷,要去哪边?”恺撒问,“你先选。” 楚子航正看着地图研究,突然眉头一皱抬起头。 在他眼中,上空密集的元素正以一种让人震惊的速度紊乱起来,一片元素涡流正在急速成型! 四周狂风骤起,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 “师兄!我怎感觉不太对劲!”夏弥大喊。 “先走!先离开这里!”楚子航当机立断的大吼,同时挥手让夏弥上车。 恺撒立刻将陈墨瞳送上车,他正要转圜去驾驶座那边时狂沙骤起! 轰隆! 一道怒雷当空劈下! 若非恺撒机敏的向后翻滚,恐怕就要直接被这道雷劈在天灵盖上。 “恺撒!”陈墨瞳焦急大吼。 “我没事!关车窗!”恺撒咆哮。 他打开车门来到驾驶座点火,却发现车无法点火启动。 “刚才雷好像劈中了引擎,恐怕是坏了!”陈墨瞳指着底部焦黑的前挡风玻璃喊道。 咚咚!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敲打车窗的声音,随后传来楚子航的大吼:“恺撒!陈墨瞳,坐我的车!快!” 他刚刚目击了雷电劈中恺撒的越野车,立刻就猜到他们车恐怕是坏了。 恺撒也不犹豫,下车后立刻护着陈墨瞳跑向楚子航的车。 风沙让能见度极具降低,两车相隔不过七八米,但他们走了两三补都还看不清楚子航的车在哪。 四周再次想起震耳欲聋的爆响,恺撒释放镰鼬后能清楚的分辨出,那是数道闷雷凿穿空气,接连劈在地面的声音。 他将陈墨瞳护在怀中,一手拉着楚子航递来的外套,俯身向前。 终于走到车边,夏弥在车内打开车门,急切大喊着。 恺撒刚把陈墨瞳塞进车厢,紧接着头顶就亮起一道蓝紫色的电光! 楚子航立刻就释放了时间零,但他已经绕到了驾驶座那边,即使借助时间零的辅助,他赶到时也只能先把恺撒推离闪电降落区域然后关上车门。 若不如此,车内的陈墨瞳和夏弥都有触电的可能。 闷雷炸向,车门上一片焦糊,好在汽车的金属外壳本就类似于法拉第笼一样的构造,能将电流引导向地面而非车内。 只不过车外的楚子航和恺撒皆被溢散的电流击中,朝着车相反的方向飞了出去! “恺撒!恺撒!”楚子航先一步从麻痹中复苏过来,急忙起身去扶起不远处的恺撒。 恺撒双腿脚近乎失去了知觉,浑身犹如火烧,无论他如何强撑一时间都难以站起。 “我背你,快!”楚子航抓其他喊道。 恺撒却一把推开他,下一刻数不清的碎石裹挟在风沙中从两人之间穿过,那威势犹如一把霰弹枪发射! “先带诺诺走!”恺撒怒吼,声音却被风沙掩盖。 下一刻,又是数道怒雷朝着两人附近劈下。 “是狄克推多!是这把炼金刀具在导电!”楚子航大吼。 恺撒闻言,却挣扎着站了起来,拔出狄克推多于风沙中举起,像是将军号令士兵发起进攻。 “我没拜托过别人任何事,楚子航。这一次,我拜托你,带诺诺先走!”他举着狄克推多反身就跑。 这柄炼金武器与寻常的金属制品不同,它对雷电的导向和吸引效果似乎更加强大! 不断地有怒雷在恺撒身边砸落,他就像在引领着雷电冲锋,穿越狂暴的风沙。 楚子航一时间都难以找到空隙冲过去拉住他。 这个少年还是一如既往的中二、白痴且骄傲。 他并不知道同行的是两个龙王,根本不需要他这样牺牲。 但即使知道了,他大概也不会坐享其成。 更何况,为了保护他所爱的女孩,天罚怒雷又如何? 他照样不惧。 上一世那个没经历过东都事件、麻生真死亡之前的恺撒,就是这样骄傲而不畏生死的少年。 他坚定的爱他所爱,走他选择的路。 从不向谁低头。 大部分雷电似乎真的被恺撒引走了,可楚子航却也不愿就这样放弃他。 身后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很快“大山猫”越野车破开风沙而来,夏弥坐在驾驶座一个甩尾同时踢开了副驾驶的门。 她大吼:“先上车!” “还能找到恺撒学长的位置吗!?”夏弥问。 楚子航上车后,立刻释放了镰鼬,沉吟片刻后说:“十点钟方向!” “等等……怎么,多出了一个心跳声!?” 第30章 引雷塔 “夏弥,换我来开!”楚子航喊道。 夏弥闻言把住方向盘,随后身子蜷缩撑着座位将修长的双腿抬起。 楚子航立刻接住她抬腿跨到驾驶座,抱着夏弥助她翻身坐下,而他则从下方空袭移到驾驶座。 行云流水的踩油门换挡,楚子航立刻朝着心跳声追去。 可下一刻他就震惊的发现,两个心跳声都消失了! 楚子航朝着声音消失的方向追去,同时在心里问耶梦加得:“镰鼬带回的声音里,我没听到任何类似有人受伤的声音,你能帮我分析吗?” 耶梦加得几乎是立刻回答:“我一直在帮你解析,但……他们的心跳和呼吸声就是突然消失的!” “根据风沙流动的声音,我也没听到任何像是吹拂过人身体的声音了。” 楚子航脸色凝重的问:“消失了?!怎么可能?” 下一刻,车陡然冲出风沙,能见度快速的清晰起来。 楚子航找了个小山丘后方停车,再度凝神闭眼。 还是没有恺撒的任何动静! “恺撒呢?”陈墨瞳声音微颤着问。 “我……刚刚他和我分开了,我沿着他消失的方向开过来,没找到。”楚子航沉声回答。 “我回去找他!”陈墨瞳立刻说。 夏弥回身拉住了她说:“风沙和雷电在减弱,先等一下,我们一起回去找!” 陈墨瞳轻咬红唇,握紧了车门把手。 风沙和雷鸣来的猛烈迅疾,但去的也同样突兀。 没几分钟,沙尘渐落,天空阴云消散,天地间再度恢复了一片清明。 楚子航立刻开着车原路返回。 夏弥和陈墨瞳各趴在一侧车窗前寻找着恺撒的身影。 可是来来回回转了两圈,却都没有找到恺撒的身影。 “停!”陈墨瞳突然大喊。 她立刻下车,看去前方一片焦黑的痕迹发呆。 紧接着她突然张开手朝后方倒下,但最后却以腰腹止住,娇躯弯成了拱桥状。 她起身后又绕到了一旁,抬脚似乎想要踩住什么,随后做出了一副好像在拖行什么的样子。 “这就是诺诺学姐的侧写?看起来好颠……”夏弥从副驾驶车窗探出头去,瞪大眼睛像个好奇宝宝一样观察着陈墨瞳。 “她以现场留下的痕迹为基础,加上脑海里的推演把自己代入现场的当事人,以此来推测和模仿当时最可能发生的情况。”楚子航解释道,“看起来,现场确实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被雷击倒,很可能是恺撒。” “那另一个拖走了恺撒学长,是谁?他要做什么?救恺撒学长,还是……”夏弥双手食指戳着自己太阳穴绕圈圈,仿佛是在手动帮助脑子运转。 “诺诺会得出结论的。我比较在意的是……刚刚开车离开风暴后,我一瞬间有种感觉,类似在学院里被副校长的戒律压制了言灵之力。”楚子航说。 耶梦加得突然开口道:“我就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你的镰鼬领域扩展到前方时,那里的风妖并没有归巢,我们以为是心跳声消失,其实消失的是你的镰鼬!” 夏弥摩挲着耳垂,思索了片刻说:“我感觉没那么强烈,但是……确实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压迫感让我脑袋有些紧绷绷的。” 陈墨瞳也在此时结束了侧写,她走到驾驶座车窗边对楚子航说:“我大概确定,是有人拖走了恺撒,以目前痕迹的分析可能是要救他,他们有短暂停留包扎伤口的痕迹。” “但我痕迹到某处突然断了,我暂时没找到原因。不排除这附近有什么密道之类的地方,所以他们才会那么快就消失。” “你圈一个最有可能的区域,我们分头找,但不要离太远。”楚子航说。 陈墨瞳却抬手阻止了他说:“因为风暴来得太过突然,还有一件事,我没来得及说。” “什么事?” “风暴来临前,我随意的观察了一下,发现遗留的一些生活痕迹很可能就是路明非留下的!”陈墨瞳说。 楚子航和夏弥闻言都立刻坐直了身子。 “根据帐篷的残骸看,和我们出发前路明非埋地图那里留下的扎营痕迹很像,八成那就是他没来得及收走的帐篷。” “远处有藏匿东西的痕迹,我没来得及看,但想来恐怕就是武器、铁器之类的东西,他恐怕也和我们一样遭遇了雷暴和风沙,于是才把这些可能导电的东西全都抛下了。” “可若是我没猜错,他是往北边山谷去的,可恺撒消失的地方却似乎是南部这一块。” 陈墨瞳说着,伸手指向两个不同的方向。 楚子航脸色凝重的沉吟片刻后,说:“恺撒消失时间还不久,我们优先追回他更有可能。” 陈墨瞳笑了笑回答:“是的,客观来说确实如此。但,我们不知路明非是否也会遭遇同样的情况,也不知对方实力和目的。” “如果假设对方来者不善,那么路明非遇险的概率就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增加。很可能救回恺撒,就来不及救路明非。” “你是想,兵分两路?!太危险了!”楚子航脸色越发沉重起来。 夏弥也立刻开口道:“是啊师姐,而且我们三个人,如果分开必然会有一个人要单独行动。如果他再出事,那很可能就真的孤立无援,死了都没人知道!” “首先,我相信恺撒,他如果恢复意识,即使暂时无法脱困,也会留下暗标。但对于路明非……”陈墨瞳说到这眼神略有些迷茫。 “我已经有些看不清他了,不瞒你们说,第一次见他是夔门行动前的天选者计划。我总觉得他像个随时要嗝屁的衰小孩,倒是没想到他会成为屠龙英雄,现在也越发优秀了。” “但我可以肯定一件事,路明非的成长和你,楚子航,脱不了干系。我不知道你为何那么看中他,但,我想你也不会放弃他不管吧?” 楚子航默然,轻轻点头。 夏弥急忙说:“虽然二师兄看起来又怂又不靠谱,不过关键时刻还是蛮靠得住的。我想师兄也相信他不会有事的,所以……” 陈墨瞳抬手打断了她说:“是的,就像我也相信恺撒一样。虽然他也是个骄傲臭屁的死小孩,但他也没有让人失望过。” 她看了一眼楚子航后,又说:“不过以他那臭屁的性子,不论是你还是夏弥去救他,那都比当场杀了他还难受。” “虽然我没有言灵,但似乎言灵在这里也不顶事。我怎么说也是A级,可不要太小看我啊,魂荡!”她笑得狡黠而得意,竟有了几分恺撒的影子。 “车后座里有两个皮包,绝缘。需要什么装备,你自己挑,记得信号枪一定要带上就好。”楚子航沉默片刻说。 夏弥惊讶的看了一眼楚子航,问:“真让诺诺师姐一个人去吗?” 陈墨瞳笑着敲敲车窗喊道:“夏弥。” “师姐?”夏弥疑惑地抬头。 “之前我不是和你说,恺撒要是遇到楚子航类似的情况,我才不会多管他吗?” “是……” “那是因为我习惯了,相信他。他也只需要我相信就好。”陈墨瞳眼神略微放空,随后轻咬红唇说:“但我本来就不是只愿意坐着看戏的性子。” “夏弥,你说的对,我确实不会不管他。我会把他救回来,然后……剃成光头。” 夏弥一愣,问:“为什么剃成光头?师姐你要送恺撒学长出家不成?” 陈墨瞳打开后备箱开始整理装备,笑得略冷。 “只是要提醒他,他女朋友可不是花瓶。”她将手枪上膛,军刀插入腰间刀鞘,抬手拨开暗红色的长发,四叶草耳坠闪烁如星。 陈墨瞳追寻恺撒痕迹需要一路沿途仔细寻找,开车反而会影响她观察,所以她选择徒步。 而楚子航和夏弥则刚好需要开车加快速度,这样才有可能追上路明非。 夏弥偏头看去,后视镜里那个红发巫女全副武装,修长的身子如劲竹挺立于风沙里,红发如烈火,衣摆若战旗。 “啧啧,没想到师姐也搞纯爱啊。” 楚子航似是想到了什么,没有说话。 “楚子航,现在知道我的好了吧?守了你一年也才吐槽你几句出出气而已!”夏弥洋洋得意的双手抱胸,闭起一只眼看向楚子航说: “我对你可真是掏心窝子的好哦!也不知道某些人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这么好的女朋友,我自己都羡慕自己!” 楚子航摸了下鼻尖,轻声说:“确实。” 他其实是突然想起上一世上京市地铁站里,夏弥变成耶梦加得后一爪子就把他心脏插穿了;还有后来遭遇麦卡伦时,精神世界的耶梦加得也是一爪子掏出了他的心,当场就给捏爆了。 还真是……掏心窝子的好啊。 “你要是怀念这种感觉,晚上来精神世界,多少次,我都满足你哦。”耶梦加得语调带着娇媚,声音却微冷。 楚子航轻咳一声,在心里回答:“不劳费心。” “怎么了师兄?不舒服?”夏弥偏头看向楚子航,微微眯起美眸。 “没事。”楚子航摇摇头。 夏弥正欲追问,前方再度传来了闷雷声。 她回头看去,瞬间震惊的坐直了身子,抬手指着前方看了楚子航一眼问:“师兄,你……你也看到了吧!?” 楚子航亦是一脸惊诧的停下了车。 上一次让他如此震惊的场景,是在海底高天原见到的那根擎天巨柱。 这一次也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前方雷击密集的甚至纠缠在了一起,蓝紫色电光仿佛从天空倒着生长的枝桠,但在落地时却似乎被什么吸引着扭曲纠缠、汇聚成了一股粗壮的狂龙,那咆哮的电光真如天罚的利剑,楚子航即使龙化后,他也没有信心能完好的正面接下。 天地自然的伟力,某种意义上甚至能与神比肩。 但就是这天罚怒雷,却完全的被下方那像是铜柱又像高塔般的建筑吸收了! 那座圆柱形的建筑通体呈暗金色,表面流光如同水波颤动,它缓缓旋转、浑身绽放着溢散的电光,比东京塔的灯光秀绚烂耀眼了不知多少倍,最诡异的是它吸收了雷电后,底座与地面间不时有电光乍闪,随后它便缓缓的在电光支撑下——浮空升起! 楚子航喉结微动,问:“我记得你说过,那个寻马的牧民恍惚间曾见过一座高塔。” 夏弥眼神凛然,点点头说:“嗯。” 她心中的惊骇比楚子航少不了多少,这样的高塔建筑是她们龙族最典型的建筑风格,他们认为以通天铜柱来记录龙类历史,有王国自地而生蔓延至天际无尽之处的寓意,当然,最重要的是擎天之柱最为显眼—— 可昭示和展现统治者无上的王权。 这无疑就是龙类的建筑,而且能接引如此庞大的雷电化为己用,这座高塔下方炼金矩阵的强大和深奥,就连夏弥,不,就连龙王,耶梦加得也觉得心惊和悚然。 一道普通闪电的能量只有大约十亿焦耳,蕴含的电量也才300度不到,一公斤TNT炸药的释放的能量就是他的四五十倍。 可这里一分钟内至少有十几道雷击! 如此强烈且密集的雷击汇总后的能量,那将是一个庞大到让人骇然的地步。 虽然与究极言灵,例如烛龙、湿婆业舞等释放的能量比依旧相去甚远,但释放和吸收转化却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要安然容纳并转化这么庞大的能量,火神赫菲斯托斯恐怕也难以做到,这大概是只有至尊才能想象和构建的伟大奇迹! 这座高塔里,必定藏着连四大君主都不知道的隐秘! “可问题是,我们过不去。”耶梦加得声音略沉。 楚子航和夏弥也脸色阴沉。 是的,那么狂暴的雷池,楚子航除非龙化完全展现火神姿态,否则也没法安然无恙的闯过去;至于夏弥,权能本就不完整的她,还是个幼生体,要闯进去恐怕付出的代价会更大。 “若路明非真的在里面,我很难想象他是怎么进去的!若有那种力量,他至少也是有冠位的神明了!”耶梦加得沉声说。 “我若成为海拉,说不定就可以一试。” “先等雷暴停下,看看情况。”楚子航沉吟片刻,说。 虽然不确定路明非在不在里面,但若路明非也看到了这座高塔必然不会就此离去,大概率他就在附近。 第31章 悬赏·命运伊始 雷暴停歇后,青铜塔缓缓回落于地面,溅起的尘灰却像是被粘稠的空气粘住一般下落的极为缓慢。 楚子航能看出来,那是受到了一个极为庞大的炼金领域影响。 他和夏弥开车来到山谷边,下车后,他看向夏弥问:“在上面等我?” “可别!”夏弥急忙抓住楚子航的手,“你一会儿又坐化了我找谁说理去?!” 楚子航也没再劝,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两人来到领域边界时停下,楚子航小心翼翼的伸手穿过无形的透明屏障,触感微冷,看起来极为粘腻的空气却能感到有风穿过。 他正准备进一步试探,一旁的夏弥却“嘿呦”一声,直接蹦了进去! “夏弥!”楚子航急忙跟着冲了进去。 进入领域的瞬间,一股浓郁的芳草香气扑鼻而来。 楚子航抬头看去,只见青铜高塔悠悠缓缓的旋转着,上方铭刻的图案如电影画面般闪动着。 其中一段描绘的是一位高大俊逸的青年策马奔驰,将一众草原汉子远远甩在了身后,他如穿行于草原上的飞梭冲过类似经幡拉起的线,周遭雪民们立刻欢呼着跪拜。 “我在记录资料里看过,这是格萨尔王参加岭国赛马夺王获胜的事迹,据说他的对手都是各国最强大的武士、将军或者血统高贵的贵族子弟,但他自小在被称为‘奇异境界’的地方长大,神力无双,立刻群雄获胜,因此被尊为格萨尔王。”夏弥说。 “嗯,据说不仅如此,他还获得了七件宝物并娶了当时草原最美的姑娘,珠牧为妻。”楚子航点点头。 他看向下方那幅画,画中是一座尸骨累积而成的城墙,城墙之上是背生双翼的巨大影子,下方城门前是身上长着鳞甲的五足巨牛,牛角如龙牙,口中利齿如锯;护城河里环游着生有蛇尾的双头鱼,一头张嘴喷出风雪,一头张嘴引爆烈火。 “这是一只龙类的城池,下方守护的都是龙类亚种,能使役这种畸变程度的亚种,这只龙类至少都是次代种!”夏弥脸色微沉。 楚子航接着说:“但他一人,孤身斩杀了这些所有的亚种,破去了城中炼金矩阵的核心铜柱,最终还杀死了那只次代种,把他的龙尸钉在了城中铜柱之上。” “根据画中所示,次代种的言灵被他……取消了!?”夏弥震惊的扶额。 即使四大君主,不吞噬双生子也做不到这种事。 历史上,生而便可以意志强行停下言灵的,只有三个存在。 楚子航指着其中一副画说:“你看这里。” 画中,格萨尔王以炼金武器射穿龙类后念诵起强大的法咒,紧接着大地震颤,天空阴云汇集,风从不知处来,地面开裂生出火焰,天空降下混合着坚冰的大雨。 “四大元素皆可使役,就像是……天地在呼应他?”夏弥惊诧的捂住红唇。 “是滴。格萨尔王是人类,但他身上继承了至尊的意志,而这片土地曾沾染了至尊的皇血。所以,雪区这整片土地,都是他的龙躯。”熟悉的声音从高塔下方传来。 楚子航握住夏弥的手,低头看去,微愣。 他和夏弥对视一眼,互相都似乎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两大个问号。 “两位施主,贫僧来自坚州卡塞尔,法号……明非——哎呦!” 路明非穿着件写满经文符号的红袍,装模作样的双手合十行礼,只是他还没说完就被背后的陈墨瞳一脚蹬在了屁股上,差点就从山坡滚了下去。 “不是,二师兄,你真出家了?追不到绘……我妹妹,你就心如死灰啦?”夏弥满脸惊异,嘴角微抽。 “那倒不是,我是破例被收为了应天宗第一百七十七代关门弟子。哦,我身上是师傅的法袍。,上面记载的是一种神奇的言灵——护心咒。嘶,师姐你轻点啊!”路明非捂着屁股跳了两下,解释道。 夏弥又看向路明非身后的恺撒和陈墨瞳,半张着嘴问:“学长,师姐,你们又是哪冒出来的?” 恺撒解释道:“雷暴中,我被一名僧人所救拖入了地道。那是一条地铁般的炼金通道,从南面的山脚下环绕而过,直通这座塔底部。” “诺诺以侧写发现了地道的门,那名僧人就带着她一起进了塔。” 楚子航看向路明非:“僧人?” “按辈分来说,也是我师兄。”路明非回道。 “他们这一脉,加上路明非也就剩两人了。”陈墨瞳撇撇嘴。 “喂,剧情怎么往修仙去了啊?二师兄,我们是青春魔幻类好吧!”夏弥吐槽道,“还有,你干嘛要把衣服穿到死人尸体上啊?你师兄以为你嗝屁了,心都碎了。” “其实……那就是我师傅。”路明非眼神略暗了些,“他是救我离开雷暴区时受的伤,到了山谷外后,功德圆满就离开了。” “我脱下衣服给师傅,是因为师傅要我将他的袈裟和长袍带回这座塔,因为他说上面记载了两个应天宗的密咒。” “所谓应天,其实是格萨尔王手下三十员大将之一的‘应天大师’后裔,他们奉命看守死亡谷和这座引雷塔。这座塔曾是用以给一座王城供能的,但那座王城并没有建起来。” 他抬手指着后方的高塔说:“格萨尔王一生收复了雪区一百多个部落,而其中大半其实都是盘桓在附近的龙类。” “昆仑圣山曾沾染一位至高存在的血,这吸引和召唤了很多龙类前来。至于那被雪区称为‘莲生’或‘天意大神’的存在,我想师兄你们也猜到了。” “黑王!?”楚子航虽然经过耶梦加得之口知道了这件事,但依旧心中依旧难免惊骇。 “是的。总之根据我师傅说,应天宗古籍记载,格萨尔王正是黑王之血孕育出的意志,他本是要驱逐、屠戮那些被皇血吸引来的逆贼,在这里建起一座王城。” 路明非说着,眼神变得深邃起来,沉吟道:“不过,最后他选择了另一条路。” 楚子航像是猜到了什么,急忙追问:“另一条路,是指?” “本来人类大概也是逆贼的一员,他却没有驱逐所有人,反而将土地归还了雪民。他并没有顺应天意,成为这里唯一的王。”路明非说。 他接着摊摊手说:“我也不知道这样推测对不对,他生于黑王意志,却最终脱离了黑王的意志。龙族谱系学还没讲到这么深,我也只是根据师傅告诉我的事结合课本知识做的推测。” 恺撒在一旁说:“我虽然龙族谱系学只拿了B,不过我觉得路明非说的不无道理。若是如此,而应天宗流传的密咒似乎就是摆脱至尊意志的关键。” “本来我还以为大家都能学,这样一样面对龙王时,龙威就再难以威胁到我们了。” 夏弥一愣,问:“言灵,还能学?” 恺撒摊手道:“当然不能。这是一种奇特的传承,很像夏洲小说里的灌顶传功之类,只有上一任大师将死时,才能将这种密咒托付于下一任继承者。” “有什么效果?”楚子航略有些好奇。 陈墨瞳一脸戏谑的说:“目前看来,只有安神的作用。也不知道是不是明非大师道行还不够?” 路明非有些窘迫的低头,小声的说:“也不是……反正能提高对【精神】元素的应用和抵抗。也许……对于平复龙血侵蚀啥的有一定作用吧。” “说起来,二师兄你没接受什么考验,就这么继承了密咒?”夏弥一脸惊讶,隐隐有些不甘心的问。 她来一趟雪区,天天被精神威压,还照顾了石化的楚子航快一年,好处是没捞到,恋爱是也没谈成。 简直比在巨峡大坝时还亏! 然而她话音刚落,就看到恺撒和陈墨瞳的眼神都变了,他们看路明非的眼神里,竟有了一丝认可甚至钦佩的意味。 路明非则淡淡的摆手说:“就是挨雷劈了几下,小意思。走吧,走吧。” 恺撒低声说:“刚才这里雷暴发生时,他在塔顶。” 夏弥和楚子航皆是一惊,回头看向路明非。 但路明非眼神洒然自得,看起来竟确有得道高僧般大彻大悟的感觉…… 就是走路还有些一瘸一拐,时不时还会全身一颤,类似小便刚结束一样。 “救你的僧人呢?”楚子航看向恺撒问。 恺撒回头看了一眼高塔说:“他是个孤儿,据说六岁那年家里遭了贼人洗劫,父母双亡,他和姐弟三人逃入死亡谷,姐姐和弟弟相继遭遇雷击和风暴身亡,只剩他被路明非的师傅救下。” “原本他是没有资格和天赋被收入应天宗的,但老师傅当时觉得可能等不到能继承的那个人了,所以就收了他。” “他则答应了老师傅,永生永世守住这座高塔,救护误入其中之人。直到身陨雷电或风沙中。” 夏弥惊讶的问:“可,老师傅不是已经……二师兄也走了,那不就剩他一个人了?” 恺撒眼里罕见的露出称赞的神色,沉声说:“他说,有些路一个人也要走;有些事,一个人也要做;孤独,不是怯懦的理由。” 楚子航闻言眼眸轻颤,抬眼看向那座高塔。 “可惜没见面,恐怕也是个和你一样,倔强固执的死小孩。”耶梦加得轻声说,“让人无奈又心疼。” “放心啦,我答应过,等找到方法传法,我就会回来。师兄,呃,那位师兄也答应了我,会等着我回来。”路明非在前方挥挥手。 离开前,路明非再次对着高塔跪拜行礼。 而那座高塔的地基竟然开始缓缓下陷,高塔就像陷入了流沙中一般被逐渐吞没、消失。 五人乘车离开死亡谷,随后在帕米尔高原略作休整。 当晚,楚子航便从周欣欣发来的邮件里得知,猎人网爆出了一件震惊整个混血种界的消息! 而几乎同时,恺撒、陈墨瞳、路明非和夏弥都接到了诺玛发来的紧急任务邮件—— “急召恺撒小组、楚子航小组即刻启程前往上京市。上京市时间2010年6月3日晚20:37分,有人在猎人网发布悬赏——” “名为Jormungand(耶梦加得)的巨龙于上京市复苏,招募猎人将其斩杀,悬赏金额——五百万美金。” 耶梦加得透过楚子航看到这条消息时,只说了一句话: “上一世悬赏芬里厄一亿美金,怎么着,这是看不起我啊?” 第32章 各赴誓约 【星海潋滟,远方被雪遮盖的群山如头披白纱的美人,夏夜风微凉,但少年和少女紧紧相拥,身躯如火,心也如火,他们亲吻的恣意而炽烈,像是誓要和对方一同燃尽在这场大火里,绝不分开。】 接到诺玛急召后,当晚恺撒就赶到了最近的机场,同时调来了家族里的一架“湾流”私人飞机即刻飞往了上京市。 临行前,他曾问过楚子航:“虽然我们一直都是竞争关系,但我不介意带你们一程。我不希望有人说我能最终杀死耶梦加得,是因为比你先一步出发。” 楚子航拒绝了恺撒的好意,虽然自身的骄傲占了一部分原因,但最关键的还是诺玛给他们临时安排了一个新任务。 “后天下午3:00,周家于临海市Shangri-LaHotel举办茶会,并声称会放出一件对龙王级目标也能造成杀伤的武器。” 昂热打来电话说:“子航,夏弥,你们本就是周家的人,所以才委派你们去和周家洽谈此事。如果放出的武器真的对屠龙有帮助,你们可自行判断价值为学院争取这件武器。” “至于资金,明天上午会有三百万美金打到子航账上。” 这老家伙说完轻咳了两声问:“子航,夏弥,校长我自问对你们不错吧?又是帮你们争取实习课满分,又是替你们意外旷课一年做担保,请教授为你们远程授课,还不冻结你们学籍。” 楚子航和夏弥疑惑地点点头,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所以……”昂热抠了抠花白的眉梢,“如果能要点折扣,那自然是最好。前两天修花圃花掉了一百多万,校董会那些家伙天天打电话来烦我。” “你们也知道,我当然是不在意钱的,我甚至都不在意那些校董会的老家伙怎么想的,但是……” 楚子航刚想说明白了,昂热就接着开口道: “但是,我花圃还没修完……现在,还挺缺钱的。” 楚子航和夏弥闻言皆是脸色一黑。 夏弥压着嗓子吐槽道:“校长,你修自己的花圃用学院的钱啊?你这是挪用公款,坚州挪用公款也是要坐牢的吧!?” 昂热有些无力的辩驳道:“也不是只修给我自己的,以后学生们也能进去参观学习的。” 夏弥翻了白眼,对此表示怀疑。 昂热眉头一挑,突然压低声音声音说:“真的,以后你们约会,就不用偷偷溜进去了。” 楚子航脸色一僵。 他和夏弥确认关系那一晚,就是夏弥带着他溜进了校长的私人花圃里。 夏弥呆了片刻,涨红了脸指着昂热,像炸毛小猫般喊道:“校长……你你你!一百多岁的人还偷看学生谈恋爱啊!?身体吃得消吗!?” “哎,谢谢关心,我身体很好,而且也没有偷看哦,视频是副校长发现的。监控视频我截下来了,任务完成当贺礼送给你们。放心,没有备份。”昂热大笑着说,“哦,对了,副校长有没有备份,那我就不知道了。” “记得,多要点折扣啊!”他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徒留楚子航和夏弥面面相觑。 “你不是执行部王牌专员吗?当时就没发现有监控吗!?”夏弥叉腰瞪着楚子航嗔怒道。 楚子航神色略囧的回答:“我本以为……那晚就只是看雨而已。” “要你何用啊!”夏弥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叹了口气,弓着腰背挥挥手说:“算了,算了,要是任务失败,大不了我就搬去火星住……” 门外传来老鼠般悉悉索索的声音。 夏弥皱着眉头打开门,看到路明非正在地上边打滚边笑到捶地板,她忍不住就一脚踹了上去。 几分钟后,气呼呼的夏弥和满身脚印的路明非走回房间。 路明非刚想开口,又忍不住捂嘴,脸颊止不住抽动。 夏弥磨着虎牙瞪了他一眼。 楚子航只能无奈的开口打断他们,说:“休整一晚,明早赶往机场,机票我已经订好了。” “师兄,说起来,你们两口子不都是周家里面排得上号的人物吗?到底什么武器,你们知道吗?”路明非掐着自己大腿,强忍着笑意问。 夏弥冷哼一声说:“谁知道,说不定是核弹头呢。” 她还真想知道,什么武器能对她造成杀伤? 来我看看,有没有那么牛皮? 她说完回头看向楚子航,却见楚子航一脸淡然的样子。 “啊?师兄,你知道?!”夏弥惊讶的问。 楚子航点点头说:“之前那具人造次代种的龙骨研究,最近有了突破性进展。据说他们从中提纯出了一种物质——类似贤者之石,但却是中空的。” 夏弥和路明非都是一愣。 夏弥忍不住问:“贤者之石是将【精神元素】限制在石英中具象化,类似贤者之石但是中空……这不就是普通的石英吗?有什么用?给龙王雕个奖杯吗?” 她捏着嗓子吐槽到:“难不成到时候和龙王说,尊贵的龙王,这是咱们颁发给您的诺贝尔和平奖,接了这个奖杯就不许毁灭世界了哦!” 路明非面色古怪的看了一眼夏弥,调笑道:“师妹,你说如果用金的,龙王会不会更喜欢点?” 夏弥忍不住抬手做扇巴掌状:“滚粗!你怎么不用自己脑袋当奖杯!?我觉得龙王可能会接受拿来当夜壶,毕竟里面,空无一物!” 楚子航开口打断了他们,悄然把话题拉回正轨:“说是完全中空不准确,只是说可以在其中添加【元素】,而添加其中的【元素】会被成倍放大后浓缩。” “虽然对龙王的杀伤比不上贤者之石,但若是在里面添加火元素,只要够纯粹,那么爆炸威力甚至可以比得上风暴鱼雷。” 夏弥来了些兴趣,问:“元素放大器?可,怎么添加元素进去?元素可不是单纯的火焰、泥沙、风或水,人类……就咱们,大概还无法精炼足够纯粹的元素吧?” 楚子航回答:“靠龙血,或者混血种的血。根据血系源流的不同,加入不同混血种的血液,它就会自行吸收周遭对应的元素,吸附强度和血统纯度有关。” “比如恺撒,他的镰鼬是风系,那么他的血加入其中就会吸引周遭风元素汇聚其中浓缩。按他的血统,打出去释放风元素,大概会造成比肩你风王之瞳完全释放的飓风。” 夏弥撇撇嘴说:“听起来也就一般,大概刚够给龙王降降温。” 楚子航眼神有些奇妙的点点头。 “你,想要在里面添加自己的血?!”耶梦加得却立刻猜出了楚子航的想法。 刚刚楚子航说了,吸附元素的强度和爆发后的威力,是和添加其中的血息息相关的。 混血种的血自然强不到哪去,就算昂热这种S级也是如此,但若是真正的龙王——甚至还是火神冠位的楚子航的血! “依旧达不到上一世直接从康斯坦丁龙骨里提取的‘焚烧之血’,做不到把焚烧变成一种【概念】,但威力比你用风王之瞳配合我君焰时,还要强上数倍。” “一颗子弹里添加我的一滴血,大概能爆发出400公斤TNT当量的爆炸,接近战斧巡航导弹。”楚子航在心里回答。 耶梦加得心中略有些惊讶,虽然这对龙王来说依旧造不成致命杀伤,但这只是一颗子弹,一滴血…… 若是可以量产到填装满一个步枪弹夹,那这一梭子战斧导弹打出去,别说幼生体的她了,就算拥有龙王之躯的芬里厄大概也做不到毫发无伤了。 一个混血种若是背着三十几发导弹,那要跟龙王碰一碰也就不无可能了。 “别想太多,目前根据内部消息,也就刚刚提纯了五颗出来。这一次,他们只愿意拿出两颗来,而且不是拍卖,是交换。他们早就把交易目标锁定卡塞尔学院了。”楚子航说。 “等等,你怎么那么清楚添加你的血后威力如何?你早就……”耶梦加得一愣。 “嗯。出发雪区之前,我也去过一趟周家,除了替路明非安排驾考等,也提供了血样给他们实验。当时,他们就已经提炼出第一颗弹头了。”楚子航回答。 “你……你现在可是龙王之血,你知道发生意外会造成多大影响吗!?”耶梦加得怒斥。 “你当时也看到了,我很谨慎,结果也没什么意外。” “你要是暴露身份了怎么办!?” “所以,这一次茶会我早就计划要去的。开场之前,我才会亲自在弹头里加入我的血。而且,现在根本没有龙王的龙骨或者血样比对,就算觉得我血统优异,也没人能直接下定论我就是龙王。” 耶梦加得又气又急,却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乱来。” “放心,我有数。”楚子航语气柔和了些。 “师兄……你发什么呆呢!?”夏弥突然伸手在楚子航脸前晃了晃。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要怎么和周家谈。”楚子航回答。 路明非疑惑地问:“你们都是周家自己人了,直接张嘴要不行吗?” 夏弥捏着眉心长叹一声说:“你当要饭呢?张口就来?” 楚子航也摇摇头说:“除非我们这次讨伐耶梦加得放弃学院身份,以周家人身份出征。但周家却也明确表示了,只提供武器、消息等资源支持,并不会亲自参与对龙王的讨伐。” 路明非奇怪的问:“我还以为龙王人人得而诛之呢,感情全世界那么多混血种,就只有咱卡塞尔和龙王是死敌啊?” 这一世他没有经历过拍卖会,也没有昂热为他讲解混血种世界的构成,加上学院宣讲,他自然以为是个混血种,见到龙王都该举着刀高喊:为了正义,为了世界,纳命来! “中立的是一部分,但更多的虽然不像卡塞尔学院这样主动追寻和绞杀龙王,但若是龙王或龙类在他们地盘复苏作乱,他们也不会不管。”楚子航解释道。 其实周家并非完全中立,他们不参与这件事,大概和多年前先祖就曾与耶梦加得合作过有关。 倒不是什么感恩戴德,只是怕事情暴露反而招来麻烦而已。 “好了,时间不早了,都休息吧。”楚子航说。 夏弥却突然拉住了他,挤眉弄眼的露出虎牙,意味深长的笑问:“怎么那么着急?梦里有漂亮小姑娘啊?” 楚子航略微睁大了眼,看向夏弥淡淡的说:“又说什么胡话呢?”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从来都只有你。” 夏弥眼神悄然波动了一瞬,随后大笑着说:“不简单嘛,嘴越来越甜了。” 路明非则很识相的悄悄弓着腰背润走了。 “唔,又要面对龙王了,我有些紧张。今晚,陪我说说话?”夏弥抓紧了楚子航的手,轻声问。 楚子航犹豫片刻,点点头。 他并非不想陪夏弥,只是原本计划是要和耶梦加得沟通接下来的计划。 不过,大不了飞机上以补觉为名义,再沟通也来得及。 精神世界里的耶梦加得却眉头微皱,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楚子航和夏弥来到阳台,他们所在的帕米尔高原石头城,城内虽然已经因为旅游而蓬勃发展了起来,但相比于大城市而言夜空依然澄净,没有灯光污染,密布的群星像是朦胧的薄纱覆盖群山之上,夜色里远山如少女的画眉娇娆,微凉的风也让人旷然自得。 在这里,再如何杂乱繁复的心绪似乎也会悄然安稳下来。 “怎么了?”楚子航看向趴在阳台护栏上的夏弥问。 “怎么了?!龙王哎,师兄你真是艺高人胆大啊,一点都不紧张吗?”夏弥懒懒的问。 “别害怕,有我在。”楚子航轻声说。 “就是因为有你,我才害怕。”夏弥低声嘟囔道。 楚子航心头一颤,垂眸问:“为什么?” “上一次打青铜与火之王,师兄你说记不得了,我也懒得多问。但我记得一些,咱俩可真是九死一生哎,好几次都差点被炸成灰……好在师兄你给力,最后硬生生把龙王砍死了。”夏弥扬起脸看着繁星,“你说,这一次,你还能成功把龙王砍死吗?” “大地与山之王哎,听起来就要比青铜与火之王更叼一些!”她嘟着嘴,靠着栏杆偏头看向楚子航。 眼神娇俏温柔,如林间溪流潺潺。 不过,她不愧是最傲娇的龙王,这时候都还不忘暗中捧自己一句,踩兄弟一脚。 “这一次虽然仓促,但有周家支持,还有之前遗留的七宗罪,也不是没有胜算。”楚子航低声说。 “还有你,神通广大的楚师兄。说起来,耶梦加得不是你的仇敌吗?”夏弥问。 楚子航短暂的愣了一下,立刻想起自己之前说奥丁就是耶梦加得,于是立刻沉下来脸来点点头说:“是的,我其实等这一刻很久了。” 夏弥突然指着天空大喊:“师兄!流星哎!快许愿!” 楚子航只是沉默的望着夏弥,完全没有抬头去看的意思。 夏弥起身张开双臂,雀跃的喊道:“我许愿!我们,都能完成自己的目标!” 她笑得比漫天繁星还熠熠生辉,俏脸皎洁如月,可眼里却没留下一丝光,深邃的像是远方缄倦的群山。 在此刻的夏弥看来,他和楚子航,只有一个人能最终完成自己的目标。 在那之后,大家还藏着什么秘密也不重要了; 因为最后图穷匕见的那一刻,不论现在还是曾经,那些真真假假的情愫和誓言也都会如流星一样消失在天边。 夏弥突然扑进楚子航怀里低声说:“我改主意了,楚子航。” “什么?”楚子航抬手轻轻环住她的腰。 “不分手了。”夏弥仰起头看着他,眸光如秋水荡起涟漪。 “嗯,那就好。”楚子航轻抚她的长发,沉声答道。 “你要记得,不论最后如何……”夏弥踮起脚尖凑近楚子航的脸,“至少夏弥,是爱你的。” 今夜天朗气清,但流星如雨,缄默的群山也终于有了些亮光。 少年少女相拥亲吻,像是久别重逢,又像是即将永诀。 星海潋滟,远方被雪遮盖的群山如头披白纱的美人,夏夜风微凉,但少年和少女紧紧相拥,身躯如火,心也如火,他们亲吻的恣意而炽烈,像是誓要和对方一同燃尽在这场大火里,绝不分开。 即使过了今夜,他们便要各自奔赴都不愿认可的宿命,但至少此刻,已是永恒。 第33章 不克制 【几个穿着萨维尔街定制西装,梳着英伦复古油头的青年看向夏弥,眼神炽热,他们从侍者端着的托盘里端起了酒杯走向两人。 几人纷纷点亮了黄金瞳,昭示着自己非凡的血统,昂首阔步前来。 夏弥悄悄凑到楚子航耳边,娇声说:“他们说你,也就一般哎!” 楚子航面无表情的说:“不用管他们,大概都是周家这一代的嫡系。我们直接去找娲主谈正事吧。” 可两人要走,这些人却似乎不愿放他们走。 “这位女士,我是周毅,周家第一百七十三代嫡长孙。”长相俊逸,举止优雅的青年第一个端着两杯酒走来。 “我可以和这位女士,喝一杯吗?”周毅飒然含笑,看向楚子航问。 可他动作却没有任何要经过楚子航同意的意思,抬手就要把酒杯递给夏弥。】 —— 路明非打着呵欠从卧室走了出来,发现楚子航的卧室半掩着门,里面却没人。 而夏弥的卧室则大门紧闭。 路明非眉头轻挑,舔着嘴唇蹑手蹑脚的向前两步,随后却又摇了摇头说:“算了算了,非礼勿听,非礼勿视……不合适,不合适。” 可他刚准备调头离开,却又想起时间不早该出发了,于是回身犹豫着是不是要去敲门提醒一下。 然而,就在他侧面不远处的阳台角落,一扇玻璃门之隔,楚子航正坐在躺椅上抱着夏弥,夏弥坐在他腿上竖起食指在唇边,隔着玻璃指了指路明非后,捂着嘴窃窃偷笑。 路明非浑然不觉的走到夏弥卧室门口,踌躇半晌清了清嗓子,这才抬手十分礼貌的敲了三下门沉声道:“咳咳,不好意思啊师兄师妹。只是……再不走飞机就晚点了。” 隔了一会儿,卧室里却没有任何动静。 路明非疑惑地侧耳贴到门上,眉头微皱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昨晚太累了?” 他又敲了敲门,刚欲说话就正对上了阳台外看着他狂笑的夏弥,以及脸色淡然的楚子航。 于是一路上夏弥都在揶揄路明非“思想不纯洁”,模仿他蹑手蹑脚的样子,然后癫狂大笑。 路明非只能撇着嘴低头,假装啥都看不见。 他感觉自己孤单的心灵今早又遭受了一万点暴击伤害…… “你们起床了,就不能喊我一声吗?”他苦着脸看向楚子航说。 “我们昨晚没睡觉,在阳台看星星。”楚子航淡淡的说。 路明非哀叹一声说:“行,够浪漫……” 楚子航想了想,拍拍他肩膀说:“会有那一天的,很快了。” 路明非捂住心口,那里一如既往装着绘梨衣的画,他脸色黯然了一瞬,随后再次坚定起来点点头。 飞机上,夏弥还没起飞就沉沉的睡着了。 楚子航替她盖好毯子后,也戴上了眼罩。 “哟,大王,终于得空来看臣妾啦?”楚子航还没来得及睁眼,耶梦加得阴阳怪气的声音就先一步传来了。 楚子航无语的看了耶梦加得一眼,说:“有正事。” 耶梦加得哼了一声,昂起下颌冲他勾了勾手指说:“上前说话。” 整个一大王召太监上前听旨的做派。 楚子航也不在意这些,很自然的就坐到了耶梦加得身边。 耶梦加得却先一步开口道:“我也有件事要告诉你。” 楚子航看向她。 “很可能,你亲爱的夏弥已经察觉到,你心里有别人了。”耶梦加得手指滑过楚子航下颌,戏谑的笑着说。 楚子航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问:“你是说,她察觉你的存在了?” “嗯。雪区的精神威压下呆了一年,反而令她变得更加敏锐了,以前我和你对话那微弱的精神元素波动她不专注的话几乎察觉不到,但现在,似乎好几次她都感应到了。”耶梦加得坐直了身子。 她低声说:“之后你自己注意隐藏精神元素的波动,别再被她轻易察觉了。” 楚子航疑惑地问:“不应该是你……” “难道本王是小三吗?要我隐藏,凭什么!?”耶梦加得冷冷的看向楚子航。 楚子航傻眼了,她还真能自己吃自己的飞醋,醋到这种地步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楚子航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辩解了。 耶梦加得和夏弥成功让他有了一种出轨般的负罪感…… 这样看来,他大概是历史上第一个,因为媳妇精分而被套上出轨罪名,由纯爱变为渣男的人了。 可他爱的明明已经是一个人了! 这冤的,包青天来了都摇头。 “楚子航,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耶梦加得突然看向楚子航,眼神有些难以捉摸。 “怎么了?”楚子航轻声问。 “你不是曾经说过,夏弥已经是个完整的,独立的女孩了吗?可之前怎么又说什么夏弥,其实是我的一部分?怎么,和哪个渣男学的,朝秦暮楚。”耶梦加得靠在楚子航肩头,手背轻拍楚子航的脸颊。 楚子航偏头看着她,眼神温热,柔声说:“你这不仅是断章取义,还添油加醋。” “首先,我确实说过夏弥已经是一个完整的,被爱着的女孩了。但我没说过她是独立的。” 耶梦加得眯着狭长的美眸,轻佻楚子航的下颌说:“你也学会巧言令色了?” 楚子航替她将散落的长发撩至耳后,低声说:“实话实说。夏弥是完整的,她确实可以独立存在,但事实是,夏弥本不是独立存在的,是你把她和自己分割开了。” “嗯?什么意思?暗讽我精神分裂呢!?”耶梦加得捏着楚子航脸颊,嗔怒道。 “难道不是?”楚子航反问。 “楚子航!放肆!”耶梦加得冷色略冷。 “其实我也能理解。陪你走过这些年,我大概明白你为何会这样,说起来,我曾经和你也很像。”楚子航轻声说。 他现在都已经习惯了,只要略微戳到痛处耶梦加得就会跳脚,但只要找准点和她好好谈,她却也不会过分的无理取闹。 大概是龙王的尊严也不会让她像个小女生一样。 耶梦加得瞅了楚子航一眼,冷哼道:“怎么,又要用我的话来堵我的嘴?” 楚子航起身拥抱她,轻声说:“我大概知道这种感觉。以前我在家时,是一个听话、懂事、爱看书、打球,没有不良嗜好,没有暴力倾向的……五讲四美好少年。” “爸爸妈妈为这样的我骄傲,深爱着这样一个我演出来的假人。然而真实的我,即使前世没有龙王血统,也是一个无法熄灭黄金瞳的怪物。我知道爸爸妈妈定然是难以接受自己养了一个怪物的,所以我隐藏的很好。” “虽然,我也觉得那样的一个血统濒临失控的怪物,根本不配谈什么被爱,但我不得不承认,我也常想过,至少妈妈,会不会在看到儿子真面目后还依然爱他?” 楚子航抬眼看向她接着说:“你创造出夏弥,虽是为了观察我,但至少这一世来说其实和我一样,是因为夏弥她几乎可以毫无顾忌的爱任何人,也接受被任何人爱。” “但你,龙王,耶梦加得,不一样。” “你用自己的身份、骄傲筑起了高墙,哪有人敢爱你?你的国度里曾经只有芬里厄,明明你也渴望有更多的爱,却又不屑与那些想要爱你的人为伍。” “所以,你制造出夏弥的一个原因,大概就是让她来承载你想要得到的爱,也让她替你去爱你想要爱的人。” “给予夏弥更多爱的人,其实,是你自己。” 耶梦加得只是冷着脸默不作声,黄金瞳的光芒却悄然颤动起来。 楚子航略微用力,将耶梦加得抱紧了些,说:“谁都渴望有人爱真实的、完整的自己。即使是个怪物,或者废物。” “因此我觉得,真正爱谁,就应该爱她的全部,而非某一个部分。单单喜欢那个活泼可爱的女孩,或是单单喜欢嘴硬傲娇的龙王,都是片面的。” 耶梦加得突然狠狠在楚子航肩头咬了一口,声音微冷却有些轻颤:“说谁嘴硬傲娇呢?胆子是越发的大了!” 楚子航轻吸了口冷气,淡淡的说:“大概是因为,我也能……感觉到被爱着了。” 他说完立刻放开耶梦加得起身拉开距离,正色道:“好了,说正事!我大体有了一个计划。” 耶梦加得恨恨的咬牙,伸手把楚子航蛮横的拉回身边:“说。” 楚子航醒来时,飞机已经准备落地。 夏弥在他身边,定定的望着他。 “怎么了?”楚子航急忙坐直了身子。 夏弥笑着摇摇头回答:“嗯,到了。睡得好吗?” 楚子航点点头,牵住她的手。 “看来做了个好梦。”夏弥微笑。 楚子航面色不变,回答:“嗯。” 夏弥闭起一只眼,狡黠的低声问:“梦到什么了?” 楚子航轻声说:“你。” 夏弥微愣,随后捂嘴轻笑着说:“真没想到,木头开窍,那么劲爆。” 路明非贱兮兮的声音从后座传来:“哟,单押,乘三!”(指每一句最后一个字韵母相同,说唱或其他歌曲里应用较多。) “压爆你狗头啊!师兄,你赶紧带着二师兄去把绘梨衣接出来吧,我受不了了!”夏弥捂脸。 “好,处理完这一次任务,我们一起去。”楚子航点点头。 夏弥脸色僵住了一瞬,低低的回了声:“嗯。” 下飞机后楚子航就接到了周欣欣的电话,周家大概早就猜到卡塞尔学院会派他和夏弥来参加茶会,请柬都做好了。 楚子航和周欣欣约好了见面时间,他要在茶会之前亲自将自己血滴入制备好的弹头里。 回到旅馆放好行李临行前,他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去隔壁房间找到了路明非。 “明非,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路明非毫不犹豫的拍拍胸口说:“在所不辞!” 两分钟后,楚子航将装着路明非血样的试管揣入怀里离开。 晚上楚子航回来后,夏弥似乎也刚刚从外面回来,于是便拉上路明非吃了顿饭。 用夏弥的话来说:“算是壮行。” 第二天下午,楚子航和夏弥出发前往茶会,路明非则在酒店待命。 半小时前刚下过小雨,Shangri-LaHotel门口那一排染着雨色的红枫在风里摆动,阳光透过树荫就像被点燃般炽热,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迈巴赫强劲的闯入枫林,惊起的落叶如赤蝶飞舞。 男子打开车门下车,一身中山装修饰出他欣长的身材,他绕到副驾开门后微微躬身伸手。 如宝玉般白皙到半透明的手自车内探出搭在男子手上,中式玛丽珍厚底高跟鞋牵出一只雕塑般修长、丰润却不肥腻的小腿,阳光照在那嫩白的肌肤上面似乎都被反射了回来。 女孩握着男子的手,踏着落叶下车,一身黑色旗袍上纹着金色的龙蛇,身材线条流畅温润,完美如经过艺术家尽心度量过的极致作品。 接迎的侍者看到这一幕,首先想到的就是《洛神赋》中的那一句:秾纤得中,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女孩踏在积水中落叶上缓步前行,像是步步生莲。 她用一根看起来很朴素的檀木簪子盘着头发,耳坠是金色的衔尾蛇,脸上的妆偏冷艳,眉眼狭长,眉尾飞扬,唇妆颜色是葡萄酒红,知性而高雅,顾盼间冷淡而漠然。 侍者不经意与那双眼对视,立刻便全身绷紧着低头不敢再看。 那一眼就好像是看到蛇塑活了过来,带着冷傲与女帝般的威严俯视着他。 男子反手关上车门,脸色冷峻,眼神凛然如刀剑。 他挽着女孩小臂走到门口递上请柬,沉声说:“三皇阁,楚子航,夏弥。” “这边请!”侍者急忙躬身摊手,带头引路。 他们踏过红毯走到一间被隔离带封闭的电梯前,侍者向旁边长桌的保安与接待人员递出请柬,保安确认无误后立刻拉开隔离带,按开了电梯。 楚子航正要挽着夏弥进去,身后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楚子航!?等等,一起吧!” 楚子航还没回头,夏弥就先一步偏头看去。 “没想到,你穿中山装也那么冷酷啊。”来人正是周欣欣。 她穿着一身大红色旗袍,挽着一个高鼻深目的男子缓步走来。 夏弥唇角扬起一个冷峻的弧度,似笑非笑的看向楚子航问:“这位是?” 楚子航脸色漠然的回答:“之前与我接洽的周家人,周欣欣。” 夏弥回过身,放开楚子航的手向周欣欣递出:“你好,初次见面,我是夏弥。” 周欣欣眼瞳一亮,她自然早就看过夏弥的照片,也知道夏弥很美,但却没想到只是正常的打扮一下后,夏弥整个人的气质会有那么大的变化! 变得……让她也有些,心跳加速。 “我,我是周欣欣,之前负责与楚子航接洽一些交易事宜。”她脸色微红,低着头轻轻握住夏弥的手。 夏弥有些诧异的看向她。 搞什么,要脸红发春对着楚子航去啊,和我握手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你真漂亮。”周欣欣低声说,忍不住悄悄又抬头看了夏弥两眼,脸更红了。 夏弥轻笑着回答:“你也很可爱啊。” 楚子航却突然牵住夏弥的手说:“走了。” “哎?你不和人家打个招呼啊?”夏弥一愣。 楚子航心说:“还打什么招呼?再聊两句她都要扑过来抱你了……” 还有周欣欣身边那个高鼻深目的,看起来像是边疆的男人,定定望着夏弥都快成石头了。 楚子航自问从不会做吃醋这种无聊的事情,但电梯里,他还是换了个位置将夏弥和那个男子隔开,同时轻轻悄悄的环住了夏弥的纤腰。 耶梦加得在精神世界颇为骄傲的笑了起来:“现在知道本王的魅力了吧?男女通杀。” 楚子航只是冷着脸不说话,一出电梯就拉着夏弥往外走。 “哎,夏……楚子航,你们跑那么快干什么?”周欣欣疑惑的喊道。 这一嗓子下去,整个宴会厅的人都回头看来了过来。 “那两人就是楚子航和夏弥吗?那两个合力斩杀了人造次代种的少年少女?” “皮相气质倒是不凡,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传闻里那么厉害?” “楚子航?看起来也就一般,呵。” 人群的窃窃私语在楚子航两人耳朵里清晰可闻。 几个穿着萨维尔街定制西装,梳着英伦复古油头的青年看向夏弥,眼神炽热,他们从侍者端着的托盘里端起了酒杯走向两人。 几人纷纷点亮了黄金瞳,昭示着自己非凡的血统,昂首阔步前来。 夏弥悄悄凑到楚子航耳边,娇声说:“他们说你,也就一般哎!” 楚子航面无表情的说:“不用管他们,大概都是周家这一代的嫡系。我们直接去找娲主谈正事吧。” 可两人要走,这些人却似乎不愿放他们走。 “这位女士,我是周毅,周家第一百七十三代嫡长孙。”长相俊逸,举止优雅的青年第一个端着两杯酒走来。 “我可以和这位女士,喝一杯吗?”周毅飒然含笑,看向楚子航问。 可他动作却没有任何要经过楚子航同意的意思,抬手就要把酒杯递给夏弥。 楚子航冷漠的抬眼望向他。 眼瞳里的赤金色如惊涛骇浪般涌现。 真的爱,就是会有占有欲,楚子航可以完美的克制自己情绪,但大概也不能完全免俗。 “抱歉,不可以。我们还有事。” 能克制的意思就是,楚子航他也可以,不克制。 第34章 狮子心(二合一) 被赤金色黄金瞳扫视过的人,皆犹如被古龙怒视烈火焚身,纷纷惊骇的低下头后退。 楚子航和夏弥身边竟空出了一个圆形地带。 水晶吊灯的彩光下,楚子航牵起夏弥的手大步向前,侍者垂头让路,宾客们也自觉地朝两边退开。 舒缓的音乐里,少年眉眼冷如刀锋,紧握着女孩手不放漠然向前,谁也不敢阻拦他们。 夏弥淡淡的笑着,也握紧了楚子航的手,轻快的向前两步凑到楚子航怀里轻声说:“别跑那么快,我穿着旗袍呢,不方便。” 楚子航闻言默不作声,却也立刻放缓了脚步。 “好可怕的血统,和他对视就像在和龙王对视!” “如此霸道和冷漠,简直就是一条人形巨龙!娲主把他招进来,也不怕出事!?” “他们还是卡塞尔学院那个疯子聚集地的学生,还是不要招惹比较好!” 二楼一扇巨大的双开门包厢前,两个黑衣人负手而立。 楚子航牵着夏弥停住脚步,看向两人问:“楚子航、夏弥,代表卡塞尔学院前来和娲主谈些生意上的事情。她在里面吗?” 其实他早就听到了门里娲主打游戏输掉以后,正跟队友疯狂“对线”的声音。 其中一个黑衣人揪起衣领上的麦克风说了两句话,随后按着耳麦点点头,回身推开了门。 巨大的圆桌摆在正中央,房间里没有电灯,四个角落里放着造型繁复的烛台,每一个烛台上都点着十数只火烛。 圆桌正中也有一个烛台,造型起伏如山。 娲主坐在正对门的地方玩着手机,而圆桌左右还各坐一位青年。 左边那位有着和恺撒极为相似的一头金发,只是抬眸时,眼睛竟是一只冰蓝色,一只灿金色。 右边那位则西装革履,带着领结,留着颇有艺术家气息的小胡子。 “好了,人齐了。”娲主放下手机后,抬眼看向楚子航和夏弥说:“这两位,便是楚子航和夏弥,看来你们就是卡塞尔学院的代表了。” 她说完,指着左右两边的青年介绍到:“罗斯,北美混血种家族代表,他们的家主汉高和你们的校长昂热,似乎还是打过一架的好哥们呢。” 罗斯轻笑着说:“成年往事,家主也嘱咐了,过去的就不要再提。” “也是,据说是背后偷袭,有圣裁这种言灵还背后偷袭,我是汉高我也不好意思再提。”娲主颇为赞同的点点头。 罗斯表情一僵。 娲主接着又指向左边那位青年说:“这位,大名鼎鼎的加图索家代表……” 楚子航眼神微变,他知道这人是谁,也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帕西·加图索。” 娲主敲着桌子,杵着腮帮看向楚子航揶揄道:“委实说我不太理解,加图索家不是卡塞尔最大的校董吗?你们这是……自家人抢自家人的东西?” 帕西十分有礼貌的起身向楚子航和夏弥点头致意,随后微笑着说:“楚先生和夏小姐是周家内部重要成员,不也代表了学院前来?” 娲主笑容瞬间消失,没好气的轻哼了一声。 其实她也知道加图索家的意图,昂热不是他们能掌控的,所以真有什么重要的屠龙武器他们必须要以加图索家的名义拿下。 之后若有必要,当然也可以用家族名义授权学院使用,不过这样一来,他们就能保证最强力的武器,一定是由加图索家的继任人——恺撒·加图索来使用。 恺撒掀开宝蓝色的门帘,无意间撞响了门上的铜铃。 这是一间隐藏在胡同深处的古玩店,看起来收藏颇为丰富,但左右看去却连一个伙计都没有。 “看起来真货倒是不少,但我猜,你要的东西应该……”陈墨瞳转着圈在店里游走,时而闭眼沉思,时而皱皱精巧的鼻子。 随后她走到角落的茶座边,看向座位旁的砖墙:“那块砖,边缘处有些许磨损,或许可以抽出来。” 昨天,有人在猎人网上发布了消息称,出售关于龙王的消息。 恺撒本意是出门逛逛顺便来买情报,临行前本不愿一同前往的陈墨瞳却又突然改了主意。 不过她不是想陪恺撒逛街,只是单纯的想拉着恺撒去剃头。 因为她之前和夏弥说过,找到恺撒后就要把他剃成亮蛋。 但走到理发店后,恺撒都已经被迫坐上椅子了,陈墨瞳却又改了主意说:“算了,光头手感不好,以后用别的条件补偿我吧!” 她咧嘴笑着揉乱了恺撒的金发,然后就牵着恺撒跑出了理发店。 另一边,刚刚从隔壁拿来新推子,正准备给外国友人展示夏洲本土美发技艺的理发师,一转头,却发现顾客突然没了…… 恺撒倒也乐得陪陈墨瞳发疯折腾,他也很难说清到底最喜欢陈墨瞳哪一点,但想来大概就是陈墨瞳每一个出人意料的点,他都喜欢。 于是两人走走看看,吃了油条豆浆,比赛谁喝的豆汁更多——结局不分胜负,因为一碗下去,两人都跑到店外抱着垃圾桶吐了。 之后,两人便顺道来到了这家古玩店,古玩店的老板就是猎人网上出售情报,ID为phoenix的人。 握着两铁蛋,抽着烟枪的老人不知从店里哪个角落冒了出来,以恺撒的听力竟然也没发现他的存在。 只不过看到那老人时,恺撒和陈墨瞳都愣住了。 老人穿着颇有老京城味道的小马挂,叼着长长的铜质烟枪,但却是铅灰色的头发和铁灰色的眼眸,虽然面容沧桑,但五官依旧立体,不难看出年轻时也是一个风流倜傥的人物。 “林凤隆先生?看名字我还以为您是夏洲人。”恺撒伸手。 “是啊,俺是南河滴。”林凤隆操着一口地道的南河官腔,笃定的点头。 陈墨瞳撩开自己额前红发,微微皱眉道:“你就差把‘雅利安人’四个字印在头顶上了。” 林凤隆随意介绍了两句自己的身世,称自己是二战时滞留夏洲的德意志人,父母双亡后被一对南河夫妇收养。 恺撒看了一眼陈墨瞳。 陈墨瞳浑不在意的挥挥手:“他说是就是咯,反正就算他不是地球人,应该也和你要的情报没什么关联。” 林凤隆看向陈墨瞳,流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随后问恺撒:“恺撒·加图索先生,说起来,你可没告诉我会带着外人来。” 恺撒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茶座,笑了笑回答:“不是外人,是我的女朋友,以后也会是我的妻子。” 陈墨瞳闻言一怔,踢了恺撒一脚说:“喂,都没求婚别乱说!再说,你求婚我可不一定答应!” 林凤隆嘴角微抽,心里忍不住低吼:“你们是来买情报的吗?秀恩爱能不能去别处啊!别把我也当作你们情趣的一环好吗!?” 恺撒笑了笑,他倒是完全不担心自己会被拒绝。 他随后转而看向林凤隆,问道:“钱我已经准备好了,您说的情报呢?” 林凤隆皱着眉头吐了口烟,回答:“你那位不一定答应你求婚的妻子,刚刚已经找到了。” “说起来,你是第一次来夏洲吗?”他问。 恺撒一边在陈墨瞳的指引下找到了那块松动的砖,一边回答:“不是,但来上京却是第一次。” “哦,离这不远有个民族宫,有空你可以去逛逛,旁边有一条胡同。”林凤隆说。 恺撒撬出砖头,摸出了一个蜡染的蓝布包裹,点点头说:“多谢,有空我会去逛逛的。” “不是因为那里多好玩,而因为在大明朝时期,那里曾是制造火器炸药的地方。”林凤隆铁灰色的眼眸半隐于烟雾里,沉声说:“叫……王恭厂。” 恺撒和陈墨瞳同时抬起头,震惊的问:“王恭厂大爆炸!?” “是的,王恭厂大爆炸,和死丘、莱茵大爆炸并称史上三次最神秘的爆炸事件。具体的情况我大概不用再叙述了,两位应该都有所耳闻。”林凤隆说。 “人类至今没能确定这三次大爆炸的真实原因,但既然身为身负龙血的混血种,那爆炸的原因便心照不宣了。” 恺撒点点头道:“龙王释放的究极灭世言灵。” 林凤隆看向恺撒手里的蓝布包裹说:“《天变邸抄》,我很久以前淘到的。里面记录了爆炸前曾出现过异象,一种名为‘鬼车鸟’的妖物在京城横行。它也叫‘鸧鹒’,据说曾有十个头,被周公一箭射掉其中一头,从此伤口再不能愈合总是在滴血。” “大的鬼车鸟传说有丈许,这种鸟怪若是存在,生物学里一般的理论都会崩坏。” 陈墨瞳却不屑的给自己倒了壶茶问:“就这些情报,要二十万美金?你明明可以直接抢,却还愿意给我们点情报,还真善良。” 林凤隆倒也不恼,笑着说:“二十万,是因为这本书里还有一段关于堪舆的理论。据说作者认为这场爆炸毁掉了京城的龙脉,而这堪舆之法,便是找到龙脉的方法。” “明朝的京城与现在的上京市所在相同,只是很多地名变了而已。” “那位引发王恭厂爆炸的龙王,很可能就是你们要找的龙王,如果你们能找到隐藏在书里的蛛丝马迹,也许就能找到书中所指的地方——很大可能,那就是龙王藏身的所在之处。” 恺撒犹豫了片刻,收起那本天变邸抄点点头,递出一张银行卡:“密码是你ID编号的后六位。” 林凤隆笑呵呵的收起银行卡说:“我喜欢和爽快的人做交易……”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一句,别总以为我们真的了解龙王这种生物。历史上,龙王给我们留下的教训,无不鲜血淋漓。” “不劳费心,我的对手曾斩杀过两位龙王,虽然至今没能寻到龙骨,但毫无疑问,那场战争是他赢了。”恺撒拍拍手起身,“至于这场战争,我会嬴。” “千年来,混血种里倒是从不缺有狮子心的少年。”林凤隆赞叹道,“但……愤怒咆哮的狮子,也曾被击败过。” 恺撒闻言一愣。 陈墨瞳则比他更加敏感一些,隐约猜到了什么。 林凤隆回过神来看向陈墨瞳,脸色瞬间转变。 这个女孩是他意料之外的访客,她的观察力简直敏锐到让人脊背生寒。 不能再露出破绽了,林凤隆暗暗心惊。 他正欲转移话题,恺撒却突然昂首挺胸的站了起来。 恺撒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像是有耀眼的光,他望着林凤隆问:“自然界里,即使排除龙类,单体最强战力的生物并不是狮子,老虎、北极熊等等,很多掠食者都比狮子更强。” “那为何要与龙战斗的狮心会,不给自己取一个其他名字,偏要是狮子呢?” 林凤隆怔了怔,笑了起来,这个问题就好比在问他你猜猜夏洲为啥叫夏洲,很奇怪,也没有意义。 恺撒却恍若未觉,低声说:“因为狮子即使被击败,也会默默舔舐伤口,伤愈之后他还会回来,夺回他的王位。” “狮子,从来都是可以被打败甚至被杀死,但绝不会认输的动物。” 恺撒站在那张有些陈旧的茶座前,却好似是站在高台上演说的帝王般浑身闪着灼人的光,他挥手道:“我的朋……呵。我的那位对手,之所以我会觉得他才是这一代狮心会最适合的领导者,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初代种、次代种龙类会靠着血统不断复苏归来,但我们这样的人,拥有狮子心的人,也永远不会断绝。” “我们的勇气会传承下去,一代又一代,即使身躯陨灭,心里的那头狮子,也永远杀不死!” 林凤隆彻底呆住了,他对于狮心会的理解,不过是那些男人标榜自己的一个称号。 当年那次惨败,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可反过来说……却正如恺撒所言,唯一存活下来的昂热,成为了复仇之鬼,也将密党的狮子心,带给了卡塞尔学院的学生们。 可,林凤隆却无法称赞他们,他没有那个资格评论这件事。 于是他转移了话题说:“好了,交易完成。我能提供的就只有消息,至于如何面对伟大的龙王甚至杀死他,我能提供的就只有,诚恳的祝福了。” 恺撒一脸淡然的牵起陈墨瞳的手,回答:“不劳费心。能击杀龙王的武器,我们已经有了。” “这是我们从未见过的武器,我们甚至无法确定这颗小小的弹头,是否有您说的那般威力?” 圆桌边,名叫罗斯的年轻人首先开口,看向娲主问:“要出价,我们也该先看到这武器的效果才能估算它的价值,您说,对吗?” 娲主敲了两下桌面说:“我知道,自然不会空手套白狼的。” 随着她敲击,她身后藏在黑暗里的幕布上映出一颗巨大的龙首,随后浑身鳞甲的巨龙腾于云间,发出骇人的吼叫声。 “这是!?”罗斯疑惑地睁大了眼睛。 “哦,开机动画,别在意。”娲主摆摆手。 罗斯尴尬的低头,另一边的帕西也是唇角微微上扬。 紧接着,一阵亮光后,一段录像开始播放。 “纳芥,首次实验,地点罗布泊无人区,添加血样061号,使用枪械为巴雷特M82A1。” 沉闷的男声在镜头外响起。 “攻击目标,一公里外,厚度为1米的混凝土堡垒。” 紧接着,旁边的计时器开始倒数,随着数字由1变成0,巴雷特发射。 镜头瞬间切换到堡垒前方的固定摄像机,只见堡垒墙壁上乍闪一道火光,紧接着堡垒便化作了一道冲天的火球,碎石飞溅,竟把摄像机都打碎了。 黑屏后两秒后,镜头再变时已是一群工作人员在化作焦土的堡垒原址上测量,地面一片漆黑,最边缘处泛白,而诡异的是场间几乎找不到堡垒的碎石残骸。 沉闷的男声报出了一串数据:“爆炸半径,12.3米,爆炸深度2.3米,目标损毁程度,99.7%。” 娲主总结道:“大概相当于把一个篮球场的半场炸出了两米深的坑,只不过子弹是突破混凝土堡垒后爆炸,虽然测算的爆炸当量可能还与常规导弹的弹头有所不及,但据红外监测的报告,爆炸时中心温度达到了惊人的3000℃,几乎是太阳表面的一半。” “整个混凝土堡垒的结构与其说是被炸没的,倒不如说是被烧没了。” “所以,与其说它的核心是爆炸,不如说是焚烧。这样的高温,即使是龙王被正面命中,大概也难以承受。” 帕西有些惊诧的低声说:“3000℃,普通凝固汽油的三倍高温,除了金属钨之类熔点较高的金属,几乎可以烧熔世界上绝大部分东西。人在如此高温下,几乎是瞬间就会汽化,很难想象这种高温下,还有什么生物可以存活?” 罗斯也惊愕的瞪大了眼睛:“重点是,这只是一颗比手指大些的子弹头,不用轰炸机,不用迫击炮,一个人就能贴身携带……” “等等,这……不会炸膛或者发生泄露什么的吧?” “当然不会。我们把这颗弹头运送到罗布泊下飞机的时候不小心掉在了地上,然后还被一个白痴踢了一脚飞出三米远,你看最后不也还好好的吗?”娲主杵着腮帮,不知从哪掏出了一颗棒棒糖含在嘴里。 此话一出,就连楚子航都眼角微抽。 这么重要的东西能在运送途中发生如此严重的意外事故,要是真发生事故,恐怕能把机场都给烧没了。 周家还能再不靠谱一点吗? 夏弥却悄悄眯起眼睛,贴到楚子航耳边以极其低微的声音问:“061?” 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楚子航的生日就是六月一号,而这发子弹的效果似乎与君焰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楚子航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喂喂喂,请你两位是来谈生意的,能不能谈完再卿卿我我啊?这里还有未成年人呢!”娲主一脸嫌弃的敲了敲桌子。 楚子航面色不变,夏弥则直接靠到了他肩上,还冲着娲主挑衅般的挑眉。 帕西都表示没眼看,心想:哪有人谈生意还带女朋友的?我们加图索家的风流家主都干不出这种事…… “好了,好了,出价吧各位。”娲主敲了敲桌子,“三位贵宾代表的都是混血种界首屈一指的势力,不知道各位觉得我们的纳芥,价值几何呢?” 帕西和罗斯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这件武器的确实价值不菲,但对于龙王这种难以理解的生物来说,恐怕致死程度并没有贤者之石来的稳定。 毕竟贤者之石是有明确记录杀死过次代种的武器。 而且在没有起拍价的情况下,先开口反而会陷入被动。 于是楚子航开口了:“不用麻烦了。” 他搓了搓手指说:“十次。加两百万美金,交货吧。” 帕西和罗斯一愣,他们都还没说话呢,这是当两人不存在吗? 而且“十次”是什么意思? 这又是什么见不得人交易? 难不成…… 这话能当着自己女朋友说吗!? 却没想到,娲主笑着敲敲桌子说:“看你急的,行吧,我也着急上号打排位呢。成交。” 帕西和罗斯皆是呆愣当场。 帕西忍不住开口问:“您不听听我们家族开的价吗?” 娲主挥挥手:“下次一定。” 罗斯更是直接,一拍桌子:“一千万美金!一颗!” 娲主摇摇头说:“下次,下次……” 帕西罕见的露出阴沉愤怒之色,他大概是明白了,娲主请来加图索家族和汉高的北美势力,不过就是做戏,甚至可以说是故意戏耍他们两家! 周家早就决定把这武器给自家人了! “并非如此,只不过他们有不得不答应我的原因。帕西·加图索,接下来,我有一个交易和你谈。”楚子航似是看穿了帕西的想法,看向他说。 “恕我直言,楚先生,你和周家的把戏是我们加图索家上个世纪就不用的了,这件武器的价值确实不止两百万美金,但想要翻倍卖给加图索家让我们当冤大头,就太天真了。”帕西摇摇头便起身欲走,甚至都没和娲主打招呼。 “不要钱。”楚子航说。 帕西脚步一顿,惊疑不定的看向楚子航。 “我要和你们交换一件武器。”楚子航说,“炼金刀具·七宗罪。” 这一次,七宗罪最后被他带回了学院,但是夔门计划时,昂热是违背了校董会决定将这件武器交给楚子航的,所以七宗罪被带回后便被校董会决议由加图索家族来保管了。 “恕我直言,这件武器,恐怕还无法与七宗罪相提并论。”帕西思考片刻,回答道。 “加上这个。”楚子航将手机递给帕西。 “这是!?”帕西看了一眼便震惊的抬头,“上京市地动数据分析的数学模型!?” 夏弥闻言美眸一颤。 “两颗子弹,加上这个我已经完善,就差代入数据的模型。当然,你们也可以先试着验证一下,看看是否奏效。”楚子航说。 帕西也是苏黎世大学的理科博士,短暂研究了一下就能确定,这个数学模型几乎能剔除大半无用的干扰数据,只要在代入近日来的上京市地动数据,要算出地动异常之处十拿九稳。 而耶梦加得,正是大地与山之王,他的复苏必然会引起【地】元素的异动,找到那个异常的点,就相当于—— 找到了龙王! 在帕西看来,这可比那天书一样的堪舆学靠谱多了。 “稍等,我请示一下家主。”帕西略微躬身,走到门边打了个电话。 一旁的罗斯傻眼了。 大家都在各取所需,所以咱北美是来干嘛的? 凑人数开一桌麻将吗!? “哦,罗斯先生,请转告汉高大爷,下次若有兴趣再合作,给你们八折!”娲主也是突然反应过来还有一个人在场,急忙一脸假笑的看向罗斯说。 她确实早就和楚子航达成协议了,这两颗子弹必然是归楚子航代表的卡塞尔学院。 原因无他,没有楚子航的血样,这些弹头就没有这种威力。 即使是娲主的血加入其中,也远远比不上。 所以,这个弹头最关键的技术部分,相当于被楚子航给独家垄断了,那只能楚子航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即使有人怀疑楚子航的血统怎么会比娲主还要高,但目前来看,人家可是屠龙英雄,更何况,谁会主动把自己的摇钱树给砍了? 至于某些激进派,想着要用暴力手段把楚子航变成永久供血库的人,娲主只提醒了他们一句:“别忘了,莫莱怎么死的。” 楚子航正默默等待着帕西回复,身边的夏弥突然开口问:“你什么时候做的数学模型?我怎么不知道?” “之前就做过类似的研究,昨晚通宵完善了一下。”楚子航回答。 “一个晚上?那么多复杂、冗余无用的数据,要做出一个可靠的计算模型,工程量大到耗时数月也不无可能!即使有EVA的支持,也不可能一个晚上就……” 夏弥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 她震惊的看向楚子航,浑身冰冷。 只有一个答案,楚子航曾经作出过一次这个数学模型,就相当于他做过一次这道题,那照抄答案的话别说一个晚上了,只要打几个字就好了。 “你的……梦?”夏弥声音微颤。 这说明,楚子航,定然是知道她身份的! 楚子航却把手机递给了夏弥说:“这是我修改和完善的日志,梦里,我也没有做出来。确实才完善成功。” 上一世,做出最后那个方程式的人,确实不是他。 他甚至到现在也不确定,到底是谁做的; 又到底是谁,引导着他走进了那个地铁站,那个悲剧的舞台。 夏弥将信将疑的看向手机里的文档,是楚子航的计算笔记和总结。 日期从夔门计划之前就开始了。 夏弥又有些拿不准了,难道说,上一世自己最后成功了? 可看楚子航的某些反应,似乎又不像。 那就是失败了,但又是死在谁手里呢? 芬里厄呢? 夏弥呼吸略微有些急促,她起身说:“既然你谈的差不多了,我出去玩会儿,这里太闷了。” 楚子航轻轻点头。 “我不是那么好骗的,她会想清楚的。”耶梦加得说。 “我知道。这也算是计划的一部分。”楚子航在心里回答。 “你把地动数据给恺撒,只是为了换七宗罪?你就不怕恺撒先一步找到尼伯龙根?”耶梦加得问。 “即使有了公式,也要计算,再怎么也不会比有答案的更快。”楚子航回答。 “楚子航,我提醒你。芬里厄,是我的底线。”耶梦加得声音微冷。 “我知道,缔结血盟时我也保证过了,不会让他被杀死或吞噬。”楚子航回答,“你知道的,我一直说到做到。” 几乎同时,帕西挂断了电话走来。 他看向楚子航说:“楚先生,家主的意思是,可以,但……得加钱。” 第35章 最后一次 夏弥去服务台要了一瓶拉弗戈十年,这种威士忌以强烈的泥煤味与烟熏味为代表,口味之浓厚,几乎是大部分人都难以品鉴的。 但她却像喝水一样两口就干了大半瓶,俏脸飞上红霞,眼神却不见迷离反而越发清澈且,寒冷。 这些年来,她一直都自诩才是那个真正的猎人,不管楚子航表现的多么出人意料,至少夏弥这个身份已经把楚子航的感情死死拿捏住了。 所以夏弥虽有顾虑,但依旧觉得自己还有不小胜算。 可今天,她第一次有了种攻守之势在悄然间被逆转的恐惧。 她不敢想象,也不敢相信,若是楚子航一直都知道她的身份,也一直在默默计划着一切,却还能在表面装出一副为爱沉沦的样子,那么这个人…… 该有多可怕!? 更别提,楚子航大概率还继承了火神的血脉! 夏弥原以为自己捕蝉的螳螂,现下看来,楚子航不是蝉,反而可能是那只早已暗藏在她身后的黄雀! 她其实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可输的如此体无完肤,她的尊严,不允许! 夏弥眼神狠厉的将剩余半瓶酒灌入,眼神阴毒如蛇,心中暗道:“不能再让他布局了,不论他的计划是什么,都不能让他完成!” “看来那一天,必须提前了!” “夏弥小姐,是什么,或者是谁惹了你不开心,让你在此独饮呢?”西装革履的青年端着酒杯上前。 还是那个周毅。 夏弥轻笑着看向他,随后字正腔圆的说:“关你屁事,滚!” 那双烈阳般的黄金瞳亮起时,周毅只觉得自己双膝一软,几乎就要当场跪下了。 还好,有人扶了他一把。 周毅正欲投去感谢的目光,回头却看到来人竟然是楚子航! “还有事吗?”楚子航看了他一眼问。 周毅头咬得像拨浪鼓,急忙挥挥手转身离开。 “不是下来玩吗?”楚子航看向夏弥手里的空瓶子,轻声问。 “喝酒不算玩吗?”夏弥抬手招来另一瓶酒,冲楚子航晃了晃问:“要不要尝尝?” “喝酒会影响大脑运转,让思维迟滞,我的建议是,少喝。”楚子航摇摇头。 夏弥一把将楚子航拉到身前,慵懒的靠着吧台翘起长腿问:“师兄,这是建议,还是管制?” “当然是建议。你要喝的话我陪你,一会儿我送你回酒店就好。”楚子航低声说。 “你就不怕我又喝多了?”夏弥起身搂住楚子航的脖子,眼神看起来略有些迷离。 “没事,一切有我。”楚子航扶住她,轻声回答。 夏弥眼神恢复了清明,从高挑的吧凳上跳了下来说:“不喝了,没意思。” 她牵着楚子航的手:“说起来,师兄,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是个脾气超级臭的人呢。” “是因为……我,面无表情吗?”楚子航问。 这个槽已经很多人都吐过了,他大概也知道一些,只是多年习惯他也不准备改。 “算是吧,而且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在你们班级门口被你看到,结果你拎着板砖就出来了,吓得我调头就跑!” 楚子航不得已又解释了一次:“那是法棍面包……只是外包装纸看起来像红砖的颜色。我……其实是想请你吃东西,以为这样方便拉近距离。” 夏弥惊讶的看向他问:“那你起身时干嘛要用板砖……法棍面包敲桌子啊?我还以为你是在示威呢,类似要表达:‘大胆小女贼!再不速退,你的脑袋就如同此桌!’。” 说着她还手舞足蹈的转了个圈,摆出了唱京剧的架势。 她的身段柔软而修长,动作却干净利落不失英气,看起来像是专门练过。 楚子航沉默片刻,声音略哑:“因为半个班的男生都在看你。” 夏弥正在长桌边找东西吃,闻言一愣,回头看向楚子航,随后咯咯咯的笑了起来问:“吃醋啊?” 她笑嘻嘻的戳着楚子航的胸肌,揶揄道:“师兄,那么早你就开始吃醋啦?我说你平时不苟言笑,一副啥都不在意的样子,原来暗地里从小就是个醋罐子啊!” “不能算。我当时是班长,只是提醒他们为下一节课做好准备而已。”楚子航面色不变的回答道。 夏弥嫌弃的撇撇嘴,瞅了楚子航一眼问:“咦?跟谁学的,嘴那么硬?” “近朱者赤吧。”楚子航眼里似有笑意。 耶梦加得:“今晚,你死定了。” “走吧,回酒店了,我们也该做准备了。”楚子航牵起夏弥,朝宴会厅门口走去。 “楚子航,其实有件事我一直很担心……”夏弥轻抿着红唇,突然低声说。 “怎么了?”楚子航问。 “你知道的,我有一个天生智障的哥哥。”夏弥说,“守了你一年,我都没来得及去看他,电话里他闹得很凶。” “之前我一直没敢告诉他我谈恋爱了,因为我们父母从小就很少在身边,哥哥他……一直都只有我陪着,所以他总是对我很依赖,有时候我甚至会有些讨厌他,因为他太粘人了。” 夏弥眼神变得落寞而悲伤,接着说道:“后来有一个月我没去看他,他发脾气在医院里大闹,被医生用拘束带捆住关了起来,然后他不吃不喝,医生只能给他打营养液。” “我那段时间真的太讨厌他了,所以我一直不接医院的电话。直到后来医生直接找上了门,说我再不去看他,恐怕就只能去给他收尸了。” “我吓坏了,急忙翘课赶去医院。结果看到原本壮的像头牛一样的哥哥,瘦到皮包骨头,体重甚至要和我一样了。他却哭着对我说,是他不好,以后他不会再缠着我,只希望我不要丢下他不管……” “即使这一年我一直给他打电话,但我也能感觉到,他很难过,也许是以为我又抛弃他了。如果我再告诉他,我有男朋友,我真怕他又会发脾气。” 楚子航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随后转身轻抚她的长发问:“你哥哥,有什么爱好?” 夏弥疑惑地看向楚子航问:“他……喜欢玩游戏,看电视,最喜欢看《赌神》。你问这个想干什么?” “过两天若是任务没有什么实质性进展,那我们就抽空一起去看看你哥哥。”楚子航说。 夏弥急忙摆手道:“不行!不行!我刚刚说那么大一段话,师兄你是没听明白吗?!” 楚子航轻柔的抱住她说:“我听懂了。也许他会对我有很强的敌意,认为是我抢了他最亲爱的妹妹。” “那你还上赶着去找打?”夏弥嗔怒道,“我告诉你哦,我哥哥力气超大的,以前一个人就能打趴十来个高年级男生!” “以后总会是一家人,不可能永远不见,也不可能永远瞒着他,这对他来说不公平也不尊重。再说,万一,我和他很聊得来呢?”楚子航轻声道。 夏弥愣了一下,随后啼笑皆非的捶打着楚子航胸口,笑骂道:“师兄啊,你对自己的交际能力真是完全没有自知之明啊!” “那不如,就明天吧。明天我们回上京市,顺路去看看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夏弥轻声说。 楚子航微微皱眉,回答:“明天可能还真不方便。” 夏弥一下从他怀中挣脱了出来,叉着腰嗔怒道:“干嘛,说话不算话!?” “明天……我要去拿七宗罪。”楚子航略微低头。 “随你,那我自己去!”夏弥似是真的生气了,转身就走。 “你……也要陪我一起去。”楚子航拉住她,眼神略有些躲闪。 夏弥这次是真生气了,一把甩开楚子航的手怒道:“我看我哥哥去,怎么,你还想管着我不成!?” “不是……”楚子航抠了抠眉梢。 恰好电话响起,楚子航一边接起电话,一边跟上夏弥的脚步,他还欲伸手拉住夏弥,却又被夏弥一巴掌甩开,手机也掉在了地上。 好巧不巧,还触碰到了免提键。 路明非又是一副做贼般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师兄,我到上京市了,我看了,场地布置的差不多了。” “图片和视频发你邮箱了,你回去赶紧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不然来不及了。” 夏弥眯起美眸,看向正要捡手机的楚子航。 楚子航以弯腰的姿势定格在了原地,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他正准备开口,却被夏弥瞪了一眼制止。 路明非那边没听到回答,于是很聪明的压低了声音:“师兄,不方便说话啊?我懂了,我说你听着就行。” 楚子航急忙轻咳一声。 夏弥立刻转身挡住了楚子航,同时抬手捏住了楚子航的双唇,悄声说:“别说话,让我听听你明天到底要干什么大事!?哼!” “说起来,师兄,龙王而已,我们三兄妹又不是没打过。明天也不是师妹生日,你在任务之前搞这些,被称作立flag知道吗?” “就是……总之,我是觉得,任务完成之后更好一些。你和师妹路还长着呢,也不急于这一时。”路明非在电话那头叨叨的自语,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 夏弥捡起手机,轻咳一声问:“所以,他是要做什么?” “给你过生日咯,说是你十八岁生日错过了,所以……嗯……啊?!小师妹!?” 嘟,嘟…… 路明非惊叫了一声,把电话给挂了。 随后他瞬间换了个脸色,收起手机,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吹起了口哨。 夏弥皱眉看向手机,随后回头又望向正扶着额头的楚子航。 “其实,你说得对,七宗罪可以改天再拿……”楚子航低声说。 夏弥有些难以置信的笑着蹲下身,仰头看向正低着头的楚子航问:“你是师兄吗?不对,不对,你肯定被夺舍了!” 她伸出拇指食指做开枪状,戳着楚子航额头压着嗓子问:“说,你是谁!?把那个愣头愣脑的木头师兄还来!” “快说,你是不是哪个龙王?嗯!?楚子航怎么可能……还会给人惊喜了!?”她说到一半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最后干脆坐在了地上,笑得眼泛泪花。 楚子航蹲下身来拉起夏弥说:“好吧,确实不是我自己一个人想出来的。” “芬格尔师兄和路明非一起帮我出的主意,原本是计划雪区旅游回来,刚好过一段时间就是你十八岁生日,我就按他们的建议,帮你把之前的十七次生日和礼物都一起补上。时间、地点都是早就计划好的,可惜中途又出了意外。” 夏弥趴在楚子航膝盖上,伸手抚摸他的面颊说:“你好像变了很多。” “如果是往好的方向发展,我并不介意改变,甚至会更努力。”楚子航替她擦去眼角泪花,淡淡的说。 “好吧,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勉为其难的赴约吧。”夏弥轻笑着捏了捏楚子航高挺的鼻梁。 就让夏弥彻底完整,然后再消失吧。 一天而已,过完这一天,再一决生死,也不迟。 这个耶梦加得心里,最后一次做出了妥协。 第36章 腥风起 楚子航和夏弥当天晚上就坐高铁赶往了上京市。 高铁上,楚子航接到了苏茜代表狮心会发来的邮件,表达了狮心会全体对新任会长再次踏上屠龙征程的鼓励,以及对他凯旋的祝福。 楚子航关掉笔记本电脑,有些疑惑地看向身边夏弥问:“狮心会会长,不是另有其人了吗?” 夏弥正在手机上看着穿搭视频,毫不在意的挥挥手说:“你记错啦,学校里除了你,狮心会成员根本不可能认可别人,你是睡着了又不是死了,怎么可能选别人?” “可……我记得死亡谷时,陈墨瞳提到过,你还专门问过她。”楚子航沉声说。 夏弥刷手机的动作一顿,眨了眨眼看向楚子航说:“哎,好像……有这回事,可……师姐好像也没说名字。” “哎呀,应该就是你了,咱们理解错了意思而已。”夏弥拍拍楚子航的手臂问:“你看这一套怎么样?” “这……不就是塑料袋吗?”楚子航眉头一皱。 图片里那模特穿的衣服就是一个几乎透明的塑料壳子,非要说的话,那就和披了件塑料雨衣没什么差别。 还是透明的,里面只穿了比基尼…… “屁嘞,这是巴黎时装周最潮的衣服好不好!唉,没想到啊师兄,这方面你也是个土鳖……”夏弥哀叹着,继续翻阅图片。 “你平日里的穿衣风格就很好,没什么好纠结的。”楚子航说。 “那是我底子好,天生丽质。”夏弥拍拍胸脯傲然道。 楚子航嗯了一声,随后又问道:“那,恺撒他们组应该也是三人才对,还有一个是谁?” “沙俄来的小萝莉,简直就是个女版的你,长得超精致,就是整天冷着脸。哦,你好像知道她,叫,零。”夏弥回答。 楚子航点点头。 他正欲拿出手机,却被夏弥拉住了。 “师兄,你看,这一套,这一套!唉,可惜好像买不到。”夏弥咂咂嘴。 楚子航看了一眼,心说好在是买不到。 这套所谓的衣服,简单来说就是把各种亮片贴在透明薄纱上,重点是胸口和下方,各只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亮片在中央。 这和不穿也没什么区别了。 别人就算裸着在大街上狂奔楚子航也懒得多看一眼,但如果夏弥有这个想法,他觉得自己还是有义务劝阻一下的。 “对了,一会儿明非来接你,我确实要先去拿一下七宗罪,拿到后我就赶过来。”楚子航说。 “哦,好好,知道了。”夏弥点点头。 “本来计划是……找个借口让你和我一起去拿七宗罪的,不过你既然都知道了,那就没必要跟着我跑一趟,去看看场地布置,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还来得及再改改。”楚子航说。 “嘿嘿,知道啦,好师兄!”夏弥笑着探头,轻吻楚子航的脸颊。 高铁站外,路明非见到楚子航和夏弥走出来,立刻冲上前一个标准的日式九十度鞠躬高声道:“师兄!我对不起你啊!” “师妹,我也对不起你啊!” 夏弥微微后仰,挥挥手说:“行了行了,二师兄,你可别在高铁站门口切腹自尽啊,那我们可说不清楚了!” 楚子航伸手拉起路明非说:“就麻烦你带着夏弥先去那边等我,顺便带她看看有没有不满意的地方。我去拿个东西,晚点回来的。” “如果等不及,你们就先回酒店休息,不用管我。” “得嘞,师妹,咱们走吧~”路明非接过行李,像个熟练的老管家一样微微躬身摊手。 楚子航望着他们上车离开后,这才转身离开。 几分钟后,蝰蛇从地下停车场里冲出。 他今天要赶时间,自然是需要这张速度机器。 到达恺撒他们下榻的酒店后,楚子航按陈墨瞳给的房间号找了上去。 帕西对恺撒说的是:“楚子航先生花了很大代价,请求和我们交换七宗罪的使用权,但家主不同意。” 然后恺撒就兴致勃勃的让陈墨瞳联系了楚子航,表示可以把七宗罪给楚子航使用,但要楚子航欠他一个人情。 帕西得知此事后也不得不感叹,不愧是被恺撒视为对手的人,果然足够了解恺撒。 若是直说是家族与楚子航达成了交易,那恺撒大概会炸毛,别说交出七宗罪了,连家族的支持也会一并拒绝。 然而出乎楚子航意料的是,恺撒竟然没有亲自带着七宗罪来,按恺撒的性格分析,他该是会亲手把七宗罪交给自己,然后顺便说些没有这套刀剑,最后胜利者也依旧是他之类的话。 来和楚子航交接的,正是零。 她淡漠的将黑色行李箱推给楚子航,然后说:“恺撒学长得到了一个数学模型和方程式,成功渲染出了结果,已经和诺诺学姐赶过去了。” 楚子航一愣,问:“不可能,那个模型和方程式还需要微调,这么短的时间怎么会够?” “是的,原本是不够的。但他不知哪里淘来了一本的古书,结合上面的堪舆论和数学模型圈定的大致范围,找到了交叉处,锁定了地点。” 零看了一眼楚子航,面无表情的接着说:“当然,范围还是不够小,所以他让我继续渲染模型调整方程式,他和学姐去实地调查,顺便等我结果。” 楚子航脸色微沉,不得不感叹恺撒的天赋和聪慧。 他并没有小看恺撒,对于恺撒能破解出尼伯龙根所在并进入其中的时间,他也是按最短时间去推测的。 可惜,他并不知道恺撒还得到了林凤隆的资料。 “怎么办?”耶梦加得问。 “时间虽然提前了,但也无妨。我现在去启动炼金矩阵,以尼伯龙根的准入规则,恺撒即使找到了也没那么快能成功进入。”楚子航回答。 这一次上京市尼伯龙根的准入规则还是和上一世一样,一天以内用一张地铁卡在一线和环线的所有站点各进入一次,成功之后这张卡就会变为金色,才能带你进入“隐藏站点”。 夜晚那张空跑的列车也还在,楚子航不能让它停下,否则夏弥回到尼伯龙根就会发现不对劲,也是这个原因,这一次地动数据和上一世其实相差不多。 楚子航上一次能进入其中,大概和他肩上的奥丁印记有关。 他进入尼伯龙根后立刻启动了早就暗中建设好的炼金矩阵,随后指挥芬里厄躲了起来,为了哄这条大龙,他不得已还陪芬里厄玩了几把炸金花和德州扑克。 确认无误后,楚子航这才放心的离开了尼伯龙根。 就在他的蝰蛇自街边启动时,一辆保时捷与他错身而过,驾驶座上是金发蓝眼的青年。 “诺诺……”恺撒停好车,看向身边红发的女孩。 “你想说什么?”陈墨瞳没好气的抱胸,瞥了他一眼说:“别忘了是谁把你从死亡谷救出来的?” “准确的说……”恺撒说到一半看到陈墨瞳危险而凌厉的眼神,立刻举起双手道:“女王陛下,我跟着你走。” “嘁,走吧我的小皇帝,我们只是去探路而已,安心啦,我不会乱来的。”陈墨瞳说完,从后座拿起一只ppk别在腰间,又将两柄猎刀插进了鹿皮长筒靴里。 恺撒则将狄克推多别到腰后,两只沙漠之鹰藏在了西服内侧,背后背着吉他箱,里面装着一支巴雷特。 反正他们是不打算过安检的,自然也就不担心被发现了。 这个时间点,地铁站已经关门了,他们走的路和上一世楚子航相同,经过东方广场下到负二层地铁口。 依靠镰鼬,恺撒带着诺诺穿行于已经关门熄灯大半的商场里,巧妙的避开了所有安保人员,然后他们就和楚子航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地铁口的卷帘门已经落锁了。 恺撒正准备给陈墨瞳打个手势示意先回去,转头却发现陈墨瞳抽出了自己盘发的簪子,上前两下就把那挂锁给捅开了。 “唔哦,你可没告诉过我,你还有这本事!”恺撒赞叹道。 “作为一个经常翘家、翘课的小疯子,会开锁是基本的生存技能。”陈墨瞳得意的挑眉,随后俯身就将卷帘门拉了起来。 “等……” 恺撒才开口,卷帘门连轴的摩擦声就已经传遍了几乎整个商场。 “咳……我没想到它锈的那么厉害。”陈墨瞳摊手。 恺撒拉住她就冲进地铁站,同时将卷帘门拉下大半:“先跑,这次任务结束,我看看能不能投资点钱,让他们翻新一下!” “夏洲地铁可是国有资产,你想投人家也不一定要!” 恺撒喊道:“地铁卡!” 陈墨瞳在他出声之前就已经拿出了那张号称会变成金色的地铁卡,今天她和恺撒在地铁上来来回回折腾了一整天,确认走过了所有站台,但并没发现这地铁卡变色了。 不过现下也只能试一试。 地铁卡刷过早已断电的检票口,金色的纹路从道闸上生长出来,闸机竟然真的打开了! 而那张地铁卡,也在此刻被染上了灿金色! 恺撒已经听到卷帘门外有密集的脚步声接近,他立刻拉着陈墨瞳冲进月台。 叼着地铁卡的陈墨瞳突然拉住了恺撒,她左右看了看说:“不对劲!” 水雾逐渐弥漫,他们走了两步,脚下便传来了踏破积水的声音。 头顶的长条形白炽光灯闪烁起来,细微的电流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恺撒将镰鼬领域放到最大,突然发现原本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突然像是变成了原地踏步,不再接近却也没有远离,就好像有许多看不到的人在他们周围转圈却又始终不过来。 轨道深处传来诡异的振翅声,以及…… 空空!空空! “这是……列车车轮传动轴的声音!”恺撒低声惊呼道。 陈墨瞳眯起眼睛看向前方隧道深处说:“好像,有光!” 不一会儿,连没有镰鼬的她也隐约听到了列车碾过铁轨的声音,很快下方轨道就微微震颤起来,橙黄色的光自黑暗中亮起,像是夺目的黄金瞳般越来越近! 那是一辆十分古老的无人列车! 列车减速停在了月台前,生锈的车门打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如同巨兽磨牙张开了血盆大口。 车厢里仅亮着的那一盏顶灯微闪,车里空无一人,空旷荒凉的像是什么远古遗迹。 恺撒笑了笑,踏前一步随后伸手看向陈墨瞳问:“那么,女王陛下,愿陪我走一趟吗?” 陈墨瞳拔出鞋里的猎刀叼住,随后掏出ppk上膛,偏头挑眉道:“走着!” 列车行驶过了苹果园,却还在继续往前,恺撒示意陈墨瞳看一眼地铁卡背面的交通图。 陈墨瞳点点头说:“是的,这本该是最后一站。” 恺撒突然起身,振开西装下摆拔出两把沙漠之鹰,黄金瞳无声的点亮,他沉声道:“有东西来了!” “是什么?死侍?”陈墨瞳与他背靠背,守住了他的后方。 “是振翅声,像是鸟群,但翅膀掠过空气的声音极细、极尖……” “什么意思?” “这意味着,可能是一群没毛的秃鸟。”恺撒闭着眼睛,嘴角微微上翘。 “哈,哈!真好笑。”陈墨瞳嫌弃的偏头。 “咱们淘来那本古书上写了什么,你还记得吗?京师有鬼车鸟横行,嘶叫声如哀嚎。”恺撒说,“我抽空查了一下,很不巧,符合这个形象的,与龙类有关的生物,就是我的言灵——镰鼬。” “来了!”恺撒怒喝。 细微的风声从没有玻璃的车窗穿入车厢内,那声音就像你高速挥动筷子发出的破风声,尖细却微弱。 嘭! 沙漠之鹰枪口喷吐出十几厘米的火舌,浓腥的血迹炸碎在车厢墙壁上,像是一滩石油般粘腻。 紧接着,恺撒镰鼬的领域里,那振翅声化作蜂群般的嗡鸣,急速靠近。 “大部队来了!”他吼道。 陈墨瞳抽空看了一眼地上的碎尸,揶揄道:“你的言灵原来那么恶心。” 风声突入车厢,伴随着碎裂声,车厢那盏唯一的顶灯碎裂熄灭,隧道里昏黄的灯光下,整个车厢里突然布满了蝙蝠般的黑影! 两人枪火连发,枪口的火光照亮了那些诡异生物枯骨般骇人的外表。 镰鼬是瀛洲传说中的风妖,他们会藏在风里在路人脖颈上割开又细又浅的伤口,然后借着风压吸食伤口的血液。 突入车厢里的镰鼬太多了,几乎把两人周身围了个水泄不通。 很快枪就没了子弹,但他们根本没有换弹时间,于是两人干脆收起枪拔出刀来肉搏。 狄克推多出鞘,带起一丝极细的电弧,恺撒以阿萨辛刺客的刀法直接切入了镰鼬群中,每一次挥刀都能精准切下一只镰鼬的首级。 但他的镰鼬领域却大半都在注意陈墨瞳那边的情况,在昏暗环境下,没有镰鼬的陈墨瞳很容易被偷袭吃亏。 不过很快恺撒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陈墨瞳虽然没有言灵,但格斗能力在全校女生中亦是拔尖的存在,目前除了苏茜,还没有女生能不靠言灵在与她的近身战中占到便宜。 虽说夔门计划组很多人都称夏弥近战能力很强,但她一直都没和陈墨瞳比试过,所以没办法比较高下。 两把猎刀出鞘,陈墨瞳以二天一流刀法在镰鼬群里纵横捭阖,这种战场刀法在眼下这样需要清理成群杂兵的情况下,简直不要太好用。 二天一流号称可同时斩切或防御五个方向,所以即使没有镰鼬加持,陈墨瞳周身的刀光依旧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让镰鼬们难以穿越的幕墙。 两人再次背靠背,恺撒问:“我一直好奇,你为什么会选修这么暴力的刀法?” “怎么,不够淑女,你不喜欢吗?”陈墨瞳挥刀血振。 “不,就是太喜欢了才好奇。你挥刀时就像一团火,从没有谁的战斗能让我看的如此心潮澎湃。”恺撒一脚踩碎某只还在挣扎的镰鼬头颅说。 “恶心,用时下流行的话来说,你好油啊!”陈墨瞳轻笑道。 “好吧,大概是我的措辞有问题。”恺撒笑了笑,突然眉头一皱低声道:“来了个大号的!” “多大?” 陈墨瞳话音刚落,车厢顶就响起了沉闷的空响声,好似一块巨石砸在了上面。 “大概,就这么大。”恺撒咬住狄克推多的刀柄,迅速拔出沙鹰上膛。 利爪撕裂了车顶,那抓挠黑板般的刺耳声响让两人都是忍不住眉头紧皱。 裂口处,带着白银面具的枯瘦头骨探进了车厢里,一共九个头颅分别发出了不同的声音,有的如少女哀婉,有的如公鸭般沙哑,还有的像是骂街的泼妇…… 这就是镰鼬女皇,她就像是蜂群的蜂后,领导着整个镰鼬群承担着繁衍的任务。 最鲜美的食物,必定都要由她先品尝。 白银面具后金黄色的瞳孔亮了起来,巨大的骨翼展开与隧道顶断抹擦出璀璨的火星,镰鼬群在她身边环绕飞舞,发出欢欣的尖叫声。 “我记得高中食堂开饭的时候,大概就是这么个场景。”陈墨瞳舔了舔红唇道。 “所以,我上高中的时候家族把学校食堂买了下来。”恺撒说,“但我从不去食堂吃饭。” 镰鼬女皇九个脑袋一齐发出咆哮或是大笑,随后她撕裂了车厢顶猛地坠落,九个头连同骨翼一齐压向恺撒和陈墨瞳。 陈墨瞳挥刀振开两侧包裹过来的骨翼,随后立刻俯身低头。 几乎同时,两把沙漠之鹰在她后脑勺上方连发。 火舌擦着她暗红色的发尾掠过,镰鼬女皇的九个脑袋几乎在同一时间爆碎开来! 恺撒将沙鹰转了个花收起,伸手拉起陈墨瞳说:“因为总有姑娘给我送饭。” “巧了,我也是。”陈墨瞳抖了抖发酸的手腕,“说起来我小学就有个足球队的追求者,高矮胖瘦一应俱全,也不知道怎么就看中了你。” 恺撒看着车顶哀嚎着四散的镰鼬群说:“因为你的眼光,和你本身一样优秀。” “你到底哪里学来的这些油腔滑调?”陈墨瞳忍不住了,用刀柄敲了一下他额头。 “呃……芬格尔说,女生都喜欢这一套。”恺撒摊手,“我本来不想理他,可他前几天一直缠着我宣传,就……不小心听进去了。” “真不愧是卡塞尔的万年毒瘤……”陈墨瞳嫌弃的摇摇头。 “我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恺撒突然眼神一变,“不,应该是说,我的镰鼬进入某个地方后,就再没回来。我根本,听不到那里的声音!” 陈墨瞳面色也严肃了起来,低声说:“恐怕,是一个领域。一个能把你的言灵拒之门外的,绝对领域!” “龙王的领域!?” 第37章 血雨落 “你的炼金矩阵到底是什么效果?”耶梦加得问。 楚子航一边开着车,一边回答:“是类似梦貘的升阶,但驱动核心是芬里厄的精神力。不过也不用他做什么,以他的力量,就算睡着了也能被动给矩阵供能。” “恺撒会在其中经历一场极为危险且艰辛的战斗,然后会发现一丝胜机,以他的能力定是能抓住这个机会的。然后他就会认为自己成功击败了龙王,但梦境里受到伤会有大半映射在本体上,他还是会受不轻的伤,看起来也就更真实。” 耶梦加得问:“虽然不知道你给他安排了什么剧情,但万一他没找到那一丝胜机呢?” “恺撒的话,没有万一,这点考验对他来说,我相信不成问题。”楚子航回答。 “真是基情满满,那万一他优秀到堪破了你的炼金矩阵呢?虽然我不觉得以他的血统能杀死芬里厄,但若是他被芬里厄杀死,恐怕你这个死小孩也不会愿意。”耶梦加得说。 楚子航停下了车,他心中突然有了些许不安。 “怎么了?”耶梦加得问。 “龙王,是不是在某些时刻会有类似预兆般的第六感?”楚子航问。 “算是,特别是面临生死危机时,但这项能力最强也最准确的,还是白王。四大君主当然也会有,比如我,上一世发现你进入地铁站后,我就有一瞬间后背发冷。”耶梦加得语气略有些轻佻的回答。 楚子航看着前方红绿灯,突然启动蝰蛇,一打方向盘调头。 “怎么了?难道你……感应到了什么?”耶梦加得一惊。 “在帮助夏抵御风王时我就发现,他们那一系对炼金术的理解似乎不输青铜与火之王多少。”楚子航回答,“如果奥丁是吞噬了双生子的天空与风之王……” 耶梦加得也立刻反应了过来:“他知道尼伯龙根位置,也可能识破你的炼金矩阵!” 楚子航猛然咬牙,将油门踩到了底。 “上一世到最后都没解开他的身份,他能吞噬康斯坦丁龙骨、芬里厄的龙骨甚至白王的龙骨,所以我早就怀疑他会是学院内部的人!” “但直到现在,我还是没能确认他到底是谁。”楚子航沉声说。 “但如果他是学院内部的人,就意味着我们整个计划,以及两个小组的一举一动,他可能都知道!”耶梦加得浑身发冷。 这是借机除掉芬里厄的大好时机,更甚至,能一箭三雕! 置物框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楚子航抽空偏头一看,来电显示:夏弥。 楚子航犹豫了片刻,戴上蓝牙耳机接起了电话。 “楚子航……你在哪?”夏弥问。 “我在……恺撒似乎有些事耽搁了,我在去找他的路上。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楚子航回答。 “嗯,不要。我想等你回来,我想……今晚就过生日吧,我……”夏弥声音细软,略有些哽咽,“我想,我等不到明天了。” “别胡说。我很快回来,还有些礼物没准备好,等明天一切完善了,过完生日,我陪你去看……你哥哥。”楚子航低声说。 “好,我等你。”夏弥说完,挂断了电话。 “真是,宿命轮回般的味道。”耶梦加得声音沉了下来,“我没记错的话,上一世,第二天也是我请你去家里吃饭的日子。” 楚子航紧抿着嘴唇,回答:“是的。当时我还设了个备忘录提醒……本来,我都打算回去了。” 耶梦加得轻叹了一声。 但这声轻叹立刻就被蝰蛇引擎的咆哮声吞没,楚子航换挡加速,沉声道:“这一次,我们不再是完整历史,历史已经改变了!” 蝰蛇在大路上拉出一道残影,交通厅的警车拉着警笛追了上来。 但楚子航顾不得那么多了,平日里若非执行任务,他也不会这样无视交通规则的。 可今天,也许慢一点,就又会是一生的遗憾。 “耶梦加得,相信我。”楚子航拉起手刹漂移过弯,蝰蛇如刀片般从缝隙里超过前方数辆车。 车中的少年眼瞳燃起燎天之火。 火焰驱散了前方那个无坚不摧的领域,真正的龙王暴露在了恺撒眼前。 他刚刚和陈墨瞳与一个黑影血战,最后陈墨瞳拼着重伤为他创造了一瞬间狙击的机会,在黑影将要撕裂陈墨瞳娇躯的前一刻,他以贤者之石击杀了那个黑影。 “诺诺,你怎么样?”恺撒抱着陈墨瞳飞速后撤。 “避开了要害,小小贯穿伤而已,问题不大。”陈墨瞳说。 他们前方,那正在溃散的尼伯龙根突然如烟雾般溃散开来,一个完好无损的地下洞穴显露出来,满地都是零食和玩具。 汽灯般大小的黄金龙瞳正打量着两人,巨龙龙首贴地如长蛇般环游,看起来对两人很是好奇。 那龙威如山岳般压在两人身上,令他们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剧。 好在两人都不是普通混血种,否则光是这溢散的龙威就会让他们完全失去行动能力,甚至心脏爆裂而死。 “这才是,真正的龙王!”恺撒抹去额头的鲜血,脸色略微凝重了些,但眼神却带着藏不住的雀跃。 他还有一发纳芥和一发贤者之石,这是他对抗龙王最后的手段。 但眼下,最关键的事情是要先送陈墨瞳离开,虽然是腰侧的贯穿伤且没有伤及要害,但不及时止血依旧会有生命危险。 “你们是来杀我的?”芬里厄饶有兴致的盯着恺撒和陈墨瞳,发出小孩般的声音。 陈墨瞳惊得坐了起来,倒吸一口凉气问:“我们不会还在幻境里吧?我怎么听到一条龙发出了三岁小孩的声音!” 恺撒喉结轻颤回答:“不巧,我也听到了……” “我答应了姐夫不要乱动,不可主动伤人,你们走吧。”芬里厄用前爪轻巧的划破了一袋薯片,随后挑起放进了嘴里。 恺撒和陈墨瞳面面相觑,皆是目瞪口呆。 “我肯定是失血过多出现幻觉了!”陈墨瞳扶额。 “那我就是……”恺撒揉了揉眼睛,“我也出现幻觉了?” 龙王哎!? 吃薯片? 你吃人,吃草,都想得通,毕竟爬行类食肉食草的都有。 可吃薯片…… 这场面离谱的程度类似丧尸把你扑倒了以后,开始啃你的脚趾甲,啃完就让你走了。 不是,你这样我还怎么拿贤者之石爆你头啊? 恺撒秉持的绅士风度里,包括了尊重女士以及不和小孩子计较,这么大头龙,却像个三岁小孩,总让他有一种向对方开枪就是打小孩的负罪感。 重点是——姐夫? 这头大龙还有个姐姐,那么八成就是大地与山之王里的双生子之中另一个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奇人异士,竟娶了一条雌龙当老婆!? 恺撒这辈子都没承认佩服过谁,现在确实有点佩服这大龙的姐夫了,因为听起来他并不是龙王,龙王可不会说什么“不可伤人”这种蠢话。 就像也没人会说不要打蚊子,吸点血而已,放它们一条生路吧。 可圈养一条龙在这里,在这种千万级人口的城市底下无疑是无比危险的,恺撒也不可能真的放任不管。 龙王的力量一旦爆发,那就是第二场王恭厂大爆炸,不知道要死伤多少人! “不想走?还是你们要留下陪我玩啊?”芬里厄的语气竟然兴奋了起来。 恺撒和陈墨瞳却是立刻警惕了起来。 龙王口中的玩耍,恐怕不会是什么有趣的游戏,必然是要命的! 陈墨瞳捂着伤口握住猎刀,轻声说:“有机会就别管我,用贤者之石射杀他,我还能勉强行动……” 恺撒抬手制止了她说:“即使你生气,甚至可能朝我墓碑吐口水,但我就算死,也会把你送出去。” 陈墨瞳沉默了片刻,轻笑着说:“确实,如果你死了我活着,我一定会定时去你墓碑吐口水。” “要么同生,要么共死,要么……现在就分手。”她咬着牙,以猎刀杵地站了起来。 恺撒扶住了她,轻叹一声说:“这样,我怎么还可能放你走?” 狄克推多出鞘,黄金瞳烈如朝阳,恺撒咬牙怒视着芬里厄的黄金瞳,他竟然扛着龙威在与一条古龙对视! 可那条古龙,却当着他的面……丢出了一副扑克牌,问:“炸金花?斗地主?还是德州啊?” 恺撒在风中凌乱了半晌,愣愣回头看向陈墨瞳问:“我……我没听错吧?” 陈墨瞳暗红色的眼眸也溢满震惊之色,她喃喃道:“不是你疯了,就是我疯了,要么我们都疯了……” 恺撒突然想到了什么,沉声问:“赌注,是什么!?” 芬里厄龙翼一扇,一堆暗金色筹码、指南针以及汽水瓶盖等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被狂风卷到了恺撒面前。 “你,八百个暗金色筹码。你,两个指南针。”芬里厄指着恺撒和陈墨瞳说。 恺撒拿起暗金色筹码,冲陈墨瞳挑眉道:“不必在意,你筹码不够我会支援你的。” 然后他就得知,在这里,暗金色筹码才是最不值钱的…… 这个龙类制定的规则完全是逆反的,最值钱的反而是汽水瓶盖,然后是指南针,最后才是这些看起来几乎是纯金的筹码…… 但筹码输完,恺撒也不确定会出现什么情况,而且眼下陈墨瞳受伤,硬拼反而最不可取,不如先赌着看。 加图索家族作为意利最大的混血种家族,自然也布局过赌场,恺撒十几岁的时候就隐藏身份在家族赌场大闹过。 他凭借镰鼬听骰子的技术,曾以三千的本金赢了五百万。 至于牌技,他的记忆力也足够傲视大部分人,记住十副牌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他们玩的是德州扑克。 这条蠢萌的大龙有些出乎恺撒的意料,虽然看起来芬里厄只有三五岁小孩的智商,但他明显是受高人指点过的,甚至还会借着龙威来虚张声势,本来不大的牌被他装出一种皇家同花顺的感觉。 而且他也会记牌甚至算牌,只不过…… 恺撒嘴角微抽,看着芬里厄在那掰着爪子默默念叨着:“K出了三个……Q出了两个……J没有……” 不是哥们,你记牌、算牌没错,但不要念出来啊!? 书本里不是说龙类都是狡猾残忍且强大的智慧生物吗? 你智慧呢!? 这玩意儿,真是龙王? 那恺撒能想到他毁灭世界的原因大概就只有一个,因为记不住牌而恼羞成怒…… “我女朋友受伤了,赢多少筹码,你能放她走?”玩了几局后,恺撒试探着问。 他发现这龙类似乎真的只是在享受赌局,输了也只会双翼抱头哀嚎,完全没有要掀桌的样子。 要不是身份立场,恺撒甚至有些兴趣和他交个朋友了。 “童叟无欺,一千个瓶盖!”芬里厄昂首道。 恺撒看向自己身前好不容易赢来的那七八个瓶盖,轻笑着说:“好,那这一把,我showhand(筹码全押)!” 即使可能全部输光,但他也愿意承受这个风险,陈墨瞳已经面色惨白,看来是失血太多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陈墨瞳却也笑着推出了桌面上的三个指南针,之前她都是见好就收,让恺撒来主攻。 但现在她也昂起了灰白的俏脸说:“说了,别想丢下我自己死。我,也showhand!” 芬里厄抱着龙头晃了晃,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咽声,半晌他才低低的说:“那我……跟。” 成对的瓶盖被他推上了赌桌,看起来至少都有上千个! 被召来当荷官的镰鼬轻轻摆动翅膀,公牌一张张翻了过来。 恺撒和陈墨瞳皆是绷紧了身子,芬里厄的龙瞳也一瞬不眨的盯着牌堆。 前四张牌翻开后,恺撒立刻计算了一下,以目前的牌型和可能出现的牌来推断,最后一张牌尤为关键。 若是K,芬里厄大概率通赢。 若是梅花,恺撒独赢。 若是A,陈墨瞳嬴。 恺撒悄然摸像后方的吉他箱子,他可以接受失败后的任何惩罚,但绝不允许陈墨瞳有事。 若是芬里厄通赢后要杀陈墨瞳,他愿意堵上一切去阻止。 可这一瞬间,恺撒突然心凉了大半—— 那装着狙击枪和贤者之石、纳芥的吉他箱子不见了! 他立刻回头看去,明明一直就在他后方的吉他箱不知何时不翼而飞了!? “赢了!?恺撒,是A,我三条,我赢了。”陈墨瞳兴奋的声音传来。 芬里厄抱头哀嚎。 恺撒还来不及说什么,突然听到了暗处传来机簧扣合之声,有人在拉栓上膛! “诺诺小心!”恺撒立刻扑到了陈墨瞳。 紧接着,一声枪响。 芬里厄龙瞳里金色的火焰骤然暴涨,他张开龙翼挡住了恺撒和陈墨瞳,电磁与铁流的领域瞬间展开! 赌局还未结束,他可不会放仍对手死于暗箭。 就算是三岁小孩的智商,但龙王的傲骨依旧不灭。 可狂风席卷而来,他的领域出现了一瞬间的空洞! 嘭! “啊——!”夏弥捂着额头跪倒在地。 路明非正和别墅里的工作人员交涉着场地布置,听到这声尖叫急忙冲了出来。 “师妹!?师妹!你怎么了?”他冲到夏弥身边问。 夏弥浑身颤抖不止,随后猛然推开了路明非,冲出了别墅,甚至直接把大门撞成了碎片! 路明非震惊的看着破碎的别墅大门,愣了片刻看向身后那些膛目结舌的工作人员喊道:“明天一起算钱!” 随后他立刻掏出手机拨打楚子航的电话。 却发现,打不通! “你怎么了?”楚子航坐在列车上,感应到耶梦加得剧烈的精神波动,立刻询问道。 “楚子航,芬里厄……芬里厄……”耶梦加得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随机她的声音狰狞起来:“快啊——!” 楚子航毫不犹豫的起身龙化,时间零叠加刹那后狂奔而出,一瞬间带起音爆撞破了车头,在隧道里引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 龙王的领域崩溃,电弧裹挟着铁流在空洞里肆虐,镰鼬群触之即化作碎屑,铁渣像是子弹般射向四面八方,在墙壁上打出一个有一个的深坑。 恺撒将仅仅陈墨瞳护在身下,风刮过他的脊背立刻就撕下一层皮肉! “恺撒!恺撒!”陈墨瞳满脸染血,却都不是她自己的血。 “我没事,你不要……不要动!”恺撒咬着牙沉声道。 这般灭世般的领域里,他受的这点伤根本微不足道,原因无他,因为他就在领域的风眼里,还被领域的始作俑者护在身下! 芬里厄。 他左眼被子弹洞穿,龙瞳里暗紫色的血管凸出,全身龙鳞脱落,爆出一阵阵的血雾,整个身躯都在扭曲变形。 这不是普通的子弹,是恺撒剩下的那颗——贤者之石弹头! 这颗子弹从芬里厄龙瞳直射入大脑里,精神元素立刻传遍了他庞大的龙躯,让他整副龙躯都开始崩坏! 风暴在一瞬间急剧收缩入芬里厄体内,他突然振翅把恺撒和陈墨瞳打飞了出去! 恺撒抱着陈墨瞳狠狠的摔落,却不是在地上,而是在一辆列车上,那带着他们来到此处的列车! 列车陡然亮起大灯,启动。 恺撒震惊的起身看向芬里厄,他不明白这条巨龙为何最后一刻,会把看起来像是凶手的自己和陈墨瞳丢上车送走? 他该把自己和陈墨瞳一齐杀了陪葬才对! 压缩的狂风再次狂乱的爆发,整个坑洞都在震颤,列车上的恺撒再次抱住已经昏迷的陈墨瞳。 同时,他也听到那条龙,心跳彻底停止了。 来不及问是谁,来不及问为什么。 恺撒突然咆哮道:“不管你是谁,不管你为了什么!我都要杀了你!” 他的尊严不允许接受如此卑鄙龌龊的胜利,即使出去以后,他也一辈子不会承认杀了芬里厄。 那个隐藏在暗中的家伙,借他的枪杀死了龙王,不论是想给他功绩还是嫁祸他,他都不接受,因此,只要他知道对方是谁,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杀死那人! “我,恺撒,以母亲古尔薇格的姓氏发誓,绝不会原谅你这阴暗卑鄙的蛆虫!我一定会——杀了你!”恺撒愤怒的咆哮。 他可以在正面对决中被龙王杀死,但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以这种阴毒的方式借他之名屠龙。 这会是他一辈子的耻辱! 背后伤口鲜血淋漓,陈墨瞳也因为刚刚的冲击昏了过去,恺撒终于也撑不住昏了过去。 最后一眼,他看到的是那条蠢蠢的呆龙哀嚎着无力坠地。 如山般的龙尸前,楚子航背着七宗罪,沉默的站着。 精神世界的耶梦加得双眼流出猩红的血泪,按着额头仰天咆哮:“不——!” 第38章 宿命轮回 半小时前,城郊别墅区。 穿着蓝色短袖背后印着“梦夏派对公司”的工作人员们进进出出,有的在摆花篮,有的在贴气球。 “哎哎!小心,才铺好的路!”路明非在一旁叉着腰高喊。 夏弥像个巡逻的小奥特曼般,瞪着眼睛这里跑跑,那里转转,不时地询问工作人员:“这是什么?” “这个呢?” “这是分成十八阶,用十八种花铺成的花路,代表了每一岁不同的光景,比如女主角出生时选的是桔梗,寓意对方的出生对男主角来说是黑暗中的光明。”工作人员解释道。 夏弥脸颊微红,低声嘟囔道:“这能是他想出来的主意?” “我们有专门的设计师提供思路,和那些专门的婚庆公司比也不遑多让。”工作人员骄傲的竖起大拇指,“我们和男主角近两年前就开始计划准备了,只是中途他突然失联了一段时间……” 随后他好奇的问:“小姑娘,你是替……哥哥来视察的?” 一旁的路明非闻言插嘴道:“哦,她就是明天的女主角。” 所有工作人员都停了下来看向夏弥。 “老板,不是明天吗!?你……你……现在就把人带来了?!”工作人员一脸懵的看向夏弥,“那,我们还,搞不搞的?” “继续啊,钱都付了。师兄说了,反正她都知道了,就让她来看看,有不满意的就按她的意见改。”路明非略有些尬尴的回答道。 工作人员们对视一眼,随后再度进入工作状态,几个大姐姐立刻拿着小本子奔向夏弥问:“您亲自到场那就方便多了!” “您明天要穿什么衣服?裙子、长裤、热裤?” “高跟鞋、平底鞋?” “盘头、披发?” 夏弥被连珠炮一样的问题打蒙了,半晌才抬手道:“等等!等等!各位姐姐,我刚好带着行李来了,要不我直接换上吧?” “好好!刚好走花路试试步距和时间,到时候好换歌、放视频!” “正好调整一下周围布景,让你走起来方便些,不会出现缠住头发或者钩住裙子的意外!”大姐姐们立刻兴奋的点点头。 别说路明非了,一众勤勤恳恳的工作人员们再看见夏弥回来时,也都傻眼了。 那女孩如一朵无暇白莲,偶有风来顽皮的吹乱她来不及打理的长发,她低头拨开发丝桀然轻笑,让人目眩神迷,修长如刀削般的肩颈微微泛红,裙摆起伏间,穿着凉高跟的小腿如莲藕,她轻舞旋身,像是夏夜里有花绽开。 可无人凑近去看,更无人敢直视她的眼睛。 路明非不由得想起《爱莲说》里那句: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还行吧,二师兄?”夏弥骄傲的挺胸,弹了个响指,“喂喂,怎么呆住了?” 路明非轻咳一声说:“牛逼。” 美的好牛逼。 夏弥笑了起来,说:“楚子航那个傻瓜,真以为我会选择那些奇奇怪怪的衣服不成?” “说起来,师兄的衣服其实还没定好,目前选了三套送来,你要不要看看?”路明非问。 “好啊。”夏弥点点头,接过路明非手里的平板。 她一边挑衣服,一边跟随工作人员的指引沿着花路前进。 两边挂着的幕布上投影出一幅沙画,从她把楚子航推进水池,到她在门口偷看楚子航,结果被面包吓跑…… 随着她一步步向前,沙画不断变化,篮球场、水族馆、电影院,东都街头,夔门计划前给楚子航准备的欢迎晚宴。 每一幅画都是一段相伴的时光。 突然那副画板被抽离,金沙飞舞间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如果有一天,我和预知梦里一样死去……就忘了我吧。” 夏弥一愣,抬起头。 那是她的声音,是和楚子航告白的那个晚上! 女孩和少年在莲花池边并肩而立,女孩拉着他的手起舞。 “楚子航,以后每场雨,我都陪你看!就不要再露出那种伤心小狗的样子了,我看见也会难过的!”她一边舞蹈,一边大喊道。 楚子航有些僵硬的声音传来,显然是后期配上的:“夏弥,以后,我不会再错过你的生日了。每一次生日,我都陪你一起过。” 夏弥捂着嘴笑的前仰后合:“师兄,你不是参加过演讲比赛吗?哈哈哈哈!怎么僵硬的像个机器人!” 接下来放的是他们一起去雪区旅游时的照片。 工作人员在前方抬手示意夏弥站定说:“好,到这里,男主角就要表白了。一分二十二秒,和您生日一样。” 夏弥眉头微挑:“不愧是他,精密的像个机器人!” 可她却忍不住眼眶微红,心口处犹如火烫,问:“请问,他要说什么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这个是男主角自己规划的,台本我们也没有。”工作人员说,“其实很多事都是他亲自抽空前来,或者打电话之类盯着规划的。” “像是挑选花、礼物,这些我提供意见之后,都是他自己亲自去验货、比对,挑选……不过,几乎每一次他都会在说好的时间里完成。” “他的安排,精密到让我们设计师都咋舌,也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才能计划的那么周详。看起来,应该费了不少心思呢。”一位大姐姐笑着说。 夏弥轻咬红唇,犹豫片刻,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楚子航。 她不想再等了,这一分二十二秒,她现在就想知道。 “楚子航,要么你杀了恺撒·加图索,要么,我就和你一决生死!”耶梦加得嘶吼。 “不一定就是恺撒做的,你先冷静……”楚子航脸色阴沉的看着芬里厄的龙尸,不自觉的握紧了双拳。 “冷静!?如果你父亲死了,你能冷静吗?!”耶梦加得嗓音嘶哑,脸颊的泪痕殷红。 那就是血! 即使是龙王耶梦加得,也无法看着亲爱的哥哥,相伴千年的至亲死在自己面前! 两次! “芬里厄……” “闭嘴!要么我死,要么恺撒·加图索,死——!”耶梦加得龙化,刺破红裙,突至精神世界的楚子航面前。 “或者,你和他一起死!” 楚子航急忙抬手格挡,却还是被利爪洞穿了心肺。 精神世界的冲击,危险程度更甚于现实世界,这里一旦身陨,他就会变成一具空壳! “耶梦加得!”楚子航大吼,“芬里厄他……” 耶梦加得却几近疯魔,完全不给楚子航开口的机会,攻势带着一股誓要与楚子航同归于尽的狠毒。 她知道自己一个权能不完整的茧,不可能是继承了火神血脉的楚子航的对手,更何况还有血盟限制,她几乎是必败无疑。 但那又如何? 芬里厄又死了,她没有理由再害怕了。 利爪一左一右插入楚子航的双肺,耶梦加得裹挟着楚子航撞碎了群山,闯入深海又上岸。 “这一次,你不还手,我也绝不会手软!”耶梦加得咆哮。 楚子航咳出大口鲜血,肺部受创让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只能龙化止住颓势,随后一把推开了耶梦加得。 可耶梦加得就像疯狗一样,甚至不给他恢复的机会,就又扑了上来! 楚子航心一横,狠狠握拳。 耶梦加得在冲刺的半途全身陡然一软,龙化被强行逆转,她变回了那个赤身的娇柔女孩摔落在地。 楚子航,激发了血盟。 “咳咳咳……好……好……”耶梦加得满脸血泪,咳出大片淤血,那是她强行对抗血盟被反噬的伤。 楚子航眼里流露出心痛之色,肺部伤口终于恢复完毕。 他立刻开口道:“冷静听我说!芬里厄还没死!” 耶梦加得挣扎的动作一顿,惊愕的看向楚子航。 楚子航正欲解释,耳边却又传来了震天的咆哮声。 夏弥到了。 刚刚退出精神世界,楚子航立刻就要开口解释,却突然看到了自己之前布置的炼金矩阵。 那破解的痕迹,很眼熟。 “你来了。”楚子航垂着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这就是你给我的礼物吗?很好……”夏弥望着那巨大的龙尸,伸手轻抚芬里厄的鼻尖,语调悲凉如秋雨。 她靠在巨龙的唇齿间,浑身剧烈的颤抖着,分不清是悲伤还是愤怒,亦或是二者皆有。 苍青色鳞片撕裂了那纯白的衣裙,锋利的骨刺从她关节突出,恶鬼般的低声抽泣里她浑身骨骼发出破碎般的脆响,随后全身缓缓拔高。 像是一只地狱厉鬼自内向外刺破了女孩娇柔的身躯,她仰起头,龙瞳闪着凛凛寒光,那张俏丽的脸上此刻鳞片如开花般旋开生长。 这一刻耶梦加得杀死了夏弥,独以龙王的身份面对楚子航。 耶梦加得踏步上前,巨大的领域从她那踝关节上提的脚掌下方展开,铁渣震动着浮空,其间紫色的电弧流窜不停,她伸出龙爪虚握,死神的巨镰于她爪中浮现。 楚子航背着七宗罪,握着村雨回头。 这一瞬间,熟悉的地点,熟悉的对峙,熟悉的领域,就连躺在旁边的芬里厄姿势都大差不差。 他突然有了一种从未离开过这个地铁站般的错觉。 这么多年,做了那么多准备和那么多铺垫,可兜兜转转,他还是走回了那个无法忘却的夜晚。 “你的真名?”耶梦加得问,她声音嘶哑沉闷,像是自钢铁的盔甲中发出的震动。 “楚子航,我就是楚子航。”楚子航回答。 “我说你的龙类名字,还是你觉得,我不配知道?”耶梦加得冷笑,“你以为你已经赢定了吗?” “我只是,楚子航。”楚子航低声回答。 巨镰和耶梦加得的身影一同消失,楚子航黄金瞳无声的亮起,光如日暮滚烫灼人。 村雨染上火色朝天上撩,震出一片天塌般的黑影,随后他闷哼一声再度发力,无形气浪震动了整片空间,黑影破碎,藏在其后的耶梦加得被反震的飞出嵌入坑洞天顶。 耶梦加得满脸猩红之色,眼角留下溪流般潺潺的痕迹,血迹被冲开后却变得更加浓郁,她咆哮一声将变形的手臂从岩壁里拔出。 与此同时,破碎的黑色巨镰刺入楚子航脚边,紧接着他所站的地方骤然开裂崩碎出一个巨大的空洞! 那是耶梦加得早就算好、找好的“眼”。 楚子航于半空坠落之时无法借力,正欲念诵言灵,前方娇娆的龙影突破音障如利箭射向了他! 巨大骨翼自楚子航身后展开,将他于半空中托住,被君焰引燃的村雨前刺。 耶梦加得胸口撞上了村雨的刀锋,赤红色的刀刃从她背后突出,喷涌的血液几乎瞬间就被高温蒸发。 她咆哮嘶吼着将双爪刺入楚子航的肋下,同时那布满利齿的嘴裂开直到耳后,朝着楚子航的咽喉狠狠咬下。 楚子航以龙化的左手挡住了这一咬,随后拧转刀刃拔出,一脚蹬在耶梦加得小腹上震开一圈圆形的气浪。 耶梦加得唇齿间涌出猩红的血,但她冰寒的黄金瞳逼视楚子航双眼,不松口,也不松手。 楚子航被龙鳞覆盖的脸颊看不出表情,也许根本就没有表情,他黄金瞳也淡漠如冰,骨翼收缩,如铁臂般将耶梦加得紧紧箍住。 两人像是那晚一样紧紧相拥着坠落在大火中,周遭被融化的轨道化作赤色铁流从天而降,宛如一道红炎瀑布落入地狱。 然而可怖的铁流在触及两人之前就被无形的领域分开,将两边的岩石都融化。 楚子航火神位格,用这种言灵对付他无异于关公面前舞大刀。 耶梦加得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这只是佯攻,真正的杀机被她隐藏在了其后,无数滚烫的岩石如竹笋般生长,尖刺自地而生将楚子航和她同时贯穿。 她被楚子航双翼捆缚,躲不开,也不打算躲,她一旦放手就控制不住楚子航了。 两人像是被荆棘丛贯穿后钉死在一起的两只鸟儿,难分彼此。 耶梦加得龙瞳里的光渐渐黯淡了些,权能本就不完整的她几乎是全面被压制,只能用这同归于尽的打法来寻找胜机。 反观楚子航,眼神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余力抽出手反握村雨,将刀锋抵在了耶梦加得脖颈处。 耶梦加得突然松开口,冷漠的望着楚子航,低声说:“打败我的不是你,是夏弥。” 她曾有无数的机会,不论是捡漏、偷袭又或是坐山观虎斗,都能置身事外,甚至不付出多大代价就能吞噬掉楚子航。 但就是这个她用来当伪装、面具的夏弥,不知何时真的从她束缚里挣脱了出来,成为了一个完整的,深爱着楚子航的女孩。 夏弥一次又一次的阻止了她针对楚子航,最终,她才会落得如此的结局。 “但我已经杀了她。你的女孩,本来就不存在!”耶梦加得咆哮,双手再次发力捏碎了楚子航的肋骨,搅碎了他的双肺。 她是龙王耶梦加得,即使看起来败局已定,她也不会就此认命放弃。 “你也是,耶梦加得!你还在等什么!?”她怒吼。 她早就感受到,自己的茧恐怕已经在楚子航体内复苏了,靠茧来内外夹击扰乱楚子航的精神,这才是她唯一的,真正的胜机。 精神世界的耶梦加得终于回头看向楚子航。 另一个她并不知道,她已经被血盟压制,在楚子航的精神世界里她甚至无法龙化。 “我和她,都想听一个解释。还是……这就是你的计划,用这种方法来报复我?”耶梦加得自嘲的笑着问。 她眼神里第一次有了那么明显的疲惫虚弱,夕阳映照在她美好的身躯上落寞如雪。 楚子航紧握双拳,伸手虚握村雨显现。 他一步一步走近,耶梦加得却只是望着他,沉默不语。 就好像那次在地铁站里一样,无话可说,沉默的叫人发疯。 刀刃刺入耶梦加得胸口,楚子航另一只手抱住她,看着被血染红的刀锋从她背后突出。 他终是忍不住闭上了眼,轻声说:“现在,你可以用血盟了。” 第39章 面如霜下雪,吻如雪上霜 路明非按计划接到了恺撒和陈墨瞳,他没法放着重伤的恺撒和陈墨瞳不管,只能等他们被送上救护车才拿着楚子航给他的地铁卡再次闯入尼伯龙根。 被接着走之前,恺撒悄悄将沙鹰和猎刀托付给了路明非,毕竟他总不能带着枪械进医院。 可路明非到达月台时这里已经空空如也,那辆列车已经开回去了。 他急的直跺脚,最后只能一头扎进隧道里跑步前进。 就在他哼哧哼哧跑得满头大汗时,一个闲庭信步的身影出现在他身边,踩着一边的铁轨张开了双手。 是路鸣泽。 他像是顽皮的孩子过独木桥一样前进,随后突然背着双手叹息一声停住了。 “你又来干什么?这次不是不能交易了吗?”路明非问。 “今晚情况特殊,我可以一次性送你无敌大礼包。”路鸣泽说。 “什么意思?要杀谁啊?”路明非警惕的问道。 “所有人。今晚……算了,还是有所欠缺。”路鸣泽摇摇头,十分神棍的整理了下领带。 他突然开口念诵起了一首诗: Halfbroken-hearted Toseverforyears, Palegrewthycheekandcold, Colderthy 路明非以前最强的就是英语,而且又是文学社的一员,这首诗他自然知道,这一段节选自英格兰诗人乔治·戈登·拜伦的《当我们离别时》。 路鸣泽接着说:“这一段,我听过一种最浪漫的翻译,很适合你师兄和小龙女。” 此恨经年生,此情度日久。 面如霜下雪,吻如雪上霜。 “哥哥,你师兄的这个血缘刻印,本是用来给你挡枪的。但现在,他已经成了我们都无法插手改变的存在。那个雨夜和这个地铁站,是楚子航生命里最重要的节点,能改变这一切的……” “只有他自己了。” “你也是,耶梦加得!你还在等什么!?”耶梦加得怒吼道。 就在村雨刀锋已经斩开龙鳞嵌入她脖颈之时,楚子航突然仰天怒吼一声,龙化现象骤然逆转褪去,骨翼消散,黄金瞳如将熄灭的烛火般摇曳起来。 耶梦加得以肌肉和骨骼硬生生掰断地刺,她猛地咳出一口血,伸手接住后反手一拍按在挂于一根骨刺上的黑箱外壳。 金色的龙文亮起,机簧之声不绝于耳,其间隐隐夹杂着龙咆虎啸,机窍弹开,七把如龙般的武器扇形排开。 炼金刀具·七宗罪。 楚子航龙化前放下了七宗罪,但他似乎没来得及打开。 耶梦加得早就注意到了这套真正能对龙王产生威胁的武器,她的一整套猛攻中,也借机卷走了七宗罪,但可惜楚子航血统太强,她之前完全没有机会使用。 现在看来,楚子航已经被精神世界里耶梦加得的茧反噬,实力大幅减退,正是反攻的绝佳机会! 耶梦加得咆哮着抽刀而出,二天一流、华夏双刀法、心形刀流,一瞬间各种高深的剑技山呼海啸般压向楚子航。 楚子航一边按着额头,一边挥动村雨反攻。 在这种情况下,他依然凭借蛮力破解了大半耶梦加得的攻势。 两人身上不断绽开深可见骨的伤痕,浓腥粘稠的龙血四散飞溅,地面像是长满了一层暗红色曼陀罗花。 但最先坚持不住的依旧是耶梦加得。 楚子航无法完全龙化,但血统带给他的治愈能力依旧在耶梦加得这个不完整的龙王之上。 特别是内脏以及骨骼的伤势,耶梦加得龙骨不在体内,导致她的防御力以及力量更是被削弱了大半。 她还是变回了那个看起来孱弱纤柔的女孩,白皙如霜雪的身上布满了血污,修长的双腿上满是血痕,她杵着暴怒,摇摇晃晃却依旧不肯倒下。 楚子航看起来伤势已经恢复了大半,他放下村雨,捡起七宗罪,一把一把的将其插入耶梦加得身体,最后抬手抓住了那把暴怒。 耶梦加得的黄金瞳如坏掉的灯泡一样闪烁,将暴怒死死握住不肯放手。 她冷冷的看着楚子航。 楚子航淡淡的望向她。 “那一分二十二秒里,你到底都说了什么?”耶梦加得声音低微的像是蚊鸣。 楚子航眸光微颤,回答道:“无关紧要的话,没什么好在意。” “嗯。”耶梦加得点点头。 暴怒被楚子航夺走,她无力的跪倒在地,双腿的伤势到现在还没痊愈,拖着这副不完整的龙躯与火神战到现在,没人能说她弱,也没人敢说她弱。 可她还是输了。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耶梦加得低声问。 她无力的向后躺倒,靠在滚烫的岩石上如一条搁浅的美人鱼。 楚子航握着暴怒,默不作声。 “呵……也对,问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耶梦加得轻笑着闭上眼。 楚子航握着暴怒的手微微颤抖,随后立刻发力止住。 “再见,楚子航。你……会忘了我的,对吧?”她半睁着眼,笑如雪中开出的娇艳之花。 这一刻,她似乎又变成了夏弥。 又或是,她早已不清楚自己是谁了。 楚子航半蹲下身,反握暴怒将耶梦加得揽入怀里说:“会再见的。” 耶梦加得一愣,可随即她就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精神波动,是她的茧! 楚子航果然再次怒吼一声按住了额头。 这一瞬间,耶梦加得几乎是下意识的将手臂龙化插入了楚子航的心脏! 她夺走暴怒,一刀横切在楚子航腹部,但以她现在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把楚子航腰斩,暴怒嵌在楚子航腹中,推着他一路后退。 耶梦加得怒吼着拔出了那颗心,随后拔出自己身上的六把刀剑,将其一一刺进楚子航的身体里。 罪与罚领域,成型! 耶梦加得发出胜利的欢呼,却又像无助的悲鸣。 她跪倒在地,看着那个少年。 出乎意料的,楚子航在雷罚般的领域里脸色平静如水,看起来竟有种功成身退后的平安喜乐。 他,在笑。 “你笑什么?你在笑什么!?”耶梦加得喷出一口血,手掌猛地发力想要捏碎那颗心脏。 可她却发现,做不到。 那颗心里生出蚕蛹般的白丝以及细密的血管,与她的手臂完全链接在了一起。 这一刻,熟悉的力量涌入身体,残缺的权能逐渐完整起来。 “这是……我的茧?你怎么可能把她剥离出来?她应该已经融入了你的骨血甚至基因里!你不可能,即使火神也不可……”耶梦加得说到一半顿住了。 只有一种可能,这个有了意识的茧,在楚子航的帮助下主动剥离了出来。 可是……为什么? 随着权能完整,耶梦加得身上的伤也开始愈合。 但她却突然抱着头嘶吼起来! 跟随力量一同涌入的,还有许多不属于她的,零碎的记忆! 最清晰的那一段,也就是最近的那一段记忆。 是她召唤茧攻击楚子航精神之后的记忆: 精神世界里,耶梦加得轻咳一声,喷出殷红的血,她无力的靠在楚子航肩头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楚子航只是沉默的抱着她。 “你说话啊……我最恨你这样沉默了……”耶梦加得还处在被血盟压制的反噬下,声音像是一个柔弱的小女孩。 但她强撑着抬起头看向楚子航,伸手强行捧着楚子航的脸与自己对视,低吼:“楚子航!你就算要报复我,也放两句狠话啊!” 楚子航看向她惨白如雪的脸,眼里那道冷漠的墙终于还是破碎了。 他轻抚耶梦加得的长发,低声说:“那些被破坏的的炼金矩阵,和夏遭遇进攻那天晚上,破解炼金矩阵的手法、痕迹几乎一模一样。” “是奥丁,他还没走。他在等我们自相残杀,可我找不到他,所以只能这样把他引出来。” 耶梦加得闻言狠狠在楚子航肩头咬了一嘴,怒喝道:“那也不需要芬里厄牺牲啊!” 楚子航抱着她,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那个炼金魔方,还记得吗?” 耶梦加得一愣,之前楚子航曾把什么东西藏了进去,但没让她看到。 “难道是……”耶梦加得就算被血盟压制,但依旧可以与楚子航拼命,即使身死,龙王尊严亦不可辱。 她没这么做的原因,就是略微冷静后突然发现芬里厄并没有化作龙骨。 “是芬里厄的茧。很早的时候,大概就是你用我身体见到芬里厄那次,我就帮他结了茧。但我当时没能找到和你和解的方法,我也无法完全放下人类的立场,为了防止我出意外后你再次选择吞噬芬里厄,所以我才瞒住了你。”楚子航说。 他轻吻耶梦加得白如冰晶的脸颊,低声道:“抱歉。” 以耶梦加得的聪慧,其实略作思考也能猜到答案,但楚子航是故意将茧放在炼金魔方里的,那个炼金魔方不可暴力拆解,只能拼好才会打开。 而每拼好一段或一面,都会出现一段耶梦加得和芬里厄的记忆画面,这是楚子航之前就请耶梦加得自己挑选的记忆片段。 楚子航希望有一天,若是自己不在,耶梦加得又冲动要吞噬芬里厄时,能用这些回忆尝试改变耶梦加得的心意。 他计划了很久,自然也为最坏的情况做了打算。 “楚子航……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耶梦加得颤声问。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楚子航轻吻着她额头,“也许路明非的‘护心咒’能帮忙护住我父亲精神,若是我没能回来,至少……” “你在说什么!?”耶梦加得掐住楚子航的脖颈怒吼,“你想与奥丁同归于尽!?你忘了,你是我的!我不准你死在他人之手!” “除非你现在杀了我!” 楚子航无声的笑了笑,轻声道:“说实在的,我还是不确定,现在这个场景该说些什么?” “真是傻子。”耶梦加得按着他后脑,扬起脸:“吻我就好。” “啊啊啊啊——!”现实世界里,耶梦加得捂着头哀嚎咆哮。 她满脸泪痕想要伸手去拔出那个男孩身上的刀剑,却惊骇的发现领域里的男孩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眼,停止了呼吸,没了心跳—— 自然没有,他的心,已经给了她。 “楚子航!楚子航!”耶梦加得挣扎着爬了过去,罪与罚领域的雷霆轰击在她娇躯上,炸开一道道血花。 她脸色越发惨白,却也白不过那似乎已经死去的男孩。 一道狰狞的血痕留在她爬过的地上,像是一条开满血色之花的漫漫长路。 “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耶梦加得终于顶着罪与罚领域拔出了刀剑,却也再无力站起。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爬进了楚子航已经失温的怀中,在他如寒冰般的脸上落下一吻。 “面如霜下雪,吻如雪上霜。” “真是凄美的爱情啊,我的好妹妹。”带着独眼面具的巨人自阴影里走出,身披天蓝色风氅,握着必定命中敌人的长矛。 裹挟着赫赫风雷,那隐藏在暗处的神明终于现身——奥丁,来了。 第40章 嘿!神!芝麻开门! 【他回身,将村雨横于脸颊前,刀身映照出他灿灿如火炬般的黄金瞳。 就在他准备出刀之时,突然恍惚间感觉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在暴雨里回头看去,竟见到那个男人大笑着站在身后,抬起刀指向奥丁。 楚子航无声的笑了。 紧接着他和那个男人齐声暴喝:“嘿!神!芝麻开门!” 他持刀撞破雨幕,恍若无坚不摧的利剑,赤红色刀光将暴雨都蒸发成浓雾! 楚子航跟随着那个男人的动作掷出村雨,随后高高跃起。 闪电破空,而父子俩的身影也在此刻完全重叠!】 耶梦加得处在融合进化的关键时期,此刻虽然伤势渐渐愈合,却也无力再战。 但她依旧张开双臂死死的护在了楚子航身前,毫不退让的盯着奥丁。 “亲爱的妹妹,看起来芬里厄并未真的死去,不如这样,楚子航和芬里厄你挑一个,我们平分。”奥丁声如暴雷,却带着嘲笑声。 “你,除非先杀了我。”耶梦加得冷声说。 下一刻,奥丁身影消失,昆古尼尔就插入了耶梦加得的心脏。 奥丁用长矛将那个孱弱的女孩挑到半空,看着她冷峻而凄美的眉眼,赞叹道:“你是我们之中最美好,最聪慧的,可惜,也是最感性的。” “你研究人类,模仿人类,最终丢失了自己,这就是必败的原因。” 耶梦加得只是冷冷的看着奥丁,似乎完全感受不到这穿心之痛。 “不得不说,若是让你完成了融合,你会是个非常危险的猎物。至于楚子航……我真该好好感谢你的,妹妹。” “这个跳出棋盘的杂兵竟然真的一度威胁到了我,还好……有你啊!哈哈哈哈!”奥丁笑声沉闷如战鼓,长矛上电光流转。 耶梦加得无法龙化,娇柔的身躯瞬间再次皮开肉绽。 但她那冷傲的眼神依旧不变,一声不吭,浑身血迹就像她那身红裙一样娇艳。 奥丁似乎是对这个不会吭声的猎物感到了厌烦,挥动长枪就要把她甩出去。 可耶梦加得咬着牙握住了长矛,无论奥丁如何搅动都不放手。 “无用之举!你真当我不会杀你?”奥丁咆哮着将耶梦加得钉入墙里,却依旧抽不出长矛。 他透过独眼面具震惊的看向耶梦加得,不明白这个已经处于极度虚弱的妹妹,到底从哪里挤出这么执拗的力量? 可这般的固执,最终也只是徒劳。 奥丁咆哮如雷,宏大的念颂声从他口中爆发出。 言灵·因陀罗之怒! 天空与风之王的究极言灵! 耶梦加得不可能抗下这一击,万道雷霆会彻底覆灭她的身躯! “妹妹,你的顽固,用错了地方!”奥丁咆哮着挥手。 粗壮的雷蛇从天而降。 耶梦加得直视着那雷霆,狠狠咬住红唇,似是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可那怒雷在触及她脸颊的前一刻骤然消散成了一阵,温柔的风。 因陀罗之怒,突然停止了?! 下一刻,骨翼在耶梦加得身前展开,熟悉的笑容绽放,熔岩之龙拔地而起逼退了奥丁。 耶梦加得当空坠入了冰冷却坚定的怀中。 楚子航轻声说:“你下手比我想的更狠,恢复花了些时间。” 耶梦加得按着胸口的伤,轻声说:“你活该。” “楚子航?你……罪与罚领域里,你就算没死也不可能……”奥丁震惊的咆哮。 “诺顿创造的炼金领域,他自己其实就能破解,只不过需要花些时间准备。”楚子航淡淡的回答。 上一世的诺顿和这一世的赫菲斯托斯,其实都是意外觉醒,所以没来得及准备应对七宗罪。 而楚子航早就已经对这种情况铺好了路,真要和耶梦加得打,他一早就拔出七宗罪了,怎么可能还丢地上? 就像路遇山匪,哪有人会把枪丢地上不用,然后拎着擀面杖上去搏杀的? 除非那山匪,是你媳妇,你那擀面杖就是装装样子而已。 “你休息吧,接下来,换我。”楚子航说。 “我感应不到血盟了,怎么回事?”耶梦加得问。 “茧和你归一,大概也算某种意义上的死去。别说话了,你现在专心吸收。”楚子航摸摸她的头,笑着说。 他将耶梦加得放在身后的岩壁处,随后从嘴里吐出了个小指指甲盖大小的正方体,是那个炼金魔方。 倒不是他俩都喜欢把东西藏嘴里,只是龙化后全身上下也实在没什么地方能当口袋用了。 魔方一角连着一根细金丝锁链,尽头有个可扣合的铁钩,楚子航挥手将七宗罪一一掷出阻挡奥丁,随后趁此机会半蹲下身子捏住了耶梦加得的耳垂。 “楚子航?!你……”耶梦加得浑身一颤。 “别乱动,只能先给你当耳坠带着,这样最不容易丢失。”楚子航将铁钩嵌进耶梦加得娇嫩的耳垂,手动给她打了个耳洞。 “嘶!”耶梦加得微怒着拍了楚子航一掌,“以后再动我耳朵,要你死!” 楚子航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之前插了她几刀都不生气,怎么这会儿打个耳洞还炸毛了? 不过,现在明显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楚子航握住村雨起身,摩挲了下手指说:“你有没有感觉,空气湿度突然变大了?” 那些熔岩之龙是没有彻底爆发的烛龙,按说如此高温下,这个地铁站又本就是水元素较为稀薄的地底,空气湿度应该急剧下降才对。 耶梦加得强撑着睁开眼,眉头紧皱了起来,低声说:“空间入侵?” “什么意思?”楚子航有些疑惑的问。 但下一刻,他立刻就明白了。 洞穴里下起无名之雨,狂风无根而生,浓雾里一辆破碎的迈巴赫亮起了车灯,仿佛那个雨夜的高架桥在这里重现。 “奥丁的尼伯龙根开始吞噬这个尼伯龙根了,我和芬里厄身为这个炼金领域的核心和守护者,一个沉眠一个重伤虚弱,尼伯龙根开始变得不稳定了。奥丁以他的领域来吞噬这个领域,若是成功,很可能我们都会被困在里面。”耶梦加得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她经历血战之后与茧归一,即将从幼生体迈入亚成体,但这个过程里她需要大量的养分,最不济也需要安静的沉眠一段时间来让身躯安然进化。 当年路明非对战赫尔佐格之前,也是强行结茧吸取周遭死侍血液、身躯为养分才能快速孕育出龙躯的。 浓雾被染上死亡的黑色,马蹄声踏破积水,奥丁手持长矛骑着八足天马缓步前来。 不完整的烛龙和没有直接作用于他身上的罪与罚领域,也就只能阻挡他这片刻时间了。 黑色的雾气在快速的弥漫,其中隐有电光闪动雷声咆哮。 不用耶梦加得提示,楚子航大概也明白,只要这浓雾席卷整片空间,那这里就会完全成为奥丁的领域。 楚子航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半昏迷的耶梦加得,微微咬牙。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只差一点点…… 只差一点点就彻底斩断这个悲剧轮回了! 他绝不会让耶梦加得在这里出事! 空!空!空! 楚子航耳朵微动,他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列车行驶接近的声音! 他早早召来的列车,此刻终于要到站了! “谁也别想走。”奥丁手持长矛召来万道闪电,策马而来。 楚子航背后龙翼展开,回身抱住耶梦加得,同时激发了村雨的炼金矩阵。 言灵·琉璃梵城! 黑色雾气里,闯出了无数的黑影,他们带着青铜铁面,嘴里发出嘶吼声或哀嚎声扑向楚子航两人。 “楚子航,我还能动,你放我下来。”耶梦加得低声说。 “能跑到列车那里吗?你先过去启动列车,我为你开道。”楚子航问。 “你以为在和谁说话,我可是……” 楚子航轻笑着摇摇头,随后一把将她抛了出去:“知道了,龙王,耶梦加得。” 耶梦加得腰身柔韧的像是柳枝,如出水的海豚般冲破浓雾,随后拧转腰身,下落时轻盈的以赤足点在那些死侍头顶,像是点水而过的白鸟般灵动的掠过,最后一个翻身跃入车厢内。 然而刚落地她就眼前一花,潮水般的记忆还未完全融合,让她精神时刻处在涣散的边缘,无法龙化不说,更难以集中精神来驱动言灵。 “从来没如此狼狈过!”耶梦加得恨恨的咬着红唇,以刺痛惊醒自己。 她扶着车厢昂首挺立,朝着雾里死侍群中的楚子航伸手大吼:“楚子航——!” 雾气的黑色已经快速蔓延向了车厢,前方场景极度割裂,一边是破碎的高架桥,一边是正在崩塌的石壁,两者唯一的链接就是那不断被晕染成漆黑的雾气与风雨。 楚子航前方,奥丁自黑雾里领着千军策马而来,而他后方则是飘渺白雾以及车上脸色焦急,朝他伸出手的女孩。 列车正在缓缓启动,但速度却远远赶不上那空间侵蚀的速度。 依然有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自地面延伸到了车尾处,它们像是从地狱里探出来的漆黑鬼爪,竟然缠住了列车,让车难以前行! 雨水汇成水幕朝着车厢席卷,楚子航挥刀将其斩破,却立刻又有新的水幕化作龙形而来。 “呃啊!”耶梦加得狠狠掰断了自己的小臂,剧痛让她一瞬间从紊乱的记忆潮汐里脱离了出来。 言灵·风王之瞳! 她七窍流血无力的摔倒在地,朝着楚子航伸出手,低吼:“楚子航——!” 风王之瞳卷起成吨空气形成了白雾状的龙卷,火色之龙缠绕着龙卷升空而起,随后狂舞着推入死侍群中! 楚子航反身正欲奔向车厢,突然抬头看到了车厢天顶已然变成了漆黑的阴云! 空间侵蚀已经几乎完成了,耶梦加得释放言灵几乎抽干了自己,这个炼金领域已经彻底被吞噬了! 楚子航看向瘫倒在地浑身血雾的耶梦加得,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挥手以言灵·剑御召来了七宗罪。 随后七宗罪从天而降,落在耶梦加得身边,变形的罪与罚领域将她包裹保护了起来,却也反将她囚禁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楚子航!你要做什么!?”耶梦加得太了解楚子航了,她强撑着想要再度起身,却几次都失败。 支撑到现在,她已经远远超越了一个幼生体龙王的极限。 “抱歉,这是最后一次了。”楚子航轻声说。 他回身,将村雨横于脸颊前,刀身映照出他灿灿如火炬般的黄金瞳。 就在他准备出刀之时,恍惚间突然感觉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在暴雨里回头看去,竟见到那个男人大笑着站在身后,抬起刀指向奥丁。 楚子航无声的笑了。 紧接着他和那个男人齐声暴喝:“嘿!神!芝麻开门!”(龙二雨落狂流之暗原文) 他持刀撞破雨幕,恍若无坚不摧的利剑,赤红色刀光将暴雨都蒸发成浓雾! 楚子航跟随着那个男人的动作掷出村雨,随后高高跃起。 闪电破空,而父子俩的身影也在此刻完全重叠! 长矛突破浓雾朝天刺出,雷电聚集于长矛之尖化作蓝银色的河流! 楚子航接住被反弹上天的村雨,发出比雷霆还要震撼的咆哮! 那个男人伴着他一同咆哮—— “做的好极了,儿子!”男人大吼,声音亦如雷霆。 父子俩跨越时空,于今朝并肩,挥刀向神! 雷火迸发,整个空间都在崩碎。 楚子航终于也理解父亲了,也许这确实是某种奇怪的大男子主义吧。 可,若有选择,大概所有人都会选择让挚爱活下去,而非跟着自己赴死吧。 电光包裹楚子航的瞬间,那些纠缠列车的雾气和雨幕骤然减弱。 就是这片刻时间,列车车轴发出轰隆的呼啸,开始加速驶离。 车里的耶梦加得,或者说夏弥,也许此刻她已然二者皆是了。 她无力的趴在地上,挣扎着伸出手,像是要抓住前方那个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的身影。 “楚子航……你说过的,在真正走出那个雨夜之前,你不会死的!” “不要死……芬里厄已经茧化,我不能……” “不能再失去你了。” 夏弥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大喊:“楚子航——!” 可列车驶入弯道,那个少年融入雷霆浴火的背影也在此刻,彻底消失在了她视野里。 第41章 你是陪我远航的船 【“我突然明白,观察一个人就像走进沼泽,你越想看清,就陷得越深。” “我也无法自拔的,成为了你的影子。”】 “师妹?师妹!不要死,不要死!” 夏弥感觉自己像是从昏昏沉沉的噩梦里醒来,梦中她误会那个男孩杀了芬里厄,与他决裂死战,之后茧归一让她明白了一切,也想起了一切。 但那个男孩却为了将她送走,独自留下对抗神明。 “唔……楚子航?是你吗?”夏弥迷迷糊糊的睁眼,伸手。 一片蒙蒙白光里,她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冷峻的少年低眉,无声的朝她微笑。 “楚子航?”夏弥揉了揉眼睛挣扎着起身,却发现这间近乎纯白的病房里除了各种仪器之外,再没任何其他人了。 病房大门被人推开,来人褪去口罩惊喜的喊道:“小夏,你终于醒了!” 夏弥捏了捏眉心,她的记忆还有些混乱,思考了片刻才终于想起对方是谁:“白……白商陆,大哥?” “哎,是我。”白商陆立刻走到病床前,看了看仪器问:“怎么样小夏,恢复的还好吗?” “很早之前,子航嘱咐过,不能给你上过多的医疗手段,所以我也只能每天给你打点葡萄糖和其他营养液。委实说,明非把你送来时,我都以为是扛来了一具尸体,好在是醒了……” 他一边念叨,一边拿红外体温计给夏弥量体温,又拿手电筒给她检查了一下瞳孔。 “谢谢白大哥,我基本没事了。”夏弥缓了口气,立刻追问道:“楚子航呢!?” 白商陆记录数据的手一顿。 “楚子航在哪?!”夏弥声音略冷,提高了音调。 “小夏……你先别急,明非他们已经在找了,菀之也联系了周家帮忙。”白商陆低声说。 “什么叫还在找!?我昏了几天?”夏弥立刻掀开被子下床,“路明非人呢!?” “哎,小夏,你才刚醒……”白商陆急忙上前想要阻止她。 “告诉我他们在哪!?”夏弥低吼,瞳孔染上了赤金色。 白商陆怔了怔,略微后退了半步。 “抱歉,白大哥,但我已经没事了。现在,到底什么情况,请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好吗?”夏弥按着额头,深深呼吸了几次,终于略微平复了些,压低声音问。 “你昏睡了半个月,这个半个月,卡塞尔学院和周家的人都在地铁站附近调查,明非也天天往那跑,但至今……没有什么结果。” “据说那里有个叫什么……尼伯龙根,对,尼伯龙根的异空间,但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了,之前他们找到的一切办法都没法再进入那个空间。”白商陆说。 “我现在,在哪?”夏弥微微咬牙,问。 “上京城郊,我媳妇就是菀之给我开的私人医馆。因为,之前子航拜托过我们,说有一天他或者你和明非万一需要医疗辅助,可能不太方便去医院。本来这个医馆是他要投钱来建的,被菀之拒绝了。”白商陆回答。 “从这里去上京地铁站,多远?”夏弥问。 “我开车,现在路上不怎么堵,半小时吧!” “麻烦您了。” 白商陆挥挥手,随后说:“哦对了,那个包里是菀之给你买的换洗衣服,之前照顾你都是她来的,因为不方便找外人。你先换衣服吧,我去开车。” 夏弥沉默片刻,低声说:“谢谢。” “不必客气,子航也帮了我们不少呢。”白商陆急忙挥挥手说。 龙王耶梦加得自然不会道谢,但作为夏弥和耶梦加得的结合,她已经开始尝试像楚子航所说那样,接受别人的爱,也试着去爱别人了。 “所以楚子航,你不许死……否则我做这些改变,又有什么意义?” “你做那么多,又有什么意义?” “好了明非,我知道你和子航的情谊深厚,但副校长弗拉梅尔导师已经是我们所能找到,最精通炼金术的大师了。他已经用了所有现今知道的方法,却都找不到那个尼伯龙根,而你们之前所知确实可行的进入方式也失效了,我只能判断,因为龙王死亡,尼伯龙根也随之崩溃了。”路明非坐在包间里,木然看着平板里的昂热。 昂热叹了口气接着说:“过几天,EVA会拟好一封邮件发给子航的家长,目前就先以雪区考察遇险失踪为借口,保险金之类,会以赔偿名义打给家属。” “师兄缺这点钱吗?”路明非低声问。 “明非,我们该做的都做了。过几天,学院里两大社团也会为他举行悼念仪式,你作为他最好的朋友,应该参加。”昂热顿了一下说:“还有,夏弥……如果她醒了,需要任何心理辅导,可以去找富山雅史教授。” 路明非垂头沉默半晌,低声回答:“什么悼念仪式,我不参加。师兄没死,我会一直找下去的,除非见到他的尸体,否则一年找不到,就找十年,十年找不到……” 他抬起头,眼里隐有金色的火:“就找一辈子。” 昂热轻叹一声,他也能理解这种感受,若是那场战役后没听说有人看到了梅涅克·卡塞尔杵着长刀的空壳飘散,他大概也会如此。 嘭! 包厢门突然被推开,清朗的女声响起:“什么一辈子?我现在就要把他找出来,然后把他四肢都打断!敢丢下我自己逞英雄,我让他下辈子都只能躺床上!” 路明非惊讶看向来人:“师妹?!你醒了!” “跟我去地铁站,我和楚子航进入的方式和恺撒他们不同,或许还行得通!”夏弥也不废话,拉起路明非就走。 路明非急忙挂断了视频,收起平板跟上。 夏弥却先把路明非拉到了一个监控死角,随后弹了个响指,细微的电流自她指尖闪灭,路明非背包里的平板爆出一阵密集的电流声。 “你身上的电子设备都烧了,改天还你全新的。接下来,我的领域里没人能听到我们的谈话。”夏弥冷冷的看向路明非。 路明非喉结微动,举起双手说:“咱……咱一边的啊师妹!” “果然,你也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夏弥冷笑一声,“楚子航那些计划,你是不是也有在背后推波助澜?” 不等路明非回答,夏弥就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是了,肯定是。配合他用爆血给我圆谎,把我的名号按在奥丁头上,是你。” “后来抢文件,虽不知道他是什么目的,但给了我追踪他方法的人,也是你。” “故意泄露他给我过生日的事,把我引去别墅的也是你!” 夏弥大力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冷冷的说:“好得很啊,二师兄。我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那个死小孩身上,却没想到你也是个戏精啊!要不要我给你颁个诺贝尔奖啊?” 路明非苦着脸回答:“这……师兄有事,我不得帮帮场子?毕竟他一直都在帮我……” “再说,师兄也是为你好嘛。” 夏弥闻言愤怒的一拳锤在墙壁上,低吼:“为我好?他有没有想过我?万一找不到他,万一他……” 夏弥恨恨的偏过头去,从不远处玻璃的倒影里,她看到了自己左耳耳垂上的小正方体。 确实,这个男孩几乎把一切都算到了,什么最坏的情况都做好了后手,唯独…… 唯独他还是改不掉,不把自己的命当命这个臭毛病。 “算了,去地铁站。这个尼伯龙根是我的,你们找不到不代表我也找不到!”夏弥说。 “哦哦!”路明非点头如捣蒜。 “对了!”夏弥突然回头,竖起食指抵在路明非咽喉处说:“我的真名叫——耶梦加得!” “但是!本王,不姓耶!” 路明非满脸疑惑地点点头,愣了片刻他才反应过来:“啊?!师妹,你就是大耶老师啊!?” “我踏马刚刚才说的,不姓耶!耶梦加得!Jormungand!”夏弥狠狠的跺了一脚路明非的脚趾,“能不能多读点书啊,蠢货!” “嗷嗷——!”路明非哀嚎着蹦跶跟上夏弥。 “哎等等!师妹,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路明非犹豫片刻,还是低声问。 “有屁快放啊!”夏弥不耐烦的回头。 路明非啃着手指甲低声问:“你稀饭师兄吗?” 他声音又低,语速又极快,听得夏弥满头雾水。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我赶时间啊!你不想赶紧把那个死小孩找出来吗!?”夏弥耐着性子轻咬红唇,“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有话,快说!” “你现在,真的喜欢师兄吗?!”路明非深吸了一口气,大声的吼道。 夏弥愣了一下,回答:“喜欢啊。不然我找他干嘛?他爱死哪死哪。” “是夏弥,还是耶……耶……”路明非又问。 “耶梦加得。”夏弥无奈的捏了捏眉心,“夏弥就是耶梦加得的一部分,是的,他说的没错。现在,我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一部分。” “我喜欢楚子航,坦坦荡荡,没什么好隐瞒。” 路明非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嘟囔道:“师兄不是说……你嘴很硬吗?” 夏弥一怔,随后磨了磨牙:“好,恭喜你,又给你的好师兄加了一条新罪状。” 她走了两步,偏头对路明非说:“类似:‘喜欢一个人就要赶快告诉他,不然他就会跑掉’这些话,都是我教他的。难道我自己还会做不到?” 路明非立刻赞叹的点点头说:“不愧是大耶老师!” “不姓耶!不姓耶!不姓耶!你是不是想死啊!?” 路明非是不记得上一世地铁站的情况,否则定会感叹:“确实嘴硬。明明很早就喜欢了,非要到现在才承认。” 几个小时后,地铁站口。 夜空阴云密布,路明非和夏弥躲在街边小卖部门口。 路明非脸色比这阴沉的天也好不了多少,而夏弥更是脸色铁青。 “师妹……你刚恢复,我们……改天再来试试。”路明非低声开口,他想尽量让自己语气显得欢欣一些,可最终说出口却还是忍不住低沉了下来。 夏弥看着已经关门的地铁站口,红唇几乎咬出了血。 她能明确的感觉到,自己的尼伯龙根已经彻底消失了。 无论她用何种方式,都再也找不到那个领域,也感受不到空间的入口。 那个领域已经彻底被奥丁尼伯龙根吞噬了,可她不是楚子航,没有奥丁的刻印,找不到奥丁的尼伯龙根在哪。 血盟徽记已经完全消散,她也彻底感觉不到楚子航的生死了。 曾经就算楚子航远赴卡塞尔预科班学习,半年才能回一封邮件,但精神世界依旧有耶梦加得陪着。 可现在,茧已经归一,血盟也消失了。 夏弥和楚子航之间一直不曾真正断开的那根线,真的断了。 她决不相信楚子航会这么轻易的死去,但她也找不到楚子航在哪,也不知道楚子航现在是否需要帮助? 终于,好不容易一切完整,这个死小孩付出了那么多,努力了那么久,解开了自己和他之间的无解之结,斩断了宿命的悲剧轮回。 可这个死小孩自己,却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夏弥胸口比被昆古尼尔洞穿了还痛。 此恨经年久,我因为身份立场的不同,曾朝你刀剑相向,把对世界,对双方种族、对千年流离的恨意都泼洒在了你的身上。 此情度日生,我终于记起我们一起走过的那些花开花落,也决心相信你而放下对世界的复仇,愿与你走上一条新的未知之路。 可现在,我却找不到你了。 我为你走出了宿命,可你却不见了。 难道我们,注定要有一个人牺牲在这个轮回之中? 夏弥猛地咬破了自己的红唇,狠狠握拳。 “不!我不相信!之前都是你在努力,这次换我来!”夏弥低吼,“我会找到你,我一定会找到你!” “楚子航,大不了就像你说的一样,那就这样纠缠,生生世世!” 有风吹过,夏弥左耳的那个耳坠略微晃动,反射出夜灯的灿金色。 夏夜风冷,吹动了别墅门前的银色风铃。 夏弥再度推开了那间别墅的大门——楚子航计划为她补过十八次生日的别墅,一切布置都还和她离开前别无二致。 她缓步踏上了那条十八种花组成的长路。 桔梗、薰衣草、扶郎花……白色风信子、蓝色水菊…… 屏幕上还在播放那副沙画,在她转到三楼天台时,楚子航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是路明非给夏弥的U盘,说是楚子航交托他代为转交给夏弥的。 夏弥终于能知道,这一分二十二秒里,楚子航到底说了些什么“无关紧要”的话。 “第一百二十二版,开始计时。” “你有没有被一个人默默地观察过?你打球、扫地、看雨、看书,甚至发呆,她都会在某个角落悄悄看着你。嗯,听起来……有些变态。” 夏弥轻笑。 “可就像她觉得你无聊,却也不讨厌你一样;你觉得她无聊也变态,却也不讨厌她。是的,你们一样的孤独。” “可观察者和被观察者不仅一样的孤独,却也一样的不孤独,因为你们隔着人来人往,其实一直在陪伴着彼此。” “她好像你的影子,你并不会刻意注意到她,可她却一直不曾离开。可她懂你,你却不懂她,被观察者,也会对观察者有一样的好奇。” “可是夏弥,或者说,耶梦加得……(似是轻笑的声音)这个时候,大概一切都揭晓了。我也尝试了一次陪伴、观察一个人五十年,看她的脆弱、看她的固执、看她的倔强……” “我突然明白,观察一个人就像走进沼泽,你越想看清,就陷得越深。” “我也无法自拔的,成为了你的影子。” 夏弥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像是在照镜子般挥手,踮脚,轻舞。 “如果我还是只能成为流水途径的一块礁石,那我只能让自己更大一些,更顽固一些,再陪你,走得更远一些。” “不论夏弥还是耶梦加得,生日快乐。” 嘀。 似是计时器响起。 “时间刚好吗?”楚子航的画外音响起,“还要在修改一下……这句……” “我爱你,不知道该加在哪?” 夏弥抱着双膝在一圈樱花草中间缓缓坐下,突然听到音响里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 “爸爸……我有了一个很爱很爱的女孩,真想带她见见你。”楚子航声音略低。 夏弥心跳一顿,与此同时,她手背上竟也刚好砸碎了一滴雨。 “下雨了,夏弥。” “下雨了,楚子航。” “我,想你了。” 男孩和女孩的声音,在此刻,竟跨越时空,重叠在了一起。 第42章 生当复归来 【灯光下,那根古朴无华的簪子依旧素净,没有珠光宝气,也不怎么绮丽。 只有簪尾那句话,像是在娓娓道来一个漫长而动人心弦的故事。 那句话夏弥一直都记得——生当复归来,死当长相思。】 热气腾腾的水流过女孩肌肤,像是清泉在晶莹冰川上奔涌。 有时候夏弥会觉得,再怎么洗,好像身上还是残留着那个男孩的血,就像她掏出那颗心也融入了她的身体里一样。 她关掉水,擦干身子换好衣服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微笑,抬起眼角,拍拍脸。 那个可爱乐天的活泛小师妹又出现在了镜子里,她这才打开浴室门小跑着出去,娇声喊道:“干妈,早点我来做吧!” 苏小妍得知楚子航失踪的消息后大病了一场,远在塞尔维亚谈生意的鹿总都吓得连夜坐飞机飞了回来。 据说楚子航早就在学院那里寄存了自己的“遗言”,和上一世一样,这段录音是留给继鹿天铭的,也是同样告诉鹿天铭不要追查自己死因,然后请他劝说苏小妍再生一个孩子,这样也许一家人也会更快乐。 鹿天铭把这份录音放给了苏小妍听。 苏小妍只是面色平静的看着鹿天铭问:“你怎么想?” 鹿天铭的回答也很简单:“我就当没听过。” 楚子航以为已经很了解两位家长了,即使这一世有了些许变动,但应该也大差不差的。 可真应了施耐德那句话:大人不该觉得自己看透了孩子,孩子也别轻易觉得自己看透了大人。 鹿天铭比楚子航想象的更了解苏小妍,而苏小妍对楚子航的爱,也比他想象的还要深的更多。 最近苏小妍病情终于是好了些,鹿总那边五千万的单子催了又催,他不得已只能恳请夏弥多帮忙照拂,临走前还留下了一张据说有一百万存款的黑卡,让夏弥随意使用。 在夏弥的陪伴下,苏小妍很快痊愈了大半。 夏弥之前用周家龙骨的分成买下了楚子航租来给她过生日的别墅,但为了继续照顾苏小妍,她还是搬回了楚子航家。 “好,那我就坐着等咯!”苏小妍坐在沙发上,笑着回答。 夏弥扎好头发,披上围裙窜进厨房,熟练的洗菜、切菜,起锅烧油,纤纤玉手沾满水滴像是布了一层碎钻。 她哼着小曲把菜丢进锅里,突然转身问:“姜蒜切好了吗?” 可回答她的只有锅中油沸腾的声音。 她无声的笑笑,关小火,转身去切姜蒜。 苏小妍在不远处的客厅看着电视剧,时不时的哈哈大笑,但其实刚刚那一幕她已然看在了眼里。 夏弥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有时候她早起,就会趴在窗台上看着院子里的花圃发呆,然后自顾自的下去修修剪剪,这一个月来,那些可怜的花都被她来来回回修剪了十数次。 还有几个晚上,许是夜雨声太大,她会悄悄的起床去厨房煮一碗面,却也不吃,呆坐在餐桌前直到雨要停了,才会把坨掉的面当馒头一样啃完,然后睡觉。 平日里她总是蹦蹦跳跳,感觉浑身都是满溢出来的活力,让苏小妍都被感染了。 但苏小妍记得不止一次,她搂着夏弥在客厅沙发上看电影,看到欢乐处两人都是笑得前仰后合。 而夏弥笑着笑着,却会突然的转身,伸手去轻拍身边那个空空荡荡的坐垫。 就好像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总有一个男孩,会起个大早修剪好花圃,顺便为她准备早点; 会在她做饭时为她洗好碗、切好小料,帮她处理杂物; 会在大雨瓢泼的夜,风尘仆仆的归家,然后吃掉她早已准备好,但是坨掉的面; 会为她准备一切零食、水果,坐在她身边,陪她看那些无厘头的电影; 她伸手,男孩就会问:“想吃什么?” 但每次,夏弥都只会一笑而过,似乎这种幻觉无伤大雅,她也毫不在意。 和苏小妍吃完早餐,夏弥起身收拾好碗筷说:“干妈,今天我有些事,会晚点回来。” 苏小妍也知道她要做什么,于是点点头,又问:“真的,不需要帮忙吗?” “不用啦干妈。”夏弥笑着摆摆手。 苏小妍只能无奈的点点头说:“小心,那里木地板沾水会很滑的。” 今天是夏弥每周都固定的打扫时间,打扫那间楚子航要给她过生日的别墅。 三层大别墅,她也不用言灵,不用什么炼金术,也不同意别人来帮忙,就像一个寻常女孩一样,每次都要独自从天亮打扫到天黑;那些花枯萎了也不丢不换,礼物整整齐齐的摆在房间里,一个没拆。 与其说是打扫,倒不如说是她是借这个机会,又重走了一遍那条路。 那条终点本该有个男孩在等她的路。 打扫完毕,夏弥坐在三楼天台的小秋千上,再一次播放了一遍那段音频。 但只听一遍,不多也不少。 一分二十二秒后,她关电关水,随后锁好门离开。 寻找楚子航的事情陷入了瓶颈,但不代表她放弃了,最近她想起了炼金术里的某个类似血祭的炼金阵。 奈何她本就不擅长此道,她现在所精通的所有炼金矩阵,几乎都是身为夏时,在楚子航指导下布置的那几个。 这接近一周的时间里,她为了尝试炼金矩阵,放了近9000毫升的血,相当于两个体重70公斤成年人体内所有血液的总量。 可惜还是没能成功。 今晚她还要继续修改尝试。 路明非这两天都开始劝她换个方法了,若不是龙王,正常人照这个方式来搞,早把自己血给放干了。 虽然对于亚成体的龙王来说,这不算什么,但夏弥最近脸色还是略有些素白,所以她才每天起床都会洗个热水澡,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粉嫩一些。 有时候,路明非都会被她的疯狂和执着劲儿给吓到。 她和楚子航当年完全是两种极端的表现。 一个极度压抑,每天沉默不言,内心里却波涛汹涌; 一个恣意飒然,整日喜不自胜,细节中却缄倦缠绵。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同样的固执、倔强。 前久苏晓蔷归国,听闻楚子航的事情表示也会请父亲公司里的关系帮忙寻找,然后还邀请夏弥和路明非去游乐园散心。 路明非当时听到这个提议,心说:“坏了,小天女这是好心办坏事啊!” 谁知夏弥很坦然,甚至有些期待的答应了。 那天大家都玩的很开心,几乎每个项目都尝试了一遍,只是夏弥自己单独又坐了一遍过山车,在烟花会的时候悄悄又去乘了一趟摩天轮。 好在,回家之前,她看起来都很开心。 隔了两天,小天女又邀请夏弥领他们公司的幼儿园小朋友们做课外活动,其中一个参考选项就是水族馆。 路明非心说:“小天女你专程飞回来,就是为了在师妹心上插刀子吧?” 不出所料,夏弥带着小朋友们去了水族馆,一路上她形象生动的为小朋友们介绍了各种有趣的海洋生物。 只是走到海马馆里时,她独自看着喷射幼崽的公海马发了一会儿呆,随后无声的笑了。 好在是小天女学业也挺繁忙,没待几天就走了。 路明非心说,好在是她没约夏弥看电影,不然真就三板斧齐活了。 其实没人知道,夏弥早就在一家电影院长期包下了一个影厅,每当修改炼金矩阵陷入瓶颈她说要出去转转的时候,其实就是一头钻进了电影院里。 独自把那部文艺的爱尔兰音乐电影,看了一遍又一遍。 其实她和楚子航一直都很像。 楚子航以不言不语来掩饰思念,而她是以欢声笑语来掩饰悲伤。 就像楚子航说的那样,她一直就是这样的女孩,从不会在谁面前崩溃大哭,或者整天伤春悲秋一副爹妈将死的样子。 就算有的夜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眠,她也只会默默看着星月变成朝霞,然后从卧室里蹦蹦跳跳的闯出去喊着:“我来做早点吧!” 明明最该悲伤的就是她,可反而是她每天活得最热烈。 就算再怎么受挫,她好像都有用不完的活力,继续下一次尝试和努力。 不出意外的,今晚尝试修改的炼金矩阵还是失败了,甚至还差点酿成一场不小的爆炸。 最后是夏弥以无尘之地把爆炸圈禁了起来,才没把他们秘密实验的那栋楼给炸了。 就连路明非都气急败坏了,恨恨的拿头锤墙。 他尝试过召唤了几次小魔鬼,但对方只是提供了几个可能有线索的古书线索,完全不给实质性的帮助。 他彻夜补习炼金术课程,甚至不小心把大三的炼金术课程都学完了大半,却依旧帮不上什么忙。 那熟悉的无力感让他几近崩溃,他每天都在怀疑自己,斥责自己。 已经好几晚,他都必须靠着酒精才能勉强睡着。 支撑着他继续东奔西跑的,就是夏弥那股和楚子航一样的韧劲。 每一次他想破罐子破摔,都会在那个龙王师妹倔强的背影里看到楚子航的影子。 隐约似乎还能听到楚子航那句:“路明非,我赌你赢。” “二师兄,别发呆,过来记录。”夏弥挥挥手,叫醒了还在撞墙的路明非。 “嗯。”路明非立刻拎着小本子走向她。 “这几个节点应该没错了,破开空间的能量溢散确实会造成类似爆炸的效果。明天我们修改这几个节点,需要的材料我会托周家送过来。”夏弥说。 路明非立刻点点头,在本子上记录。 夏弥说完,看了一眼面容枯槁,双眼无神的路明非,犹豫片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辛苦了,二师兄,今晚好好休息。” 路明非鼻头微酸,抄录的手微微颤抖。 “敢哭,我就录下来发到守夜人论坛里去。”夏弥嫌弃的瞥了他一眼。 路明非手更抖了…… 嘀嘀。 两人的手机同时响起。 两人对视一眼,拿出手机一看,果然又是学院的消息。 之前昂热破例再次批准了两人延迟一个月返校,但现在才过了两周,必然是又出了什么大事。 果不其然,是EVA的紧急召回邮件: “瀛洲海海底发现龙类胚胎心跳,本部制定了龙渊计划,小组组长为恺撒·加图索,组员为路明非,详细计划会以邮件形式发送。另,因为三年前瀛洲芬里厄复苏事件,学院本部每半年都会以学习的名义派遣学院学生及执行部专员前去,实则为督察瀛洲分部。” “但两个月前,新派遣的督察组和执行专员全部失联。现本部决议,派遣夏弥、陈墨瞳为新任督查组成员前往调查,同时作为龙渊计划的后备支援小组。” “请路明非、夏弥于2010年9月16日,即后天,到达学院本部报道,与另外两名小组成员汇合,准备出发前往瀛洲。” 您诚挚的,诺玛。 夏弥收起手机说:“看来一切都提前了。不过无妨,我说过,为了我认下的好妹妹绘梨衣,我也会帮你的。楚子航那个死小孩原本计划里的那部分,我来替他执行。” 继承了上一世那个耶梦加得的记忆,其实夏弥对许多计划的细节都很清楚了,因为这个死小孩每次熬夜推敲计划时,她都在。 那时候她还总是冷冷的嘲讽楚子航:“要真走到这一步,你大概就已经杀了我和夏弥。” “否则,就是你死在了我手里。不过那样的话,你就没有机会施行这些计划了。” 而楚子航的回答大同小异,几乎都是淡然却坚定的说:“不会的。” 事实也是如此,他几乎已经成功了。 路明非有些犹豫的问:“可今天不是已经接近成功了吗?我们……就这样中断,我有些……” 夏弥用手机敲了一下路明非的脑袋,沉声说:“那个死小孩,定然也是希望你这次能改变自己,改变绘梨衣的命运。” 她顿了一下,接着说:“他已经做到了,现在,轮到你了。” 路明非咬着嘴唇低头,片刻后坚定的抬起头说:“我会做到的。” 夏弥轻笑一声回答:“我确实更喜欢他那样的行动派,做不做得到,用行动证明吧。” “哦,对了,临走之前……”她眼神微微放空,“我还有件事,必须做。” 之前有一次路明非去看望苏小妍,他和苏小妍的一段对话被夏弥恰好听到了。 那天,路明非问苏小妍:“阿姨,您也在找师兄吧?” “是啊,我儿子啊!我不找他,谁找?”苏小妍勉强的笑着,“小路,子航有你这样的好朋友,我很开心。但……如果有一天,你有自己的事,不得已……总之,阿姨可以理解的,并不会怪你。” “我相信,子航也不会怪你。” 苏小妍叹了口气接着说:“还有……小弥,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我真的很喜欢她,把她当亲女儿。越是如此,我越不忍她把大好青春消耗在不知道有没有希望的事情上。” “子航是我的亲儿子,他要是能娶到那么好的媳妇,我大概做梦都会笑醒。但我不能因为这样,就拉着小姑娘一直等他,没有道理的事情。即使小弥不是我干女儿,我也不会要求她必须等我们找到子航或者有个结果。” 路明非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说:“怪不得师兄……心地那么好,都是遗传苏阿姨啊!” “嘴挺甜!小路啊,你自己也要加油,瀛洲那个姑娘也很好啊!要把握住!”苏小妍拍拍路明非的手背,笑着说。 “嗯,嗯,我会的苏阿姨。”路明非大力点头。 那会儿夏弥刚好来送饭,只隔着一道门而已,这段话她一字不差的全都听到了。 于是从那天起,她就有了一个想法,在今晚,她终于坚定准备执行了。 第二天晚上,苏小妍本欲带着夏弥出去吃一顿好的来践行,但被夏弥拒绝了。 夏弥一早出去,直到晚饭后都没回家,这让苏小妍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一直等到日暮西沉,苏小妍才听到了别墅大门传来响动。 夏弥的声音传来:“抱歉干妈,今天临世去打扫了一下那间别墅,还有些事要做准备所以耽搁了。” 只不过这声音显得有些淡漠疏离。 苏小妍也没在意,立刻踩着拖鞋冲进院子里去迎她,可一开门却愣住了。 那个女孩身披红裙,像是从天际晚霞里走出来的天女,滚烫而赤红的暮阳就是她的冠冕。 她立于梧桐树下,飘落的花叶像是她背后双翼的火羽。 “唔……小弥,你穿这身又飒又美!太好看了!”苏小妍轻咬着手指,望着夏弥一副星星眼。 “谢谢干妈……”夏弥嘴角微抽,一秒破功。 “其实……干妈,在医院时你和二师兄说的话我听到。你说不愿我为了一个未知的结果,和不知道会不会回来的人浪费青春和时间,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想告诉您,我愿意等他。”夏弥说着,从长袖里掏出了一件东西。 她缓步走向苏小妍,将这东西递了过去。 是那根苏小妍送给她的簪子。 “这……”苏小妍一愣。 夏弥抬手,轻轻拂过这根有着明显拼接痕迹的簪子,看向尾部刻的那几个字,低声说:“我还记得,干妈您给我这根簪子时说的那个故事。” “这是您父亲送给您母亲的簪子,您父亲浮沉多年终是归家,您母亲就是带着这跟簪子,一袭红裙孤身在巷口迎他。” “所以您说,这根簪子有魔力。” 苏小妍眼神微颤,点点头微笑道:“嗯……母亲和我说——这根簪子,会把你爱的,也爱你的人带回身边,不论他在哪。” “所以我会一直戴着,等它把楚子航带回我身边。现在,能请您,帮我戴上吗?”夏弥轻笑着将簪子递给苏小妍。 苏小妍看着那根簪子上方的字,手微微颤抖,她接过簪子,替夏弥简单盘起长发,将簪子小心翼翼的插上。 这一刻,风拂起夏弥的长发和红袖,日落西山,但火却在这小院里升起。 夏弥握住苏小妍的手,美眸里带着傲然和坚定,像是下旨,又像是在立誓:“我相信楚子航,我会等他回来。所以,如果干妈您同意的话,我想……” “娶他。” “嗯……我……啊?”苏小妍正准备擦眼泪,突然觉得好像那里不太对劲。 夏弥眨了眨眼,尬尴的轻咳一声:“不对……是嫁给他……” 刚刚那一瞬间,耶梦加得的傲气又占领了高地,下意识的她就说歪了。 苏小妍抹去眼角的泪痕,握紧了夏弥的手说:“我肯定是求之不得!那臭小子要是不知好歹,我打断他的腿!” “好,有妈妈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夏弥娇笑着抬起苏小妍的手,摩挲自己的脸颊。 灯光下,那根古朴无华的簪子依旧素净,没有珠光宝气,也不怎么绮丽。 只有簪尾那句话,像是在娓娓道来一个漫长而动人心弦的故事。 那句话夏弥一直都记得——生当复归来,死当长相思。 第1章 阿……阿卜…… 刀锋斩破风雨,赤炎退散浓雾。 楚子航旋刀舞圆,赤色炎流当空画圈逐渐浓郁,耀眼的像是旭日东升。 另一边的独眼神明手持千万道天罚般的怒雷,像是握着神罚之箭。 按照人类的物理学来说,闪电是纯能量所以不可能被握在手里的,类似掌心雷什么的,都是人类的幻想而已,要拘束如此庞大的能量怎么可能只靠一双手。 如来神掌吗? 但那是人类的学说,对于龙来说,不适用。 更何况对峙的这两位,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是神了。 言灵·烛龙。 言灵·因陀罗之怒。 两大灭世级言灵让整片空间都临近崩碎,元素乱流形成七八个大小不一的飓风,天空墨云化作霜雪甚至冰雹,大地也干枯开裂,崩碎出巨大的裂隙。 这若不是在尼伯龙根里,光是言灵成型前的对峙就足以让一座一线大城市陷入完全的混乱,此情此景真如末日天灾来临。 楚子航没有取消奥丁的因陀罗之怒,因为他对言灵的取消方式不同于路明非那么直接,只要下令即可。 他的至尊之力只是一部分,他要取消对方言灵需要大量的时间来如逆运算一样解析出对方引动元素的规律,随后反向平息那些被引动的元素。 相当于释放了另一个言灵抵消了对方言灵。 与其这么做,那还不如就大家都放言灵,反正是在尼伯龙根里,那就对波啊,看谁轰死谁! 楚子航内心一如既往还是那个杀胚,谈恋爱可不会让他的刀变慢,只会让他对敌人更冷酷无情。 如果不是这个瞎了眼的神,他不会和父亲分离那么久; 夏也不会被迫释放湿婆业舞; 这一世的芬里厄更不会沉眠; 耶梦加得和夏弥也不会因此误会他,让他被迫迎战,导致对方重伤险些垂死。 或许,诺顿兄弟的死去也是这个瞎了只眼的狗东西在后面推波助澜,上一世耶梦加得和自己的决战也有他暗中操纵的份; 这狗娘养的到底干了多少罄竹难书的恶毒之事,楚子航到现在也不敢确定。 只有一件事,他非常确定。 从前世,到现在,他从未对谁抱有如此大的恨意和杀心! “来!神!让我看看躲在面具后的,到底是怎样一样丑恶的嘴脸!”楚子航咆哮着振开双翼,一条身如巨柱般的暗红色火龙从他背后拔地而起,娇娆龙影将半边天空都映照成了火红色! 就像天空被撕裂了一道伤口,泼洒出滚烫的血。 奥丁亦是怒吼着将万道雷霆汇聚为一股,那已经不能称之为闪电了,那更像科幻电影里的超电磁炮,一股银蓝色洪流逆着朝天奔腾而去。 而楚子航和奥丁则在这雷与火最纯粹的碰撞中,一者持矛,一者持刀,嘶吼着向对方发起了冲杀。 电与火光闪烁的短短瞬间,他们就已然来往冲突了十数次,溢散的电光将大地劈出深不见底的沟壑,然而灼热的火流立刻就将沟壑里填满了滚滚熔岩。 尼伯龙根里那些桥梁、房屋,全都在雷暴和火雨中崩解殆尽,就连废墟都一再被雷火洗礼,直到化为齑粉。 他们所过之处,高楼成平地,平地成坑洞。 他们恣意的挥洒着绝对的暴力,极致的力量。 但这场交锋,实际不过持续了不到半分钟就结束了。 释放究极言灵的情况下,就算是他们也没有更多的体力来维持如此极烈的搏杀,胜负其实不过就在几刀之间。 楚子航的村雨即使升级过,依旧不敌昆古尼尔,他还是吃了武器上的亏。 好几次制胜良机,都因为村雨的重铸而错过,否则甚至不用半分钟就能解决战斗了。 身负部分至尊之力,又有了平等的冠位,这一世还来不及吞噬其他龙骨的奥丁自然不是楚子航的对手。 最后一刻,楚子航放弃了村雨,一拳轰进了奥丁胸口,然后像耶梦加得一样把奥丁的心脏掏了出来,但他比耶梦加得更狠,也考虑的更周全。 在握住奥丁心脏的瞬间,他以咏春的寸劲发力,震断了奥丁的脊椎。 胜负已分,对于龙类来说,最难恢复的伤势是其实还不是脏器的伤势,而是脊髓和中枢神经的伤势。 上一世芬里厄若非有了巨大龙躯,脑袋被烧掉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昂热他们屠杀尸守和死侍时,也是优先斩断对方的颈椎或者脊椎。 奥丁翻滚着在地上擦出一条十数米的血痕。 楚子航一把捏碎了他的心脏,随后激发村雨刀柄上的炼金矩阵将断裂的村雨重铸。 “是你赢了,我没想到……”奥丁下半身暂时性完全瘫痪,他只能用双手强撑着起身。 可他话未说完,楚子航的斩切就已经到了头顶。 杀胚杀人,从不喜欢废话。 楚子航对阵过的所有目标里,谈话最多的只有耶梦加得。 狮子示现,带着天罚烈焰朝着奥丁当头斩落,划出一道笔直且猩红的痕迹! 这几乎要爆出音浪的一刀,却是斩在了奥丁的面具上,奥丁身下大地都龟裂,溢散的劲风卷起漫天尘沙和碎石。 可那面具,竟然只是裂开了一道口子,随后崩碎了小半。 楚子航惊讶的望着奥丁那从面具后显露出的左眼和小半边脸,那是明显的白皮肤,但那褪去黄金瞳的眼珠,却是如宝石般璀璨而剔透的绿色。 像是波斯猫,又像是林中独行的猛虎。 “你,是谁!?”楚子航惊讶的问。 他对于奥丁的身份其实已经有了大体猜测,而这次他对阵的这个奥丁会使用天空与风之王的究极言灵·因陀罗之怒,那就该是本尊无疑了。 可单就这一只猛虎般的璀璨眼眸,楚子航就完全没有半点印象。 难道猜错了? 奥丁真身并非学院之人? 他对战奥丁前,唯一的顾虑就是怕面具下是自己的父亲,虽然有了言灵佐证,但他还是为了求稳,最后一刀先斩的面具,为的就确认了身份再下杀手。 如果真是楚天骄,楚子航也不怕,他有几十种炼金矩阵可以暂时封住对方仅剩的生机,之后再找路明非帮忙就好。 可眼下看来,这个人绝非自己父亲,却似乎和他猜测目标也大相径庭。 不过不管是替身还是真身,楚子航都决定先杀了再说。 顶着奥丁面具就能和身为火神的他过了数百招,恐怕其本身已经不是寻常混血种了,死侍、甚至龙类,都有可能。 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阿卜……”奥丁突然开口。 楚子航一愣,问:“你说什么?” 那双放射出璀璨光华的绿色眼眸里突然多了些许平静之色,他似是轻轻叹息了一声道:“我想起来了,我是……” 就在此刻,那早已脱手不知被他丢到哪去的昆古尼尔突然间穿破风雪而来,长矛前的丝线直连楚子航的眉心! 楚子航立刻挥刀横斩湮灭丝线,随后再次反手提刀上撩。 然而这一次,这只长矛上像是被施加了万钧之力,竟抵着楚子航不断后退! 楚子航暴喝一声张开骨翼狂震,随后猛地抬腿踏击地面再次发力。 “吼!” 昆古尼尔终是被他挡开了。 可等楚子航再次抬眼望去时,那个所谓的奥丁已经不见了。 “阿卜……杜拉?中东那边的名字?”楚子航微微皱眉。 在迎击昆古尼尔的那一刻,他也听清了对方报出的名字——阿卜杜拉·阿巴斯。 学院里血统拔尖的中东人不多,他敢确定记忆里并没有这号人。 就算往学院高层去猜,教师、执行专员甚至……校董里,似乎都没有几个值得称道的中东人。 “你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吗?或者,你对他的身份……”楚子航在心里问。 可说到一半他才反应过来—— 原来一直在他精神世界里的那个女孩,已经离开了啊。 楚子航低头沉默半晌,不由得失笑。 他摇摇头看向四周的一片废墟,眉头紧皱:“该怎么出去呢?” 那个女孩的确不在他的精神世界了,但却一定在外面等着他。 他不可不想前面十八次生日还没补上,就又再错过一次。 “上一次因为犹豫、怯懦,你迟到了。这一次呢?” 路明非紧紧盯着洗手池上的梳妆镜,镜子里那个自己风衣猎猎,领口和袖口处别着金色的狮子,刚刚洗过的脸还称得上干净俊秀。 只是他唇色微微泛白,额角隐隐可见青筋。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重逢之日临近,他却越发的恐惧起来。 他害怕自己还是做不到。 原本以为会有师兄陪在身边,若是这样,路明非觉得自己怎么都能打起精神。 师兄对他来说,就好像他背后那个无敌的白金之星,不论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只要大喊师兄救命,无敌的师兄就会出来一顿哦啦哦啦哦啦。 什么蛇岐八家、什么猛鬼众? 皇或者鬼,亦或者那个阴险的小丑——赫尔佐格,只要有师兄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可现在,他不在。 路明非打开水管把头埋进粗壮的水流里,冰冷的水让他整块头皮都绷紧了起来。 “呼!”等他再度抬起头,眼里终于有了些许光亮。 擦干脑袋,路明非走出卫生间。 这里是楚子航之前准备的一个安全屋,有点类似他父亲的猎人小屋,藏在城郊的一个废弃小楼的地下室里。 夏弥正在长桌上清点着武器装备,卡塞尔学院自然会给他们配备武器装备,但两人都知道,上一世学院的安全屋几乎都被蛇岐八家拔出,路明非三人打赤备的时候都是靠EVA空投。 三皇阁在瀛洲也有【烽火台】,但因为瀛洲局势一直都很复杂,以及国情的问题,那里的烽火台数量很少,东都也仅有一处而已。 不过总比没有好。 前方墙上挂满了自动步枪、冲锋枪、狙击枪,M4、AK、XM8、95式、巴雷特等等一应俱全,下方两个黑色箱子里则是各种战术装备、闪光弹、震撼弹、高爆手雷…… 而长桌上,则放着一排水晶般的透明弹头,刚好十颗。 全都是纳芥。 楚子航失踪后,娲主差点急晕过去,就是因为他们耗时耗力的做出了那么多纳芥,但是供血的楚子航却没了,那这些纳芥虽不说废了,但价值就立刻断崖式下跌了。 于是夏弥趁机以自家人互帮互助的由头,二十万就把这十颗纳芥全收了。 娲主当时脸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心里却乐开了花,可她哪知道,楚子航虽然不在,但夏弥自己就是个堂堂正正的初代种,更别提一旁还有个身份不明的路明非了。 “这些装备隔天就会全被运至东都烽火台,虽然烽火台的应急援助本身就提供武器,但是太少太贵,可暂存就便宜也方便多了。”夏弥收起东都的地图,转身看向路明非问:“还紧张呢?” “没事,兴奋,兴奋!”路明非打了个哈哈。 “路明非!”夏弥突然大吼一声,吓得路明非差点腿一软当场跪下。 “师妹……你没事cos张飞干嘛!?”路明非拍着胸口缓了口气。 “是不是没有人站在你背后,你就不敢往前了?”夏弥厉声问,“你是三岁小孩吗?楚子航是你爹吗?!没有他哄着你,护着你,你是不是一到瀛洲就要抱着源稚生大腿求饶啊!?” “难道你的女孩,还真指望别人替你去救吗?!” 路明非僵在原地,想要露出个敷衍的笑把这个话题结果,可怎么努力却都笑不出来。 “我不管你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又是什么怪物,我只知道,现在这样的你,可配不上楚子航这一路的帮助和付出。更配不上绘梨衣。”夏弥冷声道,她眉眼冰寒如霜,恍然又成了那个骄傲的帝女。 “你要抱着这种心态去瀛洲,那么这一次,你还是会迟到。” 她说完,转身收起纳芥,整理装备。 路明非只能低着头沉默,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也恨啊。 恨那个怯懦的自己,恨那个无能的自己。 可没了师兄,小魔鬼也不与他交易了,他独自一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枪打得狠准。”夏弥突然说。 路明非一愣,低声说:“还……还可以。” “不。很准,能抓住赫菲斯托斯失神的短短片刻,准确计算出各种误差以及领域对子弹的影响,这是一种天赋。”夏弥沉声道。 “但我记忆里,你的近战能力几乎等于没有。”她接着说。 路明非刚准备说谢谢,就又蔫巴了。 “你之前和楚子航一起修习过剑道吧?”夏弥问。 “是的,师兄教了我不少。”路明非点点头。 “他那个二愣子都是我教出来的。”夏弥回头瞥了一眼路明非,“你的身体素质不行,这是基础。可惜没有时间来提高了,接下来在下潜之前,我会抽空给你紧急特训,以最快的速度教会你如何最有效的对付尸守。” 路明非眼神一亮。 “你不要误会。若只是我,我才懒得在一个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废物身上浪费时间。”夏弥说着回头。 她正视着路明非的双眼说:“可楚子航他,赌你嬴。” 路明非浑身一震。 “我信他,所以,我也赌你嬴。毕竟,关键时刻,你确实没让他失望过。”夏弥轻笑。 路明非捏紧了拳头放在胸口,像是某种宣誓的动作,他的手心里也握着一枚纳芥。 那是楚子航提前送他的生日礼物,里面的血就是路明非自己的。 “谢谢你,师妹。”路明非沉声说。 不得不说,夏弥确实有当老师的潜质,一眼就看出了路明非心里的问题,但她没有直接安慰,而是先把路明非的遮羞布给扬了,让路明非不得不直面自己内心。 紧接着却又以事实说明了路明非并非真的一无是处,唤起他自信的同时,又表示会亲自教他武技让他有些安全感,最后才说出决定性的一句话,让路明非彻底坚定起来。 可谓是把路明非这个衰小孩的心理拿捏完了。 要是换楚子航来,恐怕还真做不到那么简短且有效,上一世他一反常态找路明非谈心,结果反而差点把自己也谈郁闷了。 这大概就是千年老龙和男大学生的差距吧。 夏弥轻笑着摇摇头,随后回头继续整理装备,她悄悄摸了摸自己左耳的那个耳坠,指尖略有些温热。 那感觉,像是她曾无数次轻抚那个男孩的脸颊。 第2章 不同的组合,同样的神经病(一) 黑色的“湾流”划破层云,巨大的引擎声和机翼撕裂空气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颗坠地的流星。 和上一世一样,这一次前往瀛洲的小队依旧乘坐的是校长昂热的私人飞机“斯莱普尼尔”即奥丁那匹八足天马的名字。 这一次是四人小队,但是分为两个小组,后援调查小组,组长是陈墨瞳,组员夏弥,她们主要负责的是对接和支援,以及调查之前派来瀛洲的“督察小组”失踪事件。 而龙渊计划真正的下潜组则是恺撒和路明非,本来前任瀛洲“督察小组”里还有一位也会编入下潜名单,可惜现在失踪,学院里一时也难以找到合适的人代替。 恺撒是整个小队的队长,也是下潜小组的组长。 他刚刚才看完关于“革新号”破冰船与龙族禁物的资料,本来准备和小队成员们聊聊,但转念一想,倒也不急。 再说,聊了大概也没人愿意听。 因为此刻,包括他的未婚妻陈墨瞳在内,路明非、夏弥三人正窝在对面的硬座沙发里拿平板电脑看电视剧。 根据他们外放的声音来判断,这大概是一部战争片,而且含“妈”量极高,主角说话十分有水平,嘴毒的程度经常让恺撒听得眼角狂抽。 根据里面对反派的称呼——“小鬼子”,恺撒也大概知道了他们在看的是什么战争。 偏偏恺撒他还不好掺和,因为那时候意利好像确实是和小鬼子一边的……恰好,对面坐着的三个还都是夏洲人。 好在,一会儿落地后应该就能把仇恨转移了。 广播里传来驾驶员懒懒的播报声,听起来像是睡了一觉才醒:“准备下降高度,预计20分钟后到达目的地,各位乘客……哈……请做好准备。” 夏弥收起平板,伸了个懒腰,起身去拿行李。 陈墨瞳则杵着头闭目养神。 路明非坐在靠窗位置,回头看着窗外发呆,眼神里倒映着城市的灯火像是星辰流转。 “最亮的那片地方就是银座,据说地价最高的时候可以买下整个美国。”恺撒也望向了窗外。 他对路明非这个搭档说不上失望,但也不是很中意,倒不是看不起路明非,而是他很难确定现在的路明非到底成长到了什么地步。 这次任务要下潜到8000米的海底,危险性毋庸置疑。 恺撒倒是不在意什么拖后腿的问题,他甚至有自信自己独自也能完成任务,他担心的是路明非没做好准备。 没有觉悟的人被迫踏入战场,就和孩子迷路在满是猛兽的深山里一样,当他被恐惧击垮时,是没人能帮助他的。 “嗯,八个丁目,八条长街,中间被晴海分割。对了老大,有一家香水店,很有意思。”路明非轻笑着回答。 “入学资料里提到过,你、夏弥和……他,之前来过瀛洲旅游。就是当时去逛过吗?”恺撒问。 “是的。不过我穷屌丝,其实也就是转转看了,那些衣服,一件就够我当时半年的生活费了!”路明非挠着头回答。 “我还以为你更感兴趣的是秋叶原这类地方。”恺撒挑眉。 “确实是,不过那里的东西也不便宜啊……一个可活动的朝比奈手办就花了我两万日圆!”路明非咂咂嘴说。 “朝比奈……”恺撒眯起眼睛思考了片刻,随后以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路明非说:“我想起来了,似乎是个胸怀很大的动漫人物。” “咳咳咳!”路明非立刻挥挥手表示,“不是我要的,是……” 恺撒略微坐直了身子,睁大了眼问:“难不成……” 他说完,看了一眼刚刚拿完东西回来的夏弥。 有传言说夏弥曾尝试cos过这个人物,后因为身材不符合被拒了…… 恺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所以是因为他喜欢才cos的吗? 没想到,那个人看起来面瘫冷酷,淡漠如得道高僧,原来竟然喜欢这种款式! 嗯,男人。 夏弥看到恺撒眼神奇怪的打量了自己一番,随后在那自顾自的点头又摇头,疑惑地问:“恺撒学长,你颈椎病犯了?” 一旁闭目养神的陈墨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低声说:“他以为楚子航喜欢胸大的女生,所以你才去尝试cos朝比奈。” 夏弥脸色一黑。 恺撒做扶额状遮住脸。 和洞察力绝强的女朋友一起做任务,最大的坏处就是容易被看穿后揭老底,你还无法反驳。 “啊?啊,不是……我说的不是师兄。”路明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不经意间差点把屎盆子扣在师兄头上了,他急忙摆摆手解释道。 恺撒一愣:“那……还有谁?” 路明非也是一愣,眼里浮现出那个红发的身影。 与绘梨衣同行的事情是没有任何记录的,除了当事人和路明非怀里那幅画之外,就再没人知道了。 “我啊,我啊!”夏弥举起手,她用肩膀拱了一下陈墨瞳说:“女生才最喜欢看美女,对不对诺诺学姐?” 陈墨瞳似笑非笑的轻轻点头。 恺撒也只能无奈的摊手,他本想是借个由头和路明非聊聊,最好能试探出路明非的想法或者拉近点距离,毕竟他是组长,就该对组员负责。 更重要的是上一次地铁站事件是他一直的耻辱,所以这次任务关系到他能否用新的荣誉证明自己,为了这个他愿意放下身段,甚至部分的骄傲。 没成想,话题才开始就彻底聊歪到完全救不回来的程度。 他略作思量,只好作罢,想着另寻机会也不迟,于是回头看向窗外。 夜晚的东京湾,在卫星航拍图上也是一片茫茫白光,如果说每个城市的光点组成了星罗棋布的河,那东都就像是一弯冷白的月。 路明非也看向了窗外,他记得上一世自己看到这个场景时,恺撒和陈墨瞳已经订婚了,他满心纠结和悲伤,羡慕甚至还有些嫉妒。 他也想能像恺撒一样,光芒万丈如太阳,出现时就像骑着白马踩着虹桥,越过山川湖海、带着星月霞光去迎娶自己喜欢的女孩。 可上一世的他不知道或者说没发现,有一个女孩,不需要你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不需要你身骑白马,甚至都不需要你是王子或者骑士。 她,只要你是你。 只要你肯伸手,她就会跟你走。 不论去哪。 可你没有。 飞机下降的颠簸里,路明非挺直了腰身,双手按着膝盖垂眸,沉默肃穆的像是一座古塔,又或是坚硬的山石,眼里倒影的灯光像是烛火,飘摇却不灭。 东都以南,神奈川县,横滨市郊外。 源稚生坐在悍马车上看着这次行动组的资料。 他点燃了一根柔和七星牌的香烟,一边喷出淡如丝缕的烟雾一边摇头。 “少主,怎么样?很难对付?”乌鸦大大咧咧站在他身后。 “我最感兴趣的那个人,没来。”源稚生摇摇头说。 “您是指,楚子航?”樱问,“据说两个月前讨伐‘耶梦加得’的行动里他失踪了,学院本部基本已经定性为死亡了。” 源稚生点点头,随后收起资料呢喃道:“如果不是你,那会是谁?” 卡塞尔学院巨峡行动之后,橘政宗曾给了他一份资料,是关于那次行动的三个关键人物的身份信息——楚子航、夏弥和路明非。 原因不仅仅是他们三人很可能杀死了青铜与火之王的双生子,更重要的是,这三人在“芬里厄复苏”事件那段时间里,恰好就在瀛洲东都旅游! 先不论青铜与火之王到底是被彻底杀死还是陷入沉眠,总之他们确实算是正面击败了龙王,拥有这般实力的混血种,恰好在那种时间出现于瀛洲东都,不得不让人怀疑。 然而翻遍能够查到的三人的资料,源稚生觉得唯一该重视的人——只有楚子航。 楚子航,似乎曾与父亲遭遇过不得了的怪物,之后再一次有记录就是阳澄湖当婚闹,帮助一位姓白的医生打烂了新娘的婚车车轴,成功抢亲。 后就被收录进了夏洲混血种领头势力周家的三皇阁,当街斩杀了欧洲老牌混血种势力——所罗门圣殿的继承人之一,莫莱。 之后,楚子航和路明非进入卡塞尔预科班学习,据说他才正式入学大一时,就以后援组正式成员,参与了卡塞尔学院第一次青铜城探索计划,而且到处都在盛传是他的提议和最后优化的算法力挽狂澜—— 让卡塞尔学院历史上,第一次,在探索高阶纯血龙类遗迹时达成了惊人的——零阵亡! 紧接着楚子航带着路明非强势逃学,独自追猎诺顿,且在觉醒的诺顿手中成功逃生。 然后便是作为主力参加了第二次夔门计划,正面遭遇龙王后不仅生还,还击败了龙王! 前不久据说在神秘雪区还类似悟道般打坐冥想了一年,一回来就立刻被编为讨伐“耶梦加得”的主力。 这一连串的功绩与履历,简直让人怀疑他是某部热血动漫的开挂男主角。 然而,他却在讨伐“耶梦加得”的事件里失踪,陨落的实在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源稚生吐了口烟,他有那么一刻,甚至怀疑楚子航就是芬里厄! 至于楚子航经常带着一起搞事情的路明非,他看起来就像个添头……类似动漫里在关键时刻给主角挡刀、递枪的工具人。 唯一亮眼的履历就是一脚把莫莱的跟班阿尔贝从三十几楼踹了下去,以及用贤者之石击中了龙王。 说实在,除了能击中有领域护卫的龙王这一项,其他那些事情对于源稚生来说都是不足挂齿的小事,完全让他连探索研究的欲望都没有。 关于本部的血统评级把他评为S级这件事,源稚生甚至都懒得吐槽。 而夏弥,很漂亮的女孩。 这大概是源稚生对她唯一的印象了,她的履历甚至比路明非还要乏善可陈。 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也参与了第二次夔门计划,正面遭遇青铜与火之王双生子并生还。 如果说路明非是个添头,那夏弥就类似动漫里那种长相极美,面板属性看起来也十分华丽,但是完全没有什么亮眼表现的女主角,一般也就清清杂兵、秀秀美貌让猥琐男观众们一饱眼福,然后要么是当战地解说员,要么就是让男主表演英雄救美的工具人。 说她是花瓶不全对,但说她多厉害,却又完全找不出什么实证。 至于飞机上另外两位,更是重量级。 加图索家的叛逆贵公子,以及他没有言灵的神经病女友。 两月前他们也曾直面“耶梦加得”后重伤生还,除此之外也是没什么可称道的了。 你说他们强吧,可和楚子航比起来简直就像一群打酱油的;说他们弱吧,可四个人确实也都是直面过龙王后全身而退的。 就很难评…… 飞机落地,源稚生端坐于悍马引擎盖上不动如山,飞机冲到眼前他也没有丝毫避让的意思,甚至还就着狂风缓缓吐了口烟,满脸淡然。 对于本部派来的这些所谓精英,他虽然同意橘政宗的意见——不使用暴力,尽量礼貌接待,但他觉得也有必要让对方认清形势,不要再用玩闹的态度面对这一次事关世界命运的任务。 于是,一个不轻不重的下马威是必要的。 他冷峻的抬眸看向机舱门放下的悬梯,皇的威势,天照命的烈光,不用点亮黄金瞳就已经让身后的樱、乌鸦和夜叉神色凛然了。 可飞机上那四人走下来时,源稚生还是愣住了。 “我其实觉得……这比校长的礼物也好不了多少。不过这个人设我挺喜欢。”领头下来的是一个穿着紧身红黑相间礼装的金发男子。 他那雄伟的胸肌腹肌几乎都要涨破紧身衣了,他点了点头说:“正义的伙伴,嗯,我很认可。” “学长,其实这个人物是个白毛黑皮肤来着。”蹦出来这个女孩,带着银灰色假发,穿着淡黄色毛线衣和蓝色水手裙,过膝袜,小皮鞋,俨然是瀛洲中学女生的校服改版。 “虽然十分ooc,但我觉得还挺帅。”扎着双马尾,穿着红衣黑色小短裙,黑色过膝袜的红发女子背着手走了下来。 “老大,按说你才应穿我这套啊!都不用染发!”最后下来这个更是重量级,穿着经典武道服,扎着蓝腰带,背后写着一个繁体的“龟”字,冲天的金色假发似乎是出来时顶到了机舱门,中间那个角直接分叉了。 “他们是派了四个舞台剧演员过来吗!?”源稚生傻眼了。 “应该是cosplay,领头那个金发,看装束似乎是《Fate/staynight》里的Archer。那个银灰色假发的女孩,好像是游戏《CLANNAD》外传《智代after~It‘saWonderfulLife》里的女主角,坂上智代。”樱看着手里的平板,那是辉夜姬发来的资料。 “双马尾的红发女子也是《Fate/staynight》里的人物,远坂凛。至于穿武道服那个……” 乌鸦立刻举起手,插嘴道:“我知道,《七龙珠》里的龟仙人!” 夜叉踢了他一脚说:“是孙悟空好吧!” 源稚生捏着眉心低声说:“我都知道……我是说……” 他舔了舔嘴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突然有了种要再次被一党神经病包围的,淡淡的恐惧…… “再次?”源稚生疑惑地摇摇头,收拾好心情。 他跳下悍马,整理好仪容仪表沉着脸上前,如此儿戏的团队,他有必要好好“招待”一下了。 “来接机的小鬼子呢?”坂上智代,哦不对,夏弥冷着脸扫视机场,恰好与走来的源稚生对上了眼。 源稚生正欲呵斥,却看到女孩眼里的金色一闪而逝。 那一瞬间,他就像看到了一条昂首直立后头颅撞破云霄的巨蟒,它的身躯庞大到似乎能环绕整个东京湾,烈阳般的金色竖瞳自天际投下冰寒的目光审视着他! 源稚生浑身一冷,这是,龙威!? 第3章 不同的组合,同样的神经病(二、三) 恺撒正在常规送着见面礼,路明非和夏弥那边就已经把行李全部丢上车了,陈墨瞳也紧跟着把行李箱放了上去。 “贵宾们这么着急,是饿了吗?瀛洲分部已经为各位在半岛酒店定了总统套房,夜间也有主厨值班,随时都有餐食供给。”源稚生悄悄收起恺撒送来的雪茄,又默默掏出了他的柔和七星。 恺撒摊手道:“其实我也主张初来乍到,先放松一会儿的。只不过……” 他说着,挑眉看了一眼夏弥和陈墨瞳。 源稚生也疑惑地回头看向两女。 只见夏弥关好后备箱后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折刀,她拿到源稚生面前晃了晃说:“校长昂热的折刀,我现在全权代表卡塞尔学院总部昂热校长的意思,请瀛洲分部各位配合我的工作。” 不仅乌鸦、夜叉和樱眼里流露出震惊之色,就连源稚生也是眼瞳一缩。 希伯尔特·让·昂热,他是几十年来都压在蛇岐八家头上的大山,也是瀛洲分部纵有异心却也不敢妄自异动的最大原因。 之前派来的督查组里也有几个自视甚高的,都被蛇岐八家好生“招待”了。反正来这里的名义是学习观摩,龙族的战场里,学习观摩也很容易受伤甚至死亡,断几根骨头也很正常,学院总部也没办法深究。 但这次不一样,若是持有这个男人,希伯尔特·让·昂热的折刀,那就类似古代尚方宝剑一类的存在,代表的是直属昂热的意志。 即便源稚生现在是名义上的蛇岐八家大家长,也必须对那个男人保有一定的敬意。 只是源稚生没想到,昂热竟会把折刀托付给夏弥。 事实上,确实不是昂热把折刀给夏弥的,而是路明非借给夏弥的。 —— 夏弥和路明非前往学院报到时,传闻中的私生子路明非亲自开口,以在诺玛那里了解到瀛洲全是黑道他很害怕为由,向昂热讨要护身符。 昂热思虑片刻后,竟将他这柄折刀交给了路明非。 不过临行前,昂热还是嘱咐道:“只是借你的,要是丢失了,你就等着变成超越芬格尔的最长时间留级生吧。” 这柄折刀完全由贤者之石打造,至于取材,是昂热的至交好友梅涅克·卡塞尔的长刀碎片。 夏弥也认识这把折刀,毕竟上辈子她就是被楚子航用它捅死的…… 夏弥收起折刀,眼神已经从刚才的漫不经心变为了刀锋般凌厉,她扫视了一圈源稚生几人,随后冷冷的说:“夏弥,学号AI012251,督查组专员,奉命调查上任督察专员失踪案以及支援,监督,帮助瀛洲分部,配合恺撒学长小组执行龙渊计划。” 陈墨瞳甩了甩双马尾说:“陈墨瞳,学号AI100598,督查组组长。现在,请立刻集合瀛洲分部所有负责人,以及——你们蛇岐八家的所有家主,半小时后开会。” 源稚生还没从他们cos的角色里走出来,刚才这些人还是一党二次元中毒患者,可从飞机上下来,刚走到悍马车前,他们就立刻变身类似廉政执法队一样的专业督察组了。 中间的转变完全没有一点过渡! 樱不愧是源稚生的全能秘书,她最先回过神来低声问:“少主,需要先通知政宗先生吗?” 源稚生轻轻点头,随后对夏弥和陈墨瞳说:“两位,学院总部的工作我们自然会全力配合,但如此突然,时间还如此紧凑,恐怕有些困难。毕竟各位负责人在自己的岗位上都有重要的工作。” 陈墨瞳头也不回的说:“半小时,玉藻前俱乐部。没来的人我们会作为‘与前任专员失踪案有重大嫌疑’的目标,重点调查。” 夏弥则眼神凌厉的盯着源稚生呵斥道:“告诉你那些重要岗位上的负责人,半小时,必须到。就是在拉屎,也给我夹断了拉裤裆里!” 源稚生脸色阴沉了下来,就算昂热亲临,他也最多也就是抱有对前辈的尊敬而已,蛇岐八家这些年在橘政宗治下已然发展壮大,已不是从前那个积贫积弱,只能跪伏在地看昂热脸色的存在了! 他按住车门,俯身看向夏弥说:“合作的前提,是互相尊重。夏专员,你不要以为一把折刀,就真的是尚方宝剑!” “听说瀛洲是个实力为尊的地方,那源学长,要练练手?”夏弥回过头,淡淡的问。 咔咔。 恺撒掏出沙漠之鹰悄然擦拭着,路明非拔出一对小巧的炼金短刃像杀猪屠户似的摩挲着。 陈墨瞳也晃荡着一根甩棍,看起来颇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 樱的双手悄然隐入背后,摸出十数片薄如蝉翼的飞刀,乌鸦和夜叉掀开后备箱里的帆布,掏出散弹枪上膛。 本部来人里,不乏妄想用武力立威的白痴,但最终每一个离开时都会变得恭顺有礼,再不敢造次。 不仅是樱,乌鸦和夜叉也很自信,只要源稚生在场,不管来人是A级、S级还是SSR,最终的结局都不会有什么意外。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源稚生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立刻接起电话:“政宗先生。” “稚生,我收到了昂热先生的邮件了。不论本部专员有什么要求或行动,我建议全力配合,毕竟我们和本部的目标一致,都是要剿灭极渊深处的那个龙类胚胎。”有些沧桑的声音不急不缓的传来。 紧接着,他的声音变得肃穆起来:“当然,若是无理的要求,我想我们也有权力拒绝。我代表橘家,完全支持大家长的任何决定,无论何时,都会坚定的跟随在大家长的马后,唯您马首是瞻!” 源稚生沉默片刻回答:“我知道了。” 他挂断电话看向夏弥说:“一个小时,我会让所有负责人尽快处理完手头工作。这是我的底线。” “45分钟。没有再商量的余地。”夏弥毫不退让的看向源稚生。 那冷冽的眼神竟让源稚生都有些心底生寒。 “好。”源稚生微微咬牙。 “那还愣着干什么?”夏弥瞥了他一眼,随后呵斥道:“开门。” 乌鸦和夜叉当即就要抄家伙冲上来,源稚生立刻抬手拦住了他们,随后深吸了一口气,为夏弥打开了车门。 夏弥却偏过身,笑着拉住陈墨瞳说:“组长,请吧。” 陈墨瞳笑了笑,低头在夏弥耳边轻声说:“很帅嘛,小女王。” 众人上车后,樱再度确认了一遍地点问:“那……诸位专员,确定是去……玉藻前俱乐部吗?” “我本来是想去牛郎店看看的,奈何她们都不同意。”恺撒摊手回答道,“不过都行,反正都是对我人生经验条的提升,我最不反感见识有趣的新事物。” “可……”樱罕见的多了句嘴,“玉藻前是犬山家的俱乐部,犬山家经营的是……风俗业。” 恺撒点点头说:“我知道,上次来的时候,副校长差点就辞职住里面了。” 上次芬里厄事件时,他刚好入学被编入了当时的调查组,当时的带队组长就是副校长弗拉梅尔导师。 只不过副校长来了就一头扎进了玉藻前俱乐部里,调查工作都是恺撒带头在做…… “据说玉藻前俱乐部是涩谷每个男人都向往的地方,每个去过的人都会午夜梦回。”恺撒说完看了一眼陈墨瞳,“我觉得我会是那个例外。” 源稚生听得额角青筋直跳,拜托,不管是牛郎店还是风俗会所,哪个都不是谈正事的地方吧!? 更何况,两个督导专员都是女生,源稚生真不明白,她们怎么会愿意主动去那种地方? 刚刚他还在为反被这个奇葩小队来了个下马威而恼火,现在却又觉得完全是错觉,哪有人一本正经的说着要查案做任务,却把人带去窑子里开会的?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她们甚至还不惜动武? 源稚生已经开始对这次任务的前景感到迷茫了,他经受多年的领导者教育里,完全没提到该怎么应付这类思维没有逻辑的神经病。 这些家伙的想法就和街边打地鼠的游戏机一样,你根本猜不到下一个冒出头会是哪只地鼠,毫无规律可循。 不对,按他们的风格,说不定下一刻就是老板的脑袋直接从游戏机下面冒出来。 ——半小时后,玉藻前俱乐部。 坂上智代领头踏上了由水晶玻璃无缝铺成的地面,肌肉隆起的Archer紧随其后,他牵着远坂凛的手昂首挺胸,面带泰然自若的笑容。 摘掉假发的孙悟空一边走一边调整腰带,看起来就像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把裤子脱掉…… 皱出抬头纹的源稚生在后方领着樱、乌鸦、夜叉走来。 乌鸦和夜叉十分懂事的一左一右守住了门口,樱则跟随源稚生入场,作为秘书她还要帮源稚生处理一些会前的准备事宜。 灯光已经调整成了明亮的白色,大厅里身涂金粉,印着经文的舞女们站成两排,穿着传统和服领口以钝角大幅度展开。 她们统统双手交叠于小腹,见到来人立刻躬身齐声行礼问好。 “就没有更保守些的衣服了吗!?”源稚生掐着眉心低声问。 樱低声回答道:“通知下来时,犬山家主正在给一位国会议员过寿,他逼不得已只能装作心脏病发,这才成功请走了议员。但确实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清场和给工作人员更换衣物了。” 源稚生闻言也只能长叹一声,回答:“过后以家族名义挑选几件过得去的礼物,再劳烦犬山家主亲自送过去。” 他正思量着若是得罪了政要该如何补救,夏弥那边却突然站定了。 “怎么了,夏专员?”樱立刻上前问道。 “人数不对。”夏弥说。 “几位家主和负责人都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到。”樱回答。 “我是说这里的工作人员,人数不对。”夏弥回头看了眼那些女孩,又扫了一眼二楼站岗的安保以及各个门口的服务生,“这里的所有工作人员,都叫出来。” “哎呀哎呀,这位姑娘,现在到场的已经是整个玉藻前最美的舞伎了,您还不满意吗?可如果是想要看帅哥的话,恐怕只能去牛郎店了。”头发花白的犬山贺从二楼走了下来,笑的竟还有些憨态可掬。 夏弥冷眼看向他,拿起平板扫了一眼说:“犬山贺,瀛洲分部第一任分部长,犬山家现任家主。据说,是校长的学生。” 犬山贺挠着白发笑呵呵的说:“可没有这回事,不过杀不掉他啊,也没办法。” 夏弥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心在网中,刀入泥沼。把自己困在荆棘丛里挥刀,永远也快不起来。” 犬山贺浑身一震,憨态可掬的笑容逐渐森冷了下来,可眼里却隐隐藏着惊惧。 源稚生也被夏弥这番话惊到了,曾经他的刀术老师也说过类似的话,例如刀不可有羁绊,出鞘的刀若有所顾虑,那就和还在鞘中没有区别。 只不过他不太明白,夏弥为何要对犬山贺说这样的话? 夏弥也不理会他们,只是拉了拉身边的陈墨瞳,两人凑在一起耳语了几句。 随后夏弥说:“犬山先生,请把所有玉藻前的工作人员,包括厨子、服务员,就算是端盘子洗碗的,只要能进出玉藻前的人,都喊来。” 犬山贺声音略冷,说:“即使他们从事的工作,可能在您眼里有些低贱,但我依旧认为该给予尊重。有些人已经连着工作半月,今日在家休息,我不想打搅。” 陈墨瞳突然靠在夏弥身边低语了几句。 夏弥点点头,随后突然出手掐住了一位舞伎的脖颈。 出手之凌厉和干脆,就连源稚生都没反应过来。 “鹤子!你要干什么!放开她!”犬山贺怒视着夏弥,虽然会议之前他就卸下了刀,但他的俱乐部里,哪里都有武器。 夏弥突然伸手拉开那舞女的衣领,直接把手伸进了舞女怀里。 这一幕把在场众人都看愣了。 路明非遮着眼睛偏过头去,恺撒轻轻惊叹了一声,也抬头看天。 夏弥将鹤子丢在地上,抬起沾满金粉的手抖了抖随后摊开,一枚轻薄的窃听器显露于她掌心。 犬山贺震惊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捂着脖子,满眼惊惧的舞女鹤子,随后他怒喝一声问:“是谁!?” 陈墨瞳开口了:“是谁,我们来查。会议定在这里,因为前任督导组的专员第一站就是这里。现在,犬山先生可以把所有人都喊来了吗?” 源稚生这才恍然,这群神经病原来真是计划好的! 他们早就调查了上一任督导组的调查日志,首先就锁定了这家之前督导专员来过的俱乐部。 想来下飞机后立刻就召来所有负责人开会,也是计划中的一环,他们是想如一把快刀,在蛇岐八家还没彻底准备好时就如雷般斩进来。 如此一来,若是蛇岐八家真的毫无准备或者太过轻视他们,很可能一些隐秘和计划都会在这迅疾的斩切里被显露出来! 源稚生眼神沉凝,望向夏弥几人时又多了几分警惕和郑重。 特别是夏弥,他之前还以为夏弥只是个面板华丽的漂亮工具人,可她一路上显露的作风和性格,悍然如威仪不可冒犯的女王。 如果看清了她行动的轨迹,你就会觉得她做什么都像是在斩切般利落。 夏弥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源稚生正在重新审视自己,她突然回头高喊了一声:“门口那几位,如果看够了就进来吧。” 鎏金大门前,五道身影缓步而来。 带头穿着麻布白衫的老人笑如春风,他领头走进大厅微微颔首道:“橘家家主,橘政宗。” 听到这个声音,有人暗暗偏头看了过去。 橘政宗正欲转身介绍身后其余四位家主,突然浑身像是被厚厚的冰雪掩埋住了一般,先是又闷又冷,冷的直透骨髓,紧接着便是火烧般的灼痛。 简直就像是被十八层地狱里爬出的恶鬼凝视,他全身骤然紧绷了起来,脖颈和手背瞬间青筋暴突。 是某个人对他显露出了,极致暴烈的杀意! 是谁? 橘政宗首先就看向了那个一直在主导一切的女孩,夏弥。 可夏弥只是扫视了一圈来人,随后低头看着平板,似乎是在辨认身份。 橘政宗立刻转移视线看向那个红发的女孩,这个女孩是督导组组长,但却很少说话,可实际上却在默不作声的观察着在场所有人,每个人细微的动作都被她收入了眼底。 可她此刻却也没有在看自己,而是在打量着那些舞女胸口的经文…… 只剩下前方两个奇怪的男孩了。 那两个男孩一路上更像是保镖,据之前樱的汇报,他们除了讨论是去风俗会所好,还是去牛郎店好之外,几乎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 此刻他们正在窃窃私语的聊着什么。 高壮的男孩回头看了过来,眼神居高临下略带好奇。 另一个穿着武道服的男孩回头望向他,眼神淡然,脸上带着和煦的轻笑。 橘政宗略微放松了些,看起来,似乎只是错觉。 因为恺撒和路明非都背对着他,所以他才没发现,路明非抱在胸前的双拳已经指节泛白。 路明非回头的瞬间,立刻低下了头。 没人看到,水晶玻璃的地板上,映出了一张如恶鬼泣血般狰狞的脸。 3 七位家主落座,樱自觉带着一众舞女和服务生离开,随后关上了鎏金大门。 但乌鸦和夜叉已经带关西支部的人守在门外了,这些舞伎和服务员才出门就立刻全被管制了起来,关西支部的女搜查官将舞伎们带到门外的卫生间里,一一脱光,用水冲去金粉后搜身。 整个过程由樱亲自监督。 乌鸦和夜叉则就地在门外泳池边扒光了所有服务生,一个个的扒着屁眼仔细检查。 鹤子不是源稚生安排的人,开会之前他也问过橘政宗,对方也否认了。 那么到底是谁,又安排了多少人? 答案很明显,只能是猛鬼众。 今晚查玉藻前只是开始,源稚生心里已经有了要彻查整个蛇岐八家的想法。 他们之前针对猛鬼众的进攻一次又一次的功败垂成甚至失利,也早就让他怀疑家族里有内应,刚好接着这个由头,他也方便提出彻查。 只是家族内部问题,家族自己那么多年都没能解决,学院总部派来的人一出手就有了极大收获,对于尊严面子大于一切的瀛洲人来说,这和打脸无异。 不仅源稚生,其余六位家主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至于为何只有七位到场…… “不是蛇岐八家吗?怎么只有七家?还有一家是死绝了吗?”夏弥冷声问。 路明非也装模作样的伸出手指一个一个的点着数道:“哎,一二三四五六七……是啊,最后那一位家主人呢?畏罪潜逃了?” 但其实他和夏弥早有预料,绘梨衣的血统太过可怕,橘政宗将她当作自己的武器和底牌,绝不会轻易暴露在学院面前,所以大概率,他是不会让绘梨衣来参会的。 “两位专员注意言辞!上杉家主身有顽疾不便出席,还望多多谅解。但也请切勿再出言不逊!”橘政宗立刻出言低身呵斥。 陈墨瞳敲着桌子问:“如果我们就是要见他呢?我说过,不出席的我们一律当作嫌疑人重点关照。” 橘政宗坐直了身子,猛拍桌子道:“即使你们是昂热亲自委派,也请不要太过分了!” 宫本家主宫本志雄更是直接起身道:“我没工夫陪小孩子玩闹。” 他看向源稚生,躬身道:“大家长,请恕我无礼。但龙渊计划的深潜器还需调试,我先行离开了!” 源稚生没有说话。 也没有制止。 路明非却突然开口道:“调试什么?深潜器的设计缺陷那么明显都没发现。” 宫本志雄甚至都懒得看路明非。 “请问宫本家主,顶部泄压的空气阀如果出现问题无法闭合,是否还有其他方式阻止深潜器1、2、3号空气舱里的空气逃逸?”路明非低声问。 这就是上一世他们遭遇的意外情况之一,因为某种缘故,顶部泄压阀无法闭合导致了他们当时在极短的时间里就下沉了一公里,极速下坠和陡然增大的压力让他们深潜器近乎完全失控。 那个阀门是没有隔断或保险的,一旦失灵,三个空气舱里的空气就会迅速被释放,无论关闭其他任何阀门都没有用,所以这就是一个极大的设计缺陷,因为这种情况很难补救,且隐患巨大! 宫本志雄脚步一顿,眼神凝重起来,片刻之后他居然坐回了原位,一脸严肃的看向路明非问:“请问,有何高见?” “这是几个修改方案,因为构造问题,确实无法加装二级阀门,但可以通过例如通气管道内加入涡轮扇叶,一旦出气速度达到某个阈值,扇叶链接的机械结构就会带动阀门重新闭合。”路明非从夏弥手里接过平板,递给宫本志雄。 “唔,考虑深海压力等各方因素,这不是最优解……”宫本志雄敲打着桌子看着平板,“这个设计……可惜,恐怕会对那个有影响……” 他时而发笑,时而摇头,全然不顾身边几位家主的私语。 看似在玩手机的陈墨瞳,在备忘录里打出了“学术狂人”四个字。 紧接着,她从包里掏出了一副眼镜戴上,随后自顾自的起身环视四周,随着她的视线扫过,她手机里竟出现了这间俱乐部的3D构造图。 看起来年事已高的龙马家主,脸却硬的像是铁打的,此刻那些许浑浊的眼眸里却散射出精光。 他开口道:“上杉家主确实身有顽疾,平日里也几乎都在医院,不曾出门。若是几位专员查到能证明上任专员失踪案与上杉家主有关,那我想大家长也不会组织你们前去调查的。” 他对面那风韵犹存的少妇开口接话:“若是没有实证,就还请各位多体谅病人。而且关于上任督查组专员失踪的案件,我们也已经递交了书面说明给学院总部。” “樱井七海,樱井家家主。”夏弥看向她,“您说到点子上了,我首先要问各位家主的问题就是,什么叫被不明混血种势力绑架?” “你们蛇岐八家,八个家主,连一个小小的瀛洲岛都管不下来吗?那我干脆请示校长,让那个所谓的‘不明混血种势力’来接管瀛洲分部吧!” 五个家主,就连宫本志雄也突然抬起头看向源稚生和橘政宗。 “我们已经在全力……”源稚生沉吟片刻开口。 夏弥却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猛鬼众,对吧?” 在座的七位家主顷刻间全都绷紧了身子,脸色凝重了起来。 “你们在瀛洲打的那么欢脱,还真以为能瞒过学院不成?”夏弥敲了敲桌子说:“五分钟,我要猛鬼众全部资料。” 源稚生脸色冰寒如水,悄悄看向橘政宗。 橘政宗则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果猛鬼众的真实身份曝光,那就意味着瀛洲混血种的真实身份也会一同曝光。 这些年,他们暂时臣服昂热,一是确实难有人撼动昂热;第二点就是,昂热至少至今都在帮他们隐瞒着白王血裔的事情。 这件事,就连校董会里都鲜有人知道。 夏弥从怀里掏出那把折刀把玩着,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众人。 路明非看的眼皮直跳,心说:师妹你是真不怕划到自己啊! “兹事体大,我想……大家长需要当面同昂热校长谈话。”橘政宗终于低声开口道。 夏弥戏谑道:“大家长?谁啊?你吗?政宗先生?” “这位专员,昂热没教过你何为尊重吗?!”橘政宗怒目道。 夏弥突然弹开折刀,一刀挥出。 源稚生几乎在同时起身就要扑出。 嚓。 一声轻响后,桌面上各位家主前方的茶杯同时被横切为两半,上半部分全都凌空飞起,杯中茶水如奔涌的池塘荡漾不停。 源稚生悚然,就算蜘蛛切在手,他也没有万全把握在这个距离制止住夏弥这一刀,除非夏弥这一刀是朝着他斩的,而他最好要已经进入龙骨状态才有十足把握接住这一刀! “狗屎!”夏弥怒斥,“隐瞒重要情报都先不谈,真以为你们对之前来日本的督察专员做那些事,本部不知道吗?!” “扒光专员衣服倒吊,殴打、辱骂,这就是你们的尊重?” 夏弥豁然起身,居高临下不屑的看着源稚生说:“大家长之前说那句‘尊重互相的’之前,有没有好好反思过自己?” “你们,配吗?” 她收起折刀后说:“不会治军的统帅,还想打仗?笑话。” “明天,我知道你们有行动,我们督查组必须要全程参与和主导。你们不说,我就自己查。” 恺撒率先带头鼓掌,他虽然自认和楚子航是对手甚至敌人,所以也没把夏弥归到朋友这一类,但他对魅力十足的女性从来都抱有尊重,也从不吝啬赞美。 当然,这不代表他就喜欢对方。 恺撒起身说:“我的组员说的很对,什么互相尊重,从你们瀛洲人口中说出来真是让人好笑。我想当年校长也不是靠着鞠躬收服你们的吧?” “放心,昂热校长是第一个,我会是第二个。你们可以随时挑战我,但我已经准备好嘲笑你们了。” 他说完,走到陈墨瞳身边问:“好了的话,我们就可以走了。” 陈墨瞳点点头摘下眼镜,笑着调侃道:“感谢队长撑腰咯。” 恺撒笑着摇摇头说:“本来想和你到处逛逛呢,看起来,你的组员把你也变成了工作狂人啊。” “我乐意,和她一起很有趣。”陈墨瞳弹了个响指。 路明非起身低着头跟着三人离开,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了一道厚重的问候声:“路明非专员吗?” 路明非闭眼调息了三秒,随后挠着后脖颈回头问:“您是,政宗先生?在叫我吗?” “是啊,各位专员看来都很有干劲。我是想说,路专员若是对深潜器还有什么改进意见,可以随时提出了,或者有空直接去岩流研究所坐坐。”橘政宗轻笑着点点头。 “哈哈,大可不必,其实都是我一位机械系的学长帮忙提的意见。”路明非憨笑着挥挥手。 “哦,那可以请他来多多交流,毕竟龙渊计划才是这次行动的重中之重。”橘政宗说。 “有机会的话,他回来见您的。”路明非点点头。 他笑着接着说:“看起来政宗先生依旧龙精虎猛啊,完全还可以多做几年大家长嘛。” 橘政宗笑着回答:“表面而已,我已垂老,稚生才是家族的未来。” 路明非从源稚生背后走过,意味深长的说:“有道理,表面而已,大家都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全部。” 源稚生正欲开口,却耳朵微动。 他听到了一丝极细,极脆的裂响。 紧接着,整张长桌竟突然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笔直的痕迹! 源稚生握紧了拳头,背脊发冷。 刚刚夏弥竟然斩出了两刀! 可第二刀,源稚生甚至都没看到! —— 半岛酒店,顶楼总统套房。 服务员和工人将小白板搬入奢华的包厢里拆封、拼装好后躬身行礼离开。 恺撒端着香槟,很大气的给每个工人和服务眼都发了一万日元的小费。 随后他便坐在真皮沙发上,惬意的看着两个女孩忙忙碌碌。 倒不是他不想帮忙,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女朋友到底和夏弥在搞什么,他得知的计划只截至到开会前。 会议最后他站起来讲那些话,一部分是他的真实想法,还有一部分自然就是为了给陈墨瞳他们撑腰。 他也不怕得罪了蛇岐八家,只是若有人要找诺诺的麻烦,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恺撒喝了一口用水割方法调制的山崎威士忌,随后抬眼看去,只见夏弥已经把七个到场家主的照片全都用磁铁扣在了白板上。 随后陈墨瞳拿起记号笔在每个家主下方写下了一串字。 例如宫本志雄的“学术狂人”,风魔家主的“老成圆滑”…… 随后她换用红色记号笔,开始对每一个人做出注解。 恺撒立刻就明白了,夏弥和陈墨瞳之所以即刻召见了七位家主,就是要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利用陈墨瞳的侧写,给七位家主做一个“画像”。 “你们是怀疑,这七位家主里,有人有问题?”恺撒问。 “都有问题。”陈墨瞳挑眉。 “首先,讲个不太重要的八卦。风魔家主和樱井家主之间大概率是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吧。”她咂咂嘴说,“风魔家主全程几乎没正眼看过樱井家主,入座时两人打招呼也十分有礼貌,但一样的,风魔家主眼神几乎不敢多在樱井家主身上停留。” “可风魔家主说话时,樱井家主却一直在注视他,那眼神里,藏着崇敬。” 路明非从果盘里掏了个芒果,边啃边说:“我靠,风魔家主都能当樱井家主的义父了吧?瀛洲人玩的就是花啊!” “其次是宫本家主,他看路明非设计图的时候,好几次叹息可惜,但我听着不像是因为设计图本身的问题……这方面我不太懂,但他说会影响到‘那个’,这时候身边几个家主似乎立刻就警惕了起来。”陈墨瞳说。 路明非和夏弥悄然对视一眼。 宫本志雄所说的“那个”,大概就是指引爆电路。 上一世,路明非他们乘坐的深潜器有核动力,但其实是岩流研究所把它改造成了一颗小核弹! 他们要用这个深潜器带着核弹下去彻底覆灭神藏所,当然,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大概率会牺牲路明非几人。 上一世引爆电路被拆除,路明非已经从路鸣泽的暗示里确认,是路鸣泽安排的人所为,原因自然就是不让蛇岐八家能随时引爆核弹,给路明非他们逃生的可能。 路明非立刻答道:“深潜器的问题,我之前也有研究过一些,交给我。” 恺撒有些惊讶的看向路明非问:“我记得你主修的不是龙族谱系学吗?” “哈哈,老大你忘了,师兄是炼金机械系,他中学就爱给我补课,可能我习惯了,所以时常也会找他问这方面的问题。”路明非擦着满嘴的芒果汁回答。 恺撒点点头赞许道:“很好。” 他接着又问陈墨瞳:“那其他家主呢,还有什么问题?” “犬山贺,他的问题……说起来似乎和我们无关。”陈墨瞳笑得有些玩味,“看得出来,他对我们亲爱的校长,感情十分复杂。类似那种,相爱相杀?” 正在吃荔枝的路明非呛得喷出一颗果核,他有些尴尬的挠挠头,随后暗暗看了一眼夏弥。 这位龙王师妹和楚师兄才算真正的相爱相杀吧。 夏弥回瞪了他一眼,随后问陈墨瞳:“学姐,那么龙马家主和橘政宗呢?” “龙马家主全程都没说过话,看起来也很普通。但他从他坐姿和体态来看,循规蹈矩庸庸碌碌只是表象,能时刻要求自己恪守规矩的人,其实也是足够固执顽强的。很难说关键时刻,他会不会爆发出令人惊叹的作为。”陈墨瞳说。 这确实是路明非和楚子航都不知道的事情了,他们只知道上一世关东支部整体叛变导致红井被突破,但这是后来通过零的述职报告才知道的。 而最先遭遇背叛,但最后时刻发出通报的就是龙马家主,龙马弦一郎。 他在被死侍咬断咽喉的情况下,在生命最后的两分钟里,在可怕的痛苦煎熬里,按住对讲机,不停的用摩斯电码,清晰敲打出了“关东背叛”。 就连当时的关东支部长,明智阿须矢也被这个男人最后的决意震惊到了。 陈墨瞳顿了顿,看向白板上最后一人,橘政宗。 她脸色阴沉了下来,低声说:“从他进门第一刻起,我就看他很不爽。” “就像……一只茅坑里爬出来的恶狼,他把自己表面装饰的金光灿灿,实际却臭不可闻。这不是侧写,更像是一种直觉——” 陈墨瞳敲着黑板沉思片刻说:“和他对视时,就好像有一道让人浑身恶寒的视线,正透过他的眼睛看向我。” 她说完,突然回头看向路明非问:“你和他,有仇?” 路明非正背对着大家在果盘里挑挑拣拣,闻言头也不回的说:“怎么可能,我和他第一次见。” 陈墨瞳眯起眼睛,片刻后摇摇头说:“好吧,也对。” 恺撒喝了口威士忌坐直了身子,问:“亲爱的,还有一个呢?” 他说完,指了指黑板上源稚生的照片。 陈墨瞳脸色突然变得精彩起来,她突然上前揉了揉恺撒的金发说:“一会儿不准生气哦!” 恺撒迷茫的点点头。 陈墨瞳又看向夏弥说:“你也是,可别掏出折刀来捅我啊!” 夏弥微怔,随后抱胸嘟着嘴道:“得了,我知道师姐你要说什么了。” “什么啊?”路明非疑惑地回头。 陈墨瞳捂嘴轻笑道:“他就像一个降智之后的,恺撒和楚子航的结合版!” “同样是家族继承人,但看起来也很不想继承家族;但又是那种固执倔强,总觉得天下兴亡都系在他一人肩膀上的死小孩。” 陈墨瞳看了眼脸色微沉的恺撒,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他和你不一样啦!他没有那么骄傲,坚持的东西也很虚无飘渺。甚至可以说,他大概是一个可以为了所谓责任啊、大义啊,抛弃一切的人。” “我和夏弥制定这个方案就是想试试他的脾气,但你看最后,他接了个电话就妥协了。他现在是蛇岐八家名义上的大家长,但他的手下还是称呼他少主,他也没有任何反感,那就说明他依旧不把自己当成主事人。他只把自己当作一把剑,为了责任大义,为了家族而挥动的武器。” “所以很难说啊,把背后交给这种人,我可不放心。他应该就是那种日剧里喊着‘兄长,你是我最敬重的人啊!可为了大义我不得不如此’然后对着兄长后心连插几刀的人。更何况,我甚至觉得,现在挥动他这把剑的不是责任、大义、家族,而就是橘政宗。” “这才是最危险的。” 她又看了眼黑着脸的夏弥,继续笑着说:“而且他,又不如楚子航坚韧。他眼中藏着疲惫,而且是那种几乎就要压抑不住的疲惫。” “可楚子航不一样,至少人前我没见过他虚弱的样子,我总感觉他就像每天晚上都充好电了才出门一样,倒也不是活力四射,而是只要他还睁着眼睛,就绝不会让人感觉他已经无力了。” 夏弥眼神微微黯淡,她见过那个死小孩“没电”的样子。 路明非也垂眸沉默了片刻,随后问:“那这么说,这货一无是处咯?” 陈墨瞳摇摇头道:“不不不,他之所以会这样,完全是因为他没有方向,或者他的方向也许早就丢了。一个只为了所谓责任、大义之类飘渺存在就能坚持那么就的人,就算不如楚子航坚如磐石,但也是心智兼任远远超乎常人的了。” “也许他真的找到或者找回那个方向后,他也能坚如磐石,被封在他心里最锋利的那把刀才能再次出鞘。” 路明非低声问:“那,比如去海滩卖防晒霜不算方向吗?” 陈墨瞳挑眉,若有所思的看向路明非说:“算。但不够咯,也许是真正想去的地方已经回不去了,所以才会想去海滩卖防晒油。” 路明非点点头。 是的,上一世这个皇背负责任大义,就像那只象龟一样最终也没爬出水坑,他其实最想去的地方大概真不是蒙塔里为海滩,最想做的事情也不是给不穿衣服的姑娘抹防晒霜。 他想回去的是那个小村子吧。 最想见的人,是那个自己亲手杀死的弟弟。 怪不得楚子航那么想帮他一把,不仅仅是因为那两把刀。 也是因为,他们确实很像啊。 第4章 不同的组合,同样的神经病(四) 虽然只过了一个晚上,但源稚生已经对这群……奇行种,麻木了。 按照昨晚七大家主临时开会的决策,一致同意了让夏弥几人共同追查这种名为“莫洛托夫鸡尾酒”的危险药物。 到时候家族从中斡旋,就把失控的鬼全部归结为进化药所害,既能保护血统的秘密,也可以借学院的力量打击这种毒药的流通,一举两得。 可今早源稚生来接夏弥几人时,他眼睁睁看着四个穿着黑色中山装改制的中学校服的混混,不对,专员从酒店里扛着棒球棍走了出来。 一副刚砸完别人场子的潇洒做派。 夏弥和陈墨瞳扎着高马尾,一人叼着一颗棒棒糖,白衬衫在腹部打了个结,露出马甲线分明的纤腰和小腹; 恺撒抽着他粗壮的高希霸雪茄,衬衫领口大开,一边裤腿卷到膝盖,露出他旺盛的腿毛,因为陈墨瞳说日剧里的老大都这样,比较痞帅。 路明非咬着不知哪个花坛里摘下来的叶子,棒球棍扛在肩上,黑色外套挂在棒球棍上,远看像扛着个巨大的铲子…… 源稚生低头看了看自己今早才熨烫过的西装和衬衫,一时分不清谁才是混黑道的。 不对,恺撒他们这顶多只能叫高中小混混啊! 他们四个脸上竟然还用口红画了几道“血痕”,妆造倒是很严谨。 但我们不是去拍写真啊,各位! 源稚生在心里呐喊,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尽力让自己措辞显得委婉些:“四位,你们这装扮,有点太招摇了。” “是不是很浮夸,看起来就像不谙世事的热血小混蛋?”夏弥笑着问。 源稚生遏制住了自己想疯狂点头的欲望,回答:“其实……只是类似吧。” “有没有那种无法无天,谁拦我,我就干死谁的豪情?”夏弥接着问。 源稚生脸颊狂抽,嘴唇嚅嗫半天回答:“就……总之,不像什么正常人。” “那就对咯!”夏弥点点头。 恺撒吐了口烟,上前把源稚生胸口那包柔和七星拿了出来。 然后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源稚生愣了一下,随后脸色一沉问:“你干什么?” 恺撒大力拍了拍源稚生的肩膀,随后像个饱经沧桑看透江湖风云的老大哥一样,从怀里掏出了一支高希霸雪茄递给了源稚生说:“抽这个,才有威慑力。这才是男人该抽的烟!” 源稚生嘴角狂抽,他现在只想回身去车里掏出冲锋枪,把这群神经病全突突了。 夏弥弹了个响指说:“计划就是,我们先上,你们来当好人就行了。” 源稚生疑惑地看向她。 —— “啊啊啊!你们到底是谁啊!?” “嗷——啊!” 源稚生坐在不远处的悍马车里,望着远处那四个人围着小山隆造一顿狂殴。 乌鸦和夜叉不愧是“心理变态”,两人坐在后座看的兴致勃勃。 一个喊着:“用力啊!用力!” 另一个喊着:“打他鸟!打他鸟!” 副驾驶的樱面无表情,只是轻声问:“少主,他们虽然都避开了要害,但这样一直打,就算不死,小山隆造也必然会残废。” “而且,他们从把小山隆造绑到这里后,一句话没说,就只是一直打,这是什么意思?” 根据情报,夏弥几人逮到了这次任务的目标,私底下研究进化药的私人医院医生小山隆造,可把人绑来码头后,他们二话不说抄起棒球棍就打,整整殴打了十分钟。 这十分钟里,四个人就只是打,一句话也不说,什么问题都不问。 不管小山隆造怎么哀嚎、惨叫、询问、祈求,四个人没有一个回答的,就跟辛勤的农夫在锄地一样,轮流抽着棍子。 哦,路明非会时不时的喊一声:“不要死啊。嗯,看来是死不了的。” 然后四人就打得更起劲了。 源稚生敲着方向盘,抬起手腕看了眼表说:“夏弥说十五分钟后,我们出面,还有两分钟。” 樱犹豫着问:“目标,还能活过两分钟吗?” 她都有些佩服小山隆造顽强的生命力了,正常人被这种围殴,还是被四个混血种,不遗余力的围殴,大概早就死了三五回了。 源稚生回答:“这种人死了也活该。他在私人医院帮意外怀孕的女子流产,但手术过程中会用过量麻药,然后趁此机会玷污对方。” “不过,我会确保他先活着说出情报,放心。” 手表计时器响起,源稚生立刻挥手,带着樱、乌鸦和夜叉走了过去。 “停手吧,还有问题要问他。”源稚生说。 “你哪位啊?”夏弥问。 源稚生眉头一挑,回答:“本家,执法人。” 鼻青脸肿、面目全非的小山隆造像是看到救主降临,立刻连滚带爬的抱住了源稚生的大腿,含混不清的喊道:“救命!救命!这四个人,是疯子!” “回答我问题,我就带你走。”源稚生嫌恶的扭动了下腿。 “先带我走,先带我走!”小山隆造大吼,“你要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莫洛托夫鸡尾酒,卖给了谁?”源稚生沉声问。 小山隆造愣了片刻,声音低了下来:“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他话音刚落就被揪住头发拖翻在地。 恺撒把烟蒂丢进了小山隆造大张着的嘴巴里,随后说:“他说不知道了,让开。” 紧接着四人毫不含糊的就又是一阵乱棍。 小山隆造甚至来不及吐出烟蒂,乱棍之下他直接把烟蒂都吞了下去,这下连喊都喊不出声了。 “看什么?你们也要来两下?”夏弥扭了扭脖子,看向源稚生问。 “应该是找错人了。”源稚生心领神会,他低头看了眼小山隆造,随后招招手示意樱和乌鸦、夜叉转身离开。 小山隆造感觉他的骨头好像是断了又莫名其妙的自己接上,随后又被打断,这样反复的折磨让他连死的心的都有了。 但他告诉自己,这些人再怎么都不会杀他的,只要坚持住,熬过去就行。 可他看着源稚生几人头也不回的就坐上车准备走人,而身边这四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谈判,不手软,轮换着对他施以乱棍。 他绝望了。 他不知道这四人到底是来寻仇还是来讨债的,但他已经把他玷污过的女人名字全都报了一遍,就连十年前偷拍过裙底照的同桌名字也报了出来,可对方根本没有显现出半点迟疑。 这些人似乎就是单纯的想要打他,不断的打他。 比被不断折磨还绝望的事情,就是你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折磨你,这会让你感觉,对方似乎只是在享受这个过程而已。 如果对方不厌倦这个过程,那就意味着你的折磨到死才可能结束。 这简直比死还要让人恐惧! “樱井家,是樱井家的人!求求你们,救救我!”小山隆造挣扎着爬向不远处源稚生的车,嘶声大吼。 源稚生从车窗里探出头问:“名字。” 小山隆造还来不及迟疑,脸上就又遭了一棍。 他急忙护着脸大吼:“樱井明!樱井明!” 陈墨瞳一棍子怼在小山隆造两腿之间,随后抬手擦了擦额头的薄汗说:“收工收工。” 夏弥、路明非一人补了一棍,棒球棍都打裂开了。 恺撒一脸悲悯的俯视着小山隆造说:“犯了错就该受罚,该断手的断手……” 咔,咔! 他说着便踩断了小山隆造的两只手。 “该断腿的……哦,已经断了。”恺撒将棒球棍塞进了小山隆造的嘴里,撞断了不知多少颗牙齿。 他转身冲着远处的源稚生喊道:“石丘我定了座,吃完你们应该也就找到樱井明的资料了吧?” 小山隆造捂着两腿之间,想哀嚎却又被棒球棍堵住了嘴,他还不敢拔出来,稍微一动他的上下牙龈就和裂开般剧痛。 他不是没想过这四人也是本家的执法人,但这四人装束看起来就像无法无天的高中小混混,对本家执法人都毫无敬畏。 最主要的是,他根本没听说过这种审讯方式,什么话都不问就一直打,甚至那个金毛还一度不想让他开口,似乎就是冲着要他生生打死来的! 高压折磨下,这才让他心理防线终于崩溃,把源稚生当成了救命稻草,希望说出消息能让源稚生把他从这四人魔爪里带走。 车里,源稚生疑惑地问:“他那么耐打吗?辉夜姬的资料显示,他的血统连D级都勉强。” “不知道,我反正是用了四分力,也不算轻了,打得挺爽,这种人渣活该的。”恺撒摊手,又点了一根雪茄。 乌鸦和夜叉满脸遗憾的笑着嘟囔:“早知道我们也该去参两脚啊!” “是啊,难得遇到那么好的沙包……” 他们不知道,小山隆造那么耐打完全是路明非的功劳,他一边打一边对小山隆造施加“不要死”,相当于在边打边给小山隆造回血…… 昨晚看到资料,夏弥就偷偷询问了路明非。 她从地铁站被救出来时就恍惚间听到了路明非的声音,上一世她也见到过路明非施展类似的能力。 路明非也算是完全信任夏弥了,毫不犹豫的告诉了夏弥自己这个言灵的秘密。 夏弥比楚子航更明白这个能力有多可怕,震惊之余便制定了这个残暴的审讯计划,也是存了要亲眼看看这个能力的想法。 看到小山隆造资料后,陈墨瞳和恺撒也立刻认可这个方案,不过路明非对他们说的是某种点穴功夫,打击某些穴位可以让人不死但很痛,然后他就随口胡诌了几个穴位。 各自回屋睡觉之前,恺撒悄悄问陈墨瞳:“这种什么点穴功夫,连我一个外国人都骗不了,你怎么不揭穿他?” 陈墨瞳笑着回答:“当我意识到自己有侧写这个天赋后,我明白的第一个道理就是——每个人都有秘密。” “你不想伤害别人时,就最好不要随意揭穿。更何况,你也不知道揭开那层皮囊后,对方藏在下面的是什么,也许是会吃人的魔鬼也说不定呢!” 恺撒笑着回答:“嗯,今天学到了一个新道理。” —— “辉夜姬已经调出了樱井明的资料,目前看来目标是极度危险的狂暴化A级混血种,查询了最近女性命案集中发生的地点,我们已经大致锁定了他的所在。现在看来,我们大概是没时间吃饭了。”车开到一半,樱就收到了辉夜姬发来的资料。 辉夜姬是瀛洲自主研发的人工智能和超级计算机,但是直连诺玛,至少目前也受到诺玛管控。 “被龙血激发了强烈的色欲和残暴吗?看来需要一个合适的诱饵啊。”夏弥轻笑。 “太危险了专员,我受过专业的忍者训练,潜入,伪装都很擅长,请交给我吧。”樱说。 她知道,不论源稚生再怎么讨厌这四人,但至少目前定然不会让他们出事的。 果然,源稚生立刻开口道:“并非我不信任四位专员的能力,但你们的力量应该留存到更重要的龙渊计划。” “可我们是督导组,下潜的又不是我们。”陈墨瞳一脸无所谓的说。 恺撒举手反对:“我也可以参加,超A级的死侍我也不是没有狩猎过。” 陈墨瞳却拍了拍恺撒的肩膀,冲他眨了眨眼说:“你跟我留守支援。” 源稚生眉头紧皱,这些家伙自顾自的就把计划敲定了根本不听他的建议,这让他心里有些忐忑。 其实担心夏弥几人安危都是其次,昨夜夏弥那无影的一刀已经让源稚生对她的实力有了全新的认知,樱井明固然是危险的猎物,但源稚生相信夏弥几人要解决掉他也不会很困难。 他最担心的其实是瀛洲混血种血统的秘密暴露。 若让夏弥几人与樱井明面对面,万一樱井明说漏了些什么很可能导致他们血裔的秘密被夏弥几人探查到。 源稚生不太明白,昂热既然帮忙保护了这个秘密,又为何要派人来查? 他只能猜测,夏弥他们背后另有其人。 “你们不熟悉瀛洲的环境和作战流程,虽然这个猎物对于各位专员兴许构不成什么威胁,但若是出了意外让他逃窜至人群密集处,那带来的无顾伤亡难以预计,最严重的是还可能导致龙族隐秘曝光!”于是,源稚生再次沉声劝到。 “出了事,我负全责。”夏弥说。 “夏弥。我是队长,这个责任,我来扛。”恺撒坐直了身子说,“别误会,首先就算你们失手,我也能截住他。其次,我既然是整个小队的队长,那么这个小队所有行动的后果和责任就都应该由我来承担。” “就算是他在这里,我的话依旧不会变。” 恺撒口中的那个他,自然不会是别人,就是楚子航。 “哦……好的,学长!”夏弥缩了缩脑袋,随后扬起脸给恺撒敬了个礼。 但她却暗自在心内腹诽道:“骄傲自负的死金毛!那死小孩在意的人果然没一个正常。” 恺撒点点头说:“那就按你们的计划行动吧。路明非,你呢,没问题吧?” “放心老大,绝不会给咱们小队丢脸。”路明非也挺身敬了个礼。 “好!这样才配做我的组员!”恺撒大力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晚上,最大的牛郎店,我定了包厢给诸位庆功!” “我发现你对牛郎很有执念啊!”陈墨瞳瞥了一眼恺撒,眼神玩味。 “对新事物的好奇罢了。”恺撒回答。 一旁的源稚生嘴唇开合了半天,发现完全插不进话,这帮神经病一来二去不仅自顾自的敲定了他根本没听说过的行动计划,甚至连庆功宴都已经准备好了! 他们是把猎杀失控的超A级混血种当成中学的体育比赛吗? 樱在等红绿灯的间隙,低声问:“少主,怎么办?” 源稚生想了想,拿出了手机。 “哎二师兄,皇上的皇上,是叫什么来着?”夏弥看着窗外,似是无心的问。 路明非思考了片刻:“太上皇。” “太上皇,嗯,很合适。如果皇只是有名无实的家伙,那确实需要一个太上皇垂帘听政。”夏弥点点头说。 源稚生握着手机的手一颤,但瞬间他就想明白了,路明非和夏弥大概只是在恶心他,而不是真的知道“皇”的存在。 他也并不在意这种程度的嘲讽,因为他本就不想做什么高高在上的皇,更不想当蛇岐八家的大家长。 他就觉得橘政宗才是最合适领导家族的人,而他自己,只要做一把剑就好。 一把斩开所有不利家族之人、之物、之事,绝不会退缩的剑。 收到橘政宗回信后,源稚生脸色依旧有些凝重,但还是低声说:“各位专员,我们会全力配合你们行动。但为了瀛洲普通人民的安全,我们将保留关键时刻出手干预的权力。” 夏弥回头看了一眼恺撒。 恺撒无所谓的摊手道:“这些事你和诺诺做主,我无条件支持你们。” 紧接着后方另一张车里的乌鸦就给源稚生打来电话:“少主,关西支部来报,已经锁定目标。据暗哨回报,目标正在城郊一所中学附近徘徊,应该是在挑选下手的猎物。” “学校?那么偏的地方还有学校?”源稚生一愣。 他们已经要到城郊了,这里往前是一座小山,山脚下只有一个常驻人口不足千人的小村子,据说是个旅游胜地,前些年已经通了高铁,别说上学,医疗工作等设施都很稀缺。 这样的小地方按说人口是不足以支撑一所学校存在的。 “是个特殊学校,里面收留的都是14岁以前有过比较重大犯罪记录的学生,是一个管制学校,里面上学的少年、少女其他学校几乎都不收,他们大多都考不上大学,毕业之后就会留在旁边村子里工作,所以当地治安时常有些混乱。” “近年来这里旅游业发展旺盛了,警视厅才对这里管制严格了起来。”乌鸦回答。 源稚生眼神略有些复杂,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关押没有龙血的“鬼”的地方。 “地形图,然后给我弄一套那学校的校服来。”夏弥大大咧咧的拍了拍源稚生的肩膀,“手脚麻利点啊。” 源稚生嘴角微抽,心里大喊:老子蜘蛛切呢?! 第5章 命运生来就是要被踏于足下 这是樱井明逃亡的第十三天了,他四处流窜着寻找中意的目标,有几天甚至每晚都必须狩猎一次才能安然入睡。 他的狩猎目标只有年轻貌美的女性,扒掉她们衣服,看她们或哀嚎或怒斥,然后哭泣着求饶,最后在顶峰凄厉惨叫着死去,那一刻他才感觉自己好像切实的活着。 樱井明是在追逐一个目标时来到这里的,那个目标的妹妹似乎放了错被送到这里的学校上学,目标在和樱井明的交谈里说,她每年都会来好几次看看妹妹。 但在到达这里之前,樱井明就把她玷污杀死了。 谁让那个目标竟然脱下了自己外套给他,内里那件紧身的白衬衫包裹着曲线玲珑的娇躯,每次回想起他把目标的衬衫撕裂,亲吻间咬断了对方锁骨时的快感,他都会激动的浑身颤抖。 只可惜,目标也没能活过那个夜晚。 樱井明从目标的遗物里找到了她妹妹的照片和这里的地址,她妹妹虽然青涩,但面容似乎更加娇嫩,于是樱井明便一路追寻了过来。 这里的秋有些萧瑟,即使中午的阳光照下来也会让人感觉又湿又冷,这让樱井明回想起曾经困住自己的那个教会学校。 那是一所建在神户山里的学校,与其说是学校,不如说是监牢。 四面高耸的墙上都是通电的铁丝网,就算你越过了那些高墙也会在深山里迷路,曾有胆大的孩子试着逃出了去,就险些饿死在了山里。 那里的山风也是如此,不论哪个季节总有些湿冷,阳光洒下照亮周围群山,可那间学校却好像一直都在阴影里,偶尔才会流窜进一丝温暖的光。 对樱井明来说,那道光就是奈美,他的老师,是他暗自喜欢了很久的人。 也是他第一个玷污后残杀的女性。 他直接的有一晚,一个藏在能剧面具下的人来看望他,随后给了他一共十二管药剂,颜色从玫红一直加剧到深紫,这些试剂排列在一起就像是走进深渊的阶梯。 男人对他说:“有了他,你就可以拿回本该属于你的东西。你的一辈子,不该这样。” 他本还犹豫是否喝下,可第二天看到奈美和一位警卫有说有笑,甚至有了些身体接触后,当晚他就喝下了第一管药剂。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能得到奈美,但他也不想看到奈美扑进其他男人的怀里,所以他选择在奈美还“干净”的时候,彻底占有她。 樱井明成功了,药剂像是打开了他心里枷锁,释放出了极恶之鬼,奈美在他身下被蹂躏成了难以辨认的烂肉。 他自己绞碎了自己那道光,在绝望和放纵中,他喝下了第二支药剂逃出了教会学校,一路奔逃、狩猎,来到了这里。 前方散学的钟声响起,学生们熙熙攘攘的走了出来。 樱井明躲在不远处的角落里搜寻着目标,他手上还有那个姐姐的信、照片,以他一路狩猎的经验,要哄骗一个中学生简直手到擒来。 可他却突然被另一个目标吸引了视线。 那个女孩从校门蹦出来的时候裙摆就像花叶,阳光下的笑脸就像玉璧,她的将外套拎在背后,短袖衬衫修饰比例完美到惊人的腰线,胸口起伏的曲线让人想到神圣的雪山。 可她却被一群男孩围着拉进了学校后方那个无人的体育场里。 樱井明有些犹豫,临时更换目标对他来说也不是没有过,只不过那几个碍事的男孩如果全都杀了,那恐怕动静就闹得太大了。 他知道本家存在着专门猎杀他这样失控之鬼的执法人,也猜到恐怕自己已经被执法人盯上了,据说这些执法人的手段就像地狱阎罗,被他们抓住最好的下场就是当场被斩杀,否则还不知道会经历如何生不如死的折磨。 所以若是可以,樱井明想再晚一些,让这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由与真切活着的感觉,尽可能延长一些。 可他还是不自觉的走向了体育场。 那个女孩就算被一众比她高大的男孩围困,但依旧笑得灿烂自若,阴冷的阳光在她眼里似乎也有了温度。 她走进体育场时,竟然还扎起了头发,活动了肩胛,俨然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想到这,樱井明警惕了起来,难道也是混血种? 可他犹豫之际,就听到体育场里传来阵阵惨叫声,紧接着一群鼻青脸肿的男孩就争相跑了出来。 樱井明悄悄走进体育场,一瞬间愣住了。 那女孩的白衬衫上布满了灰尘甚至些许血渍,头发也披散了下来,她抬手似是在擦脸,放下时手背上多了一道清晰的血痕。 可她背影却依旧挺拔,从那看起来娇柔的身躯里,似乎有无尽的生命力在澎湃。 这让樱井明不由自主的兴奋了起来,他望向女孩穿着黑色长袜的小腿,白皙的大腿,直到那盈盈一握的腰,想象着褪去那长袜,撕裂那衬衫后的绝景,他不由自主的血脉喷张,心跳加快。 “学妹,你没事吧?”樱井明按下了直接冲上去将女孩扑到的渴望,轻声问。 他也没有进入体育场,只是站在大门口,这是为了防止落入执法人的圈套,若是混血种,就算表面看起来只是羸弱的女孩,实际上也可能是受过多年训练的忍者。 他听说过本家里有个风魔家,就是专门培养潜入、伪装、诱敌,暗杀的忍者的家族。 女孩转过身来,拾起一支棒球棍指向樱井明问:“怎么,你就是那个人渣的哥哥?” 她日语的发音很有地方特色,和樱井明在这个小村子里听到的老人口音差不多。 “不是!学妹你误会了,我是……我是替朋友来找人的,刚刚看到你被那些男孩拉进来,有些担心就来看看。”樱井明露出阳光大男孩般和煦的笑,急忙举起双手。 他悄然观察着女孩……看起来打得很惨烈啊。 女孩眼角破了个口子,正止不住的留学,嘴角、脖颈、手臂,小腹侧面都有些深浅不一的伤痕,白衬衫上血迹像是红梅的花瓣点点。 “学妹,你看起来不太妙啊,我带你去找医生吧!”樱井明试探着问。 “滚滚滚,我要在这等他们叫那个大哥来,叫来我一起弄死!”女孩擦去眼角血迹,甩甩手。 随后她解开了领口的两颗扣子,拉着衣领低头看去,怒斥:“混蛋,往哪下手呢?!待会就把你手卸了!” 樱井明看着女孩那精致的锁骨,修长的脖颈,脑海里浮现出对方挺起腰身,昂起下颌时的场面。 他微微咬牙,血脉里那股如火的悸动让他几度按捺不住就像冲过去掐住女孩脖颈把她按倒。 “不行,太危险了,何必与那些混混较真呢?我帮你报警吧。”樱井明作势要掏出手机。 “不需要!你别报警啊,我还要和他们算账呢!再说,你哪位啊?”女孩瞅了他一眼,“管那么多,小心我连你一起揍。” “我是琴美姐姐的朋友,琴美也是这个学校的,你认识吗?”樱井明问。 琴美就是他上一个目标,雅美的妹妹。 “嗯?真的假的?”女孩眯起眼睛打量他。 “你看,这就是琴美姐姐托我送来的信。”樱井明踏前一步,从怀里掏出雅美写给妹妹的明信片。 “还真是。”女孩走到樱井明身前看了看他手里的明信片,“巧了,我是琴美的同桌,那几个就是最近一直在骚扰琴美的杂碎,我今天就是来替琴美教育教育这几个只长老二不长脑子的混蛋的!” 樱井明看过琴美给姐姐的信,似乎她确实有个类似大姐头般的同桌。 她借机看了一眼地上校服胸口的名牌——井上夏。 “夏,很特别的名字。”樱井明笑着说。 “哦,我父亲是夏洲人,其实我是个混血来着。叫我夏弥吧,我不太喜欢日语的发音。”夏弥笑着挥挥手,随后转身走回操场盘腿坐下。 “夏……夏弥学妹,我看,我们还是先走吧,谁知道他们会带来多少人?”樱井明试探着劝到。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压垮那道线条诱人的身影,但还是觉得应该换个地方更保险。 “不需要。对了,琴美应该在小丘街的寿司店呢,学长刚好去帮我看看那些家伙是不是去找她麻烦了。你不是她姐姐的朋友吗?帮个小忙不过分吧?”夏弥头也不回的问。 樱井明犹豫了片刻,对方没有引诱他进去,反而推他走,也许真就是个单纯的,被江湖义气的小说洗脑的不良少女而已,陷阱什么的,大概真是自己想太多了。 不过,一个女孩能打七八个男孩,还是让樱井明有些怀疑。 对了,夏洲混血,说不定,不是本地的混血种。 在樱井明犹豫之际,夏弥伸了个懒腰,腰如弓弦般柔韧,随后她便自顾自的在草坪上枕着头躺下了。 在这个角度,如果樱井明蹲下的话…… 他终于有些按捺不住,踏入了体育场。 “老鼠进笼,周围可以开始清场了。各门守卫,报告情况。”体育场不远处的老房子边,源稚生坐在车里按住对讲机说。 体育场外围的墙壁折角下,樱以钩锁倒挂在上方,按住耳麦回答:“一号门已就位。” 乌鸦和夜叉在另一边的大门前蹲着,呼哧呼哧的炫着拉面,两人含混不清的说:“二号门已就位。” 源稚生按着对讲机喊道:“三号门呢?三号门请回答!” 路明非坐在三号门走道里,探头看着下方,嘴里不断发出啧啧的声音:“师妹还真是对自己魅力充满信心啊。不知道师兄在的话,还会不会让她这么乱来?” 耳麦里不断传出源稚生的呼喊声,路明非这才回过神来问:“啊,我是三号门吗?不好意思啊,就位了,就位了。” 源稚生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他努力让声音显得平静:“樱守西侧是一号门,乌鸦和夜叉守东侧是二号门,你,路君守的南侧是三号门。目标是从北门进入,我和恺撒守北门。” 他收起对讲机看向恺撒问:“这就是你们的S级!?” 恺撒把座位调至可平躺,脚搭在前方工作台上,他正戴着抗噪耳机闭目养神。 好像听到响动,他才慢悠悠的把耳机摘下一边,睁开一只眼看向源稚生问:“怎么,目标被解决了?” 源稚生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冷着脸别过头去,继续盯着北门的情况。 “喂,学长?不是请你去帮忙看看琴美吗?”夏弥坐起身来,看向一旁的樱井明问。 “人多的地方,他们也不敢怎么样。倒是你,一个女孩,伤成这样了,很让人担心。”樱井明像个大哥哥一样温言细语道。 “夏洲有句古语,女子能顶半边天,别瞧不起女孩子哦!我以前在老家,可是打遍整个小镇无敌手呢!”夏弥得意的晃了晃拳头。 “你那么漂亮的女孩子,怎么会喜欢打架呢?你身材那么好,若是跳舞的话也许能成大明星呢!”樱井明笑着说,眼神再次从夏弥的纤腰上流窜而过。 他暗自思量着,该如何把这个女孩哄骗到别处去,或者,就等等看,等那些不良少年来了,他刚好能英雄救美,到时候再哄两句,要拿下这种单纯的不良少女简直太简单了! 这种神经大条的女孩,只要找对了点,很容易就能让她产生信任和认可。 “嗨。以前是舞蹈团团长,打架被开除了。”夏弥不屑的说。 “嗯?为什么呢?我看夏弥你不像是那种会随意欺负人的女孩,你刚刚也说了,打这些男孩都是为了琴美,很有正义感呢。” “只是欠了个人情而已。以前我打谁,不需要理由,挑衅我我就打;不挑衅我,我看着不爽也打。因为我混血的原因,以前总有人背地里喊我之那猪,等我打遍整个小镇以后,就再没人敢说这个词了。” 樱井明微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这女孩,真刚烈啊。 他思虑片刻问:“所以,是因为打架才搬到这里的吗?” “算是吧。小镇里有个死小孩,明明打不过我,我也不想打他,可他非要自己凑上来。你说他这不是犯贱吗?”夏弥说。 “然后你就狠狠揍了他?”樱井明问。 他都反应过来,什么时候就被夏弥把话题给带跑偏了。 “没有。我打输了。”夏弥撇撇嘴说,“被阴了。” “什么?一个男生打女孩子,还用下作手段,太无耻了吧!”樱井明惊讶的怒斥。 “是吧是吧!”夏弥也急忙点点头,“哎呀,可这个死小孩,他理解我啊。” “他理解我的血带来的孤独和悲哀,他和我很像,但有时候,却比我还固执。为了那一个小镇的其他孩子,他就算鼻青脸肿也会继续沉默着爬起来冲向我,所以那一刻我在想,如果我没这个血统,是不是就不会被大家排斥,他也就不会那么敌视我。” “也还会像以前,我还是舞蹈团团长时那样,喜欢我。” 樱井明闻言暗暗摸了摸口袋里最后那一支药剂,手心冰凉。 如果不是这个所谓不稳定的血统,他是不是也就不会喝下这个带他沉入深渊的毒药,也就不会杀死他的老师奈美。 甚至,他都不会被关在那间山里的学校,他可以正常的、自由的去追求梦想,追求自己喜欢的女孩,而不是短暂的欢愉后将对方残暴的杀死。 “别想那么多啦,他不理解的。出生是我们无法决定的,有些人就是一出生就在阳光下,温暖中,可有的人,像我们这样的,却只能做一只终生都在渴望烛火的飞蛾,要么死在无人问津的黑暗里,要么死在拥抱火焰的路上。”樱井明低声说。 “很有诗意。学长你也是混血?”夏弥好奇的问。 “那倒不是,只是小时候……有躁郁症,被关进过精神病院。”樱井明说,他呲牙咧嘴的看向夏弥问:“害怕了吧?学长脑子有问题哦!” 夏弥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摆摆手说:“谁还不是个神经病呢!” 车里监听的源稚生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那……后来呢,那个,死小孩,你报仇了吗?”樱井明问。 他体内狂躁的龙血在止不住的翻腾,可他还想再等等,至少,他想听听这个故事。 他不相信陷入这个境地里,只有自己会选择喝下药剂成为魔鬼,所以他想看看,别人是怎么选的。 也许听完这个故事,他就有勇气喝下那最后一支药剂了。 “本来想的,可我家里人也是些杂碎,我表哥觊觎我身子哎!是那个死小孩帮了我。”夏弥仰头看天,眼神微微放空。 “那,你就原谅他了?”樱井明脸色微沉,要只是这么一个奇葩的爱情故事,那他就不打算浪费时间了。 “没有。他也还是不认同我的做法,我们还是时不时会打架。可有一次,他告诉我说,会有别办法,会有别的选择,他会找到的。可就像学长你说的一样,出生和血统无法更改,这就是命运,谁能改变既定的命运呢?”夏弥笑了起来,“只有中二的死小孩才会一直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是的,有人注定是拯救世界的英雄,有的人,注定只能是恶龙。”樱井明微微咬牙。 夏弥微笑着转头看向樱井明说:“可他真的做到了。” 樱井明握着药剂的手一僵。 夏弥像是想到了什么,笑着说:“他以前,别说是我咯,连隔壁班的小胖子都打不赢。但他报了个剑道班,独自练习了两年,一直到毕业,他终于打赢了那个小胖子。”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命运生来就该是被踏于足下的,若你还没有这个力量,那只需要怀着勇气等待。’”夏弥说,“可他不等待,他向前,固执的向前,坚定的向前,不停的向前,直到南墙也撞破,荆棘也闯过。” “他成功了。我也想看看他所说的别的选择到底能不能走通,所以我答应他至少毕业之前,使用暴力只会是为了保护别人。他也算是,把恶龙,暂时变成了骑士吧?”夏弥略带自嘲的笑了笑,摆了个大字躺下。 就在此刻,场外的源稚生收到了执行局专员发来的信号——清场完毕。 “清场完毕,准备行动。”源稚生立刻按住对讲机说。 樱像一片落叶般,从场外的小窗子飘进了走道里;乌鸦和夜叉丢掉拉面碗,从背后拔出西部守望上膛。 但三号门的路明非却不见了踪影。 夏弥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俯视着樱井明说:“学长,对我来说只有一条。不论你是想上天堂还是下地狱,都要坚定不移才行。” “如果命运让你下地狱,你却想上天堂,那就往上爬,如果因为看不到希望或者爬不动就松手,那就算掉入地狱里,地狱里的恶鬼也会嘲笑你的无能。” 体育场里突然卷起大风,足球场的荒草和泥土翻卷着冲天而起化为龙卷。 还在沉思的樱井明陡然大惊,立刻摸出最后那支药剂就要饮下。 可他抬眼看去,那女孩威严的金瞳只是漠然俯视着他,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可我现在,只能下地狱了!”樱井明暴喝一声,将药剂一饮而尽。 第6章 实验 “少主!操场突然有龙卷成型,视野被遮挡无法射击,我们也突不进去!”乌鸦按着耳麦大吼。 “少主,我的言灵在这种狂风里几乎不起作用,怎么办!?”樱也略显焦急的问。 她的言灵·阴流,能力是操纵细微的气流,在这样狂暴的风里她的言灵几乎无法产生作用。 “夏弥!夏弥!?”源稚生大吼,却无人回应。 他又接着大喊:“路明非!?路明非呢?” 还是无人回应。 本部两个专员在此刻竟然同时失联! 源稚生立刻拉开车门就要下车,可车外的陈墨瞳却按住了车门。 车里的恺撒也坐了起来,他摘掉了耳机淡淡的说:“正常情况,最多十分钟,不,五分钟就能结束。你安心坐着等吧。” “他们在任务里突然失联了!这还叫正常情况?!”源稚生大怒,当即就要推开车门下车。 恺撒却直接伸手拉住了源稚生。 源稚生脸色阴沉如墨,握紧拳头手臂骨骼发出轻微的声响。 龙骨状态悄然达成。 这种事情上,他无法放任夏弥他们胡闹。 “这次不请示太上皇了?”陈墨瞳笑着问。 “你们知道若有差错,会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吗?!”源稚生怒喝,“你们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大惊小怪,是他没来,否则你恐怕会被直接急昏过去。”恺撒大笑了起来,直接从背包里掏出了一盒高希霸雪茄递给源稚生。 “说了,男人,就该抽点男人的烟。” “呸。”陈墨瞳挥挥手瞪了一眼恺撒,“你再抽烟,今天之内都请离我十米远。” —— “呸呸!师妹,下次你等我过来再放言灵不行吗?”路明非灰头土脸的从风暴里走了出来,耳麦被他丢在了三号门的门口。 夏弥将透明的小型耳麦丢在地上,依稀还能听见里面传出源稚生的大喊声。 她一脚踩碎耳麦后对路明非说:“趁现在,试试看。” 樱井明双手和双腿已然龙化,他警惕的看向路明非,却有些疑惑。 本家的执法人,为什么看起来……一脸衰相? 但来不及思考,最后那支试剂像是炸弹般自他胃中爆开,灼热之流瞬间传遍四肢百骸,他的血脉不是苏醒,而是彻底暴动了起来! 铁青色鳞片自他皮肤里钻出,骨骼发出破碎般的声响,随后他整个人竟长高了近三十公分。 “吼——!”樱井明锁定了夏弥的后心,他狞笑着扑出,嘲笑这个猎物的自大。 就算是本家执法人又如何? 竟然敢堂而皇之的背对他,简直找死! “跪下!”夏弥突然回头,沉喝之声在风暴里回荡犹如山寺巨钟当头敲响。 浩荡龙威化作无形的山岳砸在樱井明背上,他怒吼一声弯下了腰,金色瞳孔里溢满了惊骇。 夏弥身影原地消失,下一刻陡然出现在樱井明身前,她一把掐住樱井明的脖颈强迫樱井明与自己对视。 “跪,下。”她一字一顿的沉喝道。 樱井明浑身僵硬,他眼中那俏丽的女孩此刻却化为了顶天立地的巨大铜柱,但他仔细看去才发现,那不是铜柱—— 而是一条张嘴吐杏便能吞天噬地的,无比庞大的巨蟒! 咚! 樱井明终是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可沸腾的血液鼓动心脏,让他强撑着想要再度起身。 “快点,我龙威就只能压迫他片刻而已,你准备好了没有?”夏弥回头看向路明非问。 这就是她和路明非的计划,他们要让路明非真正的实验那个雪区习得的护心咒,检验一下这个咒言到底有没有效果? 到底是什么效果? 路明非深吸一口点点头,他大步上前,可走的却不是直线,东一步西一步就像喝醉了似的。 可他的脚步声却在风暴中无比清晰,他嘴唇微动,念诵起宏大玄奥的经文。 一瞬间,像是某个绝强的意志降临在了路明非身上,他黄金瞳辉煌如日,念颂声也越发高昂起来! 这是一个连耶梦加得也不曾听闻过的言灵。 是至尊意志的另一面。 这就是路明非在应天宗继承的“护心咒”,这个言灵甚至没有一个和其他言灵类似的传奇般的名字,但他的效果却足够震撼任何人。 因为这个言灵在强行催动周遭一切精神元素压制对方血统的活化,而路明非身边则有着一圈常人难以看清的领域在成型,那是密度达到一定程度后的精神元素构成的屏障! 爆血的核心理念就是认为混血种的潜意识里同时有人类的意识和龙类的意识,通过压制混血种脑海里人类的意识,以此来达到让龙类意识占优,引导和大幅度活化龙类血统—— 而这个言灵则是强行压制了对方脑海里龙类的那部分意识,以此来强行使对方龙血陷入沉寂。 夏弥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前世那个阻止她吞噬康斯坦丁的身影,就是那个人强行暂时修改了酒德麻衣的血统,坏了她吞噬康斯坦丁的好事。 “难不成,真的是你?”夏弥看着路明非,眼神复杂难明。 这个护心咒和让樱井明的龙化强行暂停,沸腾的血液竟然逐渐冷却! 他在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教会学校——樱井明忽然想起他刚刚毕业的那一晚,老师奈美替他求情,让他得以在操场多看了半个小时的星星。 那晚奈美笑着对他说:“樱井同学表现一直都很好,我相信一直这样下去的话,不用等到四十岁,樱井同学就能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了!” “我看过樱井同学的小说,不是偷看,意外看到的。写的很好,如果以后不当小说家,说不定真会是大英雄呢。” 那一晚,也是樱井明的十八岁生日,是他最开心的一晚。 对,现在回想起了,这肆意放纵的十三天虽然让他欢愉,激动,可非要问的话,好像还是那个看星星的晚上,才是最开心的。 可他回不去了,他玷污杀害了整整十五名女性,他不会被带回教会学校,只会被就地格杀。 就算回到学校,奈美也已经被他杀了,没人会在他生日的时候,陪他看星星了。 “啊啊啊啊啊——!我不后悔!我不后悔!我的人生凭什么要被困在那种地方?”樱井明的龙化被强行逆转,他嚎叫着捶打地面,却再也无法从身体里抽出一丝一毫的力量。 他的背包不知何时到了夏弥手上,夏弥打开背包翻看着那本写满字的练习本。 那是樱井明自己写的小说,主角就是他,名字很中二,叫光暗之子,用的武器名字也很中二,刀叫碧蓝审判,短枪叫末日彼端。 在故事里他是天命的救世主,带着精灵使奈美为打通苍天航道,造福黎民百姓而努力修炼,最后与大boos武神法因明决战。 “选择了深入地狱,却还是丢不掉对天堂的渴望,最终你哪里都去不了。不论你是被什么困住了,你都没有打破它。”夏弥摇摇头,“你以为逃出了管制学校,其实也还在宿命的牢笼之中。” “那你呢?!你的那个死小孩难道就逃脱了吗?那现在,他在哪啊!?”樱井明嘶吼着问。 “至少他的航道从未因任何风浪而偏移。”夏弥轻笑着说,“樱井明,不论你是想当恶龙还是骑士,那颗心都不够坚定。” “没有如龙的心,就只会被龙的力量支配。” 樱井明虚弱的嘶声道:“难道我一直都被困在那个学校里就是对的吗?血统不是我的选择,我也曾为了夜里那些龌龊残暴的冲动而感到害怕!我也不想这样啊!” “可我也想要和别人一样,正常的,自由的生活!难道就因为我身体里的血,我就活该一辈子被困在牢笼里吗!?” 他恶狠狠的以头撞地悲号:“我们鬼生来就是黑暗中的蛾子,只能不顾一切扑向火,烧死也无所畏惧,烧死别人也在所不惜!” 路明非终于走到了樱井明面前,此刻面容竟慈悲的像是活佛,他轻轻拍拍樱井明的头顶,像是老师低声轻斥顽皮的学生:“追逐光明没错,血统的问题也不怪你。可浸满血的蜡烛也烧不了多久。” “也许你真正的光曾几度出现在你面前,只是你没抓住。” 随后他突然如金刚怒目,拔出背后的短刃肃然道:“可我老大说了,犯了错,就要受罚。” 风暴停息,乌鸦和夜叉立刻冲进操场,樱比他们先一步降落地面,此刻已经跑到了樱井明身边。 樱井明双手双脚都被斩断,胸口处插着一把折刀。 “你们刚刚为什么不回话?!”乌鸦和夜叉赶到后,立刻指着路明非和夏弥就怒斥。 夏弥淡漠的瞥了一眼两人,眼中金色如海潮翻涌,她拔出折刀在樱井明衣服上擦了擦,随后起身离开。 乌鸦和夜叉皆是惊骇的愣在原地,这般璀璨的黄金瞳,压迫感甚至超越了源稚生,他们所见过的人里,只有月下的绘梨衣能与之比肩! 一旁的路明非则挠着头说:“打斗的时候耳麦掉了,哈哈。” “目标怎么样?”源稚生通过对讲机问。 “完全静默。”樱蹲下身,手指按在樱井明颈动脉的位置感受了片刻,确认樱井明已经彻底失去了脉搏。 “通知后勤组来收拾现场吧。”源稚生说完丢下对讲机。 他大概猜到夏弥临时脱离计划的原因,必然是为了有一个单独审问樱井明的时间。 只是从失联到飓风消散樱他们赶到,总共也就五分钟不到,就算夏弥和路明非隐藏了实力能在几招之内制服樱井明,那留给他们讯问的时间也只是短短三四分钟。 在刑事询问里,三四分钟也就刚够问完个人信息。 所以源稚生无法确定夏弥他们到底得到了些什么情报,是否涉及了最深的机密? 他当然想不到,路明非和夏弥压根没审问,他们最大的目标其实就是让路明非实践“护心咒”,为了之后劫走绘梨衣且保证绘梨衣身体状况做铺垫,顺便给之后他们知道蛇岐八家隐秘制造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 什么白王血裔、皇、鬼,其实路明非和夏弥上辈子就知道了,根本没有问的必要。 夏弥和路明非回到车里,夏弥与陈墨瞳对视一眼点点头。 驾驶座的源稚生看着后视镜里两个女孩,眼神变换了片刻,低声问:“问到了什么?” “对调查有帮助的,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夏弥淡淡的回答。 车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路明非突然觉得嗓子很痒,一出现这种情况和这种气氛,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总会忍不住想要说两句烂话,或者发出点什么声音。 “咳咳,这一次调查结果,我们会直接和昂热校长对接。感谢瀛洲分部的诸位今天的配合。”他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不过却是控制住了没说什么烂话反而一副标准的官腔。 “谈不上,本部专员们超前的专业程度让我们自愧不如,我们只是来当了个门童而已,不敢说什么配合不配合。”源稚生阴恻恻的说,“各位今晚的庆功宴就自便吧,我们瀛洲分部没脸参加。” 他很不想继续和恺撒几人搅在一起有两个原因,一是确实觉得和这四人没一个合得来,二是他想趁此机会回本部和橘政宗商议对策,若是夏弥几人真的得知了瀛洲血裔的隐秘,那么源稚生他们必须制定一个可行的计划—— 至少在下潜之前要阻止恺撒几人把消息传出去。 恺撒刚好摘掉耳机,他听到源稚生的话后笑得十分大气,拍拍源稚生肩膀说:“虽然你们确实没帮上什么忙,但我们不会介意的。再说,夏洲不是有句老话叫主随客便吗?据说你们文化很大部分脱胎于夏洲,祖先的话要听啊!” 源稚生目瞪口呆的看向恺撒,这么短短的一句话槽点竟多的让他不知道该从何吐起,一时间他的嗓子眼如同过年的高速路一样,堵满了众多该说的、不该说的、礼貌的、不礼貌的话。 好在这时候樱敲了敲车窗。 “少主,已经处理完毕了。今晚还要去处理横滨一家沙俄的脱衣服俱乐部,我们是先把贵宾们送回酒店吗?”樱躬身问。 “这种事……”源稚生本想说这种小事一般都是乌鸦、夜叉出面即可,但转念一想,这不就刚好是一个拒绝所谓庆功会的正当借口吗? 既不会显得像是在赌气,也可以合情合理的暂时摆脱这一党神经病,到时候把他们扔给关西或者新关东支部的人看着就好。 于是源稚生立刻改口道:“这种事情拖不得!若是贵宾不介意,我们会立刻派新的专车来接各位返回酒店,我和樱、夜叉、乌鸦要立刻赶去现场。” 他一副事态紧急,迫不得已的样子,脸色严肃的像是再给四人下达病危通知书。 他心想,这下这四个神经病应该不会再缠着他了,毕竟大家关系别说融洽了,好几次都要打起来了! 和关系如此紧张的人同桌喝酒,想必就算是这四个神经病也会觉得坏了兴致吧? 反正若不是大家长的职责所在,他是一刻也不想和这四个神经病多待。 “听起来很严重哦。”夏弥点点头。 陈墨瞳问:“会起冲突吗?” 源稚生点点头:“场面也许会有些混乱,不大好看。” 路明非轻吸了口气,低声问:“会搞出人命吗?” 源稚生想了想回答:“本家对普通人使用暴力,都会很克制,绝大部分情况是不会出人命的。不过……断手断脚什么的,就不一定了。” 恺撒脸色严肃的摩挲着下颌,点点头。 源稚生松了口气,说:“因为路专员提供的深潜器改造建议确实很重要,我们昨夜和本部商议后已经决定把任务时间推迟到明晚十点,但各位专员今晚还是请尽量少喝些。” “明天早上若有兴趣的话,我们会安排专人带你们参观瀛洲分部的总部,源氏重工。” 恺撒再次点点头说:“你说的有些道理,重大任务在即,还不是畅饮的时候。” 源稚生难得见这群奇行种如此严肃认真,心里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谁知下一刻,恺撒突然环视四周后一拍大腿说:“那就先不去牛郎店了!” 源稚生一愣,直接取消了“庆功会”,这群浪子是终于肯回头从良了? “我们跟着源少主去见识一下真正的瀛洲黑道吧!”恺撒兴奋的说,“各位觉得如何!?” “同意!”路明非、夏弥和陈墨瞳不约而同的举起手喊道。 源稚生:“啊?别吧!” 第7章 恍然又见你 “怎么做?是不是像电影里那样走进去,把刀拍在桌子上然后冷冷的看着对方说:‘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服从我,二是被我教育之后,服从我。’” “如果对方选择第二个,那么就起身拔刀,刀出鞘之声响起的同时,埋伏在外面的大部队就立刻冲进来!”恺撒摩拳擦掌,满脸跃跃欲试的样子。 这两天他完全是为了给女友的行动全方位自由和支持,这才一直作壁上观,几乎没有出手。 但他的性子一直都是要身先士卒,不说所有事情,但至少绝大部分事情都要领头行动或者直接参与。 在学生会里时,即使当选了主席恺撒也没有高高挂起,帆船比赛第一个报名参加,白天和帆船队的成员一同训练,晚上就做东一起在食堂狂吃畅饮; 学生会举办宴会时,他不仅出钱,也会和组织部的成员一同熬夜讨论制定宴会流程,敲定餐食、饮品等; 他最认同的领导方式就是夏洲的伟人所言:从群众来,到群众中去。 倒不是说他会让自己变成或彻底融入成普通人,而是他觉得只有和下属一同挥洒汗水努力,才能更好的领导指挥,也更能体现他作为领导者的才能和价值。 按前世楚子航所言:只有这样,恺撒才能让别人和他自己都感觉到,他是很重要的。 恺撒活动了下颈椎说:“不如这样,进去交涉的任务交给我。沙鹰大概会比冷兵器更有威慑力,而且上膛的声音也更清晰。” 源稚生有些无奈的按着眉心说:“一般情况下,看到本家的制服,对方就会明白一切然后选择上个厕所,之后一切就都会按照规矩谈好照做。” “这次的问题是,那个脱衣舞会所是沙俄人开的。瀛洲并非排斥国外势力进驻风俗产业,但这类产业一定会与黑道有所关联,那就必须受到本家的监管。只要按规矩来,合作共赢并无不可,甚至我们还很欢迎。” “但这家沙俄人开的会所,不仅发展自己的势力并拒绝本家监管,而且他们还每个月从沙俄贩卖十几个女人来瀛洲,名义上是当女工,实则是逼良为娼,不服从者就虐打,甚至杀害。” “嚯,那看来都不用问了,直接打进去吧!”恺撒冰蓝色的瞳孔里闪出振奋的光芒。 副驾驶的樱低声说:“还是要谈的。关键问题在于对方似乎买通了当地警署的署长,虽然署长的资料我们已经收集到,也有了制衡的把握,但对于警方我们一向都尽可能不正面招惹,否则可能会对家族声誉产生较大的影响。” “不愧是瀛洲人,连黑道都要脸面。”夏弥吐槽到。 “这个我倒是理解。毕竟,黑道的起源其实都是一些曾经吃不起饭,被逼无奈的穷苦人。绝大多数从事风俗业的女子也一样,要么是被男人始乱终弃的单亲母亲,要么是遭受过家庭暴力或者更有甚者,从小就遭受过亲人、熟人猥亵,已经不把自己身体当成什么重要的东西了。”路明非插嘴到。 “这些人看起来已经毫无底线,其实他们只是没办法自己拿回尊严,所以才选择干脆不要尊严。蛇岐八家既然承担了领导他们的责任,那首要任务就是让他们都能尽可能的,有尊严的活下去。” 源稚生闻言惊讶的偏头看向路明非,就连开车的樱都眼神微变,悄悄从后视镜里打量起这个四人组里最不起眼的男人。 其实这段话是上一世的源稚生亲口对路明非三人说的,路明非只记得大概,但却很能体会那种感觉。 上一世没脸没皮只会吐槽的他,其实内里也时常渴望自己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但就是做不到,如果不和路鸣泽交易他就什么都做不到,因此他才干脆摆烂。 人大多都会这样,越是缺少什么就越是会炫耀什么,越是对什么求而不得,就越是会在表面装作对此毫不在意。 恺撒也有些诧异的看向路明非:“你了解的很深入啊。” 路明非从兜里掏出一本小册子,上面写着《瀛洲通史》,他拍拍小册子说:“师兄教我的,不懂就多读书。” 夏弥刚想说些什么,闻言悄然垂眸。 后方的陈墨瞳见状,拍拍夏弥的肩膀,凑到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夏弥闻言轻笑了起来。 “弱者的领袖吗?”恺撒倒是没有在意两女的私语,而是还在思考路明非的话。 “虽然不是我们自封的,但实际上,我们在做的事情确实如此。黑道的暴力无法根除,目前来看我们就只能以更大的暴力去约束他们,虽然并非长久之计,但变革也非一朝一夕可以达成。”源稚生叹了口气,伸手去怀里掏他的柔和七星,结果却发现掏出的是一支大雪茄…… 他正欲把雪茄装回去,恺撒就已经把点燃的定制zipoo打火机递到了源稚生面前。 “试试,我保证你会爱上的。”恺撒得意的挑眉,“要知道,这可是我第一次为别人点烟。上一次我给别人打火,对象是我的种马老爹,不过我是趁他和他的塞尔维亚女友睡着后,点火烧掉了他的所有衣服,还有他的左边眉毛。” 源稚生下意识挠了挠自己的眉毛。 他犹豫片刻,回头叼起雪茄凑了上去,紧接着深吸一口便猛烈的咳嗽起来。 “哈哈哈!雪茄的烟是不吸入肺里的,我们只在口腔里品尝烟的香气。”恺撒大笑着拍了拍源稚生的肩膀。 源稚生夹着雪茄,丢也不是,抽也不是,只能默默的点头,随后继续说道:“蛇岐八家只是要维持这脆弱的平衡,尽可能让所有弱者都有尊严的活下去,就已经步履维艰了。这份平衡一旦打破,那就像是皇权崩溃,天下只会陷入大乱。” 夏弥戏谑一笑,说:“如果说蛇岐八家是黑道的皇帝,那你们的皇权早就岌岌可危了。暗影已经在你们的王座下生根发芽,甚至发展壮大。如樱井明这样的存在绝不是个例,对不对?” 源稚生沉默片刻,问:“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恺撒和陈墨瞳也好奇的看向夏弥和路明非。 “终究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要做的只有完成调查任务,找回失踪的前任督查组成员和完成龙渊计划。至于那片暗影,本就自你们而生,就我个人而言,并不想插手替你们抹去。”夏弥看向源稚生说。 她紧接着看向恺撒说:“恺撒学长,等晚上回到酒店我会做一份详细报告给你。” 恺撒点点头。 前方的源稚生沉默片刻后,说:“明白了。” —— 车开到了那家风俗会所临街停下,前方那条街已经站满了人,攒动起伏的人头像是一锅煮沸的蘑菇汤,暴喝声和怒骂声比会所门口的射灯还要灿烂。 已经有不少警车停在了附近,警员们在警车边拿着对讲机脸色无不凝重肃穆。 看起来冲突已经一触即发。 “乌鸦和夜叉呢?”源稚生看向樱问。 乌鸦和夜叉比他们先一步出发,也应该先一步到达才对。 樱轻咬红唇看向源稚生欲言又止:“他们俩……” 这件事她自觉对于瀛洲分部来说是家常便饭,但本部专员在场的话,她却不得不担心造成不好的影响。 “说啊,怎么回事?”源稚生皱眉问。 “和恺撒专员说的一样,他们进门把刀和枪拍在了桌子上,但是因为忘记把翻译带进去,甚至都没谈判就和对方发生了冲突。”樱尽量压低了声音。 可大家都在一辆车里,又都是混血种,她再怎么小声其实都无济于事。 源稚生深吸了口气扶额。咬着牙问:“那现在,情况控制住了吗?” “五分钟前的消息,他们把老板脱光捆在了跳舞的钢管上,正准备点火把店给烧了。”樱回答。 “混蛋!警员都到了才动手,这不是挑衅吗!?”源稚生愤怒的一拍车门,低吼。 路明非在心里吐槽到:你生气不是因为他们要把人家店烧了,而竟然是因为他们动手太慢了!? 好在是他们先出发,要是先出发的是我们,现在这里怕不是已经一片火海了吧!? 他还没来记得腹诽完,突然就听到临街的声音躁动了起来! 以他二把刀的日语,只听到什么:“着火。” “救人。” 紧接着,浓烟就从那间会所大门里翻滚而出。 “我很生气。”恺撒皱眉说。 源稚生有些无力的辩解道:“这家会所做的事确实越界了,我们给他教训是应该的。只不过……” “不,我是说——他们点火竟然不等我!”恺撒握紧拳头,一锤大腿,满脸遗憾。 源稚生僵在原地,那种嗓子眼堵车的感觉又来了。 “少主,主要这里原本是有一百二十年历史的古建筑,受法律保护,否则烧了也不会有太大影响。”樱说。 陈墨瞳听得眼瞳放光,低声问:“那下次烧哪里不犯法,记得叫上我!” 路明非嘴角微抽,他看了一眼陈墨瞳说:“师姐,不出意外的话,纵火烧哪里都是非法的吧!” “区别只是拘留和坐牢而已啊!” 恺撒毫不在意的挥挥手说:“只要能保释就不是大事。” 路明非捂脸,心说:“怎么和上一次一样啊,老大你别那么快就融入黑道,变成法外狂徒行吗?” 还真是,不是一种人,不进一家门啊! “消防队多久到?”源稚生问。 “路上了,七分钟左右。”樱回答。 源稚生打开车门下车,说:“通知龙马家主,立刻拟定一份通稿,就说是家族拯救被拐卖妇女时遭遇暴力反抗,意外导致起火,并愿意负责和赔款。” “警署到了,不能再发生更大的冲突,我必须要出面了。” “要不我来吧?”恺撒也打开了车门。 “哎哎,我也去!”陈墨瞳也立刻跟上。 路明非浑身都在抽搐,没想到陈墨瞳和恺撒不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融入了黑道的角色,还隐隐有着要超越的势头啊! 他看向在一旁百无聊赖的夏弥,心说:“还好啊!不愧是龙王,总归是没那么容易被带跑偏的!” 夏弥感觉到路明非的目光,回头瞥了他一眼低声嗔到:“看什么看?烧一个小小的会所而已,那么多人,难不成还要我帮忙?若是要烧掉整个东都,那我还有些兴趣。” 路明非长叹一声,在心中悲呼:师兄,我想你啊!你快回来~这里没有一个正常人啊! 车外,源稚生拦住了恺撒和陈墨瞳,低声说:“不会动手的,两位看着就好了。” 他说完,提着蜘蛛切走向人群。 他一言不发,只是向前。 边缘的小混混们看到他,有几个高呼着什么就要上前,可其中一个突然看到了源稚生的衬里和他手上龙胆纹的戒指,吓得几乎当场跪下。 那人大吼着,拉着身边几人立刻退开,随后前方众人似是听到什么一齐回头,紧接着尽皆自觉的朝两边退避开来,为源稚生让开了一条去往会所的通路。 前方一位身高近两米的沙俄壮汉大吼着从会所里冲了出来,他刚好看到孤身走来的源稚生,立刻握着钢管大吼着冲向源稚生。 源稚生只是沉默的向前,像是拨开一道纱帘般挥手,那个至少一百多公斤的壮汉就像被狂风卷走的落叶一般飞回了会所里。 紧接着他拔出蜘蛛切插入地面,回头看向那些瀛洲帮派的人,低喝:“退。” 百十来号人竟即刻整齐的后退了一步! “再退。”源稚生说。 人群立刻拥挤着退到了街对面的人行道上。 “今夜到此为止,后事由本家接手。重建后这家店的归属,我们会在家族会议上详细讨论,诸君,该散了。”源稚生声音并不高昂,甚至有些低沉。 但此言一出,立刻就有人招呼着那些拿着棍棒的人离开。 就像皇帝宣布退朝,一干人等皆躬身俯首而退。 会所里还在不断的滚出浓烟,甚至已经隐隐有了火光,这一刻,源稚生像是浑身渡了一层赤金色的光晕,风衣如战旗猎猎,人如定海之剑。 他站在那,人潮再怎么汹涌都不敢向前半分。 这一刻,他才展现出了一个黑道皇帝,真正该有的威严。 等待人群散尽,源稚生才拔起蜘蛛切收刀入鞘。 也就在此刻,消防队刚好赶到,抽出高压水枪开始喷水灭火。 那门头彩灯缭绕、花枝招展的会所,现在各个通风口和门窗里都已然可见清晰的火光,浓烟像是一根巨大的尘色之柱擎天。 夏弥在车里打了呵欠,她对着这些事情完全没有一点兴趣。 不过区区百十来号人而已,想当年,帝女拂袖,便至少有上万之众俯首跪拜。 帝女一怒,化为灰烬的便是一座城池,甚至一个国度。 对于她来说,这场火太小了。 对于她来说,这场火和雪区那些雪民围绕着舞蹈的篝火,也没有多大区别。 思绪飘荡间,夏弥似是又看到了那一晚围绕着篝火舞蹈的雪民; 看到了酒醉对着绘梨衣表白的路明非; 以及那个望着她,却未能说出那句话的男孩。 夏弥突然眼瞳一缩,整个人触电般弹起! 那不是幻觉! 刚刚那一刻,她真的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是视线,像是火焰般摇曳而炽烈。 左耳的耳坠摆动不止,就像她此刻悸动的心。 “楚……”夏弥猛地推开车门下车。 天空星辰慢悠悠的转动,几缕薄云悠然自得的飘过,四方都是绚烂的彩灯,警员、消防员、医护人员的声音像是杂乱的歌舞环绕。 夏弥却浑身发冷,她满心都是那道一闪而逝的目光。 可她找不到。 高压水流下,会所里的火焰还在挣扎,赤红色的光不时地从门窗里弹起,灼热的风席卷而过,街道上的浓烟溃散,四处都是奔走的消防员和警员,他们被炽热的火熏的满脸尘灰,汗流浃背。 可没有一个人的面容,与她期待的那人有半分相似。 她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源稚生走回来,疑惑地看向她并询问发生了什么。 夏弥只是摇摇头。 她回身打开车门,将要上车时却又再次回头看向火场。 思念压抑不住爆发,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你当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楚子航。 原来不仅是人有心事时才会自作多情,龙,也会。 第8章 责任 车里,夏弥埋着头,心里回味着刚刚那种奇特的温暖和刺痛。 那种目光,缄倦而坚定,像是夜色的黑暗浪潮倾覆后,溅起的那盏固执而孤独的街灯。 就如同元旦晚会那个夜晚一样,那一点光像是随时都会被扑灭,却还是无可阻挡的为她升起。 只有那个男孩会这样看着她,也只有那个男孩敢这样看她。 也许是才和樱井明讲了那个故事,那个男孩。 也许是一路上还是会不经意的提起他。 总之夏弥无法否认,那一刻,她真的很希望能看到那个男孩。 可她又觉得不太对劲,才知道楚子航不见了的那几天才是她心绪起伏最大的时候,可就算那时候她也没有过这种奇怪的错觉。 夏弥眉头微皱,自己作为一个活了千年的龙王,竟然真像一个失恋小姑娘一样可笑,这让她有些懊恼。 “小弥,你从抓捕樱井明之后情绪就有些不对劲了,要不回去汇报完工作,师姐陪你喝两杯?”陈墨瞳探头过来,眼神狡黠的看向夏弥问。 “先汇报完工作再说吧……”夏弥敷衍的笑了笑。 紧接着她却突然一愣。 是了,她心有郁结就是从抓捕樱井明之后开始的,更准确的说应该是—— 从路明非释放那个言灵后开始的。 夏弥当时也在路明非的领域里,虽然言灵效果主要针对的是樱井明,但现下看来,她大概也是受到了些影响! 可她之所以敢站在路明非这个奇怪言灵的领域里,且没有让路明非特别在领域里“赦免”她,就是因为之前她曾让路明非对着自己释放过这个言灵。 可那时候,她除了感觉心情平静了些,精神清明了些,再没有其他任何异常的感觉了。 也正因为如此,她和路明非才不得不推断——这个言灵也许只对混血种有用,所以他们才制定了计划要在瀛洲找个混血种试一试。 如此看来,这个“护心咒”还藏着很多连路明非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说不得这张牌真正的效果,会远超他们当时的预想。 还有两个路口车就要开到半岛酒店了,后视镜里源稚生的眼里竟然有了些许欢欣之意,看起来就像下班在即的社畜,满脸迫不及待。 “大家长这是巴不得赶紧把我们丢回酒店啊?哎呀,看来被讨厌是每个督导组都没法避免的事情呢。”陈墨瞳把玩着自己的四叶草耳坠,狡黠的调侃道。 “晚些还有一次关于龙渊计划的作战会议,我只是想尽快赶回去主持而已。”源稚生轻咳一声说。 “没关系,至少大家长和我们下潜组关系还不错。”恺撒点点头说。 路明非眼皮直跳:“老大,你从哪里看出我们和他关系不错的?” “他已经开始爱上雪茄了不是吗?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哦,对,爱屋及乌,相信任务之后,他很快也会很自豪的成为我朋友。”恺撒抽出一根高希霸雪茄,擦燃打火机。 他突然想起陈墨瞳还在身边,思虑片刻又把烟收了起来。 源稚生看着手里那半截雪茄,心说:“我是觉得当你面丢掉,太不给你面子了好吗?你看我一路上有抽过第二口吗?!” 他捏着眉心说:“对了,明早九点半,我们会来接各位参观源氏重工,吃完午饭就会出发去任务地点做准备,今晚就请各位好好休息吧。” “至于两位督导专员,若是还有什么问题或者需要什么帮助,我会让樱留下联系方式,你们可以直接联系她。” 夏弥看了眼开车的樱,随后问源稚生:“你完全信任她吗?” 源稚生一愣问:“你说,樱?” “对。今天看她赶来时的身手,应该是受过专业的忍者训练吧?”夏弥问。 樱垂眸低声道:“夏专员是在怀疑我吗?我可以留下配合你们的调查。” 源稚生挥手示意,随后看向夏弥说:“不论何时,我永远敢把后背交给樱。” 夏弥似笑非笑的说:“樱井明告诉我们,他是从一间特殊的管制学校里逃出来的,那是蛇岐八家专门关押他那样的人的地方。别的我都先按下不谈,我只问你,如果这是你们蛇岐八家建造的监狱,那么又是谁潜入进去把进化药交给樱井明的?” “樱井明的供述是:一个带着能剧面具的人,前来探视他。注意,他说的是探视,而不是潜入或闯入,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夏弥的意思很明显,那间关押看守‘鬼’的学校里,也有外部势力的奸细! 源稚生放在腿上的手猛然握紧成拳:“他还说了什么?” “我们生来就是黑暗中的蛾子,只能不顾一切扑向火,烧死也无所畏惧,烧死别人也在所不惜!”夏弥声音变得低沉了些,“他背包里有一本自己写的中二小说,我看过,文笔根本达不到这种程度,所以这句话并不像是他自己能想到的。” 源稚生眉头紧皱,昨晚玉藻前的检查里,又发现了两个“不明势力”安插的间谍,而今天从樱井明口中得知,关押鬼的地方也被渗透了。 那其他地方呢? 其他家族里又被安插了多少奸细? 岩流研究所里若是也有奸细,那么龙渊计划…… 源稚生不敢再往下想了,眼下情况恐怕真如夏弥所言——自诩黑道皇室的蛇岐八家,王座之下早已遍布阴影,裂痕丛生,可他这个大家长却完全没觉察到已经迫在眉睫的危险! “我现在就回去……”源稚生脸色阴沉,声音冰寒。 “我倒是建议,大家长可以把这件事先放放,龙渊计划明晚就开始,你现在查也查不到什么,反而只会打草惊蛇。”夏弥说。 “就是因为龙渊计划已经箭在弦上,我才必须要查!否则,若是被……更何况,你们就不害怕吗?若是真有奸细要破坏龙渊计划,恐怕首先遭殃的就是你们下潜的小组!”源稚生沉声道。 “有动作,才会露出破绽。大家长,我想问问,你现在在家族里有多少可以坚定信任的人?”夏弥问。 “四个!”源稚生踌躇良久,闭眼沉喝。 他原本是要说有很多,思虑片刻又改成想说各个家主都能相信,可最后他设想了一下若是被困万军之中,他能安然交托后背的有几人。 最后得出结论,樱、乌鸦、夜叉和橘政宗。 他没有加上绘梨衣,原因有两个,一是绘梨衣本身血统不稳定,一旦进入杀戮状态就谁也没办法阻止; 第二点其实才是最主要的,他当然不会认为这个单纯的妹妹会背叛他,但就是因为绘梨衣太单纯了,所以源稚生不想把她卷进这些事里。 两年前寻回绘梨衣后,源稚生曾不止一次想过,若是绘梨衣没有背负月读命该多好? 他愿意付出一切,送绘梨衣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可惜,世事没有如果,绘梨衣的血统就注定了她此生再无可能过上寻常人的生活。 源稚生收回思绪,看向夏弥问:“你说这些,是为了拉我合作吧?” “我的第一目标其实不是你。因为我并不认为你值得信任,你的目标,似乎和我们并不一致。”夏弥回答。 源稚生默然。 昨晚夏弥他们离开后,七大家主也临时召开了一次会议。 橘政宗向源稚生提议——借着这次龙渊计划,炸毁神藏所,彻底铲除猛鬼众! 但昨夜绘梨衣作为上杉家主缺席,所以关于是战是和的投票没能得到最终结果,犬山家带头投票反对全面开战,而橘政宗则作为橘家家主投票支持开战。 源稚生踌躇良久后,决定今夜带上绘梨衣,再次举行投票来决断,给各个家主一个足够的思量时间。 也给他一个足以下定决心的准备时间。 于是源稚生朝夏弥伸出手说:“至少龙渊计划结束前,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眼下看来,猛鬼众早已暗中渗透进了家族,那么此刻开战对于蛇岐八家将大不利,原本已经决定支持橘政宗决断的源稚生—— 改变了想法。 攘外必先安内,在彻底肃清家族内部之前,他决定还是先与猛鬼众维持眼前的态势。 而要肃清自家内部,最值得信任的反而就是第三方势力,也就是——夏弥他们。 夏弥回头看向恺撒问:“学长,你是老大,你觉得呢?” 恺撒双手抱胸,看向源稚生说:“三个问题。” “第一,不管你们瀛洲分部、蛇岐八家到底藏了什么秘密,我一定要确认你们是和人类站在一边,而不是暗地里觊觎着龙类力量,渴望与龙类为伍的杂碎。”恺撒说。 源稚生立刻点头回答道:“这是也是家族的底线。” 路明非瞟了眼一旁神色自若的夏弥,略有些不自然的低头。 只是他不知道,他自以为很隐蔽的小动作,其实暗中全被一双玫红色的眼眸尽收眼底。 恺撒拍拍手道:“好,既然大方向相同,那第二个问题就是小目标。我想知道,若瀛洲黑道真如路明非所言是弱者的领袖,那你作为大家长毫无疑问就是这群弱者的皇帝,甚至神明。你的每个决断都有可能对他们的生活造成不可逆转的影响。” “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今夜源稚生一人一字喝退数百人的场面,让恺撒对他这个长相略显阴柔,抽烟也不够爷们的男人第一次产生了些正视之意。 但恺撒绝对相信陈墨瞳的侧写,所以他一定要确认,源稚生真的有决心扛起这些责任走到最后。 源稚生沉默片刻,轻笑着摇摇头:“不瞒你们说,其实对于我来说,什么黑道皇帝,弱者的神明,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其实最想去法兰西的天体海滩卖防晒霜,冬天来了就去领失业救济混吃混喝,等到下一个夏天到来,再拎着箱子去卖防晒霜或者晒太阳。” 恺撒挑眉,轻笑着说:“你这追求听起来,倒是和路明非蛮配的,说不定你们还能组个队。” 路明非脸上挂着个大问号抬起头,疑惑的:“啊?我?” “呵呵,路君的话,我觉得说不定也能聊得来。”源稚生笑了笑,“但你们应该也看出来了,我做不到的,我不可能丢下家族离开。” “就像今夜,如果我不出面阻止,换其他人来兴许也能达到类似效果,但更大的可能是,依旧会发生一场不可避免的大规模械斗,而因此阻碍消防、救援,那么毁坏的地方就不止这些,伤亡的人数也可能会大增。” “而这种事在瀛洲甚至可说时时刻刻都在发生。以后兴许会有别人做的比我更好,但现在没有,所以我不能去卖防晒霜。” 源稚生眼神锐利起来,像是一把寒光凛凛的刀:“这是我的责任,也是一个男人必须背负的责任。” 恺撒大力的鼓掌道:“能扛起责任,才配称为男人!” 源稚生说:“所以恺撒君,我不用做什么准备,我早已决意钉死在这个战场里了。” 恺撒伸手与源稚生交握:“那就合作愉快了。” 源稚生一愣:“不是三个问题吗?” “哦,对……我想想,第三个问题……”恺撒看了一眼源稚生手里的雪茄,“你肯定是喜欢的对吧?只是不好意思而已。” 源稚生嘴角微抽,问:“我说不喜欢的话,会影响我们的合作吗?” “那倒不会,最多就是觉得你不像个爷们。”恺撒淡然的摇摇头说。 源稚生大力的把手抽了回去。 “好吧好吧,其实第三个问题有些私密,但我确实很好奇呢……”恺撒略带笑意的看了一眼开车的樱,“你这样拧巴却固执的男人,有喜欢的女孩吗?” 吱——! 源稚生还来不及回答就被一个急刹车打断了。 “少主,各位专员,酒店到了。”樱低声说。 第9章 潜海升空之龙(一) “稚生,今晚说的很好。看见你终于有了大家长的样子,我也放心了许多啊。”老人穿着淡色麻布武道服,跪坐在榻榻米上。 源稚生同样跪坐在对面,他一边给老人斟酒,一边问:“我突然改变了主意,老爹你不怪我吗?” “这是什么混账话?!”老人怒斥道,“现在你是大家长,是统帅!我只是你手下的武将,给予建议是我的权力,但永远跟随统帅马后,是我等武将的职责。” “如果我选择的路,尽头是悬崖或死地呢?”源稚生望向窗外。 这间露台看出去,恰好能绕过源氏重工的遮挡看到东京湾,夜里翻涌的浪潮映射星月的光,像是一条缀满碎钻的绸缎在飘荡。 “那我等,会用身躯去填平悬崖,覆盖死地,为大家长开辟出一条生路来。”老人沉喝。 “所以啊,老爹,你才是该做那个大家长的人。我更适合去把悬崖抹平。”源稚生举杯。 老人长叹一声,举杯相迎。 他就是前任大家长,橘政宗,也是橘家现存的唯一血脉,和橘家的家主。 “龙渊计划,我会以性命保证顺利进行。稚生你说得对,目前看来家族内部隐患重重,确实非开战良机,但炸毁神藏所却是势在必行的,这是截断猛鬼众无味希望的必经之路,也是截断我们蛇岐八家悲运的关键。”橘政宗抬起酒盅为源稚生斟酒。 源稚生双手捧杯,略微低头。 “臭小子,你已经是大家长了,就不要总在我面前露出孩子的样子。”橘政宗笑骂道。 “老爹你知道的,我是个孤儿。是你把我从山里捡了出来。”源稚生举杯一饮而尽,“所以我总在私下里叫您老爹,因为……在我看来,您就是我的父亲。” 他说完,再次给自己斟满酒,朝着橘政宗双手举杯。 橘政宗沉默片刻,举杯和他相碰,笑骂:“傻孩子。” “我早就把你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了。” —— “所以根据樱井明所言,瀛洲所有当地混血种的血统似乎和我们有所区别?而他们自己内部则也分为两派,他们自家会因为某种原因产生很多血统不稳定的混血种,而樱井明就是其中之一,这些不稳定的混血种便被称为‘鬼’。”恺撒听完了夏弥和路明非的报告后,做出了简短而精准的总结。 夏弥点点头说:“没错,学长总结很到位。樱井明提到过教会学校,大概他们这样血统不稳定的‘鬼’,基本都被关押看守在类似的地方。” “而‘鬼’这个称呼,就让人不得不联想到——” 恺撒接过话头:“前督导组专员提过的——猛鬼众!” 陈墨瞳也有些诧异的问:“若是如此,那就是说猛鬼众里,全是血统不稳定,随时会失控的混血种!?” “这种组织的存在,威胁甚至比三代种之流的纯血龙类苏醒还要严重!蛇岐八家怎么会放任这种组织的存在?!”恺撒怒道。 “也许是没办法根除呢?樱井明,樱井,我记得蛇岐八家里就有一个樱井家。”夏弥说。 路明非立刻拉来白板,指了指那个少妇的照片,下方名字便是樱井七海。 “对了,按樱井明所言,他们全都出自蛇岐八家。也就是说,这些血统不稳定的混血种原本都是蛇岐八家里的自己人!”恺撒惊讶的说,“可世界上就没听说哪个家族还能够量产不稳定混血种的!” “就连我那个混蛋家族和种马老爹,据我所知,这么些年生产出来的不稳定混血种,也不过两手之数。就算那些老混蛋都瞒着我,那把这个数字再翻十倍,也不可能建立一个能和蛇岐八家对抗的组织!” 陈墨瞳摆弄着四叶草耳坠说:“而且,我们可不知道这样的学校在瀛洲到底有几个。这样看来,瀛洲遍地都是可能失控的炸弹啊!” “如此看来,形势比我们想象的更加严峻。龙渊计划恐怕不会那么顺利了。”恺撒沉声道。 他是一个任何时候都有自信破局的人,连他都觉得形势严峻,那就说明情况已经非常糟糕了。 “害怕了?”陈墨瞳挑眉看向他。 “你知道我从不会害怕。哦,也许向你求婚的时候会有些紧张。”恺撒恢复了以往那样泰然自若的贵族做派,牵起陈墨瞳手亲吻手背,淡淡的说。 夏弥翻了个白眼:“学长,待会开完会你们回屋关上门去亲好吗?” 路明非则干脆背过身去看着白板。 恺撒毫不在意的接着说:“我倒是不担心,不过路明非,你呢?如果实在不行,一会儿我请示校长让你……” 路明非转过身来,直视着恺撒的眼睛说:“放心吧老大。” “我已手握刀剑,定然是要踏上战场的。” “现在我终于觉得,当你老大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了。”恺撒与他对视片刻,赞许的点点头。 路明非脸一黑,低声说:“那就是以前觉得很丢脸了……” “倒也没有。能被楚子航看重的人,我一直相信不会差到哪里去的。当然,也不排除他看人的眼光并没有我那么精准。”恺撒摊手道。 啪。 夏弥将一块吸铁石砸在了白板上,面无表情的说:“抱歉,手滑。” 她接着指向吸铁石压着的地图说:“这里,是周家在东都唯一的安全港。如果之后出现变故,学院的安全港无法使用,那这里就是我们最后可靠的落脚点了。” 恺撒问:“如果学院的安全港都被毁了,你怎么保证周家的安全港不会出事呢?” 夏弥回答:“我之所以判断学院的安全港会出事,是因为蛇岐八家辉夜姬也掌握了学院大部分安全港的位置,若出现什么意外,例如辉夜姬被猛鬼众暂时控制之类,那要找到并捣毁安全港就轻而易举。” “但周家安全港传信的机密核心技术,是摆脱了电子设备的。辉夜姬很难准确的找到安全港位置,而且,周家本来只算是中立势力,我想若非万不得已,不论蛇岐八家还是猛鬼众,都不会冒险第一个去得罪周家。” 陈墨瞳点点头笑着说:“有道理。出门在外果然是看背景啊。” 她看向恺撒揶揄道:“小少爷,你们加图索家,家大业大,那有没有什么能提供的支援?” 恺撒眼神有些奇怪的说:“瀛洲,是加图索家唯一没有插手的地方。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加图索家在这里甚至连一间房产都没有。” “还有你们意利黑手党手伸不进去的地方?”陈墨瞳也是一愣。 恺撒无奈的说:“谁知道那些老家伙怎么想的?不过就算脱离家族,我也还是我。” 他起身拍拍手道:“好,那今晚就到这里,我会整理一份详细的报告发给校长。大家好好休息,明晚——才是硬仗。” 临走时,恺撒突然叫住了夏弥:“我习惯与楚子航争一切的高低,刚刚那句话你可以理解成我对他的挑战。不过我确实应该当着他面说的。” “但目前看来,他的眼光很不错。你和路明非,都不错。” 夏弥吐吐舌头道:“哦,要是见到他,我会替学长把战书递给他的。” 恺撒望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摇头笑了笑。 也是个挺神奇的女孩。 “趁楚子航不在,要不我帮你一把?”陈墨瞳不知何时悄悄来到了恺撒身后,靠着墙好整以暇的闭起一只眼睛看着他。 “帮我什么?”恺撒一愣。 “把你对手的女孩追到手咯。”陈墨瞳调笑道。 “首先,我绝不会干这种卑鄙下流的事情,我会和楚子航抢一切荣誉,但绝不包括他的女孩。”恺撒说,“更何况,我已经拥有世界上最棒的女孩了。” 陈墨瞳翻了个白眼,上前轻轻敲了他胸口一拳说:“明天加油。对了,玉藻前会所的扫描图,记得一定要发给校长。” 她说完撩开额前的红发,自顾自的开门回卧室去了。 “放心,会分成两个文件发给校长的。”恺撒无声的笑了笑。 他知道自己女朋友这样洒脱的性子是绝不会像那些言情剧里的女生一样,抱着男主痛哭流涕,大喊着:“我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回来啊!我爱你!” 可别说,他确实也有些期待的。 但这样的陈墨瞳,也许就不是他喜欢的陈墨瞳了。 咔! 陈墨瞳突然又打开了卧室门,探出个脑袋,红发如泻,四叶草耳坠藏在其中晃动着。 她看着恺撒扬了扬下巴,说:“喂,炸完龙蛋,一起去牛郎店喝酒啊。” 恺撒怔了一下,笑了起来,柔声道:“一会儿我就去订桌。” “多买点酒,酒钱晚些A给你。”陈墨瞳也笑了笑,缩回卧室里反手关上了门。 “是该提上日程了。不如,就这次任务结束之后……”恺撒驻足片刻,兴致勃勃的掏出雪茄点上,还给自己开了瓶香槟。 随后,他回到卧室里却没有睡,而是打开了岩流研究所发来的深潜器迪利雅斯特号的操作手册,这一看,就是一整夜。 第二天一早,恺撒他们跟着源稚生参观了源氏重工大部分地方。 上一次恺撒来过,但忙于调查当时的“芬里厄”事件,他并没有像这一次一样那么全面和仔细的观察这栋大楼。 “上一次‘芬里厄’大概是从东京湾沿着地下水一路游进来的,但我们还是对铁穹神殿方圆两公里内的管道都做了一次搜查。”源稚生大喊着以压过浪潮的声音,“整个岩流研究所的防卫都做了一次全面升级,护卫也是之前的两倍。研究所与大楼的通道做了隔断,加装了两扇超合金安全门。” 在场四人里,其实只有陈墨瞳是第一次来这里,上一次恺撒调查时也曾下到铁穹神殿沿着排水系统追查‘芬里厄’的入侵路线。 岩流研究所的秘密工厂就建造在这里。 “这里,曾经被入侵过?”路明非一脸好奇的问。 “瀛洲‘芬里厄’复苏事件,20世纪以来,全世界第一例疑似初代种复苏的事件。当时我是调查组成员,来这里调查过,只不过上次接待我的全是他们执行局的专员,我可是连大家长的面都没见到。”恺撒大声的调侃道。 上次接待他的人物里,等级最高的是当时还只是关西支部部长的龙马弦一郎,不过也只是匆匆一面,对方客套了两句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让当时的恺撒恼火了好一阵。 源稚生面色略僵,解释道:“我当时正在主持东京湾的打捞工作,政宗先生则负责与弗拉梅尔导师接洽,其他各大家主也在忙着收拾残局,实在抽不出更多人手了。” “小问题,我不介意。”恺撒大气的挥挥手,“反正这两天我女朋友都替我讨回来了。” 源稚生黑着脸回头,装作没听见。 所长宫本志雄穿着白色研究服走来,对着源稚生鞠躬后又朝着四人低头颔首:“大家长。诸君,又见面了,欢迎光临岩流研究所。” 隧道顶端的氙灯逐渐深入远处的黑暗里,每隔一段距离隧道两侧都有一盏红色的警铃,宫本志雄话音刚落,这些警铃便闪亮起来,隧道里传来尖锐的警报声,隐隐伴着怒雷般咆哮的声音。 “下一波潮峰要到了,诸位请随我去高处吧,以免溅湿衣服。”宫本志雄侧身摊手道。 他们自高处俯瞰,如白龙般的浪涌入隧道,但威势远没有上一次那么夸张。 “这几天没怎么下雨,所以水流不会太大。若是遇到暴雨,潮峰袭来整个隧道都会隐隐颤抖,但不论多大的雨,这里从没有真正被填满过,建造铁穹神殿之时,我们的设计初衷就是要创造一个即使整个东京湾的水都从天倾覆,也能消化、引流的地下排水系统。”宫本志雄说。 “可惜这个季节樱花早就飘落了,否则诸位可以看到水流中洒满花瓣的场面,我们称之为‘樱流海’,坐在旁边煮茶看书,也颇有禅意。” 他挥挥手,示意几个工作人员打开前方的大门,随后回头对源稚生说:“大家长与几位来的不巧,深潜器刚刚调试完成,现在已经运到‘须弥座’做简单的入水测试了。” 门后是铁质悬梯,却是一路朝上的。 恺撒悄然释放镰鼬,竟发现这里比上一次来时更加广阔和四通八达,上次他来到这里时曾探听到隧道墙壁后方有不少空腔与走道,但蛇岐八家以与‘芬里厄’事件无关,而拒绝了他进入探查。 宫本志雄打开了上方铁栏,随后刷开一道防火门,门开的瞬间澎湃的潮声与浅蓝色的耀眼光芒同时扑了进来,远方隐有汽笛声嘶鸣。 恺撒几人跟随着走出大门,他惊讶的问:“这里是个港口?还是在防波堤的下方?” “只有特大暴雨时,海潮才会蔓延过这个防波堤,刚才走道下方的空腔链接铁穹神殿,水流引入也会有一定的引流作用。这一块区域是家族的私人港口,前面停泊的就是摩尼压赫号。”宫本志雄指着前方港口的轮船说。 和上一次一样,这一次的摩尼压赫号也被伪装成了科考船。 几人登船后,摩尼压赫号载着他们朝瀛洲海驶去。 “航道管制原本只有十二小时,但因为调试和测试让出发时间比原定计划晚了两个小时,所以家族想尽办法,又争取到了一个小时的管制时间。不过不用担心,按照原定计划,任务完成之后你们甚至来得及去牛郎店包个黄金场。”源稚生站在船头大吼。 路明非拉着舱门,心里暗暗吐槽到:“按你们的原定计划,我们就不是去牛郎店包场,而是直接去入职了。” 航行途中,恺撒集合了小队四人,统一突击学习了一下深潜器的操作手册。 夏弥和陈墨瞳虽然不下潜,但她们作为后援组也很有必要了解深潜器的构造功能,这样才能在需要时立刻提供建议和帮助。 让恺撒有些意外的是,路明非竟然对深潜器的大部分重要操作都很熟悉,不说精通,但给他打下手完全是绰绰有余了。 其实路明非才更惊叹,他是有着一次下潜记忆和经验的人,之前楚子航有空时还专门对他进行过专项模拟训练。 可对于这一世的恺撒来说,他就是第一次下潜,也是头天晚上才收到的操作手册,可是和上一世一样,他依旧只用了一个晚上就熬夜熟悉了绝大部分操作流程。 他的骄傲,一直都是建立在别人看不到的努力之上。 “少主,须弥座到了。”大约三个小时后,乌鸦跑进船舱像源稚生汇报。 “打信号。”源稚生站起身来走出船舱,指着前方对恺撒四人说:“现在,容我向诸位介绍本次下潜任务的海上作战平台基地——” “由岩流研究所和丸山建造所合作的项目——不沉之须弥座。”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但路明非看到那琼楼玉宇般的灯火自海面升起时,内心依旧有些震撼。 就像是一座巨大辉煌的城市被以海市蜃楼投影在了海面,灯光像是火炬般点燃了远处黑云与海平面的链接处。 不过路明非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还不沉呢,最后几乎全都沉了……” 就像历史上那些号称没人能够潜入的金库,最后的宿命一定是被人突破; 那些号称固若金汤,绝对无法逾越的防线,最后也一定会被攻破。 例如马奇诺防线,虽然不是被正面突破,但从结果来看,也是等于劳民伤财的无用摆设。 “浮动平台吗?”恺撒点点头。 须弥座接引船坞的大门洞开,像是王国的宫殿开门,摩尼压赫号缓缓驶入其中停泊。 源稚生一如既往的为几人介绍了须弥座的组成和功能,不过大概是时间提前的原因,上一次六座浮动平台,这一次只建设好了五座,也全都集中在此了。 每座平台上都站满了身穿作战服的男人,随着源稚生接过扩音器高喝,上千人立刻整齐的呼应,声音一度甚至压过了海潮和轮机声。 路明非一边听着源稚生介绍,一边回忆和上一世的布置是否有不同之处。 同样的,关西支部为风组,担任空中监察和防止外人误闯任务区域的任务; 新组建的关东支部为火组,负责火力警戒,但路明非大概也猜到了,火组的火力配备绝不止源稚生介绍的双联发大口径机枪、单兵导弹和轻型鱼雷,他们早就知道会有尸守上浮,定然是隐藏了不少火力配备; 忍者世家的风魔家精锐为林组,驾驶伪装的渔船在周遭巡逻警戒,同时也负责监听气候和海域的状况; 源稚生依旧和岩流研究所组成山组,负责全方位为恺撒和路明非下潜后提供信息、技术的支持,以及随时准备救援。 但这一次,源稚生还加了一个小组——阴组。 “阴组,每一座浮动平台上只有两人是阴组的,他们是我昨夜挑选出来绝对安全的人。陈墨瞳专员,夏弥专员,你们是阴组的直接领导,可直接调动阴组的每一个人,而樱负责与你们沟通联络,提供情报支持。” “你们唯一要做的,就是防止家族内部的奸细破坏这次下潜任务。你们已经有了出入浮动平台任何区域的权限,可巡视监察这五座须弥座的任何角落,发现问题……我以大家长的名义许你们先斩后奏,一切责任有我来担。” 源稚生将夏弥和陈墨瞳领到一座轮机下方,阻隔了监控,依靠轮机噪声掩盖了谈话声,他递出那枚龙胆纹戒指说:“虽然我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和你们这样的女孩成为朋友,但不得不承认,你们的能力足以让我信任。” “所谓‘难知如阴’,你们这个小组的存在甚至没有录入辉夜姬的作战计划里。唯一知道你们存在的,只有我,樱,以及政宗先生,所以你们大可放心。” 陈墨瞳接过龙胆纹戒指点点头。 夏弥则在一旁双手抱胸,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 好家伙,还难知如阴呢,张嘴就先把计划告诉了个最大的内奸…… 也不知道这死小孩发现最信任的‘父亲’其实一直都在欺骗他时,该有多崩溃。 夏弥没由来的想到了另一个死小孩,也许她上一世显露真身时,楚子航的心情就是这样吧? 在那之前,她也从未见楚子航说话如此刻薄而尖酸,也没见过楚子航那种坚韧里藏着寥寥寒意的眼神。 信任是一把尖刀,不论你决心递给谁,都要做好被他刺穿后心的准备。 夏弥把玩着折刀,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上一世最后被捅后心是我啊! 我替那死小孩在这难过个什么劲啊? 她收敛心神转头看去,平台四周,海潮如云翻卷,数字化控制的须弥座依旧不动如山,但却挡不住咸湿的海风涌入。 风浪愈发汹涌起来了。 源稚生、夏弥和陈墨瞳三人同时抬起腕表对时:“七点三十五分,距离下潜还剩两小时二十五分钟。” 潜龙即将入海,大幕再起。 夏弥抬头看天,天空开始阴沉下来,只有远方海天一线处还残留着暮阳余火。 风也逐渐阴寒,阴云里隐有雷光闪动,不见一丝星月的影子。 这一次,那个曾让星辰转动的少年意外缺席了,那命运的洪流该由谁来阻挡呢? 夏弥突然看到平台高塔上,少年盘腿坐在那如老僧入定,他似乎也感应到了夏弥的目光,回头看了过来。 是路明非。 他举起拳头,朝夏弥挥了挥。 夏弥似是笑了,小正方体耳坠在海风中激昂的摆动。 他人虽然不在这里,但他的心还在,依旧会有人接手他的火炬坚定向前。 再说,龙王,耶梦加得,难道还比不过一个面瘫死小孩? 第10章 潜海升空之龙(二) “可以啊路明非,刚刚还真是泄压阀门出现了问题,好在你提前建议改装一个涡轮联动轴,高速逃逸的空气带动涡轮再次锁死了阀门。不过你是怎么就能立刻想到打开强动力源和平衡舵进行水下滑翔的?”恺撒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看向路明非问。 刚才深潜器突然报警,三个压缩空气舱联通的泄压阀门失控,大量空气的迅速逃逸导致迪利雅斯特号失去浮力迅速下沉翻滚。 好在是路明非眼疾手快,立刻打开强动力源展开平衡舵,配合恺撒的操作让迪利雅斯特号稳住姿态开始水下滑翔,而改装后的泄压阀也逐渐闭合,这才让此次意外变成有惊无险的小插曲。 否则,若是操作不及时,他们很可能就一头子砸到海沟里碎成八瓣了。当然,在他们触底之前,迅速暴增的压力就足够他们死上七八次了。 路明非一副虚脱象靠在舱壁上回答:“那不是老大你讲解操作手册够细致嘛,我在熟悉操作手册时就提前设想了一下可能发生的问题,以及可靠有效的解决方案。” “说起来,这所谓的强动力源,我也是下来才发现的。竟然是核能哎!我靠,不会有辐射吧?” 联络窗口传来源稚生的声音:“不至于,这个核动力源和核潜艇这些没法比,而且也加装了铅板隔离,出发前是经过岩流研究所专员用盖格计数器检测过数次的。” 路明非也懒得和他争辩什么,明明就是把他和恺撒绑在了一颗核弹上,还装什么安全无忧? 不过他此刻也算是确认了,这次意外就是有人暗中拆除引爆电路板时伪装的事故,他的记忆虽然不完整,但大概也猜到是谁做的了。 只不过,他有些难以想象,这可是要深入八千多米海底的,对方藏在哪? 又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夏弥曾说过,换做是她,彻底龙化后肉身潜入海沟底部并非做不到,但只以人类形态的话恐怕还是有些困难的。 路明非舔舔嘴唇,望向舱壁——这里面,难道真藏了一条接近龙的人? 还真是一条,注射了制剂的酒德麻衣一如既往藏在舱壁和管道之间,柔韧的腰身像是海草,但身上和脸色已经浮现出了青色的鳞甲。 “该死,还以为能一直这么轻松下去呢,结果两次出动,上一次阻击龙王诺顿,这次直接把我送沟里……”酒德麻衣短促的吸气,因为她的腰肋几乎已经被管道突出部分给卡死了。 “谁叫你是我们之中身材最好的长腿女王呢?皇女有其他任务,我的话,钻进去大概能把外部装甲顶裂开……”耳麦里传来薯片妞的欢脱的声音。 “好好好,反正看起来小路同学变得异常靠谱了呢,接下来应该会轻松些了。真希望他那个铁打的师兄快些回来,那就用不着我累死累活,忙前忙后了。”酒德麻衣长叹一声说。 “什么都让那个面瘫小子做完了,老板把我们解散了怎么办?你肯定是最不愿意的吧?”薯片妞说。 “没所谓愿不愿意,他需要我就会在。”酒德麻衣语气听起来平淡,但却是那种立于悬崖边的淡然和无惧。 另一边的薯片妞都能想象出此刻她冷峻如女王般的脸了。 “唉,记得看好时间,一定要准时来注射锁定剂哦!”薯片妞提醒道。 “知道了,知道了。没有意外的话,注射完锁定剂我还得赶去约个会。”酒德麻衣懒懒的回答。 —— “你们怎么回来了?”源稚生回头看去,夏弥和陈墨瞳肩并肩的走进了总控室。 “不回来去哪?游下去陪他们俩?”夏弥白了他一眼,问:“下方情况如何?” “出了点小意外,但已经摆平了。他们反应比我想象的更快。”源稚生回答,“现在已经潜入到接近7000米了,还有不到两公里他们就能到达海沟底部。” “各项设备和资源情况如何?”夏弥问。 “设备都还正常,他们应对的很及时,迪利雅斯特号没有遭受太大损伤,可惜还是有个氧气罐在翻滚途中脱落,但不影响,剩余的氧气存量至少足够他们支撑两个小时。”源稚生颇有些振奋的回答。 这群神经病看起来思维脱线,逻辑混乱,但真正执行起任务来却比他预想的要专业和冷静太多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甚至都不用…… 陈墨瞳在一旁参观似的到处闲逛,此刻才终于又走了回来,拿起话筒对迪利雅斯特号喊话:“喂喂,听说发生了点意外,你们零件还完整吗?” 几个研究员都是表情诡异的暗暗看向她。 这是什么话? 这是能当着那么多人面问的吗? “完完整整,甚至比以前更加强劲了。”恺撒神采奕奕的声音传来。 源稚生捂脸,果然,什么专业和靠谱都是错觉! “我说的是意志力,想歪了的人晚上要罚酒啊。”恺撒笑着说。 “老大,你也挺腹黑啊。”路明非的声音显得略有些远。 “没问题就行。”陈墨瞳放下话筒看了一眼源稚生说:“总控室看来也不需要我们,我们去外面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源稚生立刻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诺诺,等一下。”恺撒的声音再次传来,“等完成这次任务后,我有话想对你说。” “如果是求婚的话,我已经想好怎么拒绝了。”陈墨瞳轻笑着说。 恺撒那边沉默了片刻,疑惑地问:“能告诉我原因吗?” “等你浮上来了,我再告诉你。”陈墨瞳甩开额前的红发,拉起夏弥就往总控室外走。 “师姐,我能悄悄地问一句,为啥吗?”夏弥好奇的眨了眨眼。 “当然是因为,我还没到能结婚的年纪啊!”陈墨瞳小声的娇笑着说。 夏弥一愣,随后也笑了起来。 这借口怎么有点耳熟…… 嘭! 然而总控室大门却突然被人撞开,樱一脸焦急之色的冲了进来,朝着源稚生鞠躬说:“少主,政宗先生和绘梨衣小姐乘坐的孤鸟丸号半小时前遭遇不明势力入侵,五分钟前……在经济区南边十五海里处彻底失联。” 下一刻,骇人的威压从源稚生身上炸开,他整个人像是被晕染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金光,可眼神却冷的让人骨血都觉得刺痛。 “为何现在才告诉我!?”源稚生沉声问。 “政宗先生说他能解决,而少主这边是大事,您必须要在场。”樱垂头答道,说完她便立刻鞠躬道:“是我判断失误!对不起,少主!” 源稚生脸色阴晴不定,按照原计划,若是之后风林火山四个小组无法阻止尸守上浮,那么孤鸟丸号上的绘梨衣就会乘坐直升机赶到现场,作为最后一道防线。 孤鸟丸号的行进路线和出发时间都是绝密,除了八姓家主外就只有樱和一周前就在船上封闭准备的船员们知道,而将绘梨衣从源氏重工接出来的任务则是由橘政宗亲自负责。 源稚生原以为这已经足够保险了,再加上他不敢将绘梨衣的血统暴露,所以才没有拜托夏弥她们去检查孤鸟丸号,却没想到家族内部已经被入侵到了这种程度! 假如绘梨衣落入猛鬼众之手,不说远的,就说眼前极渊里那些怪物,若是没有绘梨衣这最后一道保障,那么龙族隐秘曝光不说,还很可能让沿岸居民遭遇毁灭性的灾难! 而猛鬼众要是让绘梨衣失控,或者给她灌入那种诡异的进化药,那么东都甚至都等不到尸守登陆就会被毁灭! 这些都是大义和责任,但其实最让源稚生焦急的原因还有一个——绘梨衣是他的妹妹,橘政宗是他认作父亲的人,作为哥哥和儿子,怎能不对亲人深陷险境而感到担忧和暴怒呢? 源稚生看向总控台的电脑,下潜深度已经到了7400米,宫本志雄正接替他和恺撒小队接洽交流,恺撒他们已经遇到了被龙血污染的鱼类亚种,说明他们已经十分接近神藏所了。 若是此时离开,没有源稚生坐镇,接下来的计划就很难顺利展开,更何况…… 他看向一旁的夏弥和陈墨瞳。 若是这两个看起来疯疯癫癫但实力不详的女孩还留在总控室,那么到了要做出决断的时候,她们必然会出面阻止。 源稚生眼眶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他作为大家长和龙渊计划山组的负责人,责任和大义让他无法现在离开; 可作为兄长和人子,他亦有保护亲人的责任,情感上他也恨不得现在就提刀冲出去救人。 “那个绘梨衣,是谁?这种机密任务怎么会带一个小姑娘过来?”夏弥看向樱问。 “绘梨衣小姐就是现任上杉家家主,她……毕竟也是上三家家主,这种重要的任务定然是要到场的。”樱低声回答。 “上杉家……那晚生病没来那个病秧子?”夏弥挑眉,问。 “她是我妹妹。”源稚生咬着牙低声道。 夏弥轻抚左耳的耳坠,轻叹一声:“你选吧,要尽大家长的责任守在这的话,那我们就勉为其难的帮你去救人。” 源稚生微愣,抬眸看向夏弥两人。 “你再犹豫一会儿,说不定能救下的人也救不下来了。”陈墨瞳冷声道,“抽女人烟没什么,做决断的时候怎么比我们这些女生还婆婆妈妈?” 源稚生沉默片刻,狠狠咬唇躬身,双手将蜘蛛切举起道:“舍妹,就拜托两位了!” 夏弥眼神微冷,随后恢复了懒散的样子接过蜘蛛切说:“你妹妹我们会完完整整的带回来,但学长和我二师兄,希望你也能把他们完完整整的带回来。” 源稚生胸膛起伏片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垂头道:“我以源家家主和蛇岐八家大家长的名义起誓,定会竭尽所能,助加图索君和路君完成任务!” 总控室里,所有人都看向源稚生,紧接着立刻跟随他一同躬身:“我等亦会全力助大家长和下潜小队,完成使命!” 樱也一并躬身行礼,却并没有看向那个垂头立誓的男人,她看向自己的脚尖时眼神略微放空了一瞬。 跟着樱走出总控室后,夏弥把折刀递给陈墨瞳说:“学姐,这把刀就给我用嘛,我之前和师兄学的都是瀛洲刀术,其实这折刀我很不习惯。” “好,我可爱的小学妹。”陈墨瞳笑着摇摇头,接过折刀。 她修习的刀法其实也是瀛洲的二天一流,不过作为学姐,又当惯了大姐头的她自然会照顾学妹的习惯。 夏弥笑嘻嘻的用肩膀蹭了蹭陈墨瞳:“学姐威武!” 她拇指轻推,蜘蛛切出鞘,泛着湛青色光的刀身映出她染着些许怀念之色的眼眸。 刀铭“蜘蛛山中凶祓夜伏”。 她还记得,上一世楚子航的村雨被她在地铁站打断了,后来这把蜘蛛切也她在与奥丁的对战中被斩碎了。 她简直可以称得上楚子航的刀冢了,楚子航用的每一把刀,在她手上似乎都难逃厄运…… “笑什么呢?跟新得了个玩具似的。”陈墨瞳搂住夏弥肩膀,手指在夏弥的肩膀上轻轻跃动,笑着问。 “没什么,好刀,好刀!”夏弥抬头冲陈墨瞳眨了眨眼。 前方的樱突然转身说:“两位,风浪太大,只能坐船了。这里下去就是船坞,休整后的摩尼压赫号就停在下方。” “我记得摩尼压赫号是在三号船坞吧?”陈墨瞳似笑非笑的问。 “是的,但后来移到了这里,三号船坞原本是腾出来准备接迎孤鸟丸号的。”樱略微垂眸道。 “说起来,你昨晚为什么不敢听他说说,到底喜欢谁?”夏弥一脸鬼精相,看向樱问。 樱交叠在小腹的双手悄然握紧,低声回答:“二位不觉得这个问题过于私密了吗?” “不敢听他说出答案,是在害怕吗?”陈墨瞳脸色微冷,“那你欺骗他,就不害怕了?” 樱豁然抬起头,双手立刻伸向后背。 然而陈墨瞳和夏弥的动作比她更快,蜘蛛切和折刀一左一右已经架在了樱素白的脖颈上。 “我已经很警惕你了,你是怎么看出破绽的?”樱看向陈墨瞳问。 陈墨瞳冷笑着回答:“我没看出来,不愧是忍者,你刚刚一连串的表演几乎毫无破绽。” 樱疑惑地看向她。 夏弥用蜘蛛切的刀背拍了拍樱的脸说:“可惜啊,若是喜欢一个人,欺骗他时会按捺不住的愧疚。有人是以歉意表达,有人则是……” 刚才陈墨瞳在她肩膀上敲打的就是摩斯电码,意思就是试探一下樱。 她们都察觉到了樱似乎对源稚生藏着某种奇怪的愧疚。 有人是以歉意表达愧疚,有人则是以逃避去隐藏。 有人的逃避方式是不敢直面对方; 而有人的逃避方式却是直面对方,但至死也不会吐露心声。 这样看来,樱确实是受人指使,故意要诱骗自己和夏弥来船坞。 不出意外的话,船坞里等着她们的大概不会是摩尼压赫号,说不定是二百刀斧手或者什么毒气、炸弹之类的。 然而,就在夏弥抬起刀的片刻,樱突然用脸撞开了蜘蛛切,以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体态向着侧后方折叠腰身避开陈墨瞳的折刀,随后如落叶般滑动拉开了距离。 与此同时,她手中出现了十数支薄如蝉翼的刀片,空灵的念颂声从她空中传出——言灵·阴流。 借助这个言灵和她的飞刀技巧,只要对方的防御有一点点空隙,她都能把刀片送进去! 可惜,夏弥就算只用夏弥的身份,也恰好天克她。 言灵·风王之瞳骤然爆发,风王之瞳搅动的气流和阴流完全不是一个量级,两者相对,就像滋水枪遇上了洪流,樱立刻失去了对领域里气流的掌控,那些刀片全被狂舞的旋风吹散。 两道人影一左一右从风旋里冲出,立刻堵死了樱的所有退路,她正欲抽出短刀反击却被夏弥截住了手腕。 下一刻,陈墨瞳闪至她身后,一掌劈下。 陈墨瞳接住昏死过去的樱,有些疑惑的问:“看起来她不像是会背叛源稚生的人,应该是有人指使她。可对方想做什么?埋伏然后干掉我们?会是谁?” “不知道咯,去看看就清楚了。” 夏弥从樱的身上搜出绳索,把她的双手折叠到背后肩胛处双手合十,然后才捆了起来,随后又把樱的双腿放成打坐状,两只小腿分别捆到另一侧的大腿上,最后又给樱整体打了个背负结,这才起身,满意的拍拍手。 “你和楚子航在家时,也玩这么花?”陈墨瞳看的眼皮直跳。 “屁嘞!学姐你说什么呢!?”夏弥脸颊微红,指着樱说:“她是忍者啊,不把她大部分关节都锁死,一会儿醒过来就跑了!” 陈墨瞳意味深长的笑着点点头:“哦,我明白了。” 夏弥翻了个白眼挥挥手,打开通往船坞的门说:“走吧,学姐,看看对方给我们准备了什么大餐。” “万一是毒气或者炸弹怎么办?”陈墨瞳问。 “能够毒死我们这种混血种的毒气,一旦不慎进入浮动平台的换气系统,搞不好整个平台的人都要玩完。至于炸弹也是同理,要炸死我们,浮动平台也会受损。” “大概率就是几十号人拿枪突突了,或者忍者用淬毒的武器暗中埋伏。”夏弥无所谓的摆摆手说。 陈墨瞳挑眉,点点头两步跨到了夏弥前方说:“那还不往后点,躲学姐身后,我罩着你。” “学姐,可你没有言灵哎!”夏弥一脸单纯的提示到。 陈墨瞳脸色一僵,随后将折刀舞了个花说:“割草而已,要什么言灵?” 两人贴着悬梯内侧静步下楼,夏弥凝神耳朵微动,悄然收集着风里的声音。 只有一个心跳声? 夏弥有些疑惑,难不成橘政宗还敢孤身一人等着她俩下来? 还是那什么狗屁影武者? 不过据路明非所说,有的影武者实力堪比人形次代种,这样看来,橘政宗或者说赫尔佐格认为一个影武者足以斩杀两人,倒也合理。 只是他这么早就暴露影武者这张牌,就不怕出现意外被源稚生发现吗? 夏弥鼻子微皱,随着距离的接近,她似乎从海水的咸味里闻到了另一种淡淡的香味。 这味道还有些熟悉,闻起来像是在无人的清幽峡谷边,看到了一株百合生发。 夏弥猛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是樱把她们带到这里的,那么樱大概也知道下方那人是谁! 所以几乎可以排除是影武者了! 而那有些熟悉的香味,夏弥也终于记起了是什么。 是一种香水。 那个女孩本是不会用香水这种东西的,但若是这个东西承载她与那个男孩的回忆,却也就说得通了。 第11章 潜海升空之龙(三) “天哪,竖起来的那根是什么?!”恺撒惊呼。 路明非这次终于是没有被他带跑偏,立刻回头看去。 不论第几次看到这宏伟、神圣的遗迹,路明非的内心都依旧震撼。 但更多的是一种奇怪的缅怀、遗憾、悲悯甚至……愤怒? 上一世路明非听楚子航说过,铜柱形的巨塔是龙族用来铭刻战争历史的,得胜就刻下光荣,失败就刻下仇恨; 但这巨柱高塔还有一个作用,就是用来行刑——龙类罪人会被捆缚在高塔上百年,直到风干,这百年里他将要被所有族类唾弃、凌辱。 路明非曾数次见过这一幕,在漆黑的教堂里,路鸣泽就是这样被捆缚在十字架上,长枪贯穿了他的心口,他衣衫褴褛,身上全是屈辱的印记。 可到现在,没有前世完整记忆的路明非依旧记不起这个小魔鬼到底是谁,也记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怪物。 他只记得路鸣泽曾说过:“这世间的一切罪与罚,我们都会一起承受。” 真是可悲又孤独,千年的折磨凌辱里,竟是一个衰仔和魔鬼相依为命。 “这是什么狗屁组合……就像撒旦牵了只哈士奇,却怒吼着要一起报复世界。”路明非在心里轻叹。 他接替了上一世楚子航的工作,开始用笔记本速写古城的地形和地图。 而恺撒一边操作着迪利雅斯特号环游在这如神国的遗迹里,一边操作摄像头尽可能的记录更多画面。 三峡的青铜城内部其实也是一个尼伯龙根,所以内部才会看起来比外面大那么多,至于上京市的地铁站就纯是一个尼伯龙根了,所以眼下这座恢弘如史诗画卷般的古城,大概才是他们观测到的第一座龙类的城市遗迹。 准确的说,应该是源稚生他们观测到第一座。 路明非和恺撒曾见过雪区的应天宗遗迹,和这里有异曲同工之妙,可惜应天宗的遗迹已然只剩那座引雷塔,无论规模还是完整程度都和这里无法比拟。 他们滑过半截陷入熔岩的笔直大路,朝着树立巨塔的圆形广场前进。 这里许多精巧的建筑工艺,即使现在的人类科技也无法重现,比如那座铁铸的高塔竟然毫无接缝、焊接的痕迹,赫然是一体浇筑成的! “引雷塔和这里似乎不太一样,核心和基底倒是别无二致,都是炼金术精炼的铁或青铜一体铸造而成,但花纹和铭文却大相径庭。”恺撒观察着那座古塔沉吟到。 “像是一个门派出来,但是性格迥异的师兄弟分别打造。”路明非边画边说。 “嗯!这个比喻很恰当。”恺撒赞许的点点头,“我还以为你除了吐槽就不会说什么有营养的话呢。” “老大,再说下去就伤感情了啊!”路明非嘴角微抽。 “奇怪,附近为何那么多杂波,四面八方好像都有心跳声。”恺撒打开了声呐,开始搜索龙类的胚胎。 路明非心说:“哎,您说对了老大,还真是四面八方都是龙血古尸呢!” “待会他们就要像美人鱼一样,长尾摆啊摆的游上来吃饭啦!运气不好的话,咱俩就是第一道开胃菜。” 恺撒边说边驾驶迪利雅斯特号游过前方如鸟居的建筑,上方铭刻着一场异常惨烈的战争,但最令上方总控室的源稚生和远方遥控的施耐德、曼斯坦因教授惊讶的,还是那人身蛇尾的形象。 “人身蛇尾的形象很罕见,夏洲古代的女娲、印度的娜迦、古希腊的美杜莎。”远在卡塞尔学院监控这场下潜任务的曼斯坦因教授微微皱眉,“至少我们掌握的文献和古籍里,很少见人身蛇尾的形象。” 也是夏弥刚好不在场,否则定然会腹诽道:“这些杂鱼也算蛇尾?蝌蚪尾巴而已。” 周家的娲主其实也是人身蛇尾,但娲主见客都是坐在一个大箱子里,几乎没人能看见她的下半身,而她的血统和存在,其实相当于蛇岐八家里绘梨衣的地位,是战略级的机密,鲜少有外人知晓。 所以夏弥曾经说的不无道理,卡塞尔学院对龙类的了解其实还十分有限。 而和上一世的剧情差不多,当施耐德和曼斯坦因反应过来鸟居也是一种门时,辉夜姬切断了与诺玛的连线。 但这一次的不同之处在于,瀛洲蛇岐八家还没能完全掌控局势,因为在须弥座上还有两个卡塞尔学院督查组的专员。 只有处理掉她们,瀛洲分部才算正式从卡塞尔学院的监控里脱离出去。 —— 四十五分钟前。 “所以,我们必须处理掉那两个督查组的专员。她们很可能已经完全窥探到了家族的隐秘,最重要的是,她们是炸毁神藏所的最大阻碍。”漆黑的船舱内,沧桑而雄浑的声音响起。 樱躬身道:“政宗先生,这些事还是该与少主先商量才合适。毕竟家族会议上,他已经确定了战略决策,也已经决定了暂时先和卡塞尔学院的专员们合作。” 阴影里的老人缓缓坐直了身子,露出他坚毅如铁削般的脸:“我知道。稚生……不,大家长现在已经是超越我的统帅了,我也已然决意跟随他的马后,为他填平悬崖,荡开死路。” “但……他还是太善良了。这场战争里,怎么会不死人呢?要斩断蛇岐八家千年来的悲运,付出性命和鲜血是必然的,不止你,还有我,甚至其他家主都是可以在必要时候牺牲的,只有稚生不行,他是统帅,他是旗帜,他在,蛇岐八家就还在。” 橘政宗跪坐着,将一把怀剑横于膝前:“神藏所里埋葬了数千名已经死去却不甘死去的祖先,还埋着那个罪恶的源头,我们必须把她彻底毁灭。可如果让卡塞尔学院知道这些,知道了蛇岐八家的血统隐秘,恐怕整个家族都难以延续。” “猛鬼众是我们的影子,我之所以急于毁灭他们,就是想要割断这悲剧的轮回。可如果卡塞尔的校董知道这种事情,他们会允许一个总是产出不安定混血种的家族存在吗?还是一支,与他们完全不同源的血裔。” 樱犹豫片刻,回答:“可目前看来,至少毁灭神藏所这一点上,卡塞尔学院和我们的目标一致。” “可深潜器里却不是我们的人。”橘政宗回答,“如果是我执行这次任务,让我抱着核动力仓沉入高天原我也会毫不犹豫。可那些卡塞尔学院的贵族精英呢?谁又敢确定他们会愿意如此?” “最重要的是,你敢保证,毁灭神藏所后,下一个被毁灭的不是蛇岐八家吗?” 樱默然垂头。 “我知道,你永远不会背叛稚生,这才是我请求你的原因。”橘政宗双手撑地俯首,“稚生的梦想并不在这里,所以在我不多的时日里,我希望能更快的替他结束这一切。” “他是个好孩子,若非天照命的束缚,他本该找个爱的女孩,比如你,一起去海滩晒太阳共度余生。” 樱沉声说:“政宗先生,慎言!” “好了,只有我们两人,我也检查过了没有窃听装置,没什么好隐瞒的。”橘政宗爽朗的笑了起来,“这一次,罪责都由我来承担,我来当这个噬罪者。” “事情结束后,一切都推到我身上,我可以以性命偿还罪过。而稚生,他依旧会是那个领导家族走向光明的天照命,等到一切尘埃落定,说不定他真的能去那个天体海滩晒太阳呢!” “没有别的办法吗?”樱问。 “有。但我已然垂老,能为他做的事越来越少,剩下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所以,我才恳请你的帮助。”橘政宗长叹一声,垂头。 樱沉默良久说:“要怎么做?” “你只要把他们带到二号船坞就好,她们都是卡塞尔学院的精英,不是常人可以应对的。”橘政宗说。 樱一愣,随后惊诧的问:“您是想……!?” 橘政宗点点头,随后说:“樱,有你陪在稚生身边,我会放心很多。希望你能一直陪伴和帮助他,即使我不在了。” 樱摇摇头说:“我只会杀人,能做的也不多。若是有一天少主不需要斩敌的刀剑了,我大概就也没用了。” “哈哈……哈哈哈哈!”橘政宗大笑了起来,他摇摇头说:“我知道那孩子,你对他而言,早就不止是一把锐利的武器了。” 樱垂头行礼,随后转身离开。 而橘政宗表情依旧坚毅,他沉声道:“接下来就拜托了……” 他身后的浴室门洞开,女孩赤足走了出来,从衣架上取下巫女服穿好,随后朝着他轻轻躬身,点点头。 “这香水……你买来后近三年都没用过,今天怎么会想着用呢?”橘政宗笑着问。 莎莎声响起,过了一会儿,女孩递给他一张纸,上面写着:时间到了。 “时间……保质期吗?”橘政宗微愣。 他深深呼吸,随后闭起眼享受般赞叹道:“确实是,沁人心脾啊!” —— “这股沁人心脾,铃兰的香气……”夏弥轻叹一声,心里禁不住感叹:“我的傻妹妹,即使他来迟了一次,你也还是义无反顾的喜欢上他吗?” “师姐,我从那个门型吊塔爬上去,顺着横梁占领制高点支援你。顺便还能试着把电路断了,怎么样?”夏弥轻声问。 陈墨瞳点点头低声道:“太高了,你爬的时候小心些,这个高度掉水里也不好受。” 夏弥眼神轻颤,笑道:“我的言灵可以缓冲。师姐,倒是你,不论遇到什么都不要冲动。等我就位再考虑是否进攻也不迟。” “怪不得楚子航喜欢你。”陈墨瞳笑道。 “嗯?什么说法?”夏弥一愣。 “一个有着温柔的心的小女王,谁不爱呢?”陈墨瞳轻敲夏弥光洁的额头,“去吧,一切小心。” 夏弥捂着额头,无声的笑了笑。 温柔的心吗? 师姐,我埋葬一座城邦时可是眼睛都不眨的啊。 陈墨瞳自然不知道夏弥心中所想,但其实有些事,她已经猜出了大概。 她握紧折刀贴墙走进船坞,可空荡荡的船坞里,却只有一道纤细的背影站在水池边。 那身影背对着陈墨瞳,长刀出鞘插在精铁的地面里。 她转身时,恍惚间,陈墨瞳甚至以为看到了自己的镜像倒影,若不是那白底红绳的巫女服,陈墨瞳都怀疑前面竖了一面镜子。 那女孩其实和她的面容还是有不小区别的,但那暗红的眼眸和同样颜色的长发,实在是太像了! 那女孩的眼眸像是结了一层厚厚的霜,看不出一丝感情波动,她俏丽的脸也像是个人偶或手办一样没有表情。 陈墨瞳与她对视的瞬间,天地都好像静谧了下来,周遭的轮机风扇旋转着却悄然无声,两个相似的灵魂互相窥探,彼此都好奇而警惕。 侧写下意识的展开,可陈墨瞳看到却只有一片空白的世界里,独独存在一个男孩飞翔的背影。 那女孩轻轻歪头,随后突然伸手入怀。 陈墨瞳立刻全身绷紧,握紧了折刀。 下一刻,船坞各处突然响起流窜的电流声,整个船坞顶端的大灯全部熄灭,监控线路炸碎出闪烁的火花。 应急灯亮起,惨白的灯光照亮了两个女孩的脸。 狂风骤起,一道素白的影子自黑暗里从天而降,将那女孩扑入水池中。 “叫姐姐!” 第12章 潜海升空之龙(四) 这是路明非最不想回忆的画面之一,那被血肉筋膜包裹的巨舰半截插入海床,裸露的舰桥上还能看到无数鼓动着的粗大血管,这不由得让他想起上一世玩过的游戏《生化危机6》里的怪物卡拉,就像一坨诡异骇人的异形肉团,接近者都会被吞噬。 远隔重洋的卡塞尔学院里,诺玛对胚胎孵化程度的计算突然暴涨,孵化率诡异的突破了100%,现在直接飙升到了9500%! 这是计算方法的漏洞,废墟下方根本不止胚胎一个心跳声,只是它们的心跳声几乎同频共振。 那些曾经随着神国被埋葬的先民们,经过特殊处理后并未彻底死亡,此刻它们预感到了什么,全都开始蠢蠢欲动。 源稚生从总控室喊话,各个浮动平台上的广播都传出了他坚定的誓言,风林火山四个小组的成员们整齐的躬身回应,随后纷纷揭露出自己真实的武装,开始备战。 源稚生回头看去却不见樱回来,他有些奇怪的拿起对讲机呼叫,大约半分钟后对讲机里才传出乌鸦的声音:“老大,樱被打昏捆了起来,我和夜叉刚刚找到她。” 源稚生一愣,问:“怎么回事?” 过了一会儿,樱的声音传来:“少主,我来和您解释吧。” 听完樱的解释后,源稚生沉默了很久。 风雨中他显得有些疲惫,几次拿起对讲机想说话却都又放下了,最终他低声问:“船坞下面有什么动静吗?” “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响动,少主,要我们下去检查一下吗?”樱问。 “不用。绘梨衣出手的话,不会有意外,如果绘梨衣处在杀戮状态,你们下去反而会有危险。我只是担心让她这么早出手,一会儿难以控制场面。政宗先生呢?”源稚生问。 “我们联络一下看看。” “告诉政宗先生……如果绘梨衣即将失控就立刻告诉我,我来处理。现在,我必须继续监控下潜小组的情况。”源稚生说完,回头走进了总控室。 他随意找个借口,将与诺玛断联的事情敷衍了过去。 可随后恺撒问:“诺诺他们呢?” 源稚生薄唇轻颤了片刻,藏在风衣后的手握紧成拳,低声说:“她们替我去巡视各组了,到了关键时刻,我们每个人都不能松懈。” 恺撒紧接着问:“声呐上出现了近百数的活动目标!这是怎么回事?炼金硫磺炸弹可对付不了这么多东西!” 他和路明非望着迪利雅斯特号下方震动的海床,皆是满脸惊骇,熔岩裂口处的碎石带着火光逆着升天而起,无数肺螺和贝壳像是巨舰和建筑上被抖落的锈迹般飞散,浓厚如墨的海水无形的鼓荡,迪利雅斯特号不停的微颤,外部装甲上像是在下冰雹般不断被碎石和贝壳撞击。 “眼下情况太复杂,但必须要彻底埋葬这些家伙,我们只能丢下核动力仓并把它当作核弹引爆!”源稚生大喊。 “你们激活核动力仓让它过热后立刻丢下,我会用安全锁拉你们上浮,时间是足够你们到达相对安全的海域的!” “更主要的是,下方存在的目标大概是尸守。是龙类用炼金术炮制的同类尸骸,以此来作为城市的守卫者。像古埃及的法老等的木乃伊就是参照这种方法,但人类无法像龙类一样保持尸身不腐的同时也保持住神经和肌肉的活性。” “这里是被称作神国的高天原,恐怕埋藏了不下千具尸守,是古龙胚胎的血让它们苏醒了!若是被它们冲出海面到达陆地,后果不堪设想!” 恺撒也认可这件事的危险性,同意了源稚生的方案。 这次他没有忘记密码,但输入密码后却显示了电路损坏报警的界面,他们无法通过舱内电脑输入密码激活核动力仓。 总控室的宫本志雄立刻反应过来说:“恐怕是之前的意外里损伤了控制电路!现在不仅他们无法控制,我们也无法远程遥控引爆核动力仓了!” 源稚生焦急的问:“那还有什么办法补救吗?!仅靠炼金炸弹和绘梨衣,还有我们四个小组,别说毁灭高天原,就是挡住尸守都困难!” “还有一个办法,核动力仓与深潜器断开后,背面金属板拆卸掉可以手动输入密码,绕过控制电路直接激活核动力仓。但需要做一次简短的水下行走,深潜器里有齐柏林装具,整个过程顺利的话不用三分钟就能完成。”宫本志雄回答道。 “三分钟?这种情况下在八千米海底水下行走,别说三分钟,半分钟都和自杀没有差别!”源稚生脸色惨白,“那两个女孩是主动去救我妹妹的,我已经害死了她们,现在我还要逼着另外两人去自杀……” 宫本志雄微微垂首道:“大家长,没有别的办法。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每个人都该做好赴死的准备,如果我在深潜器里,我定然会去水下行走。” “而且,其实辉夜姬的测算,就算正常丢下核动力仓后用安全索把他拉上来,存活几率也不过0.001%,不论怎么努力,他们的生还几率都无法超过1%,且让他们生还几率上升的所有操作,都会导致彻底毁灭神藏所的几率下降3%~5%,让尸守登陆的几率增加6%~10%。”宫本志雄躬身说,“大家长,我们没有选择!” “喂喂!须弥座,呼叫须弥座,听得到吗?”路明非的声音突然传来。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源稚生立刻扑到话筒面前问。 “老大他刚刚展开镰鼬想侦测周围环境,然后就呆住了,怎么都叫不醒。现在,我记得操作手册里有说过,核动力仓可以手动输入密码,我想尝试一次水下行走,但核动力仓密码盘要和迪利雅斯特号断开后才能打开,你们要远程控制帮我丢下核动力仓。”路明非大喊。 源稚生呆住了。 “路君……你这是去送死啊。”源稚生下意识的颤声道。 迪利雅斯特号里的路明非无声的笑了笑,上一世他一直躲在恺撒和楚子航身后,看着两位猛将一个接一个拼命,可他却缩在角落里不知所措,无能为力,最后依旧还是依靠小魔鬼来逆转了局面。 既然楚子航让他有了改变一切的机会,那么他首先要改变的,就是曾经那个懦弱无能的自己。 路明非呼吸略微急促了起来,勉强的笑着回答:“源君啊,这方面你就不如他们了。如果是他们的话,大概会对我说……” 他看向屏幕里自己的倒影,脸色像是冷却的钢铁凝固:“路明非,我赌你赢。” “不要死!”屏幕里那双浅褐色的眼眸闭起,几秒后缓缓睁开。 金色火焰在那双眼睛里流转不息。 原本的计划里,这一次水下行走是楚子航进行,他们都知道恺撒的骄傲,但恺撒的言灵因为古城里铃铛的炼金领域影响,反而有害无利,于是楚子航和路明非就计划干脆在深潜器里就引导恺撒释放言灵进入幻境。 这样一来,就不用与恺撒为了谁去水下行走而争吵,也能让恺撒不会在出仓后才陷入幻觉命悬一线。 但既然楚子航因为意外没能到场,那么路明非就承担起了接替他水下行走的工作。 为了以防万一,其实楚子航简单的为他做过培训。 球形的齐柏林装具里填满生理盐水,路明非操作着金属义肢脱离摩尼压赫号随后缓缓拨水前进,他只要转动到舱门背面就能触及核动力仓。 “喂喂,呼叫须弥座,听得到吗?”路明非问。 “听得到!路君,你一旦就位,我们会立刻远程操控让核动力仓脱离,你输入密码后立刻回到深潜器,速度快的话齐柏林装具完全撑得住!”源稚生大喊。 “好嘞,那就开干!”路明非舔舔嘴唇,开始尝试转向。 可水流突然激荡起来,下方红色的熔岩像是海沟的伤口喷出浓腥的血,火光的映照下,路明非低头看到了那些古老生物撕破如茧般的胎衣,蹿到了河床上爬行着。 尸守们的长尾摆荡,它们表面像是金属般充满光泽,残破不全的身躯在胎血的刺激下逐渐恢复了可怕的力量,短短不到半分钟时间里,已经有十数只尸守摆动着长尾如龙升天! “呼,呼,别怕……只要离得不近,路鸣泽说过,它们的首要目标是逃离这里,除非距离太近被他们感知到,激发了他们嗜血的本能才会攻击……”路明非眨了眨眼睛,才出仓不到一分钟,他就已经感觉到呼吸逐渐困难,浑身都大汗淋漓。 即使航天级别的合金做成的齐柏林装具,在这8400米的深渊里也依旧是难以为继多久。 娇娆的龙形从路明非四周摆荡着长尾上浮而去,他借着齐柏林装具的射灯也只能看到一片片浓腥的墨迹在鼓荡。 他已经绕到了深潜器后方,这点距离在陆地上不过七八步的事情,但在这深海里花费了他整整两分钟。 “断开核动力仓!”路明非大吼。 上方总控室的源稚生立刻大吼:“脱离核动力仓!快!” 宫本志雄指挥着一众研究员立刻远处操作,遥控让核动力仓脱离了深潜器,原本若是有引爆电路,他们甚至可以在总控室直接遥控引爆核动力仓。 联动螺栓松开,类似椭圆柱形的核动力仓从深潜器后方脱落,路明非立刻操作钳形义肢控制住核动力仓,随后以另一只义肢拨动核动力仓转向,凭借射灯的光开始寻找密码盘。 可这时异变突生,他们停泊的地方和上一世不同,所以很不幸的是这次深潜器下方竟然藏着两具尸守的胎衣,且它们复苏之后便立刻被迪利雅斯特号的射灯光芒吸引了! 路明非注意力全在寻找核动力仓密码键盘上,完全没注意到下方尸守已经摆荡龙尾朝他冲了过来! 更糟糕的是,不远处随着某个庞大之物的苏醒,那片海竟突然化为了一片闪烁的星空——那些不是星星,而是龙族行刑者——鬼齿龙蝰! 尸守枯瘦的利爪狠狠穿过黝黑的海水拍在齐柏林装具外壳上,长尾如蟒蛇般将整个装具缠绕。 齐柏林装具里的路明非狠狠震颤,钳形义肢在震动中松了些许,核动力仓掉落。 另一只尸守恰好冲到了面前,它的长尾摆动间将核动力仓弹飞,同时扑在齐柏林装具上,竟是边咬边推着齐柏林装具远离迪利雅斯特号! “我靠!我靠!我靠!”路明非操作着义肢想要推开尸守,谁知合金的义肢反被尸守的长尾缠住,生生掰断了! “路君!?路君,路明非!请回答!发生什么事了?请回答!”总控室里,源稚生听到奇怪的声响传来,立刻大吼着问。 宫本志雄回头沉声道:“少主,我们通过迪利雅斯特号的外部摄像机发现,路明非似乎正面遭遇了尸守!” “什么!?”源稚生脸色一白,跌跌撞撞的后退了两步。 齐柏林装具的作用是必要时用以临时维修迪利雅斯特号,所以根本谈不上有什么战斗力。 虽然它的外壳是航天级的合金材料,但在那样的高压下本就是超负荷工作,哪怕尸守在外壳上划出一道头发丝般的裂纹,深水的压力也会立刻从那里将整个装具的外壳突破,随后彻底压垮! 这种情况下,装具里的路明非只有死路一条。 他甚至会在被尸守吞噬前就爆成一团碎肉血沫! 恺撒还在昏迷,无法唤醒,这种情况下,源稚生就算是天照命的皇也只能干看着而无能为力。 等路明非真正暴亡那一刻,龙渊计划也就基本可以宣布失败了。 源稚生有些无力的瘫坐回椅子上,他为了大义和责任背叛了盟友,又为了大义和责任推着盟友去送死,关键这群神经都是义无反顾的主动挺身而出,毫无怨言。 可他自诩一把要斩断家族悲运的刀,能做的除了欺骗、背叛,竟然就只剩下了旁观和悲叹! “大家长!请您站起来!”宫本志雄突然大吼。 “您是蛇岐八家的统帅,是我们旗帜,您不能还未彻底战败就倒下!” 岩流研究所的工作人员们亦是齐声大喝:“请大家长起身,带领吾等,决死一战!” 源稚生深深的呼吸,压制住心口的悲凉,起身挺立道:“对不起诸位。宫本先生说得对,还没到最后时刻,就请诸位与我并肩,决死一战!” “立刻联络政宗先生,询问绘梨衣的状况,风林火山四组,一级战备!” “是!”众人齐声道。 源稚生从墙上取下童子切说:“下潜小队失败了,我现在将立刻前往前线指挥,堵截尸守。各位,请你们继续严密监控水下情况。” 他打开总控室的大门,外面的黑夜风雷赫赫,暴雨如柱,他站在门口背影苍凉如独树与山巅的战旗,海风的咸味像是汹涌的泪飘入总控室里。 就在这时,有位研究员小声的说道:“监测到齐柏林装具的外壳破损……压力,失衡。” 源稚生在风雨中默默低头:“路君,我确实也想赌你嬴啊……” 就在他即将跨出总控室的时候,联络台里突然传出一阵浩荡的歌声。 像是千百神佛在齐声颂唱着气势恢弘,犹如晨钟暮鼓般让人心神旷然的经文。 深潜器里的恺撒骤然回过神来,竟从幻境里清醒了过来! 迪利雅斯特号的摄像机里,一道光柱像是剑一般在舞动——那是齐柏林装具的射灯,而光柱之所以如此摆动,那是因为齐柏林装具正在剧烈的翻滚着! 路明非像个疯子般在装具里怒吼着念诵起了“护心咒”,那两具尸守眼瞳里金色的火焰在护心咒里竟黯淡了些许,爪击撕咬的动作也慢了下来,而路明非趁此机会操控着剩下金属义肢刨动下方的肺螺堆,使整个装具都翻滚了起来。 其中一只尸守在翻滚中终于被摆脱,而另一只也只剩下长尾还在倔强的缠绕着装具。 破损失压的齐柏林装具正在快速的塌陷变形,剧增的压力也作用到了路明非的身上,在翻滚中他横流的鼻血洒满了头盔,整个面罩上都布满了猩红色的血沫。 她就在上面,那个日思夜想的女孩就在水面! 近三年的等待和思念终于要到了尽头! 他怎么能在这里倒下!? “啊啊啊!给老子!滚开——!”路明非暴喝着喷出一口血,视线也逐渐模糊。 然而下一刻,他眼瞳里金色之火爆燃,濒临破碎的脏腑、肌肉、骨骼开始快速的修复。 他其实也是个偶尔会发疯的人啊! “真的不用帮他一把吗?老板?”深潜器上方,一个窈窕的身影手持双刀蹲伏着。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许多人终其一生都不会追寻到那个绝处逢生的‘一’,可他不一样。” 有些稚嫩的声音悄然传来:“他是我哥哥啊,只要他愿意,他永远都能抓住那唯一的胜机。” “他就是那个一。” 第13章 潜海升空之龙(五) 【也许是错觉,也许是核爆的冲击波,被已经疲惫不堪的他错认了。 但他还是更愿意相信,就是那个人! 他来了! 因为路明非看到了,在那一瞬间黑色的火焰漩涡自迪利雅斯特号下方成型,随后骤然爆碎,巨量的海水被蒸发成水蒸气,蒸汽爆炸喷涌出巨大的推力,如火箭引擎一样推着迪利雅斯特号飞速上升,那一瞬间路明非感觉自己脖颈子都要被压断了。 路明非对这个场景绝对的印象深刻。 因为,这是伴着风王之瞳引爆的——言灵·君焰!】 嘭! “简直是他妈的耻辱!”恺撒怒吼着驾驶迪利雅斯特号撞上了尸守。 迪利雅斯特号猛然震颤着险些侧翻,然而路明非的齐柏林装具也终于摆脱了尸守的纠缠,他双眼眼白已经被染成血红,那是高压导致的毛细血管破裂,他牙齿里尽是血腥气,却还是带着一股要咬碎钢铁的坚决。 路明非小心翼翼的控制着义肢将核动力仓翻转,随后剥开金属盖,输入密码。 每一步他都尽可能的让自己足够稳当,因为一旦失误那要花费的时间便会成倍的增加,高压不断的迫害他的身体、神经,而【不要死】的效果也在同时全力的修复这些损伤! 但他的体力也在这种拉锯战里渐渐消耗,剧痛、眩晕、窒息的感觉一阵阵的涌上来,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要闭上眼就这睡过去。 太累了,太难受了。 他好想回家,打两把游戏然后躺在床上摆烂,要忍受的无非也就是婶婶的魔音,弟弟的嘲讽而已。 一个声音在他内心生根发芽——“放弃吧,放弃吧,实在不行就叫小魔鬼帮忙。” “或者回深潜器,恺撒已经从幻境清醒过来,护心咒能帮他对抗那些银铃的!” “他不是蓝血贵族吗?不是爱当领导吗?让他表现啊!他还会很感谢你呢!” 头盔里溢满了血,路明非已经已经渐渐要忘记自己该做什么了。 “那么路明非,我赌你赢。” 路明非脑海里又浮现出多年前那个下午,他们围坐在酒店里讨论如何困住源稚生,然后安全把绘梨衣送回去的计划时,楚子航对他说的话。 “嗬嗬嗬——路明非,不要死!路明非,不要死!”路明非嘶声咆哮起来,随后狠狠咬碎了自己的舌尖! 他本就是个事到临头会发疯的主! 借助这短暂的清醒,他立刻操纵着义肢开始输入密码。 可被甩掉的两只尸守却没有死亡,它们挣扎着再次爬了起来! “好了,同样的考验来两次就烦了。我的好姑娘,给这些下贱东西一点教训吧。”稚嫩的声音飘渺如沙。 深潜器上,酒德麻衣的黄金瞳骤然爆闪,左手天羽羽斩,右手布都御魂,她融进漆黑如墨的深水里,柔韧的腰肢如美人鱼摆动,双刀齐挥掀起如黑潮般暗涌。 两只尸守刹时间身首分离,高压下的血如绸缎般粘稠。 “要加速了啊,哥哥。闻到血腥味,会有更多的猎食者被吸引的。” 路明非右手操作义肢按下密码键盘,同时左手攥紧胸口。 那个位置,是他一直以来放着绘梨衣画的地方,此刻,那里似乎有一团不甘的火在熊熊燃烧! 总控室里,就连宫本志雄都下意识摒住了呼吸站直了身子,每个研究员都在透过摄像机画面监控着路明非的情况。 “齐柏林装具损坏程度超过百分之五十,外壳形体崩溃速度开始指数式倍增!他最多还有十五秒时间!”宫本志雄狠狠咬牙。 “4、1、0、1、9……”路明非一边晃着脑袋一边输入密码。 密码和前世一样,恺撒还是设成诺诺生日的前一天,英式排列,日期在最前,然后是月份、年份。 随着最后一个0输入,总控室里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成功了!核动力仓再次过热!”宫本志雄一脸不可思议的喊道。 “好!太好了!”源稚生振奋的握拳,“路君快回去!你还有十秒钟时间,恺撒已经把加压舱舱门对准你了!” 路明非喘息着操作齐柏林装具朝着前方迪利雅斯特号前进,可齐柏林装具的外壳突然完全崩碎,球形被立刻压垮成了如纸团的不规则形状,变形的构造压迫住了路明非的半边身子,甚至压断了他几根肋骨! 千钧一发之际,恺撒穿着另一套装具冲出了加压舱,而酒德麻衣藏在路明非的装具后面,给了他一脚。 恺撒拉着路明非回到加压舱,关闭舱门等待压力回升的同时立刻摘掉了路明非的头盔大喊:“路明非!路明非!醒醒!” “你他妈要是死了,我真的会耻辱到吞枪自杀!”恺撒焦急的望着满脸是血的路明非,却也只能尽量舒展他的身子,帮他打开气道。 他甚至不敢做什么心肺复苏的急救,把路明非拽出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路明非似乎多处骨折。 “路明非!不要死!你死了,那些赌你嬴的人,不就输了吗?!”恺撒怒吼。 “是啊我嗝屁了丢的只是命,他们赌输了丢的可是脸啊!”路明非低声吐槽道。 “你他妈……”恺撒真是气急了,这短短两分钟里他骂的脏话比过去半年还多。 可他却笑着把路明非抱了起来,大力的拍打着他后背吼道:“路明非!你真他妈好样的!” 压力平衡后,恺撒立刻拉着路明非回到驾驶舱,随后大喊:“呼叫须弥座!呼叫须弥座!我成功把路明非带回来了!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快拉我们上去!” 研究员们都惊呆了:“装具几乎都垮完了,他竟然还活着!?” “愣着干什么?拉他们上来!”源稚生怒吼,“就算上来会变成敌人,要决一死战,我也要正视着他们的眼睛!” “现在,我相信他们就是那0.001%的可能性,给我拉!” “少主!”就在此刻,樱推开了大门,“第一批尸守已经上浮到距离海面两公里处!” “派一队风组的成员过来,跟我去守绞盘!”源稚生拿起童子切,大步走向总控室外。 樱穿着一身黑色的紧身连体作战服,连雨水都无法在这件衣服上停留。 她躬身道:“是,少主!” “可是……刚才政宗先生传讯过来说,绘梨衣小姐不见了。” 源稚生一愣,惊诧的看向樱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我们和您通讯之后立刻联络了政宗先生,刚刚政宗先生回消息说二号船坞的电路故障,他亲自带队下去搜寻,没找到绘梨衣小姐……也没发现夏弥她们的尸体。”樱回答。 源稚生惊骇的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绘梨衣怎么可能失手?以她的言灵,就算对方是龙王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就把她干掉!” 樱面色略显古怪的说:“政宗先生告诉我们,二号船坞……虽然有夏弥言灵·风王之瞳的痕迹,但……除此之外就再无任何其他的打斗痕迹了。” “就凭序列号74的风王之瞳?不可能,我亲自去看看,你带人守住绞盘!”源稚生微微咬牙,这一刻他有些庆幸樱在身边,否则他真恨不得要把自己撕成两半用了。 “您……不怪我?”樱一愣。 “回去给我带队把家族企业全部重新清点一遍,若是规定时间内没完成,还有重罚!我只是现在不和你计较而已!”源稚生看向樱,冷声道。 对于樱背着他与橘政宗合作这件事,虽然对象是橘政宗,但源稚生依旧生气,这种事往大了说,也称得上一次背叛了。 “是!少主!”樱躬身道,“必以性命完成任务!” 源稚生点点头,可在樱奔跑到拐角时他还是忍不住大吼了一句:“活着回来领罚!” 雨中的樱娇躯一僵,随后再度回身,鞠躬。 源稚生跑到二号船坞时,乌鸦和夜叉正巧带人上来。 两人见到源稚生立刻躬身行礼:“少主!” “什么情况?”源稚生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问。 “没有……情况。”乌鸦和夜叉对视一眼,皆是面色诡异。 “什么意思?”源稚生疑惑地问。 下一刻,暗红色长发的女孩穿着巫女服从楼下提着长刀走了上来。 “绘梨衣!?”源稚生急忙上前查看了一番,想伸手拉住她却又在即将触及时收了回来。 他低声问:“怎么回事?你怎么样?” 绘梨衣抓住源稚生的手写道:“跑了。” “跑了?”源稚生满脸惊讶。 绘梨衣在他掌心写道:“有个女孩和我很像,我分神了。” “你说……陈墨瞳?确实,你们发色和瞳色确实很像。”源稚生点点头,其实第一眼看到陈墨瞳时他就有这种感觉。 他突然发现,绘梨衣的巫女服也湿透了,于是急忙脱下雨披给她罩上,问:“怎么回事?” “下水去追,没追上。”绘梨衣在他手心板板正正的写道。 写完之后,绘梨衣突然自顾自的点点头,眼里竟然有了些许神采,看起来像是很满意,且还有些莫名的期待。 源稚生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绘梨衣,但对方没事且看起来没有任何要失控的迹象,已经是万幸了,他也没空追究这些细节了。 他哪里知道,绘梨衣露出这副表情是因为夏弥和她说:“姐姐也不想打你哥哥啊,可绘梨衣要是不帮忙,那姐姐和哥哥的误会矛盾说不清,就只能打一架咯。你也不想这样对吧?” “那就听姐姐话,就当是游戏的任务,成功完成会有奖励哦!” 绘梨衣其实不期待什么奖励,但夏弥告诉她,这次成功通关,她就能想去哪就去哪。 而且,还是和路明非一起。 想到这里,绘梨衣澄澈的眼眸像是反射出了漫天大雨的光。 源稚生刚要回头便愣住了,因为刚刚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绘梨衣唇角略微扬起了。 可来不及过多探究,一旁的乌鸦对讲机里传来火组负责人犬山贺的大吼声:“第一批尸守撞上了深水炸弹!杀伤率百分之六十七,剩下的上来了!” “先带绘梨衣去休整准备!我去迎敌!”源稚生对着乌鸦和夜叉大吼,“这次再把绘梨衣看丢了,你们就准备回去切腹吧!” “是!”乌鸦和夜叉的神色一凛,立刻低头。 绘梨衣却突然抓住源稚生的手,急匆匆的写道:“哥哥,有危险的话,就喊我。” “我会一直在。” 源稚生感觉掌心温热,那股热流顺着手掌流窜到胸口让他的心猛地一颤。 他一直以为绘梨衣其实根本没有感情,就更别提关心在意谁了。 他觉得绘梨衣对自己不抗拒,也就是因为自己时常陪她打游戏而已,那次绘梨衣非要去东都塔也不过是想要去外面看看而已。 源稚生一直都很照顾这个妹妹,可心底深处却还是不自觉的会把她当作没有感情的兵器。 直到这一刻,他才恍然自己错的离谱。 绘梨衣并不是没有心的兵器或人偶,只是因为大家都在潜意识里恐惧她,她才会自觉的封闭自己,远离所有人。 刚才源稚生焦急的神色被她看在眼里,所以她才敢做出回应。 “我知道了,谢谢绘梨衣。”源稚生伸手,终于是轻轻拍了拍绘梨衣的脑袋。 随后他握着童子切再度转身冲入风雨之中。 —— 深水炸弹群是宫本志雄亲自设计的,这些炸弹里群爆炸时会在一个圆形平面内释放出数以万计的硬质钢珠,就像一把在深水里旋转着弹开的利刃,切割一切经过此处的事物。 但即使如此,也还有近半数的尸守成功幸存,它们越靠近海面速度就越快,到冲破海面的那一刻速度甚至达到了60km/h,配合它们的体型和坚硬的身躯,简直就像无数重装战车破水而出! 火组水警船上的三联装机炮咆哮起来,子弹在暴雨里拉出火红的线,下方小型鱼雷纷纷发射,在海面拉出数不清的白色水线。 火光四射,不时有爆炸声传来。 即使有着风组的直升机空中火力压制,可那些迅猛的尸守还是在顷刻间就覆灭六七艘水警船。 一旦被尸守突至近前,它们超高的机动性让火组的水警船根本无从闪躲,不出十秒船体就会被尸守撕裂,船上的火组人员更不是尸守的一合之敌,长尾和利爪挥舞间,整船的人立刻就会化作残肢断臂。 而那些深水炸弹是振动触发的引信,最多可布置一层,多了之后会互相影响导致误爆,所以这一层炸弹突破后,水下就再无阻挡尸守的火力。 尸守猛烈的进攻下,火组根本来不及布置第二轮深水炸弹。 “火组伤亡过半!已经有……有很多尸守登上须弥座!”对讲机里传来不知谁的大吼声。 短短不到十分钟战斗,火组已然到了覆灭边缘,五座须弥座,已经有两座被尸守攻破,上面山组的防线几乎一触即溃。 这些尸守每一个几乎都有A级甚至超A级的实力,它们成群的进攻,甚至连机枪弹幕都难以遏制。 “恺撒小队上浮到哪了!?”源稚生从身边队员那接过耳麦按上,大吼着问。 “六千米!他们失去了强动力源,即使有安全索拖拽也无法更快了!”宫本志雄的声音传来。 —— 迪利雅斯特号里,路明非疲倦的靠在舱壁上,眼睛半睁半闭,接下来就是他彻底无能无力的时候了。 不论是不要死还是“护心咒”都无法充当动力源。 那个能够充当动力源的人,不在。 “谁说没有动力加持的!”可坐在驾驶舱的恺撒却突然挺直了身子,眼瞳里像是结了一层金色的寒冰。 苍青色的鳞甲从他浑身的毛孔里吞吐而出,狂风般呼啸的念诵声从他口中传出! “我靠……老大你什么时候学的爆血?”路明非惊讶的睁开了眼。 “之前楚子航不在时,那个暂领狮心会的会长开展了一次学术交流。我搜集了狮心会里遗留的资料,既然楚子航能从那只言片语里学会爆血,为何我不能?”恺撒声音沉闷,语气里却带着一股傲然。 “好好好!二位大哥真是天生一对啊!”路明非摇头赞叹道。 恺撒冷哼了一声,随后再度念诵着古奥的法令——言灵·吸血镰! 那些风妖在水中没了风的加持,其实就和大片的落叶没什么差别,但它们一旦成群,点滴的力量也能汇聚成奔涌的江河! 恺撒咆哮起来,化为实质的镰鼬群在迪利雅斯特号下方汇聚成妖娆的龙形,头部的镰鼬撞击迪利雅斯特号后碎裂成粉末,但紧接着就立刻有候补的镰鼬跟上! 深海里,宛若有一条长龙衔珠破水,朝天而去! 迪利雅斯特号不断的震动着加速上升,可速度也只能说是差强人意,而在这个过程里恺撒却肉眼可见的虚弱起来。 他浑身肌肉紧绷,苍青色鳞甲如水波般颤动,鼻间留下两道猩红的痕迹,紧接着竟然连眼角、耳朵都开始流血! 如此强行且剧烈的催动镰鼬群,对他身体的负担不比深海行走小! “老大!老大!你别吓我啊,你都七窍流血了啊!”路明非急忙上前替恺撒擦拭脸上的血迹,手掌轻颤。 “你他妈都能成功输入密码,我要是不能把我俩带上去!老子……还有怎么有脸——” “让你叫我老大啊!” 恺撒猛然咬牙,唇齿间流出猩红的痕迹,但浑身肌肉骨骼却发出了清脆的爆响声! 二度爆血! 镰鼬群旋转着上升,托着迪利雅斯特号在水中化出长长的气泡线,配合上方的安全索,迪利雅斯特号再次提速上浮! 可突然间迪利雅斯特号猛地震动了一下! 上方安全索卸力了! —— 源稚生赶到时,樱险已经被一只尸守的利爪按在了地上,就差一点另一支利爪就要洞穿她纤细的腰腹了! 心形刀流·四番八相·罗刹鬼骨! 几乎下意识的,源稚生毫无保留就使出了他绝杀的一剑! 童子切划破雨幕,森冷的刀光像是排山倒海的罗刹之爪将那只尸守撕得粉碎。 源稚生扶起受伤的樱怒喝:“说了,活着回去领罚!” 樱咳出一口血低头说:“抱歉少主……绞盘,被毁了。” 源稚生偏头看去,满地都是执行局专员的尸骸和断臂,其中还混杂着十来只尸守的尸体。 有两个专员的尸体竟然是挂在尸守身上的,他们临死都还死死用牙咬着尸守不放! 盘踞在绞盘边的两只尸守放下了支离破碎的尸体,转眼看向源稚生。 他身上的气息更令尸守们着迷。 “不能怪你,你们尽力了。接下来交给我,你快带着其他人撤离,恐怕……马上就到了不得不出动绘梨衣的时候。”源稚生将樱推到身后,持刀警惕着前方两只尸守。 “少主,若是这样,您才应该先撤!”樱大喊。 “我一定要等他们上来!”源稚生同样暴喝,“这一次,我不会再背弃他们!” “我说了,就算是要刀剑相向,我也要直视着他们眼睛!” 可紧接着,他的耳麦里就传来橘政宗的声音:“稚生,核动力仓爆炸了。迪利雅斯特号只上浮到了水下3600米处,还是难逃海啸的波及。” “而且,我们检测到有什么更恐怖的东西上来了,绘梨衣……已经出发了。” 源稚生暴喝一声,挥刀主动突袭向前方两只尸守,萨摩示现流和皇天十字剑连斩,他像是疯魔般将两只尸守大卸八块,秀气的脸上被浓腥的黑血沾满宛如地狱恶鬼! 他持刀站在风雨里,浑身透出彻骨的寒意。 “少主……”樱轻咬红唇,眼里透出藏不住的心痛。 她知道,源稚生是真的想把那两个神经病救出来。 “走吧……”源稚生疲惫的闭上眼,仰天长叹一声。 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耳麦里突然传来宫本志雄的惊呼声:“这怎可能!?” 声呐图里,迪利雅斯特号突然像是坐火箭般的快速上升! 核爆冲击波的模拟图上,迪利雅斯特号踩着那边缘的红线,正朝着海面笔直的狂冲! 驾驶舱里,路明非暴喝着:“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 一股伟力作用在他和恺撒的身上,让他们抵御住了压力骤变对身体带来的损伤。 恺撒还在尽全力的释放镰鼬群,但精神已然恍惚。 而路明非在使用多次“不要死”后,也已经到了精疲力竭的边缘。 可他却开心的笑了。 也许是错觉,也许是核爆的冲击波,被已经疲惫不堪的他错认了。 但他还是更愿意相信,就是那个人! 他来了! 因为路明非看到了,在那一瞬间黑色的火焰漩涡自迪利雅斯特号下方成型,随后骤然爆碎,巨量的海水被蒸发成水蒸气,蒸汽爆炸喷涌出巨大的推力,如火箭引擎一样推着迪利雅斯特号飞速上升,那一瞬间路明非感觉自己脖颈子都要被压断了。 路明非对这个场景绝对的印象深刻。 因为,这是伴着风王之瞳引爆的——言灵·君焰! 第14章 潜海升空之龙(六) 清脆的裂响声让路明非又清醒了些许,这种蛋壳碎裂的声音他知道,那是迪利雅斯特号最外层装甲开裂的声音。 迪利雅斯特号是双层装甲结构,中间填装的是轻煤油,现在最外层的外壳在蒸汽爆炸和镰鼬冲击以及压力骤变的三重迫害下,终于是支持不住了。 这就相当于一个退役已久的运动员,随便训练了两个月就立刻参加了铁人三项,而且还是在恒河游泳,洼地骑车,煤渣跑道上跑步,真铁打的人也受不了这种逆天的摧残。 忘了说,路明非低头就看到树脂舷窗上尽是些摆动的银蓝色光点,那可不是唤醒大古的奥特之光,那是龙族行刑者——鬼齿龙蝰,正在吃他们的观察窗。 不论刚刚的爆炸是否是君焰,迪利雅斯特号都毫无疑问的无法再承受第二次了。 恺撒保持着咬牙切齿、金刚怒目的表情,可龙化现象已经消退,瞳孔也略微放大,若不是路明非看到他的鼻翼还在轻微扩张,甚至都以为他已经光荣坐化了。 迪利雅斯特号下方的镰鼬群全都撞得粉身碎骨,化作一条暗红色的墨迹缓缓飘散,没有恺撒继续支持言灵领域,也就再没有新的镰鼬产生了。 他们唯一的希望,还是只剩下那条不可能再产生动力的安全索。 路明非叹了口气靠着舱壁蜷缩,看着观察窗外那些露出冰晶般利齿的鬼齿龙蝰自嘲的笑了笑。 这次他已经拼尽一切了,真的做不了更多了。 他甚至做不到像上一世楚子航那样释放君焰,与敌皆亡。 说起来,他记得那时候,楚子航对他说:“很高兴认识你。” 那么久了,观察窗里也没看到楚子航的身影,也许一切真的都是错觉,但路明非还是没由来的说了句:“很高兴认识你。” 师兄,还有老大,很高兴认识你们。 也许还是给你们丢脸了。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路君!”耳麦里突然传出一个冷硬的声音。 竟然是源稚生! “安全索按照你的意见,增加了备用电机,现在在更换链接驱动电路,最多三十秒!你们可能还是会被海啸卷入,但在最强的冲击到来之前,我们有希望修好电机拉住你们!”源稚生大吼。 路明非愣住了。 见了鬼了,上一世他们和源稚生又是谈心,又是交流感情的,都已经“男人的友谊坚若金刚”了,源稚生最后还是抛下了他们。 这一世计划改变,夏弥几乎都要把源稚生气出躁郁症了,可这货为什么这次却没有离开? “我现在还是山组的组长,山组的职责就是要竭尽全力的支持和救援你们!这是——我的责任!扛得起责任,才配做蛇岐八家的大家长,才配……称之为一个男人。”源稚生咬牙道。 路明非都能不顾一切的完成自己的任务和责任,源稚生这一次终于选择了相信他们,也为自己的责任尽忠。 如果说恺撒和楚子航都是为了骄傲而活着的人,那么源稚生这只耿直而倔强的象龟—— “真个为了责任而活着的男人。责任是你的壳,是负担,也是最坚硬的盾啊!” 迪利雅斯特号骤然震颤,随后就像滚筒洗衣机般疯狂旋转了起来,路明非急忙抱紧恺撒护住他的头,大喊着:“不要死!” 但还没来得及多喊两声,他就“哇哇”的吐了恺撒一头一脸,中午吃的寿司、生鱼片化作颜色复杂、粘稠的汤汤水水糊了他和恺撒满头满脸。 源稚生那边听到信号骤然中断,立刻踩着一具尸守的尸体大吼:“修好没有!?” 在他身后,已经失去一只手的研究员颤抖着接好电路,起身鞠躬道:“大家长,已经启动了。” 说完之后他再没起身,当头就栽倒在地,白色研究服已经完全被染红。 “辛苦了!”源稚生听到了声音,带着敬意沉声回道。 樱靠在他背后,俏脸雪白如纸低声说:“少主,还有两分钟绘梨衣小姐就到达最前沿了……” 源稚生听见身后绞盘发出轰鸣的震颤声,低声道:“一分钟后撤离。” “少主,您现在就撤吧!一分钟,我能守住,我是你最锋利的剑,请相信我!”樱说着,再次激发言灵·阴流,将飞刀送入了前方尸守空洞的腹腔里,切开了对方的脊椎。 源稚生踏步高高跃起,旋转至一只尸守背后,北辰一刀流·霜降! 天罚般的刀光连雨水都被震开,那只尸守的颈椎到脊椎在苍茫青光里炸碎开来。 “是,你是我最锋利的刀剑。所以,现在还不是你该折断的时候,武士的刀若断了,那就离他死去之日不远了。”源稚生淡淡挥刀血振。 “少主!” “还有二十五秒!” 源稚生再度跃起,挥刀冲向前方尸守群。 可下一刻,固定绞盘基底的螺栓突然崩脱了一颗,紧接着整个绞盘那一侧的固定螺栓全都开始松动崩落,纳米级材料的安全索也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海啸的冲击远超他们想象,光凭安全索根本无法支撑起把迪利雅斯特号从汹涌乱流中拉出来的任务。 源稚生挥刀处决一只尸守,震开另一只尸守后回头看去,整个绞盘都已经完全朝下倾斜,基底高高翘起,像个钓鱼反要被鱼拽跑的钓鱼佬。 几乎同时,摇摇欲坠的须弥座也开始晃动了起来,海啸冲击到达,已经毁坏过半的须弥座也抵挡不住这份冲击了。 “路君,我也已经尽我所能了。到了这一步,我只能……赌你嬴了。”源稚生挥刀后撤,拉住樱,“往停机坪撤离!” —— 海里的女孩左耳耳坠被暗涌的潮汐晃动,她惊诧的低头,可那熟悉的感觉一闪而逝,却就再也捕捉不到了。 “是你吗?” 言灵·镰鼬,领域展开。 夏弥的世界里一瞬间就被各种雷鸣般的震动、爆炸声填满。 她凝神过滤掉这些无用的杂音,专注于聆听那破开水流的声音。 那是迪利雅斯特号的声音,路明非他们越来越近了! 但同时,巨物伴着暗涌振开水流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好像有什么如鲸鱼般的庞然大物正在急速朝着水面冲去! 可混乱的水流里,找不到熟悉的心跳。 “这种关键时刻,竟然会产生这么无厘头的幻觉,真是可笑。”夏弥心里自嘲的笑着低语,“不论是不是你,我都替你,拉他们一把吧!” 她抬头看去,一片深蓝色上隐隐能看到叶片般起伏的影子——那是一叶小舟。 海面狂潮沸腾般翻涌,而那一叶小舟经过之处水波皆是立刻平息了下来,就像是教导主任巡视,所经过的班级都立刻安静了下来。 小舟之上,女孩用白色绸带将红发束起,口中唱着晦涩难明、悠远飘渺的歌,暴雨狂风冲到她方圆几十米处时就像撞到了无形的墙壁上,随后逆着逃窜离去。 长刀还插在船头,但绘梨衣丝毫没有把它拔出的意思,她只是随意挥手,巫女服长袖鼓荡间,周遭风雨被纳入领域后再度挥洒出去,化作了暴雨梨花般的冰晶利刃,附近流窜的尸守在顷刻间纷纷被冰冻后碎裂沉没。 直升机上的橘政宗望着下方却面色沉重,低声道:“绘梨衣,在等什么?” 这绝不是绘梨衣言灵领域最大化的表现,橘政宗和源稚生都知道绘梨衣动用真正的力量到底是什么恐怖的效果,那是令人恐惧,甚至忍不住俯首纳拜的神迹。 可现在,绘梨衣却第一次,稳稳的将领域压缩在了半径数十米之内。 那甚至都不像是绘梨衣的领域,因为他们从未见过绘梨衣的领域会如此的安稳平和。 其实,这确实不是绘梨衣的言灵,她甚至都没出声。 看起来她在张嘴唱歌,其实是在默默的倒数计数。 这对她来说也是个全新的体验,所以她玩得乐此不疲,暗红色的美眸微垂让天空的人看不清她的瞳色,挥手摆动舞蹈也只是装装样子,但这个领域确实会依照她的意思进攻或退守。 那是因为,这个领域的主人在配合着她,演一场双簧。 “这就是《新·东都纯爱传奇》的第一章,第一个小任务。绘梨衣打游戏那么厉害,这一关那么简单,肯定没有问题的,对吧!” 这是夏弥之前对绘梨衣说的话,在船坞断电,她和绘梨衣落水的几分钟里,她以游戏为名制定了一个作战计划。 原本没有这一茬,她还要想办法在众目睽睽之下阻止绘梨衣,现在倒好,橘政宗自作聪明反而给了她和绘梨衣提前见面的机会。 藏在水下的夏弥,要借绘梨衣的掩护来释放一个言灵。 既要击杀或者重伤那个龙形尸守,让迪利雅斯特号成功上浮,还要让情况看起来像是绘梨衣动的手。 这个言灵的威力必须和审判相匹配,所以夏弥挑选了一个教科书上未曾记载,鲜有人见过的言灵来配合绘梨衣。 船头的绘梨衣突然抬手轻拍刀柄尾部,她身边的领域骤然扩张! 飘渺的歌声化作沉雄而恢弘的龙吼,巨大的影子破水而出,它巨大的金色瞳孔恍若大船的氙灯,朽烂的身躯上披着古老的甲胄,青铜锁链从它骨翼之间穿过,空洞的腹腔里犹如亮着万盏银蓝色的火烛——那全是鬼齿龙蝰! 它是一只纯血龙类,而现在它的身躯已经成为了鬼齿龙蝰的巢穴! 但它还未真正死去,杀戮和嗜血的意志催动着它的残躯破水,朝着满是血腥味的海面、须弥座而去。 它当空展翅,在狂风暴雨里身化十字,裸露的肋骨像是另一张大嘴凌空张开,里面的鬼齿龙蝰们磨牙吮血,化作漫天流光而下! “我的天啊……”乌鸦和夜叉刚刚把樱和源稚生接上直升机起飞,转眼就看到了这惊世骇俗的一幕。 饶是他们两个变态,也被这带着黑暗宗教意味的一幕震撼的发出惊叹。 然而,下一刻,更加惊人的事情发生了。 银蓝色暴雨里的绘梨衣甚至都不曾抬头,只是低头有节奏的拍打着刀柄,依旧默默倒数着,甚至还盘腿坐了下去。 可随着她的拍打,汹涌的海面骤然冰封却又顷刻间融化,七道粗壮的水流龙卷盘旋着升起,它们像是蛟龙,又像是冰蓝色的锁链自海中升起,刹时间就将那龙类尸守完全捆缚锁住,漫天暴雨撒过那些散落的鬼齿龙蝰,触及之时,所有鬼齿龙蝰尽皆被完全冰封随后炸碎。 这是龙类才知道的克制鬼齿龙蝰的最佳方法,这种生命力顽强的生物其实最怕的反而是低温,虽然火焰也能引燃它们,但只要温度低于零下十摄氏度左右,鬼齿龙蝰特殊的体液就会分泌大量气体膨胀爆碎。 类似把啤酒放冰箱冰冻的效果。 七条水龙在捆缚住龙形尸守后猛然将它拖回海中,紧接着眨眼间便化作剔透的冰柱,冰霜随即蔓延了整个龙形尸守的全身! 狂涌而起的巨浪还未拍落就化作了弧形的冰山被封冻,整个领域里只剩一片白茫茫的寂寥。 就在须弥座不远处,一艘渔船拉着响笛而来,船身没有任何名字符号,不见任何标识,源稚生和橘政宗皆是大惊失色的吼道:“那是谁的船!?那是谁的船!?怎么会到这里来?” 可没有人能回应他们。 负责海面警戒的火组早就被尸守当夜宵吃干抹尽了,空中的风组也就剩三架直升机,幸存的林组风魔家精锐和山组的研究员也早就撤离了,这个时候,刚好是须弥座附近完全丧失警戒力量的时候!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艘渔船开到不远处停了下来,随后拉响了汽笛。 呜——! 随着一声长鸣,渔船下方海面不安的震荡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奋力的挣扎着回应它的呼唤! 轰! 一声巨响后,两条水龙衔着破损的红蛋升天而起——是迪利雅斯特号! “哦……不好意思啊二师兄,起高了。”水里的夏弥眨了眨眼,随后头也不抬的伸手握拳。 言灵·九婴,领域完全展开! 寒雾遮蔽了整片海面,空中橘政宗他们的视野里只剩下一片茫茫的白。 一边的迪利雅斯特号下落时水柱拧成蜿蜒的坡凝结成冰,让它咕噜噜滚进了渔船的甲板上; 而另一边,冰封着龙形尸守的七条冰龙轰然炸碎,被冰霜覆盖的龙形尸守大部分身躯也随之炸裂开来! 可它却还是没有完全死去! 最后一批尸守也在此刻完全浮出了水面,它们一头扎进冰霜领域里,其中大半顷刻间就被封冻,可还是有少数挣脱了冰霜,摆动着长尾就要朝远处逃窜。 “不是自己的言灵,就是难用。”水里的夏弥轻叹着摇摇头,“到你表演了,妹妹。” 小舟上的绘梨衣猛地一拍刀柄,终于出声。 像是在说:“零。” 又像是在念什么玄奥不可解的咒语,金色的潮汐淹没了她眼瞳里的暗红色,她起身拔出长刀随意在空中画了个叉。 霜雪与冰晶汇聚成横倒的旋风,最后凝为一道连绵起伏冰蓝色的山脉,所过之处海面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被笼罩的尸守在碎裂后立刻被封冻。 最后,那道生长的山脉如剑般穿过巨大的龙形尸守,天空的阴云也在此刻一分为二,月光照拂下,绘梨衣束发的飘带断裂随风飞去,红发也恣意飘扬了起来。 她转头看了一眼正在调头的无名渔船,随后淡漠的垂眸,回头轻弹刀身。 悦耳清越的弹动声里,方圆近两公里内被冰封的海面,在瞬间解冻。 漫天璀璨冰晶飞扬,像是天空星海悬落。 阴云溃散,暴雨骤歇,风却不止,冷冷寒风里血腥味浓厚的让人眼睛都感觉酸痛。 源稚生和橘政宗在天空的直升机里看着这一幕,皆是怔怔出神。 “这就是……月读命啊!” 绘梨衣却在寒风里收刀,轻快的拍拍手。 心里想着,这一关,算不算过了呢? 她摩梭着自己发尾,那缕红发里藏着几缕隐秘的黑发,是夏弥三年前送她的礼物,她们两人缠绕的结发。 “姐姐,如果我过关的话,能不能见见明非哥哥呢?”水下分别之前,绘梨衣拉着夏弥的手问。 “傻妹妹,会的,很快了。他也很想你。”夏弥温柔的拥抱她,甚至比拥抱楚子航时还要温柔和小心。 第15章 一生之盟(二) 陈墨瞳把恺撒和路明非从几乎可以用手掰开的深潜器里拉了出来,她拍拍两人的脸随后掀起的甩甩手:“恺撒!路明非!啧啧……这黏糊糊的是什么?不会是……yue!” 路明非和恺撒两人之前下潜时,因为温度过高而几乎脱得精光,现在两人光着身子紧紧抱在一起,一人表情发怒般狰狞,一人表情受惊般畏缩,身上还沾着些奇奇怪怪的汤水,这一幕简直可以说是…… 激情四射。 陈墨瞳在船坞里眼看着夏弥把那个女孩扑入水里后就没了动静,她立刻下水寻找却一无所获,焦急之时却不知夏弥从哪游了出来,告诉她向东十几海里处有一艘渔船正在赶来,让她先游过去接应。 那是夏弥拜托姜菀之收买的渔船,船上都是姜菀之手底下最得力的人。 夏弥计算好了大概的时间,这艘船在任务开始后一个多小时才出海,赶到附近时蛇岐八家刚好所有力量都已经在与尸守大战里消耗的差不多了。 时机把握之精准,若是楚子航在也不得不赞叹一声。 身后船上的急救人员立刻测量恺撒和路明非的心跳、血压,随后指挥着将两人抬去船舱里。 陈墨瞳起身带着大副来到船边,问:“还没找到?” 大副回答:“根据陛下的安排,她应该还有三五分钟就能游过来。” 陈墨瞳点点头,随后一愣,诧异的回头问:“啥玩意儿?陛下?” “呃……她不让我们叫老板,为了保密,姜总也没告诉我们她怎么称呼,询问之后,陛下说:‘称吾陛下即可。’。”两米高的大副挠着后颈,也颇有些尴尬。 陈墨瞳翻了个白眼:“什么奇葩的女王文学……” 哗啦啦! 船头侧面,一个女孩昂首破水像是一条浮出水面的美人鱼般好奇的四处张望。 “来了,我的小女王?”陈墨瞳靠在围栏边看着下方轻笑。 “师姐~还不拉我一把!”夏弥撇撇嘴,娇声道。 “好,好,嗯……她是?”陈墨瞳丢下救生索,回头却看到夏弥从水里又捞出了个纤柔的身影。 “路明非呢?”夏弥拉着救生索,扛着那女子上到甲板后问。 “抬进去急救了,他和恺撒的状态看起来都还不错,这两货命还真是够硬的。”陈墨瞳偏头用眼神指了指船舱,随后看向那名有着一双惊人长腿的女子。 “师姐,你男朋友差点嗝屁了哎,你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夏弥问。 “就像他骄傲的相信自己一样,我也相信他不会那么轻易就死。”陈墨瞳将红发撩至身后,俯身看向那名女子,“她的手臂和脸上……是龙鳞!?她在龙化?!” 下一刻,一道寒光闪过璀璨的火花在陈墨瞳眼前炸碎。 夏弥的蜘蛛切拦在陈墨瞳咽喉前,那女子背后的一把长刀刀尖隔着蜘蛛切直指陈墨瞳的咽喉。 若是夏弥再慢一点点,说不得陈墨瞳就被割喉了。 那女子旋身后退,黄金龙瞳里寒光凛凛。 “我见过你……”夏弥眯着眼睛看向她,“你背包里的东西很有意思。” 酒德麻衣呼吸略微急促,悄然扫视四周。 之前她一直守在迪利雅斯特号左右,替他们震慑周遭的尸守并略微清理了些鬼齿龙蝰,正当她准备撤离时却无意间被卷进了一个庞大言灵领域里。 若非制剂让她的血统、体质飙升,她也许就彻底葬身那个领域里。 其实老板早就通知她撤退了,可她望着迪利雅斯特号里两个拼尽一切的少年,问了一句:“老板,他们能活下去吗?” 那飘渺声音回答:“这次剧本不是我写的,我只搭建舞台。” “那您,希望他们活下去吗?”酒德麻衣问。 “已经走到这一步,其实我也想看看结局。”老板回答。 于是酒德麻衣回答:“那我就替您,让这个故事走到结局。” 那声音长叹着:“唉,那就随你吧。但你可是我最得力的长腿姑娘,也是我锋利的刀剑。不要死,我不希望你在这里就折断。” 所以酒德麻衣没有撤离,而是一路护着路明非他们上浮。 在海啸里其实迪利雅斯特号与安全索的链接处已经断开了,是她充当了那个链接,一手拉着安全索,一手拉着迪利雅斯特号,撑到了夏弥的言灵领域展开。 那短短半分钟里,她的娇躯险些要被撕成两半。 体内被制剂激活的龙血修复了她的创伤,但也加速了龙血的侵蚀,她现在浑身都如虫蚁撕咬般剧痛,可一股嗜血杀掠的欲望却正在心中高涨。 酒德麻衣知道,那是龙血已经开始侵蚀她的神智了,这种情况下,她恐怕撑不到回去注射锁定剂了。 但背包里的东西,是老板要的,她绝不会让出去。 至少她还活着的时候,就不会。 陈墨瞳从大副手里接过枪上膛锁定酒德麻衣,随后眉头微皱问:“你……长得很像我一个学姐。你是谁?蛇岐八家?猛鬼众?” 酒德麻衣妩媚一笑:“你是说我那个已为人妻的妹妹吧?我,姓酒德。” 陈墨瞳放下枪一愣:“酒德亚纪的姐姐?!” “算是吧,不过我和她只有血缘关系而已。不耽误我们厮杀。”酒德麻衣笑得摄人心魄,却是暗暗附身将双刀舞旋。 夏弥却一脸嘲讽的笑道:“不用厮杀,我们只要和你周旋片刻,你自己就会因为龙血侵蚀而失去行动能力。等你再能动的时候,就是死侍了。” “这一次……那个人还会不会来救你呢?”夏弥笑得有些狰狞,在心里暗道。 夏弥见到酒德麻衣的第一眼,本是想直接杀了她夺走那个背包的。 那个背包里的东西,就是寄宿在革新号里被当作血祭投入高天原的初代种胚胎的核,这位古龙,亦是一位龙王! 虽然并非四大君主,但吃掉它夏弥至少可以成长为完全体! 只不过那胚胎的核活性太低,现在吃达不到最佳效果,而且酒德麻衣背后的人让夏弥很忌惮,也很怀疑。 再者,就算吃掉这个胚胎,白王复苏依旧能秒杀她。 既然选择了相信楚子航,选择另一条路,夏弥思量后觉得犯不着在这个关头与另一位未知的恐怖存在交恶,更何况…… 她带酒德麻衣上来,说不定还能验证两件事。 酒德麻衣也反应过来了,于是眯着狭长的美眸看向夏弥问:“不愧是被老板称赞聪慧的女王陛下,你想做什么?” 陈墨瞳看了眼夏弥问:“你不会真是哪个大家族的继承人吧?怎么个个都喊你女王?” 夏弥轻快的挑眉说:“气质嘛,遮掩不住的。” 她望了一眼船舱说:“来了。” 几人回头,只见路明非扶着墙跟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 他望向几人,疑惑地问:“你们干嘛呢?” 酒德麻衣惊讶的望着他,那个名字在她嘴边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可下一刻她却微微颤抖起来,不得不将双刀插入甲板来支撑摇摇欲坠的身子。 夏弥望着路明非,眼神有些复杂,片刻之后低声说:“二师兄,试试护心咒能不能帮她。如果无效……在她变成死侍之前,我们就给她个痛快。” 没办法,虽然酒德麻衣变成死侍,会是一个强大到堪比前世三度爆血楚子航的死侍,夏弥也很心动,但她总不能当着陈墨瞳的面说:“放心师姐,我是龙王,死侍归我管!” 路明非低低的哦了一声,随后晕晕乎乎的走到酒德麻衣身前。 酒德麻衣望着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敢开口,只能定定的看着他,像是在确定眼里那个少年到底是不是心中所想那人。 路明非似是低声说了句什么,随后开始念诵起让人心旷神怡的神秘经文。 夏弥这次很有经验的退了两步,离开了领域范围。 酒德麻衣在那满天神佛唱诵的经文里缓缓跪坐在地,龙化现象开始逆转,眼角却留下两道淡红色的痕迹。 路明非没有回头,低声问:“师妹,有效果。接下来怎么办?把她绑起来?” 夏弥沉吟片刻,上前走到酒德麻衣身边低头附耳:“不管你是谁的女孩……” 她突然一脚踢在酒德麻衣小腹,直接把她直接踢进了海里:“坏了我的好事,我都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放过你。” 酒德麻衣却恍若未闻,只是定定的看着路明非。 在念诵护心咒之前,路明非低声说了句话,却又好像不是他说的—— “辛苦了,我的好姑娘。” 路明非眼神一冷,看向夏弥问:“师妹,你干什么?” “她有要去的地方,还有要找的人,我送她一程而已。”夏弥满不在乎的回答,“怎么,生气了?你不会见异思迁,喜欢上这个长腿姐姐了吧?” 路明非沉默片刻摇摇头。 陈墨瞳惊讶的看向夏弥,问:“她到底是谁?就这样放走了?” “我看到她的时候,她护着迪利雅斯特号,大概那个水龙也是她的杰作吧。不管她是谁,为了什么,至少她救了二师兄和恺撒学长,就算还个人情呗。”夏弥说。 “原来,是她。”陈墨瞳点点头,“真是可怕的血统和言灵,希望她一直是我们这边的。” 她很识趣的没有再问其他,比如酒德麻衣背包里的东西是什么,为什么她会龙化等等。 毕竟现在她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先逃过蛇岐八家的追捕,不管让人埋伏她们的是不是源稚生,至少都可以确认蛇岐八家里有人要杀了他们。 路明非望着须弥座的方向怔怔出神了片刻,再度摇摇晃晃的走回了船舱。 他刚走进船舱却被夏弥拉进了一个空着的房间里。 夏弥脸色微沉看着他问:“在上浮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或者感觉到……什么异常的地方?” 路明非闻言,呆滞的眼睛里有了些许神采却又立刻暗淡了下来,低声说:“我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 “说,是……谁!?”夏弥一拳锤在舱壁上,低吼着问。 她狠狠咬住红唇,面色冷厉,可眼里那期待之色却怎么也掩藏不住。 “我只看到了一个黑色的火流漩涡压缩成型,然后陡然爆炸。”路明非低声说。 夏弥深吸了口气闭上眼,偏过头:“大概是核爆的火焰吧。” “只有师兄会这样释放君焰……”路明非低声道。 “你怎么知道?!君焰就是烛龙的门栏,是火系言灵的分水岭,往上便是接近太古权现的龙王级,往下则是烂大街的烧烤架,所以君焰是可变程度最大的火系言灵,你们……混血种不会,只是因为混血种根本领悟不到而已!”夏弥怒斥。 “是,我是没见过别人的君焰。可……能形成龙卷的君焰,师兄自己说,也是遇到你之后的事情。是因为你,从那之后,他的君焰才一直像是有狂风相伴。”路明非低声说。 其实夏弥身为龙王,又是这个杰作的始作俑者,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些? 可她只是不敢相信。 遇到酒德麻衣之后,夏弥在水里又徘徊了几分钟,不断用着各种搜索言灵。 言灵·蛇; 言灵·哮天; 言灵·镰鼬…… 可她没能像那次楚子航在长江底找到她一样找到楚子航,即使以她亚成体龙王的领域范围,她也一无所获。 如果真的是楚子航,那夏弥不相信这个死小孩会不来找她。 就算是脱力昏迷之类的,可夏弥甚至都龙化把领域扩大到了海沟底部,却依然一无所获。 那瞬间,愤怒不已的夏弥甚至想过,干脆上船就开始大屠杀! 楚子航不是谁都想保护吗? 那她就把这些人全都赶到生死边缘,一个个的折磨杀死,看看楚子航能忍到第几个死去再现身!? 可她最后却还是没有这样做,也许楚子航真的改变了她,让她竟对这些混血种也有了些许感情。 最主要的是,她害怕楚子航真的是有什么不得已原因无法现身,那她若真做了这种事情,之后再见楚子航岂不是又只能拔刀相向了? 若是以前,龙王耶梦加得才不会在意这些,杀就杀了,楚子航要复仇就接着。 可现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即使是龙王,也无法接受再一次与那个男孩生死相搏。 夏弥恶狠狠的一拳将旁边的铁桌打成扭曲的麻花,随后按着额头低声嘶吼:“那他在哪!?他在哪啊!?” “对不起师妹……我也……不知道。”路明非黯然低声道。 “总说对不起!你和他一个鬼样子!怎么不跪下磕头啊!?”夏弥怒吼。 路明非竟然真的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抽泣着说:“我也很想师兄啊!我也很想见绘梨衣啊!我他妈差点就死在海里了!鬼知道我看见那团火的时候有多激动啊!” 他疯狂的挥拳砸着地板咆哮:“我他妈已经尽力了!还要我怎样啊!?师兄没找到,绘梨衣也见不到!我他妈现在就想把赫尔佐格那个王八蛋大卸八块!可我甚至不知道杀的是不是他!” “我脑袋都要被压瘪的时候就想着,师兄一直都赌我赢,我不能让他丢脸啊!绘梨衣就在上面,我不能就这样放弃啊!可我真的很害怕!我其实远没有师兄那么坚强,我现在回想起在齐柏林装具里的那几分钟,还是会浑身颤抖!” “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师兄在就好了,他在,我好像就什么都不怕了……我真的……好想他!” 路明非跪伏在地,痛哭流涕。 夏弥仰起头深呼吸,咬牙切齿的说:“怎么搞得我像是个小三,你才是正宫……” 路明非抽泣声一顿,抬起头说:“说实话,我要是女的,肯定要和你争一争。” 夏弥瞪大了眼睛低头:“嘿,反了你!” 随后两人却都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一个笑得满地打滚,一个笑得前仰后合。 “不管怎样,这个臭小孩肯定没死……”夏弥笑累了,靠着墙坐下擦拭眼角泪痕道:“他已经改变了那么多,接下来的这段路,我替他走。” “我也许是四大君主里最疯的一个了,但那又如何?就算这条路尽头是死地,我也早就决定了走到底。” 夏弥抬手看向那个早已熄灭的血盟徽记说:“楚子航,从那一刻开始,你我将互为同盟,不离不弃。我们将分享彼此权能,我们不可彼此伤害,我们绝不彼此背叛,这份契约将持续到时间的尽头,或是,你我死亡为止。” “既然你我都未死,时间也未走到尽头。那就算徽记熄灭,我也会把这份约定完成。” 路明非吐槽到:“这是哪个党派的入党宣誓吗?” 夏弥哈哈大笑起来:“我当时也是这么说的!” 路明非伸出手说:“加我一个。咱三兄妹可是仕兰三幻神啊!我宣誓——” 他把另一只手握拳抵到太阳穴:“咱们三会互为同盟,不离不弃,绝不互相伤害,绝不彼此背叛!就算死亡,就算绝望,就算时间和世界都到了尽头,也绝不背弃这个约定!” 夏弥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死小孩带出来的,果然也是死小孩!” 可活了千年的龙王,此刻还是附和了这个有些幼稚的举动,把手搭在路明非手背上。 在虚空里,似乎有个面色坚硬如铁的少年也伸出了手。 “哦哦!还有绘梨衣,她肯定也愿意的,我替她宣誓!”路明非把另一只手也搭了上去。 “废话,我妹妹,当然和我站一边了。”夏弥哼了一声。 四只手搭在一起,宣读着共同的誓言,船身颠簸不止,可他们的声音却依旧平稳且坚定。 这是他们的一生之盟,是怪物与怪物之间的约定。 共同反抗这个操蛋世界和悲剧命运的约定。 第16章 宿命之网 恺撒拿着地图看了很久,终于是确定了方向。 他回头看了一眼摩托车上还在昏迷的路明非,无奈的叹了口气。 之前的渔船上在回港途中还是遭遇了蛇岐八家的直升机,他们四人只好在执行局干部登船后,带着少量装备从死角潜水,游泳逃离。 当时距离海岸其实也就十几海里,对于恺撒、夏弥和陈墨瞳来说,游到岸上并不是多难的事情。 可对于路明非就不太一样了。 路明非虽然有了小魔鬼免费的30%合体,但目前也就和前世有尼伯龙根计划加持后差不多,只是个“勉强能用”的A级,而体能一直是他的短板,再加上在水下使用了太多次不要死,其实他的体能远未恢复到巅峰状态。 本来在恺撒时不时的帮衬下,路明非感觉自己也还是勉强能坚持住的,谁知临近岸边的时候,他们却发现不远处竟有舰队在和什么东西交战! 他们并不知道那是薯片妞入侵控制的坚州第七舰队,正在替他们收拾残局处理逃窜到岸边的尸守。 结果四人一头子扎进了交战区,混乱中体力不支的路明非被乱流卷入水里昏迷,好在是恺撒及时展开镰鼬找到并把他捞了出来。 可上岸时恺撒才发现,他们和夏弥、陈墨瞳两人彻底走散了,不仅镰鼬侦测不到两人,就连渔船上拿的简易无线电也联络不上。 路明非大概是真的累惨了,不论恺撒怎么喊他都不醒,到最后甚至还扯起了呼,看起来睡得十分惬意舒适,也不知他梦到了什么,表情一度十分骚包。 没招了的恺撒只能背着路明非一路穿过十几里密林,然后在一个小村子里用三倍价格买了一辆二手摩托。 加图索家的小皇帝付钱时才发现自己的那张无限透支的黑卡无法支付了,好在是临行前路明非从船长那里收下了两百万日圆的现金,否则恺撒都动了先抢后付的心思。 可三倍价格的钱一付出去,两人身上拢共就只剩下了二十万不到,路上加油、吃饭恺撒还是习惯性的点最好的,走到现在,身上就只剩不到二万日圆了。 路明非一路上睡睡醒醒,连饭都没怎么吃。 中文标示的地图在陈墨瞳包里,恺撒只好在加油站买了一张日文的地图,还看错了地方绕了个大圈。 恺撒本意是想去周家的【烽火台】,他也知道夏弥肯定会优先选择去那,但他走错了路,刚好想起来之前学院下发的《行动手册》里附近千鹤町有安全港,于是干脆选择先来这里补给。 他了一眼趴在摩托车上睡着的路明非,这货睡得跟死猪一样,以这货的状态大概肾被摘了都不一定会醒过来。 于是他把索性路明非扛了起来,走进网吧。 肥头大耳的经理舔着笑脸迎了上来,随后便一愣,心想:“怎么还有自带的?是嫌店里姑娘不好看吗?” “嗯……怎么还是个男的?哦,所噶!” 想到这他笑得更加灿烂了,可和恺撒用英语各聊各的说了半天,他还是不太理解对方要干什么,刚好看到旁边正给人擦鞋的女孩,于是便喊道:“麻生,忙完了吗?过来一下!” 小姑娘低头小声应了一句,起身对客人鞠躬,随后小跑着过来问:“店长,这两位客人……也需要吗?” 恺撒打量了一下女孩,他很疑惑为什么网吧里还有小姑娘擦鞋,而且还穿着几乎开叉到腰的旗袍,看起来这个女孩甚至还没成年,大概只是个刚上高中的孩子。 瀛洲雇佣童工不犯法吗? 恺撒之前为了拉近距离,还主动问过路明非为什么以前爱去网吧,网吧又是什么样的地方? 根据路明非的回答,恺撒了解到网吧里面藏了很多“奇人异士”,各自神通不同,还有战队这种让人听起来就想到大伙肩并肩战斗的热血组织。 据路明非说,很少有姑娘会去网吧,去网吧的漂亮姑娘大部分都是跟着男朋友一起的。 其实是路明非之前去的都是小破老的网吧,这些年已经逐渐流行起更高端的网咖和电竞馆了,里面环境不像路明非去的那些老破小,全是烟味、汗味、脚臭味,这种环境女孩们当然是不会喜欢的。 恺撒扫视了一眼周围,看起来这里环境还不错,有不少身材窈窕的女孩到处走来走去。 他暗自点点头,想来有美少女助阵大家战斗才会更加热血,嗯,确实说得通。 于是他低头用英语礼貌的问:“这位女士,我来取一个箱子,还需要一台电脑,可以带我过去吗?” 女孩被这标准的英式发音震惊到了,抬起头对上了一双如海般的冰蓝色瞳孔。 她立刻红着脸低头回答:“电脑……有的。您还需要其他吗?” “箱子。就是……”恺撒挠挠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觉得这个女孩不大可能是安全港的负责人,所以不方便直接说什么枪支弹药。 一旁的经理却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立刻拍拍手说:“Yse!Yes!” 随后便对女孩小声耳语了几句。 女孩悄悄抬眼看了一眼恺撒,又看了看恺撒肩上的翘臀……路明非的翘腿,微红着脸点点头侧身对恺撒说:“先生,这边请。” 她低头时,没扣紧的旗袍领口敞开,甚至隐约可见还在发育的少女。 恺撒立刻抬起头,贵公子的修养自是不会做这种下作的事情,他目不斜视的看向前方说:“那就麻烦你带路了。” 谁知女孩刚要转身,之前她擦鞋的那个男人却突然起身窜了过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一脸愤怒的用日语说着什么。 女孩吓的浑身颤抖,一边低头道歉,一边试图拨开对方的手。 经理则在一旁舔着脸笑着,弓腰驼背的劝着什么。 恺撒微微皱眉,他不用镰鼬都能听到那女孩有些紊乱而急促的心跳声。 他不会对任何女性做出如此不礼貌的行为,也不允许有人在他面前对任何女性做出类似的行为,于是他上前一步一把箍住了男子手腕,低头冷冷俯视着那男子。 他比那男子整整高了一个头,手臂的肱二头肌鼓起时甚至要比对方大腿都要粗壮。 那男子惊叫着松手,他感觉恺撒刚刚差点捏碎了他的腕骨,他像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一会儿指着经理大骂,一会儿指着女孩狂喷。 恺撒虽然听不懂日语,但经典的“八嘎”、“阔落雅鹿”之类的还是大概明白的。 他最烦的就是有人在耳边聒噪不停,而且还是对着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如此污言秽语。 于是恺撒猛地踏前一步,说出了他和源稚生学习的第一句日语—— “滚开!或着,死!” 那一瞬间,女孩娇躯微颤,似是看到了一个威严而尊贵的帝王在下令,那一刻,恺撒虽没有王冠,却就像闪着光。 这句话是恺撒他们跟着源稚生去处理脱衣舞会所的路上学的。 恺撒当时跃跃欲试的想要进去当谈判先锋,于是向源稚生临时请教了几句他觉得比较够劲,符合他身份和气势的日语。 第一句就是这个。 后续他还请教了类似“直视我的眼睛,再说一次。”、“如果跪下磕头的话我能考虑。”、“现在认错已经晚了。”之类的话。 到后来源稚生甚至都羞于把这些日语讲出口了,干脆佯装打电话问情况,让樱去教导这个中二少年。 不过当时的源稚生确实没想到,如此中二的台词,如果够自信的讲出来确实很有威慑力,若是说这话的人还是恺撒,那他天生的贵族气质和骄傲甚至会让这些台词显得高大、威严了起来! 前方那个男子现在就是这种感觉,他缩着身子嚎叫了两句,随后脸色怨毒的转身跑开了。 恺撒也不顾经理那复杂的眼神,和少女略带憧憬的目光,只是淡淡的说:“走吧,请带路。” 处理一只扭曲的蛆虫而已,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炫耀的。 以前处理这种杂碎,他只要一个眼神,立刻就会有黑衣墨镜的保镖上前把对方围住,示意要好好谈谈。 那女孩看了一眼经理,连连鞠躬,随后立刻带着恺撒走进了包厢里。 看到电脑,恺撒立刻兴奋的把路明非放了下来,随后打开电脑开始登陆卡塞尔学院的官网。 可连试了许多次,网页都显示地址无效,官网都无法登陆! 正当恺撒疑惑之际,回头却看到那女孩在他脚边跪坐了下来,长发垂到他的小腿上,随后女孩突然神色恭谨的红着脸朝他双腿中间低头俯身。 这一下给恺撒直接吓得蹦了起来,但他还是保持着绅士的修养,尽量温和的低声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女孩也被恺撒的反应吓到了,连忙举起双手,磕磕绊绊的说:“擦……帮您擦鞋。” 恺撒这才看到她手里握着一个擦鞋时垫在脚后跟的垫子。 他立刻明白自己原来是误会了,对方低头是想把垫子给他插上。 “我不需要,谢谢。我需要……箱子,就是装了很多东西的箱子。”恺撒急忙比比划划的解释道。 “抱歉,那种服务的话只能请别人了。我才刚来上班,做不了这些。”女孩局促的低头,神色低落。 恺撒一头雾水。 什么服务? 怎么就做不了了? “哦,是箱子提不动吗?你带我过去找就行。”恺撒想了想,或许弹药箱确实不是一个女孩能拿的动的。 “这个……我没有。有些前辈会带着,但是……”女孩越说脸越红,“但是,都是您挑选种类之后,她们在更衣室换好再出来,一般客人是不能进去的。” 恺撒满脸问号。 怎么个事,弹药藏在更衣室? 挑选种类? 是指说要什么枪,然后对方进去组装好拿出来吗? 倒是够谨慎。 可他还是隐隐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思量片刻,恺撒问:“大口径的,有些什么?不行就小口径连发,弹药的话,弗里嘉,就是带麻醉的,钢芯弹、还有汞核心破甲弹。越多越好。” 这一串里专业术语太多,女孩听了半天,只听懂了“大”、“麻醉”、“连续”、“越多越好”等几个单词。 她急忙摆摆手说:“用药的话会出问题的!我们这里不支持……不太支持这些。” 恺撒懵了片刻终于确定——他们两人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 “你在说什么?我是说……” “哈啊~”终于,路明非被两人奇怪的谈话给惊醒了,他打着呵欠的睁开眼问:“怎么回事?这是哪啊?” 恺撒欣喜的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说:“你小子终于醒了!这一路你倒是睡得舒服啊!赶紧和这个姑娘交流一下,我们是来安全港取弹药,她或许是听不明白那些专业的英文单词。” 路明非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点点头,回头道:“瓦塔西瓦……” 随即他就愣住了。 因为眼前这个女孩,他认识。 不是这一世认识,是上一世。 “老大!这里是……哪里?”路明非颤声问。 他还是有些不太敢相信,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运? 就像蛛网一样,你自以为找到了空洞已经钻了过去,最后才发现其实早已一头掉入了网里,什么都没避开。 “学院设在这里的一处安全港啊,让你多看看《行动手册》,现在抓瞎了?”恺撒得意的挑眉。 “老大……那手册早过期了,这里没有安全港!”路明非低声道。 “什么?你说什么?”恺撒一愣。 路明非捏了捏眉心,回头在电脑上点击了一下桌面上仅有的几个软件,一副让男人脸红心跳的“春宫图”便出现了。 “我靠……你不至于饥渴到这种地步吧?”恺撒眼角微抽。 “老大,你进来的时候没看招牌吗?”路明非指着图片上那个女孩胸口下方的日文说:“曼波连锁网吧,特色‘靴磨女子’。” “你再看看墙上这些半裸的浮世绘……”路明非按着头叹了口气,“这是一家提供软色情服务的网吧,你觉得学院会把安全港建在这种地方吗?” 恺撒也终于反应过来了,怪不得一进来就感觉气氛怪怪的,而前方这个高中女孩还穿着这么不符合年纪的放浪旗袍,一进来就低头要给他服务…… 怪不得刚刚那男子对这女孩动手动脚,经理却只在一旁陪笑! “执行部这些混蛋!《行动手册》过期那么久都不会更新吗?!”恺撒低声怒骂。 一想到刚才前方女孩大概是把他误会成了什么癖好独特的买春客,恺撒就觉得自己已经不干净了…… 路明非则是回头看向那个俯首低眉的局促女孩,眼神复杂难明,还隐隐有些悲戚。 他认识这女孩。 上一世,他和恺撒、楚子航都来到了这间网吧求助,后来被追来的暴走族围困,是这个女孩帮了不少忙才几乎脱困。 可后来这个女孩被暴走族抓住了,恺撒他们回去救她,却没能成功。 这个本与这些事情无关的无辜女孩,最后因为对恺撒的信任而从天台跳下。 可恺撒没能接住她。 当这个女孩摔落地面的时候,恺撒的骄傲大概也在那一刻,被一同摔碎了。 这个女孩,叫麻生真。 路明非叹了口气就欲开口让麻生真出去,远离他和恺撒,说不定麻生真这一世这个就不会再卷入那些本就与她无关的事情。 可身后突然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路明非疑惑的回头看去问:“老大,你在干什么?” “别想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我接入了学院在瑞典的服务器,终于收到回应了。”恺撒回答。 “不!不对!那不是诺玛,是辉夜姬!”路明非急忙大吼。 第17章 檀香味头发的女孩(三合一) 上一世,恺撒曾和路明非他们提到过这件事,恺撒呼叫诺玛时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多次ping学院主页的行为已经被辉夜姬检测到,所以辉夜姬才伪装成了诺玛和他对话来锁定位置。 大概后来赤备追来,也是这个原因。 路明非一看已经来不及阻止,立刻回头对真说:“真小姐,请你先出去吧。” 真愣愣的看着两人,低声问:“是……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路明非也来不及解释,干脆直接拉着真的手就要把她推出门。 真吓得浑身颤抖,急忙低头哀求道:“我我……我其实也可以……请不要赶我出去,否则我可能会被辞退的,求求你们了!” 恺撒有些看不下去,拉住了路明非问:“你这是做什么?即使被定位了他们也不会那么快就赶到的。我们现在就走。” 路明非也不知道这一世赤备早就被楚子航和夏弥共同料理掉了,他只是不想这个无辜的姑娘再一次无谓的送命,也不想恺撒因此受到打击。 于是他说:“那就快走吧老大,不要把无关的人卷进来了。” 恺撒对于这一点也很赞同,他点点头后礼貌的用英文同真道别,想了想却还是多问了一句:“我看你年纪还小,为什么……来这里打工?” 真揉搓着手低声说:“我奶奶身体不好,我还要……攒钱,攒学费。我想去国外读大学,以后找一个稳定的好工作,就能让奶奶过上好日子了。” 她确实只是一个刚上高中的女生,可家里实在缺钱,只靠奶奶那点微薄的退休金维持两人生活实在拮据,她也不忍心这个年纪还让奶奶出去打零工,可她的年龄,在这里能找到最赚钱的工作除了援交就只有这种软色情的服务了。 她在店里也不做别的,只是擦鞋,就连被顾客抓住手她都会吓得心律不齐,刚刚若不是恺撒解围她甚至差点就害怕的昏死过去了。 是真的会昏死过去,心律不齐是她从小的毛病了。 恺撒问道:“你叫什么?” “麻生真。”真微微躬身说。 “非常感谢,之后我会寄些钱表达谢意的,请收下就好,不要再做这些……工作了,专心读书就好。”恺撒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虽然这女孩没帮上什么实质性的忙,但恺撒不介意任务结束之后寄些钱以表示感谢,顺便帮这个女孩摆脱困境。 可以帮助麻生真无忧读完大学的巨款,对于恺撒来说可能就只是几顿饭的钱而已。 世界的参差从来都是巨大且不可抹平的。 麻生真微愣,有些羞涩的低头说:“我……我不做援交,奶奶会失望的。” 恺撒嘴角微抽,果然被看成癖好奇怪的买春客了! 他正想解释,路明非却急不可耐的拉住了他说:“好了老大,你再说下去就晚节不保了!我们快走吧!” 可路明非才打开门就看到有几个拎着棒球棍的黄毛走进了网吧。 “见鬼!怎么会来这么快!?”路明非惊惧的立刻关上门,反手去摸防水背袋。 背袋里面有两把ppk和四个弹夹,两个震撼弹、两个闪光弹以及恺撒的狄克推多和一把炼金短剑。 那艘渔船出海时只来得及携带这些装备,而且还有一部分在夏弥和陈墨瞳那边。 恺撒也眉头微皱:“难不成正好有他们麾下的黑帮在附近?” 这时候真却小声的开口道:“应该没事的,他们只是固定来收这个月保护费。经理和我说过,只要给了钱他们一般也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路明非警惕的问:“他们帮派叫什么?是不是……赤备?我之前听说过,这边好像有个赛道,所以有很多飞车党。” 真却摇摇头说:“您说的那个我也听说过,大概三年前那些不良少年几乎就全部死于了帮派冲突,据说只剩下两个,一个植物人一个精神病……” “现在这个是后来从别的地方过来的,我也只是听班里一些男生聊起过,不太了解,只不过以前乱了一阵子,好像就是抢地盘什么的,现在这个叫……萨摩武士。” 路明非急忙掏出一个小册子查看。 恺撒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之前师妹和师姐调查的时候,专门有问过蛇岐八家麾下的帮派有哪些。”路明非低声说,“这些就是名单……怪了,怎么找不到?” 路明非看向真问:“你确定是叫萨摩武士?萨摩藩那个萨摩?挥刀那个武士?” 真立刻点点头回答:“是的,是的!我们班里有些男生想要加入,课间就专门聊起过,说这个名字就是致敬一个叫……岛津……” “岛津义弘,萨摩名将。”路明非说。 “对对。”真急忙点点头。 “可以啊,做过功课?”恺撒拍拍路明非的肩膀。 “不能给老大你丢脸嘛……”路明非又翻了一遍小册子,“怪了,确实没有啊,难道不归蛇岐八家管?” 恺撒闻言一愣,随后面色一沉:“不归蛇岐八家管,那就是……” 路明非也反应过来了:“卧槽!猛鬼众!” 好消息是没入虎穴,但坏消息是进了狼窝。 恺撒从防水袋里摸出狄克推多别到腰间,沉声说:“咱们暂时和猛鬼众没仇吧?” 路明非苦着脸说:“咱们原本是和蛇岐八家一伙的,除非他们还不知道这件事。” 怎可能不知道,蛇岐八家和猛鬼众的顶头上司都是一个人! 那个该死千遍的赫尔佐格! 恺撒悄然展开镰鼬,低声问真:“一般他们收完保护费就会离开吧?” 房间里有些昏暗,所以真不太确定刚才恺撒从背包里掏出的是不是刀,她有些害怕的颤声说:“有时候……也会玩一会儿。” 恺撒耳朵微动,皱眉道:“有人接了个电话,情绪有些激动……哈压库,一袋,是不是离开的意思?” 路明非点点头,有些兴奋的说:“是快走的意思,看来他们要走了。” 恺撒却眉头皱的更深了,低声说:“不对劲,我似乎听到领域边缘有打斗声!” —— “什么?千鹤町?”源稚生刚下飞机把樱送去医务室,立刻就接到了辉夜姬的回报。 有两个消息,而且都是关于千鹤町的。 第一,有人在千鹤町网吧多次点击卡塞尔学院校园网主页,辉夜姬入侵电脑摄像头后确认目标就是恺撒和路明非; 第二,猛鬼众趁着龙渊计划时蛇岐八家精锐尽出,竟对源氏重工发起袭击! 只不过说是袭击,更像是毫无意义的挑衅,来人只是把燃烧瓶投掷到了源氏重工大门口,随后就被执行局人员当场抓捕。 但变故也就在这时候发生,负责留守的樱井七海正准备下楼亲自审问纵火者时,却收到急报——岩流研究所遭到入侵,好在增加守卫后研究所没有被完全突破,但有两份关于龙渊计划的资料还是被夺走了。 樱井七海命留守的执行局干部追击入侵者,现下刚好就追到了千鹤町! “千鹤町位于东都和埼玉县的交界处,盘踞那里的萨摩武士私下和猛鬼众联系甚密,但因为其表面上还算安分守己且势力不大,家族一直没太看重。”樱做过简单的处理后,立刻就再度投入了工作。 她接着说:“年中的时候家族动过心思要把他们完全拔除,但刚好第一批进化药的雏形出现,所以我们又把重心移到了追查进化药上面。” “所以我们的人追击到了别人的地盘,而恰好,我们刚刚背弃的盟友也在那里!”源稚生脸色冷硬,“真是太妙了,今晚一个不慎,千鹤町恐怕要血流成河!” 他回头问道:“直升机还能飞吗?” 樱轻咳一声回答:“目前三架直升机都有不同的损耗,半小时前刚好都已经送去维修了,最快的也至少还要一个小时左右才结束。不如开车,请家族联系交管部门的朋友帮忙开道,最快只需要15分钟!” “招集人手跟我走!”源稚生立刻挥手,“你状态如何?” “完全没问题。”樱躬身道。 源稚生点点头,随后又回头沉声道:“上一次‘芬里厄’也曾在铁穹神殿出没过,叫乌鸦和夜叉现在,立刻,带人把整个下水系统全部搜一遍,就连老鼠洞也要给我全部堵死了!” 之前他们大体摸排过一遍铁穹神殿了,还是橘政宗亲自带队,但却一无所获。 可今晚却还是有人从铁穹神殿的下水系统入侵岩流研究所,源稚生不得不怀疑下水系统里恐怕确实存在着一个能从外部入侵岩流研究所的通道,只是他们上一次搜查没有发现。 电梯里,源稚生捏着眉心,轻咬薄唇。 还有一个可能性,但他不敢想,更不愿意去想。 电梯门洞开,整个停车场的顶灯在这一刻全部点亮,整齐排列的黑车边黑衣人们负手列队,他们见到源稚生走出来便立刻躬身齐声道:“大家长!” 源稚生并不回礼,只是淡淡的挥手道:“上车!” —— “打起来了?和谁?不会是师妹和师姐吧!?”路明非一愣,随后焦急的问。 恺撒摇摇头,他正欲说话可整个网吧却骤然断电,所有顶灯熄灭,电脑发出啪的一声黑屏,网吧里立刻传来此起彼伏的怒骂和惊呼声。 路明非和恺撒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去。 他们包厢的壁灯竟然还亮着,而电脑则并非因为断电关机,而是在重启。 半分钟后,电脑重启成功,却立刻跳转到了一个极简的聊天界面。 “我是卡塞尔学院的人工智能系统,EVA,学号AI112933恺撒、AI071721S路明非,你们现在西南方向不到两公里处,瀛洲分部执行局三个武装小队正和当地黑帮萨摩武士发生武装冲突,三分钟前东都到埼玉县的高速被申请了交通管制,推测是蛇岐八家的人正在赶来。” “瀛洲分部已经集体叛变,辉夜姬接管了瀛洲所有网络。恺撒你刚刚多次ping学院主页引起了辉夜姬怀疑,刚才它伪装成我与你交谈,已经确定你们的位置。推测你们能安全撤离的时间仅剩……” “六分四十二秒。” “之后,你们有百分之五十六的概率会和三个武装小队或者赶来支援的萨摩武士成员遭遇。以你们现有的装备,正面遭遇任何一方的胜率都不超过百分之五十。” 恺撒立刻打字问:“瀛洲分部真正的背叛原因是什么?你现在能提供什么支援?” “此项情报暂时不能对你公开。我正在竭力入侵辉夜姬的防火墙,一架B1已经从冲绳基地起飞,搭载燃烧弹和武器箱,但还需要十分钟左右赶到。下方是曼波网吧的构造地图,最安全的撤离路线是三楼土耳其浴室的下水口,打断隔离墙你就能看到。路线复杂,最好请你身后的女孩带路。”EVA回答。 恺撒正欲问她怎么知道身后有个女孩,身边的路明非低声说:“摄像头。我靠,那刚刚辉夜姬恐怕也看到了!” 恺撒疑惑地问路明非:“你好像很担心她?” “我……”路明非舔了舔嘴唇,一时语塞。 老大,其实最不想让她死的人,是你才对。 “不重要,把普通人卷入其中确实不妥。路线图我记住了,收拾东西出发!”恺撒点点头说。 真颤抖着举起手,小声的说:“两位想去哪?这里很复杂,我……可以给你们带路。” 路明非立刻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想要吓走真,可看到那女孩望向恺撒躲闪却真挚的眼神,他也只能叹了口气说:“真小姐,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赶紧回家吧,去找你奶奶,往北走,不要往南!” 恺撒背起防水袋走来,冲真微微颔首道:“真小姐,感谢你的帮助,之后我大概会和女朋友在明治神宫举办婚礼,若有机会,我也会邀请你的。希望那时候你也已经上了心仪的大学。” 他可不是楚子航那种对感情和女孩子迟钝到贴脸才有反应的苦行僧,真看他的眼神,和以往许多女孩看他的眼神并无不同。 虽然他觉得,真是个聪明的女孩,这种昙花一现的憧憬不会持续多久,但他还是暗示了自己有女朋友甚至准备结婚,这也算是以一种委婉的方式了断对方那一点点不切实际的念想。 毕竟,他和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兴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见第二次了。 他愿意在任务结束之后,远隔重洋的寄点小钱来帮助女孩以表示感谢,这是出于他的修养以及对于一个努力赚钱的孝顺女孩的尊重。 但也仅限于此。 其实上一世,他也是这样想的。 他从没想过会害死真。 真揉搓着衣角,咬着嘴唇低头说:“谢谢……之前您帮我解围已经是很大的帮助了。我会努力学习的,真的非常感谢,能遇到您们两位,这样善良的人。” 恺撒没再回答,他只是对着路明非轻轻招手,将包厢门打开了一道缝。 外面一片黑暗,混乱的人群里服务员和顾客们争相打着手机电筒到处窜,他以镰鼬确认了暂时没有危险目标后,对路明非打了个手势。 路明非点点头,两人立刻压低身子走了出去。 真在包厢里看着两人背影,再度躬身道:“再见。” 恺撒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只是抬手指向一个方向说:“那边是北,别走错了。” 他也不知道为何,听见真称赞他和路明非是善良的人时,心里会有些微疼。 大概是因为那个女人也曾这样夸过他——他的母亲,古尔薇格。 “我的小恺撒,一直都是个善良的孩子啊……可世界那么残酷,你一个人的善良又有什么用呢?” 恺撒压制住突然翻涌的思绪,回忆着路线图,带着路明非朝楼梯口走去。 可镰鼬的领域里突然传来众多车辆疾驰的声音,听方向是从东边往这里赶来,距离已经很近了! 是一个车队,至少十辆车,其中还有四辆是面包车或者越野车,预计人数至少五十人左右! 真正欲逃出包厢往北边逃回家,刚好她家就在北面,她相信恺撒和路明非,所以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胆子也就略微大了些。 可身后的电脑突然传出一阵急促的滴滴声。 之前EVA和恺撒通讯用的都是拉丁文,但这次显示的却是日文:“计划有变,监控显示萨摩武士正赶往曼波网吧,大概是想借助网吧复杂地形设伏。10秒后我会触发火警尽快疏散人群,撤离路线更改——” 卡塞尔学院总控室里,施耐德愤怒的一捶桌子站了起来沉声问:“EVA!你这是故意把无关人员牵扯进来,她既不是黑帮也不是混血种,说不定会死,更可能暴露我们的隐秘!” “保证路明非、恺撒的优先撤离是第一要务,为此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十秒后我将再次被辉夜姬的防火墙隔离,下一次攻破他的防火墙预计需要……十六分二十七秒,所以我必须在仅剩时间里做出最优选择。”EVA冷漠的回答道。 EVA设计出来就是一件进攻的武器,她是没有人类情感的,只会根据底层数据库预设的指令来做出最优决断,生命在她眼里也是可以量化的数据而已。 而就连大部分校董和昂热都不知道,她的底层数据库里,优先级最高的指令,就是要不顾一切保证路明非的安全。 电脑面前的真深深呼吸,紧张让她的心跳又有些紊乱了。 电脑啪的一声断电黑屏,她借着壁灯的微光看到了自己那张青涩的脸,腮帮还因为带着牙套而微微鼓起,像只蠢萌的小兔子。 她也知道自己的平凡,知道未来定不会再和恺撒、路明非那样的人有什么交集。 灰姑娘只是童话故事,现实里,巫婆送来的不会是水晶鞋,只会是有毒的苹果。 于是她转身推开包厢门跑了出去,像只轻快的小鹿。 她不是灰姑娘,更不是白雪公主,她只是一个想报答两个善良又温柔的人的,傻姑娘。 火灾警铃大作,经理带头第一个冲出了网吧,可随即就被一辆面包车上下来的人驱赶回了店里。 那些人戴着般若鬼面,手持短管猎枪,领头那人一下车就两枪打碎了网吧闪着粉色灯光的招牌。 人们惊叫着冲回了店里,随后在那伙人的威逼下抱头蹲伏。 恺撒在一二楼的楼梯中间微微眯着眼睛,镰鼬带来了那些人分布的消息。 “大门两张面包车,后门一辆面包车,几乎所有逃出去的人都被赶了回来。”恺撒低声说。 “该死!这是网吧又不是银行,他们要那么多人质干什么?!”路明非微微咬牙,他现在已经对黑帮彻底幻灭了。 《如龙》里的江湖义气果然都是粉饰,暴力分子还是暴力分子,他们以往不敢过分只是因为没有掌握足够的暴力而已。 若是蛇岐八家麾下某些帮派得到了能反抗蛇岐八家的力量,恐怕他们也会迫不及待的占领源氏重工,成为新的黑道皇帝! 黑道的初始确实是无路可走的弱者联合,但就因为是受过压迫的弱者,所以其中更多的人才会渴望更大的权力,一开始反抗压迫的人真正站起来后,并不是每一个都会选择消除压迫的。 更多的人会选择成为新的压迫者。 这个道理,其实和上一世那些还没杀完龙王就开始分天下的混血种家族所为,一模一样。 恺撒示意路明非噤声,随后挥挥手指了指,示意上楼。 可他却突然一愣,低声说:“不会吧?” 路明非疑惑地在恺撒面前画了个问号。 他刚刚点出那个点,手指就刚好指到了那个气喘吁吁跑来的女孩。 前方手电灯光照了过来,恺撒立刻拉住女孩的手把她扯上楼梯拐角。 “真小姐,你没跑出去吗?”恺撒低声问。 “我……我看到电脑上发来了消息,想要告诉你们一声。这些人好像是要占据网吧伏击谁,可能……可能是黑帮斗争吧。”真声音带着些许哭腔。 她刚刚真是怕极了,她是沿着外面电脑桌下一路爬过来的,中途还刚好看到一个起身说了两句就被推倒在地打的满脸是血的顾客。 那顾客也看到了她,张嘴想呼救,下一刻就被枪托塞入嘴里,甚至顶掉了门牙,满嘴的血。 她看到恺撒和路明非那一刻,紊乱的心跳才终于平复了些,像是潜意识里已经认定来到他们身边就一定会安然无恙。 “好家伙,老大,我们这是被困在人家阵地里了?新人类和地球联军开着高达准备大战,把我俩天线宝宝给卡在中间了,这下怎么办?”路明非看了一眼真,叹了口气问。 “天线宝宝……很厉害吗?”恺撒疑惑地问。 路明非捂脸:“超厉害,会喝宝宝奶昔。这不是重点吧!” “他们大部分人在设置路障,已经有人来扫楼了,我们赶紧趁现在撤离。”恺撒点点头说。 虽然不知道宝宝奶昔是什么,但只要很厉害配得上他身份就行。 “先生,您走错路了,这里上面改建过楼梯在另一侧,要去三楼更衣室会穿越一条长廊,从前面圆形电梯厅是可以直达三楼的。”真说,“如果能想办法上到四楼台球厅,等他们上来就可以凭借地形再绕下去。” 路明非一愣:“真小姐,这你都能想到办法,真厉害。” 真红着脸低头说:“是电脑上给出的方案。” “行动,真小姐,你跟在我后面,路明非殿后。”恺撒冷声道。 他们要上到四楼还是只能走长廊边的安全梯,现在电梯井恐怕已经被占领,不可能再去坐电梯了。 按说安全通道大概也会有人,但大概是这里复杂的结构,竟然还暂时没人前方楼道搜寻,他们还有机会。 这里两侧全是磨砂玻璃的包厢,偶尔还能听到其中几个包厢里瑟瑟发抖的心跳声。 恺撒他们不是全能的救主,现在自己要逃出去都有些困难,实在顾不得这些人了。 如果只是黑帮冲突,那么警视厅大概很快也会赶到,救人就是他们的事情了,恺撒他们能做的就悄无声息的逃走,不给别人也不给自己添更多麻烦。 一路意想不到的安稳,他们竟然真的有惊无险到达了顶楼台球厅,只可惜楼下四周都有带着般若鬼面持枪的人,而且地形开阔,直接跳下去若是被发现,那就是活靶子,连躲避的地方都没有。 可还未进入台球厅,恺撒就听到了电梯洞开的声音——不是在三楼,而是四楼! 有人从电梯进入了台球室! 恺撒示意立刻后方两人止步。 真没受过战场生存课的训练,本就不太明白恺撒他们的手势,加上过度紧张一个不慎竟是直接撞在了恺撒背上。 恺撒立刻反手捂住了她的嘴,随后竖起食指摇摇头。 他示意路明非退下去,直接去三楼。 三楼也有三个持枪的人,但只有三个,凭他和路明非的身手,不出意外的话也是可以解决的。 可他们刚刚退到三楼就听到楼下传来激烈的呼喊声,随后一声巨响,整个网吧都颤了颤! “见鬼!他们把四楼的墙给炸了!这是想干什么?”恺撒低声惊呼。 可他随后一愣,说:“人全去四楼和一楼大堂了……三楼,空出来了!” 简直顺利的莫名其妙。 恺撒带着路明非和真打破更衣室墙壁时,甚至都有些恍惚,根据EVA的指示,从这个下水道跑进去进入下水道,可以从网吧门口长街的北边井盖下爬出来。 距离够远,楼上也没有足够良好的视野能看到他们,就算用腿跑也能跑到安全区域。 恺撒脱下外套递给真说:“围上,我们一起出去。” 真的旗袍实在有些难以言说,短款开叉,别说做爬行,就算跪坐也可能走光。 她红着脸道了声谢谢,将外套围在腰间。 这次是路明非打头,三人爬进下水管道,汗臭和沐浴液的混合味诡异的像是什么过期的印度料理,等好不容易爬出去时,三人都差点吐了。 “我靠,我靠,没想到那么顺利!”路明非推开井盖爬了上去,立刻伸手把真拉了上来。 等到恺撒也上来后,三人立刻朝着最近的建筑物跑去。 “真小姐,你就沿着这个方向一直跑,不要回头,也不要管其他的!”恺撒指着前方小路说。 真点点头,又鞠了一躬。 恺撒摆摆手笑着说:“你们瀛洲人动不动就鞠躬,老了真不会腰椎间盘突出吗?” 真擦着眼角泪痕轻笑着回答:“说起来,奶奶的腰确实不太好。” “回家好好照顾她,以后别来这种地方了。”恺撒挥挥手说。 真低头说:“谢谢你们,再见。” 她转身咬着红唇朝着小巷尽头跑去,恺撒这才发现,这个女孩其实挺高的,目测至少一米七,跑起来矫健像一只小鹿。 她就该是森林里奔跑的鹿,不该卷入什么混血种、黑帮这些血腥的事情里来。 巷子口是一条铁路,恺撒耳朵微动,听到了老式蒸汽列车传动轴滚动的轰鸣。 他也没有在意,只是和路明非掉头去街边找车,不远处还刚好有一张敞篷版的保时捷911,他和路明非相视一笑,那肯定要选最好的。 “之后查到车主,我会寄一张三倍价钱的支票给他,所以这顶多算预支。”恺撒熟练的撬开电路板,一边接线一边说。 路明非坐在副驾驶嘴角微微朝下道:“知道啦知道啦,老大你是富可敌国的贵公子,有修养不白拿别人的东西……所以我包里那些现金呢?” 没有了觊觎老大未婚妻这一层,又同生共死过一次,路明非感觉和恺撒的相处也越发轻松起来。 讲道理,其实恺撒远没有看起来那般高傲和难以接近,甚至大多时候都是蛮有趣的人。 “如果下学期你跳槽到学生会,那下一任主席和我的蕾丝白裙少女团都归你。”恺撒挑眉。 “可恶,终于理解关二爷当初看到曹操的赤兔马时是什么心情了。”路明非舔了舔嘴唇,“可惜,首先我也是和师兄师妹拜过把子的,其次,在下这次……” “嘿嘿,名草有主了!”路明非摇头晃脑的得意一笑。 恺撒点火成功,启动车子疑惑地偏头看向路明非:“是谁家的姑娘这么倒霉?” “老大,骂的太狠了啊!”路明非嘴角微抽。 恺撒正欲微笑,突然脸色剧变! “真小姐不见了!不……他被人拉上火车了!”恺撒震惊的说,同时立刻挂挡猛踩油门。 “什么!?怎么回事?!”路明非大惊。 他正欲说些什么,突然从后视镜一闪而过的倒影里看到身后远处的楼上有个闪光点! 恺撒也在这瞬间听到了远处曼波网吧的方向传来步枪上膛的声音。 那些般若鬼面的黑帮分子,大多都是拿着短管猎枪,可这个机簧声却是实实在在的自动步枪! 可他们已经冲进了开阔地带,来不及调头了! 两人都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网吧四楼的墙壁被炸开了! 这个方向,已经暴露在了网吧里那些人的视野里! 恐怕他们从窨井盖里钻出来时就被发现了,被当作了什么通风报信的内奸之类。 可他们为什么要抓走真? 现下却也来不及多想了,恺撒操控着保时捷油门到底,可以现在的速度根本跑不出射手的射程,他只能赌了。 “闭眼,解开镰鼬!”路明非突然大吼道。 下一秒,一颗闪光弹在空中爆闪。 闪光弹爆炸时除了强光,还会产生170分贝~200分贝的巨大噪音。 在路明非看到那光点的瞬间他就明白了什么,于是急中生智立刻从防水袋里掏出了闪光弹扔到了头顶。 空中立刻炸开一团刺眼的光团,网吧顶楼的枪手开枪瞬间下意识的闭眼,手轻颤。 嘭! 挡风玻璃直接碎了半边! 恺撒摸了摸耳朵,双耳都流出了殷红的血迹,他微微咬牙晃了晃脑袋,握紧了方向盘再次换挡! 保时捷发出一声雀跃的咆哮,穿过绿化带直接转向那铁路,直追着奔驰的列车而去。 网吧那枪手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确认是那两人,他们追着你们过去了,记住首要任务目标是那个路明非,至于另一个加图索家的公子,绝对不要相信他开出的价码,哪位大人说过加图索家的赎金都是买命钱,不论他开出多么诱人的价格,记住!谁有不可能活着把那些钱花掉!” 火车里,带着鬼面的人把旅客全部驱赶到了最靠前那节车厢,随后其中两人被捆住的真从窗口推了出去,站在列车顶端的男人揪着真的头发把她拉到了车顶。 不远处两辆阿尔法罗密欧一前一后拱卫着。 刚才就是他们开着车突然从铁道边窜出来一把将真拉进了车里,随后绑住递上了火车。 期间他们先用胶带粘住了真的嘴,等上了火车才撕开了胶带任由她哭喊。 大概十分钟前,他们接到楼上观察哨报告说有人从下水口逃了出去,本来领头的男人并不在意,但来汇报那人却刚好在组织内部看过一份名单,其中赫然有路明非和恺撒的照片。 得知这件事,领头者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向他传递了新的任务:“放弃原有的狙杀目标,现在改为优先追击那两人,他们都是血统强大的混血种,引他们到人少些的地方,用点重火力也无所谓。” “杀死其中任何一个,都赏一千万日圆。” 观察哨报告说看到一个女孩与两人走得很近,所以领头才决定用这个女孩来引诱两人上钩。 车厢里的鬼面人们将武器纷纷上膛,他们持有的竟然是AR-15,其中一人还悬挂了枪榴弹,还有一串手雷。 这种级别的火力已经是严重触犯法律了,甚至达到可以出动自卫队来缉捕的地步。 两辆阿尔法罗密欧上则更夸张,竟有人端出了号称芝加哥打字机的汤姆逊冲锋枪! 恺撒的保时捷911才追上来,前方两辆车的后车窗打开,立刻就有一片弹幕打了过来! 恺撒和路明非缩起脑袋,路明非从背包里掏出ppk装弹上膛,随后打开保险,翻转手枪检查抛壳窗是否正常,确认无误后将枪递给了恺撒。 随后路明非低着头,抬手挡住破碎的前挡风玻璃大吼:“老大,怎么办?反击的话恐怕很容易打死人啊!” 恺撒晃了晃头,他看到路明非冲着自己大吼,随后指了指自己耳朵回答道:“我还暂时听不见。你全力反击,报告我来写!” 他会手语,也学过唇语,因为他的妈妈。 他的妈妈给了他镰鼬,自己却逐渐散失了听力,于是后来交流都是靠手语,再后来,妈妈连比手语的力气都没有了,于是恺撒便学了唇语和母亲交流。 但其实听不见的人,是说不出话的,或者说不会说话了,因为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发出了什么声音。 恺撒驾驶着保时捷以S型前进来减少中弹数量,他抬眼看向前方车顶泪眼婆娑的真,冰蓝色的瞳孔逐渐被金色的潮汐淹没。 路明非虽不喜欢杀人,但更不想被杀,更何况,这一世的他其实已经杀过人了——所罗门圣殿那个穷凶极恶罪该万死的阿尔贝。 他将ppk抱在怀中,缩着脑袋,在听到前方枪声突然稀疏的瞬间立刻抬头出手,那是有人打光了子弹,正在换弹夹! 他骨骼一瞬间锁定,ppk连连发射,在换弹者还来不及缩头回去的瞬间击穿了对方的手臂或肩胛骨,同时还打爆了一辆阿尔法罗密欧的车胎。 那张车立刻失控甩尾,恺撒超车的瞬间掏出ppk对着驾驶室连发,子弹隔着挡风玻璃将驾驶员的手臂洞穿,这辆阿尔法罗密欧彻底失控,一头冲向了旁边火车,随后被火车带着侧翻。 恺撒甚至懒得回头再看,反手又在油箱处补了两枪。 现实里打爆油箱没有那么容易,恺撒这么做只是增加了车辆爆炸的危险,让车里那些人为了逃生而放弃追击。 他们始终还是有校规的束缚,现在又无法请示校方,所以还是只让这些人丧失了战斗力而没有直接将对方毙命。 路明非换弹的间隙,恺撒突然来了句:“shit!” 紧接着他一个急刹车,同时大吼:“RPG!” 路明非猛地缩下脑袋,一阵劲风擦着他后脑勺掠过,随后他们后方十米处立刻炸起了一团大火! 铁道附近虽然住宅区不多,但还是有不少人被惊动,尖叫着打电话报警。 “这些家伙疯了!他们真是想杀了我们!”路明非大吼。 恺撒看向车顶那个抓着真头发盘腿坐着好整以暇的身影,微微咬牙道:“不能再来第二发了,很快就要进隧道了,在那之前我们追不上就会被彻底甩开!” “把那辆车端了!算我的!” 路明非也微微咬牙,从防水袋里掏出了个像是装口香糖般的小盒子,盒子打开后里面静静躺着三颗通体透明但中心旋转着淡褐色纹路的子弹头。 纳芥弹头。 “简直是高射炮打蚊子……也没办法了。”路明非立刻卸了弹夹,将一枚纳芥填装进了ppk里。 “这里面,是谁的血?”恺撒惊讶的问。 他在上京市地铁站里也使用过这种弹头,但当时里面的纹路是火焰般的灿红色。 “秘密。”路明非轻笑着说。 就在前方那辆阿尔法罗密欧后车窗的RPG再次探出窗口时,列车上的枪手们也弹出了头,那个枪榴弹了瞄准了路明非他们,这是准备一前一后将他们彻底封死! “注意!风暴要来了!”路明非却比他们更快,抬手就是一枪。 嘭! 纳芥弹头准确的命中RPG的弹头,紧接着一个奇异的漆黑点从命中处产生,半径两米左右的空间领域陡然开始坍缩般扭曲,大片气流被吸引向那个奇异点! 那张阿尔法罗密欧在瞬间就像纸一样被揉成了一团,里面的所有人都崩溃成了血雾! 紧接着黑点崩碎开来,吸引的大片气流化作一阵暴风扩散肆虐! 车顶上那人拉着真趴在车顶,满脸都是惊骇之色,从列车车窗探出身子的一个枪手被卷入了领域边缘,顿时半截身子就消失不见了! 恺撒深吸了口气说:“好恐怖的威力!” 但他的声音立刻就被狂风淹没,铁路下方的碎石泥沙如雨一般漫天飞溅。 好在是现下已经到了城郊,附近已经没有居民了,否则这一幕被看到定然会引起不小的轰动。 这还是血液经过炼金术处理后稀释过的结果,否则威力和影响范围还要再大至少三分之一! 因为这枚纳芥里的血液,可是来自尊贵的四大君主之一——大地与山之王,耶梦加得! 经过那些残骸时,路明非看着那片血泊内心竟然还有些许躁动,他立刻稳住心神,在心里默默念起“护心咒”。 虽然当个杀胚确实很爽,但他也不愿成为一个爱上杀戮的变态怪物。 “坐稳,加速了!”恺撒刚刚偏转了方向绕过风暴中心区,但前方的隧道已经隐隐可见了。 时间不多了! 恺撒身上龙鳞再次出现,爆血开启。 他的耳膜立刻完全修复,镰鼬再度展开,车里还存活着的至少七名黑帮分子,其中四个都在风暴中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有两个已经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趁此机会,恺撒终于将车推进到了距离真五十米左右,也进入了ppk的标准有效射程之内。 车顶那个男人左手箍住真的脖子将真挡在身前大吼着,右手则握着枪顶在真的太阳穴处。 “我再推进十米,有把握吗!?”恺撒大吼着问。 路明非深深呼吸,眼瞳里浮现出淡淡的金色沉声道:“现在就有!” 他举起双手,将枪举到头顶示意。 车顶那个男人狂吼着日语,不时地拿枪指向路明非和恺撒,就在他再一次把枪从真的太阳穴移开之时,路明非突然缩手两枪打出。 子弹准确的穿过那人手腕和肩胛,将那人打的一个后仰栽倒,随后从车顶滚落。 恺撒深深的吞吐空气对路明非说:“漂亮!把住方向盘!你来接手!” 随后他和路明非互换位置,站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大吼:“真!跳过来!我会接住你!” “相信我!” 隧道近在眼前,不过半公里,按照列车现在行驶的速度大概也就半分钟不到的样子,若是进入隧道,他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列车离开,等他们绕过前方山丘估计列车都开出去十万八千里了。 “老大!用吸血镰做跳板!我会掉转车头接住你们的!”路明非也大吼道。 他和楚子航反复回想过上一世东都之行的那些遗憾,反复推敲过每一个细节。 他们都曾深深的叩问过自己,即使以当时那个自己,难道就不能做得更好了吗? 他们都发现了各自的问题,当然,也顺带发现了恺撒的问题。 这货明明会爆血,也明明有吸血镰这个升阶的言灵,可从上京市一战后却从不使用,也不知道谁给他加的封印。 据说到最后还沦落到被北极熊欺负…… 有新技能不用,这不是纯纯有…… “镰鼬太轻了,不一定承载的住,我试试!”恺撒点点头,“把车开过去!” 他半蹲伏在副驾,一只脚踩在车前引擎盖上,遍布龙鳞的脸看向车顶那个泪眼婆娑的女孩大喊:“我这副样子,害怕了吗?” 真趴在车顶,双眼通红,却是摇了摇头。 “好姑娘!站起来!跳下来!相信我,我会接住你的,一定会!”恺撒微笑着大喊。 云开月明,真眼睛里映出那个浑身披着苍青色甲胄的身影,他就好像是那个天定的骑士或王子,正踏着飞腾的祥云对自己伸出手,他笑得温暖灿烂,金发在空中飞舞璀璨,让人看到就感觉一阵莫名的心安,只要他想,好像就没有什么能挡住他! 真突然感觉到一阵熟悉的暖意,心里莫名的安定了下来。 她抹去眼泪站了起来,甩掉高跟鞋,挥动双臂朝着恺撒的方向狂奔,随后一跃而起! 在真起跳之前,路明非抽出ppk,对着列车车窗连发,震慑那些还想爬出来的黑帮分子。 他在心里大吼:“能接住的!老大!你可以的!你可以的!” 镰鼬成群而来,化作漆黑的桥梁将恺撒与真之间相连,恺撒猛然起跳,随后在空中踩着镰鼬群二次发力,风妖镰鼬确实太过轻薄了,这一脚竟直接在镰鼬群里踩出了一个空洞! 但这座漆黑的虹桥却已经达成了他的使命,恺撒借力再度跃起,朝着真伸出手! 可就在这一刻,一个圆形的物体被从车窗里丢了出来——是手雷! 路明非早有准备,立刻对准手雷开枪,他有自信在不引爆手雷的情况下把手雷弹开,可是——枪却没响! 没子弹了! “不不不不——!”巨大的恐惧淹没了路明非。 他真的不愿意再一次看到这个无辜女孩死在面前,也不愿看到恺撒因此而走上自己曾经厌恶的道路。 恺撒望着那颗擦身而过的手雷,不知为何,他好像预感到了这个瞬间会发生什么。 所以这一次他没有再闪避! 他依旧保持着前冲的姿态,伸出手抓住了真! 这一次,即使被手雷弹片杀死,他也一定要接住那个女孩! 这是他,恺撒,承诺过的誓言! 几乎同时,狂风骤起。 一道清越的声音自天际传来:“射门,球进啦!” 第18章 店长,我想当牛郎!(一) 路明非下意识一百八十度的调转车头,恺撒抱着真刚好坠落于后座上。 可那个飘渺坠落的身影却撞在了火车上,被弹飞后落地时,又被保时捷911的车尾狠狠撞飞了出去! 手雷被那道身影踢进了车厢爆炸,其中的七名黑帮分子几乎死绝。 路明非停好车,立刻颤抖着打开车门。 真大概是受了太多刺激,暂时昏了过去。 后座的恺撒大体检查了一下真的情况,也急忙下车追了过去。 那个声音太有辨识度了。 路明非奔到那个躺在地上的纤柔身影边,只见那人穿着蝠翼一般的连体服,那是翼装飞行服,长发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却也隐约可见她口鼻间的血迹,耳边那个小正方体的耳坠更是醒目。 他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一边伸手到女孩素白的脖颈侧面摸脉搏,一边颤声喊道:“师妹!师妹你别吓我啊!” 他心说:“你是龙王啊,怎么可能被车撞死!?肯定是装的!装的!” 可紧接着路明非就愣住了,因为他摸不到女孩的脉搏! 恺撒追了过来,侧耳一听,随后也愣住了。 没有心跳声,没有呼吸声! “师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别玩了,快醒醒!”路明非有些慌了,伸手轻轻推了推女孩的肩膀。 可抬手却是一片黑色的血迹! “不……不可能……”路明非彻底慌了神。 他哽咽着垂下头:“这么怎么可能啊?师妹!醒醒啊!我……我怎么和师兄交待啊!” 要搁以往,开车竟然还撞死了个龙王,路明非大概也会小小的得意一下。 可这次不会,就算抛开夏弥和楚子航的关系不谈,路明非也已经把这个女孩当成了很重要的朋友。 只是他没注意到,在他手足无措之际,躺地上的夏弥悄悄把眼睛睁开了条缝。 “不要死!不要死!”路明非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bug级的言灵,于是立刻大喊道。 可夏弥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路明非回头看向恺撒,恺撒眼帘微垂,他刚刚一直专注着用镰鼬监测,却是完全没听到夏弥的心跳和呼吸声。 恺撒最终也只能默默的摇了摇头。 路明非僵在了原地,眼眶微红。 噔! 夏弥突然弹了起来掐住路明非的脖子,翻着白眼吐着舌头,嗓音低哑:“二师兄!我死的好惨啊!你为什么要撞我!啊啊啊!我死的好惨啊!” “以后你开车,我都会在你后座盯着你!永远盯着你!Yue!我死的好惨啊,好冤啊!” 恺撒目瞪口呆的看着夏弥,张张嘴,随后干脆捂着脸回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路明非险些口吐白沫,惊喜又无奈的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也……yue,我也……yue!不知道你会从天而降啊!” 夏弥擦去脸上的血迹,扶着腰说:“本……本姑娘以后腰椎间盘突出,就赖你!嘶……疼疼疼!” 路明非擦了擦眼泪:“太好了,太好了!” “行行行,别哭了!我好歹也是练过的,你撞我的时候本就刹车了,我也用风王之瞳卸力了,肯定死不了。”夏弥嫌弃的挥挥手。 “所以你刚刚都是装的。”路明非神色哀怨的看向她。 夏弥轻咳一声:“确实……昏了那么一两秒钟……哎呀,开个玩笑!我可是从2000米高空跳下来支援你们,开个玩笑怎么啦!” 路明非也只能无语的摇摇头,这古灵精怪的师妹楚子航都拿捏不住,他还能说什么? “真没事吗?”恺撒回头问。 “还好……反正目前来看死不了。”夏弥点点头。 “那些血……是受伤了吗?”恺撒看向夏弥背后的血迹问,“严重吗?” “哦,是镰鼬的血啦,冲下来的时候撞碎了几只。”夏弥毫不在意的摆摆手。 恺撒沉默片刻,沉声说:“欠你一个人情,我会记住的。” “哎呀,小意思。不过学长,刚刚英雄救美很帅嘛!”夏弥按着耳麦问:“师姐,师姐,你看到了吗?白马王子救公主哎!哎……我头顶的摄像机呢?被撞飞了啊……” “我看到了。你也真是乱来,我刚刚也被吓到了。”耳麦里传来陈墨瞳的轻笑声。 “啊啊,师姐你看到了啊,有什么感想吗?”夏弥笑着问。 “不错,很帅,没给我丢脸。”陈墨瞳笑着回答。 夏弥却看着恺撒,装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压低嗓音道:“学长,你完咯,师姐说你回去自己看着办吧!” 恺撒眼角微抽,低声说:“你忘了我言灵是镰鼬吗?” “哦,忘了学长你是个天选偷听狂人……”夏弥撇撇嘴。 恺撒黑着脸回头看向路明非:“你刚刚为什么没把她撞成哑巴?!” 路明非无可奈何的摊摊手。 “对了,真小姐没事吧?”他问。 恺撒点点头。 随后恺撒看向夏弥,准确的说是看向夏弥的耳麦说:“诺诺,这个女孩帮了我和路明非很多。如果有朝一日我们结婚,在明治神宫办婚礼的话,我希望你也同意邀请她。” “好,我知道了。”陈墨瞳带着些许笑意,淡淡的回答。 “哦,那也就是说,你不拒绝我的求婚了吗?”恺撒挑眉。 “我可不喜欢打蛇上棍,顺竿爬的男人。”陈墨瞳轻笑。 “我只爬你的竿。”恺撒说。 “啊啊啊啊!搞什么?我也是你们play里的一环吗?”夏弥愤愤不平的瞪着恺撒,摘下耳麦丢给他,“拿去拿去!” 恺撒戴上耳麦问:“你们怎么样?夏弥怎么会来?” “我们每个人外套里都有定位器,我和小师妹到达周家烽火台里却看到你们的定位越走越远,于是便立刻收拾装备准备去找你们。” “但是离得太远,我们又刚好从周家那里得知千鹤町有异动,所以只能以最快的方式赶过来了。”陈墨瞳说。 “什么?定位器?我怎么不知道!?”恺撒疑惑地问。 “嗯……我没和你说过吗?”陈墨瞳挑眉。 恺撒一愣,看向路明非问:“什么定位器?她们有说过吗?” 路明非怔了怔回答:“哦,说过……那时候你还昏着,可师姐说等你醒了会告诉你啊。” 耳麦里传来陈墨瞳懒懒的声音:“哦,我忘了!有意见?” 夏弥举起手道:“师姐当时在想菜谱吧,学长你昏迷的时候,师姐问过我怎么煮八宝粥!” 恺撒愣了一下随后问:“你在哪?” “天上。先看看那个女孩怎么样,你们是不是击发纳芥被她看到了?之后还要记得清洗她的记忆啊。”耳麦里传来陈墨瞳的声音。 恺撒点点头说:“好。对了……最快的方式,就是指这个?” 他看向夏弥身上的翼装飞行服。 “欠人家一个大人情哦!小师妹花了二十块金砖让周家出动了旅行社的飞艇,然后穿着翼装飞行服从2000米高空跳下来支援你们。本来是我要来的,但小师妹说她的言灵可以配合翼装飞行,所以才是她赶过来。” “要是路明非刚刚撞到的是我,你大概就可以重新找女朋友了。”陈墨瞳说。 恺撒沉默片刻,看向夏弥说:“我记住了。” “学长,我知道你是想感谢我,但这话说出来就像是下次见面就要弄死我一样……怎么和灰太狼似的。”夏弥撇撇嘴。 “灰太狼?是什么动漫吗?”恺撒疑惑的问,“说起来,路明非之前还说我和他是天线宝宝,而且天线宝宝会喝宝宝奶昔,好像很厉害,和灰太狼比起来谁更厉害?” 夏弥整张俏丽的脸都在抽搐,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 另一边的陈墨瞳也是扶额轻叹。 路明非则默默低下了头,不敢吱声…… “行了,这片地方飞艇下不来,一会儿周家的车就到了,但蛇岐八家的人似乎也到千鹤町了。我们去烽火台汇合。”陈墨瞳说。 恺撒抬起头看向天上那片影子,轻声说:“知道了。” 经历了水下八千米的生死一线后,他还来不及和诺诺好好聊聊就又离散,现在他确实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到那个女孩了。 “呐,放心吧,我在烽火台等你。对了……”耳麦里传来陈墨瞳的声音,“还记得出任务的前一个晚上,我们的约定吗?” “约定?”恺撒一愣,随后嘴角微微上扬,“当然记得。” —— 周家人到了之后恺撒以个人名义请周家帮助,派人将真和她奶奶先暂时送出了国。 周家欣然同意,但其实看中的还是他加图索家继承人的身份。 恺撒虽然知道,但也懒得计较,他自信会以行动证明,恺撒的人情会比加图索家的人情更贵重。 之后三人就乘车到达了周家的烽火台。 烽火台是在东都城郊的一家中餐厅地下,和芝加哥那个构造其实大同小异。 “可惜了,周家烽火台的联系方式只在他们内部有效,所以他们也没办法让我们直接与学院联系,同理,也没法让学长你直接和你们家族联系。”包厢里,夏弥一边瞧着电脑,一边说。 恺撒淡淡的回答:“不重要。我只是在想,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蛇岐八家藏着的秘密,我一定要挖出来。” 之前在渔船上,恺撒得知了蛇岐八家竟然趁着他和路明非下潜,设伏想要把夏弥和陈墨瞳杀死。 虽然夏弥对于两人逃脱的过程说的有些语焉不详,但这不妨碍他对蛇岐八家燃起了磅礴怒火,陈墨瞳是他最不可触碰的底线之一。 陈墨瞳和夏弥对视一眼,随后她撩起红发笑眯眯的看向恺撒问:“我刚刚不是说了吗?要完成我们下潜之前的约定。” 恺撒眼神温柔的看向她说:“我当然也迫不及待的想与你大醉一场,但在这之前,我们还是先把正事做完,好吗?” 陈墨瞳却笑着揉了揉他的金发,露出洁白的牙齿说:“不冲突啦!” 路明非一脸八卦的问:“什么约定?要订婚了吗?!恭喜恭喜啊!” 时隔一世,他终于也可以真挚对两人婚姻送上祝福了。 陈墨瞳瞪了他一眼道:“定你个头的婚啊!是订桌!我和恺撒约好了,等你们完成下潜任务上来,就去牛郎店喝酒。” 路明非“哦”了一声,随后突然惊的坐直了身子! “什么?哪里?!”他双手抱头惊呼。 “牛郎店啊。我只是对瀛洲的特色文化感兴趣而已,刚好诺诺也不反感,所以就决定一起去了。”恺撒淡然的回答,随后疑惑地看向路明非问:“你怎么反应那么大?” 他愣了一下陡然睁大了眼:“你说你名草有主了……可我又没见你和那个女孩走的近……难道你其实!” 路明非仰天长啸:“哎呀!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已经反应过来了,看刚刚陈墨瞳和夏弥那鬼精里还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又提到了牛郎店,接下来要遭遇什么他已经大概明白了。 “我们在借周家的力量找到了新宿区的下水管道图,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夏弥将电脑屏幕转了过去面对路明非和恺撒,“看起来错综复杂的下水管道,出口却没有几个,而且出口还全都被封死了。” “大约前年,丸山建造所还专门暗中修缮改建过一次地下管道,其实应该就是在查缺补漏。可很巧合的是,有一个下水道的入口还是没被封死,甚至都没被修缮改建过。” 路明非都不用听接下来的话就知道那个入口在哪。 “难道说……可以从那进入源氏重工!?入口在哪!?”恺撒颇为振奋的问。 “就在新宿区最顶级的牛郎店——高天原!”陈墨瞳舔着虎牙和夏弥齐声道。 “什么?太好了!”恺撒激动坐直了身子。 路明非捂脸低头。 老大,这次大嫂就在旁边哎,你能不能不要那么振奋激动啊? 哦……打算把老大送下海的就是大嫂啊,那没事了。 陈墨瞳却憋不住轻笑了起来说:“但是啊……我们只知道下水管道在高天原内部,但具体位置不知道,所以必须想办法混进去摸清楚地形。” 恺撒大手一挥:“那就进去喝酒啊,刚好!” 夏弥咬着手指说:“第一啊,我和师姐现在在蛇岐八家眼里应该已经死了,所以我们正委托周家做假身份,还没法立刻出动。第二,学长你和二师兄现在也不能明目张胆的上街了。” 她敲击电脑键盘,立刻跳出了一段视频,正事恺撒和路明非开着保时捷911追逐列车和黑帮火拼的片段。 “你俩已经被通缉了,明天整个东都大概就会贴满你们的通缉令了,罪名包括不限于非法持枪、抢劫、毁坏公共设施、杀人、偷窃、器官交易……”夏弥扒着指头数到。 恺撒急忙抬手阻止到:“好好好,直接说结论吧!” “结论就是,你俩先以工作人员的名义混入高天原打探情况,我和师姐准备好假身份后会来为你们捧场……啊不是,来配合你们行动,到时候就可以一起入侵源氏重工,查出他们的秘密了。”夏弥严肃的点点头说。 陈墨瞳也一脸严肃的点点头:“这是个十分重要的潜伏任务,但放心,我们会暗中配合你们的。” 恺撒摩挲着下颌说:“扮成服务生潜伏吗?倒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路明非眼睛一亮:“哎!是啊,我可以当服务生啊!” 谁知陈墨瞳和夏弥却立刻严正的齐声道:“不行!” 恺撒和路明非对视一眼,问:“为什么!?” 前者语气疑惑,后者则是面色悲愤。 “第一,这种高级的场所,服务生能进出的地方十分有限;第二,学长、二师兄你们两气质都太……独树一帜了,只是穿服务生的衣服根本掩饰不住,迟早会被人认出来的!”夏弥说完,还一脸认真的点点头低声道:“嗯,就是这样。” 恺撒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带着试探的语气问:“那……我们,假扮成什么?” 陈墨瞳终于忍不住一拍桌子道:“凭你俩的姿色,不用假扮,直接入职!” “当!牛!郎!” “不——!”路明非悬着的心终于死了,仰天栽倒长啸一声。 第19章 店长,我想当牛郎!(二) “师姐,说起来你真当不介意学长去当牛郎啊?”夏弥问。 路明非和恺撒终于还是迫不得已的应下了任务,两人去洗漱后,夏弥便和陈墨瞳继续研究接下来的计划。 “还好啊,挺有趣的。而且我了解过,这种顶级的牛郎店是不会允许牛郎和顾客乱搞的,他们只负责陪聊、陪酒和表演才艺,类似妓女里最顶级的‘太夫’。反正他的贞操肯定能守住,至于节操……看他自己把握咯。”陈墨瞳一脸无所谓的转着笔,耳边四叶草吊坠微微摇晃。 “师姐你可真是……思想超前的奇女子啊!”夏弥咂咂嘴赞叹道。 陈墨瞳眯起眼睛看向夏弥,突然狡黠的笑了起来:“如果……楚子航在,你会让他去当牛郎潜伏吗?” 夏弥立刻正色道:“当然不……” 可她突然又犹豫起来:“可确实挺有趣啊……” 陈墨瞳惊讶的看向夏弥,以她的侧写能看出——夏弥并不是在纠结,准确的说竟有点像两个不同的人格在争吵!? 不是吧,这妞真精分啊? 天人交战了一会,夏弥歪着头杵着腮帮平静了下来说:“其实我只是好奇,楚子航这种木讷又冷淡的性格要怎么当牛郎?也不是我自夸哦,不是遇到我的话,这家伙大概会单身一辈子。” 陈墨瞳敲着桌子说:“他和苏茜关系也不错啊。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假设而已,如果没遇到你,说不定他俩也能成呢?” 夏弥摇摇头说:“以师姐你的观察力其实也不难看出来吧,苏师姐对楚子航的感觉更像是……觉得合适。她大概也不能真的确认是不是喜欢楚子航,而楚子航那个死小孩则更明显,以他本来的性子,他大概不会主动去喜欢任何人。” “他们会是很好的朋友吧,但我客观的来说,大概是不会在一起的。苏茜师姐也不是那种,会为了情爱就丢失自我的傻姑娘。” 她摸着左耳的耳坠,眼神有些飘忽。 说起来,缘分确实是妙不可言的东西,对于龙类来说他们信奉的冥冥中的未来只有命运,缘分虽然也是其中一种,但却是人与人之间而非个体与世界之间的未来。 对于追求力量至上的龙类来说,他们最关心还是世界的未来,或者说世界王座的未来。 夏弥,也就是耶梦加得,她曾经也是如此。 一开始和楚子航搅在一起,她确实也只是为了达成目的与索求更强大的力量。 上一世的她们早就彼此站好了立场,在她蓄谋已久而楚子航猝不及防的地铁站里,两人最终势不两立,挥刀相向。 而这一世能走到这一步,其实很大程度上来说,都是因为楚子航转变了思路和方向。 但楚子航确实付出了很多,可耶梦加得背地里放弃的其实更多。 不过,她既然都决定了,就不会后悔。 “如果任务顺利结束,你和路明非还是会继续寻找他吧?”陈墨瞳问。 虽然学院已经认定了楚子航牺牲,但始终有不少人都相信楚子航并未就此死去。 夏弥和路明非自不必说,就比如恺撒和苏茜,也是这样认为的。 夏弥像是还在出神,她木讷的点头,双眼放空轻声说:“我几乎一无所有了,我只剩他了。” 这一刻,陈墨瞳从她眼神里读出了一种刻骨的悲戚苍凉,以及深深的孤单。 看似好像什么都有的人,其实大多心里都会缺少些最重要的东西,上天并不公正,但有时也很公平。 就像恺撒,作为一流混血种家族的继承人,天赋卓绝的贵公子,可心里却一直装着那个给他镰鼬自己却失去听力,最后逐渐衰弱走向死亡的母亲。 其实陈墨瞳自己也一样,在疯疯癫癫的外表下,她的内心也有一个空洞怎么都填不满。 陈墨瞳叹了口气揉揉夏弥的脑袋说:“别伤心啦,任务结束之后,师姐帮你一起找。我虽然没有言灵,但我的侧写在找人这方面应该会很有用哦!” 夏弥却突然瞳孔一缩,猛拍桌子直起身来大喊:“我想到了!” 陈墨瞳被她吓得一激灵,问:“想到什么了这么激动?” “师姐,我觉得吧,以楚子航的性格,他大概会把接待的顾客以数据形式做出个表格来,然后用什么数学模型之类的找出规律,确认自己的顾客定位。至于他吸引顾客的方式,大概也不会用什么技巧,凭他的皮相就够了,脱掉上衣表演剑道都会有女人尖叫。” “他这死小孩从来都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可是他帅嘛!像一些事业有成的年长女性就好这一口啦,他越冷淡,对方就越会觉得他其实故作矜持,说不定还会觉得只要自己攻破他心房就能看到一个温顺黏人的小奶狗,这样一来有了好胜心,楚子航越冷淡,她们反而就会越被吸引。”夏弥说完,神色肃穆的点点头,似乎对自己的分析十分满意。 要是路明非在场,肯定会大力点头赞叹道:“真是知夫莫若妻啊,简直和上一世师兄的表现一模一样!”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耶梦加得还在沉睡,只能模糊感知到一些事情,而关于楚子航当牛郎这部分,楚子航自己肯定不会详细介绍的,而路明非秉承江湖义气,也没有过多描述把楚子航给卖了,所以夏弥确实是纯靠对楚子航的了解得出的结论。 陈墨瞳听得脸颊抽搐,低声说:“这是什么强S属性的熟女杀手吗?而且听起来还是腹黑学霸型的渣男,机关算尽,只为刺激失足少女……不对,失足熟女买酒给他冲业绩。” 夏弥竟然还颇为赞叹的点点头,沉声说:“他本来就腹黑又狡猾,面瘫话少还不容易露出破绽……” 她想起之前楚子航背着她的各种计划,磨了磨虎牙沉声道:“阴险啊,太阴险了!” 陈墨瞳憋着笑问:“你就是这样失足的?可你人设不是……青春活力美少女吗?” 夏弥一愣,准确的说是耶梦加得愣住了。 事业有成,她曾是一个国度的王; 骄傲有好胜心,她可是龙王,龙王尊严胜于一切; 至于年长……略过不提; 而且楚子航的客户大概率会是生活、情感里遭遇不顺,甚至有着无比痛苦经历的女性,于是渴望在冷淡美少年这里找到成就感,证明自己魅力依旧; 而耶梦加得也确实在千年轮回里受尽了苦痛和折磨,但她自诩聪慧无双,对这副容颜和身躯也有着极度的自信,曾经也觉得色诱一个面瘫高中生应是手到擒来,结果对方像是老僧一样坐怀不乱,不论换了几次身份,几种方式,楚子航都好像性冷淡一样没什么反应,这一度也让她有些挫败。 “我靠……”夏弥俏脸扭曲,“全中!” 感情我才是这死小孩最标准的客户啊!? 这货就是为了克我而生的吧?! 陈墨瞳饶有兴致的凑了过来:“细说!细说!” “没没没!没什么好说的!我就是看他……长得帅而已啦!”夏弥急忙垂下头抬手遮住脸。 “哦!颜控?那我家恺撒也不错啊,你怎么没兴趣?”陈墨瞳笑着问。 “我……可能审美偏中式吧。”夏弥随口胡扯道。 “胡说。你爱他,是因为他够执着。”陈墨瞳低声说,“你也一样,你们都是选定了一条路,就不会回头的人。” 夏弥娇躯微颤。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陈墨瞳轻笑着摇摇头,“说起来,听说高天原招牛郎的标准也很高啊,虽然恺撒也算是皮相上佳,路明非……勉强够看,但他们能不能顺利入职我确实有些没底。” 夏弥轻咳一声,低声说:“先试试看吧。” 根据路明非所言,其实上一世他们入职高天原有很多巧合,很难不让人怀疑背后有人在操控着一切。 对此,路明非承认大概率有可能,但却不愿说明怀疑的对象。 所以夏弥也不确定这一世改变那么多之后,高天原背后还有没有那人的影子? 如果凭真本事入职的话,恺撒大概率也没问题,可路明非或许还是要打个问号的。 夏弥也只能寄希望于路明非有了上一世从业经验后,这一世能争点气,不要最后还是靠绘梨衣的十万花票才过关。 “说起来,师姐。你应该早就想问了吧,关于那个和你相像的女孩。”夏弥看向陈墨瞳。 “你愿意说的话,我自然很想听。我只能看出来,她大概是认识你,也早就发现了你,甚至就是一直在等你露面,因此才顺便观察我,而没有动手。”陈墨瞳回答。 “好吧,什么都瞒不过师姐你的火眼金睛。反正你和学长都总会知道的,因为这次入侵源氏重工,我和二师兄都有一个私心,就是要把这个女孩,劫出来!”夏弥说罢,轻敲桌面。 “因为,她是被蛇岐八家当作人形兵器,血统极其危险的存在;也是路师兄,心心念念的女孩!” “绘梨衣,我对不起你啊!我是为了任务……你放心!我一定会守住底线和贞操的!”路明非站在窗台,捂着胸口看向窗外,一副肃然宣誓的表情在心里暗道。 “让你当牛郎,又不是让你炸碉堡,你用得着一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表情吗?”恺撒用毛巾擦着一头金发,看着路明非萧瑟苍凉的背影忍不住吐槽道。 “不是,老大,你就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吗?”路明非震惊的看向恺撒问。 “还好……吧。诺诺不介意,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这将是一个全新的体验,等之后我会帮你找到楚子航,到时候在这方面的人生经验他将会永远落后于我!呵,果然……”恺撒活动了下肩胛骨,“最后的赢家还是我。” “你们有毒吧?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路明非苦着脸垂下头。 “我们其实就是在一个心理培训机构工作,陪一些上门求助的、有心理障碍的女性聊天,给她们必要的关怀,帮助她们恢复对人生的希望。(龙三原文)”恺撒说,“忘掉牛郎这个称谓,其实说我们是一种特殊的专业女性心理咨询师也并无不可,这难道不是为人民谋福利的好事吗?” 路明非记得,上一世恺撒也是这样说的。 他膛目结舌的看向恺撒:“我们还没入职呢,老大!你怎么就代入角色了?我说老大你怕不是真的早就觊觎此道已久了吧?刚刚表面半推半就的,实则内心早就熊熊燃烧了吧!” 恺撒闭起一只眼睛,将金发撩到脑后看着路明非问:“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说实话!” “如果楚子航在,你觉得我和他,谁的业绩会更好?” 路明非呆若木鸡的后退两步看着他,声音艰涩的说:“老大……你……这都要和师兄一较高低啊?” 他现在丝毫不怀疑,如果有一天恺撒和楚子航走在路上,两人同时踩到了一坨大便,恺撒也会以自己踩得更深,因此感到胜过了楚子航而无比骄傲。 “算了,问了也没意思。果然还是希望能和他一起入职一较高下,这样赢了才有说服力。”恺撒淡淡的摇摇头。 路明非掐着人中,深深呼吸后吐槽到:“跌进牛粪里都要比谁跌的更深,老大你是真的爱师兄啊!” “哎!我性取向正常啊!我永远都和楚子航是对手,只不过……”恺撒笑了笑,“我确实很珍惜这个对手,因为目前看来,只有他配和我一争高下。” 其实路明非也听说了,之前学校里发起的缅怀“屠龙英雄楚子航”活动里,恺撒带头拒绝参加,他当时只说了一句话:“如果他这就死了,那么他就不配做我恺撒的对手。” 路明非歪头哼唱道:“如果这都不算爱~” “不过,诺诺他们收集了些高天原的资料,据说这家店对牛郎的要求很高,形象气质都是次要,一是业绩,二是要通过他们店长的面试。据说有不少业绩还不错的实习生,却都倒在了面试这一关。” “他们的店长是有着‘鲸’之称号的男人,在崇拜海洋的瀛洲,鲸是最有力量的动物,鲸鱼肉还有壮阳的效果,所以有‘鲸’这个称号的男人可是男人里的至强者。而且他对于男人的花道,似乎还有着独到理解。我倒是不担心自己,但你……真的没问题吗?”恺撒问。 路明非舔着虎牙歪着脑袋,颇为洒脱的摆摆手说:“放心吧老大。” 前世咱是小白,啥也不懂,确实很慌。 但现在,老夫可是有着一周十万花票这种傲人履历的牛郎界新星! 虽然都是靠那个单纯到让人心疼的女孩,但至少,现在也算是有着丰富从业经验的老牛郎了! 路明非自信整理了下衣领,豪气干云的说:“米赛忒雅鲁,阔雷瓦——!” “Sakura跌死!” (你看好了,我可是小樱花啊!) 恺撒擦着金发,眯着眼睛看向他:“哈?” 第20章 店长,我想当牛郎!(三) 第二天午饭后,陈墨瞳和夏弥开始着手帮恺撒和路明非化妆。 “呐,你们西方人的五官就是立体,说起来当初看上你就是因为你这双眼睛,还挺好看。”陈墨瞳一边帮恺撒描眼线,一边说。 恺撒正襟危坐,眼睛的瞪得老大:“你确定……不会手抖把我好看的眼睛戳瞎吗?” “你再多嘴,我就要烦了,我烦了就爱抖手,我抖手……” “好好好!亲爱的,我闭嘴。” 另一边,路明非脑袋罩在烫头的机器里,一边翘着二郎腿看电视,一边抿嘴。 “二师兄,你再抿嘴口红都被你吃完了,你那么爱吃要不我直接把这根塞你嘴里。”夏弥踢了他一下,移开了机器开始拆封。 路明非突然一脸羞涩的低下头,挥了下手说:“师妹,你这话说的……” 夏弥触电一样捂住眼睛:“yue!” “什么表情啊?难道没有那种青涩初恋的感觉吗?”路明非略有尴尬的挠挠头,“我再找找感觉啊。” “青不青涩不我知道,但你刚刚低头抿嘴的样子……挺涩情的。”恺撒吐槽道。 他话音刚落就惨叫一声捂住了眼睛。 陈墨瞳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抱歉,抱歉!哈哈哈哈哈!” 房门被敲响,夏弥打开门从周家人手里接过包裹走回屋里道:“衣服到了,虽说网上攻略多数都提到那个店长座鲸头……” “座头鲸。”路明非更正道。 “好,鲸做头。”夏弥无所谓的点点头,“他总说衣着是次要的,但每一次都会细细打量来应聘者的穿衣和本人性格是否搭配。不过时间太紧,周家最快也只能找到这么骚气……” “不是,这么……适配的衣服了。” 她说完用蜘蛛切两刀划开了外包装——源稚生的蜘蛛切至今下落不明,她抖开包裹后,一旁的陈墨瞳再次捂住眼睛。 “我靠,是送了一包钻石过来吗?”陈墨瞳眨了眨眼。 路明非和恺撒两位受害人也好奇的探头看了过去。 随着夏弥把那些所谓的衣服裤子一件件抖开放在桌子上,路明非和恺撒的脸色肉眼可见的从铁青转为惨白…… 最后竟然泛起了苹果般的鲜红。 夏弥看着那些轻薄且铺满碎钻的衣服,也不由得咧嘴,随后她拍拍手道:“好了,两位即将冉冉升起的牛郎界新星!换衣服吧!接下来还要模拟面试问题呢!” 她像导演似的吊了个照相机在胸口,躬身迅猛的拍手道:“快!快!快e!动起来!” —— “快快快,全部动起来!”机场保安们全都神色惊惶的大步狂奔。 就在两分钟前,黑道的十几辆黑色轿车封锁了机场的大门,随后五六十个身穿黑色西装、花色衬里的男人冲进机场大厅站成了两道人墙堵住了出入口。 一位戴着圆帽,身穿黑色风衣,鼻梁上架着玳瑁眼镜,看起来还颇有些书卷气的老人从海关安检处款款走了出来。 安检处的小姑娘颤抖着低声,想要阻止那位颇有绅士风度的老人冲撞这些黑帮分子,可下一刻,那些黑衣人的领头者小跑着来到了老人身前,竟躬身行礼! “是昂热校长吧!您好,我是犬山家的长谷川义隆,是来接您的!”他立刻低着头绕到老人身侧接过行李箱。 “带这么多人来,是要给我下马威吗?”昂热微笑着问。 “校长误会了!最近东都不太平,只是为了确保您的安全而已。”义隆低头垂首道。 “没必要。能威胁到我的人,想要杀光这些靶子也是轻而易举。收了吧,不要影响机场的秩序。”昂热轻飘飘的挥手,随手掏出一把折刀捆在手腕上。 这是装备部连夜用再生金属赶制出来的新折刀,他之前那把折刀……目前和他的学生们一样下落不明。 所有黑衣人立刻躬身,随后井然有序的撤出了机场。 路上,长谷川义隆激动的表示自己也是卡塞尔学院的学生,还曾有幸听过昂热的亲自授课。 昂热看起来颇为放松,和义隆聊起来以前的事情,像一位温和儒雅的长者,只不过偶尔几句教育的话还是会让义隆面红耳赤的低头。 “这是要去哪?”昂热坐在加长林肯的后座上问。 “去家族最豪华的俱乐部,玉藻前。家主说校长年轻时也是洒脱不羁的浪漫男人,玉藻前俱乐部是家族旗下最豪华,最高规格的俱乐部,若说东都的时尚中心是涩谷,那涩谷里最美的女孩,就都在玉藻前。”义隆颇有些骄傲的介绍道。 “嗯,我确实喜欢看着年轻女孩蹦蹦跳跳,让我这个老头子都会感觉到生命的活力啊!”昂热笑了笑。 但在下车之际,他却微微眯起了眼睛。 下飞机之前,他又看了一遍恺撒他们最后发来的任务日志,但除了日志之外,恺撒还单独发了一份邮件给他。 那封邮件里,正是整个玉藻前的透视扫描结构图。 在落地东都那一晚,夏弥在玉藻前召集了八大家族开会,而陈墨瞳就按计划,顺手用学院的新设备将整个玉藻前构造图都扫描绘刻了下来。 现在,整个玉藻前在昂热眼里和里面那些姑娘一样,基本等于赤身罗体。 虽然昂热自信就算不知道这些布置,犬山家也无法拿他如何,但他还是抽空记下了。现在玉藻前哪里藏了武器,藏了什么武器或者机关,昂热都一清二楚。 “唔!我已经闻到青春的味道了!”他笑着抖落风衣递给义隆,从容不迫的在两边迎宾姑娘的簇拥下走进了玉藻前俱乐部。 —— 舞池里闪动着激情四射的灯光,彩灯变换间满地孔雀羽与亮片在鼓风机下如蝴蝶飞扬,一个比一个高的细高跟在水晶地砖上反复踢踏,黑丝、渔网,包臀裙,皮衣西装、小制服充斥了整片空间。 但更多的却是衣着鲜艳亮丽,肤色嫩白而且表情放浪的男人们。 侍者端着托盘从过道里走过,女人们把双手沾满托盘里的银粉,随后将银粉抹满那些男人的脖颈、锁骨,随后越来越深。 男人们或嬉笑或恭谨的为女人们递上酒,他们有时干杯,有时女人则会把酒从男人的领口倒进去,随后看着湿透的衣服映出男人们的胸肌腹肌,发出妖艳的娇笑声。 这里就是整个新宿区最顶尖的牛郎会所——高天原! 就在音乐暂歇的当口,两位少年款款踏入了高天原的大门。 他们冲着跟上来的侍者礼貌问好后摆摆手,看到有牛郎疑惑的看过来,他们会恭谨的躬身喊:“前辈!” 一位玩嗨了的女人正准备出门接电话,却又和牛郎拉拉扯扯不愿放开,一不小心就朝后滑倒,牛郎没来得及拉住她,眼看她就要仰面栽倒了! 那牛郎吓得脸色死白,在高天原犯这种错误是绝对会被店长开掉的! 然而下一刻,其中一位高鼻深目的金发少年如闪电般穿过人群缝隙来到了那女人身后,接住了那女人。 他矫健的身影宛若猎豹,健硕的身躯像是雄狮,可笑得却灿烂和煦如巴厘岛上的阳光。 他扶起那位女人,微笑着用英语说:“女士,不要害怕,我接住您了。” 惊魂未定的女人抬起头正欲发作,却对上了那双海蓝色的眼眸,那双眼睛就像澄澈的大海一样瞬间就把她包裹淹没,再加上那暖如朝阳的微笑,女人竟突然有了一种躺在沙滩上沐浴阳光般的舒适。 少年身穿淡紫色西装,围了一条深红色丝巾,可西装里的衬衣却薄如蝉翼般透明,映出他棱角分明的胸肌腹肌,每一颗纽扣都是水钻制成,外套的肩带、领口、袖口也都镶满了碎钻,在灯光的辉映下璀璨夺目;紧致的修身长裤勾勒出他健硕的腿部肌肉,以及挺翘的臀大肌。 “哦!我的天哪!”女人惊呼,“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你是谁!?” 另一位少年捡起女人掉落的手机,微微低着头递了过去说:“老大,她问你叫什么。” 女人接过手机的瞬间一愣,她恍惚间竟以为看到了自己那青涩的初恋少年! 只见那少年一头蓬松刘海,带着银色耳钉,但面妆很淡雅,笑得干净而温婉,樱花色的半透明衬衫领口打开,脖颈间带着素白的项圈,麻布五分裤配上清爽的白色球鞋,让人感觉他浑身都浸透着阳光的味道! 他在女人的注视下竟还脸颊微红,咬着嘴唇低下了头。 女人呼吸一滞,这岂不正是当初那个与心爱姑娘对视一眼,都会害羞低头的青涩少年吗?! “哦女士,我想以后,我们会有机会互通姓名的,而且……”金发少年一撩金发,微笑着说:“我觉得,一定不止于此。” 那位羞涩少年也点点头,随后垂首离开,只不过走了两步后又悄悄回头看了过来,对上女人眼神后又略带娇羞的低下头加快了脚步。 女人捂着心口大吼:“藤原君!藤原君!那两位少年是谁!?我现在就要点!” 她把钱包猛地拍在桌子,可抬头却没看到藤原堪助的身影,也没找到店长的身影。 她再一次回头看向那两个走向舞池深处的少年,面色通红的娇声道:“天啊,好一个英俊伟岸的英雄少年,好一个楚楚可怜的稀世之宝!啊……好想……好想啊!” “我刚刚听到一个体重至少二百公斤往上的脚步声从舞池匆匆离开,应该是进了那边的隔间。”恺撒大声对路明非说。 路明非拍了拍自己蓬松的头发说:“我看店长的照片好像体重挺实在的,不会就是他吧?我们,过去看看?” “好。”恺撒点点头。 两人像是在家一样闲庭信步,没有刻意的摆弄造型,也没有蓄意显露什么独特气质,但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女人被两人吸引了视线。 两个女孩坐在舞池边的沙发里,一边喝着酒,一边观察着四周。 “我觉得他们已经完全进入角色了……”夏弥摇晃着酒杯靠向身边的陈墨瞳说。 “恺撒我倒是不担心,但路明非的表现有些出奇的好了,简直就像专门训练过!你看到他刚刚那个脸红低头的样子了吗?最主要的是最后那个回眸,我靠,我都觉得不认识他了!”陈墨瞳和夏弥碰杯后赞叹道。 夏弥将杯中水割的“响”威士忌一饮而尽,随后将杯子推到桌边。 可不是专门训练过嘛,都是二刷的老玩家了。 不过恺撒的表现才是让夏弥有些震惊,这家伙下午换上衣服后就好像人格都切换了一样,不仅十分专注且用功的看攻略、视频学习所谓的牛郎之道,还对着镜子不断练习没有傲气的贵族式微笑。 感觉就像他已经决心要在这一行生根发芽,然后发展壮大了! 陈墨瞳却毫不意外的解释道:“他就是这样的人,决定了要做什么事就一定要做到最好。他扮成牛郎来这里探查的目的其实还是为了……大概是为了能潜入源氏重工,找到伏击我们的幕后策划者,为此他会不惜一切代价。” “当然,贞操之类的还是不会丢的。” 夏弥又想起了那个同样固执的少年,她拨弄着耳坠,突然挥手对一旁给她添酒的牛郎冷声道:“给你五秒钟消失。” 那牛郎震惊委屈的抬头,可看到夏弥眼神时却像是看到了威严的女帝,立刻低着头疾步退走。 “怎么啦小女王?我看他侧脸还有些像……”陈墨瞳问。 “一点都不像,是我看错了。”夏弥低声说,随后她突然抬起头大喊:“哎呀,烦死了!上酒,上酒!” —— “为两位少年,上茶。”壮硕的身影背着个Q般的小翅膀,他背对着恺撒和路明非打了个响指。 咚! 略显沉重的脚步声响起,路明非一抬头就又看到了那座熟悉的肉山——藤原堪助。 他面容峥嵘中却带着些许悲悯,像是怒目的佛陀,可他穿着的却是紫色蕾丝花边连衣裙,踩着深红色的凉细高跟。 路明非是见过这非人类反差的装扮的,但却还是情不自禁的愣了愣。 恺撒则是已经瞪大了眼睛,完全亚麻呆住了。 路明非看到恺撒的反应,竟然有种偷偷的舒爽,遥想上一世他身受枪伤醒来后就已经在高天原了,当时被恺撒带着看到了正在舞池蹦迪的藤原堪助,他差点面部管理系统和语言系统双双瘫痪。 哎呀,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啊,路明非不由得暗爽。 谁知下一刻,恺撒突然脸色严肃的低下头用英语说:“是藤原前辈吧?看到您,我才知道自己在这一道恐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之后,还请您多多指教!” “嗯。”藤原堪助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眼神里却暗藏赞许之色。 不卑不亢,天资卓越却足够虚心,不错! 路明非震惊的看向恺撒,我靠,这就是天赋玩家吗? 反应这么快! 随后他也急忙慌张的低下头,磕磕绊绊的说:“我,我也一样!” 藤原堪助抬起下颌俯视着他,随后却露出算是比较和善的笑意说:“不错,对自己的定位把握都很不错。” 这时候,那个背着小翅膀的身影终于转身了。 他眯起眼睛来回扫视恺撒和路明非,包厢里陷入了令人恐惧的寂静。 “新宿区有点资质的牛郎我大概都认识,二位,不是新宿区的?”座头鲸终于开口了。 “我们还不是牛郎,只是慕名而来。”路明非急忙回答道。 “慕名而来?”座头鲸有些疑惑地问:“来……做什么?” 路明非和恺撒立刻站直了身子,随后双手紧贴裤缝,九十度鞠躬道:“店长,我想当牛郎!” 座头鲸还不及回答,包厢里却突然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声音。 咔嚓。 “哎!我突然想起一件不得了的事情!”陈墨瞳突然坐直了身子。 夏弥正脸色阴郁的喝着酒,满不在乎的低声问:“什么事?” “恺撒那家伙臀大肌太发达了!可那裤子实在找不到更大号的了,我担心他一鞠躬那裤子就会……”陈墨瞳嘴角微抽,“炸线!” “噗!”夏弥呛出了一口酒。 第21章 店长,我想当牛郎(四) “老大……你裤子崩了啊。”路明非咬着嘴唇低声道。 “废话,我知道!不用你说。”恺撒也轻咬着牙低声回答,他看起来面无表情,但背在身后的手却微微颤抖。 这种离谱的意外是他们完全没预料到的,这简直就像孔明先生做足一切准备后开始北伐,结果才出发屁股底下的四轮车就散架了一样。 包厢里又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时间久到恺撒感觉自己臀大肌都有些凉意了,顺带着他的心也凉了下来。 可下一刻,店长座头鲸却大力的鼓起掌来! “好!好!很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不愧是英雄少年!”座头鲸面色肃然的沉声说。 藤原堪助在一旁用英语充当翻译,他刚刚就发现恺撒一直在说英语。 路明非缓了口气,心说:“我靠,这也行?!” 恺撒也略微缓了口气,露出惭愧的神色低声说:“店长,藤原前辈,实在抱歉,我虽然对此道极为向往,奈何家中人不理解,所以这些衣服都是我自己打工赚钱从二手市场淘来的。” “不仅质量,气质这一块其实也有很大欠缺。我在看到藤原前辈时,就明白了差距。” 座头鲸摇摇头:“衣服从来都是装饰,男人的花道,最终还是……” 他戳了戳自己壮硕的胸大肌说:“心。” 恺撒和路明非立刻露出一副恍然大悟,受教了的表情低下头。 “好,虽然你们有着坚定进入此道的决心,但我也必须要严肃的考察。接下来,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座头鲸神色坚毅严肃的像是在弥撒,“首先,你们为什么想要当牛郎呢?” 恺撒和路明非悄悄对视了一眼,他先一步踏出,沉声道:“在我看来,真正的牛郎是一个拥有大爱的职业!” 座头鲸眼神一亮:“接着说。” “我有一个深爱的女孩,但我读不懂她,她复杂的像是深邃的大海,又像一本怎么都读不完的书,每当我以为涉过了礁石险滩,就要看到最深处瑰丽风景时,却发现面对的又是一片潮汐涨落毫无规律可循的深蓝。” “每当我以为这一页翻过,我就彻底读懂这本书了,可看到下一页第一个字时,我才发现,我又猜错了。我被深深吸引深陷其中,我决意穷尽一生也一定要彻底读懂她。”恺撒说。 座头鲸面色不变,但眼神却有些暗淡了。 如果只是为了一个女人,那在他看来就太浅薄了。 “是的,我突然发现,原来我一直读不懂她,就是因为我太浅薄了!这么自私,浅薄的爱,怎么能读懂一片广袤无垠的海呢?”恺撒突然提高了声调。 “每个女人其实都是一片海,一本书,是你要跨过风浪才能抵达瑰丽的海,是要用时间、用心去参悟的书。没有在世界上所有的海扬帆,你就永远会被困在自以为的那片池塘,没有行过万里路,你就永远看不懂那本书。” “但还不仅如此!如果只是为了参悟一本书,一片海,那还是过于浅薄了!我要的是伴着洋流陪她们走过每一刻喜怒哀乐,了解,并伴着她们一起渡过这些灿烂时光。就像帆船,与其说是你征服了海洋,不如说是你得到了海洋的认可,才能在她陪伴下跨越风浪。”恺撒张开双手,将情绪顶到了最高点,“我不否认,最后我还是会回到最初,最爱的那片海,扬起已经沧桑的风帆。” “但我终于也可以坚定的说,那些我陪伴,也陪伴我渡过众多起伏的洋流里,我还是最喜欢你。” “棒极了!”座头鲸振奋的鼓掌,“太好了!只有真正明白了何谓大爱,才能更坚定小爱,但那时,你就不再是囿于单独一个女子了,你是所有女子眼里,最无畏的风帆!” 路明非听得满脑子浆糊,这不就是上一世恺撒的回答又换了个版本吗? 但他还是不太理解什么海啊、帆啊之类的意向,只能感叹这就是天赋啊! 即使没有上一世的经验,依旧能在短暂而仓促的准备里打磨出这么振奋人心的演说。 学生会主席的含金量还在上升啊! “这位少年,你呢?”座头鲸笑着看向路明非。 路明非立刻垂首道:“我,我……” 我靠,路明非,你可是二刷老玩家了,别犯怂啊! 要是你在这里被踢出去了,还怎么想办法潜入源氏重工? 还怎么去救那个日思夜想的姑娘呢? “我……” 可之前备好的演讲稿他突然就忘记了,脑子里全都是绘梨衣的影子,其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座头鲸脸色微沉,随后轻笑着温声道:“不着急,慢慢说。” “我也喜欢一个女孩子……”路明非磕磕绊绊的说。 恺撒一愣,这货怎么开口就跑偏了? 这不是我的演讲稿吗? 路明非却好像没反应过来,还在磕磕绊绊的说:“可我是个从来没谈过恋爱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和女孩子相处。我甚至也不确定是不是只因为她漂亮又听话就喜欢她。” “所以,你是想在其他女子身上来求证?”座头鲸沉着脸问。 “不。我……是的,我就是这样想的。”路明非深深埋下头,“有一位老师告诉我,爱生根发芽的前提,就是懂得或者理解。” “我一直都觉得每个女孩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现在也是如此。有时候我也会看着她们姣好的小腿发愣,想着有一天会不会其中一个会被我牵着,踩着闪亮的高跟走进婚礼的殿堂。可我突然会有些恐惧……” “因为我每次,都看不清那个女孩的面容。” 路明非深吸一口气,说:“对我来说,这是一场漫长的修行。我要看清的其实不是那个未来可能会和我结婚的女孩,也不是这里每一个女人。” “而是我自己,是我自己的心。” 他抬起头看向座头鲸,不闪不避:“要懂得女孩,要去爱女孩,大概先懂得自己的心,才能做到。就像店长刚刚所言,心,才是关键。” “这就是我,想要明悟和参透的,牛郎之道。” 座头鲸和藤原堪助对视一眼,都是有些惊喜:“一场明悟自己的修行吗?也不错。可只为了自己,是否还是……” 路明非点点头说:“是的,若只是到此为止,我怎敢说觊觎牛郎这样伟大的职业!?” “明悟本心只是前提,在那之后,我才能以我明晰坚定的心,去爱每一个女孩啊!” 座头鲸情不自禁的露出欣赏的神色,点点头。 “两位都很优秀,但高天原的规矩不能破。一周实习,八百章花票,能得到,就能留下!”座头鲸沉声道,“如果害怕了,门在那边!” “这是一个残酷的战场,但没有血腥,只有爱与不爱!若找不到自己的花道,得不到足够的爱,那么不论你如何优秀,都只能惨淡败退!你们,真的准备好了吗!?” 路明非和恺撒对视一眼,齐声道:“我准备好了!” —— “哦!我的天,我已经无法直视这两货了。”夏弥捂脸。 路明非和恺撒衣服里都藏着窃听器,这是为了让陈墨瞳和夏弥能随时知道两人情况,必要时尝试提供帮助。 所以两人刚才的高谈阔论陈墨瞳和夏弥都听得一清二楚。 陈墨瞳则轻敲着酒杯,似乎正在出神。 “怎么了?海一样神秘的师姐?”夏弥笑着问。 “一边去,我只是在想……”陈墨瞳眼神略微迷离,随后轻笑着说:“我只是害怕而已。” 夏弥一愣,问:“什么?” “没什么,我在想,校长大概也快到了吧?只是我们现在身份不方便出头,可惜了,不然能建立联络,之后行动会方便不少。”陈墨瞳摇摇头,回答道。 —— 杀机骤现,犬山贺终于还是忍不住对那个号称自己老师的人拔刀了。 镭射灯闪烁的舞池里,他那些干女儿们纷至沓来,持刀、持枪、持剑,有的甚至骑着摩托车从二楼飚了下来。 还有个曾有过躁郁症病史的姑娘甚至扛起了火箭筒! 可昂热弹开折刀在手中舞旋,从茶桌上站起后走的舒缓而轻松自在,只是他的身影像是会闪现一般的在舞池里折跃,每次现身都会敲昏一个女子,或者把她们扔进旁边的镶金水池里。 他将那个扛着火箭筒的女子挂在了二楼的护栏外后,拎着火箭筒走回了桌前。 “阿贺!”昂热断喝,“你不断地向我展示现在的成就,是想证明你长大了吗?” “可我看到的还是那个幼稚、无能,被皮带抽打的满地翻滚,嚎叫着道义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姐姐被杀,二姐为了救你,委身给一个坚州上校当玩物!” “你对那些妓女,还有这些干女儿多好啊,那是因为这本是你想给你两位姐姐的报答,可你做不到,你的懦弱无能让他们没能等到这一刻就死了!” “阿贺,六十年前你是废物,现在还是!不过太久没被父亲抽打了,就兀自以为长大了,能够对抗了。其实内心还是一个在为自己曾经的懦弱,无能找借口而已。” 昂热捡起一把名为长曾弥虎彻的刀扛在肩上,将火箭筒丢在脚下,坐回了犬山贺对面说:“我并不鄙视黑帮,我只是鄙视废物!想要尊严?可以啊!打倒我就有!”(龙三原文。) 犬山贺握着鬼丸国纲,苍老的面目狰狞如修罗。 他脑海里又回想起当年两个姐姐的惨死,回忆起那些坚州士兵把瀛洲女人压在身下,拔去衣服就像给鸡褪毛一样粗鲁。 那些女人配合的抽动着,发出并不那么动听的叫声,可放大的瞳孔看起来就像已经死去了一样。 那一次,坚州士兵拒绝付钱还虐待犬山贺带来的两个女人。 犬山贺嚎叫着冲上前,可没有觉醒血统的他却只能被按在地上像死猪一样被捶打。 是昂热解了围。 但在他看来,昂热,只是把他带入了另一个牢笼而已。 和平就是屈服,尊严就是死,昂热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言灵·刹那! 犬山贺咆哮着出刀,鬼丸国纲化作一片蒙蒙流光,在场无一人能看清那流光斩切的痕迹。 除了昂热。 他一边挥刀格挡,一边还有闲情逸致给自己沏了壶茶慢悠悠的品尝着。 “我不怪你,阿贺。这把年纪还能挥刀已经不容易了,这个速度,公园里的老奶奶应该会为你喝彩的吧!”昂热突然把茶水泼了出去。 滚烫的茶水竟然穿透了犬山贺汹涌的刀光,全数洒在了他脸上! 犬山贺嚎叫起来,不是因为茶水的滚烫,而是因为心底那团不甘心的火。 他已经把刹那推到了自己的极限——七阶,一百二十八倍极速! 可饶是如此,昂热还是能从容不迫的破开他的刀势,他毫不怀疑,能把茶水泼过来,昂热就能把刀锋送进来。 那就意味着,刚刚那一瞬间,他就已经死了! 可他不甘心,他努力了那么久,磨砺了整整六十二年,就是为了击破这个男人,就是为了讨回失去的尊严! 不仅仅是为他,也是为了那些曾经被踩在脚下的其他家族之人。 所以,他必须再快些,更快些! 快到足以超越昂热! “心在网中,刀入泥沼。把自己困在荆棘丛里挥刀,永远也快不起来。” 没由来的,这时候犬山贺心里响起的,却是夏弥那句听起来云山雾罩的话。 那天晚上,他曾想了很久,自己到底被困在哪张网里? 可结论依旧是昂热,昂热就是他的囚笼,是以剥夺他尊严来给他地位的魔鬼! 但这一刻,犬山贺突然觉得,不对。 也许困住自己的,根本不是昂热。 是因为自己一直看不清真正困住自己的荆棘丛,所以昂热才让自己具象成了那个可以逃脱的出口,变成了他生命里自以为最大的恶鬼,等着他来挑战。 所以,到底是什么捆住了自己六十多年呢? 大姐因帮派之争惨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二姐被凌辱的惨叫犹在耳边盘桓,那些可怜女人的眼神仍映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可犬山贺印象最深的,还是那个嚎叫着冲出去却被打倒在地的,无能的自己。 是那张积水里印出的,悲伤而愤怒的,泪流满面的,男孩的脸。 鬼丸国纲陡然归鞘,刀光消散,红绸窗帘在刚刚短暂的交锋里化为无数碎屑,像是随风飘零的花瓣,又像是血河里溅起的浪花。 在这一片萧瑟里,犬山贺握紧刀柄低声道:“老师,我终于……明白了。” 昂热饮尽一口热茶,站起身来,眼带笑意唇角却依旧冷硬:“是要乖乖投降,接受老师教育了吗?” “不。我一直以为,打败您才能走出去,也许可以吧……”犬山贺拇指轻推,鬼丸国纲再度出鞘,“但正确的路其实是——先走出去,才能打败您。” 困住自己的,正是那个懦弱无能,悲伤的自己。 是那些‘曾经做不到的事’组成了这片荆棘丛,曾经那个男孩毫无不畏惧的冲入其中,也不怕被刺的遍体鳞伤。 但他却始终没能明白,还要冲出这片荆棘,才算真的——成为一个男人。 鬼丸国纲斩出,这一刀却恣意飒然,飘渺的难以捉摸,周遭众人只觉得好像看见了那道星河一般灿烂的轨迹,却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到,只听到了一阵狂风如雄狮咆哮。 那个老人站在风暴之中,宛若变回了曾经那个怯懦悲伤,心里却藏着狮虎的男孩。 这一刀写意的像是一段时光最后的落款,干脆利落。 居合极意,却是和上一世完全不同的极意! 刀光熄灭的时候,好像长夜也被划破,曙光终于初现。 那个少年仰望着天空,他终于冲破了束缚自己六十二年的荆棘,看到了自由和——尊严的光! 九阶刹那,512倍神速斩! “这可不是我教你的。”昂热笑了,“但是,很好。” 这是出乎他意料的一刀。 速度快到让人产生错觉,以为在出刀之前,他和犬山贺中间那张茶桌就彻底崩碎了,超越音速的斩击破开层层火色音障,好像朝阳初生。 长曾弥虎彻在这一次无人能捕捉到的极速交锋里彻底碎裂,昂热轻轻偏头,崩碎的刀刃划伤了他的眉梢,他微笑着丢掉刀柄,随后…… 给了犬山贺一巴掌。 这一巴掌直接把犬山贺打得原地转了个两圈,随后摆了个大字躺倒在地。 “我甚至觉得你一辈子都不会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今天,我确实是抱着来看看你,顺便给你补补课的心思来的。”昂热说。 “但这一刀,不错。” “可还是输了。”犬山贺躺在遍布刀痕的榻榻米上,低声说。 他闭起眼睛,只因为现在一睁眼就满天都是小星星。 “蠢货!”昂热用日语骂道,“你确实是我教过的学生里,最差的那一批。但至少,你死之前终于想明白了,好歹是没有成为我在教育界的耻辱。” 犬山贺笑着说:“是啊……比不上那些让你骄傲的好学生。就连她,也能一眼看出我的困境,可我却在这里困了六十多年,真是给您丢脸了。” “他?是我哪位亲爱的学生?”昂热好奇的问。 “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和您一样强势。可惜,她现在大概已经葬身大海了。这并非我们本意……”犬山贺说。 “死没死就不用你操心了。既然我来了,自然会带他们回去。”昂热轻描淡写的说。 “老师,瀛洲的危机没有那么简单!”犬山贺终于缓过来了些,奋力抬起头说。 “我知道。你们就是我们寻找了千年的白王血裔,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可以埋葬神,却搞得一团糟!都是蠢货!”昂热怒斥,随后起身。 “不过今天,能看到一个留级六十多年的学生毕业,也不错。”他穿上风衣,收好折刀,转身离开。 “老师!”犬山贺挣扎着起身,“局势太复杂了,您不能……” “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会挖出你们的秘密,把神埋葬,也把你们的野心一起埋葬。”昂热淡淡的说。 “家族并非想与您为敌!我们有不得已的苦衷!”犬山贺说。 “你们也要有这个胆量与我为敌。”昂热冷笑一声。 就在此刻,机括声响起,但昂热比它更快! 火箭筒陡然出现在了昂热肩膀上,他扣动扳机,甚至没有瞄准就射向了玉藻前屋顶的红牙上。 两架两联装的机枪刚刚探出头来就被轰成碎片! 犬山贺才刚刚抄起刀,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这一切的龙马弦一郎和宫本志雄也愣住了。 他们两人刚才无法插手犬山贺和昂热的恩怨所以一直在旁边静静当观众,而为了显示谈判诚意,两人是都没有携带武器的,刚刚若是任由那两联装自动机枪扫射,在场众人恐怕没几个能逃脱! 就算昂热有时间零,但在这种程度的弹幕里,大概也只能做到自保而已。 可他就好像早知道那里藏着两架机枪一样,与犬山贺对决之前就拎来了火箭筒,在机枪弹出的瞬间利用时间零拿起火箭筒摧毁了它们! 昂热丢掉火箭筒,沉默片刻回头看向正准备冲向自己的犬山贺,低声说:“原来他们想救的,是你啊。” “为什么呢?”昂热走到犬山贺面前,拎起他的护领。 “老师,不是我……” “我知道。我只是想问,你还知道什么?” 犬山贺沉默片刻,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宫本志雄和龙马弦一郎,随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沉声说:“昨夜,家族发起了一场战争,虽然我投了反对票,但无济于事。” “老师,去找那个男人,他还活着。” 昂热像是笑了,又拍了犬山贺脑袋一巴掌,低声说:“蠢货。你也,努努力,活下去。别给我丢脸。” 第22章 樱燃之夜(一) 今天是恺撒牛郎生涯的第二次处女秀。 他扮演古希腊著名的英雄,大力神赫拉克勒斯,这场舞台剧展现的是赫拉克勒斯对战九头毒蛇海德拉。 恺撒身穿半透明薄纱,上面用金线绣着狮子头,象征着赫拉克勒斯刀枪不入的狮皮铠甲,海德拉是用灯光和投影制造出来的巨大影子,整体风格还颇有些歌舞伎剧的感觉。 据恺撒说,他的某一位前任曾是法兰西皇家舞蹈团团长的女儿,所以他也曾尝试学习过歌舞剧,虽然和那位姑娘表演完第一场歌舞剧后他俩就分手了,但因为他性格使然,竟也有了不输专业舞台剧演员的表演功底。 舞台幕墙上的巨大影子颤动间,舞台四周的喷泉会喷出巨大的水柱,恺撒在漫天大雨和干冰营造的雾气里挥剑、翻滚、跃动,把全身近乎每一寸的肌肉都展现了出来。 据说演出前半天里,他几乎没怎么喝水,以此让肌肉显得更加紧致。 传说中海德拉每砍掉一个头都会再长出两个新的头来,这一度让赫拉克勒斯陷入苦战。 随着音乐愈发紧凑,台下的女人们都纷纷摇动起桌上的孔雀羽扇为恺撒加油,有的甚至攥紧了领口的衣服,满脸心焦的大喊,竟是完全被代入了剧情里。 扮演伊俄拉俄斯的路明非举着火灯上台支援,然后浑身沾满血迹般的红酒倒下,恺撒半蹲在路明非的“尸体”边将他打横抱起,仰天怒吼,随后旁白传来了座头鲸低沉的声音: “英勇的少年伊俄拉俄斯为了给他的伙伴,正义的英雄,赫拉克勒斯送去打败巨蛇的火炬,不幸沾染蛇毒牺牲!但他的意志和火炬不会熄灭!” “站起来,赫拉克勒斯!接过少年手中的火炬,打败邪恶的妖魔海德拉吧!” 台下的女人们纷纷掩面痛哭,摇晃着满天飘羽的扇子跟着座头鲸大喊:“加油啊!赫拉克勒斯!加油啊BasaraKing!” “呜呜呜!Sakura!我可怜的小宝贝,你真是太勇敢了!” 恺撒在众人的呼喊声中将路明非放下,随后起身挥剑,最后把健硕的身躯定格在了一个雕塑般的造型上,周遭喷泉里喷出水柱,随后火花迸射,灯光大亮。 座头鲸激情的解说声再次响起:“终于,勇敢的少年们战胜了邪恶的巨蛇!他们是正义的化身,是勇气的具象,他们——是!” 随后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欢呼和鼓掌,所有人都在高喊:“Basaraking!Sakura!” 也许有些事即使重来一世也难以改变,比如恺撒和路明非的花名,还是和上一世一样没变。 路明非本来想换个更霸气点的名字,但座头鲸却严词拒绝了:“不,Sakura!你的风格和定位就是凄美如薄樱般的少年啊!换其他的都无法准确描述出你的楚楚可怜和青涩美好啊!” “花名,就是你灵魂,若强行使用不合适的花名,那下场只有——魂飞魄散啊!Sakura!” 路明非心说:“你可别扯了,我上一世的名号有路明非、李嘉图·M·路、Sakura、神眷之樱花等,按你的理论我早就三魂出窍,七魂升天了。” “那些做特工的每次任务都换个名字,不也早就嗝屁了!?” 但人在屋檐下,他也没办法,只能舔着脸,躬身笑道:“不愧是店长!是我太浅薄了啊!受教了!” 但其实,他不想用这个名字是因为这个名字承载了他曾经一段唾手可得的美好,以及那一段他因怯懦和犹豫而错过,再也无法挽回的悲剧。 每次有人唤他“Sakura”,他都会幻视那个女孩在红井下蜷缩着身子呼唤他名字的场景。 每当路明非想起那个女孩直到生命最后一刻都把他当作王子或骑士,深信这个“Sakura”一定会赶到救下自己时,路明非胸口就一阵空洞的痛。 “Sakura!Sakura!”台下的呼喊声还在继续。 虽然今天是恺撒的处女秀,但恺撒还是请座头鲸给路明非安排了个角色,算是提前给路明非的处女秀预热,也借机让路明非多赚些花票。 今天之前,恺撒已经收集了三百多张花票,按今天表演的火爆程度来看,他甚至可能超越前世的自己,冲到一千张花票。 路明非好歹二刷了,终于也不是前世那个只有好心人赏了一张花票的lose,找准定位后他的客人也不算少,但和恺撒相比还是略有不及,目前还只有一百七十几张花票。 但和前世相比,那就是一百七十多倍的差距了,如果努努力,即使没有绘梨衣的帮助,这一世路明非说不定也能成功攒齐八百张花票。 台下女人们争相为了恺撒掏钱,最终花票的数量定格在了九百八十八张。 座头鲸竟还用十分叹息的声音说:“很可惜,Basaraking险些就要创造了历史!这位即将扬帆于花海的少年英雄,在你们的爱里被托举到了高天原历史第二的名字,就差一点点!” “就差最后的那一点点爱,他就会超越我,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处女秀破千的奇迹少年!难道,你们希望他的旅程止步于此吗!?” 果然,又有人开始蠢蠢欲动,一个看起来膀大腰圆的肥婆从钱包里又掏出了八千日圆,而恺撒和路明非进店时遇到的那女人也换着卡的又给恺撒刷了两千日圆,也就是两张花票。 九百九十八张了! 路明非看的眼皮直跳,怎么有人删档重来还能进化的? 老大,你们加图索家祖上,不会是靠牛郎发迹的吧? 这天赋……简直绝了。 恺撒在一旁和那些买了花票的女人合影、敬酒,笑得十分绅士,他甚至还学会比心…… 就在座头鲸即将宣布最终成绩,并喊人挂上鞭炮时,一位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女孩从角落的包厢里起身。 她身穿黑丝、红高跟鞋配上皮裙和一字肩短衣,暗红色的眼瞳披靡四方,走起路像是带着呼啸的风,所过之处人群都不自觉的为她让路。 她撩起暗红色长发,耳边四叶草耳坠随风摇摆,纤细的手指里夹着两张一千面值的日圆。 她把两千日元递给服务生,可最后却突然又收回了一张,笑着说:“我改主意了。只要一张。” 随后她回头看向恺撒,闭起一只眼把那张一千日圆塞进了丝袜里,冲恺撒勾了勾手指。 恺撒也愣住了,他们潜伏的这几天里,这是陈墨瞳第一次给他买花票。 这倒是没什么,只是…… 陈墨瞳有很多面,大多数是个无法无天的小疯婆子,偶尔会像是没睡醒且懒散的猫,有时又会变成一个莫名孤独,让人心疼的小姑娘。 但这般此妩媚撩人的陈墨瞳,恺撒还是第一次见。 简直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突然觉得这几天牛郎当的——赚大了。 “你果然是我永远读不完的书。”他背对着九百九十九响的鞭炮,穿过欢呼的人群,快步跟上了前面那道窈窕飘逸的身影。 包厢里,夏弥脱了鞋光脚蹲坐在沙发上,像只小松鼠一样抱着酒杯小口小口嘬着。 她看向走回来的陈墨瞳,眯着眼睛笑道:“哇哦!师姐,你好会哦~” 陈墨瞳撩起长发回身坐下说:“我总不能上去揪着他耳朵说:‘喂,有重要情况,跟我来包厢商议作战计划!’吧?这里是牛郎店哎,那我们不也得装得像样点?” “嗯,对对对!”夏弥眯着眼睛轻笑,随后抬起头做一脸纯真状,转着眼珠说:“谁知道你和学长在家怎么玩的呢?” “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记仇呢?”陈墨瞳不由得摇头轻笑。 夏弥这是“报复”在船上她捆绑樱时,陈墨瞳对她说的话。 恺撒此时也走到了包厢前,路明非也和他一起来的——夏弥点的,两人礼貌鞠躬道:“两位美丽的女士,我们可以进来了吗?” 说是包厢,其实也就是个半遮挡的专座,甚至都没有门。 不过店里音乐强劲,如果离得稍远,根本听不清别人说话。 陈墨瞳和夏弥做傲娇状点点头,像是女王召见两太监似的挥挥手,随后遣退了服务生。 恺撒和路明非走进包厢,两人一边倒酒,一边询问要玩什么游戏。 夏弥从一旁的包里掏出了个棋盘,竟然是瀛洲的将棋。 “长话短说,‘大蛇’和‘小鬼’开战了。”夏弥把将棋铺好,笑着说:“吃一个子喝一杯哦!输家翻倍喝!” “大蛇”就是蛇岐八家,而“小鬼”自然就是猛鬼众。 这是夏弥她们之前就定好的代号。 紧接着她们一边下棋喝酒,一边用暗语讲述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前几天通过周家在瀛洲并不发达的情报网,夏弥她们终于得知了下潜那晚有人曾在源氏重工门口纵火被抓,而那纵火的人最后“畏罪自杀”,当地警署虽然借此对蛇岐八家进行了调查,但最后什么也没查出来。 可紧接着,瀛洲,特别是东都附近的黑道局势风云突变,好几个并不归属蛇岐八家的帮派都遭受了致命打击。 其中三个帮派高层领导,类似“若头”、“会长”之类的,要么被人堵在烂尾楼乱棍打死、要么直接失踪,或者家里意外着火,连房子带人一同化作了灰烬。 还有,网络上传出了一位国会议员的车被直升机吊到了半空,横飞了整个东都。 据周家所言,这位议员和大阪警署署长来往甚密,而大阪有一家在地下颇有名气的赌场就受他们的庇护。 那家赌场叫——极乐馆! “两天后,刚好Sakura处女秀啊!结束了一起玩玩怎么样?”夏弥手指轻点升变后的飞车。 飞车升变后,叫做龙王。 “哎呀,可是碰不到您的龙王呢。”路明非笑着说。 他和夏弥私下里商量过,他们本想翻开那张楚子航在东都留下最大的暗牌,可惜一直没找到机会。 而且,据夏弥所言,这张牌在楚子航暂时失踪后是否还能用,恐怕是要打个问号的。 楚子航相信他,但夏弥却觉得他太不稳定了。 这张暗牌,就是猛鬼众的龙王——风间琉璃,也就是源稚生的亲弟弟——源稚女。 三年前海莹人工岛一战,楚子航和源稚女达成了合作,但最后那个人到底是源稚女还是风间琉璃,其实除了他本人,没人知道。 夏弥愿意尝试去接触源稚女,只因为楚子航对她说:“就像你深爱芬里厄一样,源稚女也同样深爱着他的哥哥,所以我相信,最后留下的会是源稚女。对哥哥的思念和爱,会帮他击败身体里的那个恶鬼。” 夏弥犹豫片刻后,又伸手轻点升变后的角行,也就是龙马:“还是先走她吧。” 那时候的耶梦加得还在楚子航精神世界里,所以也知道源稚女离开前曾和楚子航说过:“有个女人,叫樱井小暮。我第一次学会唱《杨贵妃》时,就是她做了我第一个观众。” “她在组织里代号龙马,不方便找我时,可以先去找她。她是我的……最好的观众。” 但上一世,楚子航翻看过瀛洲分部递交的《东都事件报告》,里面提到樱井小暮在蛇岐八家对极乐馆的进攻里,和极乐馆一起覆灭了。 死在了源稚生手里。 夏弥哪能看不出源稚女对樱井小暮复杂的情感,某个方面来看,简直和她上一世对于楚子航的情感一样。 碍于身份或地位,不敢承认,所以无法确定;不敢确定所以无法承认。 所以夏弥的意思是,可以尝试救下樱井小暮,如果源稚女变心了或者摇摆不定,那么他们也算有个谈判的筹码。 如果这个筹码没用,那再杀掉也只是顺手的事。 “夏小姐,是要发起总攻了吗?”路明非敲打着棋盘问。 “还有些犹豫呢,等Sakura的处女秀结束,或许是个好日子。”夏弥回答。 周家在瀛洲本来也没打算染指别人的地盘,建立烽火台也只是为了给海外族人提供庇护,所以像蛇岐八家何时对极乐馆发起总攻这种机密情报,他们也无法探听到。 唯一能确定的是,蛇岐八家在这场战争里势如破竹,猛鬼众已然溃不成军。 极乐馆这个猛鬼众的象征,被拔除已经是迟早的事情了。 “如果能赶上自然是最好的,如果不行,那也不耽误我们与两位美丽的女士,一同探寻世界和人生的奥秘。”恺撒为两位女孩倒好酒,笑着说。 他的意思是,虽然蛇岐八家对极乐馆发起总攻,总部大概率会有些空虚,是个不错的好机会,但就算赶不上,也不耽误他们潜入源氏重工。 “那就一言为定。”陈墨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翘起长腿,黑色丝袜里那张日圆钞票若隐若现。 恺撒其实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想法,但目光还是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过去。 当! 陈墨瞳似笑非笑的用酒杯敲了一下恺撒额头,随后俯身附耳:“怎么?当了一段时间牛郎,心思变复杂了?” “我心思很复杂,却也很简单。因为我心里是你,也只有你。”恺撒低声说。 “我可不吃你这一套,留着对付那些穿了两层内衣来和你打麻将的大姐吧。”陈墨瞳轻笑,“可别输的短裤都没了。” 恺撒自信的笑了笑说:“我从没输过。” 随后他便和路明非起身离去,他们今天晚间的时间都被老顾客包圆了,来这里只是恺撒处女秀后的巡场敬酒,没法多呆。 等在麻将桌上坐了两小时后,恺撒的自信就变成了满脸焦灼。 情报有误,今晚这几位老顾客何止套了两件内衣! 外套、衣服、丝袜全都裹了三层,她们和恺撒以及路明非玩麻将,输一局就脱一件,而如果是什么“清一色”之类的大牌,还有加注惩罚。 路明非以前也和楚子航学过记牌和算概率,但他这方面还是远不及楚子航那么变态,至于恺撒,虽然牌技很强,奈何这游戏更多时候也看手气,尽管有路明非的从旁辅助,两人还是输了好几局。 还真是险些就把裤衩子都输掉了。 好在路明非提前加上了一条规矩,脱衣也要喝酒,而恺撒后来在酒里悄悄加了助眠药剂把那几个女人全部灌倒了,这才保住了最后的尊严。 —— “有必要连绘梨衣都出动吗?有我就够了。”源氏重工,战略会议室外。 源稚生看向橘政宗问。 橘政宗双手交叠在小腹,他的左手四指齐根而断,掌心有一道贯穿伤,那是他之前擅自在岩流研究所豢养死侍,以及这次背着源稚生让绘梨衣伏击夏弥、陈墨瞳两件事的惩罚。 他本意是要当场切腹,然而刚好源氏重工遭遇袭击,千鹤町又发现了恺撒和路明非,后来蛇岐八家执行局甚至和千鹤町的黑帮“萨摩武士”发生了大规模冲突。 于是源稚生借机宣布彻底对猛鬼众开战,也以此为由留下了橘政宗,说是要让他在这场战斗中为家族尽忠而死,但其实谁都知道,有一部分原因定然是源稚生心软了。 不过橘政宗这些年对蛇岐八家的贡献,所有家族成员都有目共睹,所以大家也都认可这个决定。 战争开始后,源稚生让橘政宗担任了类似总参谋的职位,基本上每一个决定都会与其共同商议。 今夜,他们要制定的,就是对猛鬼众最后的据点——极乐馆的总攻计划。 目前,执行局的前锋部队和风魔家的精锐们已经潜入了大阪,周围猛鬼众的据点所在已经全部掌握,极乐馆的地形、地势,防卫情况最迟明早也能彻底摸清。 初步计划就是调集十二辆油罐车,占据极乐馆高处后把几十吨燃油全部倾泻下去,执行局和风魔家的精英会封锁周围山林,无关赌客可以放走,而“鬼”则会被全部堵截在极乐馆里,然后和极乐馆一起,烧成灰烬。 但橘政宗却在今夜的第二次会议前找到了源稚生,建议他把绘梨衣带上。 “刚刚收到的消息,执行局的第三支前锋小队也失去了联系,风魔家精锐牺牲了十人,唯一一个重伤跑出来回报,称极乐馆里藏着怪物!”橘政宗脸色阴沉,“还记得吗?我们从那些鬼嘴里逼问到的……” 源稚生眉眼冷峻,沉声说:“您是指,王将、龙王和龙马?” “是的。稚生……不,大家长,我们之前就分析过,猛鬼众近些年来的崛起,就是从王将、龙王出现开始的,王将的身份,我三年前就向您提供过猜测——” 源稚生接道:“那位赫尔佐格博士。” “对。但所谓的龙王、龙马,我们却连个猜测的对象都没有!他们能冠以仅次于王将的代号,恐怕在猛鬼众里亦是核心般的存在。能和王将那个怪物相提并论的,恐怕也是可怕且危险的怪物!”橘政宗沉声说。 源稚生冷声道:“我们的责任,就是斩杀这些怪物。没什么好害怕的,既然我身上流淌着先祖的血,也就一并背负了他们未尽的责任。” “不论什么妖魔,我都会斩开他们。就算是……” 他说到此处,脑海里突然回想起那个小山村的地下室,以及那个他原本思念很久的男孩。 “我明白你的决心,大家长。我们毫不怀疑您的能力,也定然会坚决的冲向您刀锋所指。但,这恐怕是我们对于猛鬼众的最后一战,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战!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出动绘梨衣,不一定要她出手,只是多一道保险。”橘政宗立正低头,躬身。 源稚生沉默了许久,点点头说:“我明白了,一会儿会议上,我会询问各家家主意见以及……” “绘梨衣的意见。” 橘政宗一愣,说:“绘梨衣很听话,若是稚生你的话,她不会拒绝的。” “猛鬼众虽然是‘鬼’,但未堕落成死侍,他们就还是人。我这是要让我的妹妹和我去杀人!”源稚生冷声道,随后语气低沉了下来:“我已经浑身是血,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但绘梨衣……若是我因为她听我的话就要求她这样做……” “那我,就是彻底把她当作了一件武器,而非……一个活生生的人。” “稚生,你太善良了。若是和平时期,你一定会是个安邦定国的伟大领袖,可现在是战争啊!和猛鬼众的战争,和神的战争!善良……斩不了鬼,更斩不了神!” 橘政宗再次躬身低头:“我,和所有家主,都是您的武器!是您灭鬼的利刃,斩神的刀锋!武器可以折断,因为永远都会有新的,甚至更锋利的武器!但握着武器的人不能死,再强大的武器,都要握在够格的人手里,才能发挥真正力量啊!” “我的武器,是您替我新打的这柄千鸟,和童子切。”源稚生偏头看向窗外阴郁的夜,随后有些疲惫的挥挥手说:“开会吧,老爹。” 第23章 樱燃之夜(二) “这个故事太悲伤了!但也许这就是初恋吧!生如夏花绚烂,死如秋叶静美,像是昙花,那一刹那极短,却美的刻骨而绵长!” “却也正是因为盛放时如此美好,结束时才更让人悲伤啊!”舞台上,座头鲸捂着胸口,一副痛心疾首,撕心裂肺的样子。 刚刚,路明非的处女秀结束了。 他这一世也没在艺术造诣方面有什么提高,也就高中时被陈雯雯拉着强行参演了一场话剧,又被苏晓蔷软磨硬泡的学了一套类似健身操一样的舞蹈。 这就是他全部的家底了。 于是座头鲸就给他策划了一场短话剧,但剧本灵感却是路明非自己提供的。 故事背景时是一个神秘古国,古国的公主有着强大魔力但却无法完全的控制,她是国家抵御邪魔的支柱,却也被古国的民众们所恐惧和疏远。 因为力量的不稳定,公主一直被圈禁在高塔之中,只有妖魔入侵时她才会离开高塔前去除魔,除此之外,她的世界一直都只有那一座高塔,她只能眺望远方山水,却永远到达不了那些地方。 可古国国师其实正是妖魔的奸细,他觊觎公主的魔力所以策划了一场事故,公主得已溜出高塔,却意外与一位来做生意的旅人相遇。 此刻,故事正式开始,但故事很短,只有三幕。 初遇,七天之旅,结局。 高塔圈禁公主,却也防止了魔力反噬公主,离开高塔的公主,只有七天的时间。 七天里,她和旅人因意外而相依相伴,旅人为她讲述了世界之大,也带她走过了许多地方,还与她一起逃过了国师的追杀。 旅人把公主送回了高塔,他不愿听同伴的话把公主当作武器卖掉,也不愿公主就这样死去。 他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喜欢公主,也不敢相信公主真的喜欢他。 他,只是想公主能好好的活下去。 他把公主送回去,与说是背弃同伴,不如说是,他真的想为公主对抗一次世界。 只是他当时并不知道,是他亲手把公主送入了死地,等他知道时,却又犹豫着不敢豁出性命去救公主。 在他终于下定决心赶过去时,公主已经被国师吸干魔力死去。 而公主临死前,还在呼唤着他的名字,一直相信着他会赶来。 可他来晚了。 最后的结局,是那个旅人一把火烧毁了高塔,烧死国师,也烧死他自己。 本来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但座头鲸觉得这实在是太悲伤了,不符合他想用爱治愈广大女性的花道,所以强行修改了结局。 于是新的结局改成了——公主的魔力让她和旅人化作了两株相互纠结缠绕的海棠花树,从高塔的灰烬里重生。 这个盗版梁祝的结局,加上座头鲸那激情的旁白,效果确实不错。 到场顾客无一不是回想着自己那短暂而美好的初恋,泪眼婆娑,随后豪掷千金买醉,而路明非的处女秀,也得到了总共七百一十张花票的好成绩。 离及格仅差九十张花票了。 不过今晚的主角路明非,被夏弥和陈墨瞳早早就花重金预定了下来,一同被定下的自然还有恺撒。 这次她们找了一间真正的包间。 恺撒和路明非才进了门就听到两个女孩高喊着:“任务结束之后,点你们的钱记得还啊!” 路明非苦着脸说:“两位女英雄,我们实习牛郎的抽成还不到30%,就算工资全给你们都不够啊!” 恺撒倒是很大气的拍了拍他肩膀说:“到时候我替你还了!你考虑一下,跳槽来学生会,蕾丝白裙少女团也一样留给你。” 夏弥当即不乐意了:“哎哎唉!学长,不道德啊!趁那死小孩不在挖墙脚吗?” 路明非尴尬的挠着头,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路某人重来一次,依然是两大帮派……啊不,两大社团争抢的香饽饽啊! 陈墨瞳把一个黑包丢在桌上说:“这间包厢的监控十分钟前已经入侵完成,周家的技术人员说,只要不被辉夜姬察觉并全力进攻,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里面是四套执行局干部的衣服,但蛇岐八家的工作牌有独特防伪标识,周家也做不出来。好在我们走下水道大概也不需要这个。” 路明非这才注意到,陈墨瞳和夏弥已经换好了执行局的衣服,她们都盘着丸子头,一身西装,飒爽的像两个女杀手。 “不用卸妆了,你俩带着妆反而更不容易被认出来。换好衣服,差不多夜里一点左右出发,我和师姐已经把包厢包圆了,明天早上打扫之前不会有人来打扰。”夏弥说。 恺撒和路明非都点点头,立刻拿出衣服,躲到包厢厕所里换装。 “学长,绘梨衣的事情,学姐和你说了吧。”夏弥在门外问。 路明非从镜子里看到恺撒那张淡然的脸,心里有些紧张。 这两天恺撒私下里也悄悄问过路明非关于绘梨衣的事情,但恺撒对于这件事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 恺撒似乎发觉了路明非的视线,看向他淡淡一笑说:“要是她失控要毁灭东都,你怎么办?” 路明非立刻立正,肃然道:“我发誓,她不会的。即使有万一,我也会用我的性命去阻止她!” “你会,杀了她吗?”恺撒问。 路明非一愣:“我我我我……” 他不知道恺撒和楚子航上一世在车里争吵的细节,因为楚子航从没提起过。 所以路明非以为恺撒是要他给一个保证,为了保全世界而手刃所爱之人的决心。 路明非很想骗恺撒说:“我可以。” 但他说不出口。 他定然是做不到的,当初若非老唐一意孤行,甚至已经到了要和楚子航、夏弥一决生死的境地,路明非也很难下定决心开那一枪。 就更别提要他亲手杀死绘梨衣了。 恺撒穿好衣服,回头俯视着路明非,面色严峻的冷声说:“你骗不了我,说实话。” 门外的夏弥眼神略微黯淡,却也没出声。 路明非牙齿打颤,这一瞬间他想了很多借口去解释,想要尝试说服恺撒。 可最后却没由来的脱口而出道:“谁想伤害她,我就杀了谁。若是世界伤害她,那我就毁灭世界又如何?” 这句话像是什么古早霸总文里的台词,无比装逼且三观不正。 可那个小魔鬼的声音若隐若现的飘忽而来,像是诅咒,又像是誓言。 他说:“我们本就要点燃整个世界的怪物啊,哥哥。这个世界如果违逆了我们,那就毁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当然不能接受毁灭世界,毕竟,我都还没结婚呢。”恺撒突然笑了起来,“但我,也不会接受以牺牲一个女孩为代价,去拯救世界。” “好了,准备出发吧。路明非,老大带你去抢媳妇。”恺撒抖了抖自己的胸肌,笑着说。 路明非眼眶微红。 他突然有些庆幸,上一世小魔鬼问他是否要除掉恺撒时,他拒绝了。 不过,路明非还是不会背弃楚子航加入学生会,他会记住恺撒对他的帮助,以后一定会想办法回报。 但他也不会忘记,这一世,是谁给了他重来的机会,带着他走上了一条有望弥补遗憾的道路。 其实不论哪一世,楚子航对于他路明非来说,都是不可替代的。 “怪不得我用蕾丝白裙少女团都打动不了你,你小子,也是个纯爱啊。”恺撒笑着打开门。 包厢里,四人皆是撩起衣袖露出手腕的战术手表对时。 “还有一个小时,我们最后复盘一遍计划。”恺撒说。 “首先,我们要尝试先找到路明非的女朋友,那位绘梨衣小姐。依靠她,我们才有可能入侵到更机密的地方,比如辉夜姬的机房,炸毁机房就能让诺玛重新控制瀛洲的网络,我们也才能不再抓瞎,有情报和网络支持。” “最好还能去他们的档案室什么的,搜集点资料,搞清楚蛇岐八家到底藏了什么秘密。不过,最重要的是,通过路明非的女朋友,我们才能知道,想把我和路明非丢在极渊深处以及想要谋杀你们两人的那家伙,到底是谁!” 说到此处,恺撒眼里散发出凛然的杀机。 一想到自己和路明非在极渊深处拼死拼活,结果海面上竟有人在趁此机会策划着杀掉他女朋友,他心里就有一股凶暴的毒火怎么都扑不灭。 不管那人是谁,都必须付出代价! 到点后,四人分两组,间隔十五分钟走出了包厢,找到了入口,随后进入了下水道。 夏弥和上次一样,扫清了地下室的脚印以及井盖上的手印。 她上一次尾随并发现楚子航从这里进入下水道,就是因为发现了井盖上楚子航残留的手印。 那时候的夏弥和楚子航,一个以为对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于是卖力的演戏; 一个为了让对方以为自己不知道对方身份,于是奋力的配合。 夏弥想到此处,忍不住摸着耳坠,唇角微微扬起。 更好笑的是,还有一个什么都知道的耶梦加得夹在中间,看另一个自己和楚子航飙戏。 这若是一部小说,那这作家没个十年脑血栓怕都构思不出这么神奇的剧情。 嗷汪汪! 一道黑影狗叫着从四人身边逃离。 夏弥笑了起来,低声说:“没事,是泥螈,蝾螈的一种,以水生动物的卵为食,投放在下水道里只是作为清道夫之类。” “它……不会咬人吧?”陈墨瞳揉了揉鼻子好奇的问。 夏弥笑得更灿烂了些:“反正像我这样香香软软的小仙女,肯定是不会咬的。” 这是那时候她对楚子航讲的白烂话,当时无语至极的楚子航还问她:“……要不我把它抓回来试试?” 他们缓步向前,水轮机的轰鸣声音响起。 一切都与那时候别无二致,只是少了一个人。 夏弥看着那新装上的水轮机,露出了缅怀的神色。 那时候,楚子航为了保护她,大概更是为了不让她的戏穿帮,所以楚子航自己便毫不掩饰的释放了多个高阶言灵,炼化水轮机杀死了那些从赫尔佐格实验室里逃离的死侍群。 夏弥想起当时自己还装作被吓晕了,顿时有些忍俊不禁的捂嘴轻笑。 “丫头,你自从进了下水道就总是莫名其妙的偷笑,想什么呢?”陈墨瞳好奇的搂住夏弥问。 “没,我只是……替二师兄高兴啦!”夏弥敷衍道,“万年光棍终于要和梦中情人重逢了。” 陈墨瞳轻轻掐了掐她的脸,笑着摇摇头。 夏弥知道陈墨瞳肯定看出了什么,不过也不重要,反正陈墨瞳的性子夏弥大概也了解了,她不多问就是不在意。 夏弥有些情难自已,其实也是因为那段经历实在太过抽象了。 但她,也很怀念。 虽然铁穹神殿地下水系统翻新过,但和上一次来时差别也没有多大,所以她还是不由得有些触景生情。 这一切,实在太熟悉了。 就好像,昨天刚刚发生一样。 就连当时那股奇特的腥臭味,似乎都还蔓延在下水道里。 夏弥笑容陡然一僵! 这种臭味,是死侍的体液! 她皱了皱精巧的鼻子,随后确认了,不是因为怀念而产生的错觉——是真的有一股熟悉的腥臭味! “学长!你展开镰鼬了吗?”夏弥问。 恺撒回答:“没有,这里面足够安静,不用镰鼬我也能听到大部分声音。为了节省体力,我就暂时没有释放言灵。怎么了吗?” 夏弥问:“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奇特的臭味?” 另外三人都皱了皱鼻子,随后点点头。 恺撒问:“难道不是下水道里的味道?” “上次我们来岩流研究所,不是这种味道吧?”夏弥反问。 恺撒思虑片刻,也点点头,而同时他也立刻释放了镰鼬。 “这是……什么声音?像是绸缎擦过沥青路面般细碎,又像……鳞片摩擦!”恺撒一惊。 “鳞片!?”路明非一愣,随后大惊。 他大概猜到是什么了。 他听楚子航说过,上一世自己巧遇绘梨衣时,楚子航和恺撒以及源稚生却遇到了…… “学长,方位?”夏弥追问道。 “在……等等,在朝我们这边接近!”恺撒一惊,随后脸色也沉了下来。 第24章 樱燃之夜(三)【还有一章】 咔咔! 那是沙鹰上膛的声音。 恺撒请夏弥帮他弄到的,还按照他的要求做了些修改。 恺撒本意是用实习工资先垫付一部分,然后许诺任务结束之后他会返还夏弥三倍的价格。 但最后,夏弥不仅没有要他的钱,也没接受什么三倍价格的许诺。 她唯一的条件就是——恺撒回到学校后,用“狄克推多”的ID在卡塞尔学院的“守夜人”论坛上发一篇帖子——大力称赞楚子航看人的眼光。 夏弥说只要恺撒答应,不仅武器支援管够,之前穿翼装飞行服助恺撒成功救下麻生真的事情,也就两清了。 恺撒对此的评价是:“不仅护犊子,还特别记仇……” “确实是个很迷人的女孩,你和楚子航的婚礼,我会送上祝福的。” 恺撒刚刚重装了弹夹,因为一开始的潜入任务里他并不打算对蛇岐八家的人大开杀戒,所以里面是类似弗里嘉子弹的麻醉弹。 但现在,这个目标的心跳和呼吸声健壮的像是骏马,没有脚步声只有如蛇般蜿蜒爬行的声音,这让恺撒想起了极渊深处那些人身蛇尾的怪物尸守。 于是他果断换上了汞核心钝金破甲弹。 随着他们和目标越来越近,目标的爬行速度也越发快了起来,竟还有种迫不及待的感觉! 当双方距离终于打破百米红线的那一刻,恺撒陡然厉喝一声:“来了!太快了!” 夏弥拔出蜘蛛切立于恺撒左侧,陈墨瞳手握昂热的折刀和一把长刀立于恺撒右侧,路明非拔枪守住了恺撒后方。 但爬行的声音却突然消失。 下一刻,恺撒甚至来不及说话,立刻抬起头双枪连发。 半米长的枪口火焰照亮了那张扭曲的人脸,以及对方那双熔金色的竖瞳! 随着一声尖利的嚎叫声响起,那摇摆着长尾的巨大身影跌落在地,竟是一只体长近三米的蛇形死侍! 恺撒和路明非立刻对着死侍连连开枪,直接清空了弹夹。 随后夏弥上前一步,蜘蛛切将其斩首,陈墨瞳也紧跟而上,以折刀刺入了死侍的心脏。 整个过程不到五秒,四人配合的像是一起磨合过千百次般,迅速、高效,冷酷。 “确认,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恺撒倾听了半分钟后,放下枪说。 “这种死侍,和高天原的尸守好像。怎么会出现这?”路明非疑惑地看了一眼夏弥,问。 之前夏弥分明说过,她和楚子航三年前就捣毁了赫尔佐格藏在这里死侍研究室。 按这老家伙的性子,绝不可能在被源稚生怀疑的情况下,又在这里重建一个。 陈墨瞳却突然半蹲了下来,用折刀划开了死侍的利爪和腹部。 刺鼻的腥臭味让四人都是一阵干呕。 陈墨瞳捏着鼻子,用另一把长刀挑起了死侍腹中的残尸,又看了看死侍的利爪,后退两步起声说:“呼……利爪上有金粉,腹中是个女性的尸体,尸体上也有些金粉残留。” “金粉?”路明非和恺撒对视一眼。 他们这些天在高天原表演和待客时,就用过不少金粉、银粉,这似乎是瀛洲的一种特色了。 但陈墨瞳说,被死侍杀害吞吃的尸体是一位女性。 “玉藻前!?”夏弥第一个反应过来,“这个女子是玉藻前的舞伎?” “是。而且这名死侍腹腔里有弹头残留,不是我们刚刚射击残留的,说明之前就有人对它发起过进攻。涩谷离新宿区只有一站地铁的距离,按照下水管道的分布图……”陈墨瞳从背包里掏出地图查看。 “不用看了,死侍过来的那条岔路就是通往涩谷的。这些管道分布图出发前我就都大概记住了。”恺撒沉声说。 夏弥沉声说:“若是真是玉藻前遭遇袭击,我恐怕要去看一眼。犬山贺还不能死。” 恺撒疑惑地问:“什么意思?” “大概也是前天,周家说有黑道堵住了东都国际机场,但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好像只是接走了一位国外来的老者。”夏弥回答。 剩下三人都是浑身一震:“是……校长!?” “玉藻前俱乐部那天以后就关门歇业了,据说是翻新装修,不过周边有人说听到里面曾传来剧烈的打斗声,还有爆炸声。”夏弥点点头说,“犬山贺不会是昂热那老……校长的对手,但他本来也不想杀校长。” 陈墨瞳也略微颔首说:“我能看出犬山贺对校长复杂的情感,所以我和夏弥其实第一个目标就是他。因为我的直觉,犬山贺是最有可能被说服然后帮助我们的八姓家主……” “哦,现在只能算第二有可能的了,毕竟我那时候还不知道,咱们牛逼的路师弟竟然偷偷泡到了一个八姓家主。” 路明非老脸微红,挠了挠头。 “这么说的话,那个内奸恐怕也猜到犬山贺有可能会帮助校长和我们,所以……”恺撒看了一眼地上的死侍。 他有些疑惑的说:“这是蛇形畸变的死侍!仅次于龙形畸变。以往我都只在课本上看到过,没想到真的会遇到。难不成,这是喝了进化药的猛鬼众?” “去看看就知道了。”夏弥说。 “我和你一起。”陈墨瞳说。 “还是我和诺诺去吧!”恺撒急忙道。 经过上次一别,他越发有些放不开陈墨瞳了。 “我和小师妹配合可比你默契,你就放心吧。倒是你,刚才放出豪言要替小弟抢回女朋友的,要是做不到,我看你怎么有脸当人家老大?”陈墨瞳挑眉。 “可……”恺撒还是有些犹豫。 “放心吧,Basaraking。”陈墨瞳掏出一张千元面值的日圆塞进恺撒胸口,随后拍了拍说:“回来一起吃拉面啊!” “唔,师姐,是你塞进丝袜里那张吗?”路明非一副吃瓜脸。 他一回头,看到了恺撒略显不善的眼神,立刻低着头吹起了口哨。 夏弥脸色肃然的说:“遇到源稚生,最好避开。你们是潜入,不是去和他们正面交战的。” 恺撒点点头说:“放心。倒是你们两人,若事不可为就退回来等着我和路明非,我们救出他的小女友后再考虑下一步。” 随后四人分为两组行动。 恺撒路明非按照原计划潜入源氏重工。 而夏弥和陈墨瞳则赶往前方死侍出没的地方查看情况,顺便碰碰运气,看能否与昂热取得联系。 夏弥和陈墨瞳按着死侍的行进路线反向推进,大概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看到了一片令人骇然的血腥,以及一道—— 不曾记录在图纸里的上行通道。 通道边,有一个类似海产品豢养的水箱,但夏弥一眼就看出这和赫尔佐格之前的死侍实验室相差甚远,而且里面看起来虽然有研究死侍的痕迹,但各个设施都十分粗糙简陋。 这种环境里,几乎不可能造出蛇形死侍。 她和陈墨瞳大体检查了一下后,顺着上行通道爬出了下水口。 通道正上方,正是玉藻前俱乐部的地下二层停车场! “如果我对犬山贺的侧写没有问题,那地下的研究室和这些死侍,就应该和他无关。”陈墨瞳皱眉走过那些残肢断臂,地板上几近凝固的血甚至都在她的鞋底拉丝了。 “看来幕后之人不仅想杀了他,还想让他来背这个叛徒的罪名。”夏弥边说边侧耳去听周遭的动静。 看目前状况来推测,夏弥认为,赫尔佐格大约是没能像上一次杀死犬山贺,但他早就留好了后手,而且大概早就订好了计划。 赫尔佐格不论怎样都会杀了犬山贺,犬山贺一死就无人再肯协助昂热,而赫尔佐格也会找机会暴露下方这个简陋的实验室,把内奸罪名按在犬山贺这个不会抗辩的死人头上。 借此,也许还能彻底把蛇岐八家和卡塞尔学院推到完全对立的两边。 “只能希望那个蠢老头还没死了。”夏弥悄悄拔出蜘蛛切。 “他死没死不知道,我俩再不想办法,恐怕就得先死了。”陈墨瞳握紧了折刀,低声说。 前方电梯井里,三只死侍扭曲缠绕其中,而它们之间则有七八个已经被彻底绞杀,身体错位扭曲的女子。 死侍们切开怀里猎物的身躯,利齿不断的在这些女子身上扑咬撕扯,而这些可怜的女人披散长发,全都瞪大了眼睛,眼里全是血丝,大张着嘴七窍流血。 这些女子,恐怕是被死侍长尾捆缚后,活活绞杀的! “我知道恺撒很想在明治神宫举办婚礼……”陈墨瞳声音抵押的说。 “请问师姐,你是怎么看着这一幕联想到婚礼的?”夏弥疑惑地问。 “我是想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来瀛洲了!”陈墨瞳低声厉喝。 前方三双诡异森冷的黄金瞳同时回眸看向两人,畸变的人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那是看到新猎物的兴奋和欣喜! 夏弥看了一眼陈墨瞳,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一开始想独自过来的原因就在这里,若是孤身一人,她也就不必隐藏龙威,处理这些杂兵甚至都不需要言灵,只要瞪它们一眼就好了。 但有些事情她确实需要陈墨瞳侧写的帮助,而且,坚持自己独自去,恐怕恺撒和陈墨瞳都不会答应。 “那就当活动一下吧。”夏弥拔出蜘蛛切,横斩。 逆卷刃流——天平一文字! 苍青色刀光骤闪! —— 恺撒和路明非迅速俯身低头,手电筒的光柱从他们头顶扫过。 脚步声逐渐远离,随后前方实验室的大门打开,身穿白衣的宫本志雄走了出来,似乎是在对下方几人交待着什么。 “他们说什么呢?”恺撒问。 “我听不清啊,老大。”路明非低声说。 “真是……我听得清但听不懂,你听得懂但听不清,这是什么另类的‘围城’吗?”恺撒扶额。 “老大你还看过《围城》?文学造诣很高啊!”路明非赞叹道。 “这时候就不要拍马屁了!看好,他们好像是要换班了,准备行动!”恺撒说。 趁着换班时,新来的巡逻人员和之前巡逻人员交接的短短几秒里,路明非和恺撒沿着铁架悬梯下方的阴影绕到了实验室门口。 可他们突然发现,研究所电梯似乎需要工牌的认证才能打开! 可他们没有工牌! 路明非人都傻了,上一世根本没有这一茬啊! 这可咋整,回头把那些巡逻的“干掉”,然后用他们的工牌? 但这不现实,十几位巡逻人员已经各自就位,他们相互都能监视到队友的情况,不论谁遭到袭击都会被其他人发现,除非路明非和恺撒能在两秒之内将十多人同时放倒。 就在此刻,他们看到宫本志雄从研究室走了出来,刷开了电梯。 恺撒立刻拉着路明非跟了上去。 路明非满脸震惊,却又不敢出声。 宫本志雄察觉后方来人,警惕的回头。 恺撒和路明非立刻低下头,躬身行礼。 “大家长催了吗?”宫本志雄冷声问。 路明非牙齿直打颤,好在这两天排练舞台剧让他对自己演技也有了那么一点点的信心,于是他立刻鞠躬道:“大家长很着急!” “知道了,走吧。”宫本志雄点点头,走进电梯里。 因为恺撒和路明非换了执行局的衣服,又低着头,宫本志雄竟然没认出他们,而且似乎还把他们当成下来催促的执行局专员。 可虽然进了电梯,路明非和恺撒却依旧不敢有丝毫放松,他们一直站在宫本志雄身后,负手垂头,听着电梯上了一层又一层。 “你们去告诉大家长,绘梨衣小姐昨夜才完成的洗血,虽然稳定,但实力会受到一定的影响,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今晚任务还是不要让绘梨衣小姐出手比较好。至于探测点,目前锁定在了多摩川附近,我亲自去盯着,现在就出发了。”宫本志雄突然转身看向路明非和恺撒说。 路明非听到绘梨衣的名字,顿时愣了一下。 “混蛋!听清楚没有!?”宫本志雄发现两人没有回答,立刻怒斥道。 “是!”路明非和恺撒急忙躬身。 “报告只能等今夜行动结束,再交给大家长了。我现在必须即刻赶往多摩川查看,所以,记得替我向大家长转达歉意。”宫本志雄冷声道。 路明非大着胆子低头道:“可大家长说,您不去,他会困扰的!恐怕还是要宫本先生亲自和大家长说清楚才行啊!” 宫本志雄冷冷的看着路明非和恺撒,片刻后,电梯门洞开,他突然将手伸入了怀里。 路明非和恺撒看着地板上的倒影,皆是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起来。 恺撒背在身后的手已经摸到了沙鹰的枪柄,路明非也是额角流汗,悄然摸向背后腰间的武器。 谁知,宫本志雄突然把他岩流研究所的工作牌丢给了两人,冷声高喝:“这里面的轻重缓急,请大家长恕我不能让人替我传达,等我确认后,会亲自找他汇报和请罪。” “你们把工作牌交给大家长,就说,宫本志雄愿以性命担保此次情况的紧急。待我确认之后,会亲自与大家长汇报,之后不论是卸去所长职务还是切腹谢罪,我都愿意。” 恺撒和路明非对视一眼,都是满脸惊疑。 恺撒是因为没听懂发生了什么,路明非则是没听明白发生了什么。 两人只能收好工作牌,再次行礼。 短短两分钟,他俩已经鞠躬四五次了,内心都对瀛洲人的腰椎充满担忧。 “还在等什么?那还不快去!?两个蠢货!”宫本志雄怒吼着指了指电梯门,“要我向你们行礼才肯走吗?” 路明非一边躬身道歉,一边急忙拉着恺撒冲出电梯。 随着电梯门关闭,两人这才靠着墙缓了口气。 “我靠,老大你胆子真是和你胸肌一样大啊!这你都敢拉着我冲进去?被认出来了怎么办?!”路明非擦去额头 恺撒缓了口气说:“我其实也没想到,他没认出我们。我本意是进入电梯,然后劫持他。” “我错了老大,你胆子比你胸肌还大!”路明非翻了个白眼。 “八嘎!”一声怒喝传来。 路明非和恺撒立刻下意识的站直随后再度躬身行礼。 “你们两个在这做什么?!马上就要出发了!” 这浑厚却带着些吊儿郎当的语气有些熟悉,路明非和恺撒悄悄抬头看去—— 竟然是乌鸦! 好家伙,又是一个老熟人! 大厅灯光比电梯里还要晃眼,路明非和恺撒脸上的妆因此更加明显。 乌鸦看着两人,突然觉得有些眼熟。 于是他俯身勾着头看向两人的脸,眼神有些阴翳。 路明非急忙双手把宫本志雄的工牌递了出去,说:“宫本所长说,他有紧急的事情……要……要前往多摩川!确认之后会回来向大家长汇报请罪。” 乌鸦那起那工牌看了看,随后拎着工牌的吊带边甩边冷笑着问:“怎么,要我给你们行礼吗?!” “不,不敢!” “那还不赶紧滚过去!马上就要出发了,你们!两个!蠢货!给我!跑起来!”乌鸦拿着工牌,每说一个词,就打一下路明非或者恺撒的脑袋。 最后甚至一脚踹在了恺撒结实的臀大肌上,自己差点一个踉跄摔倒。 “嚯,臭小子,身材倒是不错。”乌鸦看向前面两个飞奔的身影,随后鼓起自己的肱二头肌看了看低声道:“看来最近懈怠了啊!都怪这些死不悔改的鬼!” 恺撒和路明非冲进大厅,发现前方百数人严正以待的负手而立,简直如同一支等待检阅的军队! 他们急忙悄然跟到了队伍身后,摆出了同样的造型。 最前方的隔间大门滑开,又是熟悉的身影大步而来。 领头的年轻人面容清秀甚至有些阴柔,但面色阴沉而升腾着骇人的杀气,他走进来时,数百人都立刻并腿,随后躬身齐声道:“恭迎大家长!” 源稚生并不回礼,他走到方阵最前方站定。 而橘政宗和樱跟在源稚生的左右两边,垂头负手而立。 源稚生沉声开口道:“诸君!今夜,是我们对猛鬼众的最后一战!” “将极乐馆拔除后,猛鬼众成建制的势力将彻底消散,我们家族千百年来的影子也将会被彻底打入深渊。” “虽然……他们出生就在深渊。”源稚生声音低了些。 “但,这是血统的诅咒,也是那位神的诅咒。从前,我们无能为力,我们只能阻止他们滑向深渊而已。现在,我们已经炸毁了高天原,也许,我们已经彻底斩断了家族悲运的源头!”他高喝道。 “可那些冥顽不灵的鬼却不愿承认,他们依旧渴望着不可能的道路,为此不惜将灵魂贩卖给魔鬼!我们,身为神明血裔,我,身为天照命的皇!必须阻止他们!” “今夜,请诸君,助我拔恶除鬼!”源稚生略微颔首。 “誓死跟随大家长!誓死完成家族交托的任务!”数百人齐声,反复的大吼。 路明非趁着这段时间,悄声对恺撒说:“老大!老大!我刚刚听到他说什么白色皇帝啊?!说什么他们和鬼的血统,都是源自白色的神明?!他还说他自己是什么天照命,皇?!” “我靠……我怎么听得有点糊涂啊?” 恺撒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脸色阴沉的可怕。 根据路明非的话,他立刻就猜到了所谓的白色神明,白色皇帝是谁。 曾经能正面反叛黑色至尊尼德霍格的——龙族祭祀,掌握精神元素,甚至凌驾于四大君主之上的龙王—— 白王! 蛇岐八家,是白王的血裔! “诸君。”源稚生突然抬手,数百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若有意见,现在可以提出来。我知道,毕竟鬼从血缘上来说,也是我们家族的一员。这某种程度来说,确实是一场家族的内战,有人于心不忍,我可以理解。” 源稚生紧紧抿着嘴唇,随后陡然暴喝道:“但我不会姑息!” “各位,你们要知道!那些鬼,已经堕落成了魔鬼的拥趸!若只是血统不安定,我们可以监管,并保全他们性命。可他们现在,已经犯下了太多杀孽!已经疯狂到不顾一切了!” 他冷声说:“我曾经,杀过一个鬼。他是我很重要的人。” 橘政宗豁然抬头:“大家长……” 源稚生抬手打断了他,随后深深呼吸,再次开口道:“是的,其实,我有一个弟弟。但他是鬼,且……是第一个被我斩杀的鬼。” 台下百人都是蛇岐八家里训练有素的精锐,饶是如此,他们也发出了震惊的低呼。 “怎么回事?”恺撒低声问。 “他说,他有个弟弟,是鬼,被他亲手杀了!”路明非总觉得源稚生的视线似乎穿透了人群看向自己和恺撒,于是他不再开口,而是悄悄掏出了手机打字。 恺撒也是震惊的瞪大了眼。 “他杀了个十数个无辜的女生,我找到他时,他正在享受自己的杰作。于是,我用……”源稚生声音微颤,“我用长刀,刺穿了他的心脏。” 他猛然握拳道:“既然背负了天照命,享受着号令诸位的权力与诸位的尊敬,那么,我也会背负起我的责任。” “今夜,那些‘鬼’之中也许不乏在场诸君的同族,甚至近亲!但,还请诸位牢记自己的责任,牢记家族的嘱托!” “放弃反抗者,可留下收监,等候判决;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所有人立刻高声怒吼道:“杀!杀!杀!” 路明非低着头微微咬牙,他不敢想象,若是源稚生得知自己弟弟其实并不是鬼,而是被人利用后,再想起今夜所言,会是何种感觉? 不仅源稚女,还有蛇岐八家所有人和猛鬼众的所有人,其实都是被当作傀儡操控的棋子而已。 赫尔佐格…… 赫尔佐格! 路明非狠狠咬牙,却不敢抬头。 他知道源稚生血统的可怕,说不定刚刚他和恺撒的私语已经被源稚生察觉了,若是他抬头露出杀意,恐怕立刻就会被源稚生发现! 现在他和恺撒相当于披着狼皮的两只马喽,一旦被揭穿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可源稚生却突然绕到了方阵边,缓步朝着最后一排走来。 恺撒虽然低着头,却感觉如芒在背。 源稚生的视线就好像凝为实质的寒风,吹的他全身发冷! 之前作战会议里,夏弥和陈墨瞳都一直觉得源稚生实力很可怕,但恺撒却不以为然,甚至有些期待与源稚生交手。 直到此刻,恺撒才略微有些认同两人的猜测了。 嗒! 源稚生走到了路明非身边,脚步一顿。 “你们两个……”他沉声开口。 路明非后槽牙直打颤,恺撒也悄然握紧了拳头。 源稚生的眼神也愈发冷峻了起来。 整个空间里的温度似乎都在此刻,陡然下降了几分! 嘟嘟嘟! 就在此刻,台上的橘政宗电话响起。 他接起电话说了几句后,抬头对源稚生喊道:“大家长!先锋部队已经就位!” 源稚生再次看了看路明非和恺撒,随后道:“希望诸君,真的已经有了死战的决心。” 他转身向前,挥挥手说:“出发,目标——极乐馆。政宗先生,路上,绘梨衣就拜托您照顾了。” 第25章 樱燃之夜(四) 路上,恺撒得知了他们是要去进攻极乐馆,而绘梨衣也会同行,立刻心中大喜。 这简直就是歪打正着,虽然炸不了辉夜姬的主机了,但趁着蛇岐八家和猛鬼众火拼,定是能找到机会把绘梨衣劫走的。 可路明非却面色阴沉,思绪有些杂乱。 如果只劫走绘梨衣的话,他相信自己和恺撒是能做到的。 可那就意味着,樱井小暮,还有那些“鬼”,都要被放弃。 路明非不是什么圣人,他同情“鬼”因为天生血统带来的枷锁,但也不认可其中大部分人的想法和犯下的罪行。 但他更不想让赫尔佐格的计划成功! 而且很多“鬼”其实血统不稳定只是天生的,但后天的心理并非什么十恶不赦的暴徒,他们都是被赫尔佐格诱导着走上不归路的。 也许,其实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现在夏弥刚好也不在,路明非有些不确定,靠自己和恺撒,能否做到? 路明非和恺撒随着大部队来到极乐馆前方的山丘上,周边十二辆油罐车已经停好了,正在朝着山下倾泻着洪流般的燃油。 四面山头都藏满了执行局的干部,他们像是隐藏在林间的黑鸟,风衣如黑羽在猎猎狂风中展开。 极乐馆已经乱作了一团,不断有人四散奔逃而出。 执行局干部们拦下了每一个人,检查确认不是“鬼”后方才放行。 而混在其中意欲趁乱逃走的“鬼”,无一例外都被执行局干部们就地围杀。 剩下的“鬼”们知道逃不了了,于是全部躲藏在极乐馆里,意图做最后的顽抗。 可源稚生只是坐在山头上默默抽着烟。 他甚至都不用指挥执行局干部们冒险攻进去,只要他把火机点燃后丢进下方的燃油里,整个极乐馆都会化作火海。 但他没有,他只是边抽着烟,边安静的听着。 山涧里那座朱红色阁楼里,有人在婉转的歌唱着: 花开呵,终将凋零 天本无情 浮华匆匆,都付幻梦 你看那凡间尘欢总被无常弄 “下方唱歌的,应该就是龙马了。身份已经确认,樱井家的女儿,樱井小暮,是极乐馆的经理。”樱在背后拿着文件夹说。 乌鸦和夜叉扭动着身子,似乎在做准备运动。 “知道了。我……下去看看。”源稚生起身道。 乌鸦和夜叉闻言险些闪了腰,樱更是立刻躬身劝阻道:“少主!不可!您是统帅,现在只要下令即可!” 乌鸦和夜叉也是急忙说:“少主,虽然他们已是困兽,但谁知道会不会在屋子里藏着什么炸弹之类的东西?您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们切腹十次也不够啊!” “世界上,能威胁我的怪物,大概也不会委身在猛鬼众里。”源稚生摆摆手说,“她歌唱的很好,唱的是坂东玉三郎的《杨贵妃》。我只是好奇,那歌声里的思念,是对谁?” “也许就是王将或者龙王。” 看到源稚生进入了极乐馆,藏在队伍里的恺撒和路明非对视一眼,都认为这是个不错的机会。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绘梨衣在哪? 路明非是亲耳听到宫本志雄和源稚生都说,绘梨衣也会跟随而来,而留在绘梨衣身边的正是那个人渣赫尔佐格的替身——橘政宗。 一想到此刻那个人渣也许正以“父亲”的身份在“关心”、诱骗绘梨衣,路明非就恨不得立刻找到那人渣,把枪塞进他嘴里然后清空弹夹! 恺撒悄然释放了镰鼬,这片山涧的地形和气流让他的领域范围得到了增幅,足以覆盖整个包围极乐馆的山丘。 虽然绘梨衣不会说话,但她身边的橘政宗会。 只要确认橘政宗的位置,就等于确认了绘梨衣的位置。 路明非感觉喉咙越发的干涩,他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额角隐隐可见跳动的青筋,藏在背后的手握紧成拳又放开,不断的重复着,掌心早已满是汗水。 好不容易,他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很快,他就要见到那个思念了整整三年的女孩了。 之前听夏弥说起过,三年里绘梨衣出落的越发美丽,似乎还长高了些。 总之,根据夏弥的描述,绘梨衣已经出落成了一个漂亮可爱的大姑娘了,穿着巫女服时端庄的真像是侍奉神明的圣女,但那眼神依旧纯真无邪,让人看到就忍不住心疼。 就连陈墨瞳都忍不住感叹:“眼睛那么漂亮的姑娘,怎么就看上你路明非了啊?” 搞得路明非那几天晚上,尽做些春意盎然的美梦。 但最重要的是,绘梨衣似乎也很想念路明非。 其实路明非一直以来最害怕的就是被绘梨衣忘了,虽然这三年来他一直都在努力变得更优秀,更强大,但他和绘梨衣真正相处的那七天里,他还是和前世一样的废材。 而且,他们仅仅只相处了七天。 绘梨衣是没有前世记忆的。 路明非真的不敢确定,这短短七天的同行,能否抵得过长达三年的分离? 还好夏弥告诉了他答案,那个女孩,一直都在等他。 “我来了,我来了。绘梨衣,这次我不会迟到了!”路明非磨着后槽牙不断地微微踮脚,心跳不自觉的剧烈起来。 嘭! 恺撒猛地拍了一下路明非的后背。 “你的心跳声和打雷似的。我理解你的迫不及待,但越是这种关键时刻,越要冷静。”他看着前方,低声说。 路明非立刻点点头,深深呼吸。 “找到了。方位就在源稚生他们那座小山丘的后面。”恺撒低声说。 路明非的心跳又止不住的开始如雷般轰鸣。 恺撒无奈的轻笑,随后冲着身边其他执行局的专员打了个手势——一路上,他竟然只靠偷看,就已经把执行局的作战手势学得七七八八了。 随后恺撒带着路明非绕向源稚生他们那边。 此刻,樱、乌鸦、夜叉,的注意力都高度集中在下方的极乐馆,而路明非两人走的光明正大,一路上恺撒还不停的和树上的风魔家精锐用手势交流着,那演技浑然天成,甚至都有执行局干部朝他们鞠躬示意…… “翻过这个小坡,应该就能看到你小女友坐的车了。”恺撒低声说。 路明非咬着嘴唇,再次深深的吸气。 然而镰鼬的领域里,恺撒突然探听到了一阵嘈杂的争吵声以及厮杀声! 紧接着,周围执行局干部的耳麦里都传来了橘政宗的怒吼声:“全体注意!有埋伏!” “绘梨衣遇袭!第二小队全体覆灭!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下一刻,整个山丘里突然多出了接近三百多个心跳声! 随着玻璃试管落地碎裂的声音响起,这些心跳声变得愈发沉重和健壮,有的甚至堪比一头奔跑的蛮牛! 喊杀声骤起,数不清的黄金瞳从执行局干部们的身后亮起! 一辆黑车猛地自山丘下方跃起,穿过油罐车就朝着下方极乐馆里冲去。 “怎么回事!?那是绘梨衣小姐的车!?”乌鸦大惊。 “政宗先生?政宗先生!怎么回事?!”樱按着对讲机大吼。 “极乐馆里也有埋伏!稚生有危险!我和绘梨衣去支援他!你们立刻组织反击!快!”橘政宗的吼声从耳麦里传来。 樱立刻将文件夹拍在乌鸦胸口道:“按照预定的B方案执行!我去支援少主!记住,绝不能在少主没撤出之前点火!” 乌鸦和夜叉甚至来不及阻止,他们抬头时只看到樱的西装套裙和白衬衫都飘落在了燃油里,而一身黑色紧身衣的樱已经狂奔到了山下。 只不过,紧跟着樱的还有两道身影! “那两人是谁?!”夜叉疑惑地大吼。 “不管了,先安排重组防线!绝不能让他们冲过来把火点燃!”乌鸦大吼。 山下那两道身影,自然就是路明非和恺撒。 “那车里就是你的小女友,我们冲进去!”恺撒掏出沙漠之鹰大喊。 “混蛋!混蛋!混蛋!又只差一点!又是你,赫尔佐格!”路明非带着咬碎钢铁般的怒意嘶声道,“我一定要杀了你!” 两人正准备跟在樱身后突入极乐馆,谁知下一刻一道巨大的黑影撞碎了极乐馆的紫铜大门横飞而出! 是那辆带着绘梨衣的车! 路明非还来不及冲过去就被恺撒拉走,滚到了一旁的立柱后面躲着。 “绘梨衣!”路明非惊怒交加,就欲起身。 “她不在车里!”恺撒立刻拉住他,“但……情况比我们想象的更糟糕!” 极乐馆中,负伤的樱被源稚生拉到身后,而橘政宗和绘梨衣也被他护在了身后。 二楼高台上,樱井小暮还穿着那件绚烂的十二单在歌唱。 但她的观众除了源稚生几人,就只剩下了满大厅的死侍! 这里简直就像是异形的巢穴,满地都是暗青色鳞甲覆盖的蛇尾在爬行,它们匍匐在地,却高昂起头,森然扭曲的人脸上流淌着贪婪和欲念,黄金瞳如幽暗的鬼火。 仿佛有一位僧侣正伴着樱井小暮的歌声敲打着什么奇怪的乐器,在场众人,包括源稚生都没听过这种诡谲的声调。 但绘梨衣却出乎意料的失去了战斗力,整个人都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甚至一度到了双眼失神,几近昏厥的程度! 源稚生清楚,绘梨衣绝不可能被这么些死侍吓到,她如此反应定然和那奇怪的声音有关! 可源稚生找不到声音来源,在他耳朵里,就好像四面八方都有人在同时且整齐的敲打着那东西。 更何况,他现在也不敢妄动,那么多死侍的包围里,就算是他,要保护身后这几人安全无恙,也是困难重重! “抱歉稚生,我没想到他们竟会有这么诡异的手段!是我把绘梨衣和你都带入了危险之中!”橘政宗按着腹部的伤口,沉声道,“我理当切腹谢罪。” “好了老爹,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源稚生冷声道。 那些死侍就像有人操控一样,并不急于进攻,它们只是环绕着源稚生几人,不断的如毒蛇般吐杏。 “你们竟然研究出了操控死侍的方法!真是可怕!”橘政宗看向楼上的樱井小暮道。 樱井小暮也终于唱完了,她委身妩媚的笑着回答:“这位就是橘政宗先生吧?其实您猜错了,我们没有掌握操控死侍的方法。” 她看向绘梨衣,眼神有些奇怪:“是那个女孩的血统,让这些贪婪的家伙不敢靠近而已。但若是她一直处于这种虚弱的状态,那么很快,她就震慑不住这些怪物了。” “这么说来,你要逃,就只能趁现在了。”源稚生说。 “逃?不,逃不了的,今夜进入极乐馆里的所有人,都会是死侍们的食物。我也不例外。”樱井小暮笑着摇摇头,“我研究出的这些怪物,不会放任哪怕一个食物在它们面前逃走。” “你说,是你研究的?”橘政宗冷笑一声,“是王将吧!那个亡灵!恶鬼!”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不过,能以我一条贱命,换前任和现任两位大家长高贵的命,我已经满足了。”樱井小暮压低了身子,像是蛇一样把娇柔的身躯靠在走廊护栏边。 “是很不错的杀局,可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下来而不是在山上点火?”源稚生问。 “我猜不到。但,如果这些死侍吃掉了我,它们也就会自发的冲出去,继续觅食。总之,大家长总会见到它们的。”樱井小暮轻声说。 她看着源稚生,眼神妩媚而撩人,眼底却似乎藏着深情。 可源稚生却觉得,樱井小暮是在透过自己,看另外一个人。 突然,绘梨衣抱着头,低声抽泣起来。 周遭死侍像是被着抽泣声彻底激活了身体里的嗜血和欲念,它们不再观察和等待,纷纷亮出利爪,张开布满利齿的大嘴,朝着源稚生几人扑了过去! “是很不错,但要杀死一位皇,却是不够!”源稚生冷声低喝,童子切出鞘,同时眼里像是闪过金色的狂雷! 整个极乐馆在瞬间巨震,那是因为一道无形的领域压迫着所有死侍陷入了地板里! 它们逼迫以额头触地,双手撑在前方,浑身骨骼发出骇人的爆响声! 二楼的樱井小暮也被压迫在地,她双腿弯曲交叠躺在地上,姿势透出一股摄人心魄的娇媚,但脸上却显露出凄楚痛苦的神色。 她大张着娇艳红唇,可饱满的胸口却像是被千钧重的山岳压迫着难以起伏,只能像一条搁浅的人鱼,不断地发出撩人且短促的呼吸声。 “是……言灵·王权啊!”樱井小暮喘息着开口,随后俏脸痛苦的扭曲起来。 刚才硬撑着开口,导致她的横膈肌和胸肌等肌群拉伤甚至断裂。 她甚至连呻吟都做不到,因为王权重力的压迫,她无法自由的张开胸廓呼吸,而且内脏在这股巨力的压迫下纷纷移位,就连心跳也变得艰难起来。 装着紫色药剂的试管从她手心滚落,她已经无力饮下这管药剂了,况且,就算饮下药剂,她也绝不会是源稚生的对手。 重力压迫下,樱井小暮大脑逐渐缺血,视野模糊起来,下方那持剑如闲庭散步走过死侍群的身影,在她眼中恍惚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您……终于回来啦。”她笑着闭上眼,眼角留下一道混合着血的泪痕。 源稚生几人靠着王权的压制,不断地收割着无力反抗的死侍们。 橘政宗持刀冲在最前方,他悍勇的像是战神,不断将死侍斩首,每一刀都用尽了全力,因为他知道,一旦源稚生维持不住王权,那么所有人都会死! 王权一旦崩溃,就意味着源稚生也会陷入言灵的反噬而失去战斗力。 只剩他和樱的话,是不可能冲出去的。 青紫色的血管已经爬满了源稚生清秀的脸,就像在他脸颊上纹满了诡秘的龙蛇,他手持童子切和千鸟缓步走在死侍群里,每一次看似随意的挥刀,都一定会斩下一名死侍的头颅。 樱则一边护着绘梨衣,一边用大口径的西部守望将附近死侍爆头。 短短半分钟里,他们就合力杀掉了绝大部分的死侍! 最后剩下的死侍全都挤在一个包厢里,橘政宗几人是故意把它们留到最后的,因为它们太集中了。 橘政宗从身后掏出了一个方形的黑盒子——这是特制的水银崩解弹,是精炼硫磺炸弹的缩小版本,爆炸半径不过二十米左右,但继承了精炼硫磺炸弹的特性,爆炸时会释放出大量精炼硫磺和水银雾气。 他设置好时间,随后一把将炸弹扔进了死侍群里,接着大吼:“所有人,朝门口撤!” 源稚生终于泄了口气,王权的领域也在此刻彻底崩溃! 他看向二楼那道单薄的身影,欲言又止。 “稚生,来不及了,而且就算救了她,她恐怕也会想办法自尽而不给我们拷问出情报的机会!不值得!”橘政宗扛起源稚生就跑。 樱则背起绘梨衣紧跟在后。 他们才刚刚起步,精炼硫磺炸弹就立刻爆炸,狂风席卷中,水银蒸汽狂涌而出却又立刻如银色的雪一般沉降。 那包厢里的死侍们浑身被水银覆盖,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大门近在眼前! 下一刻,一条长尾从天而降,勒住了源稚生的脖颈! 最令他们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有死侍藏在某个角落,没有被他们发现! 时间太过仓促,这是难以避免的意外,因为源稚生维持领域的时间有限,所以几人根本不可能有时间,一间一间搜查所有包厢。 橘政宗咆哮一声,放开了源稚生,随后转身拔刀腾空而起! 他顶着死侍的利爪将古刀送入了那悬在房梁上的死侍的眼睛里,可自己也被死侍的利爪刺穿了大腿! “老爹!”源稚生大惊,反手拔出千鸟,一刀插入了死侍的咽喉。 随后他竟是再度进入了龙骨状态,咆哮着挥刀,将那死侍一刀枭首! “老爹,你怎么样!?”源稚生扶住橘政宗,满脸焦急的问。 “还好……不过你什么时候做到的?”橘政宗脸色寡白,却带着欣慰笑着问。 从来没有过先例,源稚生竟然在释放且保持了那么久王权领域后,能在那么短时间里再度恢复战斗力。 “早就在训练了,自从和‘芬里厄’交手之后。”源稚生脸色依旧惨白,但黄金瞳的光却熠熠生辉,“虽然能强行再打一会儿,但时间也不多了。下一次,可能会直接昏厥,必须趁着现在,冲出去!” 他回头喊道:“樱!你护好绘梨衣!跟紧我!” 樱沉默着点点头。 当!当!当! 奇特的声音再次响起。 带着公卿面具的男人从二楼走了出来,他跨过生死不知的樱井小暮,站到了护栏上,发出嘶哑而让人恶寒的声音:“要去哪啊?尊贵的,皇。” “王将!果然是你!果然是你!”橘政宗陡然瞪大了眼睛,破音咆哮起来。 “留下来谈谈吧,留下来谈谈。邦达列夫同志,我们也很久没好好说过话了。”王将敲打着奇特的梆子,沙哑的笑声让人一阵阵的反胃。 下一刻,让橘政宗和源稚生几人更加惊骇的事情出现了,地下室传来诡异骚动,数不清的死侍再度顺着楼梯争先恐后的爬了出来! 而且门外,竟然也有死侍在堵截! 以源稚生的血统,他不用无线电也能听到上方山丘上激战的声音,听起来战况十分胶着,他们恐怕是指望不上乌鸦、夜叉下来救援了,甚至——乌鸦和夜叉能不能撑住都很难说! 之前在战争里,蛇岐八家占据了绝对优势,以近乎碾压般的姿态粉碎了猛鬼众的势力,他们如龙般杀伐果决,已经把猛鬼众彻底逼入了死地,今日就是那绝杀的最后一击。 然而,源稚生没想到,尽管他和橘政宗已经筹谋良久,看似已经无限接近胜利,却在这最后一战,最后一刻,局势会突然的完全逆转! 蛇岐八家反而被逼入了覆灭的绝境里! “看来,我以为已经把内奸都铲除了,却还是漏掉谁。”源稚生低声道。 橘政宗咬着牙,似有些犹豫的低声说:“本来出发前就该告诉你,但我还是想派人去再确认一下……” 源稚生一边警惕着死侍以及那个诡异的男人,一边低声问:“什么意思?” “犬山家今天,家主和上层人员全部失联。出发前,我派去玉藻前打探情况的人到现在都没有消息。”橘政宗说。 “我知道了。”源稚生垂眸道。 他突然将两把刀插入地面,随后一把抓住樱问:“带上政宗先生,能跑得动吗?” 樱轻轻点头。 “总是那么瘦,以后多吃点,在我手下干活,就不用遵守那些忍者的陈旧规矩了。”源稚生摸了摸樱的头,随后暴喝一声:“跑!” 死侍群骤然启动,可下一刻却再度被压迫于地面! 王权,二度爆发! 而是,是在源稚生有意识的情况下,二度爆发! 源稚生猛地喷出一口血,七窍间都留下醒目的血痕,可他却杵着刀仰头咆哮:“我是蛇岐八家第七十四代大家长!继承了天照命的源家家主——” “源,稚生!” “今天!谁也不能在我面前起身!除非——我死!”黑色风衣如鸟羽展开,他杵着刀的背影像是战旗或是顽石般坚不可摧。 却又像是一个,爬上铁丝网孤寂眺望远方的,濒死的象龟。 王将却似乎没有被王权影响,依旧站在原地,却也愣住了,停止了敲打梆子。 他缓缓偏头,看着金刚怒目般咆哮的源稚生,发出了低哑的笑声:“咯咯咯。” 王将缓步走向前,每走一步,骨骼都会发出令人牙酸的崩裂声! 他不是没受到影响,而是在凭着怪物般的体质在硬扛着王权的领域前进! 一道身影从源稚生身后冲出——是橘政宗! 他咬牙切齿的握着长刀杀向王将,竟是借着王权领域的影响,一刀刺穿了王将的心口。 “带着稚生,跑!”橘政宗怒吼着扭动刀柄,随后推着王将冲向死侍群中! “老爹!?不——不!”源稚生崩溃的咆哮,可他却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第二次王权的爆发,会完完全全的把他榨干,这三年的隐秘训练里他尝试了好几次,几乎每一次都会把自己搞到几乎休克。 有一次甚至心跳都暂停了三分钟。 好在,每一次训练,他都有樱陪在身边。 对了! “樱!樱!你在哪?”源稚生大吼,瞳孔开始变得涣散,视线也模糊了起来。 王权领域逐渐开始波动。 直到一双微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樱……快把老爹……”他还没说话,就被扛了起来。 樱把他丢进了门口那张之前绘梨衣坐着的车里,随后脱下了源稚生的上衣,擦去了源稚生脸上的血迹。 “你要做什么?你要……”樱没说话,只是躬身。 源稚生想要伸手去拉她,却恍惚间触碰到了樱的肋下。 樱闷哼一声。 源稚生震惊的瞪大了眼,他能明显的感觉到,刚刚触碰到的樱的肋骨,已经完全断裂变形,甚至塌陷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从突进来后,樱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 因为她在进门被死侍伤到时,恐怕肺部就已经被断裂的肋骨刺破了,别提说话了,她怕是一开口就会呕出血来! 就算是混血种的体质,这种伤也可能是致命的! 可樱却不声不响的一路和他们并肩战斗,甚至一直背着绘梨衣在奋力狂奔。 就算是经过严酷锤炼的忍者,恐怕也没有几人能够做到这一步! 这已经完全超越了樱血统和训练能提供的支持,源稚生难以想象,到底是什么信念支撑着樱一路走到了这里!? “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源稚生想要拉住她,却越发的无力起来。 王权领域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他的血液唤起了死侍们深深的冲动和欲望,已经有大半死侍顶着摇摇欲坠的领域站了起来。 樱将那件染血的衬衫抱在怀里,像是在保护一件珍宝。 她猛地咳出几口血,随后终于开口了:“辉夜姬,启动,把大家长……带回源氏重工。” 这辆车只是普通的本田改制,但不仅车身防弹,而且还搭载了岩流研究所最新的智能主板,可以直连辉夜姬,必要时候可以让辉夜姬远程遥控启动和驾驶车辆。 绘梨衣被樱放在了后座,可她刚刚关上门却立刻被人绞住了脖子。 阴森的面具从樱耳后弹出,他嘶声道:“这个女孩,必须留下。” “停车,辉夜姬,把车的动力系统彻底锁死。” 刚刚点火的车竟然熄火了! 车里的源稚生只能隔着车门,看着樱不断挣扎,却无力挣脱,那双星辰般的眼眸逐渐失去了光彩。 他曾经总觉得樱像是一只有些呆呆的小燕子,只是喂了她些吃食,她就心甘情愿的降落在了自己身边。 可源稚生从未想过,这只燕子也有凋落的一天。 王权领域彻底崩溃。 死侍们暴起,朝着樱和那张黑车扑来,宛若饥饿的凶兽之潮。 就在此刻—— 嘭! 一声枪响,王将半个脑袋被彻底轰飞! 森冷如厉鬼般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那人举着枪一步一步的踏出阴影,脸如怒龙般狰狞。 “你今天,谁也留不下。” 路明非说着,再次开枪。 第26章 樱燃之夜(五) 恺撒从极乐馆里冲了出来,双枪连发,每一发都是纳芥! 弹幕呈圆环型向四周扩散,随后他们周围十数个漆黑如墨的奇点形成,坍缩的领域竟然互相融合后再度扩散,轰鸣声震耳欲聋,狂风压迫而来宛若山倾! 恺撒将背上的樱井小暮丢进车里,冲着路明非喊道:“别摆pose了!上车!” 刚刚他们早就想冲进去救人了,但先是被死侍缠住了,好不容易解决,恰好源稚生又展开了王权的领域,两人也没办法顶着王权进去,只好等到了现在。 路明非把已经昏迷的樱抱起,随手又朝着王将的尸体开了几枪,还吐了口唾沫,虽然他知道这大概也不是赫尔佐格本尊,但也并不妨碍他杀了泄愤。 他过了瘾后急忙借着狂风冲向本田。 “嘿,不要死!不要死!各位,不要死啊!”路明非顺着满车的拍巴掌。 每人都一巴掌一句不要死,公平公正,雨露均沾,同时他还顺手拿走了些东西。 但只有绘梨衣,路明非没舍得拍她。 终于见到了那日思夜想的姑娘,路明非险些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他轻柔的抚摸绘梨衣的脸,眼神温柔如软绵的云,低声呢喃道:“确实……越发的漂亮了。” 随后,他立刻喊道:“老大,你先试试车能不能用!” 现在还不是缠绵纠结的时候,必须先逃出去! 纳芥威力确实不俗,这十几发一次性打出去造成的连环坍缩领域,不仅顷刻间就杀伤了大半死侍,甚至还毁掉了大半座极乐馆! 那些朱红色的雕镂横木在风暴里碎裂,随后立刻裹满了死侍的碎尸和血污,风暴最后爆碎吹拂开来,竟然都带着淡淡的猩红之色,血腥味浓郁的让人眼冒金星。 可还是有死侍源源不断的从极乐馆底下爬出来! 路明非就不明白了,赫尔佐格到底把这些死侍养在哪里?怎么比牧民家里的牛羊还多? 他是建了个工厂专门批发死侍吗? 之前制定作战计划时,就连夏弥都忍不住吐槽:“这货才是海拉吧?我的死侍都没他那么多!” 而且几乎都是蛇形畸变的高级死侍,这样一只死侍的战力,堪比三到五个普通的A级混血种了! “该死,钥匙就在车上,但是打不着火!”恺撒怒吼。 “我刚刚听到这货让辉夜姬锁死了这辆车的动力系统!老大,有办法绕过电脑控制打火吗?像你之前在网吧门口那样!”路明非说着,又给了不远处王将的尸体一枪。 随后他立刻卸去弹夹,再换弹时,他只装了一颗子弹——一颗纳芥,透明弹头里,流转着五色的光晕。 这是楚子航留给他的礼物,不过,这一枚纳芥里的血,其实就是路明非自己的。 “给我半分钟!”恺撒大吼,“不拆掉电脑,恐怕半路又会被强制熄火!” 他说着突然拎起一旁源稚生的护领大吼:“你他妈蛇岐八家的电脑,你不是大家长吗?试试能不能启动?!” 源稚生满眼都是五颜六色的小星星,挣扎着扶着座椅低声道:“辉夜姬……辉夜姬……启动车辆!” “抱歉,大家长,您的权限不足,无法修改指令。”辉夜姬冰冷的回答。 别说恺撒了,就连源稚生都愣住了。 “是谁?怎么还会有比我权限更高的存在!?”源稚生按着额头低吼。 “抱歉,您的权限不足以获取此项信息。”辉夜姬回答。 源稚生还想问什么,恺撒却拔枪就把电脑给轰爆了。 “大家长?我看你才是天线宝宝吧!”恺撒说完拆开电路板,开始重新接线打火。 路明非微怔,悄悄偏头看去。 “来了!有大家伙,别分心,我马上好。”恺撒似是感应到了路明非的目光,沉喝道。 “明白。”路明非看向那地下室的出口,握紧了枪。 “我偷偷查过了,天线宝宝和灰太狼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好吧,灰太狼对老婆好这一点,我还算欣赏,但什么宝宝奶昔,我真的忍不了。”恺撒边接线边说。 路明非抹了把脸,略显窘迫的说:“老大,你听我狡辩……” “等带着你的女孩出去了,再狡辩吧!”恺撒大吼一声,随即猛踩油门,引擎轰鸣起来! 然而下一刻,整个极乐馆,甚至整个山涧都震动了一瞬! 极乐馆的一楼地板轰然爆碎开来,一双骨翼自地下展开,娇娆如长蛇的脖颈朝天扬起,那竟是一只龙形畸变的死侍! 站起身来足足有三层楼那么高! 随着地板塌陷,密密麻麻的蛇形畸变死侍也昂起了头,那场景简直就像在俯瞰一座关押恶鬼的地牢。 极乐馆的地下里,竟然藏了数百只死侍! “赫尔佐格的言灵,不会就是捏死侍吧?”路明非惊骇的瞪大了眼睛。 “别吐槽了!上车!快!”恺撒再次爆血,唤出吸血镰扑向死侍群,试图略微阻挡一下死侍的脚步。 路明非却突然转身关上车门,大吼:“老大!带她走!我只信你!” “路明非,你他妈!”恺撒愤怒的大吼,“要留下也是我来,你自己带着你的女孩,滚!” “老大,我只信你。所以,你也要信我啊!”路明非将枪上膛,瞄准了那只被镰鼬群遮蔽的龙形死侍。 “快走!我好不容易见到她,肯定不会轻易就死的!放心吧,老大!” 恺撒愤怒一锤方向盘,可现在确实不是争吵的时候,他只能立刻启动本田,嘶吼道:“你他妈要是不回来,我就把你的女孩……送去喝宝宝奶昔!” 以恺撒的修养,他实在难以说出什么侮辱女性的狠话。 本田引擎咆哮,冲开前方废墟远去。 路明非也在此刻射出了那一发纳芥! 他不知道这一发自己血灌注的纳芥威力到底如何,如果挡不住这些死侍,那么他就必须做好化为钉子继续阻挡残余死侍的任务,所以他才没有上车一起离开。 可就在那发纳芥即将击中龙形死侍的瞬间,一道黑影从废墟里窜了出来,一蹦竟然有七八米高! 是一名没有死透的影武者! 它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发纳芥。 可那发纳芥入体后,它从半空坠落,却看起来毫发无损。 什么异象都没发生,就好像只是一发普通的子弹而已。 路明非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打偏了? “哑弹?还是我的血和我一样废柴?不至于吧!”路明非震惊的呆在原地。 虽然他不指望自己的血能像夏弥、楚子航的血那样造成令人骇然的破坏力,可也万万没想,竟然一点特效都没有! 甚至看起来,还不如普通的钢芯穿甲弹! 怎么? 人废柴,血液也废柴吗? 那名影武者发出“咯咯咯”的笑声,随后掏出了梆子,缓缓走向路明非,脸上破损的公卿面具带着瘆人的笑意。 然而,它刚刚踏出一步,突然一愣。 它眼里带着惊疑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胸口处竟亮起了一团灼目的光! 嗡——! 整个山涧在刹那间恍若变为了白昼! 当路明非睁开眼时,却再看不到那影武者的身影,甚至它刚刚踏足的地方和方圆二十米空间里,所有死侍、房屋、废墟都一同消失了! 包括那只三层楼高的龙形死侍! 就像ps里的抠图,硬生生的消弭于无形之中,不留一点痕迹。 这龙形死侍出场后甚至只来得及怒吼一声,然后和镰鼬缠斗了片刻就没了。 简直可称史上最没排面的小boos。 “我勒个去……”路明非自己都呆住了。 这是什么“破坏死光”? 但来不及探究更多了,虽然这一下威力惊人,效果也让人震撼甚至胆寒,可还是有很多死侍没被清除,它们依旧扭动着蛇尾争先恐后的爬向路明非。 准确的说,是朝着路明非怀里那件衬衫进发。 路明非送走樱的同时,拿走了那件带着源稚生血液的衬衫。 死侍们将他团团包围,纷纷发出欢愉且迫不及待的笑声,但似乎有什么在震慑着他们,让它们一时半会儿犹豫着不敢上前。 “呀勒呀勒!都说了瀛洲不是我的地盘,哥哥你还这么不小心。”路鸣泽背着双手走到了路明非身后,“这可怎么办呢?我也救不了你,你的好师兄,好大嫂也都不在。” “你死定了啊,哥哥。”路鸣泽整理了一下衣领,问:“为了那个蠢蠢的傻姑娘,值得吗?” “当然,她值得世界上一切的美好。”路明非低声说。 “就差一点,你就能成功拥抱她,甚至亲吻她了,我想她一定也不会拒绝的。可惜啊,你大概是逃不出去了。”路鸣泽摇摇头叹息道,“我除了吓一吓它们,也没办法做什么了。” “如果你现在露出胆怯或者想要逃走的样子,恐怕立刻就会被撕成碎片啊!” “我不会再逃了。”路明非深深的呼吸。 他掏出从源稚生那里顺来的打火机,看着明镜般的火机外壳上自己的倒影,低声说:“不要死。路明非,不要死!” 路鸣泽漫步在满地的血污和燃油混合液里,长叹道:“不要死,也是有极限的啊。” “如果,师兄在的话,也一定也会赌我赢。”路明非颤抖着点燃了打火机。 他仰头扫视四周,那些死侍已然按捺不住嗜血本能蠢蠢欲动。 可他却笑了,笑得有些紧张,有些狰狞,还有些……疯狂! “说起来,路鸣泽……我突然想起你曾对我说过一句话。”路明非牙齿都在打颤,手里的火苗摇曳不断,却始终不熄。 路鸣泽走回到路明非身边,仰视着他问:“我猜到了。但哥哥,你真的决定了吗?” “决定了。” “不后悔吗?” “我已经后悔过一次了。” 路鸣泽笑了起来,笑得放肆而猖狂,他展开双臂怒吼:“那哥哥,这一次,我还是会陪着你一起的!来吧!” “这世间的一切罪与罚,我们都要一起承受!” “谢谢你,路鸣泽。”路明非轻笑,“虽然,很多时候,你的奸商嘴脸其实蛮讨厌的。” “但是今晚……我们就一起来吧。” 火机被路明非凌空抛了出去,银质外壳映出那双如烈阳般炽烈的黄金瞳。 路明非纵声暴喝,而虚无里的那个魔鬼,也跟着他一同嘶吼! 他们同时张开双臂; 同时仰天,齐声咆哮: “我们的火!要把世界——!都点燃!”(龙二原文) 随着那个“燃”字如龙吟般响彻山涧,火机也落入了燃油里。 轰! 浸满燃油的地面顿时腾起熊熊燃烧的大火! 四周废墟被立刻点燃,火势在片刻之间就已经有了燎原之势! 烟尘四起间,路明非高举起那件染血的衬衫,看向四周的死侍嘶哑的怒吼:“来啊!你们这些怪物!想要吗?那就过来啊!” “就抱着你们嗜血的欲望,我们一起,葬身在此吧!” 他笑得扭曲而疯狂,高举着衬衫踏步走向火海深处,死侍群终于迫不及待的对他发起了进攻,丝毫不顾已经钻入了焚天的大火里。 火光把整个山涧都映成了朝霞般的赤红色,恺撒在山丘上停下车,惊骇的打开车门下车看去。 “路明非!路明非你个蠢货!”他抓起沙鹰,背起狄克推多,毫不犹豫的就要下山冲进火海里。 可一个人却挡住了他的去路。 “她在你车上?” 恺撒抬头的瞬间,恍然以为是车里的源稚生换了套衣服站在自己面前。 “你是……”恺撒惊愕的回头,发现源稚生还晕在副驾上。 “我要带一个人走,她在车里吗?”源稚女沉着脸问。 “源稚女,还是……叫你风间琉璃更好呢?”不远处,清冷的女声响起。 夏弥,终于和陈墨瞳一起赶到了。 —— 夏弥和陈墨瞳杀入玉藻前时,犬山贺正带领犬山家最后的十几人做着最后的挣扎。 他的干女儿们已经死了大半,年轻的芭蕾舞明星世津子已经失去了整个左腿和右手小臂,躺在犬山贺身边生死不知; 明星演员弥美半张脸都被咬没了,刚刚在犬山贺怀里停止了呼吸; 作为狙击手的琴乃腰部缺了一块,大概有一个肾脏也被打飞了; 有躁郁症史的绫音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端着M60疯狂扫射。 犬山贺靠着几个舞伎扶着,才勉强站着。 他刚以九阶刹那斩杀了死侍里的最强者,可他太老了,这一击反而让他全身大半肌肉都撕裂拉伤了。 好在关键时刻,夏弥以风王之瞳将数辆车推入了大厅,陈墨瞳则提前在里面塞满了从玉藻前地下武库里找到的炸药。 引爆后瞬间炸死了大半死侍,也顺带着炸垮了整个玉藻前。 幸运的是,犬山贺一干人只是在爆炸和塌方里受了轻伤。 也是他告诉了夏弥和陈墨瞳,今夜家族决意对极乐馆发起总攻,最后甚至还让绫音开车为两人带路,这才能及时赶到。 —— “人给你,最好不要挡我们的路!”夏弥走到车边,打开车门把昏迷的樱井小暮拖了出来。 源稚女接过樱井小暮,他看着怀里女孩那张憔悴的脸,眼神阴沉如水。 “蠢女人。”他低低的骂了一声,随后抱着樱井小暮转身。 “我赌路君会赢。也赌……他会回来。” 源稚女的声音和他的身影一同融入了夜色。 夏弥立刻回头看向恺撒问:“路明非呢!?别告诉他在下面!” 恺撒咬牙道:“就在下面!我现在就下去救他!” 可他转身才发现,火势已经顺着燃油烧到了山坡上,别说冲回极乐馆了,他们现在连走下山丘都困难! 甚至,若再不走,马上他们所在的地方也会被火焰吞没! 夏弥回头看向车后座上沉沉睡着的绘梨衣,忍不住轻咬红唇低声咒骂道:“路明非,你和他一样,都是个二傻子!” —— 火场中心,极乐馆里。 燃着火的红木不断爆响,随后倒塌坠落。 一个浑身漆黑的人影从废墟里爬了起来,手臂上全是焦黑的烧伤,他的头发早已烧没了,就连眉毛和睫毛都没了,那张脸上除了红黑相间的烧伤,就只有被熏黑的面骨。 他的眼睛几乎看不到眼白,只有火烟的痕迹和猩红的血丝。 身上那些焦炭般的皮肤和血肉掉落,下方长出的新皮肤娇嫩如婴儿,却很快就又在四周大火的烘烤下隆起水泡,炸碎,甚至被烧焦! 他周围,全是死侍焦黑的尸体。 可还有死侍在源源不断的涌进来。 那件衬衫早就被烧成了灰烬,可死侍们似乎嗅到了更加诱人的味道! 路明非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站起来了,也不记得自己身上的血肉皮肤,甚至骨骼,是第几次更新换代了。 他只是固执的站着,等着死侍扑过来,然后抱着死侍滚入大火里一同被大火炙烤,等着死侍终于被烧死或者失去行动能力,他就再度站起来,等着下一个或者下一批死侍冲过来。 一开始,他还有意识的把死侍诱入大火里,自己则找机会溜到四周火势稍小的地方恢复; 但后来,四周已经没有什么地方是火势小的了,路明非也已经麻木到没有任何战术,甚至几乎停止了思考。 他不断翻滚在火里,反反复复的被烈火炙烤,脑海里只剩下上一世红井里那最后一幕—— 绘梨衣被那个杂碎扒下衣服猥亵,然后被当作白王寄生的载体和换血的祭品。 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的,被彻底抽干。 那祈祷般的低语萦绕在路明非耳畔,是绘梨衣在呼唤着:“Sakura!Sakura、Sakura……” 就算是临死之际,她也依旧相信着路明非会赶到。 可那时,路明非来晚了。 最后,他只能给女孩枯瘦的尸体穿上衣服,把白王的圣骸反复鞭尸,和路鸣泽交换,杀了赫尔佐格泄愤。 可那又如何? 绘梨衣终究没能活过来。 她那些玩具下面,全都贴着“Sakura&绘梨衣”,她把自己那么点小世界全都和路明非分享了。 甚至最后的最后,她还留给了路明非,十万张花票。 她只是不想路明非离开。 对,来找我…… 你们全都来找我…… 黑炭般的人影蹒跚着走在大火里,失神的看向四周,竟是主动朝着那些死侍走去。 不要动她…… 谁都不可以…… 有我在,这一次,有我在…… 谁都伤害不了你了! 路明非仰天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因为他的咽喉、气道、肺部已经全部在大火的高温空气和毒烟里毁掉了! 灼伤可以恢复,但堵塞的火烟他只能反复的咳嗽,甚至用短刀去捅才能疏通片刻! 别说开口了,他连呼吸都困难,每一口吸入的都是一氧化碳等各种毒气! 但他依旧步履不停,游荡在火海里,追寻每一只想要逃离的死侍。 “谁都,不能再伤害你了!” 路明非在心里机械的重复着这句话,像是一个卡了bug的机器人,木然的巡游在汪洋般的大火里。 他再次跪倒在一片死侍焦炭的尸体丛林里,仰起头。 不知是为了疏通气道,还是在仰天怒吼。 总之,他发不出声音。 只有心里,还在不断的回荡着那个女孩的名字—— 绘梨衣——! 上升气流在山涧上空化作积雨云,可始终未曾落下。 恍然间一声雷鸣,车里的绘梨衣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神色焦灼而急迫,捂着胸口冲出车外。 “Sakura!Sakura……”她似乎听到了那个男孩无声的呼喊,心如火煎般灼痛。 “绘梨衣!?”夏弥正思考着是否要暴露身份龙化去救路明非,回头就看到了绘梨衣突然起身。 “Sakura……”绘梨衣眼神呆滞,低低的念叨着。 紧接着,她突然拂袖,义无反顾的冲下了山! 冲进了那片大火里! “绘梨衣!”夏弥惊呼着就要追上去。 可狂风骤起,灼热的火蔓延了上来,瞬间就吞噬了绘梨衣的身影,也助长火势挡住了夏弥的脚步。 夏弥终于不再犹豫,就欲当着焦急的恺撒和陈墨瞳龙化。 要使用可以扑灭这场大火的言灵,她只能龙化! 天空闪电划过,紧接着雷声如龙狂吼。 夏弥愣住了。 因为她看到了一个男孩。 那个男孩背对着大火走来,身影像是半透明的幽魂,火光把他映照成灿灿的赤金色。 他虚拉住夏弥的手,嘴唇微动,像是在说什么,却没有声音。 紧接着,他利落地转身,抬手。 天空没有闪电,却有赫赫风雷之声在回荡! 是这个男孩在用龙文说:“灭。” 第27章 火神低语 就好像有人在极乐馆下方装了个煤气灶,然后随手扭动开关把火给关了,这场几乎要蔓延整个山涧的大火就这样凭空的消弭,甚至连一点火星子都没剩下! 灭的干干净净。 火灭之后,暴雨才姗姗来迟。 恺撒和夏弥急忙冲下山把绘梨衣和她怀里那团焦炭给带了回来。 陈墨瞳则顺手把车里的源稚生和樱给丢在路边,她只丢了一件雨披给樱,临走时还不忘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说:“你们暗算我和小师妹这事,可还没完。” 源稚生想要起身去把绘梨衣追回来,可怀里的樱还昏迷不醒,他的体力不支持自己带着樱一起行动,却又不放心就把樱单独放在原地——山林里还有数不清的“鬼”在流窜,执行局和外围猛鬼众的战斗依旧还在持续。 最终,他只能看着绘梨衣抱着那黑炭朝自己遥遥鞠了一躬,随后坐上车离开。 源稚生看着妹妹义无反顾的背影,终于想起了三年前在天空树特别观景台上的那一幕。 “原来……是你啊,路明非。”他长叹一声,用雨披将樱裹紧。 他目送着车子远去,一如那晚在高台上看着那个男孩抱着绘梨衣飞跃东都。 乌鸦和夜叉终于赶来,一边询问伤势一边交待战况。 得知绘梨衣被带走后,乌鸦立刻表示要带队去追。 源稚生沉默了片刻后却挥挥手说:“先收拢部队,突围回去后再做打算吧。” 夜叉则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那少主……政宗先生,没和您在一起吗?” 这一次,源稚生久久沉默,没有回答。 直到坐上了车,他才有些疲惫的闭上眼说:“我……想喝点酒。” —— “你们确定这是路明非?我的天……”本田车里,陈墨瞳回头看着后座上女孩怀里那根粗壮的“烧火棍”,忍不住红唇微颤。 这已经不能单用一个惨字可以形容了。 而是逆天。 路明非已经烧成了一根浑身漆黑的枯木,甚至让人分不清他四肢和头在哪,但恺撒却能清晰的听到路明非的心跳。 这货竟然还活着! 这一晚震惊恺撒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先是得知了蛇岐八家是白王血裔,又看到数不清的蛇形死侍,亲眼目睹“人形巨龙”源稚生连续释放序列号91的高危言灵·王权…… 但最让他惊疑的还是路明非,以及之前突然熄灭的那场大火。 那时候,绘梨衣冲入火海,恺撒三人心急如焚却又一时间没有办法,可下一刻,伴随着一道雷鸣响起,那场火就这样凭空的熄灭了。 虽然场面诡异至极,但确实也是幸运至极,若非这场火突然的熄灭,恐怕恺撒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路明非和绘梨衣葬身火海之中。 “绘梨衣,我现在要先帮他疏通气道,这样才能尽快帮助他恢复。你别担心,我不会害他。”夏弥借来了恺撒的狄克推多。 她把路明非横放在绘梨衣腿上,随后用猎刀划开了路明非的咽喉处。 令人想象不到的是,那一层焦黑皮肤下露出来的,竟然是娇嫩而饱满的血肉! 车在山路上颠簸,但夏弥的手依旧稳如泰山,下刀精准而快速,堪比最专业的外科医生。 绘梨衣只是紧紧握着路明非烧焦的手,将焦黑的人形轻柔的护在怀里,丝毫不在意纯白的巫女服被染成了黑色。 “我们回高天原吗?”陈墨瞳问,“路明非的状况必须要专业的医疗处理,去周家?” “那就要穿越新宿区,路程太远了,路明非不知道能不能撑住。而且,我们带走了这位姑娘,蛇岐八家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的。”恺撒说。 “去找犬山贺,说不定还能联络到校长。”夏弥擦去狄克推多上的血迹,把它递给了恺撒。 “什么?这不是自己往敌人怀里钻吗?”恺撒一愣。 陈墨瞳却沉吟片刻说:“犬山贺之前遭遇围攻,是我和小师妹救下的,他大概也想到了家族里有人要置他于死地,加上校长那层关系,他是有可能帮助我们的。” “再不济,以这个老头倔强却守旧的性格,他也不会选择与我们为敌或者告发我们。” “如果他能帮忙自然最好,这就是灯下黑,蛇岐八家定然是想不到我们会逃到他们内部。”恺撒也点点头,“可你们,有把握说服他吗?” 他话音刚落,前方突然窜出了一张悍马。 就在恺撒欲拔枪射击时,对方却突然停车摇下了车窗。 “陈小姐!夏小姐!是你们吗?”驾驶员将头伸出窗外,竟然正是之前为夏弥两人引路的,犬山贺的干女儿之一——绫音。 众人丢弃了本田,坐上悍马。 “你们忘记拆掉车载电话了吧?辉夜姬已经锁定刚才那辆车,我在外围得知了消息,立刻就联系了家主。家主表示愿意为你们提供帮助,不仅是偿还恩情,也是为了合作揪出蛇岐八家的内奸,真正结束这场战争。”绫音一边开车一边说。 “只不过……没想到你们……真的把绘梨衣小姐也带出来了。” “你不用担心,我们有把握维持绘梨衣状态的稳定。但首先,我们需要你们提供紧急医疗援助,先救治我朋友。”夏弥冷声说。 绫音看着绘梨衣怀里的焦黑人形,惊愕的问:“您说的朋友……是这个?” 犬山家内宅,这是一片独立别墅区。 恰好之前玉藻前遇袭,犬山贺早就顺理成章的调动了家族旗下的医疗团队前来,在他的安排下,路明非得到了独立的手术室以及目前能提供的所有医疗设施援助。 恺撒几人也不放心让其他医生来,最主要的原因当然是害怕暴露身份。 于是夏弥主刀,恺撒和陈墨瞳在一旁配合。 这根本称不上一场手术,夏弥完全是把路明非当成了一件物品来清洗。 她先插管用生理盐水灌入路明非的气管和双肺里,洗去里面的火烟和毒气,一般人这一套流程下来,肺就可以摘掉下锅了,可路明非竟然还真的恢复了平稳的呼吸。 随后她以同样的方式清洗路明非的其他脏器,然后缝合伤口,以高压水枪把路明非全身烧焦的皮肤都冲洗或直接剥离了。 一旁的恺撒和陈墨瞳看的心惊胆颤,生怕路明非没死在火场里,却死在手术台上。 然而震撼人心的奇迹再次发生,夏弥一套操作之后,不过两个小时,路明非状态真的平稳了下来! 他被安置在无菌舱里,大半皮肤竟然已经重新生长了出来,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脸也逐渐能看出五官的样子了。 夏弥则马不停蹄的跑去和才开完家族会议回来的犬山贺见面,又密谈了一个多小时。 她回来后立刻又与恺撒陈墨瞳几人沟通情况,开始制定接下来的计划。 “犬山贺本来应该就是幕后之人推出来的替死鬼,但好在他活下来了。会议上源稚生对犬山贺发布了禁令,在玉藻前的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他都不能离开家宅,犬山家全体也都被监视了。大概明后天就会有一次大搜查,说不定会是源稚生亲自带队。”夏弥说。 “那我们怎么办?现在犬山家周围全是蛇岐八家的眼线,我们也出不去了。”恺撒问。 “有人会来替我们吸引视线的。”夏弥说。 陈墨瞳立刻就猜到了大概,有些振奋的问:“联系上校长了!?” 夏弥点点头:“但校长暂时来不了,他刚好有事,而且他出面就太明显了。” 恺撒疑惑地问:“那还有谁?谁和校长一起来的?” “校长独自一人来的。”夏弥说,“但……其实我和师姐接到任务的第一天,就有了一个疑问,直到刚才才解开。” “之前消失那两个专员的身份,确认了?”陈墨瞳惊讶的问。 夏弥脸色有些奇怪的回答道:“确认了部分。都是熟人。” “总共是三人,零、芬格尔。” 恺撒和陈墨瞳皆是惊讶的瞪大了眼:“芬格尔?!” “我知道的时候,也很惊讶。”夏弥摊手,“他们是受校董直接委派的,身份信息属于SSS级绝密,来到东都也是用的代号而非名字,所以我和师姐一直查不到他们的身份信息。” “零代号是‘皇女’,而芬格尔代号是……”夏弥眼角微抽,“暝杀炎魔刀。” 恺撒和陈墨瞳亦是脸颊抽搐,尴尬到直翻白眼。 “好吧,所以他们找到了?”恺撒问,“而且,你刚刚说有三个人,另一个是谁?” 夏弥脸色微沉,说:“这个人很奇怪,身份信息和芬格尔、零的档案是分开独立的,就连校长都查不到。只知道他的代号是‘翡眼猛虎’。” “翡翠的翡。学长,师姐,你们有什么怀疑对象吗?” 恺撒和陈墨瞳对视一眼,随后恺撒沉吟着开口说:“倒是真有一个人,你和路明非当时都在雪区所以没见过很正常。” “还记得我之前说,有个人在楚子航打坐悟道时暂代了狮心会会长的职务吗?” 夏弥刚欲点头,突然愣住了。 因为有一段时间里,她的记忆里似乎并不存在这件事! 她突然回想起来,在从雪区回上京的地铁上楚子航似乎就问过这件事,当时她在看时装秀也没在意,而就是那段时间里,在她的记忆里狮心会会长职务是一直空缺的! 她记得,当时苏茜还发来过邮件,似乎也侧面印证了当时并不存在这个暂代楚子航的狮心会会长。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人又突然出现了呢? “怎么了小师妹?想到什么了?”陈墨瞳问。 “这人名字是不是有些复杂?”夏弥问。 “是个中东人,所以名字用中文来念,确实有些拗口。”陈墨瞳点点头。 “说起来也是巧,楚子航消失后,这个人也在学校里消失了。看来,就是被临时抽调来了瀛洲。算算时间其实也差不多,因为上一任专员就是两个多月前到达瀛洲的。”恺撒说。 夏弥脸色愈发阴沉,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她心里升起,但她却暂时难以想明白其中的前因后果。 她只知道,以她龙王身份和智慧都一时间看不透这件事和这个人,那么背后所隐藏的秘密,必然是巨大且严重到可能颠覆世界的! 问到这个人名字后,夏弥又接着说出了一个重大的消息——“神”恐怕早已不在极渊的高天原了,目前蛇岐八家根据地质勘探已经找到了可能的地点,钻探行动已经开始。 而那个地方,正是赤鬼川。 宫本志雄和上一世一样,提出了修建红井,并将神引入红井后灌入5000吨水银的猎杀方案。 不过这其中有个很重要的关键信息——对于赤鬼川和其他几个钻探地点,以及钻探方案的制定者,是橘政宗。 他从十年前就已经开始布局寻找瀛洲地下的神代遗迹了。 不过这次会议上,源稚生也宣布了橘政宗牺牲的消息。 夏弥又和恺撒、陈墨瞳沟通了些接下来的行动细节,才结束了这次不算短暂的临时会议。 之后,夏弥又去看了看路明非的状态,看起来路明非已经恢复了大半,连眉毛都长回来了些。 夏弥安抚了一下绘梨衣,又和她谈起上一次的东都之行,一来二去,才让绘梨衣紧张害怕的心情消解了些。 看到绘梨衣心情稍好后,夏弥又起身换了一套犬山家的工作服,戴着口罩去周边转了转,熟悉了地形,确定了附近蛇岐八家的所有暗哨。 回去之后,她一边陪着绘梨衣看顾路明非,一边绘制地形图和周边布防图,同时还在电脑上不断的查阅着资料,了解赤鬼川附近的地形地势和布局。 Duang! 陈墨瞳将一杯咖啡垛在夏弥简易的小桌子边,随后自己也端着一杯咖啡坐下。 “谢谢师姐,你还不休息?”夏弥抬起咖啡抿了一口,“唔,味道不错哎!” “味道好不好,我不知道,我刚刚倒的开水,我只知道肯定会很烫……”陈墨瞳轻叹一声,“怎么了,我们的得力干将,高甜小女王?今晚有心事?” “是因为路明非受伤的事情?我看他状态也逐渐恢复了,按这个逆天的恢复速度,搞不好明天他就能下床蹦迪了。” “这个事情,学长和师姐不要外传哦,不然二师兄搞不好会被抓去解剖的。”夏弥轻笑着回答。 “你早知道他有这个强悍到逆天的恢复能力?那看来,让你心乱了的事情,就不是他。”陈墨瞳好奇的看着夏弥的耳坠,问:“是……怎么了?” 夏弥下意识的摸了摸耳坠,摇摇头说:“没事啊。” “你想他的时候,或是聊起他时,总会不自觉的摸这个耳坠。你忘了,师姐虽然没有言灵,但会侧写啊。”陈墨瞳透过咖啡弥漫的雾气看向夏弥,“你今晚一直都在忙各种事情,甚至一分钟都不愿休息,看起来是因为时间紧迫,但我看得出来……” “你是不敢让自己闲下来。” 夏弥放下笔,叹了口气看向陈墨瞳:“你真的很烦!” 过了一会儿,她磨了磨虎牙说:“谁敢和你做朋友啊?都没有秘密哎!苏茜师姐怎么受得了你啊!?” 陈墨瞳忍不住笑了起来:“侧写又不是读心术!我还不是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比如今晚,很多事情,我都不明白。” “我选择来问你,只是……”陈墨瞳也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四叶草耳坠,说:“我从没见过,你那么失落的眼神。” 夏弥一怔,笑着挥挥手:“师姐,你说什么呢?” “那场火熄灭后,你在原地愣了大概半分钟,恺撒都要跑下山了你才回过神来。我当时以为你受伤了或是出了什么意外,所以才没跟上恺撒,而专门留下守着你。” “就是那时候,我甚至以为你会哭出来……至少在我的侧写里,你已经哭了,虽然最终你也没有,甚至眼眶都没红。”陈墨瞳摊开手挑眉道,“但我真没见过那种悲伤的眼神,藏着巨大的愤怒,却又……藏着巨大的期待。” “我原本以为是因为路明非,毕竟你和他关系也不错,虽然不是什么男女之情,更像好兄弟,但你为他担心也说的过去。可你今晚的表现让我觉得,定然不是那么简单。” 陈墨瞳抿了口咖啡,眼珠转了转,弹了个响指说:“对了!就像那种……分别已久的小男女就要见面了,对方飞机下午四点落地,所以你从早上醒来就开始一直忙忙碌碌——” “因为你想要时间过的快一些,再快一些!想要抬起头看表时,就已经到了接机的时候。” 夏弥低着头沉默了很久,突然抬起还在冒着热气的咖啡,昂着头一饮而尽。 “哎呀,好烫,好烫!”她放下杯子,轻笑着挥手扇风。 眼眶微红。 在熄灭火焰之前,那个男孩无声的低语其实就只有四个字而已,和他以往一样简单直接,干脆利落。 “夏弥,等我。” 夏弥确实不敢让自己闲下来,一旦有片刻的喘息,她就总会忍不住想这个死小孩到底还要等多久才回来? 她是龙王,有着冗长的生命,可她在千年的轮回里,已经受够了等待和失望。 更何况,这个世界所剩的时间也已经不多了。 她确实希望在忙忙碌碌中突然抬起头,楚子航就会突然出现。 然后! 她就会把楚子航用烧红的铁链捆住,吊起来,再把铁鞭沾上水银,狠狠的鞭笞一顿这个死小孩。 她,龙王耶梦加得,要让楚子航明白,她不是什么需要保护的花瓶,更不是能随意抛弃的宠物! 如果楚子航觉得不堪受辱,那么耶梦加得也不介意再和他搏杀一场。 火神又如何? 她,龙王耶梦加得!绝不向任何人低头! 除非楚子航跪在她面前忏悔道歉,并承诺以后不会再逞英雄把她丢下,否则她绝不会轻易原谅。 不仅如此,至少还要等到千条铁都在鞭笞中折断,水银长河都被沾尽,燃烧的铁链化为铁水,她才会再次和楚子航拥抱、亲吻。 可如果楚子航现在就出现,也许她……也勉强愿意,跳过前面那些步骤。 直接拥抱和亲吻这个死小孩。 可楚子航一直没出现,若不是那场大火真的在夏弥眼前熄灭了,她甚至都怀疑自己又一次产生了幻觉。 又一次…… 夏弥脑海里灵光一闪,一些之前被她忽略的细节和碎片在此刻突然全都串联起来了! 她第一次在瀛洲产生看到楚子航的错觉,是那家脱衣舞会所被源稚生手下放火点燃; 第二次,是海底核动力仓爆炸后,感应到楚子航释放了君焰; 第三次,也就是这一次,是路明非点燃了极乐馆。 夏弥一拍光洁的额头,啪的一声脆响,惊得陈墨瞳娇躯一震,不远处的绘梨衣也投来好奇的目光,就连无菌舱里的路明非都抽搐了一下。 “小师妹……你别激动,我不说了,不说了。”陈墨瞳咬着杯子边缘,缩了缩脑袋。 “不是……哎,谢谢你师姐,我想到了,我终于明白了!”夏弥激动咬着手指,眼眸亮起如月般皎洁的光。 陈墨瞳疑惑地问:“明白……什么了?” 夏弥咬着手指喃喃自语:“火。” 是火! 楚子航每一次出现,并不是单纯因为到了关键时刻,所以才冒出来当超级英雄拯救世界。 他每一次的出现,首先必然会在夏弥身边; 而第二点,夏弥身边,一定会有火,或者说大量的“火元素”! 被点燃的会所,核弹的爆炸,燃烧的极乐馆,每一次,夏弥周围一定存在着火焰,而根据火焰的强度以及距离等,楚子航的出现似乎也会有明显的区别。 脱衣舞会所火势其实不算多大,所以夏弥只感觉到了一个眼神; 核爆足够强烈,但距离夏弥太远,她都没感觉到楚子航的出现,但楚子航确实也以某种方式释放了君焰,帮助了路明非他们,又或者说,就是因为选择释放君焰,楚子航才没能现身; 而这一次,漫山大火就在夏弥眼前,所以楚子航终于有了虚幻的影子,但他的声音依旧传达不过来,只有龙文言灵穿透了过来! 夏弥咬着拇指,压抑着自嘲却欣喜的笑。 她竟然都忘了,这个死小孩—— 已经是火神了啊! 第28章 归航之火 路明非醒来时,隔着玻璃正对上了一双红宝石般迷离的双眸。 四目相对间,像是朝阳腾起于水洗般澄澈的天空里,连心跳都在这时候都变得缠绵而温暖。 路明非伸出手按在玻璃仓上,女孩也伸出手与他掌心相对。 监测的仪器发出不规律的警报声,不知是谁乱了心海,空旷的病房里泛起一丝丝带着甘甜香气的涟漪。 绘梨衣伸出另一只手,在玻璃仓上缓缓的写写画画:“好些了吗?有没有不舒服?” 随后她扬起脑袋看了看那些监测仪器,又看了看路明非,眼神里还是布满了担忧之色。 路明非在玻璃仓上写道:“别担心,已经没事了。” 写完之后他还屈臂鼓起自己的肱二头肌,又蹬了蹬腿,拍拍自己的胸口笑了起来。 绘梨衣眼里也终于有了些笑意,但还是两手按在玻璃仓上,瞪着大眼睛一瞬不移的盯着路明非,恍惚间竟像她才是被困在玻璃仓里那个人,正向往的盯着玻璃外的世界发呆。 “哟,睡了三天就醒了,你可真是属小强的啊。”病房门打开,陈墨瞳拎着餐盒走了进来。 路明非笑着和她挥手打招呼,随后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比了个喝水的姿势。 “等一下,你的主刀医生还在研究要去烧哪里。”陈墨瞳撇撇嘴说。 路明非在玻璃仓上画了个问号。 陈墨瞳把饭给绘梨衣打开递了过去,随后在一旁坐下说:“小师妹亲自把你里里外外、五脏六腑全洗了一遍,不然你早死了。不过前两天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这两天一直忙着研究要去哪里放火,问她也不说。” “哎,我听到有人说我坏话啊!”夏弥穿着一身白大褂走了进来,看到路明非后她略带惊喜的挑眉道:“哟,这都活过来了?啧啧。” 路明非皱了皱眉,怎么听起来还蛮遗憾的? “看起来是没事了,应该可以放出来溜溜了,不对,放出来走走了。没问题的话就要准备转移了,虽然之前大搜查靠着校长和芬格尔学长在外面吸引目光帮我们暂时躲过了,但始终呆在这里也不行。”夏弥说。 “嗯,一直呆在这里始终处于蛇岐八家的监控下,也没法和校长取得联系。”陈墨瞳点点头。 “收到消息,赤鬼川昨夜钻井里钻出了大量鬼齿龙蝰!不过宫本志雄似乎发现了鬼齿龙蝰怕低温的弱点,所以伤亡不大。看起来,他们真的接近神了,我们也要……”恺撒拿着文件夹走了进来,抬头看到路明非醒了,他略带惊喜的挑眉。 随后大步走上前捶了一下玻璃仓怒斥:“臭小子!你是我带过的小弟里,最不听话的那一批!” 路明非尬尴的举起手,挠了挠头。 “醒了就好。”恺撒轻笑,“那刚好,按照犬山贺提供的情报,宫本志雄制定的计划是十天之内打通赤鬼川,现在大概还剩下一周左右的时间。” “校长身边定然会有很多蛇岐八家的眼线,我们暂时很难直接和他对接,不过犬山贺给我们提供了一条线索,他说校长一定会去找一个人——”恺撒说到此处眼神有些复杂,“他终于松口告诉了我那个人的信息。” “上杉越,蛇岐八家上一任的‘皇’。” 陈墨瞳微愣,看了一眼绘梨衣,问:“上杉?” 恺撒点点头说:“是的。但犬山贺告诉我,他们也不敢确定绘梨衣和他……是否真的有亲缘关系。” 夏弥走到满眼疑惑的绘梨衣身边,揉了揉她的红发说:“没事,下午路明非这家伙要是没问题了,我们就启程去找这位前任的‘皇’,到底什么情况,会搞清楚的。” 几人吃饭,而保险起见,还是只给路明非输的营养液,让路明非看的直咽口水。 饭后,路明非穿好衣服走出无菌舱,尝试了一下活动身子,感觉无碍后立刻转身看向绘梨衣。 夏弥、陈墨瞳和恺撒三人对视一眼,整齐的笑着背过身去。 路明非咬着嘴唇,低头挠着后颈,明明刚才一直迫不及待的想要一出玻璃仓就拥抱对面的女孩,可现在真的出来了,他却又有些踌躇了。 绘梨衣只是静静的看着路明非,片刻后才抓起路明非的手,轻轻写下了一句简短的话:“我很想你。” 女孩手腕间那空谷幽兰般的香气像是丝丝缕缕的思念萦绕,掌心触感冰凉,却引的路明非脉搏炽热起来,他鼻尖一酸,终于不再犹豫,上前一步。 路明非轻轻的将绘梨衣拥入怀里,忍不住哽咽起来:“我……也很想你。很想,每天都想。” 绘梨衣像是小猫一样靠着路明非胸口,侧脸轻轻的蹭了蹭,闭上了眼。 路明非只觉得怀里温热,眼前像是有星辰闪烁。 他睁开眼一看,脸颊抽搐。 “我说你们……拍照能不能把闪光灯关了啊!”路明非嘴角微抽。 “哦哦,抱歉,我的手机关不了闪光灯。”恺撒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按着快门。 一旁的陈墨瞳和夏弥也不甘示弱,大概是设置了连拍,手机闪光灯接连不停的闪烁着。 之后,恺撒几人还给路明非展示了相册里的其他照片。 “这是什么?老大你们背了根烧断的房梁回来?”路明非看着照片里那根漆黑的物体,皱着眉头问。 “哦,这就是你。刚刚被从火场抬出来的时候。”恺撒边说边右滑,“这个也是,是你眉毛还没长全的时候,头发也是,像是被二流理发师拿推子推过。” 路明非大惊:“我靠!老大,我半死不活的,你们不担心就算了,竟然还有空拍照留念?太没有人性了吧!?” “下次,你再敢做这种傻事,还不带上我,那你就等着这些照片全被曝光到守夜人论坛吧。”恺撒冷哼一声。 一旁的夏弥眼神兴奋的抬眉,还有这种操作? 好像不一定要用鞭子抽,治那个死小孩或许也能用这种办法哎! 思路一打开,夏弥立刻就打开相册研究了起来。 几人陪着路明非做了个简单的体测,确认他确实可以自由活动且不影响行动后,立刻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出发。 犬山家内宅在静冈,虽然有地下通道,但通道无法跳出之前暗哨的监控范围,也是据说今天玉藻前那边有了新发现,大概能证明犬山贺清白,这才撤走了大部分的暗哨。 夏弥几人也刚好能通过暗道离开,省去了不少麻烦。 离开前,犬山贺再次向夏弥致谢,却也留下了一句话:“人可以为了尊严而死,但不能被尊严困住。你守护或追求的东西如果成为了你的牢笼,只会反受其害。” 夏弥虽然心里不屑,但表面还是接受了建议。 她本来都想离开前把犬山家内宅烧了的,刚好看看自己关于楚子航的猜想是否正确,但考虑到接下来的计划,她才不得不按下了这个想法。 她们坐上早就备好的车,本来是准备直扑东都国立大学附近寻找上杉越的,但现在她们人太多了,目标过于明显。 最终,恺撒终于拿回了队长的决策权,决定由他和诺诺前往寻找上杉越,夏弥和路明非带着绘梨衣去往高天原藏身休整。 于是恺撒和陈墨瞳到达东都边后,便换车和夏弥三人分头行动。 路明非才康复,于是夏弥很勉强的接过了开车的任务,只不过她看着后视镜里路明非温柔抚摸绘梨衣的脑袋,内心里像是有个小恶魔在嫉妒的呲牙,突然开口道: “好妹妹呀,这三年有些人过得可滋润啦!高中可是全校第二的大人物呢!不知道被多少漂亮小姑娘垂涎呢。” 路明非一愣,随后急忙抬手:“哎哎哎!师妹,我没惹你啊!” “哎哟,还能到处借着任务为由旅游呢,又是潜水,又是逃学,还进过寺庙呢。”夏弥阴阳怪气的说,“也不知道我的好妹妹,苦等这三年过的怎么样啊?” 路明非手足无措的看向绘梨衣说:“不是啊!绘梨衣,学校里都是朋友,我到处跑也是为了任务,为了变得更好然后来找你!我发誓,这辈子我心里只有你!” 绘梨衣乖巧的点点头,在纸上写道:“我知道明非哥哥一定会来接我,只要这样想着,我就会很开心。所以这些年其实过得很好,稚生哥哥也很照顾我。” 夏弥虽然看不到绘梨衣写了什么,但看到路明非那泫然欲泣的表情也就大概明白了。 她还不死心的问:“好妹妹啊,他让你等了三年才来,你就一点也不生气?不难过?” 路明非脸色一黑,嘴角一撇低声道:“师妹……你嫉妒了。” 吱——! 一个急刹车。 路明非一头撞在座位上,但却下意识护住了绘梨衣。 “狗屁!我是替我妹妹不值!你磨磨蹭蹭了那么久才来,换我早把你踹了!”夏弥恶狠狠的说。 路明非张张嘴,最后还是识趣的闭嘴了。 这尊大神实在不是他能搞定的,估计是师兄消失太久了,看到自己和绘梨衣重逢…… 唉,路明非心里哀叹一声,他也没办法啊! 他也很想师兄啊! 怎么办呢? 只能收敛点了…… 可夏弥却突然打开了车门,竟然提着蜘蛛切直接下车了! “绘梨衣,你等一下。”路明非急忙下车,追上夏弥问:“师妹!?不至于吧?你怎么……” 路明非还以为夏弥已经嫉妒到失了智,他抬起头才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源……稚女?”路明非一愣。 前方那个穿着戏服盛装打扮的男人,露出冷峻神色时,真会让人一瞬间以为看到了那位尊贵的皇。 “你来做什么?还是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夏弥冷声问。 “路君,夏弥小姐,好久不见。”源稚女微微躬身,“我是,风间琉璃。” 他看了一眼车里的绘梨衣,说:“你们没有搜她的身吧?” 夏弥和路明非都是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了——绘梨衣进攻极乐馆之前一直和橘政宗在一起,而橘政宗,就是赫尔佐格! 路明非急忙打开车门对绘梨衣说:“抱歉绘梨衣,你身上有没有什么……橘政宗给的东西?” 绘梨衣思考了片刻,取下了扎头发的头绳,头绳上有一个橘家家徽十六瓣菊。 路明非立刻掰开那家徽,果然里面藏着一枚追踪器! “来不及了,他已经来了。而你们,必须留下一个人来挡住我。”源稚女冷声说,“明白吧?” 夏弥脸色一沉,现在有两个可能,第一是源稚女确实和三年前约好一样要和他们合作,所以现在他为了隐藏身份,必然要在赫尔佐格面前做戏; 第二,其实根本没有源稚女,只有个疯狂的恶鬼——风间琉璃,这是一个陷阱。 但不论是哪种情况,现在确实都必须有一个人要留下,挡住源稚女。 而三人里,目前能和源稚女一战的只有夏弥和绘梨衣,但考虑到绘梨衣的身体状况…… “开车,走。”夏弥回头看向路明非说。 “不能开车了,你们的车早就被记下车牌锁定了。猛鬼众正在包围周边,目前唯一可能逃出去的路线,是进入chateauJoelRobuchon,然后从后门离开。”源稚女说,“你们只有三十秒决定是否相信我。” “走。”路明非拉起绘梨衣就跑。 “路明非!我们还不能……”夏弥急忙开口。 路明非回头看向源稚女说:“我不认识什么风间琉璃,我只认识源稚女。我也,赌源稚女会赢。” 源稚女脸上那冰冷的神情破碎开来,他正欲开口,路明非已经带着绘梨衣冲进了chateauJoelRobuchon。 “我没骗他,确实只有这一条通路,只是你们其实已经没有三十秒了。”源稚女叹息了一声,“如果楚君肯现身,我会放你走。” 长街上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行人,源稚女从身后拔出那把樱红色的长刀指向夏弥。 “小屁孩,真以为世界上能教育你的,只有楚子航吗?”夏弥拔出蜘蛛切,神色冷傲,语气狰狞:“刚好!本王今天很不爽!” 下一刻,两人身影骤然从原地消失! —— 路明非和绘梨衣上一世其实就来过这家餐厅,那一次还发生了一个大乌龙,路明非的叔叔婶婶意外把恺撒帮他定的桌给占了。 然后一场不太愉快的家庭晚宴后,路明非和绘梨衣就遭到了黑道和影武者的追杀。 所以一走进来,路明非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侍者见到路明非带着绘梨衣闯进来,立刻迎了上来。 路明非正欲找个借口离开,却见侍者十分恭敬的低下了头说:“路先生吧?您的包厢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 路明非惊疑的摆摆手说:“不是,您……认错了吧?” “您,不是路明非先生吗?”侍者疑惑地问,“和照片里一样啊。” 路明非满脸问号:“是我,可我……没定桌子啊。” 说完他就后悔了,就该和叔叔婶婶一样,管他谁定的,先进去再找机会从后门溜才对。 可侍者接下来的话让路明非如遭雷劈。 他也猜想过是不是小魔鬼的手笔,或者校长、或者师兄的伏笔? 却完全没想到会是…… “是路麟城先生,三天前特意为您预定的。”侍者说。 路麟城,就是路明非的父亲。 啪! 路明非跟着侍者,迫不及待的撞开了包厢的门。 可包厢空空如也,那个记忆里已经面目有些模糊的人并不在其中。 侍者悄悄关上了门离开。 路明非扫视四周,突然看到了桌面上静静躺着一台手机。 手机铃声也在此刻响起! 路明非颤抖着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明非!明非!是爸爸啊!是我!”一道浑厚的男声响起,“明非,你听爸爸说!就在原地不要动,我已经联系了校长还有东都的校友,支援马上到!” 路明非满脸呆滞的看向绘梨衣,又将手机那到面前看了看,声音带着哭腔:“爸?” “哎!是我!我听说你的事情,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了昂热校长,东都情况实在太复杂了,我却没办法立刻抽身赶来!对不起,明非!但没关系,爸爸已经联系了所有东都的朋友,绝对不会让你有……”男人的声音显得十分激动和欢欣。 路明非只觉得视线逐渐有些模糊,他低声呢喃:“爸?真的……是你?” “是我,是我……” 可通话突然被干扰,对面男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卡顿起来。 绘梨衣也在此刻拉了拉路明非的手,随后在纸上写道:“我听见,附近来了很多人。” 路明非咬咬牙,想要放下手机,却又不甘心,他死死的握紧手机大吼:“爸爸!?爸爸!你说话啊?!” “明非……你……” “爸……”路明非深吸了一口气,昂起头。 “他不是你爸!他是辉夜姬模拟的!路明非,现在就走,从西侧安全通道跑!”电话里突然传来一个冷冽的女声。 路明非愣住了:“你……你又是谁?” “来不及了,快走!跑快些,就像那次跑一千米那样,不要停!”女人沉喝道。 路明非浑身一软,跌坐在一旁的椅子里。 他记得,那是才上初中时被迫参加了一次运动会,报名了一千米的项目。 他本想着以自己当时废柴的体能,跑一半就假装摔倒退赛应该是最能保住脸面的方式,可后来,他的母亲,乔薇尼,带着他训练,最后比赛时也一直陪着他跑! 他跑的跌跌撞撞,可最后竟然真的在乔薇尼的陪伴和鼓励下,跑完了那一千米!(龙五剧情) “你是……你是……妈妈?”路明非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 “先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来的恐怕不是蛇岐八家!”女人声音染上了焦急。 “我问你是不是我妈妈!?”路明非突然咆哮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只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和一句:“明非,对不起。” “我不要听对不起!我也不要下一次还是从别人口中听到那句‘妈妈爱你’!我只想见你们!”路明非大吼。 “到底怎么回事啊?妈妈,你们在哪啊?!”路明非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你们知道我这些年,有多少次希望你们在身边吗?” “你们知道我被迫做了些什么吗?我杀了人,还杀了自己的朋友,为了我的朋友!我还被雷劈了,还被火烧成了焦炭!我……我……我好累!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还好有师兄……可他现在也不见了,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路明非嚎啕大哭,语无伦次,只能握着手机不断的絮絮叨叨。 “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我现在带着喜欢的姑娘逃亡,可你们却只是打了个电话让我跑?你们在哪啊!为什么那么多次,我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却从来都不在啊!” 电话那头女人的呼吸急促且沉重了起来,却始终没有说话。 “说话啊!妈妈,你们到底在哪?”路明非大吼。 “明非……” 嘟嘟…… 电话挂断了。 路明非跌坐在地,哭的撕心裂肺。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设下了这个局装作他父亲打电话来,也不敢确定那个女人是否真的就是母亲乔薇尼…… 可他确实很伤心。 楚子航一路走来也很难,可至少他也还有苏小妍这个虽然不靠谱却深爱着他的母亲。 然而路明非,他那两个来信里写着爱他的爸爸妈妈,却没有一次,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过。 绘梨衣蹲下身来,将路明非抱进怀里,轻轻拍打着他的背。 路明非狠狠咬了自己手臂一口,随后抱着绘梨衣起身说:“走。” 他明白,自己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虽然他真的很想拿着那个手机,再次把电话拨回去,如果没有绘梨衣的话,他愿意留下来不断尝试,就算被黑道抓住或者被更可怕的怪物追上,只要能再听一听妈妈的声音,他都愿意。 可现在不行,这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孩还在身边,路明非不能再一次让这个女孩在自己眼前受到任何伤害! 可打开门,他们却迎面撞上了带着公卿面具的侍者! “不!不!”路明非惊怒交加的拔枪连射。 然而ppk打空了弹夹,却甚至都不能让这个侍者脚步迟滞片刻! 侍者掏出了那诡异的梆子,阴森的笑着,敲打了起来:“乖孩子,想爸爸妈妈了吧?来,我带你去找他们!” 那些燃烧的幻觉再次出现,路明非按着额头,拉着浑身颤抖的绘梨衣后退。 侍者却步步紧逼,随着敲打的节奏略微急促,绘梨衣整个人都瘫软在了路明非怀里。 路明非也不好受,他感觉似乎整个世界都在颠倒,每一步都像踩在绵柔的云里一样用不上力,若不是贴着墙,他恐怕已经瘫倒在地了。 包厢里的手机再度响了起来,他却没办法走过去,短短十几米的距离,就像天堑般难以跨越! 侍者缓步走到了路明非身前,终于停止了敲打,他缓缓朝着两人伸出手,就像俯身要捡起两片碎纸。 “给我,滚开!”路明非像是喝醉了一般脚步不稳,却还是咬着牙咆哮着朝他挥拳。 可侍者只是略微偏头就躲过了这轻飘飘的一拳。 “咯咯……”又是那让人浑身恶寒的笑声。 可这一次,那笑声还未完全展开,侍者的面具就完全破碎! 随着一声巨响,他像是个陀螺般旋转着倒飞而出! 风衣如黑鸦的羽翼在路明非身前舒展开,一把长刀插入地面,刀身刻着流光般的铭文——“朝岚夕雨,天魔沌灭”。 圆环形的金色铭文以刀尖为中心展开,铭文大意为“握此剑者,为百境之王”。 这是石中剑铭文的简化版,因为铸造这把刀的正是石中剑的碎片。 而这把刀原本是没有刀铭的,但后来重铸被加上了“朝岚夕雨,天魔沌灭”——是为,村雨。 “路明非,握住刀,念诵护心咒。”那道修长的背影挥手,随后转身对路明非说。 前方正欲爬起来的侍者周身突然浮现出暗黑色的火团,紧接着立刻爆碎! 言灵·君焰! 灼灼火风让路明非清醒了些,他睁大眼睛抬起来头,紧紧盯着那道背对着爆炸火光的身影。 啪! 他轻拍路明非的肩膀说:“抱歉,我来晚了。” “师……兄!” 第29章 夏梦归航 雨珠缠于松针之上,深秋的风吹过,松林如潮,人行走其间也如漫步在海潮汹涌的岸边。 源稚生走到松林里那间小屋前止步,眼里似乎又回闪出这间小屋里亮起火光,打铁之声响彻林间的时候。 这是橘政宗生前最爱来的一间小屋,他闲来无事或者是心里有事,都会来这锻刀。 他曾和源稚生说过,锻刀也是一种修行。 源稚生不懂锻刀,只会挥刀,他拔出那柄崩刃的千鸟,云纹的刀身如明镜般照亮了他的双眼。 他也不知道今天为何会来这,也许是想试着修补一下橘政宗最后留下的这把刀,但他连刀炉正确的生火方式都不太清楚。 “少主。”樱从林间抱着文件夹走来。 “伤好了吗?”源稚生没回头,低声问。 “给少主添麻烦了,已经可以无碍执行任何任务了。”樱躬身道。 “什么事?” “少主,chateauJoelRobuchon餐厅出现黑帮暴乱,原本那里是辉夜姬给路明非设下的口袋,但不知为何,附近却先一步出现了大批猛鬼众,现在情况不明。”樱沉声道。 “辉夜姬权限查清楚没有?”源稚生微微皱眉。 “已经破解后解除了那个隐藏的最高权限,也得到了那个人的资料……”樱说到这突然有些犹豫。 “怎么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人,验证的声纹、虹膜等信息我们都提取出来了,但无法验证真伪。因为那个人早在几十年前就消失了……”樱说着略微躬身,以表达尊重。 “他是您的上一任‘影皇’,上杉家前任家主,上杉越。” 源稚生惊愕的回头看向樱:“把家族祠堂一把火烧了的那个?” “是的。”樱点点头。 “怎么可能呢?他逃……他离开家族时,第一代计算机都才发明出来吧?怎么可能会在辉夜姬里留下身份信息,甚至还拥有最高权限!?”源稚生震惊的说。 “我们正在想办法核实。不过这个权限所有的调动数据,在我们破解时几乎都同时销毁了,所以我们也没法调出这个人到底利用辉夜姬做过些什么。只有一条访问记录留下了——是关于黑天鹅港的。”樱说。 源稚生望着前方的刀舍,深深呼吸闭上了眼。 “还有一件事,刚才我们收到了一条线报,您要找的那个人出现了。就在横滨,和一个女孩在一起。”樱说。 “谁?樱井小暮吗?” “不,根据线人描述,恐怕……是夏弥。” —— “你带我来这做什么?以为人多我就不敢出手了?”夏弥杵着蜘蛛切,看向前方那一排黑顶红墙的砖房。 “这是横滨的一大特色建筑,红砖仓库。原本这里确实是一个仓库,也是横滨最大的货物集散地,但后来逐渐演变成了当地社区文化的活动交流中心。”源稚女扛着樱红色长刀走在前方。 来来往往的人群里也有不少穿着奇特演出服的人,还有人扛着青龙偃月刀,所以大家理所应当的把源稚女肩上那把凶器也当成了道具。 夏弥习惯性的扫了一眼这栋建筑,首先就确认了打哪里能把这仓库完全打垮。 “今晚坂东玉三郎先生会在仓库外的舞台演说,可惜不表演,所以我决定给他一个惊喜,演唱《杨贵妃》。可惜,本来准备带那个女人来的,但她断了七根肋骨,暂时还下不了床。”源稚女轻叹一声,眼神略带惋惜。 也不知道是在惋惜对方无法来陪她演唱,还是在惋惜美丽的姑娘受此重伤。 “她也没死啊?你们混血种生命力什么时候那么顽强了?”夏弥撇撇嘴,也是一副很惋惜的样子。 源稚女以为她是在暗示白王血裔的特殊性,也没有多想,只是回头看向她问:“夏弥小姐,愿意帮个忙吗?” 夏弥一愣,随即大怒:“你脑子还没治好呢?!把我拦下来就为了拉我来当舞伎?” “我只答应王将要把你拦下,但怎么拦,自然是由我来决定。”源稚女微笑着说, “把那个什么樱井小暮,从床上拉起来,我有办法让她坚持到唱完再晕。”夏弥磨着虎牙说。 源稚女皱了皱眉,低声问:“其实我并不知道那个蠢女人会自愿留在极乐馆,我到现在也不太明白,为什么?” 夏弥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说:“废话,当然是因为喜欢你。王将当然也看得出这一点,把这次行动随便套上个为了你好的缘由,樱井小暮自然会上赶着主动请战。” “她不知道会死吗?” “她早知道会死,但有些蠢货就是愿意为了爱去死,还要死得轰轰烈烈,最好燃烧成一朵连天都能映红的莲花,如此,这个绽放的瞬间兴许还能被对方看到。” “那,夏弥小姐,你呢?你会怎么做?”源稚女好奇的问。 “不管男人、女人或者是不是人,只囿于情爱都是愚蠢的。我绝不会单单为了爱这种……好吧,就算不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但我也不会只为了爱付出生命,放弃理想和计划。如果只有爱,那对我来说,爱就是可以牺牲的筹码而已。”夏弥说着,又习惯性的摸了摸耳坠。 “哦?真是理智到让人惊叹。那我更好奇了,楚君是如何打动你的?”源稚女问。 “你是好奇宝宝吗?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夏弥带着睥睨之色瞅了他一眼,“没事我就回去了,万一路明非不靠谱,我妹妹说不定会有危险。早知道就直接砍你几刀算了,浪费时间。” “夏弥小姐。”源稚女喊道,“如果您愿意帮我这个忙,我就告诉您一个重要的情报。” “说不说随你,如果你不想杀了赫尔佐格,那你就把这些情报烂肚子里吧。我不在乎。”夏弥头也不回的说。 “和,楚君有关。”源稚女说。 “你在挑战我的耐心。”夏弥回过头,黄金瞳的冷光森然可怖。 源稚女一瞬间竟感受到了比三年前的楚子航更强,更威严的压迫感! “好吧,好吧!是关于你们之前派来蛇岐八家的那三位督察专员的事情,其中两位你们应该已经找到了,实不相瞒,他们其实逃进了猛鬼众的地盘,是我暗中让人留下的。”源稚女举起双手道。 “说重点。”夏弥用蜘蛛切的刀鞘跺了跺地面。 “跳个舞呗……很简单的。”源稚女缩了缩脖子。 “你到底什么毛病?为什么非要跳舞?打一架不行吗?”夏弥有些莫名其妙的问。 谁知源稚女竟然脸颊微红着说:“实不相瞒,我调查楚君的时候,也顺便调查过夏弥小姐。我看过您在高中新年晚会的舞蹈,那一段舞蹈并不长,但我至今都没学到神韵……那是我见过,最孤独的一段舞,也是最热烈的一段舞。” 夏弥眯起一只眼睛,身子略微后仰:“哈?所以你是……想……” “老师。”源稚女直接低头喊道。 “你们一家子都多多少少有点大病……”夏弥翻了个白眼,“再说,你不是戏子吗?舞蹈又不是必要的。” “我是歌舞伎啊,表演自然离不开歌舞的。” “行吧。那你为什么要选择当一个戏子?热爱演戏?还是只是为了隐藏身份?” “这是入门的考察吗?”源稚女一边躬身为夏弥引路,一边说:“其实热爱演戏和舞台的人,大概只有两种。” “一种是渴望通过饰演不一样的角色,以此来体验不一样的人生。” “另一种,是为了追求触不可及的人生或是无法得到的感情,才用演戏来替代。” 源稚女略带自嘲的笑着说:“听起来好像都一样吧?其实不一样,因为第一种人,下台之后,他还知道自己是谁。” “可第二种人,也许永远都不会下台。他的灵魂会永远停留在某个角色的舞台上,甚至最后,他都会忘了自己是谁。” “我其实一开始是第一种人,可后来那场变故发生,我成了第二种人。我的灵魂被割裂成了风间琉璃和源稚女,我也分不清是谁在扮演谁。直到三年前,楚君出现,给了我找到答案的机会。” 夏弥跟在他身后,眼神微颤。 源稚女的话勾起了她海潮般回忆,龙王耶梦加得也曾如此,每一次都要声色俱厉的告诉楚子航:我是龙王,耶梦加得! 一次、两次,可以说是为了让楚子航明白所以才强调这件事,但三次、四次,五次…… 那不禁就会让人怀疑,你到底是在提醒对方,还是在警醒自己? 也许真的是耶梦加得忘了走下舞台,所以上一世的最后,才会让楚子航有了刺她一刀的机会。 “夏弥小姐,我知道您一直在怀疑我。但其实您大可放心,因为楚君让我找到了真正的自己,所以我永远不会背叛他。就算此刻他暂时不在,亦或他永远都不再出现,我也不会背弃当年的诺言。”源稚女说。 “对于第二种戏子来说,能教会他更好饰演角色的人并没那么重要,但能帮他找到自己的人,或许此生只会遇到那么一个。” 夏弥脚步一顿,突然摇着头笑了起来。 是的,楚子航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帮她找到了自己的人。 若不是楚子航这一世的努力和坚持,那么耶梦加得定然会和上一世一样,不断地试图把自己和夏弥强行割裂,却又会不断的徘徊和纠结在两个灵魂之间,最终说不定还是会迷失自己。 其实最终打动她,打动龙王耶梦加得的那句话,就是楚子航在那场“大梦”里,为了救夏而不惜浑身碎裂时喊出的那句—— “夏弥是你,夏也是你,都是你!” “你不是问,楚子航怎么打动我的吗?”夏弥望着前方露天舞台后的那片夕阳,眼神略微放空。 源稚女一怔,急忙竖起耳朵:“嗯。确实很好奇。” “就像你说的一样,他也帮我……完整了自己。最重要的是,我刚刚说过,如果只有爱,我是不会为此妥协的,但他懂我……” 夏弥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支发簪——苏小妍送她的发簪:“他不惜一切,走过了那么长的路,只为了找到那一条也许并不存在的,能让我与他并肩的路。” “说不清是命运待我宽厚,还是待他不薄。他真的找到了。” 她伸手抚摸过簪尾的那段字,微笑着盘起长发将发簪插了进去说:“所以我爱他,也愿意陪他,走到这条路的尽头。” 源稚女微愣,问:“如果路的尽头,只有死亡呢?” “对他来说,这条路的尽头永远不确定。再说了,既然决定了,我就不会后悔。后悔是懦夫所为,大不了,就一起死吧。”夏弥冷冷的说。 日暮霞光里,她像义无反顾的走进了一场焚天的大火,却脸色淡然,带着一股就算被燃尽也不回头的决绝。 源稚女突然也明白了,自己当时留下了那支莫洛托夫鸡尾酒给樱井小暮,其实也是在问她:“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死吗?” “真是个……蠢女人。”源稚女轻叹一声,“怎么会,喜欢我这样的恶鬼呢?” “喂,去哪候场啊?”夏弥问。 “哦哦,一会坂本先生演讲的时候,直接上去就好。不过您可能需要站到铁架横梁上,这样才能被更多人看到。”源稚女回过神来,答道。 夏弥一愣:“我靠!所以你根本没被邀请上台?!” “惊喜嘛,当然不能提前让坂东先生知道。”源稚女点点头。 “是惊吓吧!?你是坂东玉三郎的黑粉吧?这根本就是去砸场子啊!”夏弥捂脸。 “啊?会……会吗?”源稚女也是一愣,“说起来,老师……黑粉是什么意思?” “等他一边心脏病发作,一边骂你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夏弥嘴角微抽。 不过都答应了,夏弥身为龙王,尊严也不允许她毁约。 当然,如果决定毁约的话,她也已经想好了令人信服的说辞。 不过,也许真的是老艺术家的心胸和格局,当坂东玉三郎说到一半突然听见唱词响起时,他先是一愣,随后便露出了欣赏之色。 老先生抬头看到铁架上,背对着宽大的贵妃画报起舞的少女时,竟还带头鼓起了掌。 这时候,夕阳残留如血的光,那片嫣红如火一般恰好晕染了远处被雪覆盖的富士山,今夜天朗气清,正是观景的好时节,但比观景更让人心旷神怡的,是美景里,起舞的美人。 观礼的人群从惊诧到陶醉,就连呼吸都被压抑,生怕发出一丝不和谐的声音,打乱了这醉人的意境。 【倦兮倦兮钗为证,天子昔年亲赠 别记风情 聊报他一时恩遇隆 还钗心事付临邛 三千弱水东】 这一段是女子独唱,可女子唱的倒不像是贵妃将要与天子别离而忧伤,更像是君王立誓。 她在铁架上旋身,像是悬崖边绽开的花。 炽烈而激昂的心跳声在人群里脱颖而出,像是一串急促脚步声踏过长河惊起水波荡漾,浪花朵朵。 【云霞又红,月影儿早已消融 去路重重,来路失,回首一场空】 铁架上的女孩背靠着燃火的雪山回首顾盼,明眸荡起秋波,引得观礼众人无不心绪激荡。 这一刻,残阳彻底陨落,女孩背后的画报两端隐隐可见火色,绑着画报的绳索竟然突兀的烧了起来! 人群骚乱起来,大家都四散奔走,高喊着救火。 铁架上的女孩却恍若未觉,只是沉默的低头。 她早就想好要把这舞台给烧了。 为了验证那个想法,为了见到那个男孩,她才不会顾忌那么多。 然而她突然看到人群里像是有一把插入了地面的利剑或战旗,不论周遭人群如何慌乱,他都巍然不动,街边车灯连成流光长线,嘈杂呼喊汇成狂风,却也只是撩动了他的衣摆而已。 他站在原地抬头,深深的望向高悬铁架上的女孩。 夏弥现在本应该立刻从旁边铁架下去的,因为再不下去,她背后燃烧的画报就会像一张大网,于猎猎风中扑向她。 然后就像此刻的情况一样,把她捆缚包成一个粽子。 但她没动,只是静静与那如刀剑一般的男孩对视。 风骤起,高台上如有一朵火烧云坠落。 这一刻,舞台上慌乱的人群都犹豫着要上前去接,却又担心自己接不住所以踟蹰不前,只有源稚女站在原地抱着手,看着刚刚认下的“老师”从近十米的横梁上摔下来,却无动于衷。 这是因为,他知道,有人会接住的。 谁都没看清这个男孩是从哪蹦上来的,就那么轻易的接住了那团如云般被画报裹挟的女孩。 火焰也在此刻熄灭。 女孩拨开画布,像是同时拉扯到了记忆的长线,舞台和火车站候车大厅在瞬间重合,她探出头左顾右盼,清澈的眼眸里像是倒映出了那时同样接住了她的少年。 楚子航下意识的说出了那时的自我介绍:“楚子航,机械系。” 他把夏弥从画报里拉了出来,略微后退了半步,以防自己踩到画报绊倒夏弥。 “师兄哎,我是新生,夏弥。” 那声音像是跨越了时空长河,乘风而来。 夏弥叼着那根发簪,说完取下发簪,捂着嘴笑了起来。 像是回到了故事的起点,他们再次命定般的重逢。 前世火车站那次意外摔落当然是夏弥自导自演,虽然那不是两人的缘起,却是这个故事的开头。 “真的,像是个圆。”楚子航牵住夏弥的手说。 夏弥握紧了他的手,却突然把他的手扯到眼前,张嘴就咬了下去! 楚子航眼里不见疼痛之色,反而有着些许欣喜。 “唔,这次,是真的回来了。”夏弥呲着虎牙笑了起来,随后拉住楚子航就跑。 就像回到了那次新年晚会,两人并肩奔逃,台下众人高喊着奇奇怪怪的祝福语。 “去哪?”楚子航问。 夏弥回头瞪了他一眼说:“找个地方,拿鞭子抽死你!” 周围警笛大作,人们举着手机边跑边拍,闪光灯组成了一片闪烁的星海。没了发簪,女孩长发在风中纷乱,雨后植物的香气从被灯光晕染的发梢间偷跑出来,她回眸那一笑像是醇香烈酒,让人心醉。 楚子航情不自禁的说:“好。” 第30章 温柔的山(一) ChateauJoelRobuchon餐厅外。 原本花大价钱培植的绿色草坪全被烧秃噜了,泥土翻卷像是被猪鼻子拱过,整个餐馆二楼的玻璃窗全都炸碎了,白色法式小楼现在像个用了很久没清理过的大烟囱。 外围已经被拉起了警戒线,法拉利疾驰而来直接开进了警戒线里。 但外围那些负手而立的黑衣人非但没有阻拦,反而立刻放开警戒线同时为自己反应太慢而鞠躬道歉。 源稚生和樱打开车门下车,两人仰望这栋大烟囱,不对,破败的法式小洋楼,都是脸色阴沉。 “乌鸦和夜叉呢?昨晚就去极乐馆废墟现场巡视了,怎么到现在都没回来?”源稚生问。 樱抱着文件夹上前低声说:“少主,刚刚他们才告诉我,昨晚在他们在带队调查极乐馆废墟时遇袭。” 源稚生眼神微冷,问:“为什么现在才说!?这两个混蛋越来越不像话了!” “因为……”樱迟疑片刻,声音又低了一些:“因为他们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谁袭击的。而且,袭击者只是抢了他们的衣服以及一些武器装备,并没有重伤任何一个人。” “只不过……他们因为都没有衣服,车也抢了,所以在走过高速路收费站时被巡警拘捕了。” 源稚生只感觉脑袋嗡嗡作响,不想在这丢人的话题上继续讨论,于是他捏着眉心指着chateauJoelRobuchon说:“一会儿我亲自去询问他们情况。先进去看看。” 小楼里一片狼藉,看得出来发生过很激烈的战斗。 大理石的地砖和阶梯上全是大坑和焦黑的痕迹,墙面到处都是破损的痕迹,有的像是弹坑,有的像是刀斧的凿痕。 樱从一旁的专员手里接过平板电脑,抬到源稚生面前说:“少主,辉夜姬入侵了监控,但还是有些视频莫名损坏了,这是现在恢复出来的监控视频。” 源稚生立刻接过平板点击播放。 只见楼道尽头的监控里传来了一种诡异而富有节奏的声音,过了大约半分钟,一道身影从远处打着旋的飞了过来,当这道身影挣扎着起身时脸刚好被监控记录了下来——是一张破损的公卿面具! 源稚生震惊的按下暂停,随后放大:“怎么可能?我亲眼看到他被路明非一枪爆头了!” 随后监控里发生巨大爆炸,可那戴着面具的身影却从烈焰里再度站起,浑身燃着暗红色的烈焰宛若地狱恶鬼。 可对面却有一道如黑鸦般展翅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了侍者身前,以监控视频的帧率,源稚生慢放了十六倍也只能看到闪烁的残影。 那人一拳直接打穿了面具男的胸膛,随后二次发力震荡出橙红色的火环,直接把面具男的脊柱完全焚毁。 这还不够,此人伸手按住了那张公卿面具,直接将面具男的整个头颅烧的只剩漆黑的骨头。 “他这是杀死侍和龙类的标准流程,毁掉脊柱神经和大脑中枢。可对方若只是混血种,根本用不着这样……”源稚生眼神一凝。 樱在一旁开口道:“少主,您调到视频开头,看玻璃窗上!” 源稚生立刻把进度条拉到开头,随后放大了樱所指的那面窗户,终于他看清了上面的倒影:“绘梨衣!?路明非——!” 他是亲眼看到焦炭一样的路明非被从火场里救出来的,但这才过了几天? 没死就不说了,竟然就已经完全痊愈,而且看起来还眉清目秀一点烧伤的痕迹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 紧接着,源稚生突然发现视频前半分钟里那段诡异的声音,和极乐馆里的“王将”所敲打的梆子声一模一样,而窗户倒影里的绘梨衣似乎也和那时一样陷入了虚弱。 “少主,我在医院时正好咨询了家族最好的精神科大夫,对方查阅资料后告诉我,这很有可能是一种上个世纪用于治疗癫痫的手术导致的后遗症,叫做脑桥中断手术,这个手术会切断左右半脑的链接,有可能导致人格的分裂。” “不过最重要的是,这种手术对于患者的精神会有较大影响,而不论龙类还是混血种,言灵的激发都需要以精神共鸣为基础。所以医生推测,这种手术是有可能导致混血种失去或者在特殊情况下暂时失去‘精神共鸣’,陷入虚弱。”樱从文件夹里拿出了一叠资料递给源稚生。 她接着说:“至于梆子声,类似中美洲一种奇特的催眠技术。医生告诉我,如果有足够的实验样本,是有可能改进脑桥中断手术将混血种的能力分割开,如果从小就被催眠驯养,那么用梆子声来切换混血种的人格或者精神状态,是大概率可行的。” 源稚生浑身发冷,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也就是说,甚至可以用这个技术,让一个本性不坏的混血种,产生另一个极端疯狂的人格!然后,就可以通过这个梆子声来切换混血种的人格!?” 樱大概也猜到了源稚生想法,低声道:“因为这种实验绝对是非人道的,我们家族也不可能做这种实验,即使是在‘鬼’身上,也一定是会被绝大多数人反对的,所以一切都只能是推测,无法验证。” 源稚生调整呼吸,压下了激荡的心绪继续看监控视频。 只见那人杀掉面具男后身影再度消失,速度之快让源稚生心惊不已,若这还不是对方的极速,那么他和此人正面遭遇,很可能连释放王权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秒杀! 视频分割了成六个不同的监控画面,每个画面里都有不少手持凶器的人嚎叫着闯入,源稚生清楚的看到了其中大半人在发起冲锋之前,都喝下了一支紫色的药剂——莫洛托夫鸡尾酒! 有人在饮下药剂后立刻出现了龙化现象,有的甚至身体和骨骼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异变。 紧接着,每个通道口都出现了赤红色的风暴,那是被灼烧的高温空气骤然膨胀,威力不亚于一次手雷爆炸,地板、走廊扶手的碎片混合在暴风里射出,如同手雷的破片。 每个监控画面都在震颤,有两个监控甚至直接花屏失去了画面,大概是监控摄像机在爆炸中被碎片击中直接毁掉了。 一片哀嚎、怒吼声里,源稚生突然听到了奇特的歌声。 说是歌声,又像是唱经或者……龙文言灵的颂唱声! 在三楼通往天台的监控里,源稚生看到了那个高声吟诵的身影——是路明非。 路明非一手提着长刀,一手牵着绘梨衣,一边吟唱一边走向天台,随后无形的领域骤然扩张,从监控里根本无法判断这个领域到底有多大。 但源稚生看到了让他险些将平板都捏碎的一幕! 监控里能看到的所有龙化的“鬼”,龙化现象全都开始逆转,无数赤条条的人影出现在画面里,他们望向领域的中心,脸上竟展现出了一种无比惬意、放松的表情。 “根据后面的监控,我们确定了路明非已经带着绘梨衣小姐逃离。这些‘鬼’和其他黑帮分子几分钟后也全都撤退了,在我们赶到之前,最后离开的就是杀死那个面具男的人。”樱说。 她调出了唯一一个侧脸照,而照片旁则显示出了辉夜姬对比后确认的身份和资料—— 源稚生终于是惊呼了出来:“怎么会是他!?” 只见照片旁写着: 姓名:楚子航 学号:SI060143 执行部编号:060143S 血统评级:S 于2010年6月6日讨伐大地与山之王耶梦加得的行动中失踪,四周后卡塞尔学院本部于7月4日,正式将其由【失踪】更改为【死亡】。 —— “这是白商陆大哥和嫂子在瀛洲投资的项目,但后来他们把资金转移到了其他项目,这座建好的游乐城就暂时闲置了。他们之前就知道我肯定会再来瀛洲,所以暗地里把这里翻新重建了。” 楚子航牵着夏弥,在墙上的密码键盘上输入了密码,随后前方古铜色的铁艺大门缓缓洞开。 “来这干什么?你不管二师兄了?”夏弥俏脸微红,歪着头问。 “我找到你之前就已经替路明非解围了,我是把他们安全送回高天原附近的旅馆才赶过来的。”楚子航回答。 他话音刚落,牵着夏弥的那只手就突然被大力的甩开了。 “夏弥?”楚子航一愣。 夏弥理也不理,甩着手的就往别墅区大步走去。 楚子航只能沉默的在后面追,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明明刚刚牵着手到处瞎跑的时候,夏弥还挺开心的,这会儿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你肯定会担心路明非和绘梨衣的情况,所以才特意把他们都安置好了才过来。路明非现在已经成长了不少,也是能独当一面的男人了。”楚子航尝试着解释道,“绘梨衣状态还不错,护心咒确实能大幅度减缓她的身体被龙血侵蚀的速度。” 夏弥走的更快了。 “夏弥?!”楚子航追了上去,“你要去哪?我带你去。” 夏弥突然回头,冷冷的看向楚子航。 “你真把我当成那些柔弱小姑娘了吗?楚子航,你是不是忘了我到底是谁!?”她话音刚落,立刻就龙化,一拳就轰在楚子航脸上,直接把楚子航打飞进了二十米外的露天泳池里。 楚子航刚刚从水里探出头来,抬眼就看到娇娆龙影把激流勇进的轨道融化成了赤红色的铁鞭凌空抽了下来。 砰砰砰! 空中甚至炸开了几道火色的音障! 楚子航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不闪不躲,甚至连眼睛都不眨。 整个泳池都被一分两半,池水化作汹涌的浪冲天而起,山林里像是有一道闷雷响起,惊的林间鸟雀如浪花飞溅而起。 一道素白纤柔的身影扑入浪潮间,一把拽住了楚子航纹着夜叉罗刹的衬衣护领。 “你真以为我不敢抽你?!”夏弥愤怒咬牙吼道。 楚子航抬手抹去脸上的水,低声说:“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不过……” 他突然上前一步将夏弥揽入怀里紧紧抱住。 “放手!”夏弥怒喝,随后龙化的双爪直接插入了楚子航的双肋侧,狠狠一口咬在了他肩膀上。 “就一会儿。”楚子航低声说。 他声音竟有些微微的颤抖。 “你是不是一直能看到我?”夏弥面色狰狞的抬起头望着他,可双爪却已经悄悄的变回了那双纤细修长的手,默默按住了楚子航肋侧的伤口替他止血。 “是从你构筑了那个炼金矩阵,我才开始能看到你,从那之后也一直都被类似锁定在了你身边的另一个空间里。”楚子航抱的更紧了些,“可那个炼金矩阵只能作为坐标,但却不能打开通路,就像一道锁上的门,我知道那里可以出去,却怎么都打不开。” “原来是怪我啊!炼金术造诣比不上你这位火神。”夏弥咬牙笑道。 “是我的问题。我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用烛龙耗尽了整个尼伯龙根里的火元素。尼伯龙根里的元素都是被‘杀死’的元素,它们之间互不流转相生,更何况那个假奥丁还耗尽了里面的风元素,所以我在里面没有最强的权能。”楚子航低声说。 “怪不得每次你的出现……都是我身边富集火元素时。”夏弥愤怒的表情稍稍缓解了一些。 但紧接着,她又狠狠掐住了楚子航还未愈合的伤口,厉喝:“你挺开心吧?嗯?看着我为了寻你做这些傻事,看着我一个龙王尽心尽力的帮混血种打工,你是不是很得意!?” “终于驯化了龙王,你可是史上第一人啊!你该骄傲啊!” 楚子航将头埋在她湿漉漉的长发里,贴近藏在长发里的那只耳坠,轻声说:“你所说的这些时刻和场景里,我都只想拥抱你。” “你……”夏弥娇躯微颤。 “我明白,你是龙王,你不是需要保护的弱女子。是我做的不够恰当,既然说了是要与你并肩,就不该把你抛下。”楚子航轻声说。 这几个月来,他只能隔着一道无形的墙看着夏弥为寻找自己奔波,然后又替自己去为路明非提供帮助。 他能看到夏弥白日里的骄傲和热烈,也能看到夏弥夜里偶尔流露出的孤独。 夏弥在做饭时,确实有一个男孩会努力的想要穿越那道墙,替她切好小料,整理杂物; 夏弥在和苏小妍看电视时,也确实有一个男孩会在她们看不到空间里,坐在她们身边一起看,在夏弥伸手去拍那个看似空空荡荡的坐垫时,那个男孩也会伸手,想要与她十指相扣; 夏弥修剪花圃时,也确实有一个男孩会跟在她身后打量,思考着回来后要怎么补救这些被剪秃噜的花; 男孩吃不掉那碗坨掉的面,但也会陪着夏弥等到夜雨停歇; 男孩也会跟着夏弥回到那个别墅,重走那道铺满鲜花的路,然后在夏弥放录音听的时候,他会在另一个空间里跟着念,顺便对词句和语气、节奏做修改,计划着等回来后,重新补齐这个生日; 他从没放弃过为了回到女孩身边而努力。 他也深知,还有很多事要做,父亲也还没有救出来,他不能就这样放弃,指望着让女孩独自去摆平这一切。 “抱歉,我回来的,太晚了。”楚子航带着歉意的抚过夏弥的长发,轻声说。 “死小孩!”夏弥红唇微颤,随后一把将楚子航推倒。 两人相拥着坠入水池中,蔚蓝色的水中,夏弥柔软欣长的娇躯像是鱼儿般灵动,她一手将楚子航按到池底,一手则捧起楚子航的脸。 随后印下一吻。 楚子航看到女孩那黑发如扇一般在水中展开,灯光透过水面在女孩娇躯上荡起金黄色的涟漪,那绝世的容颜在水波里如山岚飘渺。 已经开裂的泳池里,骤然翻腾起白雪般的浪花,搅动的水纹像是一团棉花糖般香甜。 “喂?死小孩!你要干什么!?” 颇有英式风格的大厅长廊里,楚子航抱着白皙如玉的女孩大步向前,他的风衣落在了泳池里,纹着恶鬼图的衬衫湿透后紧贴身躯,映出他如雕塑般紧致的肌肉。 夏弥的衣服,惯例在刚刚龙化时就毁了。 女孩娇躯反射出大厅辉煌灯火,水花灿灿如珍珠从白玉上滑落,那凝脂般娇嫩肌肤上留下的水渍像一幅半透明的画,勾勒出山野烂漫,万物生发。 爱意流转其间,蓬勃激荡。 “喂!你就不怕我变成大蛇吗!?” “我都行。” 楚子航说完,一脚踹开卧房大门。 第31章 温柔的山(二) 夏弥忍不住感叹,楚子航不愧是理科男,也是精密如机械,细致且谨慎的执行专员,以及耐力绝强的“忍者”。 因为楚子航把她抱进卧房里后,先走向了浴室。 刚刚楚子航一路迫不及待、火急火燎,急火攻心的样子,结果还能记得且有耐心,先洗个澡! “不愧是五讲四美好少年,你还挺讲卫生啊。”夏弥笑着戳了戳楚子航胸口。 楚子航将她放进香柏木制成的大浴缸里开始放水,而浴室正对着的竟然是一扇巨大的全景玻璃窗! “是单向玻璃,像今晚天气不错,从这里看出去就能看到富士山。”楚子航调好水温后牵起夏弥的手把水淋了上去,问:“水温怎么样?” “拜托,就算是开水也烫不死我,温度再高点。”夏弥毫不在意的挥挥手,“说起来,不应该是先放水,再放人吗?” 她边说边拿起了一根长柄沐浴刷,当作小刀一样舞了个花。 楚子航没回答,只是调高了水温,自己先试了试然后又给夏弥试了试,问:“现在呢?” “还行,就这个温度刚好。”夏弥偏头指了指一旁装着玫瑰花瓣的木桶说:“哎,小楚子,放完水记得把花瓣给本王洒上。” 楚子航点点头,却是把水一关,随后走到一旁,把衬衫的扣子一颗颗解开。 夏弥咬着红唇看他巧克力般的胸肌腹肌一点点显露出来,颇为满意的点点头,呐,龙王对身材的要求可是比普通人更高的哦。 “你这衬衣,怎么像是蛇岐八家执行局的?”夏弥问。 “哦,我回到这里时是在极乐馆的废墟,刚好遇到带队来巡查的乌鸦和夜叉,就和他们借了些衣物。”楚子航回答道。 要是乌鸦和夜叉在场,肯定会暴怒的大吼:“你说的借,就是把我们打昏扒光丢在大山里吗!?” 楚子航脱下衬衣,直接将衬衣丢进了垃圾桶,结实的背阔肌舒展时像大鹏展翅,背上半朽世界树的徽记还有些微红。 夏弥慵懒的靠在木桶边欣赏着,欣赏到一半她突然反应过来,挑眉问:“干什么?你先洗?” “到这一步了,何必分个先后?浪费时间。”楚子航说着,抽出了皮带。 夏弥一愣,随后捂嘴轻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多能忍呢?” 楚子航打开花洒走进浴缸。 夏弥惊呼着拍了一下他大腿:“哎呀,白痴!淋我头上了!” 她话音刚落,装着花瓣的小木头在浴缸上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玫瑰花瓣如雨落下。 花雨中楚子航半蹲下身,整个人近乎要压在了夏弥身上,他一手扶着浴缸边缘,一手不知哪里摸来了个浴球,神色严肃的像是在解一道数学题。 “我帮你,速战速决。”他说着,将夏弥转了个身,给浴球上了沐浴露就按到夏弥玉璧般的背上。 夏弥人都傻了,先不说楚子航做这种事时那面无表情的样子,就他这“速战速决”四个字,听起来就像个专业搓澡师傅在对顾客说:“请配合一点,我还赶着去搓下一位。” 她愣神这不长的时间里,楚子航已经十分迅速且仔细的帮她背上全搓了一遍,正摘下花洒开始冲洗了。 夏弥正欲怒斥,突然感觉肩颈上一片温热。 楚子航轻吻之后抬起头,从后方伸手环住夏弥双肩。 随后他在夏弥耳边轻声说:“该洗前面了。” 夏弥睫毛微颤,浑身如石榴籽般,红的玲珑剔透。 “其实……小学第一次见,你把我推进水池后自己也摔了下去,当时我就觉得,你睫毛挂着水珠时,很美。像是珠帘微卷。”楚子航说。 他的手翻山越岭,没有在哪里特意停留,却也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夏弥咬着红唇,呼吸逐渐急促起来,她压着微颤的嗓音说:“明明是第二次我把你推下去后,你故意拉了我一把。” “所以,为什么第二次要把我推下去?”楚子航边问边将夏弥揽入怀里,随后向后靠住木制浴桶边缘,低声说:“腿伸直,靠过来。” “我……等等!你不应该先洗洗自己吗?不然我不是白洗了?”夏弥立刻转移了话题。 堂堂龙王,要她承认是觉得那个小男孩落水太可爱了,所以故意戏弄对方,听起来就很掉逼格。 “是啊。所以一会儿……我会再帮你洗一次。”楚子航低声说着,浴球随手一丢,直接在手里将沐浴露揉开。 这死小孩故意的啊,太腹黑了吧!? “你……”夏弥感觉有一团火依次从双腿滑过,她咕咚吞了口唾沫,感觉那团火竟将她的心与血都点燃了。 她忍不住轻轻嘤咛一声,随即回过神来,猛地拍开楚子航的手转身说:“不行!必须先把你洗干净。” 楚子航举起手说:“好,听你的。” 夏弥得意的露出虎牙,抓起长柄沐浴刷晃了晃,一边刷,一边唱着:“喜刷刷,喜刷刷!嘿嘿!” 前面她才在心里吐槽楚子航像个职业搓澡师傅,现在自己就化身“奋发图墙”小妹了。 楚子航则面无表情的张开手、转身,像是进什么生化实验室之前在消毒一样。 夏弥趁他转身,收起长柄沐浴刷,修长的玉指如攀登阶梯般顺着楚子航的胸肌、腹肌,一阶一阶的向下,再向下。 在危险的边缘盘桓了一阵,夏弥却突然收手,坏笑着说:“洗完了,你先出去,我自己洗好会出来的。” 楚子航回头看向她。 夏弥俏脸微红,挂着晶莹水珠的睫毛轻颤,她偏过头吹起口哨说:“干嘛?别赖着不走啊。” 楚子航静静的望着她,过了一会儿,起身走出浴桶。 夏弥悄悄偏过头去看,发现楚子航还真打开浴室门就出去了! “这……这死小孩?还真是……说走就走啊?”夏弥傻眼了。 她撇撇嘴,暗叹一声:“难道这都不够诱惑?早知道问二师兄借点他手机里的学习资料了……” “主要是……早也没想到,真会……走到这一步啊。” 耶梦加得,你真是疯了。 她靠着木桶边缘仰起脸,任由热水如雨淋下。 哐。 门又打开了。 夏弥微愣,抬眼看去:“你这死小孩,什么时候学会欲擒故纵了!?” “我只是出去做些准备而已。”楚子航走了回来,将两套衣服挂在门边。 他重回战场,啊不,重回浴缸,将花洒关掉,打开了水龙头。 “耶梦加得。这是我对龙王的敬意,也是对一个女孩的尊重。”楚子航双手捧起夏弥的脸,“所以,不论是什么原因,如果你现在反悔了,我都会尊重。” 夏弥脸色变得冷峻起来,现在,应该叫她耶梦加得更合适了。 耶梦加得反手挑起楚子航下颌问:“这是挑衅吗?” “不,这是我的态度。”楚子航深深望着她,坚定的望着她说:“你知道我的性子,我既然决定了,就不会再管什么龙与人,也不会在乎什么是否禁断。” “你满身鳞甲我也爱你,你环绕尘世,我也爱你。” 耶梦加得手指拂过他的下颌、喉结、锁骨,眼神略微迷离起来,低声说:“其实,你我都明白,即使现在这条路上我们暂时可以并肩,但一旦这条路走通,人与龙最终还是会势不两立。” “我们曾经奴役你们,就是骨子里觉得人类低我们一等而已。至于混血种,更是觊觎神力的肮脏窃贼而已。” “同样的,你们人类仇视我们,猎杀我们,也追求我们的力量,亦是不择手段。绵延了千年的血仇,哪有那么好解开?” 耶梦加得说着,面露悲戚之色。 “这三个月里,火神的记忆复苏,我已经知道了那些隐秘的大概,也有了新的猜想。不过,这一切恐怕真的需要吞噬白王之后才有可能证实。”楚子航抓住了她的手说。 “你又做好计划了?”耶梦加得轻笑,“真不愧是你。” “终于到了这一步,我……再如何咬牙,也放不下了。”楚子航垂眸轻叹。 这是他罕有承认自己的无力。 耶梦加得挺起腰身,将头埋到楚子航肩颈处轻轻一咬,低声说:“那就太可惜了,如果咬咬牙,我大概还是能放下的。” 楚子航似是笑了,他低声说:“所以那一晚,我真的恨你,甚至不亚于憎恨奥丁。” 耶梦加得知道,楚子航说的是上一世地铁站那一晚,那一晚她“吞掉”了夏弥化身为龙,某种程度上来说,相当于当着楚子航的面,杀了他的女孩。 “那这一世怎么不报仇呢?其实按照那位至尊的计划,我的茧就是你的口粮,也是你战胜我的关键。只要吞噬了我的茧,权能不完整的我即使吞了芬里厄变为海拉,也是残缺的。毫不留情的生死之战,没有意外的话……”耶梦加得望着楚子航,眼波如秋叶入水般萧瑟。 “我是必死的。你吞了我和芬里厄,那么对战白王,也就有了七八成把握。” 楚子航将耶梦加得轻拥入怀,手在她身上颠沛流离,轻声说:“有想过。我也知道一开始你对我的帮助,也是为了最终一战时的铺垫。可相处下来,我知道了你也并非无情,也知道了你……懂我的孤独,懂我的倔强。” “我们很像,太像了。就只有那关键的一点,人与龙的差别……” 耶梦加得吻过他的喉结,轻笑着问:“那……是什么改变了你?” 楚子航捧着她的脸说:“我没变。我只是明白了本心,夏弥是你,夏也是你,都是你。你和夏弥本就不是完全割裂的,在我喜欢上夏弥的时候,其实就是已经喜欢上了你。” “所以你就放下自己的立场了?”耶梦加得吐气如兰,轻声问。 “所以,我才会竭尽全力去找一条,可以与你并肩的路。”楚子航语速略微急促了起来。 “如果没有那条路呢?”耶梦加得挺身将楚子航压在浴桶边缘,原本玉璧般白嫩剔透的背,现在却如花蕊般嫩红。 楚子航回答道:“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鲁迅先生的《故乡》。”耶梦加得笑了,“你们人类里,确实有不少很有意思的人。” “都说了,这一次要斩断宿命,那怎么能因为眼前没有路就退缩?”楚子航看着耶梦加得耳垂上摇晃的耳坠,那淡金色更衬出了耶梦加得耳垂的鲜红娇嫩。 “那就……一起试试看吧?” 就像小学那次一样,楚子航探手一揽,两人共同沉入荡漾花海。 落地窗外,夜色里的富士山本是一道铅灰色的影子,可今夜也不知是什么流星恰好经过,天空流火下坠将被白雪覆盖的山顶映衬成火红,像是沉默已久的火山终于醒来。 这一刻,孤苦独行的旅人终于走进了那座孤傲沉默的山。 他俯身跪拜,虔诚的亲吻山巅白雪,像是一路坎坷的苦行终于有了结局,又像是一场崭新的旅行即将展开。 星空下,他望向那座山,山也回望他,依依目光,爱意澄澈。 楚子航作为理科高材生,最擅长的就是逻辑和细节的分析。 他虽然没有专门了解过这方面,但经过多次无意、有意的尝试后,他也发现了——耶梦加得的耳垂就像个“弱点”,似乎对别人还没有这个属性。 但对于楚子航就是,而且特别是在这种时刻。 如果把耶梦加得的情欲数据化出一个能计量高低、多少的“能量槽”,那么楚子航每次“进攻”这个“弱点”,都能大幅加速这个能量槽的积攒。 “楚……呃……楚子航!”耶梦加得嗔怒着一口咬在楚子航胸口。 楚子航也发现了,自己这个“能量槽”,似乎被耶梦加得咬了也会大幅增长,虽然他自认没有什么M属性,但事实胜于雄辩,有就有,他也不在乎。 两人像烤串似的,在席梦思上翻来覆去,七上八下。 龙王的情爱也如他们杀伐一般,暴烈的惊天动地。 楚子航前世最拿手的刀术就是“十三连闪”,没成为龙王之前他就能连续挥出234连击,现在有了龙王血统,数字已经毫无意义,进攻如汹涌狂潮不止,一浪高过一浪。 不愧是如刀剑般的男人,现在亦是继承了这种刀术的精髓,疾风骤雨毫不停歇。 耶梦加得秉持着龙王的尊严绝不可辱没,非但不示弱,还如一位不屈的水手,迎着惊涛骇浪扬帆向迎。 愤怒的咆哮声响起! 是那精美的铁艺床,在生命最后,不甘的怒吼,他像是在说:“我做出来是给人休息的,不是给人在上面蹦迪!” 随着这声怒吼结束,它也就彻底四分五裂了。 两人都愣了一下。 随后楚子航淡淡的说:“不用在意,之后我会赔的。” 耶梦加得轻吻楚子航的睫毛,笑着说:“我记得以前中学还有个文青姑娘说,只想在你睡着时,一根根数你的睫毛呢。” “那一次,在HyattRegencyChicago酒店里,其实我一开始没睡着。”楚子航低声说。 “我知道。啊…只是不好睁眼看你在做什么。”耶梦加得轻喘一声,娇媚一笑。 “我转头看到了你,看到你历历可数的睫毛,就像在计数时间……”楚子航也亲吻她的眼帘,说:“我的睡眠一直很规律,但那一次……迟了十分钟。” “所以……也是见色起意咯。”耶梦加得笑着问,“某人以前不是还说……哎!楚子航!让我……呃,先让我说完!” “我在听。”楚子航手在怀中的重峦叠嶂上流连忘返。 耶梦加得拍了他额头一下,压低嗓音学着某人冷淡的语调说:“原来那是色诱啊!” 楚子航笑了,轻抚她的脸说:“当时,在主观上确实没反应过来。而且那时候……” 他略微用力的抱紧了耶梦加得:“我还在恨你。” “知道了,要不再让你捅我一次?”耶梦加得略带嫌弃的冷声道。 楚子航沉默片刻,说:“现在,不就是正……” “闭嘴!”耶梦加得狠狠咬了一口楚子航,“不准说!说出来你人设崩了,知道吗!?” 楚子航吻过她的脸颊,轻声问:“那……休息好了?继续?” “你……你真不会累啊?真是永动机吗!?”耶梦加得倒吸了口气,震惊的问。 楚子航眉眼冷峻,眼神里却藏着汹涌爱意。 他再次轻吻耶梦加得,低声说:“饿了吗?那我去煮碗面吧?” 耶梦加得却邪魅的挑眉说:“今晚就这么结束了么?不如早点回去哭一场睡觉吧!” 楚子航微愣。 这是他上一世当牛郎时唯一学会的一句日语,一般来说只要他的顾客流露出要离开的姿态,他就会念出这句话来刺激对方…… 这也能成回旋镖打到自己脑袋上? 关键是,还真的有效…… 楚子航浑身再次绷紧,宛若正在积蓄一场暴风雨。 耶梦加得,或者说现在她又更像夏弥了,俏皮而鬼精,突然一个翻身从楚子航身下溜了出来,捡起地上的白衬衫套上,这是楚子航刚刚从衣柜里新拿的。 不过却是楚子航自己的衣服,夏弥的那套还在地上。 “煮面去咯,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嘿嘿。”夏弥娇笑着旋身,打开卧房门就跑了出去。 可跑出去她才发现…… 找不到厨房在哪。 炽热结实的手臂从背后环住了她的腰腹,楚子航略显嘶哑的声音传来:“我带你去。” 夏弥扭动着柔弱无骨的身子略微挣扎,略带娇羞的说:“我自己去,你指给我就好。” “别乱动。”楚子航沉声说,“还是……这也是色诱?” 楚子航也不是个会吃亏的主,鼻尖轻触夏弥耳垂,低声问:“你怎么知道那句话?路明非还和你说了什么?” “唔,你猜咯!”夏弥娇笑着溜出楚子航的怀抱。 楚子航反手拉住她,随后直接把她压到了墙边,嗓音嘶哑的低声说:“今晚就这么结束了么?不如早点回去哭一场睡觉吧!” 他用的还是日语。 “哎!是你说要吃面的!”夏弥低下头,声音微弱如蚊鸣。 “从这里去厨房有些远,所以……”楚子航俯身凑近夏弥肩窝,“我对路上这段时间,也有些规划。” 巫山云雨再起,却依旧是狂乱的疾风骤雨。 楚子航侵略如火,夏弥的回应也如地崩山摧。 长廊里不断响起墙壁被撞碎的轰响,休息区的沙发随着两人翻滚随后开裂,棉絮如云,走廊边烛台被打翻,天花板装饰的红绸也被扯得纷飞,他们跌进大厅中央的观景水池里,把喷泉也撞裂开来,池水恣意疯狂的溅射。 他们走过电梯厅拐角时,直接撞碎了墙壁轰开了电梯门。 上一个肉身打开电梯门的,还是进入龙骨状态的源稚生。 电梯疯狂的颤动起来,像是蹦极一样的上下起伏。 警报声大作,夏弥在亲吻的间隙反手就把警铃给锤爆了。 结果下一刻—— 空! 电梯的钢缆还没断,电梯的地板就陷落了,两人缠绵着坠入了电梯井里。 楚子航一手抱住夏弥的纤腰,另一只手紧握成拳直接轰爆了负一层的电梯门,随后拉住地板边缘,抱着夏弥翻了上去。 这里是地下停车场,奔驰、宝马、法拉利、悍马整齐的排列在电梯厅门口。 “厨房在楼上……”楚子航话还未完,夏弥直接蹦到了他身上。 夏弥像只八爪鱼一样,长腿箍住楚子航的腰,抱着楚子航的脸像啃西瓜似的一顿猛亲。 楚子航重心不稳,向后跌倒,直接压垮了奔驰的引擎盖和前挡风玻璃。 车辆警报声大作,却也没掩盖了回荡不绝的靡靡之音。 两人像是得了什么走门就会死的病,相拥着撞破了厨房的隔墙,洗菜池的水管崩断直接插进了天花板里。 “到了。”楚子航低声说着,将夏弥抱起放在工作台上。 夏弥拍着胸口调整呼吸,晃荡着长腿左顾右盼的问:“呼……呼……嗯?灶台呢?瀛洲厨房难道不配灶台吗!?” 楚子航回头看去,指了指被连着墙一起撞碎在地上的灶台。 好在天然气是关了的,总阀门也还健在,不然一会儿两人又干柴烈火的,说不定还真就爆炸了。 两人这一路过来,破坏性简直堪比打了一架。 “哈哈哈!那怎么办?”夏弥拍打楚子航双肩,笑着前仰后合。 她身上那件白衬衫早就烂成布条了,却更添了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魅惑。 “另一边还有个食堂,也能用。”楚子航说。 “那……路远吗?”夏弥捂嘴轻笑。 “看走哪条路。”楚子航回答。 夏弥轻笑一声,拔下自己的一缕青丝以手指将其捋直,同时这缕发丝竟也锋利的划开了她的指尖,染上了嫣红的血珠。 “这一次的血盟,除非我死,否则绝不会解除了。”夏弥捏着楚子航的双颊,郑重其事的说:“而你,我的死小孩!只能死在我手里!如果没意见,就把手伸出来。” 她话音未落,楚子航就已经乖乖伸出了手。 夏弥将这缕发丝缠绕在楚子航无名指间,最后用力一扯,发丝不仅未断,竟还陷入了楚子航手指皮肉之间,像是给他套上了一个黑色的戒指。 两人再次以血立下永不背叛的盟约。 楚子航郑重其事的望着夏弥,与她齐声道:“从现在开始,你我将互为同盟,不离不弃。我们将分享彼此权能,我们不可彼此伤害,我们绝不彼此背叛,这份契约将持续到时间的尽头,或是,你我死亡为止。” “这一次,是最后一次!你要是再背弃我,那么再轮回多少次,我都绝不会原谅你!”夏弥冷声道。 楚子航举起手,竖起三根手指说:“绝对不会了。” “走吧,厨房路远,今晚可不能就这样结束啊!”夏弥笑着捧起楚子航的脸,“哦对了,这次记得走门啊!” “可别再把灶台撞坏了,这里深山老林的,外面连家餐馆都没有!” 第32章 温柔的山(2.5) 【写在正文之前】 因为上一章反复进宫……当天追更的有些朋友应该也发现了,《温柔的山(二)》会反复更新,那是因为之前一章审不过(审核不过还不能删除,只能修改再审),但是我新建了一个文稿,就可以发出来了。 然后,发出来这章没过半小时突然又被毙了。 但之前审核不过的那一章突然又过审了(内容一样,我只是联系人工重新审了一遍)。 被毙那章我又修了一下(我是打算过审然后就删掉一章重复的),哎,随便改两个字,过审了! 然后,刚刚才过审那章,又被毙了…… 也就是说,有内容完全一模一样的两章,在轮流被毙…… 现在,上一章如果再被毙,我也不打算再修了,如果后面有新来追更的朋友(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可以去Vb搜我笔名,有更狂浪的版本。 简述一下,其实楚夏感情推拉到这个阶段,do一下是个比较合适、且最能显现两个人真的跨过了心里那条线,真的完完全全接受对方,完全爱上对方的一种方式。 属于随没有必要,但有了更好。(个人觉得) 我个人觉得前面铺垫是够了,但写没写好就不太确定了,所以这也不是单纯只是想瑟瑟…… 可能有的读者朋友会问,那你就一笔带过呗,干嘛非要写那么详细? 我都说了不是,单纯的,想瑟瑟,但……也不是完全不想。 拜托,相爱相杀哎,人龙哎,天降加青梅哎,本文里还是三生三世了!还都是帅哥美女,如果我是读者,只能说,想看,爱看。 这一章会和前一章的内容有部分重叠,但是会去掉大部分瑟瑟内容,以求万一上一章又没了,剧情也能连贯,毕竟咱也不是真的小皇文…… 写在这,一是咱没签约所以字数不算钱,大家应该不会介意;二是,怕有的读者看不到最后的【作者的话】,以为少了一章什么的。 然后,感谢大家支持,身边有喜欢楚夏的朋友,也希望帮忙再宣传推荐一下,感谢。 正文重叠部分会标注,给现在追读的朋友带来不便,万分抱歉。 正文:【】里是重叠部分 【“耶梦加得。这是我对龙王的敬意,也是对一个女孩的尊重。”楚子航双手捧起夏弥的脸,“所以,不论是什么原因,如果你现在反悔了,我都会尊重。” 夏弥脸色变得冷峻起来,现在,应该叫她耶梦加得更合适了。 耶梦加得反手挑起楚子航下颌问:“这是挑衅吗?” “不,这是我的态度。”楚子航深深望着她,坚定的望着她说:“你知道我的性子,我既然决定了,就不会再管什么龙与人,也不会在乎什么是否禁断。” “你满身鳞甲我也爱你,你环绕尘世,我也爱你。” 耶梦加得手指拂过他的下颌、喉结、锁骨,眼神略微迷离起来,低声说:“其实,你我都明白,即使现在这条路上我们暂时可以并肩,但一旦这条路走通,人与龙最终还是会势不两立。” “我们曾经奴役你们,就是骨子里觉得人类低我们一等而已。至于混血种,更是觊觎神力的肮脏窃贼而已。” “同样的,你们人类仇视我们,猎杀我们,也追求我们的力量,亦是不择手段。绵延了千年的血仇,哪有那么好解开?” 耶梦加得说着,面露悲戚之色。 “这三个月里,火神的记忆复苏,我已经知道了那些隐秘的大概,也有了新的猜想。不过,这一切恐怕真的需要吞噬白王之后才有可能证实。”楚子航抓住了她的手说。 “你又做好计划了?”耶梦加得轻笑,“真不愧是你。” “终于到了这一步,我……再如何咬牙,也放不下了。”楚子航垂眸轻叹。 这是他罕有承认自己的无力。 耶梦加得挺起腰身,将头埋到楚子航肩颈处轻轻一咬,低声说:“那就太可惜了,如果咬咬牙,我大概还是能放下的。” 楚子航似是笑了,他低声说:“所以那一晚,我真的恨你,甚至不亚于憎恨奥丁。” 耶梦加得知道,楚子航说的是上一世地铁站那一晚,那一晚她“吞掉”了夏弥化身为龙,某种程度上来说,相当于当着楚子航的面,杀了他的女孩。 “那这一世怎么不报仇呢?其实按照那位至尊的计划,我的茧就是你的口粮,也是你战胜我的关键。只要吞噬了我的茧,权能不完整的我即使吞了芬里厄变为海拉,也是残缺的。毫不留情的生死之战,没有意外的话……”耶梦加得望着楚子航,眼波如秋叶入水般萧瑟。 “我是必死的。你吞了我和芬里厄,那么对战白王,也就有了七八成把握。” 楚子航将耶梦加得轻拥入怀,手在她身上颠沛流离,轻声说:“有想过。我也知道一开始你对我的帮助,也是为了最终一战时的铺垫。可相处下来,我知道了你也并非无情,也知道了你……懂我的孤独,懂我的倔强。” “我们很像,太像了。就只有那关键的一点,人与龙的差别……” 耶梦加得吻过他的喉结,轻笑着问:“那……是什么改变了你?” 楚子航捧着她的脸说:“我没变。我只是明白了本心,夏弥是你,夏也是你,都是你。你和夏弥本就不是完全割裂的,在我喜欢上夏弥的时候,其实就是已经喜欢上了你。” “所以你就放下自己的立场了?”耶梦加得吐气如兰,轻声问。 “所以,我才会竭尽全力去找一条,可以与你并肩的路。”楚子航语速略微急促了起来。 “如果没有那条路呢?”耶梦加得扣住楚子航的双手,居高临下俯视着他问。 楚子航回答道:“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鲁迅先生的《故乡》。”耶梦加得笑了,“你们人类里,确实有不少很有意思的人。” “都说了,这一次要斩断宿命,那怎么能因为眼前没有路就退缩?”楚子航看着耶梦加得耳垂上摇晃的耳坠,那淡金色更衬出了耶梦加得耳垂的鲜红娇嫩。 “那就……一起试试看吧?” 就像小学那次一样,楚子航探手一揽,两人共同沉入荡漾花海。 落地窗外,夜色里的富士山本是一道铅灰色的影子,可今夜也不知是什么流星恰好经过,天空流火下坠将被白雪覆盖的山顶映衬成火红,像是沉默已久的火山终于醒来。 这一刻,孤苦独行的旅人终于走进了那座孤傲沉默的山。 他俯身跪拜,虔诚的亲吻山巅白雪,像是一路坎坷的苦行终于有了结局,又像是一场崭新的旅行即将展开。】 —— 耶梦加得和楚子航赤诚相对的其实并不是第一次了,但每一次都是血与火的战场,是刀剑与利爪的厮杀,是总有一个人要倒下的。 现在好了,两个人都倒下了。 但战况依旧激烈。 两场轰轰烈烈的大战之后,两位龙王一路毁掉了卧室的墙、卧室的床,把外面英式大厅也变成了拆迁现场,终于是跌宕起伏的来到了食堂—— 本来是有贵宾专用的小厨房的,但两人忙着相拥深吻,懒得找门在哪,直接撞开了墙进去,结果连着灶台也被撞散架了。 在煮面之前,耶梦加得以一缕青丝沾染自己的血,随后像是结婚戒指一样缠绕在了楚子航左手无名指上,青丝陷入楚子航手指皮肉之中,亦是混合了他的血。 至此,两人再次缔结了血盟。 两人像是一对结婚、离婚又复婚的老夫老妻,再一次齐声颂出了那段庄严的誓言: “从现在开始,你我将互为同盟,不离不弃。我们将分享彼此权能,我们不可彼此伤害,我们绝不彼此背叛,这份契约将持续到时间的尽头,或是,你我死亡为止。” “这一次,是最后一次!你要是再背弃我,那么再轮回多少次,我都绝不会原谅你!”耶梦加得冷声道。 楚子航举起手,竖起三根手指说:“绝对不会了。” 威严帝女在食堂的厨房里忙忙碌碌,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很会做饭的水瓶座女孩。 楚子航随手抓了一套新的厨师服给夏弥披上,随后开始为她洗菜、洗碗,切小料。 夏弥转身问:“姜蒜切好了吗?” 这一次,回答她的终于不再只有开水翻腾的声音。 楚子航已经十分高效的切好了小料装在碗里,他把碗递给夏弥说:“好了。” “这里怎么会有那么多食材?平常不是没人吗?”夏弥笑着接过碗,一边生火一边问。 楚子航切葱的手一顿,突然抬头看向前方墙上的挂钟沉声道:“竟然过了这么久?糟了,时间要到了。” 夏弥疑惑的回头,举起菜刀问:“什么时间?你不会天一亮又消失吧?别给我整灰姑娘那一套啊!不然我把你一起切了下锅!” 楚子航摇摇头说:“凌晨五点半左右,是会有人过来检查、打扫和运送新食材的。” 夏弥无所谓的说:“来就来呗,时间应该还早,吃完面应该也够简单的打扫一下现场。” 楚子航无奈的抬手指着前方大钟说:“已经凌晨五点了。” 夏弥正拌着调料,闻言惊得把半罐辣椒油都倒进了碗里,她震惊的回头看去,一脸不可思议的说:“我记得我们到这时……最多晚上十点吧?” 楚子航点点头说:“九点五十五,我进来时看过时间。” “果然爱锻炼的人就是身体好,真能干啊,都不会累哎。”夏弥忍俊不禁的轻笑起来。 楚子航却沉默了,神情略有些凝重。 “是在想妈妈的事情吗?”夏弥一眼就看出来了楚子航的心思,刚刚她说那句话就是苏小妍之前说过的,楚子航大概也是因此想到了苏小妍,所以心里有些沉重。 “这次失踪,让妈妈担心了。”楚子航轻轻点头。 “要发个消息吗?虽然还是可能会被辉夜姬截下来。”夏弥问。 “不了。如果这次瀛洲的计划成功,我再回去当面向妈妈道歉吧。”楚子航思虑片刻,摇摇头低声说。 “别想太多了。”夏弥牵起楚子航的手,抬起那根捆着黑线的无名指说:“这次的血盟,可以最大程度让我们互相分享权能。” “再说了,你这死小孩不是老说什么斩断宿命吗?还没直面神,就害怕了?” “自然不怕。”楚子航摇摇头。 夏弥轻敲他的额头,随后把面端了过来说:“吃面吧,考虑那么多,不如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楚子航接过面问:“你不饿吗?一起吃吧。” 夏弥靠着工作台摇摇头,眼里藏着狡黠的笑意。 她没把刚刚那半罐辣椒倒出来…… 可楚子航像是味觉失灵一样,呼噜呼噜吃的干净利落,面无表情,甚至连汗都没流一滴。 夏弥杵着腮帮看了半天,又悄悄看了看厨房的工作台,疑惑的想:“没拿错碗啊?还是这辣椒没味道?” 她磨着虎牙,突然夺过楚子航的筷子说:“让我尝一口。” 才卷了一根嗦进去嘴里,夏弥就感觉像是吃进去了一团火,整张脸立刻就红了起来。 “水!水……”她玉手轻扇,吐着舌头像只小狗一样不停的哈气。 楚子航扭开早就准备好的矿泉水递了过去,嗓音嘶哑的开口道:“我还以为你很喜欢吃辣。” 夏弥这才发现,楚子航薄唇赤如朱砂,额头也有了一层薄汗。 “啊哈哈哈!嘶……你这个死小孩,故意的啊!?”她小口小口的灌了半瓶水,这才舒缓了些,一脸幽怨的瞪着楚子航。 楚子航眼带笑意的拿回筷子,低下头继续吃了起来。 “你还吃?”夏弥一愣,“真辣傻了啊?别吃了,我重新给你煮一碗啊!” 楚子航端起碗把红汤都一饮而尽,随后喑哑的低声说:“我等这碗面,已经很久了。” 他被困尼伯龙根里,每次看到夏弥煮了面孤坐整个雨夜时,都会忍不住想跨过空间的桎梏去把面吃完。 其实不是饿了,吃什么也不重要,只是不想让女孩的努力白费。 也不想她一个人孤单。 之前夏弥质问楚子航看到自己重走他上一世老路时是不是很开心,其实楚子航一点也不开心,他不论是对夏弥还是耶梦加得,都早已没了复仇的心。 只有爱。 谁会看着自己心爱之人受苦还开心呢? “真傻。以后你想吃我就做。”夏弥眼神也温柔了下来,她伸手摸了摸楚子航的头,突然又狡黠的笑了起来:“下次我放半瓶醋,看你还忍不忍的住!” “我可没有某人那么爱吃醋。”楚子航低声说着,自然的拧开夏弥喝过的水,一饮而尽。 “楚子航!你找抽是吧!”夏弥呲着虎牙抬手。 楚子航竟是很自然的举起手做投降状,望着夏弥眼里隐有笑意。 夏弥动作一僵,眨了眨眼。 “怎么了?”楚子航问。 “没……只是……”夏弥犹豫片刻,说:“只是以前从没见过你这个样子,我也……从没这样,真的为了权与力之外的原因,那么开心过。” 楚子航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握住了夏弥的手,微微用力。 “楚子航,你做到了。”夏弥也握紧了他的手,突然眼眶微红。 曾经那个少年,只是一个被困在雨夜,为自己懦弱而后悔,为了复仇牺牲灵魂,孤独倔强又寂寞的死小孩。 而这个看起来爱唱歌的活泼女孩,其实也只是个囿于宿命,被权与力所束缚,弃族流离的可悲的王。 他们命运无端相交,好像只是为了给悲剧的宿命再添一抹沉重的悲伤。 夏弥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在这一刻,那些千年来吃的苦、受的伤、熬过的失落与绝望来的毫无征兆,积压的情绪突然就决堤了。 就像上一次她决意要吞噬芬里厄一样,这一次,她也做出了一个极其重要的决定——她会毫无保留的放弃一些曾经从未想过会放弃的东西,坚定的陪着这个男孩走完这段路。 因为她相信楚子航能做到。 一如从前的每一次。 楚子航荡开桌上的碗筷翻身上桌,随后轻巧的将夏弥抱入怀中,温柔的拍打着她的后背。 夏弥咬着牙哽咽道:“楚子航,这一次,我陪你走到最后。所以……” “绝不允许你背叛我,绝不允许你抛弃我,也绝不能不经过我允许就死去。你的人,你的心,你的命,你的所有一切,都是我的!是我的!” 她狠狠一口咬在楚子航肩膀上说:“只能是我的!” 楚子航轻抚她的长发,沉声道:“好。” “你要一如既往的做到,让神看到,让命运看到,也让……至尊看到,我会和你一起,生死,与共。”夏弥狠狠咬着红唇,泪流满面,眼神却坚决如铁。 楚子航时隔多年,终于再次眼眶微红,汹涌的火在他心里熊熊燃烧。 他微微用力抱紧了夏弥,肃然沉声:“会的,我会做到的。” 夏弥在他怀里抽泣了一会儿,突然阴恻恻低声说:“我哭了这件事,不准说出去。否则,现在就杀了你!” 楚子航有些无奈的轻笑,正欲说什么,突然侧耳。 夏弥也听到了什么,亦是抬头侧耳。 “来人了!”楚子航沉声说。 “坏了,我俩昨晚跟恐怖分子进村似的,他们不会报警吧?”夏弥脸色微窘。 楚子航脸色微沉:“我也没来得及和白大哥他们说一声,而且现在恐怕也联系不上他们……” “那……那还不快跑!”夏弥抓起楚子航的手就要奔出厨房。 “等一下!”楚子航拉住了她,“先去换套衣服,然后还要把……把监控销毁了。” 吃一堑长一智,上次在校长花圃就是没注意监控,竟然还被留下了视频…… 这次可不仅仅是告白和亲吻了,这些监控视频可绝不能留下! “对对对,监控……衣服就不用管了吧?” “我用时间零,时间足够。你想的话,再洗个澡都可以。” “楚子航?你真上瘾了啊!?” “什么?哦,我是说你自己洗,我去处理监控。还是你想……” “闭嘴!带路!” “去浴室?” “监!控!室!” 两人一边像小学生似的斗嘴,一边又像是做贼似的,手牵手朝监控室狂奔。 山间朝雾弥漫,晨露挂于淡黄的叶片上颗颗晶莹饱满,每一颗都印出了十指紧扣的男孩女孩,他们相拥躲在墙角,等着巡查人员离开,一前一后从破碎的窗户翻进房间,女孩没穿鞋,男孩就让她踩在自己脚背上,面对面的紧贴着踏过一地如碎雪的玻璃。 像是在进行一场不怎么刺激,却无比暧昧的冒险。 换好衣服后,夏弥一边替楚子航整理衣领,一边问:“从哪跑?” “走正门就行。”楚子航顺手将夏弥发梢的落叶碎屑剥去,淡淡的说。 “啊?”夏弥一愣。 “嗯。管家还是两年前那个,我见过。他认识我。”楚子航点点头说。 “你!那你刚刚带着我一路做贼似的跑?”夏弥惊怒交加的锤了一下楚子航胸口,“死小孩,你有毛病是吧!?” “换好衣服删了监控以后,我才能和他说阁楼这些损坏,和我们无关。”楚子航说。 “这谁会信啊?”夏弥嗔怒道。 “不重要,反正监控没有了,他不信也没证据。”楚子航牵着夏弥的手打开门,“而我们也衣着整洁,就算他认为是我们做的,也不会猜到是怎么做的。大概只会认为我们和谁偷偷打了一架。” “你这几个月是被困在尼伯龙根里吗?我怎么觉得你是进了什么奇怪的学院,偷偷进修了?腹黑属性直接翻倍拉满了啊!”夏弥眼睛瞪得像铜铃。 “有些事情我可以不在乎,但对你,不行。”楚子航说,“之后如果白大哥问起来,我会说其实是和猛鬼众或者蛇岐八家遭遇,发生了战斗。一切损失,我也会承担。” “我一个龙王,还怕在你们人类圈子里声名狼藉不成?再说,有些人不是还曾暗讽我是什么淫乱千年的老龙吗?”夏弥撇撇嘴,一副愤懑的样子说。 她知道,楚子航绕这么个圈子,其实就是不想两人赤身大战的事情被别人知道,对她名声造成不好的影响。 “上次不是就道歉了吗?那确实是我失言。”楚子航说。 “哎,我活了那么长时间,你就一点不怀疑我有前任?”夏弥眨了眨眼问。 “从逻辑上来说,我觉得不太可能。”楚子航回答,“以你的性子,以及你们四大君主的关系,你不太可能和他们过于亲近。” “而要你委身一个混血种也不太可能……” 楚子航说到这一愣,自己曾经就是个混血种,现在也是个有着人类之心的龙王,如此说来,好像…… 夏弥眯起眼睛,踹了楚子航一脚嗔怒道:“死小孩!还是怀疑我是吧!?” “不,我只是很高兴。”楚子航摇摇头,回身轻吻夏弥的额头。 “我好像成了千万年里,那个唯一的例外。” “是,要不要给你颁个奖啊?”夏弥愤愤不平的嘟囔道。 楚子航转身牵着她走出大厅,低声说:“我不是已经,领过奖了吗?” 夏弥俏脸微红,随后心里一惊:坏了,这死小孩好像真开窍了! 白发苍苍的老管家带人站在门口微微躬身,他看到楚子航两人后低头行礼道:“楚先生,夏小姐。” “这里的情况我们……”夏弥抢先开口道。 老管家摆摆手道:“无妨,交给我们来善后就好。” “那就麻烦您了。”楚子航点点头。 这时候一个小伙子从远处跑来,对着管家低声道:“监控视频都被删了。” 老管家面色不变,沉声说:“什么监控?昨晚我们就没开监控!” 夏弥身子略微后仰,凑到楚子航耳边轻声说:“看到没,这就叫——专业。” “哦对了,楚先生,夏小姐,我们很巧的收到了一些关于东都黑帮的消息,不知道你们是否感兴趣?”管家笑着问。 他话音未落,就已经招呼身边人将文件拿了过来。 楚子航打开资料看了看,面无表情。 而夏弥则略微挑眉:“嚯,这你们都能查到!?” 第33章 温柔的山(三) 楚子航对于枪械懂的不如恺撒那般深入和详细,但他也听说过这种子弹。 “老板知道,楚先生和夏小姐要狩猎的东西,恐怕是比陆地上最大的生物还要可怕的怪物,所以特此挑选了这些大口径的的武器。只不过由于要避免被蛇岐八家盯上,有些过于敏感的武器我们没法运进来。” 老管家戴上白手套,从黑箱里掏出了那把长长的步枪:“专门发射45-70子弹的杠杆步枪,箱子里另一把是45-70‘雷霆’转轮手枪。是坚州猎人的最爱,号称可以击毙陆地上所有的生物。” “这些年偷偷运进来的汞核心弹头也只有十六发,不过其余的都是纯铜破甲弹和强装药硬铅重弹,侵彻力和制止力绝对的优秀。” 堪比夏弥大拇指粗,比小拇指还要长一些的子弹被整齐罗列在了桌面上,弹头是黄铜色的扭曲十字形花纹,专门用于打破猎物厚实的皮肉或鳞甲。 45-70步枪弹,又叫45-70政府,其名字是坚州老式黑火药步枪弹的标注方式,45是指0.45英寸,70是指70格令发射火药。坚州内战后,军队里这种子弹大部分被50-70等取代,但却依旧是猎人们的最爱,简单来说就是因为它具有超强的贯穿、侵彻力,许多狩猎白象的猎人都会选择使用发射这种子弹的步枪作为猎枪。 在影片《猎凶风河谷》,主角在较远距离曾一枪把穿着软质防弹衣的反派打了个对穿,用的就是发着这种子弹的步枪。 “不错,用来对付死侍的话,还算顺手。”夏弥踮起脚尖在楚子航耳边低声说,“要不是我的尼伯龙根没了,其实咱可以把它们全收了,就当看门狗也还算够格。” “这种东西,我更倾向于全杀了。”楚子航对于死侍这种东西,还是有些芥蒂,即便已是龙王之躯,但心里还是认为死侍还是直接杀了更好。 “随便你……”夏弥撇撇嘴,可过了一会儿还是不甘心的揪着楚子航的护领来到一边,低声说:“要不就当你的聘礼吧?虽然我暂时没有尼伯龙根,但重新找个地方安置也不是不行。” “拜托,因为你,我现在怕已经是最落魄的龙王了,家没了,哥睡了,连个打杂的小兵都没有!我都……都快成龙王之耻了!” 楚子航略微挑眉,淡淡的问:“有我还不够?” “不是……你当我打杂的小兵啊?”夏弥愤愤的揪住他耳朵,“如果真找到了赫尔佐格的实验室,那些死侍我必须收了!” 楚子航沉默片刻,说:“现在不行。” 骨子里他还是那个屠龙的少年,如果夏弥现在还有尼伯龙根,也许他还会动摇,但没有这种能做到完全隔离的空间,豢养死侍大概率是会出问题的,源氏重工就是最好的例子。 楚子航定然是不会答应这种会对人类社会产生威胁的行为。 夏弥脸色逐渐冷了下来。 楚子航叹了口气,举起手亮出那被黑发缠绕的无名指说:“我当。” “当什么?小叮当吗?”夏弥脸色愈发阴沉。 “当为你打杂的小兵……”楚子航低声说,他犹豫片刻略微低头:“可以吗?女王……陛下。” 夏弥眼角微抽,脸上的寒意刹那间消退,她轻咳两声回头挥挥手,压抑着笑意说:“就……就勉强给你个机会吧!” 楚子航缓了口气,他刚刚都在想要是夏弥真的生气了该怎么办? 两人之间确实还有很多需要不断磨合的地方,偏偏这些地方大概都会和身份立场相关。 即使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或许前路依旧不会一帆风顺。 但好在,楚子航和夏弥,或者说那个傲娇的龙王耶梦加得,都不是会半途而废、知难而退的主。 楚子航上前两步牵住夏弥的手,两人走回到背对着他们的管家身后。 “莫斯先生,非常感谢您的帮助。”楚子航说。 莫斯先生就是这位老管家。 “职责所在,楚先生不必客气。”莫斯推了一下玳瑁眼镜,“但是这么多年的调查,我们也只能把范围缩小到这个程度了,要短时间找到具体位置,还是过于困难了。” 刚才他给楚子航和夏弥的文件,就是这些年调查关于赫尔佐格秘密死侍研究室的地址。 这是两年前楚子航就暗中拜托周家和姜菀之帮忙调查的事情。 上一世,源氏重工下方死侍实验室明明都被捣毁了,但刺王杀驾之夜,他们和源稚女在无天无地之所的东京塔刺杀王将时,地下室依旧出现了大批死侍; 在他们好不容易促成源稚女和源稚生和谈的那一夜,猛鬼众也以硬质飞艇拉着好几个集装箱的死侍来袭。 除非赫尔佐格真的会撒豆成兵这种神迹,否则他不可能凭空就拿出这么死侍来,就算是养鱼,那么多鱼也必须要建一个足够大的养殖池才行,就更别提养那么多死侍了。 楚子航一开始和路明非复盘上一世东都事件时,就总结出了赫尔佐格的三板斧:大量高阶死侍、实力可以接近人形次代种的影武者以及诡异梆子声。 上一世,就是这三板斧,赫尔佐格换着花样的轮番使用,还真是又劈皇,又杀鬼的,甚至成功篡夺了白王神位,差一点点就称霸世界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赫尔佐格太过于会玩弄人心,最惨的就是源家那两兄弟。 好在,知道了前因后果,这一次楚子航他们也就有了与之对弈,帮助源家兄弟破除误会的计划。 目前看来,影武者虽然看起来也是量产,但数量远远达不到死侍那么庞大,那么即使五六个次代种实力的影武者同时出现,以楚子航和夏弥的冠位,要把它们全杀光也轻而易举。 所以现在第一要务就是,先剪除赫尔佐格的另一只羽翼——他的死侍加工厂。 没了这些杂兵,赫尔佐格想要拨动猛鬼众与蛇岐八家战争的天平,就没那么容易了。 “就算我们两个分头行动,要搜索这些不连贯的,且那么大的范围,恐怕也需要一段时间。”夏弥略微皱眉说。 “除非必要,还是别分头行动。”楚子航看着地图上的标注,低声说。 “楚子航!你又怀疑我!?”夏弥揪住楚子航的耳朵,气愤的问。 “就只是不想和你分开行动而已。”楚子航无奈的说。 “那你说说,怎么办?要是运气不好,等死侍都运走了我们怕是都没找到实验室在哪。”夏弥气呼呼的鼓着腮帮问。 楚子航手指轻敲地图,突然问:“昨晚……” “啊?” “不是,昨天……下午。”楚子航立刻改口,“和你一起登台的,是源稚女吧?” 夏弥愣了一下,忽然一拍额头惊呼:“我都忘了!他骗我说有关于你的情报,所以我才同意登台演出的!” “结果我啥都没问就被你个死小孩拐走了!亏死了!” “一开始明明是你拉着我在跑……”楚子航眼角微抽,“如果还能找到他,兴许他能帮我们。” 夏弥挠挠头说:“每次都是他突然出现,我哪知道怎么找到他?我又不关心他在哪。” 楚子航看向莫斯问:“莫斯先生?” 莫斯微笑躬身说:“来的时候,我们确实收到了一个有趣的消息。” 他递出两张门票,竟然是坂东玉三郎的歌舞伎剧门票。 “三天后,银座歌舞伎舞台,坂东先生将会携手新晋名伎风间琉璃登台演出,主要还是风间琉璃表演,坂东先生是因为欣赏后辈,所以特意修改行程,算是友情出演。”莫斯说。 “唔。”夏弥偏头看向楚子航。 楚子航眼里也隐有怀念之色,大概三年前,楚子航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源稚女,然后接到了源稚女留下的暗号赴约,才成功达成了合作。 当然,最重要的是,就在这里,楚子航才逐渐明白了母亲苏小妍对自己难以言说的爱。 那一次因为夏弥,苏小妍坦言了她对楚子航的关心,也同时送出了重量级的助攻,或许就是从那一刻开始,龙王的心也才真正开始有了些许松动。 “那就去看看吧。”夏弥说着拿出发簪把长发盘起。 莫斯一怔,就连楚子航都愣住了。 因为他们都没看到夏弥是从哪把这根簪子掏出来的。 “是……那根簪子吗?”楚子航眼神微颤。 “是啊!是啊!我一直随身带着呢!”夏弥笑了起来,“没想到,真把你这个死小孩带回来啦!” 楚子航有些好奇的低头附耳问:“你……一直随身带着?” 那昨晚大战的时候怎么没看到? 这是……藏哪了? “我都说了,随身带着。”夏弥得意的挑眉,“那,三天后的话,我们现在先出发过去?” 莫斯却突然开口道:“楚先生、夏小姐不介意的话,可以继续在这里暂住。三天后,我们会派专车接送二位。” “啊?这里都被……都烂成这样了,我们怎么住?”夏弥疑惑地问。 “二位应该也能看到,破坏的主要是待客大厅和贵宾包厢……还有泳池和小部分游乐设施,远不是整个园区。”莫斯说,“其实后山还有一个民宿区和三个汤池,以及众多游乐设施,都还能用。”莫斯回答。 楚子航却摇摇头。 目前路明非和恺撒那边随时都可能有突发情况,他不太放心。 “好,那就多谢莫斯先生啦!”没想到,夏弥却一口答应了下来,“不过没事的话,凌晨的巡查什么的……” “三天之内,我们会保证没有任何人来打扰。”莫斯十分上道的说。 “夏弥!?”楚子航微愣,“路明非他们那边情况还……” 夏弥一把将楚子航拉到不远处角落,低声问:“上一世,你和恺撒在源氏重工里和那个皇打生打死的,二师兄在干嘛?” 楚子航想了想回答:“他大概是恰巧遇到了绘梨衣。” “对,他在拐走良家少女!”夏弥一脸愤慨的点点头。 她接着又问:“那你和恺撒在牛郎店挥洒汗水时,他在干什么?” “他……在做一些服务工作,以及……”楚子航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安抚和看顾绘梨衣。” “屁嘞!他就是拿着你和恺撒出卖色相赚的钱,在泡妞啊!”夏弥义愤填膺的说,“脏活累活你们干,风花雪月的他享受,你难道一点都不介意?” “不介意。”楚子航面无表情的摇摇头。 夏弥有些崩溃了,她揪住楚子航的衣领问:“你是不是喜欢路明非啊?嗯!?” 楚子航有些无辜的眨了眨眼,疑惑地问:“你在说什么?” “上一世也是,我天天跑加护病房给你送吃送喝,帮你鞍前马后,你在干什么?你在敷衍我!”夏弥一脸愤懑的说,“我和你说几句话你就装睡,结果一聊起路明非的感情,你直接演讲稿都不用就说的慷慨激昂!” “就算我当时另有所图,我也好歹救了你,还天天跑来陪你好吧!结果你关心的只有路明非那可怜的三角恋!” 楚子航想说些什么,却又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驳。 “好。然后你听证会,自己不小心被抽了血,我和师姐、恺撒联手帮你大杀四方,怼的加图索家和校董会那些家伙差点当场脑溢血,结果你呢!?” “你都没看我一眼哎!你一直都在看路明非!在看路明非!”夏弥越说越气,越说越大声。 不远处的莫斯带头戴上了耳机,走到了大院门口佯装在打电话。 楚子航举起手:“等一下,我当时是……” “然后这一世!你关心父亲的事情,忘了约我看电影,好,这个可以理解!”夏弥叉着腰原地来回踱步,“结果要不是我来找你,你第一件想做的事是什么?” “还是路明非!为了让他想起上一世记忆,不惜低头来向我请教言灵!” “带着他执行任务,想方设法帮他成长,然后甚至还和他一起来套路我!”夏弥呲着虎牙,气的满脸通红,感觉下一刻就又要抽鞭子把楚子航暴打一顿了。 “我真想问问你,路明非才是你喜欢的女孩吧?他没自信,你立刻就能反应过来鼓励他,他不开心,你立刻就能看出来,安慰他!” “我呢?要是我只是夏弥,只是一个普通的,喜欢你的女孩,我做了那么多,你却无动于衷,整天横眉冷对,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怎么想?”夏弥每说一句话就戳一下楚子航的胸口。 楚子航哑口无言,只能不断的被戳着后退。 其实,如果夏弥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楚子航也会喜欢她,但确实很难说会不会在一起。 正常的女孩,真的很少有人能接受楚子航这样一坨捂不热的万年寒冰,好像再多感情投入,他都不会有任何回应。 其实,上一世是因为爆血副作用以及父亲的血仇,所以楚子航才不敢亲近任何人。 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也知道自己要挑战的是凡人难以匹敌的神名,所以他不敢也不愿任何人和他一起沉入这无底的深渊里。 更何况,还是他确实所爱的人。 其实夏弥说得对,如果不是遇到夏弥,或者说遇到耶梦加得,她又创造出了夏弥,那么楚子航基本可以确定——自己不是死在爆血副作用里或者神的长矛下,那也只会孤独终老。 他最初在意路明非,只是因为觉得自己和路明非很像,同样孤独和无力过。 所以楚子航从始至终,都只是想给路明非一个争取的机会,其实也是给曾经那个逃跑的自己,一点点慰籍而已。 可惜,他隐藏在内心的确实是个“八婆”,总是见不得别人难过孤独,见不得别人连努力争取的机会都没有,所以总是会情不自禁的给与路明非帮助和关心。 但楚子航确实万万没想到! 苏茜的醋夏弥没吃,那个什么周欣欣甚至反而被夏弥吸引了,结果最后,被夏弥当成最大情敌的,竟然会是路明非!? 啊? 是路明非! 不是路明菲! 这一刻,擅长讲道理,讲逻辑的楚子航,懵了。 “你说话啊!”夏弥见楚子航一脸僵硬的沉默,更是气不打一处:“我今晚,不对,这三天我就要住这里!你是要陪我还是去找路明非,自己选吧!” “算了,滚——!找你的小菲菲去吧!” 楚子航第一次感觉大脑里一片混沌,站在原地张口结舌,一时间竟有些慌乱了。 上一世他被迫坐过山车时都没那么……无力。 “夏弥,你等一下,我……”楚子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复盘刚刚夏弥的话。 “上一世,你救了我,我其实很感谢,我都已经想好了要请你吃饭报答了。”楚子航大脑疯狂运转,“我其实也是不太知道,该和你说什么,所以刚好想起路明非的事情才问问你,是觉得你们女生的视角来看这个问题,或许会不一样。” “我也不是故意不想理你,只是……你知道的,我不太适应……那么高强度的交流。” 夏弥默不作声的背对着他,双手抱胸。 “我听到你和陈墨瞳他们为我说话了,我也计划了之后会感谢你们。当时我只是觉得路明非他……”楚子航继续说。 “又来了,路明非,路明非,路明非!”夏弥气呼呼的压低嗓音吼道。 “我只是觉得看到了那个无能为力的我,我想给……其实……”楚子航无奈的轻叹一声,“就像你曾说过的一样,我就是想给曾经的自己一点慰藉。客观来说,我甚至不是想帮助路……想帮助他,而是想帮助那个——” “曾经那个后悔却连补救机会都没有的,懦弱的自己。” “我恨透了那种无力感,所以我见不得别人也那么无力。”楚子航低声说。 “嗯,好好好,那你继续帮他去吧。”夏弥头也不回的说。 楚子航不由得有些急躁起来,他委实对这方面不太擅长。 他自然知道,确实很多地方委屈了夏弥,也知道客观来说,就算有不得已的原因,他对于耶梦加得也还是有很多亏欠。 所以这一世他在拼命的努力,努力想要找到这条两人可以并肩的路,然后为这位傲娇的帝女多做些事,再多做些事…… 但要他说出这些想法,却是的确太为难他了。 就连去救夏那一晚,他大吼出对耶梦加得的爱意,也是因为之前有了路明非打样,以及情况到了生死一线,所以他才下意识说了出来。 夏弥半天听不见声音,悄悄回头看去。 只见楚子航面色沉凝的皱着眉头,甚至额头上都有了些薄汗,交握的双手指节都泛白了。 看起来跟便秘了似的。 夏弥不由得叹了口气。 说一句:“我陪你留下。”就能解决的事情,也就只有楚子航这个大直男能纠结那么久了。 看来他还是他,之前那些什么“开窍”,都是错觉! 错觉! “夏弥……你其实对我来说,就像一座山。”楚子航突然说。 “哈?我大……我才是一座山?”夏弥一愣。 把大地与山之王比作一座山,也不知道是恰当还是不恰当。 关键是…… “我没问你这个啊?”夏弥都气笑了,一脸莫名其妙的说。 “你是我旅途里,错入的一座山,本来我的路是注定不会经过你的。”楚子航说,“就像现在我们回头看到富士山一样,遥远飘渺却又引人入胜。” “可当我想要离开时,不论是氤氲山岚还是骤起的山风,疑惑时山林间的鸟兽低语,都拉扯着我,让我忍不住想要登上去看看。” “可当我走近时才发现,里面遍布荆棘,每一步都是死亡的陷阱,四处只有凶暴的豺狼环视。” “我想走,却发现,已经出不去了。” 楚子航高中时演讲的毛病又犯了,找不到当下问题的答案,他就干脆尝试着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就和他执行任务一样—— 计划?什么计划? 迂回?往哪迂回? 直接斩,笔直的斩! 不知道对方在一楼还是二楼? 那就两层楼一起炸了! “我在这座山里深陷囹圄,可我还是能闻到百花的香气,感受到温暖的风,听见鸟雀低语。我只能告诉自己那些是幻觉,我要闯出去,但我内心……又希望这些都是真的,只是我还没到达。” “也许恺撒说得对,世间没有什么牢笼能困住一个真正的男人,除了他喜欢的女孩。” “你就是那座困住我的山。我曾怨你骗我,恨你欺我,但走着走着我才发现,也是你护我,救我,以和煦山风吹去我一路的风尘仆仆,以花叶甘霖慰我苦行饥渴。” “表面是看起来危机四伏的死地,可我这次坚持走到了深处,终于发现了……” 楚子航尝试着牵起夏弥的手说:“你是一座,温柔的山。” “我只喜欢你,路明非让我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所以我想帮他。可你,带着我走出了那个雨夜,让我……想要,有个未来了。” “和你的未来。”楚子航见夏弥没有拒绝的意思,于是握的更紧了些。 夏弥呆在原地,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死小孩要么不会说话,要么就是煽情演讲,他就不会正常交流吗!? 还什么“温柔的山”…… 夏弥轻咬着红唇,略带娇羞的瞪了一眼楚子航。 还挺会夸的哈。 “不对,等等!我是想问你……”夏弥回过神来,急忙恢复了肃然的神色。 “我陪你留下。”楚子航说。 “你早说不就完了!”夏弥娇嗔着,刮了他一眼。 楚子航也没想到,原来这题答案这么简单?! 这是被对方一个普通攻击,把大招给骗出来了? “可……可能还是要关注一下路……恺撒他们那边的情况,以防万一。”楚子航低声说。 “好~我又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夏弥翻了白眼,点点头,“也就是我了,换别的那些小姑娘,你且哄着吧!” “走走走!后山也有个过山车,哎呀,只不过看起来没有中庭之蛇那么爽。”夏弥拉着楚子航就往后山跑。 “什么?过山车!?”楚子航额头青筋一跳。 他急忙劝到:“我觉得那个‘小熊维尼和他的朋友们’其实也不错……” “就坐过山车!怕什么,摔不死你!” “要不再考虑……” “过山车!过山车!” 第34章 爱的飞行日记(一) 座头鲸正在前方水箱前来回踱步。 路明非和恺撒像两个犯了错的小学生静静站在他身后,低头看着自己脚尖沉默不语。 他们还需要高天原这个地方藏身,以及后续还有可能要再次通过那个入口侵入源氏重工,所以只能尽可能做出一副已经完全认识到错误,且决意痛改前非的样子。 只不过刚刚座头鲸骂的确实挺狠。 路明非和恺撒都没想到,这个海军退伍,长相打扮欢脱,随时还要一副绅士做派的男人,竟然能骂出类似“***”之类那么难懂,但却很脏的词。 虽然他们和夏弥、陈墨瞳都是一前一后离开,但是店门监控都没看到四人,不难推测出四人就是一起离开了。 按照座头鲸的推测,路明非和恺撒就是把持不住违反了牛郎的底线,偷偷和客人溜出去乱搞去了。 恺撒和路明非虽然想解释,但也不总不能说:“我们是和客人去拯救苍生了。” 临时编的谎话很快就被座头鲸识破,反而坚定了座头鲸认为两人就是乱搞的想法。 好在,关键时刻藤原堪助站了出来,坚定的表达了对路明非和恺撒的信任,并以自己的花道和职业生涯为两人做担保,座头鲸才开始有些犹豫。 包厢里的寂静延续了大约十分钟,座头鲸终于叹了口气转过身来说:“Sakura!BasaraKing!” 路明非和恺撒立刻立正低头:“哈衣!” “看在藤原的面子上,我宣布——你们实习期延长两周!而且考核成绩由原定八百张花票提升到两千四百张花票!同时!” “如果之后曝出你们确实做了玷污牛郎之道的事情,那么我会不顾一切,即刻把你们赶出去!即使,高天原因此会关闭,我也绝不会容忍它被玷污!”座头鲸沉声高喝,简直宛若狮吼。 他原本是绝不会姑息这种事的,就算事实上路明非和恺撒没做什么,但传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可就在两天前,高天原的老板换人了。 是的,路明非和恺撒进入高天原时,座头鲸还是高天原的老大,他也确实是因为欣赏路明非和恺撒才收两人进来实习的,但在那之前,高天原的财务就已经岌岌可危了。 原本以为靠着恺撒和路明非两个潜力非凡的新人,高天原还有崛起可能,但后来座头鲸发现,那上亿的财务赤字,恐怕就是牛郎之神风间琉璃来了,也拯救不了。 就在他满心绝望的时候,那两个女人又来了。 这一次,那两个女人是在白天歇业时,直接把一辆面包车开进了高天原的大厅里,撞破大门后一个甩尾打开了后备箱。 车里只剩驾驶座和副驾驶座,其他位置都被拆掉了,而空出来的地方——全部堆满了现金钞票。 那个腿比命还长的疯女人下车后,还自顾自的去吧台调了杯酒。 副驾驶上那个带着黑框眼镜,穿着ol套裙和黑丝的漂亮姑娘下车后,把车钥匙丢给了座头鲸说:“车归你,里面六十亿日圆也归你。” “高天原,归我。” 简直就像两柄美丽而迅即的刀,华丽的外表却也掩盖不住她们那凛然而利落的寒光。 这一次因为时间提前,高天原的债务还没有达到上一世十多亿的地步,座头鲸本来还打算继续去借高利贷的。 不过这两位新老板表示,不插手座头鲸一切的经营方式,店长依旧是他,只有一个要求——路明非和恺撒必须留下,至少留下半个月。 期间,不管两人是杀人放火还是把首相府坻炸了,高天原都不能主动把两人赶出去。 座头鲸当时还想着,这俩大宝贝我当亲传弟子都来不及呢,怎么会主动赶他们出去? 结果他才笑着签完合同,还没过一天,就发生了路明非和恺撒和客人“私奔”的事情,给他后悔的差点切腹…… 不过刚刚藤原堪助借着来打圆场的机会,悄悄告诉座头鲸,两位新老板可以保证路明非和恺撒没有客人乱搞,但至于做什么事,就不是座头鲸该知道的了。 老板还大气的表示:“按合同,违约金是翻倍的一百四十亿日圆,如果店长实在受不了要把两人赶出去,那我可以给店长一个月时间筹钱。” 座头鲸知道,就算把现在的高天原卖两次,都不一定能凑够这么多钱,于是也只能忍了。 更何况,他确实很看好路明非和恺撒。 两人听到座头鲸松口,立刻又是鞠躬又是发毒誓,就差亲自上手给座头鲸按摩大腿了。 从包厢出来之后,路明非志得意满的跟着舞池里的音乐摇摆起来,脑袋随着节奏有规律的当空划着“粪”字。 他跟每一桌的客人都笑着打招呼,主动敬酒,偶尔还秀一下刚刚修炼的“鬼步舞”,最后甚至一个兴起,还表演了倒立和空翻越过酒桌! 恺撒都看愣了,心想:我才和诺诺在一起的时候……不会也这么神经吧? 他回想了一下,和诺诺在一起后,他除了连续开了一个月的派对,还带着学生会全体连着举办了十场舞会,十七次集体聚餐和七次帆船大赛外,好像也就没做什么了。 “那应该还好。”恺撒自顾自的点点头,“爱情嘛,总会让人精神焕发,很正常。” 路明非一个滑步举着酒杯来到恺撒面前,结果刹车太急,其中一杯酒直接泼在了自己脸上。 他略带尴尬的笑了笑,随后把另一杯酒递给恺撒说:“老大!老大!来来来,喝酒!呜呼!” 恺撒嘴角微抽,很想转身说:“我不认识你。” 但他最后还是接过了酒杯,搂住了路明非脖颈大喊:“路明非!干得漂亮!” 虽然对于路明非又一次自己逞英雄,恺撒心里是有芥蒂的,但他也很欣赏路明非这种为了喜欢的女孩而奋不顾身,甚至悍不畏死的精神。 换做是他,他有信心,为了诺诺也会这样做的。 “干杯!”恺撒大吼。 路明非接过侍者新端来的酒,也大吼:“干杯!” 全场看到两人的顾客们也被感染,纷纷起身大喊着两人名字,举杯相庆。 虽然她们也不知道两人在高兴什么。 下班后,路明非飞速的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前脚刚刚跑出浴室又立刻转了回来,对着镜子又拨弄了两下头发,随后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又拔腿狂奔。 恺撒早已开着那张犬山家赞助的套牌二手车,抽着雪茄在停车场等着他了。 路明非飞进副驾驶,立刻高喊:“冲冲冲!老大,你知道路吧?” 他边说,还边拉下梳妆镜,又整理了下发型。 “知道知道,那个胶囊旅馆,诺诺告诉我位置了。”恺撒无奈的笑了笑,“这么着急呢?也是,初恋,能理解。” 路明非嘿嘿一笑:“那是,双喜临门,当然高兴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找上杉越有了突破?”恺撒一愣。 “啊?”路明非也是一愣。 “你……不是说这件事?那还有什么双喜?”恺撒疑惑地问。 “我……我没说吗?师兄回来了。”路明非挠了挠头。 吱——! 二手车差点在这个急刹里散架。 “哪个师兄?”恺撒震惊的回眸,眼里竟还有一丝雀跃和振奋之意。 “当然是……楚子航,楚师兄啊。”路明非咧嘴笑了起来。 “呵……”恺撒笑着摇摇头,紧接着突然仰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家伙不会那么容易死的!”紧接着,他冰蓝色的瞳孔里映出迫不及待的战意,“那么,比赛重开!” “他现在在哪!?在哪?”恺撒激动的按住路明非的双肩大喊。 整辆二手车都摇晃了起来,路明非一时间还以为自己上了过山车,差点魂都被颠了出来:“我……也……不太清楚……” —— 楚子航此刻就在真正的过山车上。 “呜呜呜——!哎呀,还是比中庭之蛇差一些啊!”夏弥高举双手,兴奋的大喊。 楚子航看起来面无表情,双手却紧紧抓着胸口处的安全扣,唇色略有些泛白,额头青筋直跳。 这已经是第十趟过山车之旅了。 莫斯临走时高声告诉了两人,可以通过中央电脑操控所有游乐设施,他还留下了两台可以直连电脑的手机,拿着手机楚子航两人想玩什么都能自己开。 然后夏弥就带着楚子航走到了“小熊维尼和他的朋友们”……不远处的过山车。 坐了两次,夏弥不太满意,于是竟然直接用天地为炉,现场改造了轨道! 楚子航还以机械系高材生对过山车的了解,帮助她改造,改完才发现不对…… 这不是“自掘坟墓”吗? 三个连续六十度大坡和两个接近九十度的直上、直下,以及整整三个大圈,辛苦了半小时的夏师傅马不停蹄的就拉着楚子航开始了亲身体验。 不仅如此,夏师傅还把跳楼机拔高了二十米,海盗船改造成了可以三百六十度大回环的超高速“摩天轮”。 之前从海盗船下来时,楚子航有一种刚从滚筒洗衣机里被甩干出来的感觉。 他已经不下二十次从“小熊维尼”前面经过了,他其实也不是真的喜欢这个项目,他只是略微有些想要……稍稍缓口气。 但看到夏弥那雀跃的身影和开心的笑,楚子航还是拿出了杀敌时那般一往无前的精神,舍命陪女王。 终于,又一次过山车之旅结束了,楚子航麻木的坐在座位上,等着夏弥的下一步指示。 “哎,跳楼机也玩了七八次,海盗船也玩了十多次,那……玩点别的吧!”夏弥搂住楚子航的脖颈,亲吻他的面颊问:“你有什么好建议?” 楚子航略微睁大了眼睛,终于轮到我提建议了吗?! “我……” “哦哦哦!对,激流勇进啊!不过还要修泳池啊……你赶紧修一下,我去弄点喝的。”夏弥兴奋的举起手喊道。 楚子航微微张着嘴,过了一会儿颇有些无可奈何的说:“我……我也是这么想的。” 还有两天时间啊! 楚子航第一次感觉,快乐的时光也会显得略有点漫长了。 但他转身时却看到了印象深刻的一幕。 旋转木马不远处是一家园区自建的餐饮店,只不过现在大门上着锁,铁栏杆后是一台可乐机,刚刚夏弥进去插上了电加满了可乐,结果出来时还挺有礼貌的顺手把门给锁了,她的那台手机也就忘在了店里。 这段时间都是用楚子航身上那台手机来调控游乐设施的。 夏弥大概是懒得喊楚子航开门了,踮起脚尖,抬起一只脚从栏杆缝隙把上半身探了进去,伸手抽了两个可乐杯。她纤柔的身躯像是优美的鹤,身后旋转木马的彩光在她身上流转,像是彩虹将她妙曼的身材曲线晕染勾勒。 楚子航记得,上一次看到这个场景,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那时候…… 夏弥还能挤进去。 “哎?怎么有点……挤不进去了?”夏弥伸手去触可乐机开关时,却遇到了个“大”问题。 她卡住了…… 尝试了一会儿后,夏弥直接掰开了铁栅栏。 接完可乐,夏弥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叹了口气喃喃自语:“也不知道是不是该高兴……为什么呢?难道……因为谈恋爱了?” 楚子航急忙挠着额头转身,露出一副在专心致志修缮泳池的样子。 夏弥眯起眼睛,眼神不善的走到了楚子航身后,突然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楚子航钻出水面,一脸莫名其妙的看向夏弥。 “是不是你之前太用力,把我掐肿了?”夏弥冷哼一声,居高临下的看向楚子航。 楚子航还反应了一会儿,随即张口结舌的看向她。 说的都是啥啊? 他干脆绕开了这个话题,转身说:“泳池和我属性不合,你坐那边稍等一下。” “不用修了,反正有水就行,我俩又摔不死!”夏弥放下可乐,掬了一捧水洒在楚子航脸上,笑嘻嘻的说:“快点快点,上来玩!” 然后,夏弥就用行动证明了,泳池修不修确实没什么关系。 因为她在从最后那条滑道冲下来的时候,竟然还释放了风王之瞳加速! 于是两人直接飞跃了深水泳池,连着小船一起扎进了前面的“小熊维尼和他的朋友们”主题公园里。 楚子航是万万没想到,念了一晚上的娱乐项目,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得到的满足。 “楚子航?楚子航,你飞哪去了?”夏弥从泡泡球池子里钻了出来,笑着大喊。 “我在……这……” 夏弥转头看去,只见场馆中央那个人身等高的玩偶正在一颤一颤的说话。 随着玩偶噗的一声倒地,陷在里面的楚子航拍打着满头的棉絮坐了起来…… 他为爱“飞行”了一个晚上,终于还是飞进了小熊维尼的怀里。 “哈哈哈哈!你还挺精准啊!”夏弥捂着肚子大笑。 结果她走出泡泡球池时踩到了一颗溅落在外面的小球,脚下一滑就又摔了回去:“哈哈……哎,我!” 楚子航正揪着头发上的棉絮,突然就听到身后的笑声一顿,转头就看到夏弥人突然没了。 他疑惑茫然的四处张望,喊道:“夏弥?!” “夏弥!” 哗啦! 一只手从池子里戳了出来,跟僵尸复活似的。 楚子航急忙起身去把她从一池子球里拉了出来。 夏弥吐掉嘴里的球,抱着楚子航又狂放的笑了起来。 楚子航也抱着她,无声的微笑起来:“这下好了,船没了,轨道刚刚也被你撞坏了。” 夏弥却突然抬起头,眼睛一亮。 如果这是一幅漫画的话,楚子航觉得她此刻脑袋上一定有个大大的感叹号。 有点不详的预感从楚子航心里升起。 “你不觉得,这种一样一样的玩,实在太累了吗?还不尽兴!”夏弥添着红唇,目光狡黠,一副循循善诱的口吻看向楚子航说。 “我其实……”楚子航斟酌了一下,“都可以。” “哎!和我想的一样!”夏弥拍拍楚子航的脸,亲了一口说:“可以啊,越来越有默契了!” 楚子航头顶冒出一连串的问号,满脸茫然的看着兴致勃勃的夏弥。 我说什么了? 怎么就想的一样了? “就是要,都可以玩才行啊!”夏弥眨眨眼,随后高举起手竖起食指直指天花板大喊:“咱们,把所有刺激的项目——” “都连起来!” 轰! 楚子航感觉像是君焰在自己脑子里爆炸了…… 餐饮店的大桌子上,夏弥不知从哪个商店里摸来个大号的黑框眼镜,也不知从哪又把簪子掏了出来,束发之后戴上黑框眼镜,竟瞬间有了点学术气息! 她把从总控室里拓印下来的游乐场布局图在长桌上展开,脸色肃然的俯身研究了起来。 “嗯……我觉得……”夏弥摩挲着下颌时而摇头时而点头,随后抬头看向楚子航问:“你有什么建议?” 楚子航有一种被迫给自己修陵墓的感觉,捏了捏眉心,无奈的开口问道:“你要把哪几个项目连起来?” “唔!过山车!大摆锤!海盗船!跳楼机!激流勇进!蹦蹦床也可以!鬼屋也不错!”夏弥兴致勃勃的掰着手指数了起来。 她每念一个名字,楚子航的脸色就白一分,到最后都要白成厕所的瓷砖了。 但楚子航抬起头,看到夏弥满怀期待的雀跃眼神,也只能咬咬牙低头开始计划起来。 这么大规模的改建,也就是两个龙王了,不然调两个施工队来也要数月才能完成了。 楚子航深深呼了口气,把园区霍霍成这样,也不知道之后要给白商陆他们赔多少钱…… 但眼下,自然还是喜欢的女孩开心更重要。 “大摆锤的位置最远,所以只能它做起点,把摆动幅度加大,在最高点把我们……”楚子航舔了舔嘴唇,“把我们抛出去……” “然后海盗船是最适合衔接的……” “过山车轨道又要改……可以用它的轨道来衔接下一个项目……” “蹦床材质和高度不够,我看看有没有其他材料能加固……” 楚子航没想到,学了两辈子炼金机械,第一次承建的大项目竟然是——游乐园改造! 可能火神赫菲斯托斯也没想,自己继承人即将出炉的最大作品——竟然是个娱乐设施! 天地为炉和剑御两个言灵也没想到,今晚能出场那么频繁,只不过不是为了打架,而是为了——替代电焊和塔吊! 楚子航也被迫戴上了个黑框眼镜——和夏弥的情侣款,显得更有书卷气,更像个工程师了。 他抱着设计图在园区里到处忙活,天地为炉和剑御轮番释放,还搭配了天演和蛇,用来测量和校准改建轨道的尺寸。 电路上的改造有点麻烦,但好在楚子航本就是学霸,加上言灵·天演的加持,他很快就自学了大部分高级电路工程师的课程。 而夏弥就端着可乐跟着楚子航一路跑,空闲时就递上可乐给他吸两口,需要出手时就用天地为炉配合他。 她还抽空去食堂把烧烤架搬了出来,坐在不远处靠着烧鸡,自己啃了鸡腿喝着小酒,酒足饭饱之后才贴心的把鸡屁股串了过去,塞进了楚子航嘴里。 过山车、轨道、大摆锤、联动轴,各种零件在天上飞来飞去,紫色电弧和赤红色火流在园区里不断明灭,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一个伟大的工程渐渐有了雏形。 当然,偶尔也还是会有失误的时候,比如楚子航错估了架空轨道需要的支撑点,试验时过山车走到一半就栽了下去,把夏弥的烧烤架和烤鸡一起压垮了。 为此,楚子航被夏弥举着仅剩的半只烧鸡追杀了半个园区。 直到夜色渐深时,楚子航最后看了一眼图纸,随后打开了园区的总电路,一项人类娱乐史上无可匹敌的巨作,龙类炼金史里绝无仅有的……垃圾,终于出炉了! “起飞!”夏弥蹦跳着拉住楚子航的手,迫不及待的就要冲向起点的大摆锤。 “其实我在下面随时监控着运行会更稳妥……”楚子航脸颊微微抽搐着说。 “嗯?”夏弥眯起美眸回头瞪着他。 “当然,还是更期待和你一起……试一试。”楚子航立刻改口。 “嘿嘿!走吧走吧,你要是再掉下去,女王陛下还是会再接住你的!” 第35章 爱的飞行日记(二) “为什么,这些游乐设施连起来以后……这个造型,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夏弥坐在大摆锤的透明球里,好奇的问。 大摆锤底端本来是一个中间是五角星的圆环形,环形上那一圈全都是座椅,但现在那一圈座椅都被拆除了,五角星只有一个角上固定了一颗改装加厚的水上乐园滚筒球。 大摆锤摆动起来,五角星也会横向旋转,而这个滚筒球则会在重力作用下竖向旋转,坐在里面就类似坐在一个正从山坡滚下去的滚筒洗衣机里。 好在是两个龙王,正常人在里面呆上两分钟,脑浆都摇匀了。 楚子航正全神贯注的找着平衡点,同时曲腿躬身,赫然是扎了个马步! 他抽空回了一句说:“时间太短,确实是有所参考。就是电脑上那个……” 可他话音未落,周围四十多个环绕音响里传来了类似次世代飞机殷勤启动的声音,随后一声如枪械的上膛声后,引擎声愈发沉雄起来,给人一种蓄势待发的感觉。 “小心,要飞了!”楚子航急忙抓住夏弥的手。 夏弥还怡然自得的蹦蹦跳跳着热身呢,只来得及疑惑地的回头吐出了一个:“啊?” 紧接着,随着duang的一声,五角星那个角上的抓手在最高点松开,整个滚筒球就这样脱离了大摆锤,朝着高空自由飞翔了出去! 两人在最高点时短暂的失重。 “唔嚯!”夏弥发出一声让男孩们心跳加速的欢呼。 “小心脚,我们要……”楚子航还没说完,滚筒球就竖着卡在了跳楼机顶端上,随后滚筒球下方改进过的出口直接脱落,两人垂直的掉在了三十多米高的跳楼机上。 而就在他们入座的瞬间,安全索立刻扣合,跳楼机直接0帧起手,极速下坠! “哦~~~好~~”夏弥张嘴想说什么,结果狂风里俏脸和红唇像是水波般抖动,只拉出了一连串的颤音。 楚子航一头黑发都竖了起来,要是染个金发就成超级赛亚人了。 跳楼机在即将落地时快速锁死,刹车冒出一连串的火星子,夏弥晃了晃麻木的小脸,转头对楚子航说:“我想到了,是三……” 滴滴,嘟! 十分卡通的音效响起,打断了夏弥的话。 他们两人所在座位突然下沉随后在一辆早已待命的列车上待命,过山车启动。 但因为之前的过山车车体已经摔坏了大半,所以这辆只能坐两个人的过山车,是用碰碰车改的。 “因为短时间做不出足够动力的引擎,也改不出功率足够的电路,所以这里……”楚子航刚说完,碰碰车已经从轨道顶端飞了出去! “需要君焰加个速!” 言灵·君焰叠加言灵·风王之瞳的火风在碰碰车后方远处骤然爆开,爆裂火风吹来的同时,碰碰车再度加速升高! 两人直接飞到了接近四十米的高空,若从下往上看,就好像一张Q版的小赛车掠过了天穹的弯月,这一幕让人想起了E·T外星人里骑着自行车掠过月亮的那经典一幕。 “哇喔!”夏弥强硬的捉住一只楚子航紧抓安全扣的手,十指相扣高高举起。 星月光辉照亮了男孩面无表情却煞白的脸,而女孩溢满青春活力的欢笑声流转夜空之中久久不散。 碰碰车前端加装了一个磁力线圈,通电激活后类似一个强力磁铁,同时也加重了车前端重量,让车下坠时能保证是车头向下。 在强磁力的配合下,下坠的碰碰车准确的扣合在了一段接近八十度翘起的过山车轨道上! “唔,嘟噜噜噜噜——!”夏弥高举着双手,张大了嘴欢呼,狂风吹来直接把她红唇掀了个面,白净的牙齿和嫩红的牙龈毫无遮掩,全都暴露了出来,一头长发被拉得笔直追赶在紧绷的头皮后面。 楚子航则一脸即将英勇就义的表情瞪大了眼,也不排除是因为风太大让他眼皮都闭不上了,他紧紧抿着唇,冷峻的脸像是风中床单一样荡起波纹。 其中一段轨道竟然如同隧道一样穿过了鬼屋,可惜车速太快,那些机关刚激活,碰碰车就已经要连尾灯都看不到了。 刚出鬼屋他们就落到了一个大圆盘上,这是碰碰车场地改的,车一旦碰到场边那一段段涂着红漆的地方,立刻就会有弹簧弹出把车撞飞,但场地下方也装着一个庞大的磁线圈,将碰碰车牢牢吸引在了圆盘上。 “我就……说!这不就是!三维…呸…弹球嘛!”夏弥一边兴奋的高呼,一边吐出飘进嘴里的长发。 因为看起来太刺激,所以她没有戴发簪,害怕玩到一半发簪飞出去。她束发的橡皮筋在跳楼机那里就已经断了。 碰碰车在场地里无规则的碰撞折跃,远看真就和三维弹球一模一样。 楚子航下意识的埋着头,以防自己颈椎在这连续撞击里断裂,虽然以他目前的血统,即使没有车直接弹他本人也不会有问题,但已经麻木的他哪还记得这些,一切都只能遵照本能反应…… “为什么——那条线——是金色的?!”夏弥竟然还有空好奇的四处张望,她敏锐的发现场地四周弹簧都是用红漆标注的,但只有一个角落是涂了金色的漆。 “因为……”楚子航还没说完,他们就被弹向了那道涂了金漆的边缘。 那里的地板陡然弹起,同时下方磁线圈断电后通电反转,整个碰碰车直直的升空而起! 上方旋转不停的海盗船骤然加速,像一把勺子一样刚好将两人舀了进去,碰碰车再次由强磁场固定,海盗船立刻开始加速回旋摆动! 楚子航已经凝固成一尊石像了,他感觉自己的三魂七魄大概已经全部都甩飞出去了。 若不是听到身旁女孩激情欢畅的呼喊声,他真想眼睛一闭就睡过去。 也不知道旋转了几圈,一连串卡通音效响起,碰碰车陡然下沉,随后被从海盗船的底部直接甩飞了出去。 夏弥兴奋的惊叫声还留在海盗船上,他们的车就已经飞到了激流勇进的上方。 “好爽!好爽!”夏弥在最高点兴奋的摆动着双手,随后转头看向楚子航高喊:“死小孩,你不会要哭了吧!哈哈哈哈哈!” 楚子航面无表情回头说:“夏弥,我爱你……” 夏弥愣了一下,随后就听到楚子航继续说道: “还有,告诉妈妈,我也爱她。” “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夏弥的笑声像是小火车的烟,一溜的飘上夜空。 过山车栽向激流勇进的泳池里,这么高的高度,若是直接掉下去搞不好能直接嵌进泳池里,所以半空中先是连续张开了三层斜向的蹦蹦床减速。 饶是如此,三层蹦床都差点被砸穿,直接陷落出了一个锐角的斜面,随后—— Duang! 碰碰车就被弹了出去。 因为车的前后重量不一样,所以整辆车在空中像个陀螺似的旋转了起来。 嘭! 车后座的减速伞炸开,将平衡拉了回来,随后减速的碰碰车落进了激流勇进的滑道里,倒着俯冲进了泳池里。 “楚子航!楚子航?不会给这死小孩玩坏了吧?”夏弥从泳池里把已经僵硬的楚子航捞了出来,拍打着那张不知是因为麻木还是面瘫而毫无表情的俊脸。 “没……没事。”楚子航回过神来,摇摇头。 他若无其事的起身,随后就往泳池里走去。 “哎?你干什么?往这边!”夏弥愣了一下,随后忍不住捂嘴轻笑着拉住了他。 “嗯?哦……哦。”楚子航茫然的四处看了看,随后才反应过来,急忙转身。 夏弥捂着肚子,笑得满地打滚,好一会儿才起身看向神色略有些窘迫的楚子航说:“那……再玩一遍?” 楚子航嘴角狂抽,满脸都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决绝,半晌才咬着牙点点头,低声说:“好!” 夏弥又忍不住捂着肚子狂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突然起身扑上去抱着楚子航亲了一口。 “好了好了,不为难你了!哈哈哈哈!”夏弥拍拍楚子航还有些煞白的脸,“我玩得很开心,干得不错哦,前锋同学!” “呼,那就好。”楚子航终于是缓了口气,揽住她的纤腰。 他犹豫了片刻说:“其实还有一辆车,你还想玩的话……也可以。” “今天尽兴了。”夏弥瞅了一眼楚子航,轻笑着说:“去坐摩天轮吧。” “好。”楚子航眼里隐有怀念的神色。 前方的夏弥突然竖起三根手指说:“提问!约会的三大圣地,你知道么?” 楚子航眼里带着些许笑意轻声说:“电影院,水族馆和……摩天轮。” 夏弥转过身,一边倒退一边冲着楚子航勾勾手问:“哦,这三个地方有什么特殊吗?” 楚子航上步捉住她的手,回答:“电影院很黑,女孩会对男孩自然的有依赖感,而且看恐怖片的时候男孩还能顺理成章的握住女孩的手……” “参观水族馆会显得你文质彬彬……”(龙族二原文) 那个俏皮女孩的声音好像犹在耳边,楚子航知道自己记忆力不差,但也没想到能把这段其实没什么营养的对话,一字一句都记得那么的清晰。 是了,从某天以后,与她有关的每个瞬间,楚子航每晚都会仔仔细细的回忆一遍。 就像一部电影,当你在脑海里放映了千万遍后,别说台词了,那个人的一颦一笑,每个回眸,每个微笑、皱眉、哭泣或悲伤的瞬间,都会深深刻在你的心里。 那是融进骨血的记忆,又怎么会忘记? “答对了,但是……”夏弥轻笑,“没有奖励!” 他们坐进了摩天轮,轿厢缓缓转动起来,彩灯变换闪烁不停,夏弥在缓缓升高的座舱里望着远方白雪盖顶的富士山,眉也如远山苍凉凄美。 楚子航很多次见过她这样的眼神,在精神世界里时,耶梦加得就时常这样遥望远方,不知她在看哪,在看什么,在怀念什么或者……在期盼着什么?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在看什么,在想什么?”夏弥,又或许她此刻再度展露了龙王的本尊。 楚子航点点头。 “我的尊号是大地与山之王,但我的王座并不在群山之巅。因为在那最高处,是至尊的王座。”耶梦加得低声说。 “你总不会就因为这个想要篡夺世界的王座吧?”楚子航说。 “废话。”耶梦加得略带嫌弃的瞥了他一眼,“我也说过,我是要颠覆世界。” “其实若换了其他龙王,大概是不会同意你这条路的。我也曾觊觎至尊的力量,但就像你说的,我也发现了这至高权力所要背负的悲运。可是这个悲运,不止是至尊自己的宿命,祂的命运和整个世界紧密相连。” “所以,祂的出生就是毁灭的开始,祂真正的终结,必是整个世界的终结。”耶梦加得叹息一声说。 “你是想要彻底杀死祂,但却不随着祂一起死去?”楚子航问,“也就是说,你是想跳出这个注定的宿命。” “可是能杀死黑王的,只有黑王自己,或者——新的黑王。”耶梦加得点点头,神色越发悲戚起来,“这是一个真正的,无解之结。” “你的目标和我一样,你不觊觎至尊的力量,而也是想要跳脱,甚至斩断这个宿命,所以我最后才会决定和你一起。” “我知道,自己会不惜一切的去做到这件事,而你,也一样。” 耶梦加得说着,回头看向楚子航,她神色略冷却带着些许好奇,偏头打量着前方的少年说:“有时候我会觉得,从某个角度看你,就好像在看我自己。” “是的,我说过,有时候我也会觉得,我们太像了。”楚子航微微颔首。 “怪不得能拒绝我的色诱呢。毕竟你个死小孩一直不怎么自爱,从不把自己的命当命。”耶梦加得略带讥讽的笑道。 看来她对这件事还是耿耿于怀。 摩天轮到达了最高点,楚子航用手机将摩天轮停了下来,他打开舱门翻到了轿厢上随后向下伸手。 耶梦加得拍开他的手,轻盈一跃,翻身落在了他身边。 “但其实你我也有不同,不仅是人与龙。所以也会有些细节里,我不太懂你,你也一样。”楚子航坐了下去,望着前方被云遮蔽了一半的富士山说。 “哦?”耶梦加得也坐了下来,双手交叠放在小腹,身躯挺拔如竹。 “我的原话是‘原来那是色诱啊?’。”楚子航说。 “我记得,你不用再侮辱我一遍。”耶梦加得眼神略冷的瞥了他一眼。 “我之前说过,是因为当时我恨你,但其实那句话本来的含义,是嘲讽我自己的。”楚子航额发在风中凌乱,露出了他那双栗色的清秀而澄澈的眼眸。 他回头看向耶梦加得略带自嘲的低声说:“因为在我记起那些过往的瞬间,我是真的有过错觉……” “遇到了一个我喜欢,也喜欢我的女孩的错觉。” “在我眼里一直以为的真挚情感,其实只是你掩盖真实目的的欺骗,我不是在嘲讽你色诱的笨拙,是在嘲讽自己的单纯和愚蠢。” 耶梦加得微怔,疑惑地问:“那我后来问你,你还说不太可能,还什么‘听起来有些禁断’?” 楚子航沉默了很久,才略有些沙哑的开口道:“那种时刻,谁又会愿意承认呢?” 耶梦加得也沉默了片刻,低声说:“但你现在承认了。” “是。你不也是?”楚子航回头看向她说。 “是你先承认的。”耶梦加得略微提高了声调。 楚子航略有些无语,只得点点头:“算是吧。” “什么叫‘算’?那时,在夏要释放湿婆业舞的时候是谁大喊着……” “好好好!是我先承认的。”楚子航急忙举手投降。 这是龙王吗? 怎么跟个小女孩一样,这都要争个胜负? 不过,确实也符合她的脾气。 耶梦加得这才傲然的昂首哼了一声:“我愿意回应你,你已经算是举世无双了,该感到荣幸,知道吗?” 也就是耶梦加得了,换其他人来,楚子航内里也是个骄傲的人,根本不可能会让步。 但事实也确实如此,这个嘴硬傲娇的龙王差点就在雪区消失了,却也没承认是因为吃醋。 还是吃自己的醋! 想到这,楚子航不由得失笑,摇了摇头。 突然他感觉到身侧略冷,转头就看到了耶梦加得面色不善的盯着自己。 “我是……” 楚子航还没来得及解释,果不其然的,当即就被耶梦加得从轿厢顶端推了下去。 他无奈的正欲在半空中施展言灵,一道素白的身影却从天而降扑向了他。 风王之瞳卷起风暴,耶梦加得抱住了楚子航于风暴中减缓了下落速度,安稳的落地。 “说了,你要是再摔下来,本王也还是会接住你的。”耶梦加得昂着头,将楚子航放了下来。 楚子航无奈的看着她,实在是无话可说了。 这是什么感人的脑回路? 自己把人推下去,又飞下来接住,就为了展现一下……女友力? 楚子航心说,我是不是还要跪下高喊:谢陛下救命之恩啊? “走吧,走吧,我也玩累了,坐下歇一会儿去吃饭吧。”耶梦加得伸了个懒腰,美好的腰身舒展开来,曲线玲珑妖娆。 两人走进餐饮店,楚子航给耶梦加得接了杯可乐后在她身边坐下,突然一阵困意就涌了上来。 他破开尼伯龙根束缚回来其实就消耗了不少体力,紧接着就马不停蹄的跑去追寻路明非,他当时是以为夏弥和路明非在一起,后来才知道夏弥为了情报跟着源稚女离开了。 他救下路明非和绘梨衣,把小两口送回高天原附近后就又马不停蹄的赶去寻找夏弥。 紧接着就是通宵大战,今天一整天又连续动用了不少高阶言灵来修建娱乐设施,要不是火神的冠位,他早就累的口吐白沫了。 耶梦加得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突然就感觉到肩膀一重。 她略带惊诧的回头看去,只见楚子航面容略显憔悴疲惫的闭着眼睡着了,也不知有意无意的偏头就靠在了她肩膀上。 楚子航细碎额发下,那浓密的睫毛一根根的清晰可见、历历可数,周边彩灯的光流转在上面,像是色彩缤纷的琴弦。 摩天轮再度缓缓转动起来,不远处的旋转木马还在上下起伏,灯光流转间,店里挂钟秒针清脆弹动出时间悄然溜走的声音。 “1、2、3……” 耶梦加得不自觉的在心里默数了起来。 第36章 坐过来些 “我是龙王!耶梦加得!” “好像我吃了你的女孩似的……” “再见……” 楚子航很久没做梦了。 他本以为经历那么多,走到了这一步,应该不会再梦到那个地铁站了。 这一世和上一世的情景反复切换,不断映出耶梦加得或愤怒或悲伤的脸,以及最后两人对视时那久久不停的沉默。 “你就要死了,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对夏弥,还是对耶梦加得?” “对夏弥吧,你根本不了解什么是耶梦加得。” 楚子航站在一旁看着这段刻骨铭心的回忆,心里却在想为何自己会在这个时候,梦到这一刻? 为何会突然回想起这句话? 继承了火神冠位后,楚子航除了学习炼金术、寻找和黑王隐秘有关的记忆之外,回想最多的就是有关耶梦加得的事情,从诺顿和康斯坦丁的视角出发,他也得知了很多关于这位帝女龙王的曾经。 说起来,诺顿和耶梦加得关系一般,甚至称不上多好,但康斯坦丁似乎和耶梦加得挺合得来。 很多记忆碎片里,楚子航都能看到金冠红裙的帝女推着青铜制成的代步车,陪着康斯坦丁在雪山之巅或冰封的湖面旁默默远眺。 远眺那世间至高的地方。 所以上一世,耶梦加得潜入冰窖后不惜放血却也要先尝试复活康斯坦丁,确认康斯坦丁真正死亡了,她才正式准备将龙骨带走吞噬。 而这一世,夏弥背着七宗罪孤身跳入长江去接应楚子航时也曾遭遇了康斯坦丁,那时康斯坦丁只派了尸守来将两人驱赶向青铜城,甚至还直言:“交给哥哥吧,我还是……不想杀你。”(第二卷,48章剑与神临1) 四大君主似乎也有过关系还不错的时候,但就像封建王朝的帝王之家,走到最后大家都会为了权力和那个至高的王座反目成仇。 这一点,对于本就将对于权与力的追求刻入骨血的龙类来说,更甚。 所以,楚子航大概也能猜到,耶梦加得愿意与自己携手,背地里恐怕要放弃很多,曾经对她比血脉亲情甚至性命更重要的东西。 楚子航在那片摇摇欲坠的空间里席地而坐,他大概明白自己为何会做这种梦了。 不过他也明白,动摇和软弱是绝不可取的,不仅耶梦加得不会接受这样的他,就连他自己也不能接受。 在原地调整平复好了心绪,楚子航再度起身,不再去看身后那些如烟过往。 差不多,也该醒了,还有很多事要做。 当楚子航再度睁开眼时,只觉眼前光线有些昏暗,他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睡在了一间陌生卧室的大床上。 枕边还残留着些许清幽的香气,像是花瓣上滑落的晨露般甘甜怡人,且熟悉。 他抓起一旁柜子上早已备好的新衣服穿上,随后起身拉开窗帘,恍然发觉竟已是清晨了。 睡得这么沉这么久,这是那么多年来的第二次。 楚子航第一次睡得那么深沉长久,就是他从中庭之蛇上掉下去那次。 不过那一次,应该叫做昏迷才更贴切。 除此之外,他今天之前每次睡觉都很警惕,即使生物钟很规律,但只要有重要的事情缠身,他随时都可以进入不眠不休的熬夜状态,并且只要周遭出现异动总会醒过来。 这也算是他多年执行部生涯养成的习惯了。 可昨晚,困意袭来之后,他竟是毫无防备且自然而然的就那么睡着了,看起来还被……被耶梦加得给搬进了卧室里,衣服都换了。 警惕性竟然丧失到如此地步,连楚子航自己都有些惊讶。 也许是潜意识里,他觉得这个仅有两人的园区里,并没什么还需要他继续防备的人了。 楚子航翻身从三楼窗台一跃而下,走进了花园里。 今日天气骤变,山间松林里晨雾弥漫甚至都蔓延进了园区里,山风飒然而过带来阵阵松涛翻涌的声音,花园里假山小湖都像蒙上了一层轻纱,飘渺而难以捉摸,恍若一步踏入了仙灵秘境里。 “耶梦加得!?”楚子航高声喊道。 空旷园林以同样的声音回应他。 “我在。”女孩悠远的声音破雾而来,不轻不重。 楚子航急忙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穿越晨雾愈发厚重的园林后,他踏上了一座颇有江南古韵的青石拱桥,下方湖面被晨风微微吹皱,石雕的护栏上也带着些许女孩身上特有的香气,一片橙红的落叶飘然入水,恍若一叶扁舟于湖面荡漾。 这个场景有些熟悉…… 只不过当时,楚子航是在桥下。 “干嘛呢?死在半道上了?”女孩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些许催促之意:“在餐厅,快点。来晚了,自己做早点吃。” 楚子航加快了些脚步,下桥的瞬间他回头看去,只见一道晨曦汇成朦胧的光柱洒在石桥中央,随后这道光柱伴随着飘渺晨雾,缓缓踱步跨入了湖水里,追上了那片如小舟般的落叶。 楚子航越走越快,风也随着他的脚步愈发急促汹涌起来,山岚似浪翻涌,越来越多的晨曦破雾而来像是沿路亮起的一盏盏引路的灯。 叮铃铃! 骤然间风吹雾散。 法式风格的餐厅显露出来,那清脆的声音正是女孩恰好推开餐厅门时,门上银铃晃动的声音。 她穿着一字领的白色毛衣,挂着淡粉色围裙,牛仔热裤下踩着一双颇为卡通的小熊绒毛拖鞋,推开门的瞬间她刚好收起束发的簪子,长发在晨曦光晕里如花绽开,晨光洒在她白皙的双肩上,像是日照金山。 “耶梦加得……” “干嘛?怎么突然喊我大名?”女孩有些疑惑的瞅了一眼楚子航,随后无所谓的撇撇嘴说:“还以为你迷路了,正要去嘲笑你呢。快快快,吃饭了。” 楚子航上前牵住她,小心翼翼的抬手擦去她脸上炊烟的痕迹,问:“怎么不叫醒我?我来做就好,早点还是能应付的。” “哪喊得醒哦!我还以为你休克了呢。我把你送上海盗船又甩了两圈,结果你竟然毫无反应。”女孩坏笑着看向楚子航。 看起来她面色冷傲,可那俏皮的话语和略显蔫坏的语气,却又更像是夏弥。 楚子航一时间也有些分不清了。 或许本来也就不该分清,她们本就是一体的。 “吃早点吧。”女孩再次推开餐厅门,银铃悄悄偷笑。 “做了什么?耶梦加得。”楚子航问。 “银耳羹。”耶梦加得面色略冷,随后颇为嫌弃的说:“叫夏弥吧,你这样我喊我怪怪的。” “不。反正四下无人,也没什么好隐藏的。”楚子航摇摇头,“我就称你本名吧,耶梦加得。” 耶梦加得莫名其妙的瞥了一眼楚子航,冷冷的说:“神经。” 随后她便抓紧了楚子航的手,将他带到了餐桌前。 说起来,放着烛台和高脚杯的法式长桌上,却盛着两碗银耳羹,总给人一种穿着大马褂进西餐厅的违和感。 不过那沁人心脾的香气,却也足以让人忽略这些可有可无的奇怪之处了。 楚子航为耶梦加得拉开凳子,等她落座后自己才在旁边坐下。 他舀了一勺银耳羹喝下,眼神微亮,回头看向耶梦加得问:“加了糖桂花?” 耶梦加得正托着香腮看着他,眼里隐有期待之意。 可见他望了过来,耶梦加得便立刻偏过头去,若无其事的说:“刚好看到有现成的而已。” 上一世楚子航受伤后,夏弥就经常提着银耳羹去看他,结果这家伙第一次吃银耳羹毫无感谢之意,而是很耿直的提出了专业而冷静的建议——应该稍微加一些糖桂花。(龙二原文) “味道很好,谢谢。”楚子航这次终于给出肯定的评价。 “我可不需要你的赞美,爱吃不吃。”耶梦加得唇角轻轻上扬,眉眼却依旧倨傲。 “其实你做的银耳羹,味道一直都很好,我给建议只是觉得还能更好而已。”楚子航边吃边说。 耶梦加得皱起眉头看向他。 楚子航立刻端起碗来就一饮而尽,断了耶梦加得要把碗抽走的念头。 “耶梦加得,今天有什么想做的事吗?或者,还有什么想玩的?”楚子航放好碗,坐的板板正正回头看向耶梦加得问。 “你……说真的,你还是叫我夏弥吧,你这样叫我,我瘆得慌。”耶梦加得眼角微抽。 “怎么?还是你更习惯听拉丁文发音?学校里也学过,你名字的发音我印象很深。”楚子航说着就力聚舌尖,准备念出那个词。 “哎哎哎!停!你脑袋被三维弹球打傻了?”耶梦加得急忙伸手捂住楚子航的嘴,“叫我夏弥!否则我真和你翻脸了!” “以往外人之前,不能暴露你的身份,但现在没有这个问题,为何不能称你本名?夏弥是你,夏也是你,我说了,我爱的是全部的你,耶梦加得。”楚子航肃然沉声道。 “你根本都不理解这个名字的意义……”耶梦加得叹息一声。 随后她展现出那个俏皮女孩的面目,双手托着香腮偏头微笑,眨巴着大眼睛道:“你都说了,夏弥也是我,那就叫我夏弥啊!你不是最喜欢这个漂亮可爱还嘴碎的女孩吗?嗯,师兄~” 楚子航却好像再度变回了那个坐怀不乱的老僧,木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说:“你不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的意义?” “耶梦加得,我想知道,我想,我现在也够格知道了吧?” 耶梦加得面色一冷,抬手就要拍桌子。 楚子航却仿佛已经预判到了一样,伸手就接住了她的手,保住了瑟瑟发抖的长桌,同时反手露出无名指上那代表着誓言的圈,轻声说:“我知道,大概会牵扯到很多你不愿回忆的往事,还有很多人龙之间的血仇。” “改变不了你的过去,那就重新创造我们的未来。以往那些历史的伤痕,自然不可能这样轻易的揭过,但不论什么罪责和惩罚,我愿意和你一起承受,否则这个血盟的意义何在?” “你只要相信我就好,耶梦加得。” 耶梦加得抽出手,回身一点一点的舀着银耳羹,小口小口的吃着。 楚子航就在一旁端正坐着,静静等她吃完。 “知道了。”耶梦加得终于吃完银耳羹,低声说:“先去洗碗。” 不用她说,楚子航已经很自觉的起立开始收拾碗筷了。 耶梦加得端坐在椅子上,听着厨房里哗啦啦的流水声,眼神放空,低声说:“这可能是一个,要讲一辈子的,漫长、血腥、残暴甚至肮脏的故事。” 楚子航从厨房走出来说:“已经洗干净了。” “如果有那么多故事可说,那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他再次抬手露出无名指上的那圈誓言,面色云淡风轻,却给人一种好像在有意无意的炫耀结婚戒指的感觉。 “你是被恺撒附体了吗?”耶梦加得略带嫌弃的吐槽道。 “确实……有些技能树没点满,只能从这方面更优秀的对手身上学习了。” “他自己都没把陈墨瞳拿下呢,你还敢和他学?还不如和芬格尔学学呢。” “芬格尔的话……确实有些超出我接受范围了。”楚子航罕见的面露难色。 耶梦加得收起了刚才那些多余的表情,眼神再度严肃冷峻了下来:“如果你确定想要知道这些,我可以告诉你。” “但这就意味着,不管有没有轮回,还有没有下一世,在世界终结、时间断流之前,你楚子航不论重来多少次,都必须和我这个万恶的龙王,永远绑在一起。” “不是早就如此了吗?”楚子航面色不变的回望她。 “哼,没那么简单,先过了白王这一关,证明你确实有所谓创造未来的本事吧。”耶梦加得冷声道,随后她声音略低略柔了些:“我相信你,但这没用,始终只有事实摆在眼前,才能说明一切。” “把你的计划和目前的情况说说,我们俩再重新分析一下吧。” 楚子航点点头,随后回头看向耶梦加得轻声说:“坐过来些,才听得更清楚。” 耶梦加得微愣,她感觉好像曾经听过这句话。 “哎,死小孩,你记不记得我……就是夏弥,刚上初中时的第一个暑假,我当时为了接近你故意把暑假作业全部攒到了最后一周,然后来找你帮忙。”耶梦加得凑了过去,手指摆弄着耳坠,眼神狡黠。 “记得。”楚子航点点头,“怎么了?” “怎么了?!我本来还想着用这个借口请你去奶茶店坐坐,顺便请你吃饭也未尝不可,但你呢!你还记得你当时怎么回答我的吗?”耶梦加得嗔怒道。 “我问你,那么前面一个多月的时间你都在做什么?你说在玩,我就告诉你,还有一周时间,自己攒下来的,自己加油吧。”楚子航淡淡的回答,眼里隐有笑意。 “你个死小孩,不解风情就算了,后来开学你替老师来收作业时,我差几页就写完了,我都差点抱着你大腿撒娇了,你呢,当众大公无私的就把我作业抽走了!”耶梦加得恨恨的瞪了一眼楚子航,“后来还不是报应啊,你还不是被派来监督我们补作业了?” “对了,后来你这个死小孩,不仅不给我抄别人作业,还把我作业打回去重写!” 楚子航看了眼耶梦加得。 这是耶梦加得第一次在这个少年眼里,看到类似小狐狸一样狡猾的光。 “那后来,你还记得发生什么事了吗?”楚子航反问。 “记得啊,天都黑了,自习室就剩我俩,老师路过,不仅夸了你,还批了我一顿,让我专心跟着你学习。哦,那时好像妈妈也来了,看了一眼后还给你留了些零钱,让你补习完带我吃点好的,顺便打车送我回家。”耶梦加得说着,磨了磨虎牙,上下打量着楚子航,思考一会咬哪里。 她记得那个夏夜的晚上,仕兰中学初中部除了初三年级,就只有一间教室还亮着灯,而那间教室里只剩下了两个人,就是她和楚子航。 当时吹开教室窗帘溜进来的夏风都带着燥热,教室天花板的长筒节能灯还坏了两盏不停闪烁着,老式风扇不知哪里锈了,转动起来总有烦人的闷响。在楚子航念经般没有感情的题目讲解里,夏弥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中了什么精神系言灵一样沉重,抬头一晃眼,黑板上那大红色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散成了七八条扭曲飘荡的红绸缎,舞的她是心烦意乱,甚至想抄起作业本就塞进楚子航嘴里,让他别念了。 就在她即将彻底疯狂的时候,楚子航讲题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片刻后只听楚子航忽然开口道:“刚才妈妈留了些零钱,做完这题就可以走了。路上想吃什么,你自己买。” 随后他用笔敲了敲身边的桌沿,看向趴在一旁的夏弥,刚刚变声后颇有些磁性的嗓音略低:“坐过来些,才听得更清楚。” —— “所以回到最开始,你抱着暑假作业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楚子航问。 “和你单独相处咯,顺便吃吃喝喝,散发魅力色诱你咯。”耶梦加得回答,说完她就愣住了。 “是的,结果一样,但老师和家长看到,不仅不会责怪,甚至还会鼓励我们。”楚子航唇角略微上扬。 耶梦加得瞪大了眼,低声惊呼:“我当时就感觉不对劲!原来你个死小孩真是故意的啊!” “我说过的吧,很久很久之前,我就已经喜欢你了。”阳光倒映在楚子航那双澄澈的眼里,竟也有些不老实的雀跃起来。 耶梦加得抬手正欲给这腹黑死小孩两拳,突然愣了一下,说:“关于蛇岐八家和猛鬼众的事情,你倒是给了我个新思路。” “什么思路?”楚子航略显好奇的回头看向她。 耶梦加得却一踢凳子像后滑去,随即手托香腮慵懒的靠在长桌尽头,面色倨傲冷峻,眉眼顾盼,妩媚却不艳俗,她伸出另一只手冲着楚子航轻轻勾动食指,语气淡然,嗓音却娇柔撩人: “坐过来些,才听得更清楚。” 第37章 偷家大师楚子航 其实那个暑假结束楚子航就升高一了,高中部和初中部在两个相隔不算太近的教学楼,他知道以后自己在楼下花园看书时,大概很难再碰到那个一蹦一跳,像个小兔子似的女孩了。 所以夏弥抱着作业来找他时,他其实差点就要一口应下了。 但楚子航听说高中那个叫什么振华的政教处主任,似乎对于学生早恋抓的很严,而且这位政教处主任刚好就住在楚子航当时的家附近。 于是思量片刻后,楚子航才决定曲线救国。 他主动向初中的老班主任请缨去收作业和改作业,因为他成绩一直很好,而当时恰逢初中扩招老师们也有些忙不过来,和高中部老师沟通后,也就批准了让楚子航来帮忙。 当楚子航来到夏弥班级收作业时,发现夏弥正在埋头赶作业,嘴里还高喊着:“xxx,最后两页借我看看!” 于是楚子航直接绕过了两个组,先把夏弥的作业给收走了。 给你补完了还了得?! 那我岂不是白忙活了? 监督夏弥补作业时也是一样,怎么可能让她去抄别人的作业? 先不提抄作业本来就不对,如果让夏弥抄完了,那楚子航哪还有单独辅导的机会? 于是,其他人抄作业,楚子航只是简略的劝导; 可夏弥抄作业,直接打回去全部重写! 终于,都快被小姑娘恨上了的楚子航,如愿以偿得到了单独辅导的机会。 然后,楚子航就单独,一对一的,在空旷的教室里,为夏弥认真的讲解起了复杂且无趣的数学题。 有点类似那些幼稚的男孩,好不容易逮了一只毛毛虫,又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了机会把毛毛虫放进了心仪女孩铅笔盒里。 等女孩打开笔盒被吓得尖叫时,明明“英雄救美”的好机会就在眼前了—— 但是这些傻逼最后却选择看着泫然欲泣的女孩,哈哈大笑。 后来楚子航还做过一次类似事情,当然是因为失忆后的无意之举,就是那次在摩天轮给夏弥做入学辅导。 没办法,楚少虽然是高智商学霸,还腹黑面瘫长得帅,却真没继承一点老爹楚天骄那张“无所不能”的嘴,完全不知道怎么和女孩相处。 当时他看到夏弥像被煮熟了一样瘫在课桌上,小脸通红双眼无神,他还以为夏弥只是炎热和劳累,殊不知夏弥正考虑是把作业本塞他嘴里,还是直接把他的嘴给撕了。 虽然那么快就要结束独处的时光楚子航心里略有些不舍,但他也担心夏弥再这么熬下去会受不了,而刚好妈妈苏小妍刚刚路过学校,进来探望时给他留了些零钱,他便想着之后带夏弥回家的路上给她买些冰淇淋之类的,也许女孩会略有些干劲,于是才开口安慰。 其实说白了,这一招就是他前不久看《三国演义》时刚和曹丞相学的,望梅止渴嘛。 或者说画饼,也行。 当时趴在课桌上的夏弥转过头,红苹果似的脸上写满了幽怨,半睁半闭的双眸眼神迷离,好似下一刻就要直接入梦了。 楚子航却觉得她可爱的像是一团夕阳晕染的晚霞,娇娇软软,让人忍住不想要凑近看看,再伸手掐一下。 楚子航想起最近苏小妍闺蜜们总说他变声了,嗓音变得很有磁性,低声说话时就像通了电一样,让人酒都醒了大半。 于是楚子航先敲了敲自己身边的桌沿示意,第一次尝试着主动压低了嗓音:“坐过来些,才听得更清楚。” 当看到夏弥睁着大眼睛一点一点朝他挪过来时,楚子航也突然觉得这个教室,有些太热了。 —— “坐过来些,才听得更清楚。”耶梦加得娇媚的勾了勾手指。 楚子航垂眸片刻,直接起身大步走了过去,将耶梦加得打横抱了起来再坐下。 “现在,没法更近了,说吧。”楚子航将耶梦加得放在腿上,低声说。 耶梦加得呆愣了片刻,举起手却有些不知所措,强装镇定的说:“你……死小孩,放肆!坐一边去!” “离远了听不清,好了,说正事吧。”楚子航摆出一副严肃脸说,却也不忘补充道:“更放肆的都做过了,你还在意这些?” 耶梦加得突然有些佩服楚子航了,路明非说烂话的时候嘴脸也是贱贱的,但楚子航不一样,他犯贱的时候依旧一副正气凛然,面无表情的样子。 让人更忍不住想要锤他了! “我们不是应该先去处理死侍吗?蛇岐八家和猛鬼众的冲突虽然也很重要,但我觉得还是优先剪除赫尔佐格的羽翼更重要。”楚子航环住耶梦加得的纤腰,却是真的开始认真的分析思考了起来。 “那我问你,被赫尔佐格暗中操控的蛇岐八家和猛鬼众,就不算他的羽翼了吗?”耶梦加得略恼,双手抱胸靠在楚子航怀里问。 “当然是,但死侍威胁更大。”楚子航点点头。 “不不不,就算是龙形死侍,也都是些没脑子的下贱东西而已。以你我的冠位,若不是担忧身份暴露的问题,只要放出些许龙威,这些杂碎不用王权就要给我们跪地磕头。”耶梦加得摆摆手,“可这些混血种不一样。” “呐,蛇岐八家和以前的某些人一样,是正义的朋友,龙类死敌,赫尔佐格装模作样的说要杀死神!屠龙!他们一个二个就脑子都不动的往前冲。” “猛鬼众也一样,赫尔佐格诓骗他们找到神就能把不稳定的血统进化,变成强大而血统稳定的真龙,这些人也是没脑子的就往前冲。” “两伙没脑子的凑一起,被赫尔佐格当活动手办一样摆弄还不自知,他们才是前世这场悲剧的核心。” 楚子航眼神沉凝了下来,思量片刻点头道:“是的,我有些忽略赫尔佐格玩弄人心的手段,也是他底牌之一。” “是吧,死小孩,还得本王来帮你查缺补漏啊。”耶梦加得傲然的昂首抬头,看向楚子航挑眉:“其实,两拨人也并非没有还留存着些智商的存在,而最重要的是,其实这两边的矛盾完全是被赫尔佐格引导挑起的。” “他们大部分人真正的诉求,其实自己都忘了。” “真正的诉求?”楚子航低头看向耶梦加得,好奇的问:“展开说。” “先把我放下来!”耶梦加得却皱起眉头,冷声说。 “就这样挺好,再说,你已经在我之上了,不是正合你意?”楚子航摇摇头,反而抱紧了她。 “楚子航!你别给我蹬鼻子上脸啊!我……”耶梦加得坐直了身子。 楚子航不等她说完就打断道:“蛇岐八家,就是想要杀死神,这个是确定的。那猛鬼众呢?难道进化为龙,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 “当然,或者说,对于大部分‘鬼’,他们一开始的诉求就不是追求成龙。”耶梦加得冷哼一声道。 楚子航有些疑惑的看向她。 “是自由。”耶梦加得说。 楚子航眸光一亮。 “你当时被困在尼伯龙根,但应该也看到了我和路明非处理樱井明。他为什么要喝下进化药,为什么要渴望权力?真的是他一开始就想变成可以为所欲为的怪物吗?”耶梦加得手指滑过楚子航的锁骨、喉结,随后挑起了他的下颌。 “是了,他那本小说里记述了曾经的他。他其实只是渴望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甚至也想过当一个正义的大英雄,是他不稳定的血统以及本家对他的禁锢,才让他最终滑向了深渊。”楚子航任由怀里女孩调戏,面色不变,思维依旧冷静而清晰。 只不过,却还是把耶梦加得抱的更紧了些。 “是的,他们更像古时起义的农民,是被压迫到走投无路了才会渴望更大更强的权力,一开始绝大多数的农民们,其实想的只是反抗压迫。这与源稚生所说的黑道诞生,一模一样。”耶梦加得拇指擦过楚子航的薄唇,低声道。 “可尝过权与力的滋味后,又有几人能真的摆脱?樱井明最后不也深陷深渊了?”楚子航捉住她不安分的手,问道。 “如果真的能够坐上王座,成为真龙,当然没人能拒绝。可是,你我都知道,不可能。如果通往权与力的那条路被证明只有死亡,另一条却确实能实现你曾经所向往的目标,你怎么想?”耶梦加得扭动身子,正对着楚子航问。 “怎么证明?”楚子航才问完就反应过来,“路明非的护心咒!” “对。抓捕樱井明就是实验,我觉得可行。”耶梦加得像一条蛇般在楚子航怀里游动。 “可,难道以后路明非就定居瀛洲了?且不论他和应天宗还有约定……”楚子航把怀里人儿抱紧以阻止她乱动,随后有些犹豫的说。 “哎,你忘了?卡塞尔学院里那个能放出低配版言灵·皇帝的炼金八音盒?你是火神啊,你造一个能发出低配版护心咒的八音盒,难道做不到吗?”耶梦加得双手捧住楚子航的脸颊,笑着问。 “可以,只要材料凑齐就好。”楚子航喉结微颤。 “哎说到这个,我尼伯龙根没了,不然要什么材料没有?都怪你,死小孩!”耶梦加得轻柔的拍打了两下楚子航的脸颊。 想到自己眼下的处境,她就来气。 用亡国之君来形容她都还不足够,她现在简直是一贫如洗,若不是楚子航把茧还给了她,还替她保住了芬里厄,她就真是一个两手空空连权能都不完整的孤家寡人了。 “说起这个,其实上次你说死侍的时候我就想告诉你,只是当时有人在旁不好多言,而且那东西现在也不在我身边。”楚子航轻抚她的长发,眼里也有些歉疚之意。 “嗯?什么东西?”耶梦加得好奇的抬眸。 “村雨的刀鞘。”楚子航回答,“在尼伯龙根里,我闲来无事就尝试了很多炼金矩阵,可惜元素欠缺,大多都没法发挥作用。” “不过,还是有些炼金矩阵成功了。村雨的刀鞘就是其中之一。” “噢!我的小火神~你做了个什么出来?”耶梦加得眼神宠溺的轻抚楚子航面颊,娇声问。 “咳……”楚子航调整了下呼吸,接着说:“尼伯龙根里遍地都是炼金术需要的材料,里面的精神元素更是富足,所以我把村雨的刀鞘改造成了个一个独立的储物空间,可惜只能储存死物,类似一个不完整的尼伯龙根。” 说到这,耶梦加得大概明白了,她瞪大了眼看望着楚子航,忍不住笑了起来,问:“你不会……把他的尼伯龙根给搬空了吧?” “彻底搬空确实做不到,但该拿的,也没少拿。”楚子航点点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干得漂亮!干得漂亮!”耶梦加得忍不住大笑起来,趴在楚子航胸口,娇躯如触电般颤抖,竟是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奥丁这王八蛋,赔了夫人又折兵啊!楚子航,干得好!”她激动的抬起头,在楚子航侧脸狠狠亲了一口。 楚子航喉结上下滚动,呼吸急促了些,低声说:“里面除了各种可以用于炼金术的材料,还有很多我粗略提炼的贤者之石,咳咳……” “其实,这些都是我想送给你的,我想如果有一天你要重建自己的尼伯龙根,也许会需要。” 耶梦加得愣住了,她抬眸看向楚子航问:“全都给我?你自己一点都不要吗?” 里面那些金属、木材,可不是现实世界里这些普通的材料。 尼伯龙根,死人之国,所以里面的材料都是“死去”的,但更准确的说,应该是被提纯过的,全都是所有炼金术士毕生难求一块的珍宝,是很多炼金术的基石。 龙王要建造一个尼伯龙根都是十分艰难的,以耶梦加得现在亚成体的权能,若是没有这些材料也会耗费很多时间。当年夏能建造出那个尼伯龙根,其实也有楚子航的助力,而且一开始建造成型的也是一个尚有不少残缺的尼伯龙根。 可若有这些材料打底,耶梦加得要重建自己的尼伯龙根,会省去很多很多麻烦。 如果说楚子航真的把奥丁的尼伯龙根搬空了大半,那么他送来的将是一个宝藏之国! “当然。我当时就猜到你可能会很生气,但我想了很久,也不敢确定能不能劝住你,只能做些实际的事情。”楚子航点点头,“其实我在尼伯龙根里就想到了,你确实失去的太多了,这是我该补偿的。” “再者说,他把我困了那么久,我也不能乖乖吃个闷亏吧?” “楚子航,你……你到底搬了多少出来?”耶梦加得轻咬红唇,问。 “不好说,我尽力了。大概那个高架桥的所有金属,还有旁边那五个小区所有房屋的钢筋骨架……” “精神元素我的权能无法完全操控,最后根据诺顿的记忆,用一个比较粗糙的方式结成了一座小丘……高九十米左右,最底层半径也在九十米左右,之后要分割做成贤者之石弹头的话可能还会流失一部分。” “感觉……还是太少了。”楚子航轻抿嘴唇,眼里有些愧疚之意。 耶梦加得嘴角微抽,随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你……”她也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哭,轻捶着楚子航胸口颤声说:“他那个尼伯龙根,基本是废了!” 耶梦加得曾跟着楚子航进入过奥丁的尼伯龙根,也大概知道那里有多大,楚子航搬走的这些东西基本可以算是里面的八成了。 最重要的是,楚子航还搜刮走了那么多的精神元素,那就相当于把整个尼伯龙根的承重柱全敲断了,如果奥丁不及时补救,那么用不了多久这个尼伯龙根就会崩塌。 “你个傻逼!”耶梦加得突然抬头怒斥。 楚子航一脸茫然。 “还好你是出来了!再呆一段时间,这个尼伯龙根就垮了!你就真死里面了,知道吗!?”耶梦加得低吼。 “我知道,其大部分都是我临走的时候才装进刀鞘的。”楚子航回答。 “那,刀鞘呢?”耶梦加得眯起眼睛。 “在……在……”楚子航掐着眉心,犹豫了片刻说:“连着刀一起,暂时交给……路明非了。” “又是路明非!”果不其然,耶梦加得磨着虎牙挺直了身子,怒斥。 “村雨的炼金矩阵能扩大护心咒范围,所以我才留给他防身。我当时急着来找你,所以……”楚子航尝试着解释道。 “好了,阿航。我又不是那么蛮不讲理的龙王。”耶梦加得轻笑着竖起手指堵住他的嘴。 也许是怕堵不住,耶梦加得笑了笑,迎着窗外透进来的桀然晨光,吻了上去。 楚子航微怔,刚刚讲正事时被撩拨了半天,若非他钢铁般的意志,话题早就走歪了。 可随着这一吻落下,心之火焚天而起,再难扑灭。 楚子航反手揽住耶梦加得的纤腰就把她抱上了长桌,随即俯身。 耶梦加得却在此刻突然偏过头,娇笑着说:“哎,正事还没说完。” “那就速战速决。”楚子航垂眸沉声道。 “想得美!”耶梦加得一把推开他,灵巧的翻到了长桌对面。 “刚刚就该让你把这桌子拍碎。”楚子航轻叹一声。 “哼,先说正事。”耶梦加得冷哼一声抽了把椅子坐下,翘起长腿双手抱胸,“说完,看你表现,再考虑给什么奖励。” 楚子航无奈的笑了笑,回身落座。 他到也不担心,反正从小到大没有哪个老师给过他“A”或“优”以下的评价。 相信大耶老师,也不会是那个例外。 第38章 错过的狮子座流星雨(一) 今夜东都,突然大雨。 电视里主持人正在激动的介绍着最近骤变的气候,专家无法分析出来这些云团和气流是怎么不到两天就突然形成的,但根据反复推算,接下来的一周之内东都天气将会急剧恶化。 先降临的将会是连续且密集的大雨甚至暴雨,数据更新了多次,根据最新测算,未来东都12小时内的降雨量将达到22mm~34mm。 当12小时内降雨量超过30mm,就能称之为暴雨了。 而东京湾海水预计也会同比上涨,东京湾上空也有强对流天气形成,目前还无法推算是否会形成台风。 “炼金术课程里说过,这是元素紊乱形成元素乱流的前兆,可光是前兆就如此可怕,这次苏醒会是什么样的怪物啊!?”恺撒坐在电视机前,端着酒杯神色凝重。 他坐在小旅馆的沙发上,戴着耳机,利用手机的同声翻译软件听着电视里主持人的介绍。 陈墨瞳刚刚洗完澡换好衣服从卫生间里出来,她一边用毛巾擦着红色的长发,一边说:“根据绘梨衣的概述,可以确定蛇岐八家确实就是白王的血裔。” “白王。仅次于黑王的至高存在,是比四大君主还危险的存在,可偏偏学院对于这位龙王的记载和研究是最少的,对于白王血裔更是一无所知,甚至一度猜测世界上根本没有白王血裔存在。”恺撒放下酒杯起身,从陈墨瞳手里接过毛巾,问:“给你吹一下吧,今晚暴雨风大,可别在这个关键时候病了。” 陈墨瞳瞪了他一眼:“吹风机坏了。我好歹是A级混血种,你是把我当林黛玉了吗?” 恺撒急忙举起双手道:“我的问题。” “我怎么感觉你最近很不安的样子,以前可没见过恺撒·加图索会这般紧张。”陈墨瞳挑眉,问。 恺撒很少见的沉默了,只是静静替陈墨瞳擦拭着长发。 “要我鼓励你一下吗?”陈墨瞳轻笑着回头问。 “你在我身边就好。”恺撒低声说,他突然轻笑着说:“我还是我,没什么能让我动摇。” “你知道守夜人论坛有个关联搜索功能吧?”陈墨瞳笑着说,“在论坛里如果打出【骄傲】两个字,紧跟着出现的关联帖子,至少前百都是与你有关。” 恺撒笑着问:“那打出恺撒呢?” “那就多了,什么小皇帝、加图索家继承人、学生会史上最伟大会长、绅士贵公子、蕾丝白裙少女团……”陈墨瞳掰着手指头数道。 恺撒略微瞪大了眼:“怎么还有蕾丝白裙少女团?我也就组建的时候到场过,后来她们排练我都没怎么去看过……” “你猜猜,搜我会出现什么?”陈墨瞳问。 “大概什么红发小巫女、长腿御姐、小疯妞之类吧。”恺撒捧起陈墨瞳的红发嗅了嗅,轻笑着说:“好了,不过还有些湿气,坐一会儿再睡吧。” 陈墨瞳却是好奇的偏头看向恺撒问:“原来你没在论坛搜过关于我的事情啊?” 恺撒将毛巾挂回卫生间,淡淡的说:“我从不会从别人口中了解我的女朋友,更何况是你。” “什么意思?”陈墨瞳翘着长腿坐下。 恺撒在她身边坐下,牵起她的手轻吻后说:“我都还在探索的美景,那些凡俗的人怎么可能看得清楚?” “大概你是把我想的太复杂了,也许你看透我的那一天,也就会和你那些前女友一样,感到厌倦了。”陈墨瞳风轻云淡的说。 恺撒微愣,随后低声说:“不会的。” 陈墨瞳也没继续这个话题,反而回头看向阳台上那两道身影。 “东都狂风暴雨的,这家伙倒是天天花好月圆。”恺撒顺着她视线看过去,微笑着轻轻摇头。 不足七平方的小阳台上,路明非和绘梨衣并肩搬了两个小马扎并肩坐着,两人都是手扶膝盖坐的端端正正,像两个小学生似的,也不牵手,也不拥抱,唯一将两人相连的是一副有线耳机。 “不知该从何说起,时间在悄无声息的流逝,那些话涌上心头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雨声太大,让歌声显得有些模糊,就像很多记忆一样飘渺的难以捉摸。 绘梨衣突然低头在小本子上写道:我好像听过这首歌? 路明非偏头看了看,轻笑着解释道:“是一部很有名的电视剧的主题曲,也许街边放过。” 但他知道,其实不是。 绘梨衣当然听过这首歌,不过不是这一世而是上一世。 这首歌是《东京爱情故事》的主题曲,叫《爱情故事忽然发生》。 那是上一世,他和绘梨衣七天之旅的尾声,他们一起来到了《东京爱情故事》最后一集的拍摄地,爱媛县的梅津寺町。 他们在石地藏庙下车,沿着几十年前矿工们进山采矿的小路向前,路明非想制造些惊喜于是用手帕蒙住了绘梨衣的眼睛,绘梨衣穿着高跟鞋不太方便于是就把手搭在了他背后,两人像是小火车一样一路颠簸,相依着向前。 在山崖边,路明非领着绘梨衣看到了夕阳日轮融入大海,光晕染红的潮汐起落,万顷树林苍茫如涛。 他们就在那里,一起听了这首《爱情故事忽然发生》。 也是在那里,绘梨衣说:“世界很温柔,但世界不喜欢我。” 也是在那里,路明非说:“如果世界真的不喜欢你,那世界就是我的敌人。” 当时他语气阴冷而嚣狂,真有了些极恶魔鬼或是吞噬世界的怪物那样的气质。 那又怎样,话说再漂亮,最后还不是迟到了。 想到这,无边的愧疚涌上心头,路明非轻咬嘴唇大着胆子朝绘梨衣身边挪了挪。 人家小情侣都是越相处越熟络,路明非和绘梨衣则是越相处越有礼貌,甚至有一次作战会议时路明非提了个建议被绘梨衣称赞,他直接当场站起来给绘梨衣鞠了一躬…… 当时恺撒和陈墨瞳都看愣了,恺撒惊讶的问:“这就是你们夏洲传说中的相敬如宾和举案齐眉吗?!” “不止,我觉得再这么发展下去,他们俩每天都得夫妻对拜……几十次!”陈墨瞳捂脸摇摇头。 可对路明非来说,绘梨衣就像山巅的绽开白莲,他早已不在意什么月读命和危险血统,只觉得这个女孩美好的让人舍不得触碰,却又想永远守在她身边。 才回来那个晚上,路明非和恺撒汇报在餐厅遭遇包围,楚子航救场的事情时,他风轻云淡的把辉夜姬模仿父亲那件事说了出来,还吐槽自己其实早就记不清父母的声音了,没想到还是辉夜姬帮他记了起来。 后面也是吐槽自己不中用,要不是楚子航及时赶到也许就出大事了等等。 但会议要结束前,绘梨衣却突然掏出小本子写道:“明非哥哥很勇敢,一路都在保护我,如果明非哥哥的爸爸妈妈知道,一定会很骄傲的。” 路明非与绘梨衣重逢之初满心都是幸福,可很快他就不安起来。 他虽然也确实努力了很久,但还是不敢确定,如果有一天绘梨衣发现他本质还是一个胸无大志的衰仔时,会不会突然就不喜欢他,甚至讨厌他了。 于是他刻意的说出自己那些不堪的过往,暴露自己衰小孩的真面目。 可绘梨衣却从没对他表现出半分嫌弃,甚至一直都觉得他是最棒的。 聊天时,路明非说起自己高中没遇到楚子航之前,成绩其实一直不太好,甚至是吊车尾。 绘梨衣就会在本子上写:“是不是课程太难了?” 路明非说不是,是自己不用功,后来在师兄督促下成绩就逐渐升上去了,还得了两个奖。 绘梨衣就立刻在本子上写道:“那说明,明非哥哥其实很聪明的!” 路明非说自己以前,甚至现在都是个土狗,三年前带着绘梨衣到处跑、到处玩,其实都是靠师兄给的支持,以及师兄老娘无偿的帮助。 绘梨衣就在小本子上写:“那等以后我们一起开网吧,就请师兄和阿姨一起来玩,不收他们钱。” 路明非当时呆了好一会,他没想到过了那么久,绘梨衣还记得当时说要一起开网吧的玩笑话。 后来路明非又吐槽自己虽然是S级,但其实各项实力都远不如恺撒和楚子航,甚至还被传是校长的私生子。 绘梨衣从没夸过人,局促了很久,在本子上写下了路明非的名字,然后画了个大拇指将本子高高举起晃了晃。 那时路明非想从她眼里看到些虚伪或者客套之类的意思,却看到了一双璀璨生辉的红宝石里,只映着自己的身影。 那一瞬间,路明非突然觉得这操蛋的世界,有时确实很温柔。 命运让他坎坷孤单了十多年,终还是待他不薄,给了他最好的朋友,和相爱的女孩。 对他来说,这就已经够了。 但暗中有个狗杂碎要夺走这一切,这是路明非绝不允许的。 衰仔也是会发疯的,谁要抢走我的最后一块奶油蛋糕,我就和他玩命! 窗外大雨铺天盖地的袭来,像是卷起了汹涌浪涛拍在窗户上发出震人心魂的怒吼,窗户上的水幕把东都的夜晕成了一团斑斓的火,路明非回头看向绘梨衣说:“这首歌叫《爱情故事忽然发生》,是《东京爱情故事》的主题曲,当年看这部电视剧我还看哭了呢。” 绘梨衣在小本子上写道:“那一定是一部非常感人的电视剧。” “那,绘梨衣有兴趣的话,处理完这些事情,我们一起看。”路明非轻声说。 绘梨衣用力的点点头。 “时间差不多了,该睡觉了。”路明非摘下耳机说。 绘梨衣乖巧的点点头,在本子上写:“晚安,明天见。” “晚安,绘梨衣,明天见。” —— 蛇岐八家神社。 暴雨如半透明的线将天地相连,雨水从神社房檐上落下像是挂上了一层珠帘,源稚生端坐其中看着茫茫黑夜,想起曾读过一句诗:“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不过短短一周的时间里,他失去了可能成为父亲的人,弄丢了妹妹,甚至差点失去那个一直陪伴左右的女孩。 本来有着万全把握的歼灭战,却险些演变成蛇岐八家的末日,如果不是恺撒路明非突然出现,他这个大家长恐怕都要永远的留在极乐馆。 而曾经被他当作极恶之鬼斩杀的弟弟却回来了,带着猛鬼众一起,就要向他发起复仇。 家族里必有内鬼,或者说家族里全是内鬼,源稚生现在已经没有几个能真正相信的人了,可他还是必须想办法继续领导家族前进。 赤鬼川再过几天就会打通,他要做好准备直面可能已经苏醒的神; 在这之前,他还要先计划好如何面对接下来和猛鬼众的战争,如何应对前来复仇的弟弟; 他太累了。 责任化作沉重的壳,几乎已经要把他这只象龟压垮了。 可他又不能垮,否则蛇岐八家就真的完了。 “少主。”樱抱着文件夹走到了源稚生身后。 时至今日,橘政宗的衣冠都已经下葬,源稚生还是让樱和乌鸦、夜叉称自己少主。 因为他一直都以为,总有一天能处理完所有的事情,然后把大家长的位置还给橘政宗,然后他就能找个机会溜去向往已久的海滩,卖他研究了很久的防晒霜。 “怎么样了?”源稚生问。 “明天银座歌舞伎座的票已经收买了大半,但剩下小半,那些人要么联系不上,要么怎么都不愿售卖手里的票。”樱回答。 “重点关注联系不上的买家,至于那些不愿转手门票的,想办法让他们明天无法到场。整个歌舞伎座,要保证随时可以立刻封锁。”源稚生说。 源稚女这般招摇的出现,源稚生自然不可能装作看不到,所以他在三天前得知此事后便立刻让樱去包圆了大部分的门票,同时开始计划封锁歌舞伎座。 源稚生不知道自己弟弟的血统到底如何,但他能肯定,绝不会低于自己。 如此极恶之鬼,就连他也无法肯定能否应对。 但他已有决意,要担负起大家长和天照命的责任。 “好的少主。至于特别行动小组,您是否要考虑重新安排?虽然犬山家目前嫌疑是排除了,但犬山贺似乎暗地里已经和卡塞尔学院达成了合作,而且光靠现在的犬山家,战力恐怕会不足。”樱问。 “不变。”源稚生摇摇头,随后略显苦涩的笑了起来:“很可笑吧,偌大一个家族里,我能相信的却是只有已经和外人合作的人。” “可没办法,从目前看来,卡塞尔学院愿意和犬山家合作,那就证明至少犬山家和猛鬼众没有联系,卡塞尔学院定然是不会和想要复活神的猛鬼众联合。” “而我暂时无力找出的奸细,每一次都能被夏弥他们找到,我现在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是借用他们的力量,调用他们替我验证过的人。” “少主,您还有我……”樱立刻开口道,紧接着她意识到似乎有些歧义,又立刻补充道:“还有乌鸦、夜叉。” 源稚生回头看向樱,他很久没有那么认真的打量这个女孩。 因为忍者的训练,樱看起来要比大部分女孩都纤瘦单薄,远看就像一片随时会乘风而起的柳叶。那张俏丽的脸像是罩了一层寒霜,这样外人就很难看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但就是这样单薄的身躯,却在极乐馆里如磐石般坚韧。 “是啊,你还在我身边,真好。”源稚生微笑着说。 樱急忙埋下头,低声道:“我永远是少主的利刃。” “不对……”源稚生回过头看向漫天大雨,“你是要帮我提箱子的人。” 樱有些疑惑的抬头,她看着源稚生有些苍凉的背影,正欲开口电话却响起。 “少主,犬山家主说有十万火急之事,要立刻见您。”樱挂断电话说。 “我听到了。走吧。”源稚生点点头起身,径直走入了那铺天盖地的雨中,恍若迎着漫天箭雨向前的皇帝。 樱急忙撑开伞追了上去。 —— “元素乱流的形成,比我预计的还要早。”耶梦加得看着窗外落雨,神色略显凝重。 即使这里离东都还有不短的距离,也依旧受到了影响,这两天时不时的就会有阵阵小雨落下。 楚子航站在耶梦加得身后,一脸肃然且认真的在给耶梦加得梳头。 他沉声道:“也许红井那边有了些变化,这一世的剧情到这里基本已经完全走偏了,接下来就全靠博弈了。” “和这种恶心卑贱的货色对弈,是我龙生的耻辱,甚至比被你偷袭还耻辱。”耶梦加得冷声道。 楚子航略微抬眉,这两天耶梦加得大概是要报复他小时候的腹黑,所以时不时就要捎带手的讽刺挖苦下他,让他有了种重回精神世界面对那个帝女的熟悉感。 “目前形势到了最关键处,我们可以蔑视他,但不能轻视他。更何况他背后恐怕就是奥丁,很难说奥丁有没有暗中给他提供什么新的帮助。”楚子航说。 “我早就在你们混血种手里吃过一次亏了,我明白。”耶梦加得说。 楚子航也不争辩,只是撩起她长发时,捎带手捏了下她的耳垂。 “哎!楚子航!”耶梦加得浑身一颤。 “手误。”楚子航淡淡的说,“差不多,就要准备出发了。” “之后出去,可别叫错了名字。”耶梦加得哼了一声。 “当然不会。”楚子航摸摸她的头说。 耶梦加得拍开楚子航的手,略显嫌弃的哼了一声。 楚子航面色略显沉重的问:“能确定他会帮忙吗?” “当然,我可救了他两次。而且,经历这么多,他现在也只能信任我们。”耶梦加得说,“至于那个女人,满心都是眼前那个蠢货,我们制住了他,这女人也没有选择,只能乖乖听话。” “希望这步棋,能有效果。”楚子航点点头。 “哼,色诱什么的,那是我第一次不熟练,不是照样把你拿下了?”耶梦加得傲娇的昂首,“但论起真正的计谋,他那些诡计不过都是我万年前玩剩下的!” “倒是你,装的像样点,可别一开始就露馅了!” 第39章 错过的狮子座流星雨(二) 昨夜,在蛇岐八家的家族神社里,大家长源稚生在樱等几位“内臣”的帮助下以简化的祭礼请出了天照大神面具。 在江户时代,蛇岐八家还沿袭着古老的祭礼,每年都会在家族神社举行盛大的歌舞祭礼,供奉和追思所有逝去的天照命、月读命、须佐之男命,而作为瀛洲传统文化的能剧表演亦是祭礼核心之一,面戴三位大神的天神面舞者会以歌舞重现先辈悲壮过往。 后来遭逢大变,上三家没落,前一任影皇还把家族神社给烧了,这项费力耗财的古习俗就暂时被废止了。 不过新制的三上家天神面依旧供奉在新建造的神社里,瀛洲混血本就源自以精神掌控为权能的白王,所以他们更相信先祖肉身虽逝去,但精神和魂灵不灭,三张天神面里就寄宿着先祖的意志和精神。 源稚生戴上了天照命的天神面出征,意味着要坚定践行先祖遗志,也有恭请所有天照命先辈护佑的意思。 同时他以默言立誓,即一直闭着嘴不说话,类似夏洲所谓的闭口禅,但寓意却大为不同,在尊卑阶级分明的瀛洲里,能于人前开口直言也是一种身份象征,剥夺自己说话的权力,这是源稚生对自己极乐馆之战失利的惩罚。 当犬山贺带着一众刚从外地赶回来的“干女儿”们来到包厢,进门就看到源稚生背对着一扇屏风跪坐,樱则同样跪坐且俯首在他身侧,而他双膝上横着橘政宗留下的那柄千鸟——这把刀其实算是个半成品,它真正做成后的名字,其实一开始定的是——神切! 而屏风上是源家的家徽,龙胆。 在龙胆纹下,是染血的日文大字:恭请诸君,随我赴死。 犬山贺低头便看到源稚生扶着双膝的左手手掌完全被纱布包裹,这竟然是他亲自割掌放血所写! 所有人都被大家长搏命和“背水”的决心震撼到了,当即整齐的跪下叩首高呼:“愿为大家长之利刃,为家族,赴死!” “今日大捷凯旋之前,大家长会一直默言,由我替大家长传递指令。所有人,谨记,你们的任务是阻挡猛鬼众和可能出现的死侍,为大家长斩杀最终的极恶之鬼,创造一个无碍的战场。”樱沉声道。 犬山贺带头俯首沉喝:“哈衣!” 樱略微垂眸,沉默了两秒回头看向源稚生的背影问:“大家长,一切准备就绪,是否出发?” 源稚生点点头,正欲起身,却突然抬手。 两三秒后,所有人都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 很快,外面传来龙马弦一郎的大吼声:“大家长!有紧急的突发情况!” 因为这次行动的核心小组里,只有犬山家的人,所以其他家族的家主和执行局专员都不能进入这里的包厢。 源稚生回头,冲着樱微微颔首。 众人也在此刻看清了他脸上那张天神面,眉目带着悲戚哀婉之色,眼里镶嵌着中空的铜片,眼线则是金粉勾勒的灿金色,而其朱砂涂抹的红唇却带着和煦的微笑,这是能剧典型的将“哀”、“悲”、“乐”几种冲突情绪全部绘于面具上的特征。 “请龙马先生进来。”樱高声道。 龙马弦一郎步履匆匆的赶到后,正欲说话,却也被眼前一幕震慑到了,于是他先躬身行礼,随后跪坐于门口俯首,这才沉声开口道:“今早八点多,一家名叫高天原的牛郎店突然投放了大批广告,宣传他们新收的两位实习牛郎。” 犬山贺花白的眉毛微颤,忍不住开口问:“龙马君,你这是何意?要给大家长介绍……不成?” 龙马弦一郎面色不变,继续说:“那两位牛郎,一位花名叫Sakura,一位花名叫BasaraKing。而他们的照片,根据辉夜姬的人脸识别——” “99.999%确定,正是路明非和恺撒!” 樱震惊的抬眸,回头看向源稚生。 众人都感觉到了源稚生身上突然迸发出了一阵凛然之意。 源稚生是亲眼看到路明非和恺撒把绘梨衣带走的,之前chateauJoelRobuchon餐厅的监控里,也再次证实了这件事。 那也就是说,路明非所在,便是绘梨衣所在! 可这个暴露的时间点太巧了,源稚生本意是在演出开始前就赶到歌舞伎座,这样一来看热闹的观众大多还没到场,封锁现场就会变得更容易些。 而且提前到场,或许也能先一步占据有利位置,打乱猛鬼众的布置。 但现下看来,有人不希望他提前到,所以故意在这时候暴露出绘梨衣的位置,逼源稚生做选择。 先不论幕后之人是否就是猛鬼众的龙王或王将,但基本可以肯定,绘梨衣和路明非的位置猛鬼众定然也知道了,若是源稚生不立刻赶过去,恐怕出现的就是猛鬼众了。 “大家长!我愿带人先去高天原封锁现场,以和谈的名义先稳住卡塞尔学院的人,必会以性命拖到您处理完歌舞伎座的事情赶来!”龙马弦一郎自然也明白背后之人的谋划,立刻俯首道。 樱在源稚生身边摊开双手,随后低头,左手抬起:“歌舞伎座。” 右手抬起:“高天原。” 源稚生沉默了大概半分钟,随后右手握住膝上的千鸟,左手轻点樱的右手示意。 但紧接着,他指了指犬山贺,又指了指樱的右手。 樱立刻说:“少主亲自赶去高天原,犬山家主,请您先带人赶去歌舞伎座,按原定计划封锁现场,占据位置,等待少主赶过来。” 龙马弦一郎立刻低头沉声道:“大家长,这是明显调虎离山,还请您,相信我!” 樱沉默片刻,低声说:“龙马先生……少主已经看透了敌人的诡计。” 源稚生不言不语,提着千鸟,将墙上的童子切也取了下来挂在腰间,大步走出包厢。 樱微微躬身后,立刻追了上去。 —— “别睡了!别睡了!你两个蠢货快起来!”陈墨瞳的喊声从门外传来。 路明非刚揉着惺忪睡眼起身,隔壁床的恺撒就已经披了件衣服,鞋都没穿的跳起来去开门了。 “诺诺,怎么了!?”恺撒开门将陈墨瞳拉了进来,问。 “今早,你们两的广告突然挂满了东都,互联网和所有高天原会员的手机里,也收到了观看你们今晚艳舞的邀请!”陈墨瞳举着手机递到恺撒眼前。 路明非闻言一个激灵,急忙披上衣服,穿上裤子蹦了起来:“我靠!又来?” “什么‘又’?”陈墨瞳疑惑地问。 “我是说,怎么又出事了?”路明非愣了一下,解释道。 “我哪知道,这件事,还是刚刚我乔装出门打探情况时才发现的,而且……”陈墨瞳突然又把门打开了。 “我只穿着短裤啊!”恺撒一愣,急忙躲到了门后。 “哎,我不介意的恺撒老大,毕竟都是一起裸跑过的学生会兄弟嘛!”贱兮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路明非眼神一亮:“废材师兄!?芬狗!” 芬格尔笑眯眯的走了进来,结果听到路明非的喊声瞬间脸色一黑:“师弟啊,怎么我才进来你就骂我?还骂了两句!” “这货应该也是看到了广告,找到了高天原门口晃晃悠悠,刚好被我逮到了。”陈墨瞳淡淡的说。 “不得不说,会长夫人真是火眼金睛,我如此乔装打扮,竟还是被你一眼识破了!”芬格尔讪笑着挠挠头。 路明非和恺撒全都瞪大了眼打量着芬格尔。 沉默了很久后,恺撒回头看向路明非说:“你来吐槽吧,我是无语了。” 路明非揉了揉眼睛,对芬格尔说:“你……你是芬格尔的大爷吧?还是犀利哥版的!” 只见芬格尔外套一件绿色冲锋衣,胸前油渍都反光了,衣服下摆近乎全黑,那双牛仔裤上破了七八个洞,而原本还算英武的脸,现在胡子拉碴,白发散乱,满脸污渍。 “你这是……流浪回来了?”路明非嘴角微抽。 芬格尔闻言突然抱着恺撒的大腿就跪了下去,哭喊道:“老大啊!你要为小弟做主啊!瀛洲这些混蛋不是人啊!他们……凌辱我!” 恺撒闻到芬格尔头顶窜出来的那股犀利味,差点当场翻白眼昏死过去,他突然想起自己没穿裤子,急忙挥手大喊:“哎哎唉!你先放手,去洗个澡再说!” “哪还有时间洗澡啊?蛇岐八家恐怕已经在路上了!”陈墨瞳捏着鼻子后退了两步,看了看恺撒健壮的大腿,和他大腿上挂着的芬格尔,一脸嫌弃。 “那还等什么?跑啊!”路明非惊呼一声,急忙开始收拾行李,“对了师姐,绘梨衣怎么样!?先把她带过来啊!你怎么一个人把她留在房间里就出去了?” 陈墨瞳瞪了他一眼,随后把没关紧的门打开。 绘梨衣怯生生的靠着门边,探了个小脑袋出来,冲着路明非招了招手。 “知道你宝贝,我出门带着她一起的,放心,都乔装过,也绕开了大部分摄像头,要不是遇到芬格尔,我们还打算买些早点再回来呢。”陈墨瞳双手抱胸靠着墙说,“而且,跑不了了,也是托芬格尔师兄的福,回来的时候已经被盯上了。” “啊!?”路明非双手抱头,“那……冲出去?” “哎,会长夫人,这话不对啊!那是我们汇合后才被盯上的,而且……”芬格尔看了一眼绘梨衣,“是这个小姑娘说听到有人跟着我们,你不也什么都没发现吗?说不定,是她听错了呢。” 陈墨瞳几人也懒得和他解释那么多,现在也没时间解释,以绘梨衣的血统,一定范围内的听力甚至能和展开镰鼬的恺撒媲美,所以她几乎不会听错。 恺撒好不容易甩开了芬格尔,想了想还是走进卫生间先把那条被抱过的腿给冲洗了一遍,边冲边说:“先收拾东西,做好准备。” “哎对了,实在不行,咱们可以去找校长啊!”芬格尔兴奋的举起手。 “你知道校长在哪?”陈墨瞳问,“那刚刚怎么不早说!?” 芬格尔耸拉下眉毛说:“知道五天前他老人家在哪,这几天,又联系不上了……” 陈墨瞳无奈的叹息一声说:“恐怕是没法按原计划等你师兄和小师妹回来了,他们那么久没回来,估计也是遇到了什么阻碍吧。” 路明非也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按师兄的性格,找到小师妹后第一时间应该就会赶回来,看来确实是有事耽误了。” “师兄?哪个师兄?!我吗?”芬格尔指着自己,晃了晃脑袋。 “不是,是楚子航。”恺撒换洗好走出了卫生间。 “哦……啊!”芬格尔震惊的站了起来,“谁?!” “少废话,一会儿解释吧,先下楼去开车!”恺撒从房间背包里掏出两支沙鹰,退出弹夹检查了一下。 路明非那边也早已收拾好了行囊,将一支ppk别在了后腰,随后立刻出门牵住绘梨衣的手。 门外放着一个登山包,那就是陈墨瞳她们的行李了,看来她们早就先收拾好了东西。 刚出门,恺撒突然抬手低声道:“有人来了,电梯被堵住了。” 随后他按开电梯,按下一层的按钮后又退了出来,指挥众人往安全通道走。 “哎!问题我们往哪跑啊!?”芬格尔紧追着几人问。 “先上路再说!不过我估计难了,楼下被清空,有人来了!速度很快!”刚刚下了两楼,恺撒突然拔出沙漠之鹰,随即低喝:“来了!” 如鹰展翅般的黑影从楼下拐角扑出,路明非和恺撒立刻拔枪就射。 他们的弹夹里是类似弗里嘉子弹的麻醉弹,但由沙漠之鹰这种大口径手枪发射出来,这么近的距离即使是麻醉弹也可能把普通人打骨折。 可那片黑影骤然开裂,竟然只是一件风衣! 绘梨衣突然用力拉了一下路明非,随后指向身后楼梯间的窗口。 路明非才刚刚偏头,只见一张似哭似笑的面具就已经近在眼前了! 铛! 一声脆响,整个楼梯间的铁扶手都颤抖了起来,路明非之前所站之处的后方扶手直接扭曲变形! 若不是绘梨衣及时拉着路明非后退,刚刚这人那一脚就不是踢在扶手上了。 来人带着天神面,手持千鸟,他挽起手袖时露出了手指上的龙胆纹戒指。 蛇岐八家大家长,源稚生。 源稚生从衣服里掏出手机,按下免提,手机里传出樱的声音:“绘梨衣小姐,请您跟少主回去吧。只要您跟少主回去,少主可以不为难其他人。” 恺撒后退两步将陈墨瞳护在身后,悄悄摸出了狄克推多,爆血无声开启,他嘶声开口道:“怎么了,大家长?嗓子在极乐馆被打没了?哑巴了?” “还戴个面具……我记得你也没毁容啊?” 电话里传出樱的声音:“恺撒先生,现在家族已无意于学院为敌,但绘梨衣小姐我们必须接回去。” “哦,可惜啊,路明非是我朋友。”恺撒笑着说,随后他陡然怒声高喝:“有人要当着我的面!抢走我朋友的女孩!那就先过了我这关!” 源稚生摇了摇头,手腕小臂处骨骼肌肉陡然异变,龙骨状态开启! 绘梨衣拉着路明非躲在一边,却悄悄歪着头,似是在好奇的打量着源稚生。 “他喵的,老大,这辈子无以为报,下辈子我肯定进学生会给你当牛做马!”路明非将绘梨衣挡在身后,一手持ppk,一手掏出爪刀抵住持枪手。 “想让我把绘梨衣交给你们?做梦!交给你们继续把她当作武器?交给你们,你们保护的了他吗?!” 电话里传出樱的声音:“路明非,绘梨衣小姐的血统不稳定,如果三天之内再不注射家族研制的血清,她可能会死的!” “不劳费心,这一次,我有办法保护好她。”路明非咬牙切齿的低吼,他握着枪和爪刀的手心都是汗。 之前就听楚子航提起过,上一世还没有现在血统的楚子航,即使和恺撒一起爆血联手夹击源稚生,最后都险些反被拿下。 之前在极乐馆,若非源稚生为了保护樱几人强行释放言灵,凭他的龙骨状态要突围也不会太难。 当时恺撒就曾和路明非说过,源稚生很危险。 其实也是恺撒的骄傲不允许他直接承认而已,但他这句话的意思基本等于——他没把握战胜源稚生。 目前在场的虽然是路明非他们人更多,但真打起来胜负犹未可知。 除非要绘梨衣出手,才有稳赢的可能。 但路明非也不愿意逼迫绘梨衣,为了他而兄妹相残。 只有一个不怕死的正撸起手袖准备上前,还高喊着:“就他一个,老大,师弟,等什么呢?弄他!” 是芬格尔。 “哎,你们怎么都不动啊?”芬格尔似乎终于察觉到了异常,又悄悄把手袖拉了下来。 源稚生抬眸看到芬格尔时,似乎身子僵了一下,像是愣了片刻,但随后他又默然的低头看向路明非。 手中千鸟画了个圆,源稚生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随后身影陡然模糊! “路明非!退!”恺撒怒吼着冲出,话音未落狄克推多就与千鸟空中相切,迸发出灿烂火花。 然而下一刻,恺撒只觉得狄克推多上的力量一松,整个人就朝前扑了过去。 源稚生侧身闪过,步伐不停,朝着路明非就冲了过去! 路明非下意识的开了一枪,但却不敢继续射击,楼道太过狭窄,胡乱射击伤到他们自己人的概率更大! 而源稚生只是微微偏头就躲过了这枪,千鸟朝着路明非脖颈处就斩去。 “吼!”伴随着一声狂吼,恺撒猛蹬墙壁接力转身,墙壁破开一个打洞,他手中狄克推多直抵源稚生后心! 这只是虚招,却又不完全是虚招。 曾经楚子航刚入学时力挫一众高年级的学院,获得了近身战无敌的称号,但恺撒和楚子航其实还没有正式的交手过,只有过一次十分短暂的切磋,最后暂时性的不分胜负。 从那之后,恺撒一只在研究楚子航的刀术,也暗地里完善了自己以阿萨辛刺客刀法为核心的近战技法。 这一刀直取敌人后心,但却藏着多种变式,就看敌人是回身横斩企图逼退,还是回身持剑格挡。 不论哪一种,恺撒都能利用阿萨辛刺客卓越的闪避技法,在对方回身这个空当的瞬间先动脚步,改变刀路,在对方还没有完全转身之际就给予重创。 这一刀,目前恺撒只见过一个解法。 铛! 火星四溅,源稚生没有回身,甚至步伐都没停顿。 他将千鸟背负到了身后,挡住了后心! 这是夏洲的古剑法——苏秦负剑。 “我靠……”恺撒字正腔圆的骂道。 路明非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源稚生扼住了咽喉,随后源稚生抽到反手以刀柄砸击路明非手腕,卸去了路明非的武器。 源稚生将路明非反关节锁住,随后千鸟刀锋抵在路明非咽喉,回身看向绘梨衣偏头示意。 路明非右手被反锁在后,他狠狠咬牙就欲直接卸掉自己的肩关节来破除锁技,却听到恺撒大吼了一声:“路明非!别乱来!” “你要的是绘梨衣,抓路明非做什么?”恺撒问。 一旁被放在窗台上的手机里,樱的声音传来:“路明非先生,也请和我们走一趟。” 恺撒被青色龙鳞覆盖的脸看不出喜怒,只是拿起了手机。 源稚生把路明非按到了墙上,随后伸出持刀的手,示意恺撒把手机递过来。 恺撒却将手机递出去,却在最后一刻突然反手一抛,将手机丢出了窗外。 “今天,就算来的是天王老子,也不能带走我朋友!”恺撒再次横刀,俯身。 一旁陈墨瞳也悄悄抽出了甩棍。 半分钟后,樱只听到楼上传来一声巨响,随后四楼的窗台爆发出一阵火光。 又是半分钟后,源稚生扛着路明非,带着绘梨衣走了出来,他抬起千鸟刀柄示意,樱立刻回身打开了车门。 “那……”车上,樱犹豫着开口:“少主,我们,确定要把绘梨衣小姐也一起带着过去吗?” 源稚生默然点头,然后抬手指了指码表。 樱愣了一下,随后就在后视镜里看到恺撒几人从楼道里冲了出来。 他们一边高喊着:“还我小弟!” 一边……扔出了从旁边垃圾桶里捡出来的烂菜叶。 但他们车才刚刚行驶到一个十字路口处,前方和左右突然就窜了三辆大卡车,直奔四人而来! —— 歌舞伎座。 夏弥打开车门下车,同时交待了一句:“记得低调点。” 车里的楚子航戴好了纹着长蛇的面具,点点头,推开车门下车。 歌舞伎座后门,娇艳的女人穿着套裙领着一众身穿白衬衫的男人站在门口,她亭亭而立,看到夏弥和楚子航后立刻上步,微微躬身。 “楚先生,夏小姐,两位果然提前来了。风间琉璃先生已经等候多时了,这边请。”樱井小暮微微一笑,摊手侧身。 “走吧。”夏弥从车里掏出蜘蛛切,随后和楚子航对视了一眼。 楚子航看了一眼蜘蛛切,随后默然的颔首。 几人刚刚进门,周边街口两拨不同的人几乎同时朝自己上级发去了汇报。 “楚子航、夏弥,已进入歌舞伎座与龙王会面。” 第40章 错过的狮子座流星雨(三) 穿越后台长长的走廊,夏弥和楚子航在樱井小暮的带领下来到了一间门脸纹着雪梅的包厢前。 楚子航回头,走廊外侧舷窗倒映出他脸上的蛇纹面具,他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竟是走神了。 “发什么呆?还是看到什么了?”夏弥微微皱眉,用手肘捅了一下楚子航的胳膊。 楚子航回过神来,摇摇头。 樱井小暮在门前躬身道:“风间先生,楚先生和夏小姐到了。” “请他们进来。”清越的男声响起。 樱井小暮拉开包厢门,朝着侧身摊手夏弥和楚子航摊手。 “小暮,你就在门口,不要走远。”风间琉璃的声音再次传来。 “是。”樱井小暮低低的应道。 夏弥挺胸抬头的先一步跨进了包厢,楚子航略微踟蹰片刻也跟了上去。 才进房间里,首先看到的就是以扇形连起来的八个穿衣镜,木制边框上各纹着一个狰狞的蛇头,妖娆美人抽着烟袋,半躺着靠在桌边,八个穿衣镜将他每一个面都映照了出来,每一个方向的他都那么娇媚撩人,那双精心勾勒过的眉目,透出薄凉、魅惑以及暗藏着的深深悲伤。 “你要是也这样,我第一天见你的时候,大概就会把你脖子拧断。”夏弥略显嫌弃的回头对楚子航说。 并非不是风间琉璃不美,只是夏弥不太喜欢这一款。 其实就算知道面前是一个男人,但大部分男人看到风间琉璃抬眸吐烟时那张秀气俏丽的脸,以及那情丝缕缕的眉眼时,大概都会觉得其实性别没必要卡的太死。 “夏老师,我这是扮演女形留下的习惯,您不喜欢的话我这就改过来。”风间琉璃立刻坐直了身子,板板正正的跪坐在桌前,伸手:“请坐,两位。” 楚子航听到风间琉璃喊夏弥老师,似乎是略带惊讶的看了一眼夏弥,随后和夏弥并肩坐上了榻榻米。 “好久不见,楚君。”风间琉璃含笑着朝楚子航点头致意。 “寒暄就免了,直接进入正题吧。我们进来的时候,不少于两拨人在附近埋伏监视,估计时间不会太多。”夏弥打断了风间琉璃,冷着一张脸说。 “好。夏老师,楚君,你们想知道什么呢?”风间琉璃问。 “先把你欠我的那个消息告诉我。”夏弥冷声道。 舞不能白跳啊! 堂堂龙王,真给你小子打白工啊? 风间琉璃略显尴尬的问:“楚君都已经回来了,您再知道这些也没什么用了吧?” “你如果敢告诉我,你是骗我的,那我现在就砍死你!”夏弥猛地把蜘蛛切拍在了桌子上。 旁边的楚子航都被她这气势惊得浑身一震。 “好吧,好吧。其实只是猜测,我也不知道和楚君是否有关,只是你们到瀛洲后一直都在被监视,其中有一颗近地卫星拍摄的是红外热感应,我们发现了几次您身边不寻常的热量波动,类似于在您身边有大量高温热源时,那些热量会突然朝着您周边汇聚。” “但不是汇聚在您身上,是在……附近,某个点。”风间琉璃说。 夏弥点点头,果然和她之前分析的一样,也和楚子航后来解释的相同,那就是楚子航在借由她为媒介吸收火元素。 至于为什么夏弥那个炼金矩阵是在上京市,楚子航却一路跟着她来到了东都,后来楚子航分析后解释说,那是因为夏弥在创造那个炼金矩阵时,大量输入了自己的龙王之血为引,于是矩阵核心就变成了夏弥,也就是耶梦加得本人。 “今天来,是要向你打听一件事。”夏弥面色略微松弛了些,“王将培养死侍的实验室,除了源氏重工地下,应该还有别的地方,你知道吗?” “我从不关心这些事,而王将也有刻意保密。源氏重工下方的实验室是我那时为了反叛他,私下里费了很大功夫才确定的。”风间琉璃回答。 “那就是其他地方,你也不知道了?”夏弥问。 “有调查过,但因为我之前毁掉过一个,所以王将一直很提防我。”风间琉璃说。 夏弥敲了敲桌子,随后说:“把你查到的地方在地图上标出来,然后给我们一份。” 到时候只要把楚子航那边查到的地点范围和风间琉璃的对比,重叠部分大概率就是王将死侍工厂所在了。 “好。”风间琉璃点点头。 “说起来,你确实一直在反抗王将啊,可都只是些小打小闹,外人看来倒更像是猛鬼众内斗,太子和父皇争夺皇位之类的笑谈。”夏弥突然笑着开口道。 风间琉璃一愣。 随后转头看向楚子航。 楚子航正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风间琉璃握着烟袋的手微颤,随后抬起烟袋狠狠的吸了一口。 夏弥挥手拍散呛人的烟,皱着眉头问:“你真的想要杀了王将吗?我们目标一致,可以帮忙。” 风间琉璃望着窗外双眼放空了片刻,回眸时眼神骤变,如同阴狠的厉鬼! “我当然想要杀了他!他才是世界上最恶毒的厉鬼!”风间琉璃低吼,“什么父皇?他不配!我曾以为,他把我从山里带出来,是真的因为我的血统,也是为了给我一个……” 他微微哽咽:“给我一个向哥哥复仇的机会。” 啪嗒! 窗沿上,碎裂了一滴雨。 风间琉璃再次深吸了口烟:“但我逐渐看清了,他需要的不是源稚女,就只是风间琉璃,是那个在山村里屠杀了十多位无辜女孩的恶鬼。” “我不甘被他操控,我也不想真的变成嗜血的鬼。但我没办法,要杀死王将,只有风间琉璃可以,我的力量全都被风间琉璃控制着,至于源稚女……呵呵,还是那个只知道哭喊哥哥的废物而已。” 夏弥手托香腮,眼神狡黠,看着风间琉璃问:“你,不就既是风间琉璃,也是源稚女吗?” 风间琉璃默默抽着烟,沉思片刻从手袖里掏出了一叠文件递给夏弥和楚子航。 “这是什么?”夏弥疑惑地将文件递给了身边的楚子航。 “我很久以前就感觉不对劲了。我总感觉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一个源稚女,一个风间琉璃,一个软弱无能,一个却继承了强大的龙血且残暴疯狂。”风间琉璃低声说,“可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切换这两个灵魂,但王将却可以。” 那边的楚子航看着文件,闻言豁然抬起头。 “嗯?我之前听路明非说过,他和绘梨衣曾遇到疑似王将的目标,敲打着一种奇怪的梆子,是这个?”夏弥问。 “应该是的。我暗中查阅了很多资料,这是一种从中美洲变种的奇特催眠技术,但似乎对于脑部受过某种损伤的人来说,这相当于一种指令,能在某个范围内操纵对方,甚至切换人格。”风间琉璃说,他敲了敲烟袋:“王将后来发现了我在查这件事,但却没有阻止。” “因为我发现,不论我暗中找到多么高明的催眠大师,都无法解开这个催眠。他们只会无数次带着我回到……回到那个与哥哥再相遇的地下室里。” “在那里,我是变回了源稚女,可我的双手依旧沾满鲜血,哥哥依旧毫不留情的刺穿了我的心脏。” 夏弥有些惊讶的问:“每一次,都会回到那一刻?” “大概有两个原因。”风间琉璃点点头,竖起了两根手指:“第一,是因为……那是我的梦魇,是我被最亲爱的哥哥亲手杀死的地方。” 他看向楚子航,楚子航只是双手按着桌子,埋头看着那些资料,可白净的手背上却青筋暴突。 “第二,那也是催眠开始的地方,是我最初……不,是风间琉璃被最初催生出来的地方。”风间琉璃嗓音略微嘶哑,“我也许……并不是鬼,进化药对我来说完全没有任何效果,我的血统某种程度上来说……稳定的可怕。” “所以……”风间琉璃眼眶通红,带着哭腔,语气里好像藏着天大的委屈:“我也许……并不是……真的想要杀了那些女孩……” “那……不是我,哥哥,那不是我。” 气氛诡异起来的瞬间,夏弥突然猛地一拍桌子,木制长桌咔擦就裂开了一道缝。 风间琉璃和楚子航都惊愕的抬头看向她。 “咳咳……王将这个王八蛋……真是太可恶了。”夏弥轻咳两声,又坐了下来,“你继续,继续。” “风间先生,楚先生,夏小姐,可还好?”门外传来樱井小暮的问候声。 风间琉璃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高声道:“无事。” “那……你不考虑和你哥哥谈谈吗?有这些证据,或许足够让他改变看法了。”夏弥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随后指着楚子航手中的资料说。 “首先,王将大概不会给我这个机会。如果我真的跟哥哥和解,说不定风间琉璃就会被源稚女压制,失去了这个极恶的鬼,王将和他的猛鬼众,对蛇岐八家的进攻就失去了最重要的一张牌。”风间琉璃摇摇头,“其次,哥哥也……不会给我这个机会吧。” “他大概只会拔出刀来,斩碎这些资料,然后再杀我一次。” 风间琉璃再次抽泣起来:“他是正义的朋友,一直都是。就像我们不知道自己的生日,但他却固执的认为,我们一定是勇敢强悍的狮子座,至少,他是。” 窗外的雨逐渐大了起来。 “那天晚上,也是这样,突然就下雨了。” 风间琉璃哽咽着说:“我记得那天,哥哥在报纸上看到狮子座流星雨就要来了,瀛洲会是最好的观测点,于是他便带着我忙碌了一下午,去体育教室偷了毛毯,去天文教室偷了望远镜,就仅剩的钱买了梅子饭和登山靴……” “我们兴高采烈,满怀期待的上山,可晚上却突然乌云密布,什么都看不到了。哥哥安慰我,说只要吃完梅子饭,乌云就会散去的,他说,我们是狮子座,狮子座流星雨会为了每一个勇敢的狮子座现身。” “于是我小口小口的吃着……我并不是在吃饭,我是在计数时间,我真的很害怕如果吃完了梅子饭,还没天晴该怎么办?” “我确实没吃完。因为……后来,下雨了。” 他抽着烟袋,缭绕的烟雾让他盛装打扮的脸变得模糊起来,恍惚间好像那些粉黛都被雨水或是泪痕洗去了,那个孱弱而胆怯的少年显现出来,通红的双眸倒映出窗外大雨,就像是流星划过。 “抱歉夏老师,我从小就敏感的像个小姑娘,也许哥哥有时候也会很烦我吧。”风间琉璃挥袖擦去眼泪,花掉的妆像是道道血痕留在他破碎的脸上。 “是挺敏感的……”夏弥撇撇嘴,她食指绕过耳坠:“但是弟弟嘛,再怎么样都要宠着的。” “是啊,哥哥以前也很宠爱我。他总说,会一直陪着我,站在我身后,如果有人欺负我那我只要挥拳打过去就好,如果打不过,他就会挡在我面前。”风间琉璃笑了起来,满脸怀念。 随即他眼神再度狠厉起来:“可都回不去了。” “不论是不是王将利用了我,我都已经双手沾满鲜血,这次,我能做的就是挡在哥哥面前——杀了王将!然后,若能再死于哥哥刀下,也就算赎罪了。” 风间琉璃抬起头看向夏弥和楚子航说:“所以,抱歉利用了两位。你们,是我钓王将的饵,特别是你,夏老师,王将对你,很关注。” “你怎么确定王将会来?又怎么觉得自己确实能杀死他呢?”夏弥面色不变,摆弄着蜘蛛切问。 “我不确定。我杀了他不止一次,斩首、分尸、沉海、用水泥浇灌!可每一次,第二天他都能完完整整的重新出现在我面前!他是真正的……恶鬼!”风间琉璃说到这里,浑身颤栗起来。 “最后一个问题,你现在,是风间琉璃,还是源稚女?”夏弥问。 “是源稚女。”风间琉璃略微低头,“但很快,也许就不是了。” 楚子航终于抬起来了头。 可下一刻,包厢外突然传来阵阵惊呼声和惨叫声! 奇特的声音在包厢里响起,那诡异而富有节奏的敲打声似乎在八扇穿衣镜里反复弹跳着。 “樱井小暮……会带你们从……另一条路走!”风间琉璃狠狠咬牙,面容逐渐狰狞起来,死死盯着楚子航说。 夏弥却握着蜘蛛切的刀鞘,手腕一抖,流转着苍青色光芒的长刀滑出了一尺,刀柄横梗在楚子航眼前。 “蜘蛛山上,凶祓夜伏。”夏弥念出了刀铭,“还你,谁才是那个凶鬼,你要砍谁,自己决定吧。” 楚子航缓缓摘下了蛇纹面具,抽出了蜘蛛切。 —— 樱极速倒车,前方三辆大卡车骤然加速冲了过来! 源稚生抬眸看了一眼后视镜,随后立刻按下了樱的头。 后座的绘梨衣也在同时抱着路明非俯身。 密集的枪击瞬间就把车的前后挡风玻璃都打碎了,这张车只能防御轻量级的枪械,像沙鹰这种手枪若是顶着车窗发射都防不住,跟别提这些标准的大口径机枪了! 后方三张黑车堵住了路口,猛鬼众的“鬼”们借着车辆掩护,持枪瞄准了源稚生他们的车。 天空突然被一片黑影遮蔽,呼啸的风声传来。 “是关东支部的直升机!”樱略带惊喜的说,“之前龙马先生就带着关东、关西支部在附近布防了!” 直升机上丢下挂钩,樱正要下车将挂钩接上,却发现前方卡车里下来了数十个“鬼”,他们却先一步抓住了挂钩,朝着源稚生他们的车丢了过来! 那人手很准,吊车专用的挂钩准确的钩住了车辆的前保险杠! 樱还在疑惑时,后座的路明非大喊道:“想什么呢?明显直升机和他们是一伙的!” “怎么说,我用纳芥射他娘一炮?”路明非看向源稚生,问:“师兄。” “看来他真正的目标,确实是你和绘梨衣。”源稚生终于开口了,他脱下了天神面。 露出了楚子航的脸。 第41章 移花接木(一) 时间倒回十二小时前。 弁财天会所。 这是玉藻前会所被毁去之后,犬山贺临时用来顶替的地方,也是一个极度奢靡的会所,就在东都银座附近。 现下窗外暴雨狂风,却也不及犬山贺内心的狂潮汹涌。 榻榻米前,年轻的男女并肩坐着,女孩拎起一串葡萄靠着男孩,仰起头嗷呜嗷呜的咬着。 男孩面无表情的给女孩倒了一杯茶,顺手捡起了掉在女孩裙摆上的葡萄。 “夏小姐,楚先生……你们深夜不告而来,又有何事?”犬山贺在榻榻米旁边来回踱步,终于暗叹了一声,问。 前方两人,正是连夜从横滨奔袭而来的楚子航和夏弥。 让犬山贺难以置信的是,他吸取了之前玉藻前的教训,早就在周围安插了数不清的暗哨,而家族对他的监控还在继续,周围亦有风魔家精锐埋伏。 可楚子航和夏弥两人像是鬼魂一样,十分突兀且自然的就闯进了犬山贺的卧房里,若不是他们主动出声,犬山贺甚至都没察觉他们的到来。 出发前,夏弥说的那个救过两次的人,就是犬山贺。 第一次是她让陈墨瞳扫描了玉藻前,给了昂然扫面图,最后才能提前毁掉了那两挺机枪; 第二次,则是她和陈墨瞳于死侍的包围中,救下了犬山贺和他的干女儿们。 “帮个忙,把你们大家长叫来,就说有急事。”夏弥说。 “你们想做什么!?”犬山贺眉头皱成了个山字,沉声问。 “喂,老头,我可是救了你两次,这就是你们瀛洲人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夏弥坐直了身子,吐出一颗葡萄籽说。 “老夫也在家族搜捕中保住了你们,还给你的同学找来了医生,难道还不算还了恩情吗!?”犬山贺也有些恼怒,背着手低喝。 “那也才一次……” 夏弥还没说完,楚子航便拉住了她。 楚子航看向犬山贺问:“关于和猛鬼众开战的事情,您同意吗?” “我投票反对。但家族的共同决意,我会遵从。”犬山贺沉默片刻,说。 “能请问,您为什么反对吗?”楚子航问。 “唉……‘鬼’是我们的影子,怎么可能杀的完?但……”犬山贺长叹一声。 “但‘鬼’的血统毕竟确实不可控。”楚子航直言出了他的担心。 犬山贺点点头:“因此他们都更加会被神的力量吸引,这才是真正的大忌啊!” 楚子航回头看了一眼夏弥,随后说:“chateauJoelRobuchon餐厅的监控我故意没有删除,还是源稚生没有公布吗?” 犬山贺一愣,问:“什么监控?” 夏弥反手在楚子航胸口擦去手上的葡萄汁说:“把他叫来就知道咯。” 楚子航低头看了看胸口黏糊糊的一团,颇为无奈的抬起头对犬山贺说:“那个可以调和所有矛盾的关键点,已经出现了。” “您放心,我们也是校长的学生,我们的目标自然也是阻止神的复苏,当然若是他最终还是复苏,那我们就再杀他一次。” 犬山贺不安的踱步了半晌,回头看向夏弥和楚子航问:“先告诉我,如果我请来了大家长,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与他对弈。”夏弥陡然间正襟危坐了起来,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夹着一颗葡萄,却仿佛夹着一颗棋子。 然后她冷傲的落子,将葡萄……喂进了楚子航嘴里。 犬山贺捂脸。 “不是你们那个蠢强,蠢强的大家长,是幕后之人。”夏弥笑着拍拍楚子航的脸。 “克制一点,你现在是夏弥。”楚子航轻咳一声低头附耳,轻声对夏弥说。 “嗷嗷嗷!”夏弥回过神来,晃了晃食指,随后握拳娇声道:“当然是和你们大家长谈合作,一起屠龙,打败觊觎神力量的幕后黑手,拯救世界啦!” 楚子航捏了捏眉心。 犬山贺老脸狂抽。 但他实在看不穿这个古灵精怪的少女,她之前一句话就帮助自己突破了六十多年的心魔,终于在昂热面前斩出了那神速的一刀。 也是这个女孩,确实两次仿佛未卜先知般,运筹帷幄,救下了他和剩下几个干女儿的性命。 夏弥,是继橘政宗之后,第二个让犬山贺怎么都看不透的人。 “先告诉我你们的计划和目标,否则我不可能凭着你们这几句话就做出这种……相当于背叛家族的事情。”犬山贺说。 “反正之后确实需要你的配合,说了也无妨。”夏弥点点头。 她竖起一根手指说:“首先,要和你的敌人对弈,第一步是搞清楚你真正的敌人到底是谁。” “神,以及那些垂涎神的力量,被龙血操控的堕落者们。”犬山贺立刻回答道。 “对,但不完全对。垂涎神的力量的……人们?你听听,多么可笑,神只有一个,哪有这么多王座可以让所有人都坐上去呢?在这场棋局里,真正的执棋者只有一个,因为最终的那个王座,无论是不是陷阱,都只有一个人能坐上去。”夏弥晃了晃食指,“据说曾经伊邪那岐和须佐之男都曾被圣骸寄生过。” “但也不是同时被寄生啊,圣骸只有一个,又不是辣条还能每人都分一点。” 犬山贺花白的胡须像是雪松般颤动了一下,疑惑地问:“说的很对,但辣条是什么东西?” “呃,不重要。总之,按逻辑来推断,一定有一个人藏着最深的幕后,他默默的推进着一切的发展,但目的却几乎可以肯定,他一定是最觊觎,也自认为有能力真正篡夺神权的人。”夏弥说。 “那会是谁?龙王?王将!?”犬山贺沉吟着问道。 “你看,你们蛇岐八家打了半天,还是不清楚敌人到底是谁,这就是最大的问题。你们家族内部到处都是内奸、反贼,看起来和猛鬼众打的有来有回,可实际上你难道没感觉到吗?就好像……有人想让你们嬴,你们就能摧枯拉朽,而想让猛鬼众嬴,他们就能绝地翻盘。”夏弥眨了眨眼。 犬山贺浑身一冷,他明白了夏弥的意思——蛇岐八家,也是局中棋子而已。 “所以,第一步自然就是先搞清楚敌人到底是谁。真的是你们大家长的那个弟弟吗?你换位想一想,你们大家长是所谓的‘皇’,超级混血种,可初来家族之时,难道立刻就能运筹帷幄,指点江山了吗?” “而他继承的可是有千百年传承和基业的蛇岐八家,接受的算是你们瀛洲混血种界最高等的教育了吧?那他真正坐稳大家长位置,用了多久?而又是靠着谁,或者哪些人的帮助呢?”夏弥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看向犬山贺问。 犬山贺眉头的川子纹纠结成了一团,他脸色阴沉的点头道:“没错,没错。即使以大家长的天赋和血脉,真正坐稳大家长的位置,也花了不少时间,而且也离不开政宗先生的帮助!可以说,没有政宗先生为大家长铺路,大家长即使身负‘皇’血,要真的成为一个合格的皇,花费的时间恐怕只会更久。” “即使大家长的弟弟和他一样天赋异禀,可猛鬼众根本只是个无根浮萍而已,要把猛鬼众发展到能现如今能和蛇岐八家对抗的地步,如果仅凭一个少年就能做到……那么他恐怕真的是龙王!甚至,比龙王还可怕!” 犬山贺似乎明白了什么,猛地拍手:“是王将!龙王如果是和大家长对应的极恶之鬼,那王将就是和政宗先生一样的,铺路者,引导者!” “不!王将那样的人,怎么会心甘情愿的为人铺路呢?他是在利用龙王,为自己铺路!” 夏弥弹了个响指:“Bingo!但世界上,没有谁会心甘情愿的为陌生人铺路。” 犬山贺感觉夏弥这句话还有深意,但他没来得及细想,只是立刻追问道:“所以……你们是想策反龙王?” “其实不用策反,根据我们这边的调查,龙王曾不下十余次暗杀王将,只是不知什么原因最终都失败了。看得出来,龙王也知道自己是被利用了,只是他无力反抗而已。”夏弥说,“但杀了十多次,可以想象,这是多么深的怨恨。” “但也不排除,龙王只是想独享神的王座。所以,两个可能,第一就是龙王和王将貌合神离,都在觊觎神的力量;第二,就是龙王单纯被利用了,而且这其中恐怕还隐藏着更肮脏可怕的阴谋。” “但不论哪一种,我们都有机会将龙王和王将彻底分化。” 犬山贺脸色凝重,又不安的踱步起来:“我明白,这是夏洲兵法里所谓的驱虎吞狼,可是一个不慎,第一个被虎狼反噬的,就是我们啊!” “哎,所以回到了开头。我们,有蛇岐八家的赘婿,路明非啊!”夏弥笑着说,“如果,他的言灵能如我们所言,控制和稳定‘鬼’不稳定的血统,那就相当于说,我们有一个稳定能伏虎的武松啊!” 犬山贺眼里藏着难以抑制的欣喜:“对,如果这是事实,我们甚至可能彻底消灭猛鬼众……不,彻底……消灭所谓的鬼!” “如果不信的话,把你们大家长叫来问问吧。”夏弥狡黠的笑道。 “可……你们还是没告诉我,你们的计划到底是什么?”犬山贺眼神已然有些动摇了,但还是追问道。 夏弥伸手挑起一旁楚子航的下颌,回头看向犬山贺说:“移花,接木。” —— “少主,犬山家主说有十万火急之事,要立刻见您。”樱挂断电话说。 “我听到了。走吧。”源稚生点点头起身,径直走入了那铺天盖地的雨中,恍若迎着漫天箭雨向前的皇帝。 樱急忙撑开伞追了上去。(第四卷,38章原文。) 车里,源稚生略微皱眉问:“樱,监视犬山家的风魔家精锐小组情况如何?” “我刚刚上车就发去了消息,刚刚收到回报,一切正常。”樱一边开车一边回答。 “好。”源稚生略微放心了下来,点点头。 源稚生和樱下车后,在绫音的引导下穿过彩灯映照的舞池上楼,走进了专属的贵宾包厢中。 犬山贺端坐于包厢中,见到源稚生进来,他立刻起身鞠躬:“大家长,深夜辛苦您专程跑来,万分抱歉!” “无妨,犬山家主,有什么事?”源稚生坐下问。 “我的干女儿刚刚探知了一件事,路明非和绘梨衣小姐可能的藏身处。”犬山贺说。 源稚生震惊的抬头,急忙追问:“在哪!?” “正在确定消息来源的真实性,很快就有结果了。”犬山贺说,“消息来源……和猛鬼众有关,那位干女儿,是我很早就安插在猛鬼众帮派里的卧底。” “太好了!”源稚生振奋的握拳,“一旦确定,我亲自去!” “那大家长……路明非,怎么处理?”犬山贺犹豫了片刻,试探着问。 “路明非……”源稚生神色阴沉了下来,但随即眼神复杂起来。 他踟蹰片刻,低声说:“路明非,也要一起带回来,必须要活的。” “为何?他是拐走绘梨衣小姐的罪首,还是您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情报?”犬山贺眼神微变,追问道。 “这就不是您该关心的了。之后……我自会和家族所有人交待。”源稚生淡漠的挥挥手。 “因为路明非……可以压制甚至净化‘鬼’不安定的血统,对吗!?”犬山贺沉喝一声,问。 源稚生眉眼一冷,盯着犬山贺,若有若无的杀机蔓延了整个包厢。 犬山贺对阵昂热时都没感觉到过如此凛冽却又压抑的杀机,或许是昂热本就不想杀他,也或许是眼前这位大家长,是真正的,血统高贵的——皇! “犬山家主,你要和我解释一下,你怎么知道的吗?”源稚生冷声问,同时轻轻挥手。 他身后的樱立刻就锁住了包厢的门。 就在此刻,源稚生神色一凛,身边千鸟化作残影出鞘横斩,这般极速是犬山贺七阶刹那才能望其项背的! 一颗青提在空中被千鸟斩碎。 “当然是本……姑奶奶告诉他的咯。” “夏弥!”源稚生浑身顿时紧绷起来。 他立刻握着千鸟起身,龙骨状态第一时间展开,起手就是绝杀之剑——心形刀流·四番八相·罗刹鬼骨! 但他刀还没来得及递出去,突然就感觉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源稚生大惊,罗刹鬼骨骤然像后刺出! 铛! 身后那人却只是飘然侧身,随后二指轻弹千鸟刀身。 千鸟轰鸣起来,巨大力量震颤刀身,甚至险些让源稚生没能握住刀柄! 源稚生身后锁门的樱这才反应过来,当即就要掏出短刃和飞刀。 嗖! 有什么东西擦着樱素白的脖颈飞了过去,直接插进了包厢的合金大门里。 樱红唇微颤,回头看去,那是一节葡萄杆。 “别乱动,小心我再把你五花大绑哦。”夏弥左手一拍右手手腕,掌心葡萄飞起,她抬头张嘴嗷呜一口。 另一边还没来得及起身的犬山贺完全呆住了。 源稚生,天照命,皇,他们的大家长,连一招都没来得及出,就被制住了! 源稚生更是震惊,他望着身后那人,颤声道:“楚子航!你……果然没死!” 第42章 移花接木(二) “大家长,我们……”楚子航话音未落,清晰看到了源稚生手腕肌肉的变动。 他耳中也清楚听到了骨骼移位的声音。 前世他和恺撒联手都反被压制的龙骨状态,现在一举一动在眼中都像是慢放般,经由耶梦加得特训后,他更是一眼就看出了源稚生刀藏身后的数种变化。 这就是血统的优势,是权与力。 难怪尝试过的人,都会深陷其中。 楚子航回过神来时,源稚生才将刀递出,他从容的移动脚步侧闪,千鸟刀锋就擦着他的脖颈、衣襟掠过。 但这只是虚招,源稚生两刀逼退楚子航后立刻退到樱身边,开口吟诵起来——言灵·王权! 单单面对夏弥,源稚生就有一种必须要全力以赴的感觉,现在又加上“死而复生”的楚子航,源稚生再不敢有任何保留,直接选择以王权强势控场! 但源稚生不是为了趁机击垮两人,樱和犬山贺都在附近,他内心思量片刻后就已经得出最稳妥的策略,在王权的影响时间里,先带着樱撤退。 但就在王权展开的瞬间,源稚生和樱身后的合金大门突然发出一声脆响,刚刚嵌入葡萄杆的地方裂缝陡然开裂,不过眨眼间裂缝就覆盖了整扇合金大门! 那个地方就是整扇门的眼,但夏弥的攻击并没用足够摧毁这个眼的力量,只是让这扇门的破绽被放大了,于是在王权的重力场里,这扇门成了第一个撑不住崩溃的。 而最关键的一点是,这个言灵叫王权,其实还有一个含义,就是血统的绝对压制。 如果释放者血统与领域中某个存在不相上下,甚至低于对方,那么对方可一定程度的减轻压制,甚至完全不受影响。 当年源稚女在王权领域中若无其事,就是这个原因。 源稚生已经把楚子航和夏弥的血统往同样的超级混血种来计算了,可再给他一个脑子也想不到,这哪是两个超级混血种,根本是两个货真价实的龙王! 夏弥和楚子航完全不受王权的影响。 源稚生拉着樱躲开崩碎的大门才刚要转身奔出包厢,一道苍青色的刀光就在他眼前飒飒的展开。 这一招源稚生再熟悉不过了——逆卷刃流·天平一文字! 就连那把刀源稚生都觉得很眼熟。 源稚生暴喝一声推开樱,千鸟连斩——北辰一刀流·皇天十字剑! 十字闪光与那扇形如狂浪的刀势碰撞,刺耳挠心的摩擦声响起,火花迸射的灿烂。 源稚生连连后退,而前方那道纤柔的身影却已经对他发起了突进。 尖锐的吼叫声震得包厢里众人皆是心神恍惚,几乎同时,源稚生抬头看到了眼神冷冽如鬼的身影,对方双手持刀举过头顶,蜘蛛切裹挟着赫赫风雷怒斩而下! 地地道道的萨摩示现流! 但那咆哮声可不是所谓的“猿啸”,说是龙吼才更准确。 源稚生虽未被龙吼分神,但费力展开王权却让他精神产生了巨大负担,这一刀已然避无可避,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被当头斩为两段的结局! “夏弥。”这一声夏弥喊得低沉而柔和,还带着些无奈的哄逗。 就像是天陨的重山在眼前陡然停滞,蜘蛛切刀锋在距离源稚生额头不到半寸的地方完全静止,烈烈狂风把源稚生长发吹拂的如蒲公英般散乱,他感觉眉心微冷,一颗血珠像是晨露般从皮肤下迸发了出来。 “少主!”樱急忙挡在了源稚生身前。 “放心,杀了他谁来假扮你?”夏弥挥刀血振,收起了蜘蛛切转身。 就在源稚生精神略微放松下来的瞬间,夏弥突然再次回身,一掌打在了樱的胸口。 “樱!”源稚生大吼一声,抱住樱就朝房间里暴退。 “她暂时没事。”楚子航却再度鬼魅般的出现在了源稚生身后,低声说。 “你们有什么事,就冲我来!”源稚生一手护住樱,一手紧握住千鸟,警惕的左右环视夏弥和楚子航两人。 “少主,我没事……”樱起身拔出短刃,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自己胸口。 刚刚夏弥那一拳看似凌厉,但打在身上樱只感觉到了一阵针扎般的刺痛。 “看过《碟中谍3》吗?”夏弥把玩着手中如针管的注射器,笑着邪魅,“小美女,现在你的心房附近已经被打进了一颗比小拇指还细小的炸弹。” “这颗炸弹会附着在你心脏上,爆炸威力的话……其实也就比鞭炮大个几十倍。只不过里面是氰化物剧毒,只要爆炸,即使你的心脏没被炸开,也会因为氰化物入体而心血管系统和呼吸系统瘫痪。这里面的剂量,就算是超级混血种也无法完全代谢,以你的血统恐怕也就是能撑到讲完两句遗言。” 源稚生大惊,急忙回头看向樱。 “你也别急,我们做事,公平公正。”夏弥一脸坏笑。 源稚生还没反应过来,楚子航就突然发难一拳打在他腹部,震耳空响后,龙骨状态被强行打散。 楚子航另一只手上的注射器紧跟而上,怼着源稚生胸口就发射。 “少主!” “大家长!” 樱和犬山贺皆是大惊。 夏弥笑得春光灿烂,将一个MP3样式的控制器丢给了楚子航。 “接下来,要请两位帮我们一个忙,结束之后,我们自会毁掉引爆装置。”夏弥叉着腰嘿嘿一笑,随后她看向楚子航问:“怎么感觉我俩像大反派在为难一对苦命鸳鸯?” 楚子航无语的收起控制器,敲了一下夏弥的额头说:“时间很紧,先别开玩笑了。” “切,好好好。犬山先生,你来和你们少主讲讲吧。”夏弥偏头看向眉头紧皱的犬山贺说。 犬山贺一愣,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 于是他只好顶着源稚生冷冷的目光,复述了一遍之前夏弥的分析,最后补充道:“抱歉大家长,在您和樱小姐身体里安放炸弹这件事,我事先并不知情!” 他跪地叩首道:“但我……还想想请大家长先听听他们的计划,若是最终无法达成合作,老夫会先以性命相搏,夺不回控制器,就以我的血来赎罪!” “呵……呵呵,我现在还有选择吗?犬山先生。”源稚生抱紧了樱,笑得有些苍凉。 信谁被谁捅刀子,源稚生感觉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再相信其他人了。 “哎呦,别一副我好惨,整个世界都背叛了我的表情,真正的背叛和绝望你还没体会过呢。再说,我们是为你好,明天你就知道了。”夏弥走上前来,用刀鞘拍了拍源稚生的脸。 “炸弹只是一个保险,我们无意要杀害两位,所以只要两位配合,我们可以用卡塞尔学院的名义起誓,事成之后,会毁掉引爆装置,至于拆除的话,蛇岐八家的医疗手段,一个小手术相信不会很难。”楚子航沉声说。 “说吧,你们要做什么?”源稚生冷冷的盯着楚子航问。 “去见你弟弟,同时让你明白,谁才是蛇岐八家真正的敌人。”夏弥回答。 “我自会去见他的。”源稚生冷笑一声,“斩杀这个极恶之鬼,从来都是我的责任和宿命。” 夏弥咬牙切齿的抬起刀鞘就要扇源稚生。 樱立刻扑了上去,背对着夏弥展开双手,挡住了源稚生。 “你……啧!”夏弥恨恨的收起刀,“他是你弟弟,你就从未想过他为何会变成这样?你们相依为命那么久,你抛下他一个人来东都继承皇位,不管不顾多少年,回去什么都不查清楚就杀了他!” “他是你弟弟,你们是……你们本应该是世界上,唯一可以托付后背的人。即使被世界倾覆,你们都要相依为命……除此之外,你们还能握紧谁的手呢!?”夏弥愤怒的咆哮,说到一半却哽咽起来。 源稚生几人都是一愣。 只有楚子航明白,夏弥一开始会在意源氏兄弟的事情,其实就是因为她代入了自己和芬里厄。 耶梦加得也曾迫不得已背叛过自己的哥哥,但却为此而几近崩溃,再后来,当奥丁以分享世界的王座为条件与她合作,可最后她还是因为奥丁吞噬了芬里厄,所以选择了放弃诱人的条件,孤注一掷的背叛血盟,向奥丁复仇。 以己度人,耶梦加得定然是见不惯源稚生这样亲手杀死自己兄弟的人,而且还只是为了区区大义而已,如果是为了权与力,大概耶梦加得大概还会表示理解,但恐怕就会直接把源稚生杀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对于曾试图吞噬芬里厄的自己,大概也是有怨恨的,只不过那怨恨更多的是对于宿命的逼迫。 “好了,夏弥,冷静些。”楚子航握住夏弥的手,随后低声说:“我还在。” 夏弥紧咬红唇,回头看向楚子航,随后面色稍缓沉声道:“你来说,我怕一会儿忍不住拔刀砍他!” 楚子航点点头看向源稚生说:“听了刚刚犬山贺先生转述的话,我相信大家长心中其实已经有所怀疑了。” “是的,根据我们现有的证据来推测,猛鬼众的龙王,你的弟弟,源稚女,很大概率是被王将利用了。甚至他在那个小村子造下的杀孽,暗中也极有可能是王将的推波助澜。” 源稚生冷硬的脸色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缝,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他不敢想。 若真是如此,他又该怎么去面对源稚女? 若真是他这个做哥哥的不在身边,才导致弟弟被人利用变成了作恶的“鬼”,那第一个该切腹就是作为哥哥的自己。 可他却选择把刀递进了弟弟的心脏,甚至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 “大家长,若事实如此,您不会为了掩盖自己的愧疚,选择再一次杀死自己的弟弟吧?这样看来,你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也不过如此。”夏弥在一旁阴恻恻的冷笑道。 源稚生心口一冷。 是了,怎么能为了掩盖错误而拒绝去面对真相,去面对弟弟呢? “若真如你们所言,我自会选择与稚女共担所有的罪罚,也会杀了那个利用稚女的幕后黑手!”源稚生咬牙道,“可问题是,你们要怎么证明!?” “如果你担心他会骗你,那就不用你的身份去面对他。至于证据,不如你亲眼去看就知道了。”楚子航说。 “你们想做什么?”源稚生疑惑的问。 “你与我互换身份,我们之前就约见过源稚女,这次他高调举办这个表演,也是为了引我们过去谈条件和合作。”楚子航说,“关于,杀死王将的合作。” “稚女他,想杀死王将?!内斗吗?还是……”源稚生惊讶的问。 “大概是他发现了王将在利用他,不过他已经尝试了很多次却都失败了,因此才需要我们的帮助。”楚子航说,“而王将想要复活神的证据,我们也从他那里得到了不少,从学院立场出发,王将这样的人我们必然是要诛杀的。” “我想,不对,其实是家妻推断出来的。”楚子航指了指夏弥,“王将大概也明白学院的立场是绝不会放过他的,所以换位思考,他知道我们会和源稚女合作,定然会设下陷阱放我们进去,然后再利用源稚女杀死我们。” “因为我们之前表现出的实力,王将手上能与我们相对的牌就只有源稚女,如果他确实能操控源稚女,并让源稚女和我们死斗,就算两败俱伤,那学院也不会再和猛鬼众以及源稚女有任何合作可能。” 楚子航说着又指向源稚生:“至于你,大家长,蛇岐八家和猛鬼众的战争是必须继续的,如此才能让局势更加扑朔迷离,乱局之中,王将才会有机可乘。” “所以,若依家妻所言,若她是王将,绝不会给你在安稳的环境下和状态正常的源稚女会面的机会。我猜你其实也有想要和弟弟谈一谈的想法,所以定然会选择提前出发,那么王将就一定会利用其他事情来逼你做选择。” “但以王将摆弄人心的伎俩,很可能他早已清楚你会如何选择,而以此掩盖了他最真实的目标。” 源稚生跟着楚子航的思路,立刻就明白了大概:“要么是红井突然出事,要么就是……绘梨衣和,路明非!” 楚子航微微颔首:“对。因为绘梨衣身份特殊,而路明非的能力,很可能彻底终结蛇岐八家和猛鬼众的斗争。” “如果出发前我突然得知绘梨衣和路明非的位置……”源稚生思量了片刻,“大概,还是会选择先去歌舞伎座,绘梨衣那边则会派人去替我盯着。” “是的,然后不论你先到还是后到,只要发现你出现在歌舞伎座,王将一定会想办法挑起事端,最好就是让蛇岐八家,我们学院和源稚女猛鬼众,三方混战。”楚子航面色微沉,“而他会借此机会,要么调用蛇岐八家的内应,要么安排重兵埋伏,夺走绘梨衣,杀死路明非。” “所以你让我和你互换身份,我就能有机会替你钻进歌舞伎座的口袋,和稚女面对面。而你……如果真如你所言,你必然会以我的身份去往路明非和绘梨衣那边,但若去的真的是我,很可能会再起冲突,但若是你,只要身份暗中表明,就能和路明非一行人配合,突出重围!”源稚生甚至都忍不住要为楚子航和夏弥的计策鼓掌叫好了。 “但问题在于,我和你虽然身高体型相仿,但细看还是有不小差距,更别提面容、说话的声音等各方面的不同,一夜之间,难道你们有办法做出个人皮面具?还有你们难道会口技,能模仿我的声音?”源稚生问。 “哎呀,笨!”夏弥忍不住开口,“不一样的地方,遮住就好了。” 她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面容不一样,那就戴面具啊。王将自己不也带着面具吗?你们家族神社不是供奉着能剧面具吗?找个借口戴上,然后再以类似今日不得胜归来就不说话之类的借口,全程闭嘴就好了。” “而明天行动,最关键的三人都在场。暗恋你的漂亮小秘书,行动组的组长犬老头,有他们打配合,就算旁人真的看出什么,一时间也可以遮掩过去。” “而至于你假扮楚子航,这死小孩,你们除了辉夜姬数据库里的资料,有谁亲自和他面对面过吗?同样的戴个面具,只要我在旁边替你遮掩,谁能判断出是不是他?” 源稚生、樱和犬山贺闻言,都陷入了沉思。 这个计策能成功最大的可行性就在于,能帮助楚子航和源稚生遮掩身份的关键人物,都在场了,而楚子航还是一个“死而复生”,瀛洲分部对其的了解只停留在纸面上的人,就算王将再重视,恐怕也难以在短时间里积累对楚子航足够的认知。 “能监测到我们的,只有一颗你们的近地轨道卫星,但因为这颗卫星运行时会离开辉夜姬的防护网,所以早就被诺玛入侵了,它的监测范围已经被锁定在了东都,我们之前藏在东都之外,也就是卫星的盲区。而今夜,我们也是在卫星的监控间隙入侵会所,没人会知道。”楚子航说。 “听起来确实不仅和我目标一致,还真是为了我好。”源稚生摇头苦笑,“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其实以你们如此令人惊叹的筹谋,以及甚至能完全压制我的血统,不顾蛇岐八家和猛鬼众的冲突,甚至借王将之手彻底毁掉蛇岐八家和猛鬼众,让瀛洲回归学院,也不是不可能吧?” 夏弥双手抱胸哼了两声:“我家死小孩不同意咯。” 她摆弄着耳坠接着低声道:“至于我……我讨厌一切让手足相残的事情。” “那么楚君,我想问一个问题。”源稚生说。 “请说。”楚子航点点头。 “确实,监控里我看到了路明非那个逆天的言灵,他是很有可能让家族之后产生的所有‘鬼’都能摆脱监视、囚禁,甚至如正常人一样生活。可他总不能一直呆在瀛洲吧?他可是S级,据说还是……”源稚生犹豫了片刻,“昂热校长的私生子。” 楚子航眼角微抽。 夏弥险些笑出声来。 “确实,路明非任务完成后会回到学院。但……你来学院进修过吧,应该知道学院有一个古老的炼金八音盒,甚至能演奏出弱化版的言灵·皇帝。”楚子航说。 源稚生震惊的点点头:“我知道,可那八音盒的制作技术……已经失传了啊!” “我在耶梦加得的尼伯龙根里,找到了制作类似炼金机械的技术,等交给副校长,也就是弗拉梅尔导师,以他的炼金学技术,复原一个应该并不难。”楚子航沉声道。 他身后的夏弥略微睁大了眼睛,之前可没说这事要我来背锅啊! 什么意思,你小子,火神随便飞,出事就让媳妇背啊? 楚子航似有所感的回头,给夏弥递了一个安慰的眼神。 夏弥手指轻绕耳坠,眯起美眸低低的哼了两声。 而源稚生、樱和犬山贺闻言,皆是振奋的挺直了身子,蛇岐八家与猛鬼众的战争,实则就是家族的内战,几乎每一个强大的鬼,都必然出自八家中的一家。 他们曾经都是亲人、朋友、爱人,若不是这不稳定的血统逼迫,谁愿意和至亲、挚爱刀剑相向呢? “好。那我就,配合你们一次。”源稚生点点头。 对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等于是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问:“我给你一百万,你到底要不要啊!?” “但是,能否先请你们把樱心脏的炸弹取掉?”源稚生接着问,“我愿意配合的话,樱也不会有意见的,没必要……” 夏弥立刻摆摆手打断了他说:“不行。谁知道呢?明天我家死小孩可是深入你们老巢,万一这妞发疯,找人把他围了比我就范呢?” “你们两个,我和你走,但手里的是你的小美女秘书的引爆器,楚子航跟你的小秘书走,但手里是你的引爆器。不用担心,引爆器的感应范围很大,覆盖东都不是问题。” “你两位小情侣要是临了有异心,那就准备给对方收尸吧。”她明媚的脸上,带着魔鬼般奸猾的笑意。 她知道,樱和源稚生大概都是能为了对方拼命的人,所以如果旁边人拿的是他们两人本身的引爆装置,说不好他们还真会逼急了搏一搏,尝试同归于尽。 但若是引爆器是对方心脏的,那威慑力就大不相同了。 “你!”源稚生愤怒的瞪着夏弥。 这个容貌极美的女孩,此刻在他眼里却和魔鬼无异! 甚至比魔鬼还要可憎! 可怕! “时间不多了,诸位,动身吧!”夏弥直接无视了源稚生满眼的怒火,起身拍拍手。 “监控卫星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的空窗期,足够我们在蛇岐八家神社演一场戏,然后互换身份了。” 犬山贺先遣散了顾客,然后关掉了店里的所有监控,随后一行人才分别悄然离开了会所。 去神社的车上,楚子航终于还是忍不住对夏弥说:“源稚女很聪明,他大概很快就能认出源稚生,也能明白一切,所以……” “既是做给源稚生看,也是做给王将看,你们都必有一战。” “我知道,现在还不是让源稚女彻底明牌的时候。他借着被梆子声控制,与我们一战,既能让王将以为他还在掌握中,也能让源稚生彻底相信,他确实是被王将控制和利用的。”夏弥点点头。 “可我和源稚女交过手,这次要让王将相信,源稚女必然也会全力出手……”楚子航看向夏弥。 “搞什么?你还担心我被他杀了啊?!”夏弥一愣,随后陡然提高了声调,挺直腰身瞪着楚子航。 楚子航没有说话,可“我很担心”四个字就差直接刻在他脸上了。 “你!”夏弥愤懑的咬牙,低声道:“你真把我当龙王之耻了?!” “我告诉你!上一世你三度爆血能和我过两招,你以为是你牛逼,我弱鸡?那是我的龙骨早就在你身体里结茧了!更何况,就算那个状态,我若全力出手,秒杀一个高阶点的死侍,你以为我做不到吗!?” 第43章 进击之火(一) “你!”夏弥愤懑的咬牙,低声道:“你真把我当龙王之耻了?!” “我告诉你!上一世你三度爆血能和我过两招,你以为是你牛逼,我弱鸡?那是我的龙骨早就在你身体里结茧了!更何况,就算那个状态,我若全力出手,秒杀一个高阶点的死侍,你以为我做不到吗!?” “如果不是你,楚子航……”夏弥脸上浮现出狰狞暴怒,眼里却藏着汹涌的悲伤,“哪怕只差一点点,不那么固执,不那么孤单,不那么坚强,不那么表面沉闷,内心却八婆又温柔……” “哪怕只和你差一点点,只要不是你,我都不会输的。” 楚子航握住方向盘的手猛地青筋暴突:“夏弥,我只是……” “我只是当时!”夏弥狠狠咬牙咆哮,好在他们和源稚生三人不在一张车上,否则两人这点小秘密就全给抖出来了。 她随即压低声音吼道:“是!当时,我想给夏弥一个落幕,毕竟演了那么久,我觉得再多演两分钟,给这场戏……给你一个结局,就算赏赐了!” “是。我也许在那片刻里没能分清自己和夏弥,所以才给了你机会!没想到,不仅被杀了,还要被当作最弱龙王嘲笑,呵,我也真是……活该!” “夏弥,我没有那个意思!”楚子航立刻解释道,“我只是……” “你以为你杀死的龙王,耶梦加得吗!?不,你杀的是夏弥。”夏弥恶狠狠的盯着楚子航,咬牙切齿的说,“你没听到她的惨叫吗?你还记得她和你说再见……” 楚子航没等她说完便一个急刹把车停到了路边,随后他直接扯断了安全带,一把抱住了夏弥:“好了。够了。” 夏弥面目狰狞的挣扎着低吼:“放开!” “耶梦加得,够了。”楚子航抱紧了她,“是我……” “是我,一直没能分清夏弥和耶梦加得。” 楚子航浑身冷透,好像又看到那个女孩沉默着注视着自己,最后吐出了钥匙低声再见,临了还不忘留下她的血,稳定了自己的血统。 他想了很久很久,觉得也许是早有预谋的退路吧,也许也是一种报复,一个诅咒。 也许,其实连耶梦加得自己都分不清,楚子航到底是她的退路还是绝路。 车窗外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雨,漫长街灯融成橘黄色的潮汐,前方源稚生的车也停了下来打着双闪,两声鸣笛在空旷的雨里飘荡,显得寂寥而无助。 车里气温有些低了。 楚子航更用力的把女孩抱紧了些,好似害怕一放手就又回到了那间小屋,风会吹开纱帘,落地窗会有温暖的阳光透进来。 可在那里每次醒来,他怀里剩下的就只有怀念。 楚子航感受着现在怀中的温暖,聆听着女孩那暴躁的心跳,鼻尖凑近弥漫花香的长发,终于不知不觉的安心了下来。 他嘶声开口说:“只是突然间,我不再一无所有了,也就……更不想再一次失去了。” 冰凉的钥匙可以在掌心捂热,但松手就会再度冰冷。 不像爱人的怀抱,会把那份温暖,加倍的还给你。 夏弥身子软了下来,她能感受到,怀里男孩像是被窗外的大雨淋湿了一般,浑身都彻骨的冷。 心如被针刺般抽动了一瞬,夏弥缓缓抬手,抱紧了男孩,却还是略带愤懑的低声说:“死小孩,每次都要先把我惹火了才认错……有毛病。” “看来我确实不适合话太多。”楚子航略带自嘲的说,“以后,不会了。” “呐,夏弥啊,防火防盗,最后还是没有防住师兄啊。”夏弥紧抱着男孩,“可你要问的话,夏弥,大概是不后悔的。” “那……你呢?”楚子航声音微颤。 “你都家妻了,我也没反驳啊。”夏弥轻笑,她轻抚着男孩的后背,身子向前挤了挤,像是有一团温柔的火自两人怀中升起。 她轻声说:“楚子航,不要害怕,否则那就不是你了。如果我反而成为了你的弱点,那才是天大的耻辱。” “当然不会,你永远不会是我的弱点。你可是,龙王,耶梦加得啊。”楚子航低声说,“是我背后那座,孤决而温柔的山。” “就先不评论你这高潮迭起的修辞了。”夏弥笑了起来,“都走到这一步了,我也不甘心失败啊。所以,更要向前。” 她眼神忽地透出一股决绝和狠厉:“向前,楚子航!就像以前的你一样,不要害怕!不要后退!不要回头!我就在这,一直在!我们一起把宿命——” “斩断!” 楚子航缓缓抬头,车窗映出那双燃火的眼眸,他低沉嘶哑的开口:“好。” —— “不要怕,向前开!我会替你清出一条路!”楚子航一脚踹开车门,车门在瞬间融成铁流。 樱也不犹豫,立刻将油门踩到底换挡。 他们开的是一辆改装后的阿尔法罗密欧Giulietta,马力突破了500匹,极速超过320km/h。 楚子航从路明非手里接过村雨随后翻身来到车顶,村雨出鞘,先一刀斩断了连接挂钩的钢缆,紧接着村雨刀身燃起暗红色的火光。 楚子航将村雨自下而上挥出,一记“把火燎天”,狂风推出一道怒龙般的火线笔直向前。 前方正欲射击的猛鬼众们纷纷惊骇欲绝的朝着街道两边翻滚躲避,前方挡路的大卡车直接被掀翻飞到了人行道上。 然而天空盘旋的直升机上,一人操作着米尼冈7.62mm六管机枪已经锁定了楚子航他们,大口径子弹汇成一条橙红色火线直追着阿尔法罗密欧Giulietta。 樱眉梢冷峻瞟了一眼后视镜,随后低喝一声:“诸位坐稳了。” 她一拉手刹,猛打方向盘,阿尔法罗密欧一个侧身漂移,与机枪的火线同步前移。 后车窗被摇下,路明非愤怒的黄金瞳里似有狮子在咆哮,他反手掏出沙鹰瞄准了上空的直升机——这把沙鹰是刚才在楼道里临走时,恺撒塞进他后腰的。 这把沙鹰改装后有效射程能达到惊人的350米,几乎接近大部分标准步枪的有效射程了。 更何况,就算偏一点也无妨,因为枪膛里填装的是一发纳芥。 半尺长的枪口火焰喷吐而出,纳芥弹头顺着机枪的火线逆行而上,正中直升机的旋翼,黑色的奇点再现,直接将直升机的上半部分完全撕裂,机枪手被卷进奇点产生的暴风里,当场就被撕扯成一片血雾。 失控的直升机摇晃着坠落,尾翼螺旋桨卷入路面,沥青碎石如泥沙飞溅。 火光中,樱从容的回正方向盘,再次换挡提速,潇洒离去。 “谁敢打绘梨衣的主意,我弄死他全家!”路明非啐了一口,将沙鹰舞了个旋摇起车窗。 樱略显尴尬的轻咳了一声:“路先生,您带走绘梨衣小姐这件事……” 路明非还没说话,绘梨衣就抬起小本子写道:“樱姐姐,我是自愿和明非哥哥走的。我想出去看看,真正的世界。” 樱轻叹一声,这件事她做不了主只能等之后源稚生来决断,于是她也不再多言。 后方猛鬼众还未放弃,他们不知从哪搞来了几辆摩托和轿车,再次紧追而来。 然而许多猛鬼众还没来得及上车,他们后方就突然传来了数声枪响。 镰鼬群乘着狂风而来,凶狠的扑击每一个试图反抗的猛鬼众。 被青色龙鳞覆盖面颊的恺撒自镰鼬群中心缓步走出,一手ppk,一手沙鹰,闲庭信步中双手张开,双枪连射,精准命中每一个躲在掩体后探头出来意欲反击的猛鬼众。 后方小旅馆的天台上,陈墨瞳架着轻型狙击步枪sv-99,替恺撒处理每一个射击盲区的漏网之鱼。 他们的武器都是周家提供,现用的弹夹里都是强效麻醉弹头。 昨晚便有人将这些武器装备送到旅馆天台藏好了,刚才恺撒在交战中通过那一招“苏秦负剑”认出了楚子航,随后楚子航也不再伪装,简略的说明了他和夏弥的计划。 不过,当热心的路明非询问楚子航这几天是否遇到了什么麻烦时,楚子航选择性的忽略了,没有回答。 “哦啦哦啦!瀛洲的小崽子们,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瞑杀炎魔刀!”芬格尔撸起袖子,挥舞着两支T型警拐冲入敌阵。 这家伙打的毫无章法,但跑起来真像是一匹脱缰的疯马,很多猛鬼众都是被他依靠着强壮的身体硬生生顶飞出去的,他在战场的最后方左冲右突,专门处理那些已经丢掉武器抱头鼠窜的猛鬼众。 打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而楚子航这边,他们已经冲到了一个近三百米长的隧道前。 车顶的楚子航眉头微皱拍了拍车顶喊道:“注意警惕!” “出行前我专门查过附近交通状况,并没有收到交通部门封路的提示。”樱看向隧道前方的路障和红标,大喊:“冲过去吗?” 楚子航自然在出发前也研究过附近的路线图,以他的记忆力,周边三公里的所有道路都已经烂熟于心了。 他沉吟片刻说:“回头只会被猛鬼众纠缠住,恺撒他们人太少,帮我们拖延一会没问题,但我们要合力解决所有猛鬼众不太可能,只能冲了!” 虽然这一看就是个陷阱,但时间紧急,他们必须在极乐馆彻底混乱之前赶到,还有一场大戏要在那上演! 樱也不多言,立刻加速。 车里的路明非下意识握紧了绘梨衣的手,反复的念叨着:“我在这,我在这!绘梨衣,没事,我在的!” 绘梨衣回眸看向那个满头大汗的男孩,随后抬起另一只手,用袖子轻轻沾去他额头的汗水。 路明非惊讶的回头,对上了那双恬静如水的暗红色眼眸。 “放马过来吧,老贼!”心底的狮子再次咆哮起来,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女孩的手,也握紧了沙鹰。 阿尔法罗密欧凶悍的撞开路障冲入隧道,百米长的隧道顶端亮起如星空般的橙黄色大灯。 但楚子航抬眸看去就发现,那全是一双双黄金瞳! 是数不清的蛇形死侍,倒吊在隧道顶端! 他们像是开车闯进了蛇窝,引擎轰鸣声立刻就惊醒了这些嗜血残暴的掠食者。 “嘶……”楚子航猛地深呼吸,身体高温让他呼出的气体竟然都蒸腾成了朦朦白雾! 那是狂躁的龙血在沸腾! 言灵·君焰。 村雨,炼金领域展开。 心形刀流·四番八相·赤炎豪歌! 一瞬间,隧道里闪现出数道火色弯月,紧接着弯月爆碎炸开化作滔天的汹涌火浪翻卷,楚子航身影陡然从车顶消失,一道灼目的暗红色红线直通隧道尽头,他背影也在火线尽头再度显现。 开车的樱愕然的瞪大了美眸,这神罚般的一刀她曾经见过一次! 不对,是两次。 都在源氏重工,都是——三年前! “芬里厄?!”樱震惊的低呼。 “不是,那只是你们自己推测的而已。”路明非将绘梨衣的脑袋拥入怀里护住,随后立刻换弹。 这一次弹夹里全是弹头雕花的汞核心破甲弹,在隧道里使用纳芥很可能导致隧道坍塌。 他才刚刚换完弹夹,一双布满青麟的利爪就穿透了车门,扭曲的人脸从车窗外升起,可他还没来得及上膛! 咔咔! 关键时刻,路明非怀里的绘梨衣探出手,替他完成了上膛。 嘭! “好样的!我的好姑娘!”路明非毫不犹豫的就扣下了扳机。 车窗玻璃连带着窗外那张扭曲的人脸一起炸碎。 楚子航那一刀虽然杀伤了大半死侍,但死侍生命顽强,很多死侍就算只剩下了半截身子也依旧靠着利爪扑向阿尔法罗密欧Giulietta,若非他们安装的是特制的实心橡胶轮,恐怕早就爆胎失控了。 樱一手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从背后抛撒出一连串薄如蝉翼的飞刀,同时黄金瞳亮起,她开口吟诵起来。 言灵·阴流。 阿尔法罗密欧Giulietta附近,像是突然飞来了一群银光闪闪的蝴蝶。 然而一旦有死侍想要靠近,这群蝴蝶就会立刻振翅化作流光,摧毁死侍的双眼、卡进死侍的关节处,阻碍它们的行动。 路明非则趁此机会连连开枪,将那些瞎了眼的死侍精准爆头。 楚子航则守在隧道出口,保证出口不会被剩下的死侍们堵死,他一人一刀盘踞在此,村雨挥舞间火焰如墨泼洒,隧道口像是有一颗暴躁的火球在不断跃动。 “三年前,也是你们!你就是那个带着绘梨衣小姐从东京塔上跳下去的混蛋,对不对!?”樱一脚将爬进副驾驶舱的死侍蹬开,大喊着问。 “刚才你还叫我路先生呢!”路明非再次换弹,随后一枪将副驾驶座上还在挣扎的死侍爆头。 “你们竟然三年前就开始了计划!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樱怒吼。 隧道口就在眼前,楚子航也收刀一个翻身再度落于车顶。 “杀!”路明非微微咬牙。 “杀谁?”樱疑惑地问。 “杀他。”路明非脸色阴沉了下来。 隧道口的坡顶,带着能剧面具的身影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掏出了那个傻逼梆子。 “樱小姐,低头!”路明非怒吼,随后他反手就向前一枪,“还敲!敲你二舅的脱毛大狗头!” 嘭——! 第44章 进击之火(二) 不止一枪,路明非在眨眼间连扣了三次扳机,代价就是他的腕骨骨裂脱臼,但他却还是控制住了弹道。 然而,前方那道身影突然小幅度的抽动,竟是闪开了其中两枪,只有左胸中了一枪。 但以沙漠之鹰的威力,竟然也只是在他胸口留下了一个乒乓球大小的血洞,尽管如此,按照常理他的心脏也应该被摧毁了,可他却只是踉跄了两步,又抬起了头。 “这是什么怪物!?”樱震惊的颤声,一个急刹。 “不要死。”路明非满头冷汗,看向后视镜里自己的倒影说,随后大吼:“冲过去!师兄,我掩护你!” 他狠狠将手腕顶在驾驶座后方,一声清脆的裂响后,他手腕复位,再度朝着前方的面具男开枪! 楚子航面色阴沉,刚才这些家伙的心跳声和死侍混在了一起,竟连他也一时间没能发现。 是的,这些。 来了不止一个影武者! 隧道顶端还有脚步声和健硕如骏马般的心跳声。 “试试护心咒!”楚子航大吼。 后方死侍围了上来,他不暴露龙王血统的情况下,必然无法阻止所有影武者敲打梆子,但这一点,夏弥不仅算到了,也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路明非这个护心咒的最初作用,就是稳定精神,谨守心神,连龙王甚至可能是至尊的意念都能一定程度上隔绝,夏弥不相信还不能对抗一个人类发明的区区催眠术。 楚子航再度身化火色残影,而车里的路明非也在同时怒吼了起来。 隧道顶的影武者敲响了梆子,就在几乎同一刻,隧道里响起了如同山寺古钟轰鸣的念诵声,好似漫天神佛的颂唱声在隧道里反复回荡了起来。 影武者们机械的敲打着梆子,可那诡异的声音似乎逐渐扭曲了起来,隧道口像是有半透明的波纹不断荡漾。 车里的路明非双眼通红,太阳穴青筋直跳,却更加奋力的咆哮了起来。 他浑身燥热滚烫起来,像是被火焰灼烧,护心咒确实抵挡住了梆子声,但那诡异的敲打动作似乎还是会引起他脑袋一阵阵的闷痛。 楚子航本想优先解决那些影武者,但刚刚受到前方影武者阻拦,后方的死侍们已经再度纠缠了上来,他不得不回身先解决那些死侍,以防它们把阿尔法罗密欧Giulietta大卸八块。 就在路明非精神绷紧到了极限时,脖颈处却像是有温凉的玉石突然缠绕了上来。 绘梨衣抱住了路明非,在他耳边低语道:“明非哥哥,我也能保护你的。” 她捡起座位上一块碎玻璃向上掷出,轻声说:“谁想伤害明非哥哥,我也会——杀了他!” 圆环形的气浪自车顶爆开,那块碎玻璃像是火箭炮出膛般升天而起,所过之处,死侍、影武者皆像同时被十数人乱刀斩中。 死侍们直接当场爆碎成了尸块,但那诡异的影武者虽然有的断了手,有的断了腿,却竟然还能再度爬起来! 不过他们手中的那个梆子就没那么硬了,在那绝对杀戮的意志下崩碎成了灰尘。 No111·言灵·审判。 绘梨衣本就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没了梆子声的限制,继承了月读命的她,战力甚至不输没有龙化的楚子航。 若非出行前路明非担心她的身体,让她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用言灵,她早就想要出手了。 绘梨衣再度捡起玻璃碎片,挥手朝后方掷出:“明非哥哥不喜欢的,全杀了就好。” 她的低语只有路明非听到了,也听懂了。 但在旁人看来,却是天顶有巨人在愤怒咆哮,整个隧道都震动了起来,隧道里的死侍们在玻璃碎片带起的狂风里尽皆被切割成了尸块,粘稠黑血蔓延成河。 “好了!好了,绘梨衣,会波及到师兄和樱小姐的!”路明非急忙轻抚她的长发,像是在安抚一只炸毛的小猫。 樱坐在驾驶座,早已浑身冰冷,她知道一旦绘梨衣进入这个状态,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制止的。 可下一刻,她就惊讶的从后视镜里看到,绘梨衣竟然乖乖点了点头,就此罢手,又钻进了路明非怀里。 “开车!”楚子航回到了车顶,村雨刀身上全是黑色的血污,但下一刻刀身里就浸出了小溪般的涓涓水流将刀刃洗净。 樱顾不得惊讶,立刻再次打火。 楚子航于车顶挥刀血振,镰鼬悄然展开,警惕的捕捉着周围一点一滴的响动。 嗒! 一滴雨炸碎在他的手背上。 下雨了。 楚子航仰起头,以他现在的动态视觉来看,天空里好像有万千碎钻拖出寸许几近透明的尾流坠落,恍若一场晶莹剔透而细密的流星雨,天空如墨的云层在狂风搅动下缓缓盘旋,蔚蓝色的电光藏在云层之后闪烁,那一瞬间整片天空里的雨珠都被点亮了。 就像聚光灯下,少女铺开了婚纱的裙摆。 雨随雷声而落,楚子航望着如此瑰丽的奇景,却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看到了吗……夏弥。” “下雨了。” —— 源稚生跃上桌面,蜘蛛切横于他眼前,刀身一面映出他决然的眼,一面映出风间琉璃怨毒的眸。 风间琉璃只是唇角带着冷笑看着源稚生,那柄樱红色长刀还插在鞘中,就放在他身侧,可他却丝毫没有要出刀的意思。 源稚生横刀于前,踏步前突,桌上的茶杯和文件被他震得凌空飞起,龙骨状态锁定,极速带起的风让他西装表面荡起水波般的纹路。 逆卷刃流·天平一文字。 这是源稚生所习刀术中威力最大的“禁手”之一,但今日这一刀却与他以往所斩的不同,在那一道微弧的刀光彻底展开之前,这一刀竟连风声都没掀起。 然而在刀光闪灭的瞬间,藏于其中的暗劲才骤然如山崩般乍现! 只不过他斩的并非风间琉璃,而是风间琉璃身后的那八面镜子。 一刀之下,八面穿衣镜皆被拦腰斩为两段,玻璃碎镜纷飞间仿佛映照出了兄弟俩一幕幕相依为命的过往。 源稚生不愧是蛇岐八家的皇,昨夜只看夏弥施展了一次这一刀,立刻就明白了自己刀术里的缺漏,甚至都未曾实际练习过仅靠脑海里的反复推演,就复现了大半。 这就是他与楚子航的不同之处,只论刀术的话,他的天赋确实要高过楚子航。 楚子航的天赋已经算是卓绝了,可修习这一刀时在精神世界里花了三天才略有小成,还是在耶梦加得的精心指导下才有那么快的速度。 但楚子航这一刀能大成,却是因为他在精神世界里,反复练习了这一斩——十数万次。 玻璃碎镜映出藏在穿衣镜后的死侍以及戴面具的侍者,血腥和肃杀之意在每一块碎裂的玻璃中反射,杀机充盈满屋,可夏弥眼里却只有窗外逐渐汹涌的雨。 “太慢了啊,楚子航。”夏弥喃喃自语,“总不能被这点小阻碍拦住吧?” “意想不到的反转,很精彩。”风间琉璃好似没看到挥刀从他头顶掠过的源稚生,反而含笑望着夏弥轻轻鼓掌,“移花接木,偷天换日,恐怕就算王将那个恶鬼也无法料到。” “一定是您的主意吧?夏老师。” “王将就在你身后,你怎么不去杀了他?”夏弥漫不经心的问。 死侍头颅被源稚生斩下,浓腥黑血泼洒在风间琉璃身侧,他却依旧面色不变的说:“他不是。只有我杀了你和哥哥,他才会现身。” 他顿了一下,又说:“或许只要杀你就好,毕竟你太耀眼了,恶鬼……总怕见光的。” “那就来吧。”夏弥伸了个懒腰。 风间琉璃身后的源稚生闻言眼神冰冷起来,可即使风间琉璃就在他身后他却也无法转身,因为前方那个带着公卿面具的侍者已经锁定了他。 而这个身份不明的家伙,却给了源稚生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让他也不得不专注的警惕着对方。 “稚女,是哥哥的错……我都明白了。”源稚生横刀在身前,俯身紧盯着身前那个侍者,“我愿意坐下来好好和你谈谈,也愿意以大家长的名义中止与猛鬼众的战争,你不要……” “可惜哥哥,你每次都来晚一步,所以……”风间琉璃抽出樱红色的长刀嚎叫着斩向夏弥,“你每次见到的都是我啊——恶鬼,风间琉璃!” 源稚生刚欲转身,却听到前方传来响动,他下意识的再次斩出天平一文字,可这一次巨浪般的刀势就像撞在了一块顽固的礁石上般被反震回来。 前方侍者踉跄的后退两步,双臂上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可它的骨骼却泛着淡淡的古铜色,源稚生这地崩山摧的一刀竟只在上面留下了淡淡的划痕,而那道伤口也在肉眼可见的极速愈合! 而在他与侍者短暂交锋的瞬间,风间琉璃已然将长桌斩碎,红色刀锋直扑夏弥而去。 源稚生大惊,蜘蛛切在他手里,夏弥没有刀可用了! 为了不暴露身份,千鸟和童子切都在楚子航那边,村雨也在早些时候就交给了路明非保管,他和夏弥两人带着的刀只有他之前交给夏弥然后被顺走的蜘蛛切。 然而下一刻源稚生就从蜘蛛切的刀身反射里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青色鳞甲从夏弥的脖颈、双颊处如虫蚁般吞吐而出,随后一瞬间自上而下的扣合。 紫色电弧在整片空间里闪灭,樱红色长刀只洞穿了一道残影,夏弥再次出现时整个房间里肉眼可见的一切金属都熔成了暗红色铁流向着她手心汇聚,一柄漆黑巨镰眨眼间就已初步成型。 No.90·言灵·天地为炉。 夏弥如死神挥舞黑镰,紫色电弧如龙缠绕,尖锐之风恍若龙吼! 风间琉璃震惊的回身挥刀格挡,圆环形的气浪自刀与镰的碰撞中心炸开,包厢内像是有闷雷炸响,他被震得向后滑出,直接撞碎了包厢的大门。 “这是!?”源稚生和风间琉璃皆是震惊望向包厢正中那个手持巨镰的女孩。 “我可是狮心会会长的……”夏弥挥舞巨镰画圆,斟酌了片刻说:“女主人。” “这就是狮心会里流传的血统纯化技术吗?”源稚生震惊的低呼。 他在学院进修参观狮心会时偶然间听闻过这种技术,但甚至不知道具体的名字,更是没有亲眼见过这种技术的效果。 “别震惊了,那个戴面具的挡不住你,赶紧把他杀了来帮我。你弟弟恐怕已经被彻底激活了疯魔的人格,我能挡住,但不一定能制服。”夏弥冷声说。 她还是第一次尝试这种不完全龙化,感觉就像穿了一套紧身西装在跳舞,哪哪都不舒服。 这种状态下,她看起来和恺撒一度爆血的样子差不多,力量和上一世幼生体的她完全龙化相当,而刚刚那一击她已经使出了目前七成的力量,不算留手了。 风间琉璃能无伤挡下,确实让她有些惊讶。 “怪不得那死小孩临行前那么担心,这家伙还能算混血种吗?”夏弥那双古奥森严的黄金瞳闪出凛冽寒光,越是如此,她的骄傲就越让她感到暴怒。 包厢外一片血腥,风间琉璃回头看到樱井小暮已经不见了,微不可察的笑了笑,紧接着却面色略微凝重了些。 他敏锐的直觉早已察觉了夏弥的不简单,但却没想到会这么强,刚刚那一击的压迫感,仅次于三年前的楚子航。 可楚子航那时却是几乎完全龙化了! “我对您都有些着迷了呢,夏老师。”风间琉璃狞笑起来。 这样才好,若是夏弥实力不济,他还要想办法故意放水且不让王将看出来,一个不慎说不定就会被那老狐狸看出端倪。 “滚,不和小孩谈。”夏弥冷喝一声,微微屈膝。 下一刻,她如一颗炮弹般冲向风间琉璃,成群的玻璃碎镜被狂风卷起化作晶莹的利刃随她冲锋,巨镰狂扫间整个包厢门框被全部摧毁殆尽,地面留下巨兽爪印般深深的刻痕。 风间琉璃长发在风中散乱,如疯魔般狂笑着挥刀。 绚烂花火在两人之间不断迸射,他们对砍的越来越快,最后两人的斩击竟然都突破了音速,一阵狂乱的风暴在他们周身成型,卷起玻璃、木屑、碎石等各种残骸,随后又把残骸尽皆绞成齑粉,屋顶像锅盖般被掀飞,可雨水却都难以落进两人之中! 源稚生已经斩杀了那个侍者,区区类次代种的怪物当然挡不住这位“皇”。 可他回头看到那个如同异次元般的战场,当即就愣住了。 即使龙骨状态,他也没信心插足那片战场后不会立刻暴毙。 天空闪电掠过,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闷响轰鸣,夏弥和风间琉璃头顶的雨水都在一瞬间被震得逆流了寸许,两人也在刺眼的爆闪中分开。 夏弥衣衫尽碎,好在娇躯已被青色龙鳞覆盖,小腹、大腿处各有一道深深的伤痕还未愈合。 而风间琉璃那边看起来就好了很多,虽然身上的“十三单”也已经烂成了布条,但只有右肩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这个状态下的夏弥,不使用龙王的权能和其他言灵,单凭肉身力量竟是还略逊了风间琉璃一筹! 这就是风间琉璃继承的须佐之男命,三大天命里最强的血缘刻印,能让继承者的肉身堪比龙王之躯,历史上曾有一种言灵能达到这种效果。 言灵·八岐。 但那个言灵却是有着时间限制,超负荷运转还有可能导致使用者肉体崩溃,可风间琉璃的须佐之男命却相当于拥有了常驻的言灵·八岐,甚至没有任何副作用! 若非如此,他也无法做到肉搏八岐大蛇,甚至与还未继承火神冠位的楚子航几乎四六开。 不过夏弥的技击技巧却也带给了风间琉璃极大的威胁,看似他只有肩上受了伤,实际上若不是他闪的快,这一击绝对会把他脑袋给砍下来。 “这是真想砍死我啊!”风间琉璃在心里低呼,可他面上却狂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夏老师,你很强,但还不够!” 他以长刀指天,迎着瓢泼大雨狂吼:“让楚君来吧,只有他,能我争一争——这混血种里的天下第一!” 夏弥眼神阴冷的看向风间琉璃,这种挑衅让她忍无可忍,龙王的尊严让她不再顾及什么计划,当即就要完全龙化将风间琉璃就地格杀! 这时一辆黑色的宾利却穿过雨幕而来,伴随着刺耳的急刹,梆子声再次响起。 刚刚还在狂笑的风间琉璃突然间浑身抽搐着倒在积水里。 车窗摇下,露出了带着微笑的公卿面具。 “抱歉了好孩子,今天不能让你杀了我,也不能让你死在这里。”面具下传出嘶哑的声音,“今天什么都没得到,可不能再丢一张牌了。” “稚女!”源稚生当即就要冲出去。 两架直升机旋翼的呼啸声却在他头顶响起,几乎同时,两挺米尼冈机枪交叉着向下方倾泄出密集的弹幕。 夏弥挥舞巨镰振开子弹,回身看到四处闪转躲避的源稚生,暗暗的啧了一声,随后一个闪身将源稚生踢进包厢角落里,以巨镰舞圆护住了两人。 源稚生看到前方无力抽搐的源稚女被两个黑衣人像破布般丢进了宾利的后备箱里,瞬间目眦欲裂着狂吼:“稚女!” 言灵·王权,爆发! 车外那两个还没来得及上车的黑衣人瞬间跪倒,于积水中叩首在地。 可那辆宾利却还是启动了。 暴雨和弹幕中,源稚生看到还没来得及关上的后备箱里,源稚女冲着他遥遥伸出了手,紧接着后备箱缓缓闭合,只留下那只惨白的,似乎还想抓住什么的手卡在外面。 源稚生突然想起了答应和橘政宗离开的那个下午,那时山里也是下着淅淅沥沥的雨,源稚生在村口拥抱着弟弟轻声安抚着,并坚定的保证说:“等哥哥有了成绩,一定会来把你接走,我们一起去东都,过上吃饱穿暖的生活。” “到时候,就再没有人敢看不起我们了。” 源稚女当时很乖巧的点头,笑着说让哥哥不要担心,相信哥哥一定能做成大事,自己会一直一直在家里乖乖的,等着哥哥回来。 可源稚生的车都要下山时,他才突然瞥见后视镜里好像有一个孱弱的身影在雨中狂奔,但他回头时,却只看到一只手在山路尽头摆动挥舞着。 那时没有觉醒血统的源稚生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因为他不敢相信,那个身体孱弱的弟弟能在雨中追着车,跑过那么漫长而泥泞的山路。 其实那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人在某些时刻即使没有龙血,也可以爆发出骇人的力量。 比如最重要的人,就要离开的时候。 “不——!”源稚生狂吼着就要起身。 夏弥反身一脚将他踢回了角落里,却也因此肩部中弹爆开一阵血雾。 她闷哼一声后大吼道:“先活下来,才有机会把他救回来!” 四周突然窜出数辆黑车,数十个荷枪实弹的猛鬼众从车里下来全都瞄准了他们,竟还有人掏出了RPG! 要知道这里是银座,这种火力等于是在市中心发动一场大规模恐怖袭击了! 夏弥凶狠的皱眉,这种情况下若是不暴露一定的实力,她兴许可以全身而退,但源稚生就不一定了。 王权领域覆盖不到那么远的地方,更别提上空还有两架直升机弹幕扫射了。 就在夏弥犹豫之际,一柄长刀从远处打着旋的飞进战场中央,随后斜着插入地面。 刀身颤动瞬间,一道赤红色的身影穿破雨幕闪现而出,随后拔刀而起。 无形领域陡然扩张到了骇人的范围,耀眼火光在天空炸碎。 言灵·君焰。 第45章 有光 失去了空中的火力压制,夏弥这边的压力陡然减轻了大半,她随即大吼道:“楚子航,言灵领域放到最大!” 刺耳的尖啸声响起,那是空气以极速旋转带起的声音,这般尖锐的呼啸声恐怕只有直面龙卷风时才能听到。 如此高速移动的气流会像固体一般坚硬,足以撞碎大部分建筑物,更不用说孱弱的人体了。 No.74·言灵·风王之瞳。 两道咏唱声不知第几次重合在了一起,恍若一场盛大而激昂的合奏。 狂风卷起积水暴雨,却被赤色火焰燃成了朦朦白雾,清晰的白雾龙卷自地而生,随后逐渐染上绚烂的火光。 一场火焰暴风在歌舞伎座冲天而起! “是……那时,就是你们!”源稚生惊骇的看着两人。 他早就怀疑两人和三年前的入侵者有关,毕竟基本可以确定——路明非就是三年前带着绘梨衣跳东京塔的人。 此刻看到那熟悉的火焰龙卷,更加印证了源稚生的想法。 “是的。”夏弥于风中展开双臂,任由狂风将她托到空中。 她身如十字,长发于风中飒飒铺开,火光为她满身鳞甲的身躯镀上了赤金色的光,宛若魔女飞升成圣洁的天女。 她迎风大吼:“我们是你的救主。他就是面瘫与八婆之王,尊贵的冷酷老妈子,我们和你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就想帮你一把,他就爱多管闲事,所以不用谢。” 源稚生本已被这神圣的一幕深深震撼到了,可再次听到这神经病发作般的“自我介绍”,他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火焰暴风炸开,暂时逼退了猛鬼众们。 楚子航一个闪身来到夏弥下方,同时脱下了自己的风衣,接住夏弥时以风衣遮盖住了夏弥退出龙化后,白皙如玉的娇躯。 “受伤了!?”楚子航透过风衣缝隙看向夏弥染血的肩膀,面色微沉。 “戴着紧箍咒打架,能不受伤吗?”夏弥嗔怒的低声,“擦破点皮,回去把子弹掏出来就行。” “王将那个疯子炸塌了隧道,我们虽然冲出去了,但车毁了,半道重新找车花了些时间,抱歉。”楚子航低声说。 他们刚刚斩杀完死侍和影武者,结果身后隧道就爆炸坍塌了,虽然是跑出去了,但爆炸余波下车子还是报废了,若非后来恺撒他们绕路赶来,楚子航差点就要直接开着时间零和刹那,背着路明非徒步跑过来了。 另一边,被逼退的猛鬼众们面面相觑,有人带头高喊着掏出了装着紫色药剂的试管。 “莫洛托夫鸡尾酒!?”源稚生惊骇的起身,“快阻止他们!” “真正能阻止他们的人,已经来了。”楚子航沉声道。 一辆面包车按着喇叭冲破雨幕闯了进来,车身上还用红漆喷着“藤原の肉”字样。 路明非则手持扩音器半蹲在车顶,面色坚毅如铁,衣摆在风雨中飒飒如旗,整个人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雄狮! 他凛然的扫视猛鬼众众人,抬起扩音器就要大喊。 然而面包车似是不小心碾到了什么,突然猛地一颠,直接把车顶的路明非颠的一个狗吃屎扑在车顶上,扩音器里传出了一声飘渺而字正腔圆的: “哎!卧槽!” 那边几个刚刚喝下药剂的猛鬼众之人,甚至笑的把药剂喷了出来…… “绘梨衣……你到底为什么会看上这种家伙啊?”源稚生额角青筋直跳。 楚子航怀里的夏弥也是不由得捂脸吐槽:“二师兄,你是专门来搞笑的吗?” “咳咳,开车小心点啊!”路明非爬起来拍了拍车顶。 源稚生这才发现,开车的竟然是前任督查组里最不靠谱的那个壮汉,好像叫什么芬格尔。 而车里,恺撒、陈墨瞳、樱以及绘梨衣几人都在,之前消失的樱井小暮竟然也在其中! “哎!你看看这一路的残垣断壁,我怎么小心啊!?”芬格尔不满的摇下车窗,探出头喊道:“你自己站稳点啊!S级!” “明明是你开车不长眼!樱小姐开车怎么就那么稳!?”路明非不满的反驳道。 “这就是来阻止他们的人?”源稚生脸颊狂抽,“靠说相声定住对面吗?” 楚子航也有些无奈,只得喊道:“路明非!” “哦哦!好的师兄!对了,说正事!”路明非反应过来急忙点点头,随即抬起扩音器用日语大喊道:“猛鬼众的各位,听好了!” 已经有猛鬼众懒得再听路明非胡侃了,暗暗端起了枪。 “我来只有一个目的,替你们,和蛇岐八家谈判!”路明非大喊道。 所有猛鬼众都愣住了。 源稚生也愣住了。 啊?你不是我这边的啊? “嗑药变不成真正的龙类,只会燃尽而死,还会犯下令人发指的罪孽!但我,能给你们——自由!” “只要你们,放弃追逐所谓的进化之路!”路明非接着大喊道。 “不要听他胡扯!把他们都杀了!快!”领头那人已经喝下了药剂,身体已经开始迅速的龙化,杀戮欲望的驱使下,他已然忍不住带头要冲向路明非几人了。 “也行!来来来,有药剂的都赶紧喝啊!”路明非竟然还拿着扩音器催促了起来,“你,你,赶紧啊,再不喝,之前喝下去那些兄弟的眼睛就要被龙血侵蚀了啊!这我可救不回来啊!” 源稚生惊怒交加的看向楚子航问:“他这是在干什么!?” “再一次,展示给你们看。”楚子航头也不回的说,“犬山先生应该也已经带着其他家主赶到了。” 犬山贺之前一直没出现,就是回去联系其他家主了,他本以为来得及赶回来支援,没想到还是来迟了些。 “要快点了,一会儿警视厅的人该赶到了。”夏弥缩在楚子航怀里低声道,“楚先生也不想带着我进局子吧?” “来得及,犬山先生刚刚除了找来八姓家主,还专门在外面留下了人阻拦,足够我们完事之后撤离了。”楚子航说,他低头再次看向夏弥肩上的伤口,眼神略显阴沉:“子弹还没取出就愈合了,一会儿只能开刀了。” “要不是人多,我自己一爪子就掏出来了。”夏弥毫不在意的摆摆手,探头看向楚子航的身后。 那边的长街上,十数辆黑车到场停下,龙马弦一郎、风魔小太郎、犬山贺以及樱井七海从车里下来,随后黑衣人们立刻将街道封锁。 “大家长!”几人看到源稚生后立刻赶了过来行礼。 “宫本先生还在红井盯着,大家长……”风魔小太郎眉头紧皱的看向前方,“风魔家精锐已经就位,将这些猛鬼众全数围剿也不在话下,我们……真的要任由他们胡闹吗?” “大家长,毕竟是在银座,家族关系也只为我们争取到了十分钟,十分钟后自卫队都会赶来,我们就彻底没有动手的机会了!”樱井七海也沉声道,随即她压低了声音:“除了红井的防御,家族精锐尽出,在场的所有人……所有人都有把握拿下。” “所有人吗?”源稚生看向前方的少年少女,随后摇了摇头。 另一边,猛鬼众的众人发现被围,呼叫援助也再无响应,知道被放弃后,他们也不再犹豫全都喝下了药剂准备殊死一搏。 楚子航抬脚跺击地面震起村雨,随后一脚将村雨射出:“路明非,接住!” 路明非半跪着反手接住村雨,随后插入车顶。 “哎!卧槽!路明非,你要把你的好师兄杀了吗!?”车里的芬格尔微微偏头躲开了剑锋,抬头怒骂道。 “嘘!”后座的恺撒拍了一下芬格尔,随后他转头看向绘梨衣说:“这会是你的男孩这一生里,最帅的一幕……之一吧。” 绘梨衣顺着恺撒所指看去,车窗外数十名已经出现不同程度龙化的猛鬼众咆哮嘶吼着,恍若即将对天堂发起叛乱的地狱群魔,他们的黄金瞳里带着彻骨的怨毒和疯狂,刀枪都被丢弃,天空闪电照亮了他们的利爪和獠牙! 随着领头者的一声怒啸,骇人的尖叫嘶吼声伴着怒雷响起,怪物们冲破雨幕而来,雨水砸碎在他们浑身青色的龙鳞上声响如金铁交击,踝关节上提的脚掌踏破积水,踩碎房屋残骸,每一步都透出血腥的杀伐气息,畸形利爪挥舞间,风雨都崩碎开裂。 神话中的百鬼夜行,大概也就是如此了! 源稚生暗中举起手示意,风魔小太郎几人也悄悄拿出了对讲机,只要看出路明非那边有任何败相,他们就会立刻指挥周边家族精锐发起总攻! 路明非于风雨中低着头持刀半跪在车顶,再度抬头时他缓缓睁开了眼,映出群魔的身影映照在那双古奥森严的黄金瞳里,竟犹如一群蝼蚁而已。 带头的猛鬼众已然冲到了车前,一马当先的高高跃起,如猛虎般朝着路明非扑来! 路明非快速的念诵起玄奥难解的咒言,天地瞬间寂静无声,连雷鸣都在此刻隐匿了去,整个世界在这一刻似乎只剩下了他唱经般的低语。 他悠然的伸出手朝着那扑击而来的猛鬼众眉心,点出一指。 像是佛陀为信徒点亮天眼,那人凶狠的扑击竟是如被层层水波阻挡般慢了下来,随后在路明非的一指之下坠落跪地。 后方那些猛鬼众们也在念颂声中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竟然就这么呆滞的望着路明非停住了脚步,出神的愣在原地,龙化的身躯也在这念颂声中开始缓缓的复原。 即使看过监控,源稚生也很难相信这是真的,因为历史上从未记载过这般诡异却又庄重森严的言灵。 改变血统这种事情,根本不该是混血种能做到的。 甚至龙王,恐怕也不行! 如果说王权是以强权之力压迫领域里的万众臣服,那路明非这个言灵就像是神佛讲经布道,是让人从心底产生了对他的拜服甚至敬仰! “所谓摄心为戒,因戒生定,因定发慧,是则名为三无漏学。”路明非轻声道。 这是佛经《四种清净明诲之断淫》中的一句,大意就是能够戒除淫欲,方可定心神,定心神,才可能生发真正的智慧。 不过这里淫欲不单单指色戒而已,一切放纵自身堕落的行为,都可称为“淫”,例如放纵龙血中的恶,暴虐、嗜血,也是其中一种。 源稚生身后的几大家主皆是惊骇欲绝的瞪大了眼,他们几人里,就连犬山贺也只是在昨夜听说了路明非言灵的事情,但却也未曾亲眼见过,因此虽然有源稚生的亲口承认,他也还是将信将疑。 樱井七海、风魔小太郎和龙马弦一郎之前因为源稚生隐瞒,所以根本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现下亲眼见证如此神迹,当即就僵在原地几乎都要化作石像了。 “看起来,上次在餐厅埋伏我的人,再次饮下药剂后恢复就会变慢。如此看来,如果有人反复饮下禁药,最后可能我也救不了。”路明非缓了口气,眯起眼睛观察着下方众人。 随后他拔刀起身,朝着下方猛鬼众们大吼:“以我之力,可稳定你们不安的血统!愿意就此放弃追逐所谓黄泉之路的,我以及卡塞尔学院,愿替你们和蛇岐八家谈判,为你们——” “争取自由!” 樱井小暮也在此刻下车,走上前对猛鬼众的众人微微躬身道:“诸位,我同为之前被家族抛弃的‘鬼’,与大家利益一致,所以请大家相信我,我愿为路先生做担保,他们有此能力,也确有此意。” “所谓黄泉之路,其实也是我们逼不得已的走投无路而已。相信诸位其实也多多少少想过,王座只有一个,但坐在上面的绝不会是你我。而不论是谁,不论他是否能够真的进化成神,我们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就能因此脱离苦海。” “龙马先生!?”猛鬼众们大部分人都没见过真正的王将和龙王,但却几乎都知道这位龙王的代言者“龙马”——樱井小暮。 “可,如果我们投降,难道之前事情就能全部既往不咎吗?!”有人大喊着问。 “别,别听他们胡说!一旦放弃反抗,等待我们的只有‘黑牢’!只有无尽的囚禁,直到死!”之前领头那人终于缓过气来,大喊道煽动起众人。 嘭! 车门被大力踹开,直接扇在了那人脸上。 恺撒走下车来环视猛鬼众的众人,大喊道:“犯了错,就应当受罚!作为男人,难道连起码的担当都没有吗?原来猛鬼众的鬼,是胆小鬼的鬼吗?!” 樱井小暮在一旁用日语翻译出了恺撒的话。 恺撒见到猛鬼众里一阵骚动,随后向前踏了一步挥手道:“但现在,卡塞尔学院愿意为诸位,争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只要你们肯不再与王将、龙王为伍,肯为追杀王将提供有用的情报信息,肯帮忙宣传策反其他猛鬼众残余势力,我作为卡塞尔学院的代表……” 他绕过车,看向源稚生几人道:“愿出面,为你们和蛇岐八家和谈,争取一个相对自由的机会。” 樱井小暮翻译完毕后,补充了一句:“我愿作为诸位的最后一道保障,想要和谈的兄弟姐妹们请站到我的身后,之后不论和谈成败,即使要死,我也会替诸位挡下第一颗子弹。” 她说完,退到了猛鬼众众人的身侧,双手交叠于小腹处低头。 很快,就有了第一个站到她身后的人,那人轻声道:“我与龙马先生同为樱井家弃子,当初也是靠着龙马先生相救才脱离囚禁,不论生死,愿跟随龙马先生身后。” 樱井小暮回头略微矮身,柔声道:“十分感谢您的信任,同为一家叫我小暮便好。” “哈衣!”那人受宠若惊的低头躬身。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当初逃出教会学校,我其实也只是想回家看看妈妈……” “我也是,我只是想再见姐姐一面。” “我只想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若不是当初家族不给活路,我才不想追逐什么化龙的力量……” 此话一出,很多猛鬼众都低下了头。 当初他们大部分人被王将煽动追逐化龙的力量,其实都是为了反抗家族对他们的“歧视”和“压迫”。很多人都见过服用药剂后的下场,但是他们无路可走,只能相信王将所说的,找到神就能补完黄泉之路,真正的进化。 可现在,他们有了第二条路,而且不是空口白牙的演说,而是真真切切的亲身经历,这毫无疑问的比追求所谓的“神”的怜悯,更令人信服。 到最后,数十名猛鬼众几乎都站到了樱井小暮身后,独留那最后一个领头的人还跪在原地。 他面色铁青的狠狠咬牙,嘶声咆哮道:“别傻了!你们怎么敢相信一群外人!?回到家族,你们真以为家族会接纳你们吗?” “想想你们曾经再见家族中人,他们是怎么看你们的吧!?只要被判定成鬼,我们一辈子就都是鬼!没有人会接纳我们的!我们永远是只能活在黑暗里的蛾子!” “高高在上的天照命的光,只会烧死我们而已啊!” “你是……龙马鸣一郎吧?吾表弟玄次郎的孩子……我记得你出生时,我刚从卡塞尔学院进修回来,你满月的时候,我还抱过你。”沧桑的中年人龙马弦一郎突然走出人群,看向那带头者开口道。 龙马鸣一郎只是咬着牙,也不看他,也不答话。 “你可能还不知道,你父亲玄次郎他……在龙渊计划时,已经为家族捐躯了。”龙马弦一郎叹息一声道。 “关我什么事!?那个糟老头子不是不认我吗?死了正好!哈哈哈哈!我开心的不得了啊!”龙马鸣一郎锤击着地面积水,发出撕心裂肺的狂笑,却眼眶通红。 “他死前说,没能保住自己的孩子,所以决意要杀了神,斩断家族悲运,这样之后家族里就不会再有人被迫与自己的孩子分离了。”龙马弦一郎悲声叹道,“我知道,他在人前一直坚称没有你这个孩子,还总说哪一天你如果死在家族执法者手中,请就地烧毁不要送回家里。” “可他被尸守咬掉半截身子后,躺在医院弥留之际,除了喊你的名字,再没说过其他话。” 龙马鸣一郎浑身颤抖着狠狠咬牙,脸上的雨水似乎比旁人更密集了些。 他五岁就被测出血统不稳定,被家族执法者带走,所以他关于父亲的记忆并不多,但总记得夏日午后父亲会抱着他在院子里看书,下棋。 父亲总对别人说:“我不期望鸣一郎以后能有多大作为,只要不是鬼就好。我相信他不是,一个那么喜欢下棋的孩子,一定坏不到哪里去的!” 龙马鸣一郎被测出血统不稳定那天下午,他记得父亲当着执法者的面把最爱的那张檀木棋盘劈成了两半,然后父亲跪着给执法者磕头叩首,恳求他们再测一次。 结果当然没变,龙马鸣一郎就这样被定义成了“鬼”,带回了和樱井明一样的教会学校里软禁。 他千辛万苦逃出了后,曾获得猛鬼众上层允许,偷偷回家看了一眼。 他当时带了一张崭新的棋盘,满心期待的溜到了家里后院,却刚好听到醉酒的父亲在大骂自己生出了一个作恶多端的“鬼”,甚至吼着要切腹谢罪。 于是他踩碎了棋盘,彻底投入了猛鬼众怀抱,再也没想过回家。 他已经没有家了。 “对了,整理吾弟遗物时,我们发现了他藏在床底下的一张被修补好的破碎棋盘,他生前很爱下棋,但你被带走之后,他甚至都没再看别人下过棋。这张棋盘,据说也并非他以前的私藏。”龙马弦一郎说,“不过碎成那样,还精心的一点点修补粘好放在床下,大概是很重要的人送的吧。” 龙马鸣一郎抱头狂吼,甚至以头磕地:“不可能!不可能!你说谎!说谎!” “是真的。我为去慰问龙马先生时,曾看到过。”源稚生低声道。 作为大家长,他百忙之中还是抽空去了绝大部分家族为牺牲者举行的葬礼,有时会进去送一束花,但更多时候,他只敢远远的看。 他其实很害怕会有人问他,为什么在身为天照命的“皇”的带领下,自己的家人还会牺牲? 所以很多时候,他只是在车里远远的看着灵柩升起,等礼车行远后才会下车,朝着远方躬身拜别。 所以他才会一次又一次的鞭笞早已疲惫不堪的自己,继续向前,继续肩负起责任,杀死神,终结蛇岐八家这无休止的悲运。 夏弥和楚子航讨论的时候曾说过一句话:“与其说源稚生是被赫尔佐格洗脑诱骗,倒不如说更多的时候,是他这个为责任而生的性子,在自我洗脑着,自己强迫着自己向前。” “所以赫尔佐格只要把他前进的方向设成一个死地和陷阱,就能完美的操控他。” 源稚生以为自己厚重的壳是命运,其实绝大部分重量都是赫尔佐格以命运为名义加诸在他背上的,可他这只为责任而生的象龟却真以为那全是自己的责任,就这样固执的背着走了一路。 直到死,也没能放下。 楚子航对此深有体会,他其实和源稚生很像,都是背负着正义和责任固执向前的倔强死小孩,为了目标曾不惜一切,甚至痛杀所爱。 这一次,楚子航自己有了改变的机会,所以他也想给源稚生一个改变的机会。 楚子航从手上脱下那枚龙胆纹的戒指,对夏弥说:“帮我丢给他。” 他还抱着夏弥,不太方便。 “好。”夏弥接过戒指丢向源稚生,随后喊道:“做决断吧,大家长!” 源稚生接住戒指戴上,长长的呼了口气。 就在他准备开口的那一刻,天光破云,雨停的十分赶巧,阴云破口处洒下雾蒙蒙的光柱照亮了源稚生和蛇岐八家的众人,不知何处来风涤荡了场间的血腥和硝烟气。 一片旷然的宁静里,光芒悄然扩散横移,樱井小暮和猛鬼众的众人愕然的抬起头。 似乎是惊诧于身为“鬼”的自己,也有被阳光照亮的一天。 第46章 椿(一) 路明非才打开旅馆的门楚子航就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 他抱着夏弥大步走进卫生间里,随后转头喊道:“路明非,酒精,手术刀消毒、针线。” “对了,桌上拿个苹果过来。” 路明非急忙点头,回身打开行李袋就翻找起来,他边翻遍边下意识的喃喃道:“我靠,怎么感觉这场景那么熟悉啊?” 他突然想起了三年前那一晚,楚子航被夏弥搀扶着回到旅馆时,似乎就是这样。 夏弥帮楚子航处理完伤口,取出了背上四五颗子弹后,楚子航反过来也帮夏弥清理缝合了腰间的伤口。 那时,楚子航也让路明非拿了个苹果给夏弥咬着。 夏弥靠在楚子航怀里低声说:“搞那么夸张干什么?当时你是要假装不知道我身份,现在不需要了吧?” “哎呀,我一爪子的事情,我自己来吧!”她说着伸手就龙化要戳进自己的肩膀。 楚子航拉住了她,随后在她手心写下了恺撒他们的名字,意思是最好先不要暴露。 “烦死了,好好好。”夏弥撇撇嘴,“下手利落点,7.62mm汞核心钝金破甲弹,卡在骨头里怪难受的。” 楚子航闻言眼帘微颤。 “来了来了,师兄,酒精,手术刀,消过毒了,还有针线……”路明非着急忙慌的把东西递了进来,随后擦擦手从旁边掏出了个苹果:“呐,苹果!” “喂,你当初把七宗罪插我身上我都没喊疼……”夏弥瞥了一眼楚子航,略带不满的说。 楚子航呼吸一滞。 “嘿嘿,心疼啦?死小孩……”夏弥挤眉弄眼的看着楚子航,伸手戳了戳他的脸:“是不是心疼啦?哈哈哈!” 楚子航接过路明非手上的苹果,没有说话。 “师兄急得差点把门都蹬飞了,那肯定是心疼咯。”路明非背对着他们蹲在卫生间门外,低声吐槽道。 “以后更残酷的血战还多着呢,你个死小孩不得心疼死啊?”夏弥笑眯眯的看着楚子航。 随后她抬起头凑到楚子航耳边,柔声低语道:“比这更痛的五十年我也熬过了,不是还有你陪着吗?” 她说完不等楚子航回答,嗷的一口咬住了苹果,冲着楚子航眨眨眼示意。 楚子航也不多言,只是沉默着划开了夏弥染血的肩膀,快速的挑出了那颗嵌在夏弥锁骨下方的弹头,随后倒上酒精洗去残留的水银。 整个过程里,夏弥面色不变,只是歪着头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楚子航的表情,似乎想从那张冰封般的脸上看到些不一样的情绪。 但直到楚子航缝合完伤口,他脸上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 夏弥伸手抓住苹果咬了一口,边嚼边说:“没意思,是不是要我惨叫两声你才会有点表情啊?” “哎!师妹,你要叫的话先通知我一声,好歹给我这个闲杂人等一点撤退时间啊!”蹲在卫生间门口的路明非说。 “哦,二师兄你还在啊?”夏弥略带嫌弃的说。 “我……这不是怕你们还有什么需要吗?行,那我走……”路明非挠挠头半蹲着走向房间门口。 “关门啊!”夏弥伸着脖子喊道。 嘭。 “走了?ok!”夏弥又咬了一口苹果,随后立刻摆出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哎哟,师兄!好痛哦!啊,受不了啦!疼死我啦!” “满身的血,洗个澡吧。”楚子航低声说。 “我自己来!”夏弥立刻恢复正常,举起手道。 “不然呢?”楚子航问,“还是留着伤口不太方便,那我……” “方便!” “请陈墨瞳来帮你。” “啊?哦……”夏弥微愣,随后摆摆手低声说:“不用,不用。” “你自己说的,不要把你当作普通的柔弱小姑娘。”楚子航将她放到马桶盖上,“我知道,你本来就足够坚强,不论夏弥还是耶梦加得,都一样。” 夏弥脸比苹果还红,轻咬朱唇瞪了一眼楚子航:“逗逗你不可以吗?就想看看你这面瘫是真是假,如果露出心疼的表情是什么样子而已!” “什么样子?”楚子航将她拥入怀里,低声问。 “你脸色比杀了二十年猪的屠户还冷,能是什么样子?”夏弥靠在他肩膀上吐槽道。 “那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楚子航说。 “迟早要给你这面瘫治好,挺帅一张脸怎么就没表情呢?”夏弥懒懒的靠在他肩头说。 “我去帮你准备换洗衣服。”楚子航揉了揉她的头发,将她放下。 关上卫生间房门,放好新的衣物,楚子航这才准备打开房间门出去,他还要找路明非他们商量接下来的事情。 可房间门却卡住了。 楚子航低头看去,原来是合金房门下方凹进去了一大块导致门变形了,也不知道路明非怎么做到,还能把门关上。 看来刚才,自己确实急躁了些。 他沉默片刻,又是一脚,将门大概的复原。 这是蛇岐八家最初接待路明非几人的那间酒店,包房也是和之前一样的总统套房,恺撒他们就在隔壁另一间。 楚子航敲开门进去后,发现恺撒和陈墨瞳恰好在讨论着接下来的事情。 “来了?小师妹伤怎么样,严重的话就让尊贵的皇派人来看看,反正现在结盟了,小师妹又是因为帮他才受的伤。”陈墨瞳关切的询问道。 “还好,大概是反射的流弹。简单处理了,爆血提升了她的身体机能,没伤到要害和骨头。”楚子航回答。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一双冰蓝色的眼眸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自己,是恺撒。 “你是在上京失踪的,怎么会出现在东都?”恺撒收回了目光,淡淡的问。 “不清楚,大概牵扯到了很复杂的炼金术,我不知为何一直都在夏弥周围的另一个空间里,那里几个月来一直都在崩溃,我本以为崩溃之后会把我掩埋,没想到侥幸逃了出来。”楚子航面无表情的胡扯道。 恺撒挑眉看了他一眼,随后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说:“那就暂时把你编入小队吧,但记住,我是队长!下次记得有什么计划先和我沟通,别想还像这次一样临时要求我配合你!” 楚子航淡淡的点头:“好的,队长。” 恺撒瞬间浑身舒畅的坐直了身子,摆摆手说:“不错。正好我们在讨论接下来的计划,过来一起吧。” 楚子航点点头。 一旁的路明非立刻兴奋的凑到楚子航身边,又问了一遍:“师兄,你和师妹到底遇到什么麻烦了?三天都不见人,可急死我了!” 楚子航轻咳一声说:“先看看后续计划,叙旧的事情以后再说。” 恺撒身边的陈墨瞳悄悄看了一眼楚子航,随后若有所思晃了晃脑袋,轻笑一声。 “不过这次你和夏弥这出偷天换日的计策确实很精彩,目前那八十七名猛鬼众已经全数与我们达成合作,根据樱井小暮和那个龙马鸣一郎提供给的线索,我们圈定了两个最有可能藏匿死侍工厂的地方。”恺撒展开地图说。 “一个在山梨县附近,一个在千叶市的某个废弃港口。” 楚子航看向地图,随后眼神微变:“一个在红井附近,一个在海莹人工岛附近。” “是的。说起来这个海莹人工岛三年前曾在芬里厄事件里毁了大半,现在重建后还略微扩建了些。”恺撒点点头。 路明非看向楚子航,低声问:“师兄,看来要兵分两路了,怎么办?” “路明非,我是队长!”恺撒敲了敲桌子,“我也和你同生共死过好吧,怎么这家伙一回来……” 陈墨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看了眼三人说:“你们三个怎么和偶像剧似的?小路公主的面瘫师兄失踪后,立刻就和金毛学长打得火热,结果师兄一回来,小路公主立刻就甩掉了学长,又投入了师兄怀抱。果然前任一哭,现任必输啊!” 路明非尴尬的直挠头:“师姐,怎么被你一说,我好像个玩弄老大和师兄感情的渣女……啊不对,渣男啊!” 恺撒和楚子航闻言都是脸色一黑…… 咚咚,敲门声响起,路明非急忙跑去开门。 才开门芬格尔就一把搂住了路明非的脖颈子喊道:“好师弟,你在车顶耍酷的时候差点一刀把我头戳通!说说,要补偿我几顿大餐啊!” “哟,这又来了个男三号。”陈墨瞳笑着说。 “什么男三号?我这么帅的,在其他小说里都是主角好吧!”芬格尔一边好奇的问,一边鼓起了自己小山似的肱二头肌。 “洗干净了没?我坐面包车里的时候真的要吐了。”恺撒嫌弃的瞅了一眼芬格尔。 他倒不是歧视G级的师兄,只是芬格尔之前身上那味道,简直就像在泡菜缸里腌了十几年一样,实在超出了他的忍耐极限。 “放心吧会长!干干净净,绝不给咱们学生会丢脸!”芬格尔立正肃然道。 “你还有脸呢?”路明非在他腋下挣扎着吐槽道,“我靠,一股子夹汗臭,你肯定没洗干净吧!” 楚子航忽略了他们的插科打诨,看向地图问:“那么队长,如何安排?” “一会儿我会和源稚生沟通,山梨县这边靠近红井,自然是首要关注的目标。不过千叶县那边通过海运或者东京湾横断路,不用半小时就能突袭源氏重工,也一样不可小觑。”恺撒沉吟着说,“源稚生把新的合作案发布出去后,猛鬼众的瓦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但不会那么快,所以我们还是要警惕。” “是的,猛鬼众内部必然存在着被彻底洗脑的顽固分子,一个不慎我们就可能把卧底给招进来。”陈墨瞳撩起红发说:“前来投诚的猛鬼众,我会帮蛇岐八家把关。” 楚子航指着山梨县说:“我听源稚生提起过,红井的掘进使用的是英法隧道的那台掘进机。” 恺撒点点头:“有两台,蛇岐八家租用了其中一台。” “那另一台呢?”楚子航追问道。 “猛鬼众!?”恺撒一惊。 “如果另一台掘进机械确实在猛鬼众那边,他们利用这台机械,是否就可以挖一个和蛇岐八家相通的隧道,然后……”楚子航面色微沉。 “然后,在同时打通藏骸之井,就可以把白王或者圣骸引入他们自己那边!”恺撒立刻就明白了,“如果此时利用之前安插的内奸或者旁边工厂的死侍发动进攻,他们就能彻底占领红井。” “如此说来,我们的重心就要放在山梨县了?”陈墨瞳问。 恺撒却摇摇头说:“猛鬼众的瓦解很复杂,其中很可能会有顽固分子借机获取我们的计划情报,所以大概率王将很快也会知道我们准备进攻死侍工厂的计划。” “这是个极其狡诈的家伙,他被楚子航和夏弥摆了一道必然会设下陷阱报复……如果我是他……” “如果我是他,就把山梨县的工厂搬空或者做成一个陷阱,然后集中兵力在千叶市,等你们重兵扑出去,我就直奔源氏重工。”夏弥推开门走了进来,她反手关上门说:“各位学长学姐,你们商量计划好歹把门锁上啊!” “伤怎么样了?”陈墨瞳关切的问。 夏弥踹开还在缠绵的路明非和芬格尔,挤开楚子航,坐到陈墨瞳身边笑着说:“问题不大,不会影响接下来的计划。” “那可是7.62mm的子弹!”陈墨瞳有些震惊,还是有些不放心的追问:“不行的话,你就安心在后方指挥吧?” “流弹反射,不是直射,不然我早被打成两半了。”夏弥摆摆手说。 “你刚刚说,直奔源氏重工?可王将的目标应该一直都是红井和白王圣骸才对,他就算炸了源氏重工又能如何?”恺撒适时的将话题拉回了正轨。 “和我们第一次入侵一样,辉夜姬啊!”夏弥靠着陈墨瞳说,“一旦入侵了主机房,蛇岐八家的底裤都能被王将扒出来,而且蛇岐八家短时间内就相当于变成了瞎子。” “当然,真是这样,我们也就可以让诺玛顺理成章的接管整个瀛洲了。不过,蛇岐八家所有资料和战略信息也就全部泄露了。” 楚子航接着说:“但红井那边是重中之重,我们不得不防,所以派人过去查看是绝对必要的。” 夏弥摆弄着耳坠接话道:“所以接下来,如何分兵就是两边最主要的博弈点了。其中关键,在于信息差,谁掌握的真实情报更多,谁就更容易看透对方。” “点我呢,小师妹?”陈墨瞳轻轻用肩膀拱了一下夏弥。 “哎哟。”夏弥捂着肩膀轻呼一声,为了掩盖身份她肩膀上的伤口并没有完全愈合。 “碰到伤口了?抱歉,抱歉!”陈墨瞳急忙道歉。 “小事,小事!哎,识人这种事情,肯定只能交给有火眼金睛的师姐咯。”夏弥娇笑着说。 “那就交给我。”陈墨瞳罕见的严肃了起来。 “按红井现在的掘进速度估计最迟三天之后就要行动,如果有变故,计划还会提前。这三天,就要辛苦你了。”恺撒望着陈墨瞳说。 陈墨瞳傲然的挑眉道:“多大点事!” “哦,对了!还有一件大事要和你们分享。”恺撒突然一拍脑袋,“按照时间来看,结果应该已经出来了。” 满屋子的人都好奇的看向他。 他却首先看向了路明非,眼神诡异的笑了起来:“路明非,如果猜测没错的话……你的老岳父,找到了。” 路明非猛地一个后仰直起身子,像是在隔空给素未谋面的老岳父致敬。 —— “大家长,针对猛鬼众的新法令已经通过家族下属帮派传出去了,目前风魔家跟踪那八十七人的暗哨回报,他们目前基本都还在可控范围内。”源氏重工战略会议室里,樱将一摞厚厚的文件递给主座的源稚生。 “好。暗哨除了监控,也要尽量保证他们的安全,这样一来才会有更多人看到家族的决意,相信家族接纳他们的真心。”源稚生点点头。 “另外,恺撒小组说今晚还有重要事宜和您商议,您看什么时间合适?”樱问。 “七点左右,一起吃个饭吧。”源稚生回答,“安排周全一些,虽然他们手段让人有些不太容易接受,但事实就是我们确实欠了一个很大的人情。” 樱点点头:“好的少主,我这就安排。” “乌鸦和夜叉主导这次接迎投诚猛鬼众的事情,但他们的行事作风你也知道,只能辛苦你多盯着些了。” “不辛苦,这是我的本分。” 樱犹豫片刻后,从那一摞文件里拿出了一个信封递给源稚生,继续说道:“这是……加图索先生点名让我亲自交给您的。” “什么东西?”源稚生疑惑看向密封袋。 上面标红的大字是“宫本医学研究会”,这是蛇岐八家旗下最知名的私人医院,里面大部分医学教授都是各个家族里的医学精英,几乎都是被家族重金送出国留学深造过的。 “是……”樱轻抿红唇,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一份亲子鉴定报告。” 源稚生愕然的抬头看向樱问:“谁的亲子鉴定?” “您的,还有……绘梨衣小姐的。”樱回答。 “混蛋!”源稚生愤怒的一拍桌子,“他难道怀疑我……” “不是的少主……我的意思是,您和绘梨衣小姐,以及……一位名叫上杉越的……老人的。”樱说,“加图索先生说,把您从极乐馆救出来的时候,他收集了您掉落在车上的血液和毛发。” “什么意思!?等等,上杉……越!?”源稚生一愣,“上一任‘皇’?” 樱点点头。 源稚生立刻就明白了,急忙拆开文件袋,随后颤抖的翻到了最后一页结论处。 别的都没看清,但他首先看到就是那一串数字——99.99%。 这是樱第一次在源稚生脸上看到那么支离破碎的表情,瀛洲的能剧面具有着把“悲哀”与“欢喜”绘制在同一张面具上的传统,但那也只是两种或者三种情绪,可现在的源稚生脸上就好像一个七八种情绪组成的调色盘,杂乱而迷茫。 源稚生好像在笑,牙齿却又咬得嘎吱作响; 红了眼眶,眼里却又都是期待和欣喜; 窗外风吹乱了桌上的文件,也将源稚生脸上的表情最终凝固。 这次樱看懂了,那是极致的愤怒。 “人找到了吗!?”源稚生猛然起身。 “还在找,不过加图索先生还和我说过一句话。”樱回答,“他说京都国立大学后门那条街,有位拉面师傅的手艺还不错。” 她话音刚落,源稚生就提起蜘蛛切大步冲出了会议室。 第47章 椿(二合一) “你疯了!”楚子航豁然起身,“你就这么把报告交给源稚生,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有意见的话,你自己成立一个小组,在座的谁愿意跟着你,你都可以带走。”恺撒面色不变的冷声道。 “这个时候源稚生和上杉越要是起冲突或者出现意外,我们所有的计划都会被打乱!”楚子航这时候也不再顾忌什么人情和面子了,紧盯着恺撒沉声怒喝。 恺撒亦是面色阴沉的盯着楚子航,两人视线交接处仿佛有雷火迸发。 “师兄,老大,别……别激动啊!”路明非小声的劝道。 “闭嘴!” “你别管。” 恺撒和楚子航同时呵斥道。 芬格尔急忙夹着路明非退到一边,捂着他的嘴低声说:“让正宫上吧,你个渣女就别插嘴了。” 结果夏弥和陈墨瞳只是手挽手的看着各自男朋友相互怒视,好像没发现屋内一场大战已经箭在弦上了。 咚咚咚! 敲门声适时响起。 路明非急忙撇开芬格尔去开门。 果然是单独留在另一间包厢的绘梨衣悄悄摸了过来。 绘梨衣抬起小本子,上面写着几个大字:是找到我和稚生哥哥的父亲了吗? 她看起来面色依旧淡漠,眼神里也没什么期盼之类的感情。 但路明非知道,若不是真的在意,以绘梨衣的性子即使听到了也不会专门跑过来询问这件事。 路明非想要说些什么,可回头看到恺撒和楚子航那边马上就要撸袖子开干了,急得他额头直冒汗。 谁打嬴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节点他们绝不能自己家先一步内讧,否则让赫尔佐格那老贼知道了,怕不是嘴都要笑歪了。 这一世,楚子航因为前期被困所以没机会和恺撒并肩作战,两人现在还停留在学院里死对头的状态,楚子航是有上一世记忆所以一开始才会退一步喊恺撒队长,但他的脾气就是对事不对人,一旦正事上发生分歧,恐怕谁来都不好使。 恺撒自不用说,路明非相信他这么做定然不会是毫无道理的胡来,但这位贵公子的骄傲几乎比他的命还重要,就算楚子航不是单纯的挑战他组长威严,恐怕他也是无法接受的。 最急人的是,这两位大哥的正宫女友,竟然还是两个乐子人! 都火烧眉毛了,夏弥和陈墨瞳却还在那手挽手的窃窃私语,时不时的还娇笑两声…… 就在路明非又要硬着头皮开口时,楚子航先一步说话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楚子航盯着恺撒问。 “我有必要和你解释吗?”恺撒冰蓝色的瞳孔里隐有火烟。 “恺撒!”楚子航怒喝。 “楚子航!”恺撒同样怒喝。 啪! 陈墨瞳和夏弥整齐的拍手,随后手拉手的起身,竟然是要走了。 “不是,师姐,小师妹,你们倒是劝劝啊!”路明非急得跳脚。 陈墨瞳却弹了个响指说:“男人,有男人的交流方式。” 夏弥也颇为赞同的点点头:“我们强行劝开,只会导致之后关键时刻爆发更大的冲突。” “不是……那就真放着他们打一架!?那边赫……王将还没弄死呢,我们两员大将先打个你死我活,这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吗!?”路明非崩溃抱头。 “呐,成熟男人当然不会靠武力让对方信服咯。”夏弥说。 陈墨瞳打开门,刚好看到那贵宾电梯升了上来,随后拉起绘梨衣说:“我们先走,给他俩留个谈话的空间。” 电梯门洞开,穿着小马甲的侍者躬身推着餐车走出:“陈小姐,您预定的62年大摩。” “说实话,我都有点想尝尝了,62年的大摩,一杯堪比黄金了。”陈墨瞳咂咂嘴,“送进去吧。” 夏弥拉了一把路明非说:“走吧,两位师兄。” 随后她又挽起绘梨衣的胳膊,柔声细语的劝道:“妹妹,先走,姐姐一会儿和你详细说。” 包房清空,侍者送完酒立刻就低着头急匆匆的离开了,就连他也感觉到了前方两个男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劲。 楚子航平复了一下心绪,尽量让自己语气显得不那么生硬:“我只想知道你这做的原因和计划,这样我才知道接下来怎么配合你。” 就算没有上一世的记忆,楚子航也不会主动和恺撒动手,他一直是个足够理性的人,事情已经发生,他只想知道原因和接下来怎么做。 只不过他能在话语间退让这么多,确实是因为上一世的记忆以及这一世经历这么多之后的改变。 恺撒也不是单纯的中二蠢货,即使再想和楚子航一较高下,他也知道,不能是现在。 他略显冷淡的一笑,随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坐下:“看什么?想喝自己倒去。” “我可以告诉你之前去找上杉越发生了什么,但事情我已经做了,我不会后悔更不会道歉,你不爽的话……”恺撒摇晃着杯中冰球,“要么打趴我,自己来当队长,要么自己做你想做的事情去。” 楚子航没有倒酒,只是沉默的在他对面坐下。 “说起来……”恺撒轻抿了一口酒,“他的拉面也就一般吧。” —— 这是个阳光和煦的下午,东都国立大学的后街学子们来来往往,天气虽没有前段时间那么炎热,但青春靓丽的女孩们依旧大方自信的穿上了热裤、露脐短袖,满大街都洋溢着活力四射的青春荷尔蒙。 老师傅坐在拉面车的顶棚下叼着烟,瞪着浑浊的老眼欣赏前方美景,时不时的还会大声的与女孩们笑着打招呼。 “哎哟,这不是明日奈吗!?这白皙的皮肤可别晒伤啦,要不要来坐下吃碗面,顺便躲一下太阳啊!” “咦!织姬酱,越来越丰满啦!要小心,我看到好几个臭小子都在盯着你哦!特别是那个黄毛小子!” “哦哦,这不是园子大小姐吗?这个小伙子练空手道的吗?很帅啊,不过还是你上次带来那个穿白西装的男孩更清秀,嘴还甜!” 女孩们也娇笑着和老师傅挥手打招呼,有的会佯装发怒,但最后也还是会被老师傅三两句话给逗得娇声轻笑。 “这……是披着校长皮的副校长吧?”恺撒和陈墨瞳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他不自觉的眉头微皱:“整个一没发福的老淫贼啊!” 陈墨瞳戴着鸭舌帽,红发扎成丸子头藏在了帽子里,她打量了一会老师傅后低声说:“就是他,而且他应该已经听到你的吐槽了,我看到你说老淫贼的时候他眉梢抽动了一下。” 恺撒一惊,压低声音说:“我们和他相隔快一百米,这街上人声鼎沸,就算是我,不开镰鼬也不可能在这个距离听清别人说什么。” “你觉得他是正常人吗?”陈墨瞳翻了个白眼。 “也是。那走吧,我们去会一会这位……”恺撒也压低了自己鸭舌帽的帽檐,“前任的皇。” 可他和陈墨瞳刚刚准备跨过长街,抬眼就看到了老师傅不知何时已经起身,正笑眯眯的越过人群看着自己和陈墨瞳。 “两碗豚骨拉面,我的拿手好戏。”老师傅将拉面端上小桌后坐下,看向恺撒和陈墨瞳问:“不像是家族的人,那就是昂热那老家伙的学生了?” “恺撒,卡塞尔学院三年级生。” “陈墨瞳,卡塞尔学院二年级生。”两人简单的做个了自我介绍。 老师傅点点头,随后微微偏头看向陈墨瞳,苍老的脸上隐隐藏着好奇。 “咳咳。”恺撒略有些不满的轻咳两声,心想这货怎么比副校长还要肆无忌惮? 副校长也只会在昂热离开的时候才会偷偷停课,拉着全校女生举办泳装选美大会,这老贼更过分,直接明着来,当着别人的面这么打量直勾勾的盯着别人女朋友看。 这是什么瀛洲特色吗? “哈哈,小伙子别误会,只是这女娃子确实有些像……”老师傅眼里隐有怀念之色。 恺撒已经决定了,如果他敢说陈墨瞳像他的某个前任大妈,那么自己就当场把面扣在他脑袋上,才不管他是不是什么皇或者人形巨龙。 “像我母亲。”老师傅叹息一声。 “哈?” “噗!咳咳咳!” 别说恺撒了,这下连陈墨瞳都没绷住,一口面呛了出来。 “哎哟,哈哈哈,别介意,许是我老眼昏花了。”老师傅拿过纸巾递给陈墨瞳,笑着摇摇头:“说说吧,你们校长那老贼才找过我,你们又来,这次又是什么事情?” 本来他是想请两人吃碗面,然后就严声厉色的让两人离开,也算给昂热面子先礼后兵了。 但他看到陈墨瞳的一瞬间,确实恍惚看到了那个在教堂昏黄灯火里,穿着修女服为他讲故事的母亲,于是他便怎么也冷硬不起来了。 或许是才和昂热讲完母亲的故事,所以有些想她了吧,上杉越这样安慰自己。 “您,就是前任蛇岐八家的皇,上杉越先生吧?”恺撒一边拌面一边说,“其实我们这次来有两个目的,第一是想请问您是否知道校长去了哪里?” “你们校长,问我?”上杉越花白的眉毛弹动,“我只是告诉了他蛇岐八家的往事……和最后一个皇的往事而已。” “但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了。” 恺撒放下空碗说:“最后一个皇?您怎么能确定呢?” 上杉越正欲说话突然看到恺撒面前的空碗,他愣了一下立刻低头去看地上,紧接着又愕然的抬头看了看恺撒。 就两句话的功夫,小伙子你是动漫人物吗? 吃这么快!? “哦,委实说虽然味道不及我家的私人瀛洲主厨,不过也还不错。边吃边说话,在我们家是不礼貌的,所以我吃的快了些。”恺撒摊手解释道。 他放下筷子优雅的擦了擦嘴说:“我亲眼见到了一个超级混血种,按照学院的理论,这种血统纯度的家伙早该变成死侍了,可他没有。” “他的言灵甚至超过了我学院里某位S级的怪胎,是序列号91的王权。” “更别提他还有个漂亮的妹妹,所使用的言灵甚至都不曾被记录在教科书里,这样的混血种,除了你们瀛洲白王血裔所谓的‘皇’,我想不到还有其他来路了。” 上杉越面色肃然了起来,压低了声音问:“你说真的!?” “是的。是我们两人亲眼所见。”恺撒看了眼陈墨瞳说。 陈墨瞳在游去周家接应渔船的途中,看到了绘梨衣和夏弥联合施展的言灵领域,只不过她并不知道那其中也有夏弥的份,只当全是绘梨衣一人所为。 “根据古籍资料,我们大概确定了叫绘梨衣的女孩,使用的言灵是审判,言灵周期表里序列号是111,绝密。仅次于能引起核爆的莱茵。”陈墨瞳点点头说,“那个领域展开时,就好像是神明降临。” “近千尸守,几乎被她一人所杀。” 即使现在回想起那九头冰龙于海面升空绞碎龙形尸守的场景,她依旧觉得遍体生寒。 一言之下,封冻近两公里的海面和成群尸守;凌空挥刀,所有被领域里的尸守几乎无一生还。 这已经超越了人类所能理解的范围了。 “你们先等一下。”上杉越急忙起身在拉面车上挂上了打烊的招牌,笑着送走了几个正想来吃面的学生。 随后他再度坐下,眼神已经变得肃杀冷漠:“这不可能,我作为皇的时候虽然家族安排了很多女人和我结合,但她们都没有怀孕,我一直都有做避孕措施的!” “皇血早应该在我这里就断绝了!我也是为此才决心断情绝欲的!” “那你还调戏女学生?”恺撒问。 “小电视下面还藏着带颜色的DVD?”陈墨瞳瞟了一眼旁边桌上的小电视和电视机下方藏着的碟片。 上杉越老脸微红,被两个能喊他曾爷爷的孩子发现自己看簧片,饶是他也有些脸上挂不住了。 “正常人,不做……看看不行吗?生理需求,不满足会得心理疾病的!”上杉越挠挠头辩解道,“可我真没有……” “难道……是由衣生的吗?” 恺撒愣住了:“由衣是什么玩意儿?” “千代子?多鹤?”上杉越有些慌乱的摩挲着花白的眉毛,“查到他们母亲了吗?总不会是富枝或者芳子吧?我记得和她们那个的时候,一直有严格避孕的!” 恺撒实在后悔刚刚那么快就把面吃完了,早知道就该先留着,然后全都扣在这淫乱的老王八蛋头上! “这就是你断情绝欲的生活啊!?刚刚还说没做只是看!那由衣、千代子是什么?是你DVD里的女主角吗?你的言灵难道是看着谁发情,谁就会怀孕吗!?”恺撒愤怒的低吼,“还断绝皇血,你找富枝和芳子总不会只是盖着棉被纯聊天吧?还是脱光了在温泉池里坦诚相待,诵经念道啊!?” 他最痛恨的就是这种人,总会让他想起自己那个不负责任的种马老爹。 而上杉越某种程度来说甚至比他的种马老爹还可恶,庞贝至少表里如一的种马,上杉越看起来似乎是打着断情绝欲的旗号,实则暗地里彩旗飘飘,旌旗不倒啊! “不是,我孤苦无依的老头子就不能有点夜生活吗?而且大多数时候,我只是去居酒屋里喝酒聊天,排解一些老年人的寂寞!就算……”上杉越色厉内荏的顶着老脸,越说声音越小:“我肯定是做好防护措施的,绝不可能……” “前两天我还去看过芳子呢,那腰板肯定没怀孕……” 恺撒下意识的就要把腰间的狄克推多抽出来,彻底给这老家伙断情绝欲了。 陈墨瞳急忙拦住了他,低声说:“现在还不确定呢。虽然目前看来源稚生他们皇血的来源只可能是他,但还是保险起见……” 她看向上杉越说:“给我们你的头发。” 上杉越却似乎呆住了,眼里全是惊慌失措,可隐隐却又流露出了些许期待。 “他……他们长得什么样?”上杉越小心翼翼的问道。 陈墨瞳递出手机说:“这是我们悄悄搜集的,他们和你一样身负皇血都很敏锐,所以基本没有近照和正脸照。” 上杉越激动的接过手机翻看起来,突然惊讶的低呼:“风间同学?他……他也是!?还是个三胞胎吗!?” “这是……”陈墨瞳看了眼照片,“哦,似乎是源稚生,也就是‘皇’的亲弟弟,只不过现在大概是猛鬼众的‘龙王’,最强的‘鬼’。” 这些照片是夏弥交给她的,关于风间琉璃的事情夏弥也没和她说太多,她也只是在极乐馆时才第一次见到风间琉璃。 上杉越惊慌的险些没能握住手机,惊声道:“不可能!风间同学他……他很有礼貌,也一直很……很……他怎么可能是‘鬼’呢!?” 他回忆起三年前第一次在雨中看到风间琉璃的场景,简直就像看到了一个被同学欺负的小姑娘,回想起风间琉璃说起他哥哥的时候,那委屈的眼神和语气,让他现在都有些心疼。 “等等……哥哥!”上杉越反应过来了。 那时候风间琉璃就说过,他和哥哥因为某些事情产生了很大的误会,觉得哥哥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所以很伤心难过。 上杉越眼眶通红的问:“他们,两个,现在是什么关系?” 陈墨瞳观察到了他的表情变化,轻叹一声说:“目前我们的情报还很有限,但至少现在,猛鬼众和蛇岐八家已经是不死不休了。” “他们一个是蛇岐八家的皇,一个猛鬼众的龙王,怎么想……也不会是亲如一家的好兄弟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可能会这样!?”上杉越双手颤抖的按着额头,紧接着慌张的把手机丢还给了陈墨瞳说:“不可能是我!他们不可能是我孩子!对,不可能的!” 他用力的扯下一撮白发塞进陈墨瞳手里,颤声说:“去,我知道家族有个宫本医学研究会,你拿去鉴定!他们绝对和我没有关系!” 嘭! 恺撒一拳砸翻了桌子,站起身来怒视着上杉越低吼:“就算是你的种!你也不配当他们的父亲!” 他虽然在瞪着上杉越,但眼里全是另一个花花公子含笑的样子。 在他母亲慢慢丧失听觉,逐渐虚弱时,那个自称他父亲的家伙却在满世界的和女明星、嫩模厮混,家族里的老东西把他捧上继承者的神坛,却甚至拒绝提起母亲的姓氏。 只生不养,遍地开花,这种人能配得上父亲这么伟大的称呼吗? “你们这种人……”恺撒冰蓝色的瞳孔里逐渐染上灼目的金,“甚至不配称作男人!” “源稚生再怎么样,他也是一个负责任的,固执而倔强,敢于为了他的大义,他的责任赴死的男人!而你呢,自称断情绝欲,却都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的避免了血脉的外流!” “我猜是你听到他们关系不合,生怕沾染上麻烦,所以才立刻矢口否认,不敢承认这会是自己的孩子吧!?”恺撒强压着怒意,却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是的,我也觉得你不可能是他们的父亲!” “你生不出源稚生这样视责任为性命的男人,更生出不绘梨衣这样敢于为了爱人赴汤蹈火的女孩!我不了解风间琉璃,但我想,他一样不像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恺撒!”陈墨瞳急忙拉住了他,“别激怒他了!” 她看得出,上杉越已经被恺撒这番话彻底刺痛了,虽然上杉越看起来已经垂垂老矣,但皇这种可称人形巨龙的混血种,只要还活着就是极度危险的怪物,谁也不敢保证把他彻底激怒了会发生什么。 “是的,我不配。” 谁知,上杉越却只是低下了头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我已经快要死了,我不知道如果他们真是我的儿女,这般境况,我还能为他们做些什么?”上杉越垂着头起身走到那电视机下方,抽出了一叠资料。 “这是我的体检报告,全身器官都在衰退,前年医生就说我大概活不过去年,今年去检查医生都惊讶我怎么还没死。”上杉越把报告递给了两人,“是这怪物般的血在维持着我残破的身体,运气好的话大概还有个三五年,运气不好也许有一天夜里睡着……我就再也不会醒过来。” “即使他们相安无事,我也不敢去打扰。一个一辈子都没尽过父亲义务的人渣,现在去找他们,让他们替我养老,凭什么呢?我都觉得这样的自己是个混蛋。” “我没骗你们,自从得知母亲的事情后,我烧了家族神社出逃,就决心要把皇血断绝在我这里。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死前能回到母亲给我讲故事的教堂里,还剩多少时间,就用多少时间去忏悔。” 啪! 陈墨瞳利落的给了上杉越一巴掌。 上杉越看到了,也反应过来了,只是没躲开。 那一瞬间,他好像真的看到了母亲冷冷的盯着他,那句母亲临死前的诅咒又回响在了耳边:“神会惩罚罪人,用雷电和火焰……” “犯了错却只敢去祈求神的原谅,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陈墨瞳冷声道。 “你刚刚还让我别激怒他。”恺撒微愣,随后看向陈墨瞳,悄悄竖了个大拇指。 陈墨瞳冷哼一声,随后看着上杉越说:“他要有当街杀了我俩的勇气,那我倒是会佩服他了。” 可随即她脸色又略缓了些,低声说:“我看得出,你知道自己可能有孩子时,那份欣喜不是假的。你也不是想着要靠他们来给你养老,你拒绝承认这份关系的可能,我猜你是在害怕……” “害怕自己犯了错,而且又是一个无法弥补的错。” 上杉越惊愕的抬头看向她。 “可你现在还活着,不是吗?”陈墨瞳说,“我想这个岁数的人,不用我们多言你自己也会想明白的。” “但,或许那时,就真的来不及了。” 上杉越沉默了很久,直到校园里的铃声再度响起,就像教堂敲响了顶钟终于惊醒了忏悔的迷途信众,他这才缓缓抬头,低声说:“如果有了结果,就让他们来找我吧。” “我发过誓,这辈子再不会踏足家族的地盘。但我愿意接受他们的怒火或者斥责,如果他们愿意,我也会祈求用这苍老的残躯,最后为他们做一些像样的事情。” “像个真正的,父亲那样。” —— “所以,这是上杉越自己要求的?”楚子航听完恺撒的讲述脸色却愈发凝重,“那你更不该这么做,上杉越说不定会是我们一个重要的战力,源稚生目前更是统帅蛇岐八家……” 恺撒挥手打断了他说:“我知道。但如果他们不提前说清楚,却在战场上碰面了,后果才更加严重。” “而且,听夏弥说源稚女是比他哥哥更加可怕的超级混血种,这一大家子的事情如果王将知道,如果战场碰面再被王将挑唆,三个失控的超级混血种,谁去阻止他们?” 楚子航沉默片刻,确实,恺撒说的不无道理。 他想了想,问:“现在源稚生拿到资料了吧?再如何,至少我们应该跟着去看看,若真有意外也来得及阻止。” “父子之间的事情,我们外人凭什么插手?如果是你和你父亲有了矛盾,你愿意我在旁边和你讲大道理吗?”恺撒反问。 楚子航浑身一僵,沉默了很久,起身给自己倒了杯酒。 “我只是不想……不想他们父子,把这宝贵的时间用在争吵上。”楚子航轻轻抿了一口酒。 他回想起那个雨夜,在面对神之前,在他和那个男人诀别之前,最后的时光竟然是在争吵,他甚至气急了,说出了:“你只会生,不养,别人养出来的,会越来越不像你的。”(龙二原文。) “若能争吵,倒是好事了。”恺撒也抿了一口酒。 他记忆里,那个嬉笑的男人从不会和他争吵,无论他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甚至毁了那个男人数百万的名画,那个男人也只是笑嘻嘻的说:“我儿子嘛,这些钱能买来的都不重要。” 可那个男人从不关心恺撒的母亲,嘴里说着儿子比什么都重要,却也从不管束恺撒,甚至可以说直接不管恺撒,就连恺撒那张从不会透支的信用卡,也是叔叔代表家族给的。 “我有时,宁愿那个男人能愤怒的和我大吵一架,甚至打一架更好!然后我就能堂堂正正的告诉他,我不姓加图索也无所谓,甚至更好。我的孩子,只会姓古尔薇格。”恺撒冷冷的说,“可他甚至……连争吵的机会都不留给我。” “以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楚子航低声说。 “要讲你小时候的故事吗?我可没有兴趣听。”嘴里这么说着,可恺撒却是起身把酒拎了过来放在了桌上。 “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是后悔,曾经自以为很了解他。”楚子航又喝了一口酒,沉声道。 恺撒略微挑眉,靠着真皮沙发看向楚子航。 可过了好一会儿,楚子航都没有再说话。 他是真觉得恺撒没兴趣听,所以也没打算细说。 恺撒等了半天,终于有些不耐烦了,把酒杯一放低声怒斥:“在学生会里,还没有人敢和我作报告的时候只念一半!” “我又不是学生会的。”楚子航略显疑惑的看向恺撒,“而且你不是没兴趣听吗?” “有屁……有话快说!既然把你编入我的小队,我愿意听听你到底什么意见。”恺撒不耐烦的转动着酒杯,“虽然我不一定采纳就是了!” 楚子航想起上一世,他们简短的略过这个话题,当时恺撒还自信满满的说什么“父母双亡组合”,他险些就要把酒泼恺撒脸上了。 先不说他对父亲的感情,就单论母亲,苏小妍还活蹦乱跳的,恺撒这相当于无意间咒他妈妈死了…… 不过,似乎前一世四人的感情,也是在那时候才悄然有了些变化。 于是楚子航整理下情绪,低声说:“首先,我妈妈还健在,身体也还不错。” 恺撒嘭的一下把酒杯砸在了桌上,黑着脸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抱歉,你大概是不知道我的事,我就不怪你了。” 楚子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点头继续道:“我爸爸是一个很神秘的混血种,也是我们学院毕业的。我至今也不敢确定他到底是为了执行什么任务才潜伏在我的家乡,但毫无疑问,他犯了个大错。” “他在潜伏期间,爱上了我的妈妈,但我妈妈是个纯粹的普通人。” 恺撒眉头一挑:“潜伏任务里爱上普通人!?你父亲和看起来固执死板的你,似乎差别不小啊。” 楚子航望着酒杯里自己的倒影,微微颔首:“是的,其实说起来很多人都说过我和他不太像。妈妈说他花言巧语,总是能逗妈妈开心,所以妈妈年轻时才会不小心爱上了他,也怀上了我。” “花言巧语?没想到这词能和你沾边。”恺撒摇晃着酒杯说。 “是的。那时,我一直都觉得他只是个会耍嘴皮子却身无长处,不负责任,不求上进,混吃等死,浑浑噩噩的失败者。” “你以前到底多恨他?我从没听过你用那么多成语……只羞辱一个人。” “恨?也谈不上吧。但我确实怨他。”楚子航喝下半杯酒,“怨他答应的事情从不兑现,我努力很久得奖,他答应了领奖仪式要来却没能到场;我纠结很久请他来看我在联欢晚会上表演,他说着会来,却也没能到场。” “所以我以前曾想过,也许对他来说,我确实是个意外或者错误,所以他总在故意的逃避见我。我甚至极尽恶毒的猜测过,在我翘首以盼的时候他也许是在忙着哄其他女人,若哪一天我不小心闯进他常去的洗浴中心,说不定就会看到他正对着其他女人花言巧语,然后装作不认识我。” “等那女人走了,他又会装出一副父亲的样子,呵斥我不要来这种地方。” “听起来,倒像是我那种马老爹会做的事情。”恺撒轻声说,他给自己倒了半杯酒,犹豫片刻,替楚子航也倒了半杯。 “我确实去过一次。那时他已经是个司机了,整天为大老板开车,送他们往返公司和洗浴中心,我一度以为他只会开车,这辈子也只能当个碎嘴子的司机。” “但那个晚上,我在洗浴中心门口看到了他老板的车,却没敢进去。”楚子航握紧了酒杯,“那时的我确实害怕,害怕想象中的那一幕会成真。” “所以那个雨夜,我纠结了很久才给他打了电话,请他来接我。” 恺撒略微坐直了身子。 “那一晚,在车上我和他大吵了一架,随后却误入了尼伯龙根。”楚子航眼神肃杀起来,“我血统在那一晚觉醒,也第一次见到了死侍,以及……” “奥丁。” 恺撒瞳孔紧缩,震惊的问:“奥丁!?北欧神话里的奥丁!?” “是的。戴面具,独眼,骑着八足天马,手持长矛昆古尼尔。”楚子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嘶声道:“我猜测,他应该是一位龙王,但很难确定到底是哪位龙王。” “那你……” “我爸爸在那一夜才显露了他的血统。我也才知道,他一切的庸庸碌碌都是伪装,他没有把我当成一个错误,他也许确实有意和我保持距离,却也只是不想把我牵扯到龙族的事情里。” “他是,爱我的。” “他的言灵和校长一样是时间零。但在神的面前,即使是言灵里的bug也不过是个唬人的小把戏而已,爸爸为了给我争取逃走的机会,独自面对着神明挥刀。” 楚子航不是喜欢喝酒的人,但他还是给自己又倒满了一杯:“而我,就那么放下他,逃走了。” 恺撒沉默了很久,问:“后悔?” “很后悔。” “也许那时的你,留下也没什么用呢。” “那也该留下。”楚子航握紧了酒杯,“即使是死,也比后悔好受。” “所以你才那么大反应,因为你觉得应该让源稚生冷静下来,然后确认自己心意之后再和上杉越见面,省的说一些会后悔的话,做一些会后悔的事情。”恺撒微微颔首,举杯喝下了酒。 “是的。源稚生后悔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但大多都不是他能够掌控的事情,所以我不希望这件事上,他也会后悔。”楚子航点点头。 “你看起来冷的像块石头,没想到内心那么八婆。”恺撒轻笑着给自己斟酒。 楚子航凝视着杯中逐渐融化的冰球,低声说:“她说得对,很多时候,我其实想帮助的不是别人,是那个曾经无能怯懦的自己。” “我想要一个重来的机会,一个争取的机会,但我以为自己没有那个机会了,所以我见不得别人也一样。” “那她确实很懂你。”恺撒说。 “所以,现在可以让我去源稚生那边看着,以防意外发生了吗?”楚子航问。 “不行。”恺撒再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你说完了,到我了。” “恺撒!”楚子航眉头微皱。 “你要说服我,至少也要让我有个发表意见的机会,不是吗?”恺撒摇晃着酒杯,反问。 楚子航静静的和恺撒对视了片刻,默默点头。 即使现在赶过去,运气好估计也只能帮忙收拾残局了,他并不想和恺撒闹翻,而且上一世相处下来,恺撒虽然很多观念和他不一样,但并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 固执如他,这一世也渐渐学会了尝试去理解其他人的想法。 “我就没你那么好运了,我妈妈给了我镰鼬,但自己却失去了听力,最后甚至因此而死。”恺撒低声说。 这是他和陈墨瞳也没细说过的事情,但对面是楚子航,他莫名觉得,可以简单聊聊。 “我……我生物学上的父亲,被赐名庞贝的男人,他不征服城邦,只征服女人。呵,他交往过的女人,从世家小姐到顶流明星,或是一线模特,加起来恐怕是接近古罗马人口的万分之一了。”恺撒冷冷一笑,“我妈妈,也只是那其中之一而已,对他来说,也许就像某天在商场看到的衣服,买回来穿过一次就结束了。” “说起来,他和上杉越很像,其实就是家族圈养的种马而已,好吃好喝的伺候,不过是想让他尽可能的生更多的孩子,然后家族好从中挑出那个最优秀的,再当作下一任种马。”恺撒眼神愈发冰冷起来,“在他们眼里,孩子只是任务,父亲这个头衔只不过是可有可无的荣誉称号。” “而那些可怜的女人,就是他们用来完成任务的工具而已。” “所以他们从不会想着要肩负起父亲的责任,更别提履行丈夫的义务。”恺撒说,“上杉越看起来还有些愧疚在,但这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揭过的,他就该为了当初自己一时兴起而负责,承受源稚生的怒火,也是他活该。” “我永远不要成为那样的人!我很少和诺诺提起这些事情,我害怕她会觉得我以后也是这样的人。我只能不断的想办法去证明,我永远!永远不会成为那下一匹种马!”他愤怒的低吼,“我永远不会和加图索家那些混蛋为伍!” “可万一源稚生不是他生的呢?”楚子航问。 “报告已经出来了,我去问结果,但是他们选择了隐瞒,那么显而易见,如果不是真的有关系他们何必隐瞒?”恺撒不屑的反问。 “我的意思是……”楚子航斟酌了下用词,“或许是他的基因,但不是以……自然的方式生育的。” 恺撒愣了片刻,反应了过来,惊愕的说:“试管婴儿!?” 楚子航点点头:“毕竟看起来源稚生、源稚女和绘梨衣都不同程度有着某些缺陷。” “所以那老贼确实可能一直都做好了措施,但是被人不知怎么取得了他的精子,然后人工培育出了这三兄妹!?”恺撒扶额。 楚子航也暗叹一声,这不能怪恺撒,即使是他,若没有前世记忆也很难猜到这些,也会和恺撒一样认为上杉越是个嘴里高喊着禁欲的淫乱老贼。 谁让上杉越说着说着就开始报居酒屋老板娘的名字…… “客观来说,确实也是他疏忽了。但我想他……也曾经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父亲。”楚子航说。 上一世,东都覆灭在即,可上杉越听说自己有了孩子后还是放弃了坐上逃离的飞机,转身赶回了战场。 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很可能昂热都要殒命在海莹人工岛,更别提当时的自己和恺撒了。 恺撒豁然起身,抓起一旁背包里的狄克推多就要出门。 “你去找他们吗?”楚子航拉住了他。 “如果确实是我错怪了他,那么就是我犯了错,也就应该我亲自去补救。”恺撒沉声说,“或许确实我才是那个……一直不明白什么是父亲的人。” 他眼帘微垂,声音显得有些无力:“所以我才觉得这样的人,都和庞贝一样。或者说……我希望他们都一样,不仅仅只是我的父亲,才是这样。” 楚子航微怔。 “但事实证明,或许像你父亲那样的隐忍沉默的,才是大多数的父亲吧。”恺撒说完,挣脱了楚子航的手,提着狄克推多走向大门口。 “恺撒。”楚子航却叫住了他。 “怎么,要一起去我也不拦着。”恺撒头也不回的说。 “听完你的故事,我突然觉得你说的那句话很对。”楚子航说。 “那句?我说得对的话多了去了。” “父子之间的事情,我们外人凭什么插手?”楚子航回答,“即使那个雨夜,有人告诉我马上就要失去爸爸了,我也只会更加愤怒的斥责他。” “或许,我们确实该给他们一个争吵甚至……打一架的机会。男人之间,有男人之间的交流方式。” 恺撒握着门锁的手微微颤抖。 “不过,还是发个消息给源稚生吧,告诉他可能是试管婴儿的事情。剩下的……”楚子航很罕见的贪杯了起来,又倒了一杯酒。 “就是父子之间,也是男人之间的对话了。” 他翻起餐车上的白布掀起银质圆盖,下面竟是一道夏洲的特色菜,香椿豆腐。 楚子航其实也没吃过这东西,但却在书里看到过。 椿,即香椿,落叶乔木,羽毛状的复叶,嫩枝有特殊香味,可作为食材。 但在古书里,椿是一种寿命很长的大树,有一个成语叫“椿萱并茂”,指的就是祝愿父母健康长寿。 而,椿,指代的就是——父亲。 —— 隔壁房间。 路明非看着绘梨衣写在小本子上的偷听记录,泪眼婆娑的吧唧着嘴:“唔,我也……想爸爸妈妈了。” 绘梨衣放下本子,温柔的握住了他的手。 一旁的陈墨瞳看着那些话,眼神也略显复杂。 恺撒很少和她提起自己的童年过往,即使她隐约也能从恺撒的只言片语和提起家族的反应猜到一些。 夏弥则是出神的望着窗外。 那些楚子航的事情她早就知道了,只是她忽然想起上一世楚子航面对奥丁时,从身体里拔出了村雨和村正。 就像从身体里拔出了那个男人留给他的一半血脉。 父亲吗? 原来对于人类来说,父亲也是如此伟大的存在。 只是,不一样寓意的伟大。 第48章 男人之间的约定 近几天一直都有大雨生意不是很好,上杉越倒也乐得清闲,不过一闲下来他就总爱抽烟,本来前段时间都快要成功戒掉了,可自从恺撒来找过他之后,他反而抽的比原来更凶了。 丢掉空烟壳,他起身把车上的照片反挂露出打烊的字样,随后抄起一把黑伞就欲去前面便利店再买一包。 “抱歉,打烊了。”他听到脚步声停顿在身后,头也不回的说。 嗒。 上杉越眼神微变,这个声音是长刀放在桌上的声音,他甚至能清晰听到刀身在刀鞘中轻微的颤动声。 “看来这把刀还没打磨完成,这就拿出来杀人吗?”上杉越放下伞,低声问。 “原本拿的不是这把刀,原本……确实是来杀人的。”年轻人沉声说。 “我……可以先去买包烟吗?”上杉越不敢回头,试探的问道,“放心,虽然是个史上最失败的皇,但好歹也是皇……应该是不会背对着……你,逃走。” “无所谓。你要走就走。” 上杉越叹息一声回过头来,他摘下厨师帽挠着花白的头发,却不敢抬头看那个年轻人,局促的问:“一路来怎么都不打伞?吃点什么暖暖身子吧。” 源稚生其实也低着头,只是盯着桌上那柄千鸟,轻声说:“随意吧。” “喜……喜多方拉面吧,这个……其实才是我的绝活。”上杉越舔了舔嘴唇,指了指旁边的招牌,手臂微颤。 “嗯。”源稚生轻轻点头。 上杉越熟练的起锅烧汤,放料。 源稚生没看,但却一直在侧耳听着。 家族里的拉面师傅都是瀛洲最顶尖的,有的甚至号称是百年的拉面世家传人,他们放面是数着根数的,调料的配比也是用小天秤严格称量过的。 不像这位老师傅,拿起勺子随缘舀。 “可以加点辣,我不喜欢太清淡。”源稚生低声说。 “哦哦,好的。”上杉越急忙点头,“这些够不够?” “可以。”源稚生点点头。 “随我,挺能吃辣的。”上杉越偷偷摸摸的笑了一声,随即立刻捂嘴又换上了一副严肃脸。 源稚生突然想起身就走。 他从来不爱吃辣,其实只是没话找话而已。 他微微咬牙,深吸了一口气说:“来的路上,我听完了你所有的资料。” 上杉越拌面的手一颤:“都是些……昏聩可笑的事情,听过就忘了吧,占着脑子还浪费空间。” 源稚生接着说:“恺撒也告诉我了,大概不是你主动生下的我们。我们也查到了,应该是你之前捐给德意志某个科研机构的精子,被人利用制造了我们。” 上杉越愕然的抬头:“就那么点也行?” 他这时才看清了源稚生的脸,清秀隽逸的眼里带着些英武之气,只不过一路行来没有打伞所以他全身湿透,额发也黏在脑门上,看起来有些不符合年纪的苍凉和疲惫感。 源稚生正欲说话,感觉到对方视线似乎突然就停留在了自己身上,他也下意识的抬头看去。 那个老人戴着可笑的厨师帽,围着边缘有些污渍的围裙,眉毛花白,眼神浑浊,脸上的皱纹像是山峦起伏,却隐隐藏着血海奔涌过的痕迹。 突然间就只剩下了雨声和面汤沸腾的声音,氤氲的烟雾袅袅升起让两人眼里对方的面容都模糊了起来,酱汤香气绵延流窜却呛的人有些鼻酸,两个不整齐的心跳声,也在这个时刻,整齐的失控了一瞬。 “糊了。”源稚生声音有些嘶哑。 “啊?”上杉越回过神来,急忙低头一看:“坏了,怎么水加少了!?” “是你面和料加的太多了。”源稚生说。 源稚生虽然没看,可单听那面条入水声就大概知道,上杉越至少加了平日里三碗面的量,烧肉更是至少正常的五倍量。 这简直是把他当猪喂了。 “我……一直都是这么卖的,八百日圆,牌子上写着,童叟无欺。”上杉越略囧,低下头小声的说。 像是个犯了错还嘴硬的小学生。 源稚生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要真是按这种分量卖拉面,卖个六十年至少能亏出一栋楼来。 “所以说,你只是我们生物学上的父亲,你是无意的,我没理由怨恨你。”源稚生低声说,“同样,你也不必为我们愧疚,也不必……对我们负责。” 他说完站起身从钱包里掏出一叠钞票:“我来,就是想说这个而已。面不用了,谢谢,这是一万日圆。” 上杉越急忙抬起头,源稚生已经提着刀走出了雨棚。 “儿子!”上杉越下意识的喊道。 源稚生浑身一僵,定在了雨中。 “还……还有些能吃呢,吃点……再走吧。”上杉越走到他身后,想伸手把他拉进雨棚,可手伸到雨中,即将碰到那僵硬的肩膀时却颤抖着停住了。 源稚生开口,却嘴唇轻颤,喉咙里好像火烧般痛,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上杉越伸出的手握紧成拳,老眼微红,低声说:“我见过,稚女了。” 源稚生豁然回首看向他,震惊的问:“你说什么!?” “先进来吧,边吃边说。”上杉越再次伸手,这次坚定了些。 可最后,他也只是拉了拉源稚生湿透的衣袖。 源稚生坐下后,上杉越找来一件雨披,想了想还是没敢亲自为源稚生披上,只好双手递给了源稚生。 源稚生双手接过雨披盖上,立刻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上杉越一边捞面一边回答:“应该是,不对,就是07年八九月的事情,那天也是大雨,是我第一次见他。那时候,他告诉我说,他叫风间琉璃。” 源稚生紧紧握拳,颤声问:“他和你说了些什么?” 上杉越把面端到源稚生面前,随后拎了一壶酒给两人各倒了一杯,叹了口气说:“他说……他无意间犯了很严重的错,和哥哥……发生了难以开解的误会和矛盾。” “但他……一直都很想你。” 源稚生坚硬的脸一寸寸的裂开,他狠狠咬牙仰起头,随后嘶声道:“又是……三年前吗?” “三年前,似乎也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和现在的事情有关吗?”上杉越疑惑的问。 源稚生没有回答,只是反问:“没有别的了吗?之后,他还来过吗?” 上杉越点点头:“没有别的了,前两年还时不时会来,今年就一次没见过了。” 他身子悄悄前探,双手搓着大腿,小心翼翼的问:“你们兄弟俩……到底怎么了?” “不用你管。”源稚生脱口而出。 “怎么!”上杉越急了,却还是立刻平复了情绪,极尽轻柔说:“生物学上的父亲……也是父亲嘛。” “好吧,就算你不认我,他是你亲兄弟啊!一家人有事情就要说清楚啊,不要……像我一样,最后只剩下悔恨。” 源稚生看着面前那碗肉都堆冒尖的面,偏过头去声音轻颤:“我会处理好的,不劳费心了。” “我知道,我相信你。”上杉越颇为自然的点点头。 源稚生一愣。 他本以为上杉越又要说什么“随我”、“不愧是我的儿子”之类的话。 谁知上杉越却说:“虽然不关注家族的事情,但还是会有所耳闻,家族近来是越发强盛了。还有,你的朋友们,对你的评价也很高。” 他略带自嘲的笑着说:“比我优秀,优秀的太多了。” 源稚生只是沉默。 “但……也吃了不少苦吧?”上杉越饮下一杯酒,握着酒杯的手轻颤:“这么多年……很辛苦吧。” 源稚生狠狠咬唇,随后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有喜欢的姑娘吗?”上杉越突然问。 源稚生一怔。 “那就是有了。”上杉越笑了起来,又给两人斟满了酒。 源稚生下意识的双手抬起酒杯接迎。 “嗯,礼节也学的很好。”上杉越点点头,“那女孩,很漂亮吧?” 源稚生刚欲回答,却看到上杉越突然抬头望向了长街对面。 “是她吧,很漂亮,看起来也很能干。”上杉越微笑着说。 源稚生顺着他视线看过去才发现,街对面樱正打着伞静静的站着。 樱看到两人望过来,急忙躬身行礼。 上杉越笑着和樱挥了挥手,随后脸色略微严肃了些,看向源稚生说:“如果真的喜欢,就不要管家族里那些老家伙怎么说,如果有人敢逼着你当配种机器……” 他脸上第一次有了黑道至尊的威严和肃杀:“你不方便动手,就我来。” “我……”这下换源稚生有些手足无措了。 他其实和楚子航一样,从小就习惯了把别人负担在肩上。 小时候是负担哥哥的责任保护弟弟; 长大了进入蛇岐八家,是负担起“皇”的使命修炼学习; 现在更是继承了大家长之位,要负担起整个家族的兴衰。 很多人都说愿意为他冲锋陷阵,上杉越并不是第一个。 但上杉越却是第一个,不为家族大义,不为他大家长身份,而只为了让他能和喜欢的女孩在一起,便愿意为他拔刀的人。 只为了他这个人,只负担他的自私和幸福。 “要不,让那个姑娘过来吧?雨很大,这样站着打伞也没用。”上杉越问。 “不必了,最后一个问题。”源稚生长长的呼了口气,“为什么你会有辉夜姬的最高权限?” “辉夜姬?是……哪个会所吗?”上杉越一愣,“还是……哪个居酒屋……的老板娘?” 源稚生也愣住了。 他回过神来说:“是家族自己研发的超级计算机,人工智能系统。” 上杉越挠着花白的眉毛说:“我上个网都费劲,你看,我看片……看电视用的都是DVD。” 源稚生回头看去,看到了电视机下方封面印着搔首弄姿女人的碟片,他脸颊微抽急忙偏过头说:“我需要你的指纹,还有虹膜。” 上杉越抬起手:“要……要切下来吗?” 源稚生无力的摆摆手说:“拍个照就好。” “哦哦,那更好。科技是进步了哈。”上杉越讪笑着举起手,像是个被逮捕的犯罪分子。 源稚生拿出手机拍照,随后起身说:“我查到了你的体检数据……” 上杉越脸色一下就低沉了。 “明天……天气会略微好转一段时间,有一班飞法兰西的飞机,还有去那个教堂的车,我都帮你联系好了。”源稚生低声说,“家族的事情,我的事情,你都没必要管了。剩下的时间……去完成你自己的心愿就好。” 上杉越像是石化般呆在了原地。 其实今天的见面比他预想的情况好了数百倍,他甚至想过如果源稚生提着刀来要砍他,那么他就任由被砍死好了。 遗书他都写好了,再加上蛇岐八家的势力,为大家长摆平这件事不成问题。 如果源稚生只是怒斥或者侮辱他,他也准备好了全盘接受。 不论孩子有怎样的愤怒和委屈要发泄,都是他这个没尽到一天责任的父亲,应该承受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 源稚生竟然都打听到了他想回到法兰西,回到母亲为他讲故事的教堂这件事,还替他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这个一过来就冷着脸的孩子,其实早就在暗地里做完了最温柔的事情。 上杉越回过神来时,源稚生已经脱下雨披,提着刀走向樱了。 “稚生!”上杉越大喊。 源稚生脚步微顿,没有回头。 “我会让你带着喜欢的女孩,一起去那个海滩卖防晒油的!”上杉越说。 检测结果刚出来时,恺撒就告诉了上杉越大概情况,同时也简略的再次讲述了源稚生的近况,以及源稚生想去天体海滩卖防晒油的事情。 源稚生惊愕的回头看向上杉越:“这是哪个混蛋……谁告诉你的!?” 上杉越哈哈大笑:“放心,你想做的事情……我一定会帮你做到的!” “你和稚女不论有什么误会,有什么阻碍和苦难,我也会尽我所能帮你们解开!” 他大步跨出餐车雨棚和源稚生一同站在了风雨中,厨师帽被吹走花白的头发凌乱了片刻就被打湿,他挂着围裙却像穿着战甲一样凛冽,原本有些佝偻的身躯现在却挺拔如松,浑浊的老眼射出摄人的烈光。 “这是……如果你不愿认我这个父亲的话……”上杉越高声道,“那就当,这是男人之间的约定好了!” 暴雨好像洗去了他苍老脸颊上时光留下的痕迹,他声如带着赫赫风雷在苍茫空旷的街道里反复回荡,他挺立于一片萧瑟中却似带着灼目的光。 这一瞬间,那个六十多年前意气风发的末代皇帝又回来了。 为了他的孩子们,他准备好了再次握住刀剑,踏上战场! 源稚生嘴唇开合,最终却还是没能喊出那个词。 他垂眸片刻,从包里丢出一盒烟:“不介意的话,抽这个吧,焦油量也少些。” 上杉越利落的反手接住一看:“嚯,柔和七星?也不错。” 源稚生大步离开,再没回头。 对面的樱却看到,有一刹那,源稚生悄悄的,轻轻的—— 笑了。 上杉越回到餐桌前,挑起那碗面吃了一口,随后眉头拧成一团:“这么能吃辣吗?” 其实,他也不会吃辣。 第49章 水落 咚咚咚! “鼹鼠鼹鼠,可以进来了吗?” 门外传来女孩娇俏的调笑声。 “进来吧,地瓜。”楚子航打开门,偏头示意。 随后他又自顾自端着酒杯走回了恺撒身边坐下。 恺撒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前方弧形的全景落地窗举杯和楚子航碰了一下。 门口的陈墨瞳和夏弥皆是略带惊讶,两人对视了一眼走进房间。 “哟,没打起来啊,真可惜。”陈墨瞳轻笑着说。 “是啊,我还以为能看到双皇当街对砍呢。”恺撒娴熟的用筷子捻起一块香椿豆腐,笑着说。 “我是说你们俩。”陈墨瞳愣了一下说。 “已经很激烈的碰撞过了。”恺撒闻言笑的更灿烂了些。 楚子航虽然看起来依旧面无表情,却也立刻点头,他看着窗外大雨举杯递向恺撒。 恺撒也看着窗外,举杯与他相碰。 随后两人整齐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夏弥探头看去,伸出手在楚子航面前晃了晃问:“死……师兄,你不会喝醉了吧?我看你瞳孔都扩散了哎!” 楚子航捉住她的手,回头柔声道:“不会,我有度。” 夏弥愕然的望着他说:“我靠,你说话语气都有明显起伏了哎!” 楚子航眼里似有欣喜之意:“源稚生和上杉越见面了,据樱小姐说,看起来两人谈的不错。” 恺撒拧开酒瓶给两人再次满上,略微昂起了下颌说:“和我说的一样吧,男人之间自有男人的交流方式,我们只要告诉他们前因后果即可,剩下的就是他们父子之间的私事了。” “这一次……你做的确实没错,队长。”楚子航沉吟片刻,举杯。 恺撒颇有些傲娇的哼了一声,他犹豫了片刻低声说:“你的补充意见……也算有些用。” 嘭。 两人酒杯相碰,酒液翻涌,声音干脆利落。 “他们……这就算成朋友了?”夏弥惊讶的望向陈墨瞳。 陈墨瞳摊手翻了个白眼。 “朋友?我和这家伙永远都是对手,只不过……”恺撒放下酒杯回头看向楚子航,“目前暂时合作而已。” 楚子航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是的。” 夏弥也翻了个白眼,随后和陈墨瞳对视了一眼。 紧接着两人就各揪着各的男孩耳朵,分别把恺撒和楚子航两人提了起来。 “可以了,再喝就多了,一会儿还有正事。”陈墨瞳说。 “洗个澡去,五点要准时去赴宴,还要和源稚生商量接下来的计划。”夏弥说。 恺撒呲牙咧嘴的举起手:“好好好!轻点,亲爱的!” 楚子航则只是淡淡的说:“好。” 四人刚回头,门口就探出了三个脑袋。 “没有血流成河吧?”路明非双手捂着眼睛,然而中指和无名指分叉根本没遮住。 “我甚至觉得女主角不去打扰,他俩能把那瓶大摩喝完!”芬格尔咂咂嘴,“26万英镑的液体黄金啊,我也想尝尝!” 绘梨衣则好奇的伸出手。 路明非低头一看,发现她正在模仿陈墨瞳和夏弥揪耳朵的动作。 “哎,哎,绘梨衣,不好的就别学了!”路明非急忙捂住她的眼睛。 “看什么呢?你们三也赶紧去准备一下,今晚大家长说是答谢宴哦!”陈墨瞳回头瞥了三人一眼。 “据说是什么寿司之神,每天只招待九位客人,一人500美元。”夏弥看了一眼楚子航微红的耳朵,手上力道略松。 “什么!?有好吃的!?”芬格尔眼睛像是饿狼一样放光,“我这就去换战袍!” “唉,忘了,我行李早就丢了。”他回头看向路明非。 “什么?你看我干什么!?”路明非大惊。 “借我套衣服,我教你几招怎么应付老岳父!”芬格尔搂住路明非的脖颈,一副奸商嘴脸。 另一边夏弥已经拉着楚子航回到了隔壁包房里。 “你……和我住一间?”关上门后,楚子航看了一眼卧室门口的行李包,略显惊讶的回头看向夏弥。 “想什么呢?晚上回来再换,我和师姐还有绘梨衣妹妹住一间。”夏弥笑着说,“路师兄那个老处男估计现在有贼心也没贼胆,更何况还多了个光棍芬格尔师兄,你们四个糙汉子住一起,晚上要是睡不着还可以凑一桌麻将。” 楚子航无声的笑了笑,随后牵住夏弥的手把她拉到床边坐下,自己则大步走到一旁拔出村雨。 刀被他小心的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他双手捧着刀鞘献宝似的在夏弥面前半跪,眉眼隐有笑意的将刀鞘举过头顶递到夏弥身前。 夏弥双腿交叠翘起,双手抱胸下颌微微上扬,轻笑着用老太后般的口吻问:“哟,小楚子,这是什么好东西啊?” 没想到一向冷峻著称的楚子航竟是轻笑着配合她,回答道:“启禀女王陛下,是我的聘礼。” 夏弥微微眯着眼问:“哦,聘礼?小楚子想娶谁啊?” “你。”楚子航说。 夏弥正欲想两句话揶揄他,低头却看到一张前所未有温柔的脸,她从未见过这个面瘫死小孩的脸那么的柔和,甚至能从那双澄澈如洗的眼里看到毫无掩饰的欣喜。 夏弥接过刀鞘问:“这么开心?因为源稚生和他父亲相认?” “嗯。”楚子航点点头,“原以为他们要相认会很困难,我能做的到这里也就结束了,没想到会那么顺利,真是……太好了。” 他微微一笑,随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急忙补充道:“多亏了你的帮助,如果是我自己的话,恐怕不会那么顺利的。” 夏弥看他那么开心,心里却有些微酸,不是吃醋,只是替楚子航感到心酸。 这个死小孩一路走来经历了那么多艰难困苦,明明是为了救他自己的父亲,可一路上却是不停的在为了帮助其他人弥补遗憾而竭尽全力。 路明非、夏弥自己、源稚生兄弟、叶胜、亚纪、曼斯教授……就连前世和他基本没有关联的诺顿兄弟,他也尝试过为了路明非去改变和说服,现在还在找机会为了一直以来的对手,恺撒的未来做计划。 看到源稚生和父亲相认与兄弟误会也基本开解,他竟然就能那么开心,就好像是自己再见父亲一样。 这个看起来像是钢铁锻造的男孩,实则内心比初夏的风还要温柔,看到别人幸福即使与他没什么关系,他也会十分的欣喜。 很多人自己淋过雨,就要把别人踹进河里,可楚子航的人设却像是漫画里的“超级英雄”,自己淋过最凛冽的暴雨,却宁愿化作伞去遮蔽身边的每一个人。 “死小孩,你这人设,在某些没良心的作家的作品里,就是专门杀了祭天的,你知道吗!?”夏弥眼眶微红,“你偶尔,也要为自己考虑一下啊!” “世间那么多遗憾的事情,没有人能做到,既要、又要。很多事总要舍弃些什么,才能做到的。”楚子航低声说,“原来的我,除了这条命没什么能押上的了……” “可现在我有了很多,但我一个也不想押上赌桌……我愿意当作筹码的,还是只有自己。” “可我不愿意。”夏弥居高临下的捧起他的脸,“你的命,是我的,你不能自顾自的丢掉,知道了吗?” “你不是说过吗?为了那个目标,什么都愿意付出。”楚子航望着她秋水般的眼眸,轻声问。 “是的,你要理解成你的性命也是我的筹码之一,那也无妨。”夏弥声音略显冷冽,“所以什么时候押上赌桌,什么时候舍弃,必须我说了才算!” 楚子航无奈的低头轻笑。 夏弥眸光略冷,挑起楚子航的下颌,俯身凑到他面前沉声问:“怎么,不愿意?” 楚子航之前并没有刻意利用龙王之躯去分解酒精,此刻突然有些许上头,或许是见到源稚生父子相认那么顺利太高兴了,他悄悄松了些一直约束着自己的缰绳。 于是,他突然起身将夏弥扑倒在床上,俯身凑到女孩耳边,低沉的声音仿佛像是磁铁,吸引着对方沉入深渊:“愿意。但女王陛下也要拿些什么来换才对,可不能空手套白狼。” “你想,要什么呢?”夏弥贴着他脸颊轻声,语气带着魔鬼般的诱惑。 阳台的落地窗外,天空骤然劈下一道闷雷,就像大地深藏的烈火被勾动,刹那间天地都沸腾。房间里两颗心交错着剧烈跳动起来,两人心跳声互相弥补了对方的空缺连成密集的线,就像窗外连绵的雨,将天空大地、过去现在,多少年的花开花落起起跌跌,都连接了起来。 楚子航眼帘轻颤,喉结轻微上下,随后他突然直起身来说:“这个刀鞘的炼金矩阵不复杂,你应该知道怎么进去吧?” “你先进去看看,我去洗个澡。” 夏弥一愣,随后起身嗔怒道:“楚子航,谁教你的啊?我都……你怎么……哎,卧槽!” 没想到楚子航却回头看着她说:“我只是想把刀鞘送给你而已。” 随后,在夏弥暴起去拿村雨之前,他就闪身进了浴室,锁上了门。 夏弥呲牙咧嘴的喘着粗气,冲着浴室门大骂:“亏我刚刚还心疼你!混蛋,腹黑,死面瘫,八婆!” 楚子航洗澡也精密的像是机械,冷水、热水各五分钟,即使没有掐着表计时他也几乎一秒不差,刚过十分钟水声就停了。 他换好衣服出来时,夏弥正盘腿坐在床上磨着虎牙恶狠狠的盯着他。 楚子航举起双手问:“不满意吗?” “哼,过来,有件事要你做。做好了本来有赏的,现在……”夏弥冷哼一声,“饶你死罪。” “是要做什么炼金武器吗?”楚子航问。 “是的,把它,炼成一件足够结实的炼金武器,杀伤力不要求,只要足够坚硬,最好能抗住龙王的斩击。”夏弥不知从哪又把那根簪子拿了出来,晃了晃说。 “只要求硬度的话,不是很难,我现在就能做。”楚子航点点头,随后疑惑地问:“可又不要求杀伤力,你要用它来做什么?” “只是不想它再断一次,否则……”夏弥哼哼两声,脸色软了下来:“妈妈见到,又该难过了。” 楚子航愣了片刻,面色严肃起来:“我会尽我全力,刀鞘里的材料刚好能用上。” “吃饭之前可以完成吗?会不会被……”夏弥指了指门外。 楚子航摇摇头:“放心,物件不大,只是加固而已不会很难。” 他接过发簪沉吟片刻,问:“所以,三年前,果然是你救下了妈妈。” 夏弥脸色一僵,偏过头去说:“别误会,只是当时妈妈就对我很好,我一时兴起而已。” 楚子航拉着夏弥进入刀鞘空间,面色有些低沉。 “不论如何,耶梦加得,真的很感谢你。那是我的失误才让妈妈深陷险境,如果妈妈有任何意外……”他一边用材料组成炼金矩阵,一边面色愈发阴沉肃杀。 夏弥轻叹一声,随后抬手敲了一下楚子航额头说:“如果世界上有一个人类是我无论如何都无法下杀手的,那个人不会是你,是妈妈。” “千万年来,我经历过无数的事,见过无数的人,只有妈妈给过我这种难以割舍的感情。说实在的,前世看到她突破了奥丁言灵想起你,我很震惊,也很……羡慕。” 母爱的伟大,连龙王都会为之惊叹,也会为之动容和艳羡。 楚子航没有任何不悦之色,反而带着欣慰的说:“那就……太好了。” “你个死小孩虽然过得苦,但其实……至少,有个很爱,很爱你的妈妈。以后,不要再让她陷入危险了,知道吗!”夏弥一副老师说教的口吻,严肃的望着楚子航说。 “当然。”楚子航坚定的点头。 过了一会儿,楚子航将炼化好的簪子交给夏弥说:“现在,即使我的全力一击也不一定能斩开了。” 夏弥满意的点点头说:“好了,出去吧,这片空间看起来也不能多呆。” “是的,还不完整,生命体在其中无法存活太久,目前只能存放死物。”楚子航点点头说。 两人走出包间时,恺撒几人已经整装待发了。 —— 源稚生招待几人的地方,是一家坐落于银座中心的寿司店。 樱专程带人开着加长林肯,在酒店楼下接引。 “喂,帮了你们那么大的忙,就请我们吃紫菜包米饭吗?”夏弥在楼上被楚子航搞得烈火焚身,现在还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一上车就看着樱质问道。 “今天少主为各位请来的厨师是有瀛洲‘寿司之神’称号的条野大师,他开的店在银座最中心,租金是个天文数字,但他一天却只接待九位客人,无论任何身份地位,没有预定他都不会超额接待。” “每个客人,固定五百美元,经典的日式omakase,简而言之就是他做什么,你吃什么,没有点菜的说法。” “就算这样,想去他的店里用餐至少都要预定后排三个月的队,最夸张的时候,曾经有人提前一年就预定了名额都险些没成功。但条野大师祖辈上还没发迹时受过蛇岐八家的恩惠,他为了报答祖上欠下的恩情,许诺蛇岐八家五次随时插队用餐的机会,而蛇岐八家的大家长单独来用餐不用预约,即使当天接待名额已满,他也愿意单独再招待。” “唯一能和大家长以及蛇岐八家有相同待遇的,只有时任首相和天皇及其族人。” “不过到今天,蛇岐八家也只用过两次插队的权益,第一次是政宗先生当上大家长后把少主带回东都时,第二次是三年前,卡塞尔学院副校长弗拉梅尔导师带领调查团来时。” 樱微微躬身说:“今天,是第三次。” 恺撒闻言满意的点点头,随后一愣:“三年前我也在调查团啊!我怎么不记得来吃过?” 樱略显窘迫的低头说:“我们确实邀请了整个调查团。但那天……是弗拉梅尔导师自己来的,他说各位恰好有发现,全都赶去海湾边了。” 恺撒回忆了一下,愤怒握拳捶了一下大腿说:“那个老混蛋!那天是整个调查过程了里,他唯一一次发号施令!是他让我们全部人赶去海湾的,说是你们在那边有重大发现!” 樱微微低头,沉默不言。 陈墨瞳和夏弥忍不住偷笑。 路明非想笑却又不太敢,只能憋的满脸通红。 唯一和恺撒共情的只有芬格尔,他也一脸愤懑的大喊道:“那个老混蛋吃独食都是习惯了!恺撒老大,我猜他去玉藻前潇洒的时候,肯定也没带上你吧!?真是可恶啊!” 恺撒急忙看向陈墨瞳说:“那是我自己不想去!” 陈墨瞳只是望着他,笑而不语。 “真的!我以加图索家的名义……我以恺撒的名义发誓!” …… 条野大师是中午刚过才接到樱的消息,但他还是立刻就推掉了本来今日预定要来的客人,并以五倍金额退还了订金。 恺撒几人跟随源稚生到场时是下午5:58。 恺撒七人加上源稚生和樱,刚好九人,他们落座两分钟后,身穿白色厨师服的条野大师走进厨房朝他们鞠躬,随后开始烹饪。 厨房就在餐桌前,当着客人的面加工食材和烹饪,是绝大多数高端日料的规矩。 “本想取来家族里保存很久的大摩与诸位共享,但……”源稚生笑着看向恺撒和楚子航,“听说诸位已经提前畅饮了,那就罢了,酒若是没喝完就留着,此间事了,若是要带走的话也自便就好。” 去找上杉越的路上,他就听说了陈墨瞳悄悄把家族珍藏多年的酒取走,下属汇报时他也没多想,只是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命令:“楚君几人吃喝用度,家族能做到只要照做就好,不必汇报。预算超支,我会以个人存款去补上的。” “哟哟哟,好大方哦,大家长!”夏弥撇撇嘴。 “能用钱计算的,都不及诸位对家族……以及我的帮助。”源稚生微微低头道。 “这句话,有你的风范啊。”陈墨瞳用手肘顶了顶恺撒,揶揄道。 恺撒轻笑着摊手。 “第一道菜是烟熏鲣鱼,搭配红味增和香葱……”说话间,第一道菜已经做好,源稚生担任起了讲解的角色,将菜先递到了恺撒几人身前。 恺撒正欲做些点评,忽然看到陈墨瞳脸色微变。 他急忙问:“怎么了?” “你该问问樱小姐。”陈墨瞳低声说。 楚子航几人闻言也回头看去。 源稚生这时才发现几人目光都看向了自己身后,他也疑惑的回头,看向樱。 樱拿着手机,脸色惨白,就连源稚生都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失态。 “怎么回事!?”源稚生急忙问,随即伸手按住了樱的肩膀示意她放松。 樱红唇微颤,看了看源稚生,又看了看手机,随后颤声道:“少主……我……我再让他们重新校对一遍。” 她跌跌撞撞的起身,随后鞠了一躬说:“不,少主,我现在就回去,亲自盯着他们验证!” 源稚生疑惑地按住她双肩,柔声安慰道:“不管什么事,你先告诉我,不要慌。” 樱望着源稚生,神色复杂,犹豫良久后才开口:“那个辉夜姬最高权限的指纹和虹膜数据对比……结果出来了。” 源稚生身子一僵,随后肃然的沉声问:“是……是他吗?” 樱摇摇头,声音越发颤抖起来:“不是上杉先生……我让他们把家族里所有人的数据也都比对了一次……” “是……政宗先生。” 第50章 磐石现 尽管樱的声音已经很低了,但在场的除了还在有条不紊切着鱼的条野大师外,全都是血统及其优异的混血种,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那个名字。 路明非脸上挂着诡异的笑,时不时脸颊抽动一下,看起来鬼畜又骇人,不过几秒之后他就转头牵住了绘梨衣的手,示意她先不要担心。 恺撒和陈墨瞳则惊诧的对视了一眼。 楚子航和夏弥面色不变,夏弥甚至都没看源稚生那边,而是在和另一边的芬格尔打趣,听芬格尔吹嘘自己曾经A级的时候吃过多少同样牛叉的日料……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源稚生没有露出惊骇欲绝的表情,也没有当场崩溃抱头蹲下大喊:“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他只是拍拍樱的头说:“不论什么事都不该这么失态,这不像你。好了,先吃饭,回去后我会亲自去了解情况的。” 这下连楚子航和夏弥眼里也有了些惊讶之色,两人整齐的悄然偏过头看向源稚生。 源稚生微笑着再次落座,随后接着为几人介绍起了接下来的菜系:“加图索君,这是香煎金鲣鱼搭配意利的烩饭,条野大师曾专程去往意利拜师,学的是最正宗的意利风味。” 随着条野大师将整条鱼端上桌来开始切割,终于也进入了主菜寿司的制作环节。 “接下来应该就是吞拿鱼寿司、半喙鱼寿司了。大家也可以看到,每次的鱼都是专程从海湾买进的当天捕捞的,力求保证鱼的新鲜与活力。这是我第一次来时……最喜欢的两道菜。”源稚生眼帘微垂,抬手时手指轻微的颤动了一瞬。 之前樱就说过,蛇岐八家第一次插队来这里吃饭,就是橘政宗将源稚生从山里带回来的那天。 “这是‘十四代’,日式清酒里算是历史最悠久的,距今大概已经有了四百年传承。”源稚生亲自为几人斟酒,走到楚子航身边时,他似是不经意的看到了楚子航身边的村雨。 “楚君不论何时都带着刀吗?”他问。 “因为是父亲留下的,所以一直都会贴身保管,不方便时也会交予信任的人暂时帮忙保管,或者放在安心的地方。”楚子航回答。 一旁的路明非闻言愣了一瞬,随后一脸喜庆的塞了团寿司进嘴里。 “我可以看看吗?”源稚生问。 “当然。”楚子航点点头,将刀递给源稚生:“之前在与诺顿的战斗中几乎全碎,后来我收集了大部分碎片,找朋友为我重铸过。” “重铸的技法和之前不同,不过大概还能看出曾经钢材锻造留下的痕迹。刚好,想拜托大家长为我查一查,是否能找到这把刀的出处。” 源稚生双手接过村雨,随后拔刀:“朝岚夕雨·天魔沌灭……真是诗意又暴虐的刀铭。” “原本这把刀是没有刀铭的,是重铸后加上的,不过是我的执念而已。”楚子航说。 “是吗……如果没看错的话,其中大部分材料是庖丁造铁,虽然细碎,但能看出这些类似闪电般的折纹,应该就是被称作‘稻妻’的刃纹。”源稚生手指轻抚过刀锋,随后中指轻弹刀脊发出一声略闷的轻响,他眼神微亮:“是重铸后加强过刀锋的刚性吧,但刀脊韧性却也不俗,很大程度减少了硬碰硬时刀受到的损害。” “刀名是?” “村雨,它原本的特性是染血后或者长时间挥舞后,刀身会自己浸出露水将刀刃洗净。”楚子航回答。 “是了,《南总里见八犬传》中提到的‘村雨’就有这个特性。不过那是虚构的,刀刃凝水应该是某种能吸收空气中水分的炼金特性。”源稚生点点头,随后看向楚子航问:“饭后,有兴趣和我走一趟吗?我有一位热衷打刀的前辈,或许会知道更多。” “那就再好不过,多谢大家长。”楚子航点点头。 对话和上一世几乎如出一辙,结果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上一世源稚生动用瀛洲分部的力量却也没能调查出村雨的来历和传承,这一世大概也是如此。 至于他所说的打刀的前辈,楚子航大噶猜到是谁了,也猜到源稚生故意提及这件事的原因。 “我可以一起去吗?我也很好奇哎!”夏弥抓着楚子航的手,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一脸天真浪漫的表情问。 “如果夏弥小姐感兴趣的话,当然没问题。”源稚生点点头。 “我也……”恺撒正要举手,嘴里就被塞了整整三个寿司。 “你不感兴趣。”陈墨瞳瞪了他一眼,她凑到恺撒耳边低声说:“回酒店,我带你做些更有意思的事情。” 恺撒震惊的抬眸看向陈墨瞳,虽然他猜以陈墨瞳的性子,所谓有意思的事情肯定不是那些,但回到酒店后他才知道,自己又想错了。 陈墨瞳竟然带着他和路明非一起…… —— 饭后,源稚生亲自开车带着楚子航和夏弥,前去找那个喜欢打刀的前辈。 而樱则将其余几人送回了酒店。 源稚生带着楚子两人走进了山间松林,踏过一条泥泞的小路后,他吹了一声口哨。 山林里似有鸟雀惊起后远离。 不过楚子航和夏弥都知道,那些其实是风魔家在附近驻守的忍者。 “最近一直下雨,所以路有些不好走。”源稚生说。 “你们那么有钱,随便修一下啊。”夏弥出门穿的是一双鹿皮长筒靴,在这种泥泞的路上行走简直就像踩着高跷踏进了棉花里。 “是……政宗先生说不用的,他说钱应该用在更必要的地方。路难走,也要走,这也算一种修行。”源稚生声音隐有些缅怀之意。 “嘁。”夏弥不满的哼了一声。 楚子航伸手扶住她,轻声问:“我背你?” “不用,不用,就当跟着大家长修行吧。”夏弥抓着楚子航手臂,摇摇头。 “二位,三年前就是你们入侵了源氏重工吧。当初救下我和樱的,就是楚君吧。”源稚生没有回头,看着前方已经隐隐有了轮廓的小屋,沉声问。 “是我。”楚子航说。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或狡辩的了。 “当时楚君就交给过我一份文件,也留下了话,让我不要相信政宗先生。”源稚生回头看向他,“难道当时你就知道了什么吗?” 楚子航点点头:“是。” “说起来,你不是很尊重他吗?怎么今天听到消息一点也不激动?”夏弥好奇的问。 “因为……”源稚生看向前方小屋,回忆起那个老人在这里打刀的身影,脸色逐渐变得悲戚:“其实我之前就悄悄对比过一次,这个消息,我早就知道了。” “我要……上杉先生的指纹和虹膜,只是为了在家族里证明他的清白。” 源稚生望向天空,仰天长叹:“很多事都可以解释,按照政宗先生说过的故事,也许这些巧合只是因为他和王将都曾在北极那个基地做过实验,有过短暂的合作。” “但这件事却说不通,最高权限他完全可以留下自己信息,而不是用上杉先生的名义来遮掩。除非……” 楚子航接着说:“除非,这会导致他真实的身份暴露。” 源稚生声音微颤:“是的……指纹虹膜的数据都是政宗先生的,但声纹不是,所以在极乐馆时王将可以控制辉夜姬,让让那张本田强行熄火。” “那个戴面具的虽然大概是某种替身,但来接走稚女时,王将的声线也几乎一致,辉夜姬分析后也确认了这件事。” “你今天……是故意让樱说出这个消息,然后引我们过来的?”夏弥突然反应过来,既然源稚生早就想通了大部分事情,那么今天带两人单独过来…… “你们身上一样有太多疑点,但就目前的结果来看,却每一件事情都是在帮助我。可我还是无法就这样相信你们,这条路其实修过了,只是还没修好。”源稚生眼神显出秋雨后那般苍凉萧瑟,“翻新后,下面埋了整整十吨炼金水银炸弹,足够把这座山都炸矮一截。” 夏弥当即就要动手,楚子航却拉住了她。 “我理解,经历那么多,你很难再相信谁。”楚子航说。 “可我想相信你,楚君。”源稚生说,“三年前那一次拼刀时,我就感觉到,你我大概是同一种人。” “所以拜托你,给我一个,能让我说服自己的理由,彻底,坚定的相信你。”他说完,转身朝着楚子航两人躬身低头。 源稚生还未担任蛇岐八家大家长时,就几乎不用朝任何人鞠躬,因为他是天命的“皇”,注定的家族继承人,领导者,从来都只有别人向他行礼的份。 这还是他来到蛇岐八家后,第一次主动且标准的九十度鞠躬。 楚子航沉默很久后,淡淡的开口道:“诺顿和康斯坦丁是我杀的,耶梦加得……也是,只不过她没有死。” 源稚生震惊的直起身来,骇然的望向楚子航问:“那你……又是什么怪物?” “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算什么。我大概是与世界上最怪的怪物做了一个交易,我不知道祂到底要的是什么,但他给了我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和足以争取弥补一切遗憾的力量。”楚子航说,他垂眸,眼神有些寂寥。 “也许,爸爸会对这样的我失望吧,但我现在只想救他,这也是我一直以来行动的目标。” “重新来过!?”源稚生似乎是听懂了什么,惊骇欲绝的看向楚子航。 足足半分钟后,他终于回过神来,紧盯着楚子航问:“所以,你这次东都之行的真正目标是?” “阻止白王复苏。”楚子航说。 “是吞噬白王吧?”源稚生脸色逐渐冰寒,“诺顿、康斯坦丁、耶梦加得、芬里厄,都没有留下龙骨,我听说过关于四大君主互相吞噬的理论。” “所以,楚子航,你的真名是什么?” 一旁的夏弥嘴角微抽,之前她也曾问过一模一样的问题,所以她已经猜到了楚子航的答案。 “楚子航,就只是楚子航而已。”果不其然,楚子航望着源稚生,淡淡的回答。 “他要是真的只想吞噬白王,统治世界,那等你们斗完,赫尔佐格显露真容,他再出面捡漏就好,何必要做那么多无用功呢?”夏弥看着源稚生,反问道。 源稚生冷硬的脸松动了些。 但他立刻看向夏弥问:“看来夏小姐早就知道了这些。你爱上一个龙王级别的怪物,就一点也不担心吗?” “不担心啊,因为我,就是耶梦加得。”夏弥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源稚生彻底呆住了。 他浑身冰冷,反手握住蜘蛛切,心里却已经有些绝望了。 两个龙王根本不是他能应对的,山里的炸药大概再翻个十倍,或许才有可能留住他们。 但楚子航却只是抬手指了指那间小屋问:“进去坐着说?” 小屋灯火昏黄摇曳,拉扯出源稚生长长的不安的影子。 大概半个小时后,他终于听完了楚子航的离奇故事。 “逻辑上,你们完全可以不声不响的把我杀了,而且机会不止一次,没必要编这么一个惊世骇俗的故事。”源稚生说,“但这种事情,确实让人一时间难以相信。” 楚子航也赞同的点点头。 源稚生轻叹一声:“但若是如此,大部分事情却又真正能解释的通了。” 他接着问:“这件事,路君也知道吧?” “知道,但没你那么全面。”楚子航回答。 “那为什么要对我全盘托出?以夏……以……”源稚生看向夏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位尊贵的龙王了。 “夏弥。”夏弥百无聊赖的把玩着耳坠,“耶梦加得的尊号,不是谁都能直呼的。” “好。以夏弥的智计,编一个比政宗先生更圆满的谎言不是什么难事。”源稚生说。 夏弥也有些好奇的看向楚子航,她也不太确定楚子航为何会独独告诉源稚生真相。 “因为你和我很像,我知道骗你的话,如果谎言被拆穿你会是什么反应。而且……”楚子航声音略低,“欺骗你,就好像在欺骗曾经的自己。” “但对我来说,我相信自己,我也一直记得自己最初的愿望只是救出父亲。如果欺骗自己,那就相当于我动摇了,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做为和坚持。” 源稚生无奈的笑着摇摇头,随后再一次盯住楚子航的双眼,肃然的沉声问:“体会过权与力的滋味,难道你真的一点也不心动吗?” 楚子航毫不退避的回望源稚生双眼,回答:“说从未有过一点心动自然是假的,但我只要还是楚子航,我就知道我该走的到底是哪条路,也永远会记得我的目标在哪里。” 源稚生眼神有些同病相怜的寂寥:“我们确实很像……怪不得,前世的你能对夏弥……” 说到此处他陡然止住了话头,急忙看向一旁的夏弥。 夏弥脸色略冷,却也没有多言。 倒是楚子航眼帘低垂了下来。 “其实我真正相信这件事,也是因为……大概只有楚君你这样有着磐石般坚定之心的人,才配得到四大君主的爱。”源稚生丝毫不掩饰钦佩之意的看着楚子航说。 “没有,我单纯看他长得帅而已。”夏弥冷冷的说。 源稚生忍不住轻笑,又立刻止住,随后低声说:“怪不得,你会给楚君取那么长的一串外号。” 楚子航有些疑惑的问:“什么外号?” 当年耶梦加得教他的是手语和日语,所以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耶梦加得到底和源稚生说了什么。 源稚生也有些疑惑:“你不知道吗?面瘫与八婆之王,尊贵的冷酷老妈子,还说什么你是我的救主,但和我没什么关系,只是爱多管闲事……” 楚子航眼角微抽,他早就怀疑了,当时耶梦加得教了他二十多个手势,但最后却告诉他没说什么。 这还没说什么? 面瘫与八婆之王,是什么玩意儿? 尊贵的冷酷老妈子,更是重量级,听起来就像是千禧年初的非主流谐星! 楚子航面色略僵,回头望向夏弥。 夏弥把脸一偏不看他,抖着腿吹起了喜庆的口哨。 源稚生也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随后他起身最后看了眼四周熟悉的小屋。 “你要怎么做?”楚子航问。 源稚生突然拔刀,一刀切取了自己左手的小指和无名指:“若非还有大战,或许留下五指更好些。” “就当政宗先生和那个想成为他儿子的男孩,都一并葬在了这里。” 他脸色坚毅,丝毫不见悲伤留恋,但语调却像是砸落在地的玻璃杯,支离破碎的字句落地,每一片都是曾经他与那个憧憬的身影共同的过往。 “现在,我要作为源稚生,只作为源稚生,去埋葬赫尔佐格的野心。”源稚生握紧了鲜血淋漓的手,暗暗咬牙。 楚子航起身伸出手:“那么,合作愉快,源稚生。” 源稚生回头伸出右手与他交握:“合作愉快……楚子航。” 随后他转头看向夏弥,试探着伸出手。 夏弥却伸出了右手。 源稚生愣了片刻,只好伸出了鲜血淋漓的左手。 啪! 夏弥一巴掌拍在源稚生左手上,留下了一卷纱布:“以后对你弟弟好点,蠢货。” “不然就让楚子航砍死你!” 源稚生微微咧嘴,倒吸了口冷气。 “她就这样,习惯就好,别介意。”楚子航也有些无奈,“要我帮你包扎吗?” “不用了。”源稚生急忙摇摇头,“你能耐大,你自己习惯吧。” 第51章 巫女之路(一) “咳咳。”恺撒轻咳了两声,眼里藏着雀跃与心醉以及…… 嫌弃。 雀跃与心醉是对陈墨瞳的,他带着绅士般的微笑躬身轻吻陈墨瞳手背说:“我确实对欣赏你换不同风格、款式的衣服更感兴趣,但……” 他嫌弃的看向一边手足无措的路明非说:“你把他也拉来干什么!?” 一进屋,陈墨瞳就钻进专门的试衣间里开始变装,这半小时她已经换了大概十来套衣服了。 有活力四射的运动套装,露脐塑身衣,紧身速干半截裤,网球帽; 也有颇为贵族气质的白色蕾丝花边连衣裙,她踏着高跟鞋出来时,那出尘的气质让恺撒都恍惚觉得这不是陈墨瞳了。 目前这套是一款桔梗裙,不突出身材但更显出女孩向日葵般的活力与清新。 “问你个问题,有没有觉得有几套衣服我穿起来,就好像不是我了?”陈墨瞳狡黠的笑着问。 恺撒点点头:“之前的白色蕾丝裙,还有一套和学院校服类似风格的……叫JK是吧?可看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你有点呆呆的。” 陈墨瞳瞪了他一眼嗔道:“你才呆!” 随后她冲着试衣间招了招手。 下一刻恺撒和路明非都呆住了。 穿着米色校服外套和水手裙的又一个红发巫女怯生生的从试衣间探出了头。 “绘梨衣!?你不是说去上厕所吗!?”路明非瞪大了眼。 恺撒愣了半晌,惊骇的看向陈墨瞳说:“刚刚那个有点呆的,是绘梨衣!?该死,我差点就亲了路明非女朋友的手背!” “嗯……啊?”路明非闻言也是浑身一颤。 “其实我和绘梨衣外貌上还是有不少差别的,但是只要略微化个妆,是不是就很难分辨了?”陈墨瞳挑眉,拉住了绘梨衣的手。 “嘶。路明非,我觉得还要查查你女朋友的身世。”恺撒微微皱眉,“这样一看,简直就像是亲姐妹,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情?” 路明非回想起上一世,他和绘梨衣产生纠葛的契机就是因为在水里时恍惚间将绘梨衣看成了陈墨瞳。 他其实也早有怀疑,但现在亲子鉴定出来,绘梨衣确实是上杉越的女儿。 “不对啊,老大,是你该问问师姐怎么回事吧?”路明非回过神来。 陈墨瞳微微偏头,绘梨衣也随着她歪头,看起来简直就像一个女孩的两道重影。 “这件事……之后再说吧。”陈墨瞳轻叹一声,“其实今晚做这个实验,是为了接下来的计划。” “你要假扮绘梨衣!?”恺撒立刻就反应了过来,随后脸色微沉:“不行!且不提王将是否蠢到能在一个坑摔两次,这也太危险了!” “嘿,轮得到你同意吗?”陈墨瞳冷艳的眉眼一抬。 “诺诺!”恺撒下意识就要提高声调,可开口时还是柔和了下来,带着一股无可奈何的宠溺和担忧。 “师姐,我觉得老大说的对,王将那老贼狡猾的很,同一个诡计怕是骗不到他两次,而且……”路明非沉吟片刻,接着说:“其实刚刚我也有怀疑过是不是绘梨衣,因为你们两人的神态,确实差别不小。” “特别是眼神。绘梨衣因为从小被蛇岐八家那些混蛋当成人形兵器软禁,所以其实大多数时候她的眼神不像师姐你这样的……呃,活力四射?” 恺撒也点点头说:“是的。绘梨衣,没有任何说你不好的意思,但你的眼神和神态除了冷漠就是……比较单纯或者说……呆……萌?” 陈墨瞳轻轻揉了揉绘梨衣的脑袋笑着说:“别听这两个傻子瞎说,你就这样也很可爱。” 随即她突然双眼微微放空,脸色变得淡漠而冷峻,回头看向了恺撒和路明非。 这一瞬间,若非提前知道了谁是谁,路明非和恺撒都是彻底的难以分辨陈墨瞳和绘梨衣了。 “嗯哼。”陈墨瞳唇角微翘,得意的挑眉。 “可是……”恺撒还想再劝。 陈墨瞳却上前两步伸出双手,随后揪着恺撒的两边耳朵摇晃起来,嘻嘻笑着说:“放心啦,之后再戴个面具就行。” 路明非犹豫片刻,劝道:“要不,和小师妹商量一下?” “我刚刚发消息和她说了。”陈墨瞳回答。 “小师妹也觉得可以吗?可……王将真的不会那么蠢吧?”路明非面色有些犯难。 陈墨瞳轻哼一声说:“孙子曾说过:‘兵者,诡道也。’下午时有几个前来投诚的猛鬼众告诉我,绘梨衣对于王将确实有着不知名的重要意义。” “而且,似乎我们有人打入了猛鬼众内部。” 恺撒和路明非皆是一愣:“是谁?” 路明非还以为是源稚女的伪装被陈墨瞳识破了,谁知接下来陈墨瞳说出一个路明非听都没听过的名号。 “翡眼猛虎。”陈墨瞳说,“如果我们猜得不错,应该就是阿巴斯了。” “yue!”路明非突然下意识的一阵干呕,“谁来着!?” “阿卜杜拉·阿巴斯。楚子航不在时,我和他当过一段时间对手,也算是个比较合格的对手了。”恺撒轻笑。 路明非脸色铁青,总觉得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浑身都不舒服。 特别是这个名字和楚子航的名字放在同一句话里时,总让路明非有一种愤怒到想吐血的冲动。 “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巴布,能信任吗!?”路明非嫌恶的问。 恺撒点点头:“单从能力和品行来说,是个值得信赖的家伙。” 陈墨瞳也赞同的说:“当时楚子航在雪区,狮心会也是靠着他支撑才又能与学生会分庭抗礼的。” 路明非突然没由来的急躁起来:“什么阿巴阿巴的!我才不管!我觉得还是等师兄回来,老大我们再从长计议吧!” “你怎么对他那么大怨念?当时你也在雪区啊,他怎么得罪你了?”陈墨瞳好奇的问。 “反正,狮心会会长在他妈的我这里,只有他妈的楚子航!”路明非猛地大吼起来。 在场众人全愣住了。 啪! “你发什么疯呢?”恺撒拍了一下路明非的后脑勺,“他只是副会长。” 路明非摸着后脑勺,也有些奇怪自己怎么对这个素未谋面的人会有那么大恶意,回过神来急忙道歉:“抱歉,抱歉,可能是最近太紧张了。” “放心吧。这不是还有你老大我呢!”恺撒轻笑着拍拍路明非肩膀,“第一,目前这个代号翡眼猛虎的人身份不明,说不定不是阿巴斯呢。” “第二,你也要有点自信。路明非,你已经是得到我,恺撒承认的,真正的S级了。” 路明非一怔。 “好了,但我觉得路明非所言也有道理,就等着楚子航他们回来再开会商议吧。”恺撒若无其事的拍拍手。 他其实是想找机会再劝劝陈墨瞳,如果要他自己代替路明非深入险境,他自然二话不说,甚至跃跃欲试。 但他实在不愿自己的女孩去冒这个险。 贵公子有时也会自私,也会被困住,因为那是他喜欢的女孩。 —— 楚子航和夏弥回来后,恺撒立刻召集众人又开了个会。 楚子航和夏弥仔细听了陈墨瞳计划后,楚子航也觉得过于冒险。 现下,若是公认的“军师”夏弥也否决了这个方案,那么基本上就可以宣告陈墨瞳的这个计划被彻底否决了。 其实若非提出这个计划的是陈墨瞳本人,恺撒早就用队长的身份直接一票否决了。 夏弥沉吟片刻,正欲开口。 “小师妹,你单独和我来一下。”陈墨瞳突然抓住夏弥的手起身,随后看向恺撒:“你,敢用镰鼬偷听,那你就准备以单身身份回学校吧。当然,你也可以重新从高天原客户里挑一个带回去。” “还有绘梨衣妹妹,即使听到什么,也不准告诉别人哦!” 恺撒无奈的举手示意,绘梨衣则乖巧的点点头。 陈墨瞳带着夏弥来到另一个包厢后锁好门,回头看向她,脸色肃然了起来:“你的真名。” 夏弥脸色微变,稍稍犹豫了片刻:“果然,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是的,我是……” 陈墨瞳却突然打断了她说:“好了,到此为止。其实……我只是想试着诈你一下。” 夏弥一愣,随后脸色陡然冷了下来。 这是她曾和陈墨瞳一起对樱用过的手段,没想到回旋镖又打回来了! 她和楚子航简直像是吃回旋镖长大的,时不时就会被从前的自己坑一把。 刚才夏弥和樱一样,真的以为陈墨瞳的侧写发现了什么关键信息,而她本就有作为龙王的尊严,所以也就干脆承认了。 “你就是夏弥,我什么都不知道。”陈墨瞳说。 “到这个份上了,师姐你觉得这样说还有用吗?”夏弥冷笑。 “不管,没听到,就不算。”陈墨瞳呼吸略有些急促,“你要觉得我算个威胁,那就现在杀了我。” “否则,在我这你就还是小师妹。” 夏弥这下也有些疑惑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墨瞳却抬头与夏弥对视:“你不会伤害我的。” 夏弥略有些烦躁:“你这是挑衅吗?” 陈墨瞳歪头,饶有兴致的看着她问:“你做这么多……是因为,楚子航?” “大部分吧。”夏弥有些不耐烦的回答。 “那……此间事了,你还会是夏弥吗?”陈墨瞳问。 夏弥沉默了很久,轻轻点头。 陈墨瞳笑了起来,抓住她的手说:“那就好。说实在的,和你相处挺愉快。” 夏弥撇撇嘴:“我不太愉快。” “好啦好啦,以后我少用侧写窥探你就是了,女王陛下。”陈墨瞳笑着摇摇头,“不过,还是想请你帮个忙。” “同意你的计划吗?虽然确实可行,但何必如此呢?”夏弥有些疑惑的问。 “我做了一个梦,不太清晰。”陈墨瞳说,“具体内容碎片而模糊,但我永远不会告诉别人,只是……我大概确实欠他了许多。” “这一次,就当是偿还了。两清之后,各生欢喜,我虽然觉得自己时常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恺撒,但仔细思考之后,我认为,我至少,不能再辜负另一个人了。” 夏弥看向陈墨瞳,眼神带着些许惊诧。 “其实,我好像才是那个渣女。”陈墨瞳自嘲的笑了。 “所以,你固执的以身犯险,也是想借此明晰本心?”夏弥问。 “是的。恺撒真的很好,各个方面。虽然有时他那骄傲劲也会让人有些讨厌,但你不会特别反感,因为他骄傲,但又有绝对的坚持。” “试问,一个一生都高昂头颅的男孩,却甘愿为你俯首,也只为你低头。哪个女孩能不心动呢?”陈墨瞳仰起头叹了口气,“大家都说我是个小疯子,其实是因为我,找不到自己的路罢了。” “我为所欲为,只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么,所以才想到什么做什么。” 夏弥垂眸问:“那你和我说这些,又是想得到什么答案?” “我只是想知道,你又是怎么找到自己的路的?”陈墨瞳问,“反正就像你说的,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怕你暴起杀了我。” “你和楚子航消失那三天,我曾偷偷尝试以侧写代入你。结果就是,一个曾经完全分裂的灵魂,正在归一,且逐渐愈发的坚定。” “在你失身回来的那天,我更坚定了这种感觉。” 夏弥一瞬间真想暴起杀了她,恶狠狠的问:“你怎么知道的!?” 陈墨瞳却好像没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杀气,从头到脚的打量了夏弥一翻,狡黠的笑了起来。 夏弥捂住胸口,震惊的问:“不是,这就能看出来了!?” 陈墨瞳哈哈大笑起来:“不是啦,因为你和楚子航对视的眼神,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细节,比如楚子航无名指那个黑色戒指等等。” “师姐,跟你玩真的没有隐私!”夏弥怒斥。 “抱歉,因为我真的很想知道,怎么才能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我又该怎么找到自己的路。”陈墨瞳脸色再次沉肃下来,“侧写能让我通过蛛丝马迹几乎彻底的代入他人,但不论我代入谁,我都寻不到真正的那个自己。” “但尝试着代入你,我好像找到了一点点可能性。” 夏弥叹了口气:“生死之间,确实是最有可能找到自己的契机,但其实,那一瞬间里你回想起的那些曾经,才是暗地里悄悄组成你的心,你的灵魂,最重要的部分。” 她说着,眼神也略微放空:“不论人还是龙,这一生总有那么几个瞬间,是你想重复千千万万遍的。” “那些瞬间,那些事,那些人,大概就是你活下去的意义。” 她的耳坠轻摇,六个面上却刻着数不清的精密的画,它们就是耶梦加得这一生最难忘却的瞬间,而复原这些瞬间并将其再度永恒的人,也已经成了在她心里深深扎根的重要存在。 “我明白了。”陈墨瞳郑重的点头。 夏弥略带不满的看向她,随后又问道:“对了师姐,关于阿巴斯,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 陈墨瞳听完夏弥的叙述,沉吟半晌才摇摇头回答:“我确实没有感觉,在我记忆里,阿巴斯就是一直都在,而他刚好是楚子航进入雪区出现,楚子航消失时,他也消失了。” 夏弥眯起美眸,思虑片刻说:“之后见到,再说吧。” “那……我的计划?”陈墨瞳抓住夏弥的手。 夏弥努努嘴,随后不耐烦的挥挥手:“呀呀呀!我支持你行了吧!不过我支持没用,你男朋友是队长,楚子航这死小孩都给他三分薄面,我难不成还能掐着他脖子逼他吗?” “那倒不用。其实只要你觉得可行,我就安心了,对付他,我自有办法咯。”陈墨瞳轻笑。 —— 最终恺撒确实同意了这个计划。 而第二天晚上,芬格尔收到了“翡眼猛虎”发来的消息——联系到了“皇女”,但同时—— 红井,有异动! 收到恺撒联系的源稚生立刻召集家族所有精锐集合。 消灭王将死侍工厂的行动提前开始,代号“巫女之路”。 第52章 巫女之路(二) “这是古龙的血,你是天命的‘皇’,生来血统已经达到了极限,如果喝下它恐怕会彻底失控。”楚子航说。 从打刀小屋出来后,源稚生并未直接回源氏重工,而是去了一趟神社,取出了橘政宗留给他的“礼物”。 从革命号上收集的珍贵的古龙之血。 “这对你的血统不仅仅是改变那么简单了,而是极致的破坏。”夏弥淡淡的说,“当年,楚子航沾染我的血没死,是我没让他死而已。血统被破坏的话,路明非也不一定能把你救回来。” “没必要。源稚女是我们的人。”楚子航说。 “不,很有必要。”源稚生以千鸟的刀柄尾部锤击地面,空腔破碎掉出了一把钥匙。 那就是打开装着古龙之血箱子的钥匙。 “即使有二位助阵,我也不能坐等。”源稚生等待着古龙血恢复活性时取出了一瓶山崎18年,为楚子航和夏弥都倒了一杯。 “十多年的布局和付出,他该是多么狠毒而隐忍的人呢。”源稚生摇晃着酒杯,“才得知这件事时,我曾无数次从梦中惊醒,然后满怀期待的打开手机再次查看那个早已有了定论的结果。只期待着能发现,原来那只是一场噩梦,那个结果和真相也只是一场噩梦。” “我没有楚君你那么坚强,我甚至动过逃走的念头,也想过干脆在战场里从容赴死,算是解脱,也还能落个美名。” 源稚生在包里摸索了半天,忽然想起下午那时已经把包里的柔和七星丢给了上杉越,但他却突然翻到了胸口口袋里一面丝巾包裹着的,如半截香肠般的物体。 犹豫片刻,他掀开丝巾,露出了那还剩大半的雪茄——很久之前,恺撒送他的雪茄,他最后还是没扔掉。 夏弥哼了一声,瞅了一眼楚子航,想了想没说话。 也不知是哪位男大学生,孤身私闯女生住宅,打开女生衣柜后什么衣服都敢摸一下,最后还躺在女生的床上睡着了。 源稚生点起雪茄抽了一口,眼神逐渐坚定起来:“但我现在明白了弟弟是被利用,还不得已委身恶鬼;找到了真正的父亲,他已然暮年却依旧愿为我拔刀。” “我身为蛇岐八家大家长,做了那么多错误的决定,犯下了多么深重的罪孽,怎么在这关键时刻畏缩不前,只等着坐享其成?!” “我答应过稚女,有人欺负他,我总会站在他背后的!”他拿出古龙血就要倒入烈酒中。 楚子航却突然拔出千鸟擦过自己的指尖,随后将一滴血弹入了源稚生的酒杯中。 夏弥和源稚生都是一惊。 “夏弥刚刚提醒了我,如果你一定要力量的话,还不如我借你。”楚子航夺过那管深黑色的古龙血倒入自己酒杯里,“就当是你曾履行诺言为我寻刀且最后赠我佩刀的,一点报答。” 一旁的夏弥望着源稚生的杯子,咂了咂嘴。 源稚生愣了一会儿,笑着起身将蜘蛛切双手递了出去:“若侥幸不死,今日之恩,来日我,以及蛇岐八家必全力相报。” “现下也无其他能做的了,若夏弥小姐不嫌弃,这柄刀赠于你。” 夏弥淡漠的接过蜘蛛切点点头。 蜘蛛切虽说是古刀,但在炼金武器里却说不上多么强大,但说不上为什么,她对于这柄刀,却也并不排斥。 神社外又下雨了。 呼啸的风雨声中,三人轻轻碰杯。 —— “大家长,红井到了!”直升机驾驶员大吼道。 源稚生收回思绪,从冥想中睁开了眼,那双原本就尊贵璀璨的黄金瞳此刻隐隐染上了烈阳般的火色。 因为红井异动,所以计划临时做了些许调整,恺撒和陈墨瞳带着关西支部的精锐前往山梨县死侍基地,樱、乌鸦、夜叉都会配合他们。 而源稚生则带着一部分风魔家精锐先去红井查看情况。 因为根据线人回报,红井异动可能只是障眼法,而千叶县那边暗地里有很多死忠王将的猛鬼众在集结,所以楚子航和夏弥则在犬山贺的配合下,带人前去千叶县的死侍研究所。 路明非、绘梨衣和芬格尔则与风魔小太郎、樱井七海两位家住留守在源氏重工里,楼顶留下了五架直升机,不论两边哪里有意外情况,他们都能最快速度支援。 红井外围,原本镇守此处的是龙马家主,龙马弦一郎以及肃清过后的关东支部。 但飞机掠过时,整个外围森林只剩道卡、路障以及毁坏的汽车,树木上隐隐可见抓痕、弹坑,以及直升机旋翼带起的大风也吹不散的血腥味。 奇怪的是,竟然不见一具尸体。 飞机直接飞入了红井上方,源稚生敏锐的察觉到了下方有人藏在暗处注视着他们,立刻来到舱门边俯身看去。 一旁的机枪手见状也立刻上膛备战。 但下一刻,那些隐藏在红井暗处的人就全都走了出来,领头者挥舞彩旗打着旗语,源稚生现在的血统隔着几百米也能看清,那人正是留守红井外围的龙马弦一郎。 “大家长!那是让我们立刻撤离的旗语,怎么办!?”机枪手大吼着问。 源稚生正要说话,突然听到了奇怪的破空声,与此同时直升机的警报响起! “是毒刺防空导弹!恐怕躲不开了,大家长快跳伞!”驾驶员大吼。 这种便携式防空导弹搭载了红外线传感器,可以感知飞机引擎的热量来追踪攻击,以源稚生他们直升机现在的高度和速度想要躲开十分困难。 源稚生和身后六名精锐突击队员立刻背上伞包,驾驶员竭力拔高飞机高度以求留给源稚生他们足够的跳伞高度以及让飞机被击中时能最大可能的远离他们。 但这样做,毫无疑问驾驶员就没有跳伞的时间了。 机枪手也留了下来,朝着导弹激发的方向射击,以防源稚生他们跳伞时再次被袭击。 “樱井孝三郎,龙马志和,二位,辛苦了。”源稚生最后一个来到机舱门口,回头看向机枪手和驾驶员,报出他们名字后,微微低头。 “祝大家长,武运昌隆!”两人齐声道。 源稚生与空中开伞之际,头顶的直升机恰好被导弹追上,他未曾来得及抬头去看那两人的最后一面,只听到了一声轰响。 “大家长!是我等过失,让大家长掉入了陷阱!”龙马弦一郎和宫本志雄立刻上前,源稚生才落地,两人就立刻在他身前九十度鞠躬道。 “怎么回事!?”源稚生沉声问。 “猛鬼众包围了红井,整个关东支部都是叛徒,所谓的肃清不过是他们舍弃了一些同伙换得我们信任而已!”龙马弦一郎咬牙叹息一声。 “他们是故意把大家长您放进来的,就是想把您困在这里!”宫本志雄接着说,“之前关东支部突然反叛,岩流研究所里亦有叛徒,好在陈墨瞳小姐正巧传来了一部分叛徒、内奸的名单,我们得以有了些防备。” “不过……红井周边通讯被完全切断,只有协助我们守住红井的那位卡塞尔学院的女孩冲了出去。我们的人,实在没办法冲出去把这个消息通知您。” “卡塞尔学院的女生?是……沙俄的那位吗?”源稚生惊讶的问。 “是的。她说冲出去后会想办法与外界取得联系,现下看来,难说是否遇到了意外。”宫本志雄叹息一声,“清理叛党时她似乎已经受伤了。” 源稚生微微皱眉,随后说道:“虽然不知他们把我困在这里要做什么,但执行局的精锐已经驱车赶来了,最多20分钟就会到达。” “先把周围你们了解的周围情况告诉我。” 就在此刻,高台上方隐蔽的执行局干部突然发出几声鸟啼。 这是发现外围有人的信号。 另一边的立刻就有执行局干部从高台上翻越了下来,他狂奔到源稚生前方躬身道:“大家长!外围发现有人正往红井这边来。” “多少人!?”源稚生问。 “只有……一个。”执行局干部回答,“从狙击镜里看,恐怕就是……猛鬼众的,龙王。” 源稚生一惊:“稚女……你为何,会在这?” 源稚女或者说风间琉璃,现在应该是王将手里最强的那张牌,见识到楚子航和夏弥的能力后,他应该是王将唯一能够用来阻挡楚夏两人的。 或者说,风间琉璃出现的地方,才应该是王将真正的目标所在。 “难道,计划果然被他看穿了?”源稚生面色逐渐阴沉了下来。 —— 千叶县,三舟山里山附近。 这里毗邻东京湾,下山后只过一个小县城就能到达东京湾沿岸,作为自然保护区的内部当然也是人迹罕至。 但此刻,险峻山脉中的一处谷地里耸立着三栋连横的绿色建筑,建筑周围全是爬藤和枯叶,房顶被密密麻麻的植物遮蔽,就算是直升机从上空飞过也很难发现。 “所有玻璃都是封死且不透光的,建筑材料有些特殊,热感应也没法穿透。”带领侦察队突前查看的,是犬山贺的干女儿绫音,他通过无线电将情况汇报到了后方的大部队里。 “附近没有发现暗哨或者监视器吗?”耳麦里传来犬山贺的声音。 “没有,我们现在位置距离目标只有不到五百米,但尚未发现有人驻守或巡逻。”绫音回答。 “你们就在外围警戒,我和楚子航突进去看看。”夏弥的声音从绫音背后传来。 “夏小姐!?”绫音惊得险些拔出刀来,“您什么时候到的?” 另一边的犬山贺这才发现,刚刚还在他身后的楚子航和夏弥早已不见了踪影,不由得暗叹一声:“怪不得那一晚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家宅,真是可怕的血统和潜行技术。” “知道我们很厉害,不用夸了。”夏弥淡淡的回答,随后回头看向楚子航。 楚子航侧耳聆听了半晌,点点头说:“里面装了吸音材料,隔音非常好,但我还是隐约听到了一个心跳声。” “只有一个心跳声吗?”夏弥微微皱眉,她和楚子航血统差异此刻就显现了出来,毕竟楚子航已经有了火神冠位,夏弥没能听到什么声音,但楚子航却依旧能捕捉到微弱的心跳。 “不好说,很可能是和海底高天原一样,多个心跳同频,或许正是如此我才能捕捉到些许律动。”楚子航回答。 “那就先突进去看看。”夏弥点点头。 “两位,要不我带侦察组随你们一起吧!”绫音急忙说,“万一有埋伏……” “万一有埋伏,我们两人还能撤出,你们跟上就难说了。”楚子航摇摇头。 他说话这会儿,夏弥已经钻出密林,径直朝着那三栋建筑走去了。 “一左一右,我们在中间汇合。”夏弥对跟上了的楚子航说。 “还是一起吧。”楚子航低声说,心跳声越发清晰了起来。 夏弥淡漠的回头看了他一眼。 楚子航无奈的点点头。 两人分头从房屋两侧包了过去,楚子航在左,夏弥在右。 门是合金制造,但内置绝缘层,楚子航释放了言灵·蛇,但蛇却只能在房屋周边的墙上和地面游荡,亦是无法进入。 他拇指轻推,村雨出鞘半寸,随后远处密切注视着情况的绫音只觉得望远镜里像是有一道雷光乍现,楚子航身前的合金大门就已然四分五裂了! “好恐怖的极速,恐怕家主释放言灵只能望其项背。”绫音感叹道。 夏弥所在的右侧大门在建筑后方,是绫音他们观察的死角,不过想来能和猛鬼众龙王激战的女孩,亦不会被这区区防火门阻挡。 楚子航跨入合金大门,房门背光,里面也没有开灯,只余一片漆黑之色。 他点亮了战术手电,随着白色的光柱扫射四方,森罗地狱般的场景出现在了楚子航眼前。 大门两边各有五列圆柱形的培养皿,惨白的人形漂浮在淡绿色的营养液中,他们身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龙化畸变,有的长出了利爪,有的双腿被一层薄膜包裹黏在一起,有的脸部面骨突出,嘴巴被利齿顶破,鲜血横流。 还有的,已经严重到浑身龙鳞且长出了密布鳞片的长尾,身躯拔高膨胀,在培养皿里拥挤成扭曲骇人的形状。 楚子航震惊的认出了一个龙化还不严重的女人,那是樱井小暮提供的猛鬼众名单里的一员。 这些死侍,是用猛鬼众里的人改造的! 楚子航从培养皿中间走过,那些死侍们依旧紧闭着眼,似乎未曾察觉有人到来。 房间最中心处,是一个一百多平方巨大的蓄水池,池水呈浑浊的暗红色,不时地还有气泡蒸腾,还未走到近前楚子航就被那股刺鼻的血腥味冲击的眉头微皱。 水池里,心跳的震动声显得尤为沉重,里面似乎藏着的怪物恐怕不是身后那些培养皿里能比的。 但楚子航没有停留,既然死侍没有苏醒,那他就先和夏弥汇合后再做打算。 三栋房子是相同的,楚子航再次击破一道金属门后,突然听到了两个不一样的心跳声。 一个自然是夏弥的,但另一个……是谁!? 楚子航立刻加快脚步走向深处,中间这栋房子里培养皿少了许多,最中心是一个被半球形强化玻璃覆盖的试验场,场边还有一排十数个铁架床,床上蒙着染血的白布,隐约可见下方被遮蔽的残破人体。 零一边隔着强化玻璃的空腔里,摆满了电脑,墙壁上则钉满了各种各样的资料,上面有的记录着密密麻麻的实验数据,有的则是怪物身躯的X光片。 楚子航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这些资料,立刻再度往前,心跳声愈发接近了。 “楚子航,是你吗?”夏弥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是我,你身边是谁?”楚子航疑惑地问。 “是卡塞尔学院的人,他说是被王将发现捉来了这里。”夏弥说。 楚子航微微皱眉,抬起手电筒照向前方。 “别晃我眼睛。”夏弥抬起手,不满的说。 然而下一刻,楚子航却骤然龙化! 嘭! 一声枪响。 轰! 一把沙鹰掉在地面,夏弥震惊的一个趔趄倒在了楚子航怀里,而后方那人则已经被楚子航轰飞,撞碎了球形试验场的强化玻璃,摔入了试验场中。 夏弥背部后心处浸出一片殷红的血色,紧接着她青紫色的血管从她背脊伤口处凸起一直延伸到双肩和后颈处,宛若有滚烫的熔岩在其中流淌,她忍不住仰头凄厉的尖叫起来! “夏弥!”楚子航沉声惊呼。 “别喊了,贤者之石弹头击中核心,她死定了。”试验场里那个破碎的人形竟然再度站了起来,他脸上,已经挂上了那张碎了一角的奥丁面具。 “果然是你……阿巴斯。”楚子航声音里带着冷冽的杀意。 “不。阿巴斯,从来就不存在。”古奥森严的黄金瞳亮起,“我是诛杀所有逆臣的行刑者,天空与风之王·威利。” “楚子航……”夏弥咳出一口浓腥的血,随后抬头望向他,眼神有些凄婉,“别管我了……他不对劲,趁现在……杀……” 无名指的血盟黯淡,夏弥闭上了眼,倒在了楚子航怀里。 最后一刻,楚子航好像又听到了那个女孩低声对他说:“再见。” 第53章 巫女之路(三) 出发前最后的整备阶段,夏弥突然把楚子航单独拉到了浴室里。 “还记得你之前问过我,龙王是否会有类似感应一样的能力吗?”夏弥说。 “嗯。”楚子航点点头。 “你现在应该也继承了这个能力,难道就没感觉到什么吗?”夏弥眉眼低垂,浴室金灿的灯光被她蝶翼般的睫毛挡住,眸子黑如点墨。 “走到这一步,难道还会被区区预感困住?”楚子航反问。 “不错,没有动摇,这才像你。”夏弥轻笑,“所以,不论发生什么,你都要继续向前。” 楚子航沉默,没有回答。 “其实,有件事我之前骗了你。”夏弥略微后退半步,抬头看向楚子航。 “关于你的目标?”楚子航问。 “你早猜到了?”夏弥略有些惊讶,“是的,我真正的目标其实和大部分兄弟姐妹一样,我要颠覆至尊,但也想得到祂的力量,那是世界的王座,没有哪个龙王能拒绝。” 楚子航只是静静的望着她。 夏弥也静静的与他对望。 不知多久后,就像那次在地铁站里一样,最终还是夏弥轻叹了一声,率先打破了沉默。 “是的,因为你说过,世界不需要主人。”夏弥说,“至尊也不是世界真正的主人,祂在所有生命中至高无上,但究其根本,或许真如你所言,祂也只是世界意志的执行者,那个意志叫——命运。” “祂主宰一切生灵的命运,但祂的命运也因此被固定了。你所说的斩断宿命,才是真正跳脱出来的,唯一可能的路,只是恐怕连至尊自己,也不一定能做到。” “怎么忽然说这些?”楚子航问。 “千年无尽的轮回,弃族的悲运,我无数次被看不见的敌人逼到悬崖边,甚至被迫对最爱的哥哥动手。我已经厌倦了,也足够的愤怒了。”夏弥眼神冷冽了下来,“所以我愿意和你并肩,我要开创一个全新的纪元!” 她俏丽的脸逐渐染上疯狂,眼里蒸腾起燎天的野望之火:“我要做到连至尊都无法做到的事情,若是如此,我也能算是,超越了祂的存在!” “会做到的。”楚子航沉声道。 “也许吧。”夏弥握住了楚子航的手,“你的命是我的,如果你做到了,也算是……我做到了。” 楚子航一怔。 可夏弥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放开了他的手开门离开。 —— “好奇吗?为什么时间零叠加刹那的速度,却还是没捉住那颗子弹?”阿巴斯笑着问。 他凝视着楚子航怀里逐渐支离破碎的娇躯,眼里流露出欣喜的神色:“这就是言灵·圣裁,真正的力量。” “伪必中的言灵,将攻击距离压缩到极限,也就是说子弹动起来的瞬间就已经钻入了耶梦加得身体里,她再龙化也来不及了,而你……只要开枪之前没能阻止我,就等于已经失败了。” 看来龙骨化已经开始了,耶梦加得这次没有留下茧,也没有任何后手,他这位聪明的妹妹最终因为感情和自负,付出了无可挽回的代价。 耶梦加得比楚子航先一步遇到阿巴斯,她其实已经怀疑甚至可能已经认出了阿巴斯,但也许是想要摸清阿巴斯的意图,她没有龙化,也没有立刻制服阿巴斯。 其实最大原因就是…… “因为她看出了,我没有龙骨,和她上一世还不一样,我的龙骨已经被完全抽离了……给了我的哥哥。”阿巴斯低声说:“或者说,被他彻底的掠夺剥离了。我只是一个有着龙王之心的,普通混血种罢了。”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好的伪装。但你们大概都没猜到……”阿巴斯敲了敲自己脸上破碎的面具,“它,就是我的龙骨。” 没有龙骨的阿巴斯按理说是无法使用圣裁的,除非他原本的言灵就是圣裁,但根据恺撒他们提供的资料,阿巴斯的言灵是因陀罗。 这大概就是耶梦加得大意的原因。 周围培养皿里的死侍们也在此刻缓缓睁开了眼,一双双黄金瞳像是黑夜里密布的星海。 楚子航将怀里的人儿轻轻放下,随后无形的领域扩张,大楼的所有承重柱全都开裂,天花板和地面裂开狰狞的伤口,碎石如雨,横梁轰然坠落向夏弥,但被他单臂推开,四周培养皿爆碎,死侍们接二连三的冲出,那巨大蓄水池里娇娆如蛟龙的黑影也昂首怒吼,猩红色的雨漫天飘落。 楚子航却只是淡漠的回头看了一眼,这些宛如地狱里复苏的群魔便尽皆骇然的匍匐在地。 阿巴斯含笑的看着他,看着他从横梁后将一截古铜色的小臂枯骨紧握住抬到脸颊一边蹭着,一边轻声的呼唤着。 “夏弥……醒醒。” “耶梦加得,醒醒。” “你不是要看我心疼的样子吗?睁开眼看看,告诉我是什么样子,好吗?” “醒醒,你可是龙王,耶梦加得啊。”楚子航手捧枯骨,眼神却带着深沉的爱意。 他好像已经失了神智,到最后甚至都不在遮挡那些掉落的碎石,任由自己被砸的头破血流。 “呵呵,虚无的感情才是真正淬毒的利刃,耶梦加得,你上一世就输在了这里,却还不知悔改。”阿巴斯的身影逐渐涣散。 他其实已经不在这里了,他脚下有一个炼金矩阵类似空间传送,附近的死侍就是驱动这个矩阵最好的材料和能源。 他残留部分意识在这里,只是为了确认耶梦加得是否留有后手。 四大君主里,耶梦加得的智慧是公认的,但她的感性和疯狂也是公认的,所以很多次,她知道怎么样取胜最保险,却还是忍不住会被一些不重要的事情干扰。 所以她总是失败。 “可惜,我是无法消受她的龙骨了。楚子航,吃了她吧,这样一来,你或许还能为她报仇……”阿巴斯讥讽道,“反正若是你躺在那,我想我那残暴而疯狂的妹妹,一定不会犹豫的。” 可楚子航好像没有听到,碎石不断的从天而降,半块天花板都砸落在他头顶,但他依旧紧握着那截枯骨不放。 他也不再呼唤了,只是静静的低着头好像也化作了一尊石像,血迹从他额头滑落,掠过眉梢眼角,像是浓腥的泪。 阿巴斯离开的最后一刻,看到整栋楼都彻底的塌陷崩碎,凝固如画的少年和女孩的尸骨被尽皆淹没,匍匐在地的一众死侍们低吼着却不敢起身,就这样被迫成为了王的陪葬。 —— “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恺撒朝着身后伸手,十分绅士的躬身将陈墨瞳拉上小坡。 山梨县的死侍工厂就在山丘之后,根据恺撒镰鼬的提前定位,前方侦察小队提前锁定了巡逻猛鬼众的位置以及暗哨的藏匿之处,关西支部的精锐出手利落,很快就将周边肃清。 陈墨瞳带着古铜色巫女面具,撩起长发时露出了耳边四叶草的耳坠,她有些笨拙的握住恺撒的手,随后两部蹦上了小坡。 “一组就位。” “二组就位。” “三组……” 所有小组在指定的攻击位置就位,恺撒和陈墨瞳则跟着第七组也来到了计划的位置。 没有太多铺垫和犹豫,恺撒一声下令,所有小组立刻翻越山丘攻向前方伪装成生物实验室的死侍工厂。 可就在此时,恺撒听到了镰鼬带来的一声异响,滴的一声,像是计时器归位。 “有炸弹!全员退避!”恺撒陡然怒吼。 但他话音未落,整个实验室就化作了一团冲天的火球,爆炸的威力之大,火风直接席卷了整个山涧,抛飞的碎石甚至溅射到了七百米开外的山丘中段,前冲的一组、二组、三组几乎瞬间全灭! 恺撒一把将陈墨瞳揽入怀里压住,替她挡住了火风和溅射的碎石。 实验室化作了一片废墟,但恺撒却听到了那片废墟下传来了战鼓般密集而沉雄的心跳声! 燃着火的身影爬出废墟,哀嚎着,惨叫着,怒吼着冲向剩下的关西支部干部。 “全员!开火!朝着红井方向撤退,先和源稚生汇合!”恺撒按着耳麦大吼。 “不能往那边退!”耳麦里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你是?”恺撒一愣。 “我是零。”冷峻的女生响起,“红井那边的猛鬼众已经包围过来了,只能原路撤回源氏重工!然后重新调集力量,迅速支援红井!” “零!?红井那边发生了什么!?”一片枪声中,恺撒大喊着问。 “王将恐怕要提前唤醒神,蛇岐八家的隧道没能打通,但猛鬼众那边大概已经就位了,现在即使红井里的人强行钻开隧道引流,圣骸也不会流入红井了。”零回答,“所有人都被赫尔佐格摆了一道,神的复苏,大概阻止不了了。” 那边零的话音刚落,樱的声音就紧接着响起:“恺撒先生,有至少五架武装直升机从后路包了过来,没办法原路返回了!” 说话间,夜叉和乌鸦的怒骂声传来,还伴随着便携式防空导弹升空的声音。 四周都是枪声,下方死侍的前部已经突到了剩下的四组、五组、六组近前,惨烈的白刃战开始,但即使A级的执行官也无法单独面对那蛇形畸变的死侍,没过两分钟,四组、五组就已经彻底失去了联络。 “七组,带着会……陈墨瞳撤退!”恺撒大吼,随后他转身看向陈墨瞳说:“你先走,我留下断后!” 紧接着,恺撒掏出两把沙鹰,手背和脖颈处青色的龙鳞如雨后春笋冒头,他冲入仅剩的六组战阵里,飞舞的镰鼬化作黑色的潮汐护卫着他冲锋。 然而下一刻,陡然间地动山摇! “言灵!?不……”恺撒扎了个马步稳住身形,同时拉住了身边的龙马鸣一郎。 龙马鸣一郎归顺后,自请加入行动,为蛇岐八家带路。 “队长,是地震!”龙马鸣一郎大吼。 群山崩碎,连绵的裂缝纵横交错的瞬间不满了整座山涧,不远处的多摩川在此刻沸腾了起来,恺撒抬眼望去,只见茫茫如云海般崩涌而来的潮水! 他们这里地处多摩川下游,地震的烈度之大,竟是直接导致河流决堤化作了山洪! “诺诺!”恺撒猛地回首咆哮,拔腿就要冲回陈墨瞳身边。 但也许是进阶的吸血镰降低了声音收集的效率,而且四周枪炮声、死侍的尖啸声、执行部干员的惨叫声过于密集,恺撒回头时才看到陈墨瞳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个带着面具的身影。 也就在此刻,那人手握乌兹冲锋枪已经瞄准了恺撒,扣动了扳机! “小心!” 恺撒正欲召唤吸血镰回援,身边的龙马鸣一郎突然持刀扑向了他! 他犹豫了一瞬,没有拔出狄克推多。 龙马鸣一郎推开了恺撒,手里握着的长刀掷出却被子弹打落,随后他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二十多发子弹近乎在一瞬间全部没入了他的身体里。 镰鼬群回援的时候,那人已经绑着陈墨瞳离开了,整个第七组里近半数竟然都是卧底! “我……不知道……”龙马鸣一郎躺在地上痉挛着呕血,看向恺撒说:“他们……我一个……都没见过……” 恺撒遍布龙鳞的脸颊看不出喜怒,只是轻轻抬手拂过,将说完话就断气的龙马鸣一郎眼帘阖上。 “你父亲……会为你骄傲的。”他说完,青色龙鳞刺破衣服,整个人像是被包裹进了苍青色的铁甲之中。 无意之间,他已经将爆血推至了二度。 下方山涧被奔涌的洪流淹没,那些水流竟然都是赤红色的! 天空电闪雷鸣,暴雨没有任何征兆的落下,群山在这一刻尽皆颤抖起来——那是在恭迎神明的复苏。 —— “哥哥,夏老师还是棋差一招。”风间琉璃从执行局干员胸膛里拔出樱红色的长刀,一脚把断绝呼吸的干员尸体踢飞,“王将身后还有别人……不,别的,更可怕的存在。” “但他连那个家伙也算计了。不仅如此,你们的计划他也知道了……”风间琉璃缓步上前,“绘梨衣和陈墨瞳的交换在他意料之中,他也猜到你们可能会觉得他不相信会故技重施,从而绕开假扮陈墨瞳的绘梨衣去进攻早就布好天罗地网的源氏重工。” 源稚生确认了四周并无其他人,随后暗暗摆手示意宫本志雄和龙马弦一郎推开,拔出千鸟藏于腋下紧盯着风间琉璃。 “稚女,没有必要,我相信夏弥和楚子航,因为他们……” 风间琉璃打断了他:“因为一个是龙王耶梦加得,一个是火神。” 源稚生惊骇的抬眼看向他。 “我说了,哥哥,还有更可怕的存在。”风间琉璃像是散步般走向源稚生。 他此刻浑身都是破绽,但源稚生不敢进攻,也不愿进攻。 源稚生再次尝试着劝道:“即使如此,你我合力,也还有机会!” “也许吧,但只有你我!死掉一个,王将才可能真的现身!”风间琉璃面色狰狞的看向源稚生,“哥哥,这一次,是你死,还是你要再杀我一次呢?” “稚女!”源稚生沉喝。 “我是,风间琉璃!”风间琉璃面色狰狞的狂吼,“是那个你没杀死的恶鬼啊!” 源稚生还欲再说什么,陡然间天地都倾斜翻腾起来,控制室里的电脑桌甚至都腾空而起,一道狰狞的裂口从他和风间琉璃中间的地面绽开,其中喷涌出猩红色的血雾! 剩下的执行局干部们几乎都在这剧烈的地震中负伤了,整整半分钟的剧烈颤动结束,红井上方的隧道终于崩溃了! 暴雨落下,与赤红色的瀑布一同流入红井之中。 源稚生刚刚起身,风间琉璃就已经跨越了三米宽的裂缝,持刀杀到了他身前。 樱红色长刀挥舞间,像是汇成了一片奔涌的樱流潮汐,天塌山崩般的威势猛地压向源稚生。 没有保留,心形刀流·四番八相·罗刹鬼骨下意识的直接斩出,源稚生突破了那片樱流之海,刀锋抵到了风间琉璃的咽喉前,只差半寸就能刺进去! 可他停住了。 “稚女……我见到爸爸了,我们的……”源稚生紧咬牙关,眼眶通红。 可他话未说完,樱红色的长刀便刺入了他的心脏。 风间琉璃狠狠搅动刀刃随后拔出,只在源稚生胸口留下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 “我早就想看看了,哥哥你的心里,到底有什么?”风间琉璃仰头狂笑起来,“是我吗?还是你坚守的正义!?” “蛇岐八家?王权富贵!?” “咦,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呢!?原来哥哥心里……什么都没有啊。”风间琉璃挥刀横斩,抹开源稚生的咽喉,断绝了源稚生还未出口的话。 源稚生无力的跪倒在地,呆呆的望着风间琉璃。 眼神就像那天在小村子的地下室里,他刺破源稚女的心脏时,源稚女看向他的眼神一样—— 惶恐、震惊、难以置信和……刻骨的悲伤。 但风间琉璃似乎还不满足,他大步上前拥抱住源稚生,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直到源稚生浑身的骨骼都发出支离破碎的脆响。 他附耳低声说:“我会用我的方式来终结这一切……甚至,终结整个世界。哥哥,你就好好看着吧!” 他放开源稚生扭曲变形的身体,拾起千鸟,随后一刀将源稚生钉到了墙上。 有着楚子航血液的加持,源稚生如此重伤却还未立刻死去。 宫本志雄和龙马弦一郎还未来得及杀出去救下源稚生,直升机呼啸而来,密集的火力网就把他们彻底压制,近一半的执行部干员当场就被达成了碎片。 风间琉璃则是冷漠的看着这一切,随后缓步走到红井边割开了手腕。 随着他血液滴入满溢的水银池里,整个红井再度颤动起来! 水面下方巨大的阴影环游着上浮,它探头出来时,像是一片苍白的明镜破水而出,密集的鳞甲寒光凛凛,它用尖利的牙咬穿了井壁,随后一个又一个神魔般巨大的头颅从水中冲出,像是阶梯般咬着井壁攀附而上! 那是神话中的怪物,但任何魔幻电影都难以塑造出如此带着神圣却又无比暴虐的生物。 它的八个头颅高昂时,发出的声音无人不为之胆寒,红井上方自动弹出纳米绳组建的防护网,但流星般飘逸的寒光掠过,这些坚韧到可以切割军舰的纳米绳就尽皆断裂。 “那就是……天丛云啊!”直升机呼啸声从天空传来。 戴着面具,西装革履的王将拉着陈墨瞳坐在飞机上俯视着这一切,随后发出令人牙酸的窃笑。 第54章 杀你千万次(一) 像是古时数千身披铁甲的战士同时踏步,金铁之声蔓延不绝,那是这怪物鳞片逐一扣合的声音,它抖动身体时将附着在身体表面以及鳞片下方的肺螺全部震开,肺螺和井壁的金属碎片在深井中如流弹般反复折跃,密集的脆响声不断带起火花迸射,那怪物以八个头颅代替触手攀上了井壁。 直升机上,那驾驶员甚至升起了立刻开着飞机逃走的念头,侧翼的机枪手连扣动扳机的勇气都丧失了。 那八双黄金瞳中就像圈禁了千万恶鬼的残魂,只是与之对视一眼,恐怕这辈子都会永远陷入无止境的噩梦中。 “可惜,没有时间再做更多的实验了。杀了它,我们伟大的龙王,杀了它,取出圣骸。”王将叹息一声,若非时间紧急,他确实很想好好见识一番这继承了神的遗产的怪物,到底有多可怕。 一只巨大的蛇头已经咬住了深井的边缘,尖牙撕裂钢梯的声音让人幻视有魔鬼以利爪擦过家里的门窗。 风间琉璃淡漠的俯身弓步,在场无一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有红井边刮起了肃杀而凛冽的狂风,流星般飘逸的弧光在深井上方来回浮现,像是一场浩荡的流星雨,但被这流星轨迹掠过的人或者物,无不四分五裂。 但却无人看清风间琉璃到底在哪,只看到一阵阵猩红的洪流崩涌,紧接着八岐大蛇的蛇头一个接一个如山崩落石般砸落在地或掉入红井之中! 风间琉璃和八岐大蛇的体型对比就好像猴子和巨鲸的差距,但就是这微末般的身影,竟是将八岐大蛇——继承了神的遗产的怪物,给斩首了! 从外围赶来控场的猛鬼众们皆是骇然不已,他们惊惧于八岐大蛇的暴虐可怖,却更恐惧能杀死八岐大蛇的风间琉璃。 也许场间最可怕的恶鬼还不是八岐大蛇,而是这个看起来孱弱的人形凶兽! 他才是最不该存在于世间的怪物! 飞机落地,王将揪着陈墨瞳的手臂走向巨蛇的尸体,宫本志雄、龙马弦一郎和仅剩的几名重伤的执行官全都被捆缚了起来。 王将没有下令立刻杀了他们,因为好戏当然要有足够的观众,否则再惊艳瑰丽的画面却无人欣赏,岂不是太过遗憾了。 而且,说不定他们能作为新王登基的第一批信众,蛇岐八家,一群想要弑神的无知者,最后却在神的面前俯首跪拜,想想都让人忍不住激情澎湃。 “你带她来,到底要做什么?”风间琉璃看向陈墨瞳问。 “只是一个保险措施而已,谁知道八岐大蛇到底强大到什么程度?”王将耸耸肩,他身后的猛鬼众们立刻上前,大型吊车入场和切割机等入场,开始解剖这具藏着圣骸的怪物尸体。 “她是陈墨瞳。”风间琉璃说。 “不不不,与我对弈的那位伟大存在确实智计无双,可她大概还是打心底瞧不起我们这样的蝼蚁吧,轻视敌人,是她败北的最大原因。”王将将陈墨瞳拉到身前,随后掀起她的红发露出白皙的脖颈。 他掏出一个小型紫外线射灯照在陈墨瞳脖颈的发根处,一个希腊字母浮现出来:“ξ”。 “虚虚实实确实会让我难以决断,但其实上一次失败也不过是我顺水推舟的示弱而已,包括你与楚子航可能早有勾连,我其实也知道了。”王将低低的笑了起来,随后突然放肆的仰头长笑。 “好了好了,到这一步还有什么好装的呢?”他欢欣踩着舞步,看着前方巨蛇的心脏被掏出,紧接着前方一个工作人员就陡然间身子一颤,开始异化。 圣骸就藏在八岐大蛇的心脏里,就在刚刚那一瞬间,这个工作人员就已经被圣骸寄生了。 风间琉璃也笑了,他挥刀将那个被寄生体斩成两半,随手临空一握便抓住了一只半透明的蠕虫。 “这就是你想要的?”他看着手心挣扎的蠕虫,那蠕虫扭动着身体,锋利的口器不断的试图撕咬风间琉璃的手背。 王将只是负手看着他,窃窃低笑着说:“其实若是你来继承神位也未尝不可啊!尽管你如此疯狂,多次的背叛我,但你高贵的血统注定了你有资格登上神位。” “可笑,一只寄生虫而已。”风间琉璃手掌猛地用力直接将那蠕虫捏的爆碎,随后将那截仅剩的枯骨丢在了地上。 王将还来不及惊呼,一声枪响,他的天灵盖就蹦了起来。 他整个人瞬间僵直抽动了两下,随后直挺挺的倒地,那逐渐熄灭光彩的黄金瞳映照出地上那截仅剩的枯骨。 风魔家的精锐终于赶到了! 剩下那些猛鬼众的死忠分子立刻与风魔家精锐展开了火拼。 硝烟弥漫,枪林弹雨间,风间琉璃只是默默低头看着那具王将的尸体,不知在想什么。偶尔有枪弹射来,他信手挥刀便随意的挡下。 陈墨瞳则缩在一旁飞机的机舱里,抱着双臂瑟瑟发抖,似乎在低声呼唤着谁的名字。 被解救的宫本志雄和风魔小太郎第一时间就试图赶去把源稚生救下,但风间琉璃却闪身挡住了他们。 两人对视一眼,尽皆咆哮起来冲向风间琉璃,即使是蚍蜉撼树,他们也要拼死一搏,为家族尽忠守义,如此就算身死也对得起两位家主的名号和责任! 但风间琉璃甚至都没挥刀,只是随手两巴掌就把两位咆哮的家主一左一右打成了陀螺般飞出去。 他回头看向奄奄一息的源稚生,在枪火声中竟就这样盘腿坐了下来,抬头沉默的望着垂死的哥哥,眼神分不出喜怒,不见悲伤也不见怨恨,只有冷漠。 源稚生与他对望,眼里映出风间琉璃双眸中旋转着的曼陀罗花。 因为风间琉璃的袖手旁观,猛鬼众很快就溃败了。 风魔家精锐虽然也损失惨重,但还剩下两组十余人,他们以三人为阵向前,呈半圆形将风间琉璃包围。 其中一人则来到直升机机舱里,拉起瑟瑟发抖的陈墨瞳嘶声道:“没事了……马上就结束了。” 紧接着,这人却突然掏出手机按了几下。 周围扩音器里传出一阵节奏强劲的舞曲,而陈墨瞳则突然痉挛着跌坐在地,另一边的风间琉璃才刚刚起身就浑身一软摔倒在地。 “趁现在,杀了他救下大家长!”那人大吼。 风魔家精锐们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救下源稚生自然是他们的第一要务,于是他们纷纷抬枪就要终结风间琉璃。 连绵的枪声响起,鲜血四溅,惨叫跌宕。 死的却不是风间琉璃,而是那些风魔家精锐。 机舱里那人丢下枪,掀开遮脸的半首,终于露出那张带着嬉笑的脸——橘政宗的脸。 也是,赫尔佐格的脸。 他迈着踢踏的舞步向前,掏出石英玻璃管将地上的枯骨锁入其中:“天真啊!稚女!神可是连世界最终极的存在也没能完全抹去的伟大生物,怎么会就这么轻易被杀死呢?” “我知道你在等我,可我既然知道你这张牌已经失控了,又怎么会没有一点准备呢?” 他得意洋洋的跟随广播哼着舞曲,但广播的舞曲里其实藏着一种隐蔽的节奏,这是他的杀手锏,虽然风间琉璃几乎要脱离他的掌控,但只要有这个杀手锏在,他随时都可以剥夺风间琉璃的力量。 风间琉璃并没有免疫梆子声,这是经过他无数次验证的事实,他曾把这种梆子的节奏暗藏在各种音乐、对话之中,但风间琉璃无一不立刻感受到并被控制,就算是绝世的戏子,也不可能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演出。 因此,只要梆子在手,风间琉璃就永远逃不出他的五指山。 要说唯一可能克制的,也许就是路明非的护心咒了,可惜,路明非并不在场。 “因为那位伟大君主自以为是的计谋,你们错失了胜负手啊。”赫尔佐格喜不自胜的笑着,打开了飞机的急救包,从里面掏出了一整套奇怪的工具——针头、导管、过滤器…… “是耶梦加得,还是芬里厄?其实我不太确定,不重要,不出意外的话,她和楚子航总会死一个。对了,包括另一位自以为能操控我的,现在估计已经把自己传送到了偏远山林里了,哈哈哈!” “这些伟大存在自以为我是棋子,他们是棋手,可自古以来多少新王不都是起于微末,把那些背负天运所生的天子骄子当作踏脚石,最终登上世界的顶峰!” 他一边整理装备,一边摇头晃脑的看向地上挣扎的源稚女和墙上垂死的源稚生问:“没想明白吗?” “很简单啊!只要明白了对手的目标,要操控他们简直易如反掌!就像你,稚生……”他换回了橘政宗的声线,面色肃然起来:“稚生,你是天命的皇啊!你一定要,也一定能带领家族,斩断悲运的!” 随后他又换作王将那阴恻恻的声音:“稚女,不,风间琉璃。一定很怨恨哥哥吧?想要复仇吗?我会给你机会,给你力量!对,你一定能如他所作那般,将刀送入他的心脏!” “而至于楚子航,稚生,他和你很像,就不用我赘述了。关键是夏弥……我确实搞不懂这位龙王想要什么。” “但,她的仇家可太多了。而为情所困的龙王,也不过是个会被情绪干扰的女人罢了,甚至不用我出手,只要提供一个舞台,自有人能和她杀个你死我活。” 赫尔佐格将那套设备铺开,随后打开了石英管走向陈墨瞳,试管中那截枯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突然抽动了起来! “哦!看来,他都已经迫不及待了,哈哈哈!”赫尔佐格看向陈墨瞳,伸手轻抚她暗红色的长发,看着那四叶草耳坠笑了起来:“准备倒是挺充分……” “没关系的绘梨衣,是我啊,是你父亲!来,听话……很快就好。” 陈墨瞳依旧双手抱在胸前,低头默念着什么。 “嗯?这个时候还在呼唤他吗?可惜啊,因为你们自以为是的计划,他现在大概只能被堵在路上,无能狂怒了!”赫尔佐格忍不住讥讽的笑了起来,微微侧耳。 “留一口气……留一口气……” “我还以为你在喊路明非,刘?柳一?是谁!?”赫尔佐格微愣,一时间没回想起这是谁的名字。 “算了,不重要,山梨县那边大概已经肃清完毕,剩下的死侍会在我提前规划好的路径上前进,即使路明非现在赶来,也只会一头钻进死侍的海洋里洗澡罢了!”他也不再纠结,时间紧任务重,先登上神位才是重中之重! 之后,他有的是时间和精力去宣扬自己这传奇的故事,那时,世界各地也会竖起他的旗帜,他将戴着冠冕,乘坐王驾巡游他的领地——整个世界! 就在他将要把那截枯骨抖落在陈墨瞳后颈处时,陈墨瞳却突然抬手扼住了他的手腕。 她不再颤抖了,反而抬起脸来露出了一个略显疯狂的笑:“我说,先别把你打死了,要留一口气!” 陈墨瞳陡然翻转王将的手腕,枯骨落地,竟挣扎着开始远离她,而她起身瞬间借势提膝,直接顶断了赫尔佐格的手肘关节! “啊啊啊啊!”赫尔佐格惨叫着后退,“不可能,怎么会是……” 他还没说完,陈墨瞳就踏步向前,侧身顶肘。 八极拳,顶心肘! 咔嚓! 肋骨断裂的声音响起,赫尔佐格喷出一口血向后飞出三米远。 他本身的血统十分普通,而惜命的他自然不会把进化药、古龙血这些有副作用的东西真用在自己身上。 陈墨瞳虽然没有言灵,但血统评级却是实打实的A级,卡塞尔学院的女生中,近身格斗能与她一战的只有苏茜——排除夏弥,毕竟她是龙王,不是人。 “为什么!?你脖子后面怎么会有那个记号!?”赫尔佐格猛烈的咳嗽,不断的挣扎着后退,震恐的问。 发现这个记号不难,但…… “确实,这种用药剂自小打入后晕染的记号很难伪装,特别是这个记号会随着人体激素状态、环境温度等改变颜色,真是奇特。两天之内要分析出药剂成分重新制作一个一模一样的记号很难。”陈墨瞳一脚将赫尔佐格的脸踩进土里,“所以我直接移植了绘梨衣的那块皮肤。” “确实很奇怪,我对她的身体组织没有排异反应。不过,只要这一步成功了,接下来祛疤什么的,就很容易了。” 陈墨瞳俯身低头看向赫尔佐格:“你说的不错,只要搞清楚你的目标,接下来要应对就容易太多了。” “我不用刻意装得很像,甚至可以露出些破绽,只要这个记号在,你自然会把这些破绽,都当成绘梨衣不成熟的表演。对吧,聪明的赫尔佐格博士?” 她说着,再次抬脚,狠狠的踩下! 赫尔佐格甚至没来得及惨叫下颌就脱臼了,喷血的同时连带着吐出了几颗断牙。 “可惜,为了引出你这个肮脏蛆虫,还是牺牲了那么多人!”陈墨瞳转身走向源稚生,路过那些风魔家精锐的尸体时,眼神也不免有些悲伤黯淡。 因为夏弥说过,赫尔佐格这怯懦惜命的个性,不到最后一刻都不会现身,而他们在短时间内也确实无法找到什么辨别赫尔佐格真身的方式。 唯一的办法,就是等着这个小丑自以为胜券在握,真的准备进行最后的篡位仪式时,那时的他,就必定是本尊无疑了。 陈墨瞳拔出源稚生胸口的长刀,接住了他问:“还活着吗?” “还好。谢谢。”源稚生虚弱的回答。 有了楚子航龙血的加持,其实毁坏心脏这种重伤已经要不了他的命了。 可紧接着他却陡然大喊:“不对劲!音乐停了!” 下一刻,梆子声再度响起。 “嘎嘎嘎,嘎嘎嘎嘎!”赫尔佐格因为下颌脱臼,笑声仿佛公鸭尖叫,他含混不清的嘶吼道:“你和夏弥一样,都太自信了!你就该先把我两只手都折断!” “杀了他们,风间琉璃!” 虽然唤醒风间琉璃风险十分巨大,很可能风间琉璃暴起杀死源稚生和陈墨瞳后就立刻会转身杀了他,但赫尔佐格已经别无选择了。 只要在风间琉璃动手杀他之前他能敲响梆子,那就还是他嬴! 没有绘梨衣,也许源氏兄弟也能用作换血的媒介,毕竟他们——都是皇血! 刚刚还在地上匍匐的源稚女站了起来,浑身带着刻骨的寒意,他提起樱红色长刀看向源稚生。 “对不起哥哥……很痛吧?”他揉了揉发红的眼睛问。 “是我欠你的。”源稚生摇摇头,有些虚弱的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赫尔佐格呆住了。 紧接着,他挣扎着直起身子,更加疯狂的敲打起了梆子,狂吼道:“杀啊!快杀了他!就是他刺穿了你的心脏,你忘了吗!?杀了他——!” “聒噪!”源稚女一个闪身来到了赫尔佐格面前,随后抬脚猛然踩下! 赫尔佐格凄厉的惨叫起来,敲打梆子的那只手和那个梆子一同化为了血色的齑粉! 他涕泪横流的翻滚着蜷缩身体,用双肩挣扎着爬向机舱里的圣骸枯骨,哭喊着:“不可能!不可能……你明明就对梆子声有反应!” “是有反应。”源稚女敲了敲脑袋,“即使龙血修复了我大脑缺损,但却没有修复失去的功能,每次你敲打梆子,我还是会被控制着切换人格。” 他走上前一脚将赫尔佐格踩回泥地里说:“只不过,现在我身体里的两个人格,都是源稚女而已。” “三年前我在楚君的建议和帮助下,对自己施展了言灵,我让自己陷入了梦魇。在那里,你一直弃之如敝履的源稚女,杀死了你催生的恶鬼风间琉璃。” 源稚生闻言,脸颊不由自主的抽动起来。 刚刚源稚女与他对视时,就是在用言灵·梦魇重现那一晚可怕的源稚女自己脑海里可怕的血战。 他是靠着对哥哥的爱,与对自己年幼无知而被人利用的悔恨,惨烈的搏杀了自己心中那个嗜血复仇的恶鬼。 虽然那不是存在于现实里的战斗,但却更加凶险和残酷,因为失败的那一方,将会从灵魂层面被彻底的抹除! 直到此刻,源稚生脑海里翻涌的依旧是那让人心碎的画面。 那场战斗的最后,源稚女在地下室里将自己和恶鬼风间琉璃捅了个对穿,尸山血海里,他没有得胜的欣喜,只是哭着反复哽咽说—— “对不起,对不起……” 是对那些被他杀死的无辜女孩,也是对他深爱的哥哥。 每个人都为捕捉赫尔佐格这只肮脏低贱的恶鬼,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好在,现下看来,一切都值得。 “亲爱的老师,这一次,你还有什么底牌吗?你还能怎么逃脱呢?!”源稚女一刀插入赫尔佐格的大腿,狞笑着问。 “我真舍不得杀了你啊!你该千刀万剐!该死——一万次,也不够!”他狠狠拧转刀柄,死死盯着悲号的赫尔佐格,一瞬也舍不得眨眼。 引擎的轰鸣声响起,大门口一张哈雷摩托跃入了场中,赤裸上身的恺撒从摩托车上翻越而下,大喊道:“诺诺!你怎么样!?” 紧接着,一辆遍布弹孔的兰博基尼也冲了进来,车子漂移急刹在了源稚女身前,飞扬的尘土中一个人影甚至不等车停稳就推开车门一跃而下。 他抓起赫尔佐格的头颅,盯着赫尔佐格的眼睛高喊:“不要死!” “先让我杀你,千万次!” 第55章 杀你千万次(二) 半小时前,山梨县死侍工厂附近。 苍青色的身影从山坡极速滑下,黑色的鸦群环绕在他身边飞舞,交叉的弹道不断朝他汇集,但尽皆被他身边那些飞舞成旋的身影挡下。 恺撒踩着一块凸出的巨石腾空而起,手中沙鹰一瞬间弹夹清空,总共三十个目标眨眼间全部被精准的爆头。 二度爆血的恺撒身体素质已经可以称作非人的怪物了,就算沙鹰这样巨大后座力的枪械连发他的腕骨也完全能扛住——但沙鹰扛不住了。 这枪械设计之初就是奔着大威力去的,恺撒这两把还是增加了扩容弹夹的改制般,但设计师绝对想不到世界上还有能把沙鹰当全自动手枪打的怪物,瞬间承受如此巨大的机械压力,两把沙鹰的枪管都已通红,其中一把的击锤甚至已经发出了清脆的开裂声。 恺撒果断丢弃了沙鹰,虽然还有弹夹,但再来一轮速射,搞不好会直接炸膛。 他拔出狄克推多,以人类绝对无法做到的姿势,接近三十度伏低身子极速在山坡上以Z型折跃,镰鼬群化作黑色狂风紧紧跟随在他身后。 他闯入猛鬼众敌阵,刀光每掠过一次就有一人殒命,对于这些顽固不化的死忠份子他也不再留手了。 一个蹲伏在草地中穿着“吉利服”的狙击手悄悄的瞄准了恺撒,他的言灵是冬,可以让自己的心跳呼吸等降低维持生存到极限,就像是进入冬眠一般,唯一还在全速运转的器官只有大脑和眼睛,唯一还能运动的只有扣动扳机的食指。 他是绝对隐秘的毒蛇,只会在最关键的时候亮出毒牙! 前方恺撒陷入了与三只死侍的缠斗,死侍可不像混血种那般容易虐杀,特别是三只蛇形畸变的死侍合围,一般来说至少要三个战斗小组,九个专业训练过且全副武装的混血种才有可能勉强应对。 狙击手看到恺撒身形被死侍拖慢,眼神沉凝,他知道,时机快到了! 一阵火风吹过,他微微眯起眼睛,下一刻却陡然睁大,甚至险些乱了呼吸! 因为恺撒,突然转身看向了他这边。 瞄准镜里,恺撒再次回头与死侍缠斗起来,三只死侍已经被做掉了一只,另一只也已经重伤,看起来战斗就要结束了。 狙击手却并不心急,耐心,是一个射手最基本的素养。 然而他的狙击镜里陡然出现了大片黑色的阴影,紧接着一阵尖锐的风声从他耳边掠过。 几秒钟后,他脖颈侧面的颈动脉便爆出了一阵血雾。 他被镰鼬割断颈动脉和咽喉。 恺撒闪身退到了他身边,一把抽出了他的狙击枪,声音沉雄的赞叹道:“哦,麦克米兰Tac-50,不错。” 麦克米兰Tac-50,12.7mm大口径狙击步枪,据说加拿大有人有人用它击中过3.4公里外的目标,不论是不是蒙的,这都是一个现阶段难以超越的世界纪录。 恺撒反手拉栓,随后单手持枪扣动扳机,直接打碎了前方一名死侍的头颅。 他按着耳麦大喊:“零,你那边情况如何!?” 过了片刻,女生略带喘息的声音传来,语调淡漠冰冷:“还能支撑。” “你身边是哪个小组?我过来支援你!”恺撒喊道。 “攻坚丁组,不过他们组长刚刚被死侍杀了,最后一名组员肺部被击穿,恐怕也撑不了太久。”零回答道。 她回应恺撒的时候,正在用纱布按着那名执行官的伤口,她极度讨厌和大部分人产生身体接触,因此甚至在卡塞尔学院有了“真空女王”的外号。 但这名执行官是为了掩护膝盖受伤的她才中弹的,这让她回想起了些十分久远的记忆。 虽然目前看来,这名执行官的死亡已经是在所难免,但她还是将那人拉到了一颗大树后并按住了伤口。 “我已经不行了……请您……不要管我……冲出去……给大家长报信……”这名执行官每说几个词就会喷出一口血沫。 零面无表情的继续按着他的伤口,心里却回想起那个人说过的话:“如果有一天你对我没用了,我还是会扔掉你的哦。” 是的,已经没用的人,是该扔掉了才对。 可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膝盖,这一次可不是嵌进刀片,而是中弹了。 她之前帮助宫本志雄清除了岩流研究所内奸,但周围猛鬼众包围实在过于严密,蛇岐八家最优秀的执行官组成的战斗小组都无法成功突围。 但是她却独自做到了。 只是在突围途中,一颗子弹斜着穿过她的膝盖,几乎毁掉了她的半月板,她还能一路走到这里简直就是奇迹。 下方死侍合围,两翼皆有猛鬼众环伺,她捡起那名执行官的短刀和手枪,镜瞳扫视四周,瞬间分析清楚了局势。 镜瞳的能力不仅是复制,还有解析,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扫视战场后便得出了结论——以她现在的行动能力和武器装备,至多只有一成的可能性成功活着突围。 而且只是活着而已,重伤是绝对避免不了的。 “坚持住,帮我看着后方的敌人,有人来了就开枪,打不打得中无所谓。”零将手枪交还给那名执行官,“坚持住,别死。不要变成没用的人,我就不会丢下你。” 随后她一瘸一拐的握着短刀起身。 “你……要……做什么!?”执行官惊诧的看着零,不明白如此死局,她为何不求援却执意要拼死一搏。 还非要捎带上命不久矣的自己。 “我永远不会是没用的人,除非我死了。”零冷冷的说,随后伏低了身子,那只膝盖受伤的腿微微弯曲蓄力。 这一次冲刺,她的膝盖大概会完全废掉,但只要成功了,就有一线生机。 在执行官震惊的目光中,零化作一道素白的残影掠出,前方持枪而来的三个猛鬼众之间一朵如云般的裙摆绽开,紧接着刀光如闪电般落下! 血染白裙,零半跪在地,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但那三名猛鬼众却也尽皆被她那一刀封喉。 嘭! 身后枪声响起,零正欲回头却浑身一软,膝盖伤口没有经过处理,已经失血过多了,但她依旧面无表情,刀身映出她那双凛冽的黄金瞳,也映出了她身后扑击而来的死侍。 最坏的情况出现了,先到达她身后的不是猛鬼众而是死侍! 可就在此时,一声沉闷的枪响,她身后的死侍后脑被射穿了一个大洞! “我看到你了,能回到刚才那棵树下吗?给我两分钟……不,一分钟,马上就到。”恺撒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 随后他手中的Tac-50再次激发,清除了山坡下还欲朝着零进攻的死侍。 “往我这很难冲出去,你朝……”零说。 “明明我才是队长,可你们每个人都在命令我,真是让人很不爽。”恺撒淡淡的打断了她。 他丢掉狙击枪,再次贴地狂奔起来,沙尘飞扬间他竟是放弃了走位,笔直的朝着零的方向冲了过去。 镰鼬比他先一步到达,在零身边遮蔽出一道黑色幕墙,零以短刀杵地,艰难起身朝着刚才躲避的大树挪动。 “加图索先生,我们收到路先生传讯了,他和绘梨衣小姐还有两公里就到!”耳麦里传来樱的声音。 “知道了,你们先带人往他们那边撤!”恺撒回答。 与此同时,他终于赶到了零藏身的树下。 “路明非怎么来了?”零首先关心的竟然是这个。 “早就计划好了,猜到这边很可能会有伏击,路明非坐镇源氏重工只是幌子而已。可惜虽然提前预防了,但直升机还是被做了手脚,所以他应该是开车过来的。”恺撒回答,随后他看向树下那名执行官。 刚才他开枪警示才让恺撒找到了位置,但可惜他也因此被死侍发现割破了喉管,此时已然没了呼吸。 “都会讨回来的。”恺撒抬手阖上执行官的双眼,声音肃然如立誓。 “他往哪边来?”零接着问。 “樱和乌鸦、夜叉那边,离我们大概七八百米。”恺撒说。 “那么……我建议,你先去和他汇合,我会在这里尽量支撑,如果我没死,你们再回来支援我。如果我死了……” 恺撒再度开口打断了她:“没有什么如果,我就是来带你撤离的,要把你留下的话我还跑过来干什么?锻炼身体吗!?” “带着我只会拖慢脚步,不是明智之举。更何况……陈墨瞳不是被带走了吗?你在这里耽误时间,就不怕她出现意外吗?”零淡淡的问。 “首先,诺诺虽然没有言灵,却也是名副其实的A级。她可不是只会等白马王子去救的软糯小公主,而是一个杀胚小疯子啊!”恺撒轻笑着回答,眼神藏着宠溺和骄傲。 随即他看向零说:“其次,如果我丢下你离开而导致你出现什么意外,这会成为我一辈子的耻辱。” “如果丢下女孩自己逃跑,那我还有何颜面向诺诺求婚!?” 他朝零伸出手,礼貌的问:“特殊情况,还会介意吗?” “回去好好洗个澡,也能接受。”零沉默片刻,握住恺撒的手。 “没想到我也有被嫌弃的一天。”恺撒将狄克推多交给零后将她背起,双手握拳以小臂抬起她的大腿说:“挡路的,就交给你了。” 零反手握住狄克推多,冷声道:“好。” 言灵·吸血镰虽然弱化了部分镰鼬侦测声音的能力,但在一定领域内依旧能作为精确的雷达制导。 恺撒闭眼倾听,片刻后山坡附近的敌人分布就完全呈现在了他脑海里。 “呼——!”他呼出一口氤氲的白气,紧接着豁然睁眼,黄金瞳灿灿如炬! 山上猛鬼众和山下死侍的眼里,黑色的镰鼬群再度飞舞起来,而其间则有一道列车般极速向前的身影! 零扫视四周,镜瞳将周边可视范围的所有情况尽收眼底随后解析,她低声说:“镰鼬专注两百米外的目标,两百米内,我来监视!” 她说着,反手劈刀斩开一颗穿过镰鼬群的流弹。 “好。”恺撒闭起了眼。 远处冷枪骤响,他却在对方扣动扳机的瞬间便一个急停侧闪,子弹擦着他和零身边射入土地,溅起喷涌的尘土。 前方必经之路上一只死侍已然拦在了那里,恺撒却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冲到近前的瞬间背着零旋身侧闪,避开了死侍的利爪。 他头顶狄克推多带起圆润的弧光,零反手挥刀就斩瞎了死侍的双眼,随后恺撒绕到死侍身后高高跃起,零借势将狄克推多扎进了死侍的后颈处,毁掉了它的颈椎。 落地后恺撒再次加速,死侍还未倒地,他就已经背着零奔出了十数米远。 “恺撒,那个背着小白花的土行孙是你吗!?”耳麦里传来乌鸦的大喊。 “骂谁呢!?”恺撒愣了一下,边跑边怒吼。 “三点钟方向上山,我们接应你!”乌鸦贱兮兮的笑了一声。 他身边的夜叉叼着烟,扛着一只RPG半蹲下身说:“让他再跑快点,不然被我打到了可别叫唤。” “看来等完事了,我也得找你俩好好喝两杯,谈谈人生理想!”恺撒大吼着朝山顶狂奔。 几秒之后,一发RPG擦着他身侧掠过,火光乍现,火风从背后猎猎袭来。 “你怎么样?”恺撒几乎是在瞬间扑倒在地,随后回头看向零问。 “他们距离把控刚刚好,放心。”零回答。 终于冲上山顶,乌鸦和夜叉指挥着身后的执行官继续掩护射击,带着恺撒和零就向山下撤离。 而在半山腰的公路上,身穿红色巫女服的女孩手持长刀站在兰博基尼车顶,在蛇岐八家所有人都撤到她身后的瞬间,巨神咆哮般的吟咏声自天际传来,她手中长刀猛挥。 下一刻,前方山岭陡然从中间开裂! 这一刀,竟是直接劈开了那座近百米高的小山! 尖锐的风掠过整座山头,刚刚翻越到山顶的猛鬼众和死侍们被狂风吹拂过,竟是如沙画般飘散! 恺撒一个急刹,将零放到后方的车里,随后忽然回头看向正启动着一辆哈雷摩托的夜叉。 “干什么!?”夜叉一愣,“我刚刚算好的,打不中你!” 恺撒挑眉上前,抬手大力拍打了两下夜叉的肩膀说:“放心,我相信你,之后还打算请你们喝酒呢!” “只不过……”他低头望向夜叉胯下的哈雷。 “别,我警告你,这可是我……”夜叉话还没说完,就被恺撒拦腰抱下了摩托。 “到时候请你在高天原,大醉三天三夜!”恺撒放下手忙脚乱的夜叉,很大气的跨上摩托笑着说。 夜叉还来不及拒绝,恺撒已经打火启动机车,随后一个甩尾。 “老大!等等我,我也去红井!”路明非从兰博基尼里的驾驶座里探出头来大喊道,随后他拍了拍车门说:“绘梨衣,咱们走,快!” 乌鸦和夜叉一愣,问:“那我们呢!?” “先清理剩下的死侍和猛鬼众!”不远处的樱大喊,“加快速度,才能更早去红井支援少主!” “好好好!”乌鸦和夜叉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后一人架起M60机枪,一人再度扛起了RPG。 “一个不留!全杀了!” —— “先让我杀你,千万次。”路明非第一次有那么疯狂的愤怒,攻心的怒火好似已经完全烧毁了他的理智。 他拔出腰间短刀,笑得像是即将噬人的恶鬼,一刀就将赫尔佐格的手掌贯穿。 随后他拔刀,刺下,拔刀,刺下,一次剁掉赫尔佐格的一根手指。 就是这双肮脏的手,曾剥去了绘梨衣的衣服。 “不要死啊,不要死……”路明非狞笑着揪起几近昏厥的赫尔佐格的头发,随后将短刀捅进了他的嘴里。 “来,亲吻它吧,博士,用你那肮脏卑贱的嘴唇,舌头……”路明非舔着嘴唇,短刃在赫尔佐格的口腔中肆意搅动。 赫尔佐格发出凄厉的哀嚎,震恐的看着路明非,他回想起了在玉藻前初见那天曾感应到的恶鬼般的凝视,现在,他终于明白那个恶鬼到底是谁了! “不要死。”路明非再次开口道。 赫尔佐格一边惨叫哭号,一边惊恐的发现——他的伤势在快速的愈合! 这种愈合速度,甚至超越了曾经的源稚生,达到了某些纯血龙类的程度! 然而对于此刻的他而言,这绝非好事。 “博士!我想再听一遍,你那个吃人的理论!太精彩了!”路明非激动的泪流满面,他将赫尔佐格衣服剥的精光,随后托举向天空,就像要把祭品献给某位伟大的神明。 “不……不要啊……放……”赫尔佐格吓得面色惨白,刚刚愈合的嘴唇颤抖不止。 “讲啊!我想听!”路明非突然狂吼,紧接着将赫尔佐格扑倒在地,死死掐住了他的脖颈。 他以额头猛烈的锤击赫尔佐格的鼻梁和面颊,像是钉钉子一样,一下又一下。 红白交加的残骸飞溅,赫尔佐格面骨凹陷,牙齿断裂,面目全非。 待到路明非和赫尔佐格皆是满脸血腥时,他再次狞笑着说:“不要死……” “啊啊啊啊!够了!够了!杀了我,杀了我吧!”赫尔佐格涕泪横流的哭喊着,像个无助的孩子。 “哦,好。”路明非露出一个体贴的笑,随后抓起短刃一刀插进了赫尔佐格的左眼里。 “不要死。”他拔出刀,享受的张开双手仰天深深呼吸。 “来来来,大家一起啊!”路明非起身,朝着源稚生和源稚女十分绅士的躬身摊手。 源稚生已是面色铁青,源稚女也瞳孔巨震。 一旁的恺撒和陈墨瞳则是完全呆住了,他们早就看出路明非十分痛恨赫尔佐格,却根本没想到路明非恨到了这种地步,简直已经疯魔了。 “是的哥哥,就该如此。这般卑微的蛆虫竟篡改了我们的剧本,合该被杀千万次!”虚空中传来路鸣泽稚嫩却带着极致怨毒的声音。 “继续,哥哥,把所有的恨,都释放出!” “是他,诱导你杀死了那些女孩,还把你塑造成了鬼,和哥哥反目成仇对吧?”路明非看向源稚女问。 源稚女微微咬牙,点点头。 “那还等什么?砍他啊!随便,只要不斩首,不让他当场暴毙就行。”路明非满脸血污,和煦的笑着。 可看起来却更让人胆战心惊。 源稚女握刀的手轻颤,随后青筋暴凸。 就在他意欲出刀时,源稚生却拉住了他,轻轻摇头。 “怎么?大家长不会还念着虚假的旧情吧?你难道忘了,是谁诱骗你刺穿了弟弟的心脏吗!?”路明非大吼。 源稚生面色冷硬的低头看向赫尔佐格。 赫尔佐格已是满头白发,他趴在地上,痛哭着望向源稚生,缓缓伸出手哀求道:“稚生……求你,看在……那么多年,我养育你的份上,杀了我吧!杀了我!” “这可不行,赫尔佐格博士。说了,我要杀你千万次,少个一次两次可以,但不能少太多哦。男人嘛,就该……”路明非额角凸出青紫色血管,黄金瞳闪烁着骇人的冷光,他上前一刀插进了赫尔佐格的后背,“说到做到!” 恺撒脸色沉重的皱眉,就欲上前劝说。 虽说断手断脚,上帝荣光,赫尔佐格受到惩罚是活该的,但路明非这样施虐却也过于丧失人性了。 在场的每个人都是身负龙血的怪物,龙类的暴戾是刻在基因里的,但对于混血种来说,这种暴戾却是双刃剑,如果过度沉溺暴力,最终很可能会导致被龙血侵蚀,变成只知杀戮的死侍。 路明非却冷冷的抬眼看向恺撒。 这一瞬间,恺撒竟有种可怕的预感,若是他开口阻止,路明非甚至可能连他都要杀! “路明非!”恺撒暴喝。 正因如此,他才更要劝阻,路明非似乎已经完全被仇恨和暴虐控制了! 其实就连路明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从他见到赫尔佐格那一刻起,就好像有另一个狂怒且暴虐的灵魂在他体内苏醒,并完全主宰了他的意识。 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把赫尔佐格,折磨到生命力完全耗尽! 啪! 就在路明非暴怒之际,有人轻柔的拍了他一巴掌。 路明非正欲怒啸,回头却看到了那双如雨落秋叶般灿红的眼眸。 是绘梨衣。 啪! 她轻柔的又拍打了一下路明非的脸颊,随后伸出双手捧起路明非满是血污的脸,小心翼翼的用衣袖擦拭着他脸上的血迹。 这两下像是把那个血腥狂躁的灵魂从路明非身体里拍打了出去,他终于冷静了下来,望着绘梨衣眼眶通红。 绘梨衣从袖袍里掏出小本子递到路明非眼前。 小本子的第一页上已经写好了一句话:你可以摧毁深渊,但不要坠入深渊。 这并不像绘梨衣会说的话,而更像是另一个随时都极度冷静且理智的人会说的话。 “是……师兄!?”路明非颤声道。 绘梨衣翻开第二页:出发前,楚子航哥哥让我写下来的,她让我决定,是否拿给你看。 路明非哽咽着环顾周遭众人,随后看着绘梨衣问:“那……你怎么想?” 绘梨衣急忙掏出笔来写道:“我只是不想你再伤心难过了。” 路明非呆愣了半晌,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绘梨衣也不在意他身上还满是血污,踮起脚尖抱住了他。 另一边,源稚生望着赤身裸着体的赫尔佐格,对方正抽泣着悄悄朝远处爬行。 他又回想起曾经和这个男人一起度过的时光。 那时候,他以为这个男人就是世界上最顶天立地的男人,是他以后想要成为的样子。 可原来,一切都是虚假的谎言而已。 这个男人,只不过是个龌龊怯懦的小丑。 源稚生仰天叹息一声,随后回头看向源稚女。 源稚女握紧了他的手,低声说:“我听哥哥的。” 源稚生闭上了眼,挥手掷出手中的千鸟将赫尔佐格的心脏贯穿。 赫尔佐格呕出大口大口的血污,回头看向机舱里那截还在蠕动的脊骨,他遥遥伸手…… 可一个身影却大步走来,用石英玻璃管再度封住了这节脊骨,回头冷冷的看向赫尔佐格。 是恺撒。 他身边,陈墨瞳满眼悲悯的垂眸看向赫尔佐格说:“都结束了,你心心念念的圣骸,很快,就会被我们彻底毁灭。” “不……不……”赫尔佐格瞪大了眼睛,手掌在半空中颤抖不已。 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只看到恺撒和陈墨瞳拿着那封住圣骸的石英管走向了红井。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心心念念追寻数十年的圣骸、权力、王座,全在眼前被毫不留情的摧毁。 第56章 双皇(一) 千叶县,里山。 “楚君,让我留下一队人去找找吧,说不定还能……”犬山贺抹去了脸上淋漓的雨水大喊道。 楚子航面色如铁,他回头看向那堆还在蒸腾着雾气的废墟,恍然间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垮塌的地铁站。 命运河流无论怎么改道,似乎冥冥中都会同样固执的朝着原来的轨迹奔涌。 他沉默的望着那废墟,脸色肃穆,像是在对着一座巨大的墓碑吊唁。 不知过了多久后才回头起身说:“去红井。” “可是夏小姐……”犬山贺狠狠咬牙,雨水在他满脸皱纹里堆积横流。 “我答应过她,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停下脚步。”楚子航再不回头,提刀闯入风雨。 前方的绫音焦急的汇报道:“家主,楚先生,还是联系不上红井那边!我已经通知留守的樱井七海家主,辉夜姬加急调派了工程组赶赴红井。” 另一位犬山贺的干女儿,濑莉大步跑来,高喊道:“家主,楚先生!工程组修复了一架直升机,已经优先派遣过来了,但风雨太大了,大概还要二十分钟左右才能赶到!” 犬山贺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那堆废墟,沧桑的脸上也难掩悲戚,若非楚子航亲口证实,他很难相信那个神秘、俏丽,有时活力四射,有时又孤决淡漠的女孩,真的会被永远埋葬在这。 但战争就是残酷的,更别提这是一场与神,与恶鬼搏命的战争。 这绵延千年的宿命之战中,似乎谁死了都不奇怪。 “但唯独,不该是她啊。”犬山贺长长的叹息一声,回头挥手:“我和楚君会先乘坐飞机赶过去。绫音,你带着剩下的人,全速驱车,赶赴红井!” 犬山贺刚准备动身,濑莉却突然一脸惊恐的回头喊道:“家主!刚才爆炸的同时,东都附近发生了里氏6.1级的地震,引发了东京湾海啸。” “海啸之后……东京气象局投放在东京湾的残存浮标,监测到了……巨量的尸守上浮,正在逼近东都!” 犬山贺一愣,急忙追问道:“巨量!?辉夜姬能推算大体数量吗?尸守离东都还有多远!?” “辉夜姬的回报说……也许,上万!距离东都,仅剩四十公里!”濑莉声音颤抖。 上万尸守若是在东都登陆,自卫队反击之前恐怕就能毁灭大半市区! 而且,龙族的隐秘,也必将曝光! “犬山先生,您立刻带人赶赴海莹人工岛建立防线,现在……校长应该也要朝那出发了。”楚子航回头冷声说,“至于红井,我一个人去。” —— 红井。 路明非终于从失控状态恢复了过来,其实不论是恶毒的施虐还是悲伤的痛哭,他针对的都不仅仅是赫尔佐格,还有曾经那个因为犹豫而犯下无法挽回之错的自己。 所以他惩罚的不仅仅是赫尔佐格,也是那个迟到的Sakura。 或许绘梨衣不太明白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却能看懂路明非的悲伤、愤怒和后悔,所以才会出手阻止他继续滑向失控的深渊。 “抱歉老大,我刚刚……”路明非走到恺撒面前,盯着自己脚尖,低声道歉。 恺撒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说:“好了,都结束了。” 随后他看了看之前假王将载着陈墨瞳过来的那架直升机说:“应该还能用,我们就乘坐这架飞机离开吧。” 源稚生看向恺撒手中那个石英玻璃管,沉声问:“恺撒,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圣骸?” “恐怕要请校长来定夺了,你们倒了五千吨水银和铝热剂都没能把它毁灭,我也不知道这东西究竟该怎么杀了。”恺撒沉着脸摇摇头,“而且白王是能掌控精神元素的龙王,能杀死四大君主的贤者之石很难说对他还会不会有效。” 恺撒很少会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但对于这种已经超越常人理解的怪物,他也不得不摇头叹息。 “石英管能确定困住它吗?”陈墨瞳不放心的问。 恺撒也有些不确定的抬起石英玻璃管看了看,那截遗骨像是某种节肢动物一般静静的躺在玻璃管里,刚才还会时不时的抽动一下,这在生物学上简直是难以理解的,表面几乎没有任何肌肉筋膜组织,这玩意儿竟然还能动! 也不知道这小小的骨节里面,到底藏了什么恐怖的力量? 绘梨衣怯生生的躲在路明非身后,好奇的探头看去。 就在这一瞬间,玻璃管里那截遗骨突然像是痉挛般疯狂抽搐着弹动起来! 遗骨最上方的那截骨节骤然开裂暴露出细密嶙峋的尖齿,它开始疯狂的撕咬起石英管,发出令人牙酸的尖锐摩擦声,而那些利齿的中心竟有一点橙黄色的亮光,直直盯着绘梨衣! 恺撒震惊握紧了玻璃管快速后退:“如果它逃出来钻进了我身体,就立刻杀了我!” 陈墨瞳一怔:“恺撒!” “都别过来!”恺撒握着玻璃管快速朝着红井边缘后退。 “是……黄金瞳!?一节骨头,竟然……”源稚女惊骇的喊道。 “路明非,带着绘梨衣离远些!”源稚生急忙挡到路明非和绘梨衣的身前,他似乎也发现了,这节遗骨对于绘梨衣似乎有着某种奇怪的执着! 看起来赫尔佐格似乎猜到了这件事,虽然不清楚他是否知道原因,但毫无疑问的,这就是他想方设法想要把绘梨衣拐骗过来的原因! “你……你他妈的,给我安静点!”路明非护着绘梨衣退后,同时惊骇的指着那截遗骨吼道。 恺撒脚步一顿,随后惊讶的抬起头看向路明非:“它……不动了!” 剩下几人都是面面相觑。 “怎么办?”陈墨瞳不自觉的缓了口气问:“看来,路明非似乎对它有些震慑力,但也可能只是巧合。不过圣骸对于绘梨衣大概率是有所感应的!” “源稚生,你们一家子都上飞机离开,我留在这里,确认圣骸再无异动后,会开车赶回来。或者到时候你们再让直升机来接我就好。”恺撒沉声说。 “老大,我留下,说不定我真能唬住它呢!”路明非急忙道。 “你们一个个的,都当我这个队长是废物啊?”恺撒轻笑道,“你也一起走,握紧你女孩的手。” “老大……”路明非微微咬牙。 “去吧,我留下看着恺撒。”陈墨瞳捡起一把枪上膛,“我的男孩,我相信他。但如果有必要,能亲手杀他也只有我。” 恺撒笑着与她对视,随后沉声说:“不用担心,一截骨头还能翻天不成?我看了,刚刚它咬了半天,并没有在石英管上留下什么明显痕迹。” “它的口器结构似乎是专门针对咬开生物皮肤寄生的,石英管能封住。但还是让它离绘梨衣远些,更保险。”陈墨瞳举枪走到恺撒身前,歪头观察起了那截遗骨。 源稚生沉吟片刻,点头道:“加图索君……不,恺撒,其实若习惯了,雪茄确实也别有一番风味。” 恺撒挑眉道:“早和你说了,这才是真男人的选择。等一切事了,我送你点更高级的!” 源稚生再次用力的点头:“一言为定。” 随后他转身说:“稚女,路君,绘梨衣,我们走。” 路明非还是有些迟疑,回头看了眼恺撒。 “滚啊!”恺撒无奈的笑起来,“我和我女朋友生死与共,你留下来照亮我们吗!?” 路明非有些尴尬的挠挠头,随后咬咬牙道:“老大,师姐!我把绘梨衣送回去,立刻就找人来接你们!” 随后他立刻拉着绘梨衣登上直升机,看着驾驶座上的源稚生惊讶的问:“大舅哥,你还会开直升机呢?” “之前有一次去夏威夷出差,顺便学过。”源稚生点点头,紧接着浑身一震,冷着脸回头瞪了一眼路明非说:“谁是你大舅哥!?你们的事情,我可没说过同意!” 源稚女在一旁脸色略冷,瞟了一眼绘梨衣,随后双手抱胸悄悄哼了两声。 他还是不太喜欢这个女孩,从一开始得知绘梨衣的存在,他就觉得那是哥哥用来替代他的假货,是抢占他在哥哥心里位置的玩偶。 绘梨衣见他看过来,低头在小本子上写道:“初次见面,稚女哥哥你好。” 源稚女脸色不自觉的松缓了些,但还是偏过脸去小声的哼唧道:“谁是你哥哥?” 直升机旋翼缓缓开始旋转,源稚生熟练的操作起来,大喊:“一切正常,可以起飞。走了。” 他对着窗外的恺撒点点头,恺撒则对他竖了个大拇指。 飞机起飞离开,下方的恺撒和陈墨瞳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远,到最后近乎交融在了一起难分彼此。 路明非略显紧张的握住绘梨衣的手,心里暗道:“都到这里,千万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哎呀,那可说不准咯。”稚嫩的声音响起。 路明非回头一看,刚刚手心里绘梨衣柔软的小手,竟然变成了小魔鬼路鸣泽那更加小而稚嫩的手掌。 “我去……”路明非触电般的撒开手,“你每次出现能不能提前通知一声!?” “很可惜,今天依旧会有王驾崩,哥哥,说不得我们还是要出席葬礼。”路鸣泽轻叹一声,“做好准备吧,哥哥。” 路明非心里一颤,问:“什么意思!?死的,是……谁?” 路鸣泽沉默良久,摇摇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其实现在,哥哥就能带着身边的女孩逃走了。不论结果如何,最终之日的来临还有不少时间,足够你做完任何想做的事情了。” “比如带着她游历全世界,或是就缩在老家,像你说的,开个网吧。时间甚至足够你们到达合法结婚的年纪,每天晚上请个小工,然后你就能带着你的女孩回家了。白天和她一起打游戏,晚上和她一起玩游戏,唔……” 路鸣泽捂着鼻子说:“想想都觉得美好又刺激啊!” 路明非啪的拍了他脑袋一下,呵斥:“那么点大的人,怎么满脑子不干净的思想!” 他沉默片刻,低声说:“为了守住这些人,这些事,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和你交易。” 路鸣泽摊手道:“我都说了,这次不行啊。” “所以你每次出场就是来抢戏和制造悬念吗?能不能和以前一样,带点货再来啊!?”路明非不满的咂咂嘴。 “以前我每次带礼物来,哥哥你都像见鬼似的巴不得我赶紧滚,嫌弃的不得了。每次问你要不要交易,你不到最后都不同意,甚至很多时候还要骂我!”路鸣泽双手枕着后脑嘟囔道。 随后他轻叹一声:“人就是这样,有机会的时候左躲右闪,思前想后,等错过了,却又不甘心的一直追寻后悔的机会。” “好吧,好吧,谁让我是你最可爱的弟弟呢?就算你现在有了女人,但最后能依靠的,还是只有我啊……哥哥。”路鸣泽看向路明非,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路明非立刻双手紧抓座位上方的扶手大吼:“休想!我警告你,你要是……” 谁知他刚刚抓住扶手,那扶手就咔一声被他拉动了。 “我……靠!” 下一刻,他屁股下方的座位猛然弹起,把他直接弹得击穿机舱顶飞了出去! “这次是哥哥你自己动手的哦。”路鸣泽轻笑。 随后整理衣服来到舱门,一跃而下,刚好追上了下落的路明非。 “临时大礼包,somethingfornothing50%……”路鸣泽和路明非相对着头朝下坠落,他悠然自得的伸出手说:“至少能撑到……这场战争的结尾吧。” “我就说嘛,你有时候还是蛮靠谱的!”路明非嘿嘿一笑,毫不犹豫的与他击掌。 “哥哥,拥有越多,就越容易失去。你和你的师兄,都已经进了圈套啊。”路鸣泽诡谲的微笑,随后拉开了身后的降落伞。 “哎……”路明非一愣,“那我的呢!?路鸣泽,你****!” 嘭! 一阵剧烈的震动将路明非惊醒,他蹦了起来一边摸着自己身子,一边查看有没有少了什么。 虽然知道是假的,但每次落地的感觉都太过真实了,他甚至都能在最后一刻清楚听到自己颅骨炸碎的声音。 源稚女和绘梨衣都疑惑地看向路明非。 但还不待他们发问,驾驶座上的源稚生突然大喊起来:“是樱井家主吗!?我是源稚生!太好了终于联系上了!” “我们已经捕获圣骸,杀死了王将,正在从红井撤离,恺撒他……” 紧接着源稚生突然震惊的按住了耳机,大吼道:“你说什么!?” 路明非坐回了位置上,疑惑的看向源稚生,迫不及待的追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诸位,我们恐怕不能回源氏重工了!”源稚生扭头喊道,他面色冷峻的说:“尸守之潮即将到达东都,犬山家主已经赶往海莹人工岛建立防线……” “而辉夜姬回报,五分钟前尸守之潮就抵达了人工岛,好在,暂时被挡下了。” “我靠,怎么还有这一茬!?”路明非惊讶的抱头,他没想到,白王未曾真正苏醒,却还是引来了尸守潮汐。 源稚女则好奇的问:“挡下了?是谁!?” 源稚生沉默片刻说:“昂热校长以及……父亲。” —— “昂热,注意看!”背负着一整捆名贵古刀的老人信步向前踏入海湾。 他随手拔出了两把价值连城的古刀,像是驱赶苍蝇般挥动,前方两只扑击而来的尸守立刻皆被一分为二! 紧接着他挥动双刀画出了一个流畅而圆润的圈。 “最强的黑日。” 第57章 双皇(二) 最先发现尸守之潮的其实是昂热和前几天刚到瀛洲的卡塞尔学院装备部,装备部部长阿卡杜拉提供和策划了这一次海莹人工岛狙击战,以及……五种安全的撤离计划。 真正留守源氏重工的樱井七海与风魔小太郎在几分钟后也得知了此事,他们通过辉夜姬联系到了昂热,并表示已经派出了所有留守源氏重工的蛇岐八家精锐赶赴战场。 但兵分三路,饶是蛇岐八家也力有不逮,因为根据夏弥最后的推断,源氏重工被进攻的可能性小之又小,所以留守的虽然都是精兵强将,但人数十分有限,只有不到三十位执行官以及平日里镇守家族神社的二十多位神官。 此刻,这五十多人已经全副武装,在樱井七海和风魔小太郎的带领下,即将奔赴海莹人工岛。 “樱井家主,我想总部还是留守一人坐镇更好,这样才能在大家长归来之前统御全局。”风魔小太郎一身忍者装束,花白的头发被他扎在脑后。 他将银质的护额戴上系好,护额上纹着狰狞的蜘蛛——这是风魔家的家徽。 “风魔家主,您德高望重,就算真要有人统御全局,也该是您。”樱井七海就在他身前脱去了西装外套和衬衫,露出了打底的黑色贴身作战服。 她虽也是四十来岁的人妇了,但身材依旧凹凸有致,手臂和大腿弯曲间肌肉线条流畅圆滑,显出一种颇有风韵的健美。 风魔小太郎撇开头,沉声道:“这种时候,我们就没必要再为这些问题争执了。” “我没有争执的意思。这是我的决断,争执或建议,都不会变更的决断。”樱井七海束起长发扎成高马尾,随后将两柄长刀插入腰带间。 “爱子!听话,留下来!”风魔小太郎沉声道。 时隔多年,他终于再一次用樱井七海原本的名字——冬月爱子称呼她。 曾经,他无数次喊出这个名字,都带着澎湃不羁的爱意。 只可惜,这段感情从开始就是错的,因为遇见冬月爱子时,风魔小太郎已经是结婚,有老婆的人了。 成年往事,说不清谁对谁错,但对风魔小太郎来说,全都是他的错。 是他,一个忍者世家出来的继承者,却没能控制和扼杀这份错误的感情,甚至还任其磅礴的发展壮大,直到险些将三个人的人生都毁了。 樱井七海听到这个称呼,下意识的娇躯轻颤,随后委身低头,却坚决的说:“我是樱井家的家主,樱井七海!” 风魔小太郎苍老的面颊微颤,终于在多年后,第一次那么直接的望向了樱井七海。 岁月在樱井七海的脸上留下了不少痕迹,但却让她的美更加锋锐。 风魔小太郎深深的望了很久,终于长叹一声:“爱子……我已经到了该入土的年纪。当年那些荒唐事,随我进入坟墓才最合适,可你……还年轻啊。” “以前爱上你,就是因为你总是爱发号施令,但不论面对什么情况却都从容不迫。我讨厌你的大男子主义,却又爱慕你那份沉着和自信。”樱井七海低声说,“明明是两个人的荒唐事,怎么可能被一个人单独带进坟墓里呢?” “我也早已过了那个听话小女孩的年纪,算不得年轻了。” 她转身推门而出,源氏重工下方的暴雨中,十几辆黑色奔驰轿车已然就位。 “诸君,卡塞尔学院的昂热校长已经到了海莹人工岛,但这说到底还是我们瀛洲、蛇岐八家的家事,难道我们只能借由外人助力来摆平吗?你们,愿意吗!?你们,甘心吗!?”樱井七海步入风雨中,大吼。 站在黑车边的众人咆哮道:“不愿意!不甘心!” “那要怎么做?!”樱井七海咆哮着问。 “为家族!死战!”众人齐声,连风雨都让步了一瞬。 —— “你们蛇岐八家的支援呢?不会还在做誓师大会的演讲吧!?”昂热坐在直升机上,挥刀割开了手腕,在岛屿边缘滴下粘稠的鲜血。 “哇喔,看起来你很香啊。”上杉越背着一袋子古刀名剑坐在他身边,低头看去。 只见那些刚刚准备越过人工岛的尸守们,突然像是闻到饲料的鸡尽皆高昂起了头,但那场面却完全不像养殖场那般温馨。 想象一下,百余甚至千余破碎、枯槁扭曲的,如同木乃伊般的脸,全都盯着你砸吧嘴,那该是下辈子都会做噩梦的恐怖场景吧! “你的大好儿机票什么的都帮你安排好了,你怎么还没走!?”昂热嘴角微抽,包扎好伤口后看向上杉越问。 他是在起飞前突然接到上杉越电话的。 上杉越第一句话就是:“你知道我儿子们在哪吗?” “什么玩意儿?!你怎么……” 昂热虽然知道了这件事,但本想等上杉越离开后再告诉他的,昂热听了他的故事后其实很可怜这个曾经的皇,对于这个为数不多的老友,昂热还是希望能满足他最后的愿望的。 “算了算了!你在哪?位置发我!我现在就过来找你!” 随后,上杉越不等昂热说完就挂了电话。 昂热再打过去,他就没接了,不得已,昂热只能发了个位置给他,然后等了十分钟。 没想到,上杉越还真就骑着小单车,背着一捆帆布袋,哼哧哼哧的赶过来了。 上杉越望着下方尸守的潮汐,微微眯眼,沉声道:“因为一个,男人之间的约定。” “这该是你一个资助战犯后,又火烧家族神社的拉面师傅的台词!?”昂热脱下玳瑁眼镜,借着手腕上溢出的血抹在了前方黑箱上。 黑箱发出清脆的弹动声,机簧滑开,七柄造型各异的武器呈扇形展开。 “嚯……”上杉越把背上的古刀丢在地上,看向昂热说:“换一下?” “嚯!”昂热早就想问了:“你来之前是去洗劫了博物馆吗?” “你别管,换一下,换一下。”上杉越说着就要伸手。 “不换。”昂热啪的一下拍开他的手。 直升机落地,昂热将黑箱拎到地上,七柄武器全数拔出插入地面,随手拔出“色欲”和“饕餮”。 暗青色的鳞甲破体而出,撕裂他的西装衬衫,像是给他披挂上了一套铁色的甲胄,而“色欲”和“饕餮”也随着他沉雄的吟咏声苏醒了过来,暴涨为十握的古刀。 “天羽羽斩,步都御魂!” 上杉越作为曾经的皇,见过的名刀甚至比见过的名妓还多,他颇有些眼馋的咂嘴,因为他能看出来,这套炼金武器的每一把,都能完全碾压他身后那些历史悠久的古刀名剑。 眼馋归眼馋,现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把尸守们定在这里,等樱井七海带人过来支援,而辉夜姬那边也已经在调动所有资源,家族和装备部正在合力改制仅剩的一颗炼金硫磺炸弹,这颗炸弹的特性足够毁灭绝大部分尸守。 而他们只要撑到炸弹改制完毕运过来,就算大功告成。 时间零领域展开,在上杉越拔出“大般若长光”和“菊宗一文字”的瞬间,昂热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前方尸守的群中,灿烈如火的刀光四溅。 上杉越活动了下肩膀和颈椎,深深吸气,随后呼出蒙蒙的白雾,那在他身体里沉寂了六十多年之久的皇血再度躁动起来。 他的脸再度染上神采奕奕的光,浑身干瘪的肌肉如充气般鼓起,佝偻的身子挺拔起来,紧接着他发出一声活力四射的长啸,身影陡然消失。 下一刻,尸守的利爪刺破了他的残影,可他却已经不知何时绕到了那只尸守的身后高高跃起! 萨摩示现流·狮子示现! 这本是一招要双手握刀全力劈斩的刀法,可上杉越此刻却是双手各握着一柄刀,他单手劈出了狮子示现,而且——劈出了两次! 像是两道怒雷重合在一起砸落,那只尸守轰然炸碎开来! 他步伐不停,像是踩在冰面上一般滑入前方尸守群中,双刀舞圆,轨迹宛若飞火流萤。 上杉越和昂热完全是两种风格,昂热不愧为正统狮心会唯一的继承人以及最强的复仇者,他的每一次劈斩都像附着了燃天的怒火,所过之处就像是咆哮的雄狮冲突暴虐,每只尸守都被他这复仇的烈火燃烧殆尽。 对比下来,上杉越则显得更加怡然自得,偶尔还会停步抖抖手臂,抽空还会回身去换两把刀再杀回来,悠闲的像是在老年活动中心打乒乓球,可他斩杀的尸守却已经远远超越昂热了。 大概二十多分钟后,昂热退了回来和上杉越背靠背,微微喘息。 血统的差距在此刻显露,两人才开始时都像是战神,类似《三国无双》里的武将一样,冲进尸守群里宛若割草般乱杀,没有尸守是他们的一合之敌。 两人都深谙斩杀这些生物的方法,每一击都是朝着后颈、脊椎、脑袋等中枢神经进攻。 但十分钟后,昂热的攻势就显得疲软了,他时间零的领域一直都是瞬间展开,斩杀尸守后又关闭,但十分钟后,他已经放弃了使用时间零,因为他再难在这高强度的战斗中维持言灵领域,哪怕只有几秒钟。 而上杉越的攻势却依旧有条不紊,只是袋子里的名刀已经消耗了大半而已。 他轻笑了两声问:“你以前打我的时候怎么那么精力旺盛?” “那是……六十年前了,我现在大概都一百二十多岁了,大哥!”昂热微微喘息,“再说了,殴打当时的你……根本没有难度,就和打沙包一样,我能殴打你一整天。”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殴打你一顿,把你丢进海里喂尸守!”上杉越瞪着眼回头。 “呵……你再不用言灵,大概我俩都要喂尸守了。你们蛇岐八家的支援是坐黄包车来的吗?!”昂热怒吼一声,踏前将一只靠近的尸守斩成两段。 “应该快到了。谁让你一开始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乱冲的?”上杉越飘逸的后退,挥刀替昂热解决了后侧冲来的尸守。 “我左冲右突吸引他们注意,就是不想让他们像现在这样……把我们围住!”昂热回身将天羽羽斩和步都御魂插入地面,随后猛地拔出了那柄暴怒。 耳麦里突然传来犬山贺的声音:“老师!老师!我们很快就到!您那边如何了!?” “阿贺吗?有些可惜了……你要是再快些,也许就能看到世上……最快的居合了!”昂热凶狠的咬牙,单手握住那柄斩马刀,将它收入了不曾存在的鞘中。 “真不要脸。”上杉越吐槽道。 “你能不能先闭嘴,替我守好身后?”昂热无奈的怒斥。 “或许,我们该换个身位。”上杉越沉声说。 昂热回头一看,饶是他也愣住了一瞬。 枯槁的古龙昂首破水而出,它身躯到处都是裂痕,长蛇般的脖颈甚至完全断开了,但那些断裂的地方却生长出了藤蔓般暗紫色的血管,数不清的蛇尾尸守被那些血管缠绕束缚,他们挣扎惨叫着替这只龙形尸守补齐了那些缺口。 绘梨衣和夏弥的合击竟然都没能彻底毁灭它! “做为最强的单体刺客和最强的复仇者,以及狮心会硕果仅存的元老,卡塞尔疯人院院长。我觉得把它交给你来杀,是最正确的选择。”上杉越说。 “谢谢你啊,取名侠。”昂热呼吸愈发深沉了起来。 “至于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拉面师傅。”上杉越和昂热背靠着背互换身位,他直面海岛边缘正密密麻麻爬上来的尸守群。 “不过,你可以放心的把背后交给我。”他悄悄丢掉了手中的“小乌丸”和“吉光骨食”,默默拔起了天羽羽斩和步都御魂。 “都说了不换。”昂热黄金瞳里有如烈焰滔天,“暴怒”在他手中发出可怖的心跳声,刀身上流转出赤红色的光晕随即融化般展开,竟化作了一把接近六七米的长刀。 刀锋遍布锯齿,像是龙牙生长。 “没换,我直接拿的。”上杉越挥刀血振,天羽羽斩和步都御魂竟然颤动了起来,就像是在兴奋的咆哮! 刀刃之上赤金色的光像是长河流淌。 人工岛上狂风暴雨汇成淡墨般的悬河,近千尸守争先恐后的伴随着惊涛骇浪攀附而上,背负枯槁人蛇的巨龙仰天长啸,天空劈下怒雷照亮了它峥嵘的身躯,血腥味混在咸咸的海风里味道像是变质的腌菜让人反胃,雷鸣之后,尸守们的嘶吼和巨龙的长吟紧接着就响起。 末日般的景色里,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后背紧贴,齐声发出了比怪物们还要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如雷从地起,却笔直升天。 这一道刀光还未完全铺展开来,连绵不绝的火色音锥就相继爆开,龙形尸守脊椎骤然一分为二,紧接着,重炮般的轰响才姗姗来迟! 那是昂热突破音速的斩击,引起的音爆。 但那声音才回荡了两遍就被狂风的尖啸压制住了。 上杉越挥刀画圆,比夜还深邃的黑色在那圆圈中铺开,但那圆圈却发出了朦朦的刺眼白光,成吨的空气和雨水被拉扯向这一轮黑日,风压巨大到改变了整座岛上风雨的走向,甚至掀起了狂旋的飓风。 才登岛的百数尸守不由自主的被拉向那一轮黑色的太阳,磅礴雨水在还未到达时就变为了蒸腾的白雾,而那些尸守则像是木炭般被烧得浑身通红! 序列号110·言灵·黑日! 教科书中不会向学生们介绍这种言灵,因为这个言灵甚至超出了编写教科书的人的理解范畴,和审判一样,这个言灵,已然臻至了一个全新的领域——神的领域! 上杉越托举着这一轮黑日缓步向前,信手挥刀就将那些被烧成红碳的尸守打碎。 海岛的海岸线竟是下沉了一厘米,因为水流也被这轮黑日席卷了! 上杉越每往前一步,尸守群就稀薄一分,无人可当,无物不破,他是绝世的皇,只要他向前,敌人就只能退后! 不退,就死! 砰嗵! 上杉越一愣,回头看去。 昂热跪倒在地,龙化现象开始消退,暴怒也逐渐变回了原本斩马刀的模样。 这就是血统上的硬差距,三度爆血的昂热在一段时间里确实是可以匹敌皇的怪物,再加上本就bug的时间零,他的战力绝不会输上杉越多少。 但问题也就在于,他支撑不了那么长时间。 或许就像上杉越说的一样,昂热是绝世的刺客,但真正的刺客讲究的都是一击毙命,没有刺客会像游戏里那样,持刀和你大战三百回合。 他们已经支撑了近半小时,就两个人,硬抗住了第一波五六百数的尸守。 但他们都太老了,岁数加一起直逼三百大关了。 爆血这种禁忌的技术,终于还是耗尽了昂热的体力。 龙形尸守虽死,但他那边依旧有着不少蛇身的尸守在攀附上岸,可昂热却连站直的力气都没有了。 上杉越将黑日推了出去,溃散成一阵爆裂的火风,随后他不再看前方战况,立刻回到了昂热身边挥刀斩去接近的尸守。 “不用管我,算算时间,就算你们蛇岐八家的支援是跑步来的,应该也到了……”昂热急促的喘息着,“你还有儿子,搞不好还有个漂亮女儿……现在退走,说不定还能享受几年天伦之乐。” “我是复仇的鬼,死在这屠龙的战场上,本就是我的宿命,不用管我,走!”昂热大吼。 “是啊,你是复仇的鬼,可真正能阻止龙王的,恰恰就是你这种人。”上杉越看起来依旧游刃有余,一边挥刀一边说,“我答应了儿子,一定会让他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那么首先,就必不能让龙族毁掉这个世界!如果世界毁灭,他还去哪卖防晒油!?” “你儿子的志向……听起来也没比你卖拉面好多少啊!”昂热轻笑。 “闭嘴,加紧恢复体力。等回去以后,我还要和你好好算账呢!”上杉越大喝。 “算什么帐,我殴打你的事情吗?”昂热眼前一阵阵的黑晕,若不是百年复仇的意志支撑,他真想倒头就睡。 “混蛋!这只是其中之一……”上杉越挥手掷出天羽羽斩和步都御魂,两把长刀将十数只尸守穿透。 他怒吼道:“据说你的私生子,拐走了我的漂亮女儿!” 昂热本来眼睛都睁不开了,听到这话又瞪大了眼:“什么?!什么狗屁私生子?讲什么胡话,你脑子萎缩了吗?” “就那个姓路的!什么档次,就敢泡我女儿!?” “路明非吗?哦,那可是我们唯二的S级。” “S级?那……可以考察一下。” 昂热实在太累了,已经无力吐槽这个势力眼的拉面师傅了,他随手抓了一把长刀杵着强撑起身问:“还能再用一次黑日吗!?” “当然。”上杉越点点头,随后将那一捆剩下的古刀背了起来。 “昂热,注意看!”背负着一整捆名贵古刀的老人信步向前踏入海湾。 他随手拔出了两把价值连城的古刀,像是驱赶苍蝇般挥动,前方两只扑击而来的尸守立刻皆被一分为二! 紧接着他挥动双刀画出了一个流畅而圆润的圈。 “最强的黑日。” 漆黑之日再度升起,可它的边缘却是纯净的白,风雨和海流被拉扯向它又被蒸腾成茫茫白雾,随后白雾化作旋转的气流旋风横倒,大片大片的尸守被卷入其中,海岸线甚至掀起了近两米高的大浪! 上杉越持刀冲入尸守群中,像是风卷残云,死神过境,不留一个完整的尸体。 昂热也振奋了些,杵着刀微微喘息,他体力已经恢复了些,只要上杉越再支撑两分钟…… 不,一分钟! 他就可以再次展开时间零带着两人后撤。 远方,似乎已经隐隐可见连绵的车灯,支援也到了! 可昂热突然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神色变得狰狞起来! 他看到上杉越踏入了海潮中,可那片海潮里却像是倒映着星河,汇聚了密密麻麻的光点! 是鬼齿龙蝰。 而且,上杉越走得太远了,昂热已经护不到他的后背了。 黑日唯一的,最大的缺陷,就是使用者的背后。 周围那些尸守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全都朝着两侧退避,随后迂回向上杉越的背后,嗜血本能下他们本该没有理智,但求生和暴虐依旧会让他们找到最合适的狩猎方式! 上杉越已经踏入了一个密不透风包围圈里。 “混蛋!回来!”昂热咆哮。 “昂热,你要替我……守住这个孩子们向往的世界。”上杉越欢欣的大吼,信手挥刀,大步向前,像是在唱着曲调高昂的歌。 “混蛋……都窝囊了一辈子……这时候,再窝囊点多好。”昂热挥刀斩开身前尸守的利爪,却也再无力向前支援了。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上杉越走进星海里,被面目狰狞的魔鬼们团团围住。 上杉越用拉丁文大喝:“死亡,是终极得规律!” 下一刻,天空中响起沉雄的咆哮:“但不是今天!” 昂热豁然抬头,看到了一架直升机。 刚刚黑日掀起的狂风掩盖了它旋翼的声音。 两道身影利落的跃出舱门,随后如天罚之剑般自百米高空坠落,插入了上杉越的包围圈中,被黑日拉扯的尸守们尽皆跪服在地,上杉越身后围过来的尸守更是直接跪地叩首,浑身骨骼都发出了濒临破碎的声音。 言灵·王权。 樱红色的刀光组成密不透风的墙,直接将那些细密的蓝色荧光撕碎。 源稚生跃出海面,手腕轻弹拔出了童子切。 源稚女则踩着尸守的残躯挥刀血振,缓步朝着上杉越后退。 两兄弟肩并肩,守在了黑日的背后。 “好久不见,越师傅……不对,应该说,爸爸。”源稚女轻笑。 “利落的挥刀,看起来有好好吃饭。”上杉越也笑了。 “注意,下一波要来了!”源稚生沉声道。 “没事,我还能坚持一会。”上杉越说。 源稚生沉默片刻,低声说:“别死……” “父亲。” 上杉越脸颊抽动了一瞬,随后暴喝:“好!” 兄弟相合,父子相认。 蛇岐八家的两代皇,今朝相见,于疾风骤雨和尸守的海潮中,靠背相抵而战。 第58章 双神之战(一) “在我这种孤寡老人面前上演合家欢,你们瀛洲人是真没人性啊。”昂热看着远方父慈子孝的场面,轻笑着低声道。 他闭上眼调整呼吸,脑海里翻腾的却是当年那个广阔的庄园,不论何时回想起来他都觉得那庄园确实过于大了些。 如果不建的那么宽阔空旷,或许他就能和朋友们永远在一起了。 随后他猛然睁眼,黄金瞳里的火焰再次滚烫起来——既然活了下来,那就不能轻易止步! 昂热拾起暴怒正欲再次爆血,却突然听到了天空传来阵阵雷鸣声! 可他抬头看去,不见闪电,雷鸣却依旧沉雄。 他反应过来了,那不是雷鸣,而是一道宏伟庄严的咏唱声——是有人在施展言灵。 直升机舱门边,路明非牵着绘梨衣的手直面风雨。 绘梨衣穿的是陈墨瞳风格的运动装,棒球帽,黑色运动衬衫外罩白色防晒衣,牛仔热裤白球鞋,看起来就像一个活力四射的邻家少女。 但此刻她眼神冷若冰霜,淡漠俯视着下方海潮中随着波浪起伏的尸守群,她念诵着难解的低语,语速极快极密,天空中恍若有巨神在复诵她的法令,无形领域扩张,穿过领域的风尖啸,而落雨则凝成尖锐的冰锥。 No·111·言灵·审判。 路明非环住了绘梨衣的腰,一跃而出,而绘梨衣则在跃出的瞬间反手抓住了直升机的舱门,随后猛然发力一推! 自动悬停的直升机竟然被她投掷了出去! 失控的直升机打着旋的坠向远处海面,下坠途中直升机就开始解体,分崩离析的机身残骸化作锐利的铁雨,旋翼像是巨大的回旋镖切入海潮之中,激起猩红色的浪涛。 直升机坠落的地方,正是第二波尸守群最密集之处! 附带了审判之力的直升机残骸威力堪比数架航炮扫射,而且审判还赋予了类似“剥夺生机”、强制死亡的效果,这些尸守血统远不如绘梨衣,所以即使只是被碎片擦到也会演变为了致命的重伤。 哗——! 天空暴雨中,像是绽开了一朵白花,那是一朵降落伞。 路明非跳下来时背着伞包,他抱着绘梨衣低声颂唱起清越的歌,护心咒。 一天之内连续使用两次威力全开的审判,对于绘梨衣身体的负荷十分巨大,若不以护心咒压制,绘梨衣很快就会陷入被龙血侵蚀的虚弱状态。 “幸苦了绘梨衣,接下来交给我们就好。”路明非摸了摸她的头,“抱紧我。” 下方的源稚生看到这一幕,仿佛又梦回了三年前的东京塔,不由得摇头苦笑。 紧接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回头看向上杉越。 果不其然,有人的脸色比源稚生还要难看。 “拐走绘梨衣的,就这小白脸!?”上杉越黑日逐渐熄灭,一边和源氏兄弟背靠背朝岛上后退,一边黑着脸问。 源稚生点点头,竟突然有些想幸灾乐祸的笑。 “看起来绘梨衣很喜欢路君呢,两情相悦,很配啊。”源稚女更是直接开始暗搓搓的拱火。 上杉越一边挥刀斩切,一边皱着眉说:“你们做哥哥的,怎么也不好好把把关!?” “路君可是S级。”源稚女一刀刺出,直接将三只尸守刺成了一串。 源稚生沉默片刻,低声说:“至少路君,是真的很爱绘梨衣。” 他回想起极乐馆的那个夜晚,路明非为了阻止死侍追击在梆子声下虚弱昏迷的绘梨衣,独自一人留下引燃了极乐馆,险些就与死侍群一同葬生火海。 一个男孩,也许只有为了真正喜欢的女孩,才会毫不犹豫的豁出命来。 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路明非抱着绘梨衣落在人工岛上,他卸下降落伞后带着绘梨衣一路小跑来到昂热身边。 “校长,您浑身都在飙血啊……没事吧?”路明非看着浑身浴血的昂热,也不免有些惊骇。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老绅士般,实力难以捉摸的校长这副惨状。 昂热看了一眼路明非和绘梨衣紧握的双手,突然笑了起来,大力拍打着路明非的肩膀高喊:“不错啊!明非!女朋友吗?很漂亮,和你很配!” “昂热!你这老贼,让你家小贼放开我闺女!”远处传来了一位拉面师傅愤怒的咆哮声。 昂热正欲再说两句拱火,回头却瞥到奔涌海潮里又浮现出了密密麻麻的黑影。 他面色一沉,随即一脚踹在路明非屁股上,高声道:“上!我们骄傲的S级,刚好趁现在给你老岳父露两手!” “哎。校长,我……”路明非捂着屁股回头,却看到昂热将“暴怒”丢了过来。 他急忙伸手接住。 “去吧,你的小女友,我帮你看着。”昂热拔起傲慢,沉声道:“相信自己,明非,你很棒。要是我有女儿,肯定嫁给你。” “您是没有才会这么说吧?”路明非无奈的挠挠头,随即握着暴怒舞了个圆。 这柄沉重的斩马刀虽然不是最终形态,但依旧有接近二十公斤的重量,此刻在他手中却轻飘飘的像是一根树枝。 是路鸣泽的大礼包起效了,当年他独自力战死侍群和死侍假扮的奥丁时,就是50%融合,斩杀芬里厄时也才60%。 现在的他,甚至已经不逊色于没有楚子航龙血加持的源稚生了。 他将暴怒横于眼前,凝视着铜镜般的刀身低语道:“路明非,不要死。” 黄金瞳点燃的瞬间,暴怒也像是在呼应他一般,隐隐震颤起来。 他身后的昂热看着这一幕,露出了一个微不可察的笑,眼神意味复杂难明。 下一刻,路明非怒喝一声,冲向海岸线,紧接着一个虎跳高高跃起,斩击落下惊起三米高的大浪。 与此同时,樱井七海、风魔小太郎的援军也终于赶到,他们竟然是坐着小艇过来的。 “抱歉,昂热校长,横断公路中断被海啸摧毁了,我们被迫换乘小艇赶过来,所以耽搁了不少时间。”樱井七海一边指挥执行官们前往岸边布防,一边朝着昂热躬身致歉。 “我还以为你们是游过来的呢。罢了,炼金炸弹情况如何!?”昂热问。 “已经改制完成!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就能运过来。”樱井七海说。 昂热面色略显沉重的点点头。 樱井七海轻咬红唇,紧接着略微低头,沉声道:“还有一件事,校长。” “刚才我们收到犬山家主的传讯……贵校似乎也出了叛徒,督导组专员夏弥疑似因此牺牲……” “而刚刚归来的贵校S级专员楚子航,正赶赴红井,他怀疑红井那边……还有变故。” 昂热一愣:“楚子航!?等等,叛徒?谁?” 他之前一直没能和恺撒几人取得联系,自然还不知道楚子航的事情,但他更关心的还是红井和那个所谓“叛徒”。 “上一任特别督导专员,代号翡眼猛虎,我们也是才知道他的名字……阿卜杜拉·阿巴斯。”樱井七海回答,“可是现在,我们依旧无法与红井内部取得联系,工程组已经紧急赶往红井。” “红井里……还有谁?”昂热问。 “大家长告诉我们,贵校的恺撒、陈墨瞳,还在红井。圣骸,也还在那。” —— “商量个事。”恺撒握着石英玻璃管盘腿坐着,含笑看向陈墨瞳。 “说。”陈墨瞳与他面对面隔着十来米距离盘腿而坐,把玩着四叶草耳坠,百无聊赖的回答。 “一会儿要是真有变故,别打脸,我怕死得太难看,你会嫌弃。”恺撒笑着说。 “没事,我直接把你整个脑袋轰掉,之后入殓的时候给你装个3D打印的,你现在就可以选要哪个时期的照片做模板。”陈墨瞳给枪上膛,眉梢飞扬。 “那就……第一次帆船比赛获胜……不,还是……那个雨夜吧。”恺撒沉吟片刻回答。 “哪个雨夜?”陈墨瞳一愣。 “就我们初次相遇那晚,帮楚子航和路明非逃学然后被逮到政教处那个雨夜。”恺撒笑着说,“校工部逮捕我们的时候,不是照了两组照片嘛。” 陈墨瞳翻了个白眼:“我俩指认犯罪现场的照片啊?你可真会挑!” 恺撒笑着说:“我倒觉得那天,你很美……” 陈墨瞳正欲吐槽,突然看到恺撒身子骤然绷紧了。 “我听到脚步声,有人来了!”恺撒略微皱眉,伸手指向身后:“这边。” 陈墨瞳立刻起身架枪,瞄准。 十来秒后,她也听到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十分急促,来人正在快速的狂奔。 “男人,呼吸沉重,按脚步声的轻重判断,一百八十斤左右,身材很壮,步子很稳。”恺撒也捡起了一把枪上膛。 “呼,呼,呼……”那人终于跑进了红井的基地内围。 首先映入恺撒眼帘的,就是一双翠绿色如琥珀般的双眸。 “阿巴斯!?”恺撒一愣,“翡眼猛虎真的是你!” “恺撒!陈墨瞳!”阿巴斯惊喜的喊道:“太好了!你们怎么样,没事吧!?” “都解决了,只等支援来接我们。”恺撒颇有些骄傲的晃了晃手中的石英管。 “这是!?蛇岐八家所说的圣骸?”阿巴斯惊讶的望着石英玻璃管问。 “是的。”恺撒指了指远处已经凉透的赫尔佐格说:“罪魁祸首已死,我们现在暂时封住了圣骸,只是不知道怎么才能彻底毁掉。” 阿巴斯看了一眼赫尔佐格的尸体,皱眉沉声:“赫尔佐格,果然是他!我险些也着了他的道!” “你从哪过来的?”陈墨瞳疑惑地问。 “我混入了猛鬼众之中,但最后不知被谁出卖身份泄露,被关进了山梨县的实验基地。大概一个小时前,我听到基地上方似乎发生了剧烈的交战,这才伺机逃了出来。”阿巴斯说,“我本想先回东都,但却看到红井方向有飞机起降,有些担心就折返了回来。” 紧接着他有些急切的挥挥手说:“石英管不一定能封住这东西,我窃取了一些赫尔佐格的研究资料,只是还没来得及查看。或许里面会有摧毁圣骸的方法!” 阿巴斯说着摸出了一个U盘,随后四处张望了一下,找到了控制室的电脑。 几分钟后,三人看着电脑里的文件皆是一脸震惊。 “这家伙,对于龙类的研究竟然深入到了这种地步!?”恺撒惊骇的低呼,“而且这个黑天鹅港,居然藏有一具纯血龙类的尸骨!” 陈墨瞳也是眉头紧皱:“这里面的资料,很多甚至会改写我们的教科书!” 恺撒突然指着文档其中一行说:“这里说,圣骸融入河流可能会散发出特殊的信息素,而若是在陆地环境,它则是以感应生物电场来寻找适合的猎物。” 阿巴斯沉声道:“电场……或许我们能先破坏它的感知系统!这样至少能降低一些它的威胁性。” “要不还是等待支援吧,随意动手万一失控反而麻烦。”陈墨瞳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劲,摇摇头说。 “恐怕支援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了。”阿巴斯脸色沉重的摇摇头说:“来的路上我也尝试给校长发了消息,他告诉我,东京湾出现大批尸守复苏,他已经赶赴海莹人工岛建立阻击阵地了。” 恺撒震惊的抬眸,随后看向文件说:“是信息素!它变为八岐大蛇的时候通过河流扩散了这种特殊的信息素,或许沉没的高天原不止我们炸毁的那一块,其他板块下也藏着尸守……” “我进入红井后就无法与外界联系了,不知道情况到底如何了。”阿巴斯脸色愈发沉凝,“我的意见是,尝试把圣骸的感知系统破坏,之后我们立刻离开。把圣骸带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去支援校长。” “可资料上显示,即使圣骸只是一截遗骨,但足够伤害它的电力要求也十分庞大……甚至和雷击的电压差不多。”恺撒说着,突然反应过来看向阿巴斯。 阿巴斯一愣,随即似是也反应了过来,笑着说:“那不是,正好吗?” “我的言灵·因陀罗!” “保险起见,去红井边。”恺撒说。 两人立刻走出控制室,跑到了红井旁边。 “你小心些,如果不行,还是继续用石英管封住就好。”恺撒说着,就要将石英玻璃管递给阿巴斯。 “恺撒,等一下!”陈墨瞳突然跑出了控制室大喊。 “怎么了?”恺撒疑惑的回头问。 陈墨瞳却盯着阿巴斯,冷冷的问:“你刚刚第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赫尔佐格,难道你早就知道橘政宗就是王将,也是赫尔佐格!?” 恺撒也回过神来。 王将就是橘政宗这件事,还是他们从樱口中得知辉夜姬最高权限一事后,才推断出来的。 阿巴斯若是早就知道,那他为何不提早把这个关键信息传出来? “我刚刚说了,我也被他骗了。就是发现了这件事,我才被他关押的。”阿巴斯叹了口气,“确实是耻辱。” 陈墨瞳却还是紧紧盯着阿巴斯,她隐隐感觉,对方似乎哪里不太一样了。 恺撒微微眯起眼睛,悄然把石英玻璃管收了回来,随后看向阿巴斯说:“不如这样,我放在红井边,你来施展言灵,若是有问题我也能及时出手护住你。” 阿巴斯点点头:“这样更稳妥!” 恺撒想前方走了几步,在深井边放下石英玻璃管,掏出枪来上膛后,这才慢慢的打开了玻璃管的封口。 “我听到你心跳声乱了一瞬,阿巴斯。”恺撒突然低声说。 “唉……不愧是他的孩子。”阿巴斯轻叹一声。 恺撒回头看向阿巴斯,却发现阿巴斯已经不在原位了,他立刻举枪张望,却看到陈墨瞳身后,正站着一位戴着独眼面具的黑影。 “把圣骸吃下去!”阿巴斯发出沉闷的低声,利爪扣住了陈墨瞳的脖颈。 恺撒一惊,立刻举枪低喝:“阿巴斯……不,你是谁?你到底想做什么!?” “本想借你当祭品……看来时间不允许了。”阿巴斯突然望向红井外,略显急迫的低声说。 随后他身影陡然消失。 恺撒立刻举枪回头,瞄准圣骸就要开枪把圣骸打入红井里。 嘭! 可这一枪却打在了戴着面具的阿巴斯背上。 “恺撒!后退!”天空传来一声咆哮。 紧接着,燃火的长刀带起赤红色的弧光射向阿巴斯后心。 然而阿巴斯却陡然转身握住了长刀,刀锋抵在他胸口,衣服燃尽后,苍白的鳞片浮现了出来! “阿巴斯,你!”恺撒刚退两步,看到这场景陡然惊呼:“你被圣骸寄生了!” “不,是,我和它融合了。”阿巴斯声音沙哑,浑身涌入猩红色的血雾。 血雾之中,像是有千百朵白皙的花盛开。 喀喀喀! 那些“花瓣”陡然收缩,发出铁甲扣合般的脆响,阿巴斯身形拔高至三米,狰狞的骨刺从他背后钻出,亮白的翼膜展开将骨刺上的血污震散。 那身影恍若一道惨白的十字架,神圣瑰丽,可每一寸肌肤,每一个骨节中,却又透出无尽的暴戾。 “还以为你会多为她悼念一会儿呢……”祂缓缓睁开了双眼,挥手掷出村雨,黄金瞳里旋转着奇诡而瑰丽的图案。 黑影从天而降,反手接住村雨,风衣衣摆震颤出水波般的纹路。 他没有多言,落地瞬间,火自地生隐有龙吼,心形刀流·四番八相·赤炎豪歌! 阿巴斯伸手一抹,远处八岐大蛇的蛇尾陡然破开,一截森白的骨骼飞出刺入了祂的右手,一瞬间便与祂的掌骨、腕骨相融。 白王专属·天丛云剑! 村雨与之相碰,刀锋陡然开裂! 阿巴斯望着那人狞笑着沉喝:“你又慢了一步,楚子航。” 第59章 双神之战(二) “看起来……阿巴斯、楚子航也是龙王!”陈墨瞳被恺撒带着回到了控制室暂避,两人望着前方深井边,皆是满眼震撼。 “也……?!”恺撒一愣,“还有谁!?我们身边到底藏了几个龙王!?” 陈墨瞳轻叹一声,随后立刻俯身查看起刚刚阿巴斯带来的资料,她之前无意间扫到了某个很有意思的东西。 “这是……我们家族的制造业?”恺撒一愣,“α计划,别名天谴。” “天基武器,可惜似乎还没能完成。”陈墨瞳说,随后她将文档下滑,“β计划,别名,昆古尼尔……高斯武器,电磁轨道炮。” “初号机已制作完成,最后的组装工作是交由了合作的夏洲军工,10年5月初在罗布泊进行的了第一次实验……极限的有效杀伤射程可达到约700公里,弹丸初速度2.6Km/s!于10年10月初,无偿提供给了厚木海坚州海军航空基地列装,进行实战演练。” 恺撒一怔:“也就是说,这件武器,现在就在东都附近!” “太巧了,这两件武器看起来似乎是早就在计划研制了,目的就是要精准且高效的打击甚至杀伤某个,非大型的坚固目标。”陈墨瞳脸色越发沉重了起来,她回头看向恺撒问:“最大的资助者,都是你们加图索家族。” “我一直都不怎么关心这个混蛋家族……现在想来,确实是太过不关心了。”恺撒脸色沉重的大喊。 不是他激动,而是整个红井里一直在回荡着重叠而厚重的雷声! 那是两个龙王在对轰的声音! 楚子航与阿巴斯拼刀后,不过三招,村雨就完全的碎裂了。 虽然村雨本身就有瞬间再聚合的炼金矩阵,但这次楚子航没有把村雨立刻重新凝练,他反而以炼金矩阵链接起了那数百块锋利的碎片,随后用这些碎片包裹围困住了天丛云。 —— 在姜菀之庄园里时。 “如果白王真的复苏,不论祂是赫尔佐格还是白王本尊,祂的冠位都还是略高于你。”游乐场的摩天轮顶端,耶梦加得端坐着望向远方,沉声说。 楚子航坐在她身边,与她并肩望着落日,共同沐浴着温热的余晖。 两人绕着对方发丝的那只手,在落日余晖里自然相扣。 “血统冠位不如祂还好说,我们合力,加上你本身那股不完整的至尊之力,我们尚可一战。”耶梦加得接着说,“但其次,即使重铸过的村雨,在坚硬和锋锐程度上,定还是不如天丛云的。” “我的建议是,想办法,即使暂时性的牺牲村雨,也要尽可能的削弱对方对天丛云的使用和发挥,最好能让祂彻底用不了天丛云剑。” “以及……”她似笑非笑的回头看向楚子航说:“你们的冠位,言灵已经无法对战局产生多大影响,而当力量无法绝对碾压时,技巧就又有了用武之地。” “所以……到最后,依旧是——” —— “你以为这些奇技淫巧就能取胜吗!?”阿巴斯怒吼,天丛云猛地旋转震动起来,竟是直接将那些碎片卷成了齑粉! “多说无益,刀剑决胜!”楚子航漠然咬牙,声音恍然在瞬间和那冷傲的帝女重合。 他偏身躲过了天丛云的刺击,村雨仅剩的刀柄换至左手,随后右手收于腰间,蹬地、转胯、拧腰、沉肩——力量在千百块龙骨中传递,发出金属轴承联动般的轰响。 太极,搬拦捶! 楚子航右拳旋转着击出的同时,暗青色的鳞甲自手指开始生发,一排排、一列列的从皮肤里冒头,随后旋转着覆盖他的整条手臂再倒伏扣合! 火色音锥爆开,两者之间震出了一个球形的真空地带! 阿巴斯先一步飞出,随后深井边才传出炸雷般的轰鸣声! 轰隆! 楚子航步履不停,刻在刀柄的炼金矩阵激发,村雨刀身化作的朦朦尘灰聚合延伸到了五尺长,而他的身躯在此刻也完全被龙鳞覆盖,黄金瞳如烈阳升起,身躯骤然拔高至三米,背后骨翼振开的同时,他身化残影击破出一圈圈火色音锥,直追阿巴斯而去。 那道白色身影才刚刚撞破周边金属墙壁,下一刻就带着更可怕的威势倒飞了回来,天丛云刺出,极速的刺击让空气都被摩擦成火红色。 两人身影即将交汇的瞬间,楚子航踏步俯身以类似居合的起手式拔刀,村雨自下而上将天丛云挑起,随即刀刃在千分之一秒内聚合,楚子航双手握刀变式下劈,一刀斩在了阿巴斯手腕和天丛云的连接处! 血如墨洒,天丛云横飞而出嵌入地面,阿巴斯怒号一声:“戚家刀法!?” 这是标准的一式戚家刀法,当年的抗倭名将戚将军融合了瀛洲传统的居合剑道后所创,专门用来破解和应对瀛洲刀法的。 村雨本也是瀛洲刀,重心和戚家刀不一样,按说是很难还原戚家刀法威力的。 可阿巴斯没想到,楚子航竟然利用村雨的炼金矩阵暂时性的把刀身不完全聚合延伸,以此来改变了刀身的结构和重心。 “没用的!”阿巴斯一记高鞭腿射出,龙王之躯即使随意的挥拳都能掀起狂风,就更别提使用武学战技后聚合全身之力的一击了。 这一记超越音速的鞭腿,甚至短暂的踢出了一片真空地带,狂风四溢了一瞬后便被巨大的压力差吸引拉扯了回去,形成了狂涌的飓风。 威势虽不及上杉越的黑日,但这只是一记鞭腿而已,这就是能冠以“神”之名的身躯,举手投足就已经拥有了改天换地的力量! 鞭腿击出的同时,阿巴斯手腕处鳞片和龙骨震动,远处的天丛云也和祂遥相呼应的震动起来! 楚子航再次将村雨换至左手,抬手格挡的同时从背后将村雨掷出。 轰天巨响,震起的狂风甚至让红井周边的金属板都疯狂摇动了起来。 阿巴斯却面色一变,因为天丛云并没有被他召唤回来! 祂和楚子航分别后退,随后祂回头一看,这才发现村雨再度化作漫天碎刃将天丛云包裹了起来,碎刃之间电弧流转,赫然是一个简易的炼金矩阵! “牺牲村雨来困住天丛云,是我那个好妹妹想出来的吧?若没有情绪的干扰,她确实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可怕对手。”阿巴斯右手一抖,完整的龙爪瞬间再生。 祂知道楚子航定不会让祂轻易夺回天丛云了,不过—— “我的冠位在你之上!即使不用天丛云,我一样能杀了你!”阿巴斯咆哮一声,化作白色的残影冲向楚子航。 楚子航却站在了原地,扎了个马步,双手画出流转圆润的弧度,摆出了太极起手式。 不过一秒之间,白色的影子就在他周身来往冲突了近百次,火色音锥和气浪层层叠叠的爆开甚至产生了特殊的共振,周遭控制室、办公室等玻璃瞬间炸碎,就连红井外围的钢架、合金板都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缓缓扭曲变形。 阿巴斯也不是胡乱的冲撞,作为真正的龙王威利,祂和哥哥维曾被称作四大君主中最骁勇的战士。 在祂还是阿巴斯时,也曾是印尼瑜伽和班卡西拉的宗师。 楚子航原本主修的近身格斗就是太极,后来还跟着耶梦加得学过一段时间形意拳和八极拳,按耶梦加得的话来说,当他能自如切换两种拳法的发力方式后,就能做到真正的刚柔并济了。 听起来像是寻常的动作片,但龙王之躯的一拳一脚却都带着惊天动地的威势,在远处的恺撒和陈墨瞳眼里,这简直就像是特效拉满的玄幻电影,狂风里流动的全是绚烂火色,地面和周遭墙壁在看不见的力量下变得坑坑洼洼,断壁残垣还没落地就化为粉末。 在楚子航周边,像是真的有一个半透明的球形空间,巨量的狂风围绕着他舞旋,但那半球空间里却宁静祥和,只有他略显模糊的身影。 红井基地整个空间里,像是有千百战鼓在同时极烈、极密的敲响。 在这种烈度的碰撞下,其实楚子航和阿巴斯都不能标准的一招一式的打出来,只有电影里为了观感才会如此套招,他们都是凭着战斗本能在进攻或防御,只是却将所学拳法的发力、进攻理念融入了其中而已。 例如班卡西拉的卫杀一体,会在防守的同时发动反击,有些类似咏春和截拳道的贴身短打,后发先至进行截击。 以龙王的神经反应和身体素质,阿巴斯的进攻粘稠如雨,但每一击都重如泰山,就像是数百门重炮在抵着楚子航脸连发。 只不过,楚子航修习的太极就是典型的以快打慢,以柔克刚且柔中带刚,他本来也不是龙王,虽说有一颗同样杀胚的心,但却十分理智,一直在以黏、沾、带、缠几种巧劲化解阿巴斯狂暴的攻势。 他就像是化作了一汪深不见底的海,借着重炮轰然入水溅起滔天巨浪,发起更加猛烈的反扑。 冷静的猎手往往比狂暴的凶兽更加可怕! 红井剧烈的震颤起来,深井前的隧道竟是彻底在怪物们的轰击中垮塌了! 前方山壁骤然间矮了几十米,巨大的碎石如雨滚落,赤红色的水流从山壁裂缝中喷涌而出,像是群山伤口迸裂溅射出了浓腥的血。 隧道附近一瞬间就被彻底碾碎垮塌,基地外部的合金金属板也变形崩溃,被卷入了赤色的洪流,整个红井周围都在分崩离析! “这就是……龙王真正的力量吗?”恺撒嘴唇微微泛白,随后紧握双拳,爆血立刻推至二度,稳住身形抱起陈墨瞳就冲向控制室。 根据建筑结构来看,那里相当于建立在整座山脊之下,算是最稳定安全的地方,而且地势也是最高的。 至于逃离红井,恺撒压根没想过。 他还有事要做! 深井中心,雷火交接后绽放出一瞬堪比太阳表面的强光,无形领域极速膨胀,卷起近千吨碎石和钢铁的赤色洪流在瞬间被冰封。 楚子航和阿巴斯的身影再次分开。 二者皆是剧烈而沉重的喘息着,楚子航双臂已经折叠成了波浪状,甚至有铜色的骨刺穿破了皮肤和龙鳞裸露在外,腹部还有个篮球大小的血洞没能完全愈合。 阿巴斯看起来略好些,但右眼眉骨还凹陷着,正被强劲的肌肉一点点复位,眼眶里只剩深红色的血污,左腿小腿和脚掌扭曲变形,同样有着灿铜色的骨骼裸露在外,还未能完全复原。 “噗!”阿巴斯吐出一口血沫,其中还混杂着些许内脏的碎肉,祂冷声说:“你在等什么?故意和我打拉锯战,难不成那具龙骨还能飞过来给你吞不成?” “无法操控精神元素的四大君主,核心一旦被贤者之石击中,精神元素会无法阻止的流转全身,破坏所有血液、脏器、肌肉组织,你那点可怜的至尊之力,是救不了她的,我能肯定。”阿巴斯讥讽道,“说起来,她的龙骨,也和她一样美吗?” 楚子航被龙鳞覆盖的面颊看不出喜怒,或许就算没有龙鳞覆盖,他此刻也是面无表情。 “她本就是至尊留给你的食物,你受至尊青睐却不知珍惜,囿于情感。能闯过火神那一关,不过是你运气好罢了。”阿巴斯狞笑着说:“你以为她真是什么高贵无暇的天女?!她是暴虐的龙王,她的野心不会为了谁而熄灭!” “她杀过的人,尸体可以堆叠出一座高山!她为了野心,甚至可以背叛至亲,做一个为了追求权与力,而不顾一切的窃贼和强盗!” “你真以为,她会爱你吗!?” 楚子航呼出一口淡红色的雾气,低声说:“龙骨都被哥哥做成了可笑的面具,你大概是没被谁真正爱过吧?所以你不懂这些事情,并不怪你。” 阿巴斯猛地咬牙甚至震碎了空气,祂嘶声怒吼道:“你懂什么!?你懂什么!?不过一个被至尊当作棋子的卑贱之人!你还真以为你能逆命而行吗!?你真以为你能够做到吗?!可笑!可悲!” “心理学上说,当人不自信时,就会特别强调自己所说的话,比如用怒吼或者多遍重复。”楚子航冷漠的说,“以此来达到让自己重新坚定和相信的目的。” 楚子航平日里虽然冷漠,但彬彬有礼是出了名的,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备受老师们青睐,也更让众多女同学魂牵梦萦。 但只有很少的人知道,楚子航真的要和谁争吵,总会以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和最文明的修辞表达出最恶毒的意思,精准击破对方的弱点和伤疤。 他其实不仅腹黑,也挺毒舌的。 这一点上,楚天骄和耶梦加得都曾深有体会。 “楚子航——!”阿巴斯的右眼从血污中再生,祂狠厉的瞪着楚子航狂吼。 “啊啊啊啊啊!偏偏,在……这个时候!”然而下一刻,祂却突然捂着头悲嚎起来,浑身抽搐。 “我一直奇怪,白王冠位比你更高,更何况你是个龙骨都被哥哥做成小丑面具的龙王,怎么可能吞噬白王遗骨后却还完整的保留神智?”楚子航冷冷的说,“看起来,祂,真正的白王,只是在等你虚弱而已。” “你在我来之前,似乎想要对恺撒出手,是想把他当作换血的容器吗?”楚子航不紧不慢的边向前边问,“为什么?为什么是恺撒,而不是赫尔佐格认为的绘梨衣?” “闭嘴!”阿巴斯的声音陡然变得尖细起来,像是一个冷峻的女人在厉声尖叫。 楚子航脚步微顿,浑身紧绷了起来。 另一边,控制室里的恺撒正在到处搜寻着什么东西。 “你在找什么?”陈墨瞳疑惑地问。 “诺诺,现在红井里联系不到外界,所以需要你帮个忙。”恺撒咬牙,略显疯狂的笑了起来:“虽然天谴没有研究成功,但作为发射部的轨道卫星却已经升空了,我看了资料,大概二十五分钟后就会从上空经过。” “所以……” “所以,控制室里有激光发射器,可以用作制导。我会配合楚子航把阿巴斯引到固定位置,你要尽快冲出去联系上校长或者蛇岐八家,让他们在二十五分钟内调动地磁轨道炮,用卫星监测我的激光制导发射。”恺撒说,“这玩意或许无法真正杀死龙王,但……至少能给楚子航提供一个机会。” “你就不怕,杀死阿巴斯后楚子航他……”陈墨瞳试探着问。 恺撒沉默了几秒,回答道:“如果楚子航也有毁灭世界的想法,我自然也会和他搏杀到最后。” “但现在,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的话,那我选择相信楚子航。” 陈墨瞳虽然知道时间紧急,但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为什么?” “如果心里还有所羁绊,那就还会有底线……某种意义上来说,就还有人性。”恺撒沉声说,“只要他心里还是那个追寻父亲背影的少年,那我就愿意相信,他不会堕入深渊里。” “听起来毫无逻辑。”陈墨瞳摇摇头无奈的笑道,“走了,自己小心!” 阿巴斯刚刚以言灵封冻了崩泄的山洪和落石,这让陈墨瞳有了离开的机会。 “你也小心。”恺撒点点头。 “恺撒!”陈墨瞳突然喊道:“如果都活下来了,不如就……” 恺撒豁然回头,陈墨瞳却已经转身跑远了。 最后那几个字被远处的咆哮声遮掩了,他没能听清楚。 阿巴斯仰天咆哮一声,身后珍珠般白亮的骨翼振开,祂身化残影贴地极速掠行,却不是朝着楚子航! 而是恺撒。 “休想!”楚子航一惊,亦是立刻振开骨翼追了上去。 恺撒刚刚有所反应转身,整个人就猛然被推着直接撞入了山壁。 他惊诧的低下头,只见自己胸口已经破开了一个足球大小的洞,心脏、左肺以及一段脊柱,都在这一击里被完全毁掉了。 刚刚跑到门边的陈墨瞳听到声响,惊骇的回头望去。 “恺撒——!” 楚子航刚欲扑击,阿巴斯回头就朝着陈墨瞳释放出了言灵。 陈墨瞳身后被封冻的山洪再度崩涌,一瞬间就将她掩埋。 楚子航迟疑了一瞬,因为他听到陈墨瞳还有心跳。 虽然知道阿巴斯是故意想要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他还是不可避免的犹豫了。 然而下一刻,不论楚子航还是阿巴斯都愣住了。 阿巴斯回头时,竟对上了一双冷如冰霜的黄金瞳,而祂的手臂正被一点一点从恺撒胸口拔出。 是恺撒,他不仅没死,而且浑身龙鳞密布,关节异变龙化,脸上像是罩了一张威仪足俱的青铜面具! 三度爆血! 不知是生死一线的逼迫,还是心爱女孩落难的刺激,他终于把心中的怒龙彻底释放了出来! 甚至,那恐怕不是什么怒龙,而是……龙王? 可若仅仅只是三度爆血的混血种,是没什么值得两个龙王震惊的。 对于曾经数次把爆血推到这个境界的楚子航来说,是最能直观感受到恺撒三度爆血和自己曾经的差别的。 恺撒眼里没有嗜血或暴虐,只有君王般磅礴而深重的怒意,龙血的冲刷下他的身躯不仅极速自愈,甚至在快速的强化。 肌肉骨骼开裂后再愈合变得更加虬实而强劲,他发出震天的怒吼,无数镰鼬群应召而来,这次它们没有乘风而去,反而掀起了狂旋的飓风,它们每一只骨骼都染上了灿金色,在空中回旋像是金色的高塔在旋转。 “你觉醒了!?……他怎么会允许你提前……”阿巴斯惊讶的望向恺撒。 恺撒则趁祂愣神之际,猛然一脚将祂踢开,转身就扑向陈墨瞳的方向。 阿巴斯正欲追击,楚子航闪身挡住了祂的去路,沉默着摇摇头。 陈墨瞳陷入赤红色的海潮中不断翻滚着,她挣扎着朝上游去却又被暗流拍回水中,因为事发突然她没能完全的闭气,呛进了几口水让她肺如火烧,碎片般的梦境与此刻隐隐重合。 她奋力朝着水面伸出了手。 面容狰狞的魔鬼竟然真的再度来临,破开水面荡开水中碎石,抓住了她的手! “你是……”陈墨瞳被他强势的揽入怀里冲出水面。 “是我,诺诺。”恺撒声音喑哑,“没事吧?” “你……你没事!?太好了!”陈墨瞳咳出几口水,欣喜的说。 “计划不变,我先送你离开!”恺撒说完,转身冲着楚子航大吼:“替我挡一下!我马上回来!” 楚子航正与阿巴斯对峙,闻言愣了一下,急忙吼道:“你还回来做什么!?” “少废话!你胸口被别人开个洞,难道不打回来就跑吗!?”恺撒吼道,“拖住,我马上回来配合你!” 楚子航还欲说些什么,突然看到前方的阿巴斯低下头。 龙王怎会随意低头? 楚子航警觉了起来。 几秒钟后,阿巴斯突然歪着头扬起脸,诡异的笑了起来:“看来,他失败了呢。” 楚子航浑身一冷,这声音不是阿巴斯…… 而是,一个女人!? 第60章 醒山 “楚子航,坐过来。”耶梦加得说。 日暮夕阳的余晖里,海潮翻涌像是黑白的琴键交错,奏响了一曲悠远浩荡的歌,祂端坐在一块巨大的礁石上,就像是端坐于霜天的王座。 楚子航愣住了。 咸咸的海风里传来一阵花间朝露般的香气,隐隐还有些鱼腥味。 楚子航左顾右盼,顿时警觉了起来,他望向礁石上的那道身影沉声道:“白王?” “你想要我是谁,我就可以是谁。”祂回答,“本是为了显示诚意才以这个面目与你相见,你怎么却更加警觉了?” 祂从礁石上一跃而下,红裙翻飞像是晚霞坠落,修长的腿反射落日余晖,金灿灿的耀眼,白皙如玉的赤足踩在沙滩上,每一步都带着俏皮活泼的律动——属于那个叫夏弥的女孩,特有的律动。 这根本不是芙蕾吉雅那种拙劣模仿可以比较的,就算是楚子航,这一刻也恍然觉得,祂就是耶梦加得,甚至也是夏弥。 但模仿就是模仿,总有缺漏。 楚子航悄然握拳,沉声问:“你的真名?” “很多古老的名字都遗失在了历史长河里,我早已记不清了。”祂旋身舞蹈,赫然是夏弥在高中元旦晚会上的那一舞,“带来晨星的使者是我,堕入地狱的失格者也是我……” “这些继承我血脉,又觊觎我力量的贱民口中那个伊邪那美,也是我。” “所谓叛党是我,世间梦幻泡影亦是我。” “那就挑一个简短点的名字。”楚子航一脸严肃的沉声说,“还有,既是尊贵的白色皇帝,何必盗用她人面容,却不要自己的脸?” 祂轻捂红唇咯咯咯的笑了起来,那番俏皮模样,正如那个活泛又嘴碎的少女。 祂轻声说:“非要说的话,路西法,撒旦,伊邪那美,尤米尔,你喜欢哪个都可以。” “或者,不如就叫我夏弥吧。我的真容,就是你心里最深重的欲念,你已有神之名,难道还不敢面对自己的心吗?” “你不是夏弥。”楚子航冷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世间本来也不存在夏弥。我想和你谈谈,合作。”祂赤着脚走进翻卷的海潮里,沙滩上留下的足迹都反射出灿金色的光亮。 “合作?”楚子航有些惊讶。 “是的。我可不是那个叫阿巴斯的蠢货。虽然他和你一样的固执,一样的心怀复仇之火,可他走的路不对。”祂踢打着海潮,漫不经心的说:“你已经是真正的逆命者了,但所有逆命者最后的结局都是被命运审判。” “每一个逆命者,都会被灼热的矛贯穿入最深的地狱。” 楚子航面色不变,也不再看祂。 “我就是上一个。楚子航,你不是第一个被至尊拎出来对抗命运的。”祂说。 “至尊本身不就是命运的意志吗?”楚子航继承了火神的记忆,已经大概了解些许龙族隐秘了。 “是的。命运本身却想反抗命运,所以祂才会制造出我,又制造出四大君主,现在,又制造了你。”祂仰望着落日,低声叹道:“我们被命运困住,而祂却被自己困住了。” 楚子航微微皱眉:“所以说,能杀死黑王的,只有黑王自己,或者新的黑王!?” “嗯,所以我愿意和你合作,因为你够聪明,也够敏锐,还很有想法。”祂回头,歪着脑袋看向楚子航:“而且,不论用哪一个时代的审美观来评判,你看起来,至少都不丑。” “甚至,很赏心悦目。不得不说,这条小泥鳅,挺会挑的。” 楚子航声音越发冰冷:“所以,你到底要做什么?” “很简单。我会让你成为新的黑王,助你击破命运,成为新的绝对意志。”祂笑着说:“你想救出父亲,我可以帮你。” “奥丁?我帮你杀了。”祂轻描淡写的说着,就像在说踩死一只蚂蚁那样漫不经心。 “至于……”祂旋身溅起一圈洋洋洒洒的碧波,水花落下时,祂竟然已经变成了身穿天蓝色校服的娇俏女孩。 “我可以比她更好的扮演你的女孩,师兄。” “我不会吞噬你,我也可以和你缔结血盟,我甚至可以永远只是夏弥,你的夏弥,不是白王,不是耶梦加得,只是你的女孩。” 楚子航面无表情的问:“开出这么丰厚的条件,那你想要什么?” “世界。”祂轻笑,“我来主宰世界,你主宰我,如何?” “这是什么奇怪的台词?”楚子航略显反感的低声说。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楚子航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 但若是路明非在就能准确的说出现在的情况:“那不就是被魅魔或者女鬼盯上了嘛!” “嘴里说着我的全部都是你的,你要是敢亲下去,分分钟就把吸成人干!” “是阿巴斯的反抗,超越了你的掌控吧?所以你才不断的在这拖时间。”楚子航冷声道。 他愿意和白王啰嗦那么久,其实他也在拖时间解析现下的情况,寻找破解或逃离的方法。 “我刚刚就说了,你确实很聪明,很敏锐。”祂微笑着说:“所以,想合作也是真的。” “抱歉,我拒绝。”楚子航冷冷的说。 “我有些好奇,是什么原因?”祂问。 “你的野心,没有谁能掌控,我自然也不会愚蠢到相信自己是那个例外。”楚子航回答。 “哦。那耶梦加得的野心,你就能掌控吗?” “只能说是侥幸吧。她的野心,也是我的愿望。” “这样吗?我还以为,是我学的不够像呢。” 楚子航长长的呼出了口气,他终于弄明白了,这里是一个独立的精神空间,相当于一个临时且简易的尼伯龙根,但这里面百分之九十都是由精神元素构成,即使他的火神冠位也难以破解。 好在,那份残缺的至尊之力勉强能够替他寻到出口,只是花了不少时间。 “无所谓像不像。不是就是不是,再像也不是。”楚子航沉声说,“还有,你说错了……” “夏弥,存在。她就是耶梦加得,耶梦加得也就是她。她不仅仅是我的女孩,也是一个有着独立人格、灵魂,在爱与被爱的,确实存在!” 楚子航猛地咆哮一声:“谁也,不可替代!” 海潮在这一刻倒卷升天,烈阳闪烁一瞬,竟变为了一只巨大的黄金瞳! 女孩的身影在飞沙和狂潮里消散,天空传来嬉笑声:“怪不得这条小泥鳅会深陷其中,楚子航,你确实……很特别。” 天地崩碎开来的瞬间,娇娆的白色龙影已经扑到了楚子航身前,祂手心里是那柄无坚不摧的天丛云剑! 楚子航在千钧一发之际怒吼着挥手格挡,随后暴退。 他一直退到了基地边缘的山壁才停下,随后低头看了一眼左臂,小臂处伤口光滑如镜,他半只小臂在刚刚短暂的交锋里被直接切了下来! 可他抬头看去,村雨依旧困着那柄天丛云剑,并非他陷入幻觉的时候白王趁机突破了村雨的炼金矩阵。 可,祂手上的天丛云又是哪里来的?! “就算是四大君主,也对我知之甚少。因为在我身陨之后一整个纪元,他们这些小家伙才被创造出来。”白王轻笑,声音还是那个清越冰冷的女声。 祂反手将龙爪插入自己背脊,随后抽出了一截带血的白骨。 又一把天丛云剑! 饶是楚子航也震惊了,这传说中无坚不摧的神器,竟然还能量产!? “刚刚还夸你聪明呢,有什么好奇怪的?残缺的八岐大蛇,每一代的尾骨都有天丛云,只是八岐大蛇这样的贱种死后,它凝聚的精神元素会逐渐溃散,所以没有真正的白王诞生,天丛云也会自然消散。”白王双手舞动天丛云画圆,总控室的墙壁和长桌霎时间四分五裂。 裂口处无一不是笔直而光滑。 “我是真的很欣赏你,楚子航,所以给你个机会,攻过来。”白王双臂张开,身躯舒展,化作一道白骨般的十字,扬着脸闭上了眼。 “所以继承白王冠位……还会变性吗?”恺撒惊诧的声音从楚子航身后传来,“我走之前祂还是个男……雄……公的吧?” “你回来做什么!?”楚子航咬牙低声,沉着脸紧盯着白王。 明明身躯里龙血鼓荡燥热,可他却浑身冰冷,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恶寒! 白王的龙躯、冠位、力量,都没有什么明显的增长,可只是换了个人格和灵魂,那种无形的死亡压迫就提升了不止一个量级! 如果把白王冠位比作青龙偃月刀,那么前世握着它的赫尔佐格至多算个零陵上将刑道荣; 刚才的阿巴斯最多也就只能算是华雄、颜良之流; 只有白王自己的意识和灵魂,才是那个真正无双的武圣关二爷。 “我离开的时候,祂是吃了什么精饲料吗?怎么感觉……变化那么大?”恺撒声音也沙哑了下来,同样的压迫感对他来说更为明显。 “小皇帝?你也不错,一起来吧。”白王轻蔑的一笑。 “楚子航,你心跳很快,害怕了?”恺撒反手握紧了狄克推多,再次将爆血推至了三度,那颗如龙王般的心立刻沉雄的鼓荡起来。 楚子航回头瞥了一眼恺撒,说:“你手在抖。” “闭嘴,我左你右,我上你下!干他!”恺撒咆哮一声,乌金色的镰鼬群再度显现,随着他一同冲锋。 “恺撒!”楚子航一愣,随即立刻跟上。 乌金色的镰鼬化作旋转的尖锥扑向白王,恺撒藏于其中,狄克推多藏于腋下。 “小皇帝,你还不懂龙王之间的战斗吧?”白王讥笑道,随后天丛云指向镰鼬群。 祂轻声说:“灭。” 所有镰鼬在一瞬间溃散成粉末,化作乌金色的飞沙随风飘扬而去,藏在其中的恺撒惊骇的瞪大了眼。 可虽然震惊,多年养成的战斗习惯让他本能的没有停住脚步,高高跃起翻身躲过了天丛云的横斩,随后翻越到了白王的身后,使出了他那招牌的绝杀——过鞍斩切! 这是曾连楚子航都击败过的一招! 而在恺撒跃起的同时,楚子航俯身一个滑步闪到了白王身前,村雨应召而来聚合成刃被他收在腰间。 心形刀流·四番八相·罗刹鬼骨! 面对白王,楚子航没有选择暴烈的赤炎豪歌,而是选择了最极速,最血腥的抢攻之剑。 身前,身后,楚子航和恺撒同时攻杀,罗刹鬼骨和过鞍斩切的联手合击! 杀机近乎将白王完全淹没,没有死角,没有破绽,不论先格挡住谁都注定会被另一人打中; 如果要跑,下场只会是被两人合力追击,死的更加惨烈。 但白王只是淡然的一笑,左手天丛云背负身后,苏秦负剑挡住了过鞍斩切; 右手天丛云掀起燎天之火,赤炎豪歌,击破了罗刹鬼骨! 随后,祂在瞬间变招,以二天一流刀势将两把天丛云狂舞成旋,飓风自地而生,直接毁掉了整个总控室! 楚子航和恺撒在瞬间被同时击退。 “孩子们,你们还没见过真正的太古战场,也不懂曾和至尊搏杀的我……” 祂骤然突至恺撒身前,两把天丛云剑在十分之一秒里刺出了近百次,每一次都是超越音速数倍的极速刺杀,恺撒根本没有还手的空间就被扎成了筛子倒飞而出,陷入了山谷里。 “到底有,多可怕!” 楚子航刚刚追上来,白王就已经收刀回身。 祂以双剑交错着连续的猛劈,竟然是楚子航前世最拿手的“十三连斩”,但白王却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连续劈出了百余次斩击,而且每一刀,都比前一刀更加凶狠! 楚子航只觉眼前骤然出现了一道模糊的白色幕墙,那竟是斩击留下的残影组成的,斩速之快,甚至将火色的音锥都重叠在了一起! 村雨在接触的一瞬间就爆碎,根本没有时间聚合,接下来的斩击楚子航只能肉身硬抗,同时后撤。 但他根本撤不出去,连绵的斩击之下,他双臂直接爆碎成了血雾,胸口鳞片如落叶般纷飞,双腿齐膝而断! 变成人棍的楚子航倒飞出了百米之远,但白王几乎如影随形,楚子航甚至都没能完整的把四肢再生出来,白王就已经再度贴到了他脸上! “还是太稚嫩了些。”白王漠然的摇摇头,随即就要挥舞天丛云将楚子航斩首。 “吼!” 一声咆哮,恺撒从碎石堆里冲出,他的伤势也没能完全愈合,但他根本不等伤势愈合,也等不了了。 狄克推多已经碎裂,他干脆徒手用龙爪扑向白王后心! 唰! “死!”白王怒喝一声,回身逆袈裟斩,竟是想直接将恺撒一刀两断。 千钧一发之际,楚子航昂首咬住了白王的小腿,破坏了祂的发力。 而恺撒则借势后仰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击,但小臂依旧齐肘而断! 可他没有退却,反而趁着白王回身一刀插入楚子航后心的短暂空隙,断裂的右臂伤口直接按在另一柄天丛云侧面阻止白王挥刀,左手利爪再次刺出。 反复,多次,凶横的刺入了白王的后背! “嘎啊!”白王终于负伤,暴怒的尖叫起来。 祂一脚把楚子航蹬飞,再旋身一刀险些就把恺撒直接斩首。 楚子航倒飞陷入墙壁之中,但接着这短暂的时间,他立刻优先复原了四肢,强忍着脏器的伤势立刻就再度扑了出去。 “吼!”恺撒也在同时稳住身形,竟是不闪不避,直接朝着天丛云的剑锋就扑了上去,锋锐的天丛云直接将他胸口洞穿,但他怒啸一声,双手交叠扣住了白王刺击的右臂,将起牢牢锁住。 楚子航自然不会放过这难能可贵的机会,同样顶着天丛云剑冲锋,根本不顾心脏被洞穿毁去,咆哮着以利爪插入了白王的咽喉,随即反复用力的刺击,大有要把白王脖颈直接插断的架势。 白王张大了嘴却发不出怒啸,祂浑身一震,右手天丛云猛然抖动,竟是直接将恺撒胸口横着截断,险些就将恺撒彻底斩成了两截。 同时祂左手猛然发力,直接挑断了楚子航的整条左臂! “吼——!” 楚子航和恺撒却同时一声怒啸,一人踩住了一只白王的前脚,龙化后的利爪扣入白王的前脚掌,将祂死死的钉住了! “楚子航!镰鼬!”恺撒咆哮,同时呕出大口浓腥的血。 楚子航抬头望去,只见一侧冰封的倒塌山壁上,静静的栖息着一只镰鼬。 四散的尘埃里,一道笔直的红线直直射在了镰鼬眉心,映出了一颗红点。 “还太嫩了!”白王的咽喉竟然就已经复原,祂嘶吼着浑身肌肉骤然收缩,随后双臂猛地一震,竟然震荡出了一个庞大的真空带,狂风四溢间,恺撒和楚子航再次被击飞出去。 白王身影骤然消失,恺撒和楚子航甚至都没喘息,刚刚稳住身形也立刻化作残影扑出。 被冰封的洪流再气浪狂风中开裂随后崩碎,山岭终于完全垮塌,整个红井都被山洪和碎石掩埋,但很快,这些山洪碎石就再度被冰封。 庞大的领域中央,白王急促的喘息着。 新生的祂甚至都没达到标准的“幼生体”,至于和祂融合的阿巴斯,不仅没有龙骨,残留的精神还一直都是副作用,时不时就会骚扰反抗,企图再次霸占这副身躯。 若非如此,刚刚祂就有好些个机会,彻底斩杀楚子航或恺撒其中一人。 恺撒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了,他是靠着心里那股不甘的火在强行维持着龙化,但力量消退的愈发严重,这奇怪的觉醒状态目前他也没法完全掌握,浑身龙鳞碎裂,几乎每一片龙鳞下方都凝着厚厚的血污。 楚子航比恺撒好些,至少伤势还在急速的愈合,龙化状态也还能维持。 但毫无疑问,若是拖下去,先撑不住的还是楚子航和恺撒。 果然,绝世的利剑,也要看是谁握在手里。 若一直都是阿巴斯,那刚刚在恺撒和楚子航合击之下,重伤的就该是他了。 不愧是反叛过至高存在的怪物,血统、龙躯几乎可以说超越了完美,而且战斗技巧和战斗意识也都是顶尖。 嗜血、狂暴,毫不留情! 当年的耶梦加得和祂比起来,简直可以称作善良好市民了。 “呼,呼……”恺撒视线越过白王,与楚子航遥遥相对。 楚子航和他对视了一瞬,随后略微低头。 下一刻,战端再启! 恺撒和楚子航配合也愈发默契起来,恺撒的近身格斗选修的是巴西战舞和马伽术,只不过几乎都是对人特攻的招式,有些人类的弱点,对于龙类来说却固若金汤。 但随着战斗持续,恺撒很快就摸索到了哪些地方是龙类愈合较慢的地方,攻势也随之改变。 楚子航冠位更高,因此承担了大部分正面迎击的职责,他每一次进攻都会想方设法的困住至少一把天丛云剑,给恺撒制造出破开白王防守的机会。 白王似乎对这场突然难缠起来的战斗失去了耐心,再次挥刀在大地上留下深刻伤痕,同时也逼退了恺撒和楚子航。 随即祂震荡骨翼就要飞上天空,口中也念诵起了古奥森严的法令! 祂知道楚子航身负至尊之力也可消解对方言灵,所以之前一直没有释放言灵,但此刻,祂寻到机会摆脱两人,立刻就要酝酿一个足以重创两人的太古权现言灵。 可祂没想到,楚子航残缺的至尊之力,消解言灵也能这般迅速,祂吟唱刚刚完毕,言灵就被楚子航取消了。 而恺撒则趁势腾空而起,扑向白王。 白王两把天丛云直插恺撒胸膛,双臂猛然发力就要把恺撒彻底绞成两截。 但恺撒再次使出锁技困住了祂,强忍着剧痛,一边喷血,一边怒吼:“楚子航——!” 楚子航闪身来到了白王身后,而他手里,握着那柄之前一直被村雨困住的天丛云剑! 罗刹鬼骨,再度激发! 恺撒咆哮起来,鼓荡双翼推着白王就撞向楚子航的剑锋。 关键时刻,白王却惨嚎一声,竟是以绝强的肌肉力量,自断双臂脱困遁走! 眼看着楚子航这一刀就要插入恺撒胸口,楚子航却已经提前收敛了力道,就好像早就知道白王会躲开一样。 恺撒拔出两柄天丛云扔了出去,随后大吼着一脚向上蹬出。 楚子航则是一脚向下踩出,借着恺撒的蹬击的力道鼓荡双翼,如剑一般射向上空的白王。 一圈圈火色音锥爆开,楚子航几乎瞬间就追上了逃遁的白王,在对方惊怒的咆哮里一刀刺入了对方胸膛。 但同时,白王的利爪也洞穿了楚子航的胸口,毁去了他的双肺。 “唔,啊啊啊啊啊——!”楚子航怒吼着压迫天丛云。 “吼吼——!”恺撒再次扑向上空,他的龙化已经消退近半,赤裸的上身全是深可见骨的伤痕。 但他依旧悍不畏死的箍住了白王的腰,随后猛然发力。 两人嘶吼咆哮着,压迫白王从天坠落,压垮了那只还停留在冰面上的镰鼬。 几乎同时,风力传来了尖锐的声音。 恺撒和楚子航同时给了对方一脚,两人皆是倒飞而出,只留被天丛云贯穿的白王还在原地。 带着电弧流光的弹丸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掠过,将白王整个右边身子击碎! 电磁轨道炮,昆古尼尔! 这是恺撒之前送走陈墨瞳时约好的,只要卫星就位监测到激光制导后,就立刻发射昆古尼尔。 他们没时间修复红井的通讯,更来不及沟通,所以只能让陈墨瞳对接蛇岐八家或者昂热,直接发射昆古尼尔,至于如何把目标带到弹道上,就是恺撒和楚子航两人的事情了。 初速度2.6km/s的弹丸,在东京湾附近发射,横贯数百公里但威力依旧可怕,就算是白王的身躯也被直接击碎了小半! “楚子航!趁现在——!”恺撒跌落在地,嘶声咆哮,满口鲜血。 楚子航正欲起身,却突然身子一软。 恺撒这才发现,楚子航胸口几乎完全破开,断裂的肋骨犬牙般横插在碎烂的心肺里,甚至隐隐可见最后方变形扭曲的脊柱。 恺撒已经退出了龙化状态,他无力再战了。 而楚子航虽然还能恢复,但却也一时间无法立刻补刀。 接下来要拼的,竟然是他和白王谁先一步完全愈合伤势。 二者所受的伤相差无几,于是接下来,就是血统和冠位之争! 毫无疑问,占优势的是白王。 当白王右侧身子的骨骼完全再生,内脏也复原时,楚子航的心肺才愈合了大半而已。 白王狞笑着挣扎起身,嘶声狂吼:“楚子航,最后一次机会!” “做谁的宠物都是宠物,为何不挑一个厉害些的主人呢!?现在,你的夏弥,你的耶梦加得,都救不了你了!” “只有我,我太欣赏你了……跪下吧,就当我求你,来做我的男宠吧!” “你他妈挺受欢迎啊。”恺撒捂着胸口说。 “有没有什么脏话比较适合现在的情况?”楚子航一边加紧恢复,一边问。 “你让一个绅士教你讲脏话?”恺撒晕晕乎乎的靠着墙壁坐起身来,随即他咬牙怒喝道:“那就告诉他……去你妈的!” 楚子航狠狠咬牙,咆哮道:“去你妈的!” “那就……去死!”白王怒啸,跌跌撞撞的奔跑起来,祂拾起天丛云,脸色愤怒而狰狞。 楚子航现在还难以动弹,他干脆就不动了,浑身力量都集中在了双爪之上,只等白王攻过来。 他一直以来最擅长的就是——与敌皆亡! “来——!”他昂首挺胸,喷出一口血雾,随后面色冷硬的握拳。 但紧接着他突然愣住了,随后他立刻摊开了左手手掌,看着无名指上的青丝,微微笑了。 —— 千叶县山中,那片死侍研究所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寂静山岭里只有风雨的呼啸。 然而在某一刻,像是雷鸣,又像是万军阵前千百人齐敲战鼓。 咚咚! 咚咚! 沉雄而澎湃的心跳律动声于废墟之中响起! 咚——! 废墟四周的风雨在这一刻竟是被巨响声鼓动震荡,呈圆环形碎裂散开!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那声音愈发激昂暴烈起来,像是狂兽沉闷的怒啸,山林间传来鸟兽们惊惧的呜咽,原本躲在土地里的虫蚁此刻竟然顶着暴雨倾巢而出,往周遭四散而逃! 就连大地都惊骇欲绝的震颤起来,沉闷的轰响在群山之间反复回荡,恍惚间似有巨神在低语着古奥森严,玄而难解的法令。 废墟周遭细碎的泥石、瓦片,跟随着这声音雀跃的弹动起来! 咚——! 球形的气浪以废墟中央为圆心猛地扩散开来,晶莹剔透的万千雨珠在无形的领域中变得粘稠,它们在这一声巨响中被串联起来,彷佛被风吹动的珠帘,似浪涛般波澜起伏,风也被困在其中,只能闷着头旋转。 山谷之中,宛若有一朵半透明的花包裹着废墟,缓缓绽开。 咚!! 大地震动,群山咆哮。 像是在接迎它们的王,苏醒归来! 残垣断壁在这一刻皆被震荡浮空,废墟之下陡然睁开了一双汽灯般宏伟的——黄金龙瞳! 第61章 耶梦加得(一) “你小子就是昂热说的S级?”上杉越面色冷的像要吃人。 路明非尬尴的挠挠头,紧张到张口结舌得说:“您,您好……瓦塔西瓦……路明非得嘶。” “低头。”上杉越沉声道。 路明非立刻手贴裤缝一个九十度鞠躬。 上杉越挥刀横斩,掠过了路明非头顶将后方死侍腰斩。 路明非浑然不觉的起身,双手握紧“暴怒”喊道:“岳父,我掩护你!” 他其实是想喊“越师傅”,但是一紧张就吞了个字。 上杉越一脸惊诧的回头看向路明非:“不愧是昂热教出来的,一样不要脸啊!” 路明非也不知道该怎么补救了,只能大吼一声拎起暴怒:“我替您开路!” 暴怒暴涨为近三米长的斩马刀,路明非使用的刀法是唐代陌刀队的战法,陌刀历史上已经失传了至今也没有真正的古物出土,其实就是因为大部分陌刀都有炼金术的加成,而沉重的陌刀,几乎只有体质超常的混血种才能无碍使用。 据传,陌刀一刀劈下可做到“人马俱碎”,当年“安史之乱”的香积寺之战中,叛党几乎已经突破本军之阵,但李嗣业大将军率领的陌刀队从后方杀出,不过千余人就杀的数万叛军丢盔弃甲。 路明非踩着潮水在雨中高高跃起,双手握住暴怒长柄旋身舞圆逆着风下劈,狂风暴雨在这一刻竟都被刀势硬生生遏制住了,一只尸守才刚刚扑出水面就被当头劈得爆碎开来。 然而刀势不止,紧接着另一只尸守也被一刀两断,后方剩下的五六只尸守也被震的翻飞回了水中。 路明非将刀柄绕着腰间旋转,同时踏步旋身蓄力,暴喝一声挥刀横斩,千军辟易! 围过来的一圈尸守尽皆被他腰斩! 这些尸守并非什么杂兵,他们的战力甚至比蛇形死侍还要更强些,A级执行官单独面对一只尸守胜算都只有不到三成。 源稚女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露出带着血腥气的微笑喊道:“路君,好刀!” 源稚生悄悄给源稚女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别光顾着拱火了,赶紧杀出去。 源稚女立刻收敛了玩闹的神色,肃然恭谨的点头,回头挥刀就杀入了尸守群里。 上杉越哼哼了两声:“刀法不错,就是眼神看起来不太好……” 他劈开一只尸守后怒吼:“你他妈要去海里游泳吗!?岛在后面!” 路明非杀的正起劲,为了给岳父留下好印象他是一点都不留手,一如那个雨夜面对奥丁时那般极冷,极烈的进攻。 “啊?”他闻言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海潮都几乎淹到他腰间了,再往前真可以游泳了。 上杉越不知何时来到了路明非身后,一把拉住他的后领将他扯向身边:“炼金炸弹马上就到,跟紧我,赶紧杀回去!” “好的!”路明非背靠上杉越,抹去了脸上的雨水。 “父亲,路君,这边!”源稚生则和源稚女背靠背在人工岛前方不远处清理剩下的尸守以及鬼齿龙蝰。 源稚生的王权对鬼齿龙蝰的压制极其有限,这些号称“龙族行刑者”的嗜血生物甚至可以存活在八千米深的极渊里,这点压力对它们来说实在不够看。 但这些玩意又是最危险和最麻烦的,一但被成群围住,皇的躯体也曾受不住鬼齿龙蝰的撕咬。 远处的昂热随手捡起一把断裂的古刀,将手腕上的纱布裹了上去随后看向绘梨衣,和蔼的笑着问:“可以帮我个忙吗?” 绘梨衣礼貌的躬身点头。 “帮我把这把刀丢出去,尽可能的远一些。”昂热说。 绘梨衣双手接过古刀,随后转身像是投飞镖一般将古刀掷了出去,她没有附加言灵,但就是这么随意的一投竟然就将古刀化作了一支利箭,那尖啸声已经隐隐要超过音速了! “嗨呀!”海中,路明非正巧跃起一个跳斩,古刀从他胯下嗖的一声掠过。 他落下后只觉双腿之间一阵冰冷,目瞪口呆的回头看向岸上的绘梨衣:“怎么回事?谋杀亲夫啊?!” 绘梨衣捂着脸,悄悄转过身去。 上杉越则幸灾乐祸的大笑起来:“好好好!” 那柄古刀插入了一只尸守头顶,上方纱布浸满了昂热的血液,此刻,不仅是周遭的尸守,就连许多鬼齿龙蝰都被吸引着转移了视线,朝着那柄古刀和尸守转身冲去。 路明非几人趁着这机会立刻再度加速,成功杀回了人工岛。 樱井七海按着耳麦大吼:“大家长,校长先生,装载炼金炸弹的飞机已经起飞了,预计七分钟就能赶到!” “好!诸君,最后的七分钟!随我,死守海岸线,绝不可让一只尸守越过!”源稚生咆哮道。 所有人立刻齐声:“哈衣!” 风魔小太郎突然冲向昂热这边,喊道:“校长先生,前方收到贵校学生陈墨瞳的联络!红井发生异变,他请求立刻动用β计划的武器。” 他的权限,甚至都不知道“β计划”是什么,但从陈墨瞳的只言片语里他却猜到,圣骸恐怕还是找到了宿主复活了! 昂热和源稚生皆是一愣,同时大吼:“怎么回事!?” “陈小姐没解释太多,只说有一颗代号‘天巡者’的卫星大约七分钟后会经过瀛洲上空,它们会在地面以激光制导,请卫星捕捉到目标后就立刻发射。”风魔小太郎说。 昂热没有犹豫,大步向前说:“把电话给我。” 他当即拨通了一个号码:“死牛仔,没喝醉的话,就让EVA醒过来吧,七分钟后远程操控‘昆古尼尔’发射,目标红井,准确坐标,以卫星捕捉的激光制导为准。” “没喝醉,在和漂亮学妹打麻将呢。那东西还是醒了吗?”电话里传来守夜人醉醺醺的声音。 “恐怕是的。不论情况如何,先打了再说,处理完人工岛的事情我会立刻赶过去。”昂热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路明非心里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立刻上前追问:“校长,怎么回事?圣骸不是已经被老大,就是恺撒学长捕捉到了吗!?” “刚才阿贺告诉我,学院里似乎混进了不得了的存在,他在关键时刻叛变杀死了夏弥,也许现在红井里那个异变的源头,就是他。”昂热沉声回答道。 “您说什么!?”路明非惊骇欲绝的瞪大了眼睛,“谁……被杀了!?” “是谁!?那个叛徒是谁!?”他狂吼着问。 这一刻,他手中的暴怒竟然自发的融化变形,衍生至了最终形态! —— EVA强行入侵了横须贺海军基地里的基德级驱逐舰,遥控着轨道炮按卫星数据开火。 横何须海军基地距离东都大约50千米距离,这点长度对于电磁轨道炮来说,甚至不用半分钟就跨越了,射中白王时,弹丸还保有接近1.7km/s的速度,别说生物了,山壁也会被如此巨大的动能贯穿炸碎。 但毕竟是号称“神”的白王,祂可怕的身躯已经逼近生物的极限,若说耶梦加得的龙躯已经接近完美,那么白王的龙躯则是彻底超越了完美,达到了人类无法想象和企及的另一个高度! 可饶是如此,只要有形,只要切实存在,就还是会被破坏。 这一炮还是把白王半边身子彻底打碎了。 白王虽然震惊人类这千年来的发展,竟然已经造出了能杀伤神的武器,但祂目前更在意的还是楚子航。 火神冠位,至尊之力,若是吞噬了楚子航,祂也许就能真正逼近那至高的存在了! 在身躯愈合的速度比拼里,终于还是白王更胜一筹,祂才开始奔跑时还跌跌撞撞的像是刚学会走路,但拔起天丛云后,没跑两步祂的步伐就稳健起来,随后越来越快。 终于,祂怒啸着狂奔起来,化作了一道残影突向现在还无法动弹的楚子航。 但楚子航却低头看着手指上的青丝,微微笑了。 天际闪过怒雷,地面冰晶在这一刻显现出白王突刺而来的身影,楚子航笑容一敛,眼神陡然肃杀起来。 他猛地握拳,在间不容发之际俯身偏头躲开了白王的刺击,随后猛地一拳击出! 圆环形的气浪在白王脸颊处爆开,祂惊怒的惨嚎一声,旋身倒飞了出去! 楚子航无名指上的青丝像是水波般震颤,源源不断的力量跨过时空传回了他的体内。 “漂亮!”恺撒振奋的握拳,他刚刚都已经挣扎着起身准备上去挡剑了。 “你……我以为你的权能不完整,是人类之身导致的……”白王震惊的爬起身来,“原来,你一直分散了权能,在助她复苏!” 火神之力虽不及白王,但差距也不会那么明显,更何况白王自己的龙躯也是新生的还不完整。 白王一直以为是人类篡夺神的冠位,所以才无法发挥全部力量,直到刚刚祂才发现楚子航竟然是通过血盟分散了一部分力量出去,而在祂突到楚子航身前的那一刻,楚子航收回了分散的力量,这才能极限发动反击! “阿巴斯的记忆里,精神元素贯穿核心,她怎么可能还活着呢!?”白王震惊的问。 “我也不知道。”楚子航很实在的摇摇头说。 他只知道耶梦加得没死,但也不知道耶梦加得到底怎么挡住的这枪。 当时横梁挡住耶梦加得后,她身体的龙骨化就停止了,她用唇语让楚子航配合她完成了假死,在阿巴斯离开后,她的身体便生出了蚕丝般的细线,不仅将她包裹了起来,也将周边所有死侍包裹后与她相连。 楚子航毁掉实验室,也只是为了替耶梦加得遮掩,让她安心结茧吸收死侍。 他那一身鳏夫感,其实是因为他在为耶梦加得重伤而愤怒,只是他的愤怒一直都很压抑而已。 “还是条狡猾的小泥鳅……”白王讥笑着起身,天丛云直指楚子航的眉心:“所以,真的不再考虑了吗?” 楚子航沉默着摇摇头,他本来想再重复一遍脏话,但想想还是算了,他已经不想再和白王多废话一个字了。 “好吧。那等我抽掉你的脊梁后,你就亲眼看看,我如何把你亲爱的夏弥虐杀掉吧!”白王尖声狞笑起来,“我会用天丛云把她浑身龙鳞剥个干净,然后一刀一刀,一刀一刀,将她切成千万块碎片……” “再当着你的面吃下去。” 楚子航面色不变,沉默不言。 “说实在,若有人这样侮辱我喜欢的姑娘,我一定会撕烂她的嘴。”恺撒轻咳两声说。 “不错的建议。”楚子航终于也彻底恢复完毕,浑身龙鳞狂震,黄金瞳再次爆闪! 虽然收回了权能,但他残留的体力已经不多了,如果不能速战速决,那就是…… 两个怪物再次来往冲突,雷鸣火雨四溅,他们互相贯穿对方的龙躯,随后以利爪、骨刺,甚至牙齿一刻不停的朝对方发起血腥的猛攻。 他们纠缠在一起飞上高空,随后又像是陨石般极速下落砸在红井中央,地面都塌陷出五六米深的大坑。 坑洞中,两个还未完全的复原的怪物才睁开眼,就立刻又扑在一起绞杀,炽热的龙血如小河般奔涌,空气里血腥味如同刀剑般刺鼻。 恺撒感觉自己恢复了不少,挣扎着想要起身去帮忙却又是一阵眩晕。 “陈墨瞳在外面等你,先走。”清冷的女声在恺撒身后响起。 恺撒回头一看,呆住了。 红井中央,白王再次以天丛云反复刺击楚子航胸口,随后一脚将楚子航蹬飞了出去。 但同时,楚子航也扯断了白王的喉管,打折了白王的右腿。 白王杵着天丛云缓缓起身,正欲怒骂,眼神却沉凝了下来。 另一边的楚子航退出了龙化状态,他消耗实在太大了,天丛云的锋锐带给了他太多麻烦,每一次被刺中或斩中,他都必然会重伤,而且白王深谙如何与同类作战,大部分攻击都是朝着难以愈合的脏腑。 楚子航虽然也知道这一点,但他只能用龙爪进攻,等他破开白王鳞甲和肌肉时,往往白王都已经在他身上戳出七八个洞了。 他浑身浴血,却还是面色冷硬的扶着膝盖,颤颤巍巍的起身,漠然的盯着白王寻找继续进攻的机会。 或许是伤重加上过于专注,直到脚步声已经到了背后,楚子航才恍然发现有人来了! “我就不在了这么一会儿,你就被打成这副惨样?真是没用的男人。” 因为楚子航是低伏着身子,所以先映入他眼帘的是鲜艳如血,边缘绣着金丝的裙摆。 白皙如玉的赤足踩在冰面上的血迹里款款而来,溅起的血花像是在那骨肉停匀的小腿上纹了朵朵梅花。 “虽然没用,但他是我的,我不给,谁也抢不走。” 二指纤若葱根,挑起楚子航的下颌,帝女冷艳的脸映入了楚子航的双眸。 耶梦加得。 “你还有空换套衣服才来吗?”楚子航无奈的轻笑。 “修缮阿巴斯留下的炼金矩阵花了点时间。”耶梦加得扶起楚子航,随后眼神冷峻的看向白王,“虽然是个失败者,而且前世冠位都被小丑夺取了,但好歹也是尊贵的王。一些礼节,我还是懂的。” “就凭你的冠位,安敢以帝女之姿来见我?!”白王沉声怒啸。 “老贱货,给脸不要脸。”耶梦加得冷声怒喝,“还想抢我的人,那就看看是谁被谁虐杀吧!” “僭越之贼,大放厥词。”白王面色狠厉的咬牙。 “我们一起……”楚子航起身道。 他话音刚落就被耶梦加得一掌推到了后方岩壁下。 “老实呆着,我说了,不准你死。”耶梦加得挥手振开如霞的长袖,随后俏脸陡然扭曲狰狞起来,“把我的人重伤至此,你必要付出血的代价!” “小泥鳅而已,等我把你切成碎片,看你嘴还能不能一样硬!”白王振开骨翼,挥手间又召回了一柄天丛云剑。 耶梦加得怨毒而暴戾的盯着白王低吼道:“是小泥鳅,还是能把你撕碎的毒蛇,你亲自来看看吧!” “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是——耶梦加得!” 她快步向前奔跑起来,白皙的双腿在狂奔间突然的纠缠在了一起,紧接着龙鳞骤生,红裙溃散间一双巨大的黄金龙瞳陡然睁开。 巨大的赤金色脊骨极速的蔓延生长,随后弯月般的肋骨如刀弹出,上方遍布嶙峋的骨刺,虬龙般的肌肉从金色脊骨中生长将龙骨迅速缠绕覆盖,铁灰色的皮肤像是厚实的甲胄将肌肉包裹,上方刺出密密麻麻的刀片般的暗青色鳞甲! 天空劈下一道灿金色的怒雷,雷光中,身长近五十米的巨蛇昂首怒啸! 她蛇头的鳞片之间流转着古老而玄奥的金色纹路,像是扣上了黄金的面具,怒啸之时颈部的一圈褶皱像花一样绽开,而绽开的每一瓣薄膜上都生长有类似眼睛的花纹。 她尾部生有一个巨大的尖锥空腔,类似响尾蛇尾巴上的角质轮。 耶梦加得的声音在楚子航脑海里响起:“捂住耳朵。” 楚子航立刻从震撼中回过神来,抬手捂住了耳朵。 耶梦加得蛇尾猛烈的摆动起来,坚硬厚实的冰面立刻就被刮去了一层,空腔在极速摆动中与空气抹擦,发出人耳听不到的尖锐超声波。 四周冰面瞬间炸碎开来,前冲的白王将天丛云插入地面怒啸起来。 耶梦加得龙瞳里闪烁出嗜血的冷光,她吐出长舌轻“嘶”,随后极速的游动起来。 如此巨大的身躯,她竟然还能超越音速的移动,整条巨蛇像是化作了一列超越音速行驶的列车,悍然前冲撞响白王。 爆裂的一圈圈火色音锥直径足有十数米,这一撞的威势堪比山崩,白王刚拔出天丛云就被撞飞了出去。 倒飞的身躯化作炮弹,直接撞塌且贯穿了身后的巨大冰山! 耶梦加得再次昂首怒啸,随后极速前冲,她身上的鳞片在游动间极速的高频震动起来,像是带着千万片高频振动的刀片,冰山碎石被她的身躯擦到,立刻就像豆腐一样被劈开震碎! 鳞片震动间,发出刺耳尖锐的厉啸,就像是千万只凄厉嚎哭的地狱恶鬼攀附在她巨大的身躯之上! 白王从废墟里挣脱出来,立刻挥动天丛云反击。 锐利的天丛云剑轻易就劈开了耶梦加得的鳞甲和皮肉,但这点伤痕对于龙躯巨大的耶梦加得来说完全不值一提,况且就在白王劈砍的间隙,耶梦加得身躯摆动,如巨锤般轰击白王。 两柄天丛云也挡不住如此多高频震动的鳞甲,白王身躯骤然爆开猩红的血雾,碎肉和白色龙鳞四溅狂飞! 白王再次被击飞出去,但耶梦加得立刻就高速移动着扑击追上,铡刀般巨大的毒牙凸出,她狠狠的朝着白王胸腹间咬合。 白王以天丛云剑削断了一颗长牙,但依旧被另一颗毒牙刺入了腰腹,祂怒啸着用另一把天丛云反复刺击耶梦加得的面甲和眼睛。 耶梦加得龙瞳被刺穿,但她却依旧紧咬着白王不松口,毒牙空腔里猛地喷出超高压强的毒气,极速膨胀的气体在白王体内造成了可怕的爆裂伤。 同时,特殊毒气极速膨胀间汽化吸热,白王伤口周遭的温度急剧下降甚至凝成了冰晶! 白王本欲掷出天丛云直接贯穿耶梦加得的大脑,但毒气入体爆开让祂的几乎所有脏器都瞬间受到了重创,手上力道骤然减弱,天丛云插入耶梦加得额头,却也只没入了小半。 耶梦加得疯狂摆动蛇头,将白王甩飞了出去,随后异变的长舌卷到额头拔出了带血的天丛云丢到了一旁。 她的伤口瞬间恢复,龙瞳晶状体也愈合,浓腥的血让龙瞳变为了赤金色,显得更加可怖和怨毒。 耶梦加得再次仰天长啸,随后长尾摆动如锤猛击白王身后那些变形后被冰封的红井井壁,十数米高的井壁和冰山骤然开裂崩碎落下,将还在挣扎的白王掩埋。 耶梦加得吐杏,龙瞳里尽是欢愉之色。 但下一刻,那堆百吨重的废墟就骤然被震开爆碎,言灵·无尘之地! 白王尖声嘶吼道:“你彻底惹怒我了,臭泥鳅!” 祂剧烈而急促的喘息着,刚刚耶梦加得毒牙给祂内脏造成了巨大的重创,而伤口还被冷冻,这让祂愈合伤口变得更加缓慢,也消耗了更多的体力。 不得不说,拥有了成年体龙躯的耶梦加得,已经彻底成为了一具几近完美的猎杀机器。 近百吨重的龙躯还能超音速的移动,撞击的力道足以崩碎百米高的大山,高频震动的鳞片就算没有天丛云锋锐,但也能借助高频振动破开世间绝大部分的坚硬装甲,也包括白王的鳞片和身躯。 尾部空腔发出的超声其实还附带着影响敌人精神的言灵,三代种之下立刻就会在这超声波中迷失或眩晕,至于血统稍低些的混血种和普通人,恐怕当场大脑就会被震碎成豆花。 锋锐毒牙的空腔刺入猎物体内,还能喷射极高压的毒气,如果不是白王的冠位,换一个三代种来可能当即就会被高压气体撑的爆体而亡! 这就是成年体耶梦加得,成长到这一步,她才真正显现了尘世巨蟒的初级形态! 而曾与楚子航对战时的幼生体耶梦加得,虽然已经站在了生物链的顶端,但对于四大君主真正完美的姿态而言还是太过稚嫩,若按人类的成长轨迹来划分,那样的耶梦加得其实只算是刚刚学会走路的幼童。 至于曾被提前唤醒的夏,甚至还不如上一世的耶梦加得,相当于是被迫自己剖腹产后异变的早产儿。 但龙躯虽然领先,耶梦加得的冠位低于白王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白王口中,巨人般的颂唱声响起,言灵·审判! 耶梦加得的冠位,是无法取消白王言灵的,而对于白王来说,释放审判这种极危的言灵根本不用担心会像绘梨衣一样被反噬,甚至于降低些许威力的话,祂连吟唱都可以省略。 白王挥刀斩出碎石,附带着死亡命令的碎石化作了夺命的暴雨,耶梦加得怒啸着扭动巨大身躯,龙鳞立刻四散飞溅,血如泉涌。 而那些伤口竟然一时间难以完全愈合! “休想。”远处的楚子航站起身来,黄金瞳灼灼亮起,他伸手向前大吼:“取消!” 耶梦加得无法取消白王的言灵,但身负至尊之力的楚子航可以。 只是他现在重伤,需要花些时间。 白王咆哮着冲向耶梦加得,附带审判之力的天丛云狠狠刺向耶梦加得的蛇头。 但就在天丛云刺入耶梦加得蛇头时,白王的言灵被取消了。 单纯的刺击对于耶梦加得来说根本无伤大雅,她甚至直接顶着天丛云剑再次发动了扑击,蛇头上的金色纹路泛起淡淡的光晕。 她将白王顶入地面,随后一路推着白王撞碎井壁、三四座山丘、随后落入赤鬼川中,又撞碎河床,再次把白王撞入大山之中! 近两百米高的小山轰然崩裂,随后爆碎垮塌,大地都剧烈的震颤起来,这一撞竟是引起了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小型地震,就连已经逃出红井三五公里远的恺撒和陈墨瞳也感受到了强震,险些扑倒在地。 他们两人回望红井方向,看到了极度震撼的一幕。 山若腾飞倒悬,随后在空中崩碎成了磅礴浩荡的陨石雨,每一块巨石落下都会令大地震颤一瞬,赤红色水流逆卷着升天,就像是岩浆喷发,一道妖娆的龙形黑影冲天而起,随后再度利箭般落下。 大概十来秒后,狂风溃逃而来,地面再次震动! 第62章 耶梦加得(二) 白王作为曾仅次于至尊的存在,就算只是新生,就算还要分神压制另一个人格意识,就算已经血战了两轮,但依旧不是能够轻易战胜的。 崩碎的山石逆飞冲天后又如陨石雨落,白王摆脱了耶梦加得的扑击,随后挥动天丛云绕着耶梦加得庞大的身躯狠厉的快速斩击。 耶梦加得身躯庞大的弊端也初步显现,她无法做到有效的闪避,寻常的游弋速度也难以跟上白王的飞行速度。 最关键是耶梦加得无法真正的飞行,她只能借助身躯收缩后弹射的爆发力跃入半空,鳞片下方的皮肤里会喷出高压气流来助力,但也远不及白王那般灵巧。 愤怒的白王再一次躲过耶梦加得的扑击后竟是径直的钻入了耶梦加得的蛇口中,以天丛云一路破开耶梦加得的咽喉、食道,一直深入到体内。 耶梦加得怒啸着翻腾,大地不断震颤,长尾摆动击中数吨重的巨石立刻爆碎。 白王以天丛云舞圆,竟是想要直接从内部将耶梦加得腰斩! 耶梦加得龙瞳里闪出狠厉的冷光,狠狠摆动长尾,竟是以尾部末端的角质轮直接击穿了自己的身躯,同时也将内部的白王强行捅了出去! 她趁此机会,再次以毒牙刺入白王胸腹,白王也嚎叫着以天丛云洞穿她的上颌和龙瞳。 红井周遭像是下起了猩红的血雨,这些滚烫而粘稠的龙血落地冒出腾腾热气,整片山岭都已被血河覆盖。 巨蛇和白色的龙影再次分开。 耶梦加得巨大的身躯骤然坍缩,她变回了人形随后再度龙化。 她已经很久没进化到成年体了,千年时间竟让她对这巨大的身躯的战斗方式略显生疏了。 不过目的已经达到,白王愈合速度明显的下降,攻击和防守也变得迟钝了。 祂,累了。 耶梦加得巨蛇身躯虽然消失却还留下了一副巨大的蛇蜕外壳,她以外壳龙鳞熔炼成一把巨大的乌青色镰刀,随后怒吼一声再次扑向白王。 地崩山摧间,沉闷震撼的巨响声连绵不绝,风雨时不时的就会逆卷升天,就算是高速摄像机也难以捕捉他们来往冲突的身影。 白王以两柄天丛云洞穿了耶梦加得的胸口,随后狠狠的搅动起来:“若非连番血战,你怎敢向我挥刀!?太古时期,你甚至都不配与我同站在一片天空之下!” 耶梦加得将巨镰倒着插入白王小腹,随后狂吼着向上提撩,竟是想将白王直接撕成两段! 她怒吼道:“成王败寇!只有失败者才会揪着过去的辉煌不放!” 两条雌龙同时齐声发出尖锐的厉啸,两对龙瞳里溢满了残暴和血腥,唇齿间满是鲜血,却依旧带着要把对方咬碎的狠厉。 空——! 天空传来一声能震碎耳膜的巨响,耶梦加得和白王同时狠狠的蹬踹对方,两者皆是以音速倒飞而出数百米,随后陷落于山石之间。 但不过半分钟的安宁后,两堆废墟近乎同时被震开,龙王们相对着咆哮,再次挥动武器冲杀起来! 白王突然狞笑起来:“耶梦加得,你离楚子航太远了!” 祂以两柄天丛云画圆,言灵·黑日! 随后祂再次念诵出古奥森严的法令,言灵·审判! 两个极危言灵同时展开,大地被撕扯着崩碎开来,山石纷纷被黑日吸引烧成熔岩,白王狞笑着冲杀向耶梦加得,天丛云上似有寒光流转,雨滴落于其上立刻就碎裂化为雾气。 附加审判之力的天丛云狠狠斩入耶梦加得的左肩,一瞬间就斩碎了她的锁骨、肩胛、肋骨,直逼跳动的心脏! 白王阴毒的笑着,另一柄天丛云就要耶梦加得斩首。 耶梦加得却突然顶着天丛云向前,无坚不摧的天丛云下落就要斩开耶梦加得的心脏,却突然发出一声脆响,似乎被什么挡住了! 就在这个瞬间,耶梦加得前扑一口咬住白王的脖颈,咽喉里发出骇人的尖啸声:“凡王之血,必以——” “剑终!”她手中巨镰插入了白王胸口,随后她猛然提膝顶在巨镰背脊,借力向上一撩将白王胸口至左肩完全的切开! 白王仰天惨嚎,随后右手拔出天丛云斩断了巨镰。 耶梦加得接住巨镰碎片刺入白王手腕,击碎了祂已经松动的龙骨,天丛云也紧接着滑落。 白王狠狠咬牙,反手以龙爪击穿了耶梦加得的胸口,拖着她冲天而起! 耶梦加得亦是七窍流血,她双手握住巨镰的断刃狠狠插入白王的眉心,但却没能完全没入其中。 “啊啊啊啊啊啊——!” 龙王们相对着咆哮,白王拉扯着耶梦加得左肩的伤口,耶梦加得也不顾一切的发力誓要把白王头颅贯穿! 他们相互纠缠着冲入云层之中,再冲破云层向上。 也就在此刻,燃火的龙影也冲破了云层而来。 是楚子航! 他挤出了最后的力量龙化,前来助阵。 “吼——!”楚子航狂吼着从背后冲向白王,一拳砸在了白王的后脑上! 耶梦加得手中的断刃立刻没入了一半! 白王眼里爆闪出夺目的金光,临死之际,祂再度爆发出了可怕的力量,竟是一拳就击穿了耶梦加得的胸膛,龙爪直接捏碎了耶梦加得的心脏! “去死——!”耶梦加得喷出一口血猛地后仰,随后以额头锤击断刃! 汀! 犹如打铁般的声音响起,断刃彻底没入了白王头颅之中! 白王黄金瞳里的光彩急速的黯淡。 而与此同时,楚子航手中村雨聚合,他咆哮着使出了北辰一刀流·霜降,刀光如同一道笔直的怒雷,直接将白王的脊椎一节节的全数斩碎开来! 白王的双手无力的垂下,祂全身的龙化现象开始缓缓消退,白色的鳞甲像雪片一样飞舞着脱落,黄金瞳也彻底的熄灭,显现出来一双暗红色的眼眸。 “这是……!?”耶梦加得望着那张脸,一怔。 但她还来不及仔细辨认,白王的身躯就开始逐渐溃散成银尘飘散。 “糟了!”楚子航脸色一沉。 白王死在了天空里,如果之前他和耶梦加得推测没错的话,至尊意志会在白王完全龙骨化的瞬间,立刻再次操控他强行吞噬龙骨。 “楚子航……”耶梦加得略显虚弱的望向楚子航,“其实没必要,再说,如果我吞了龙骨,你就不怕我背叛你吗?” “怕。”楚子航低声说。 耶梦加得一愣,他原以为楚子航的性格是不会害怕的,或者即使担忧也不会直接的说出来。 却没想到,楚子航竟然那么直接的就承认了。 耶梦加得看着眼前逐渐龙骨化的白王,沉声道:“其实阿巴斯和白王所言并非全错,我就是这样的龙王——为了追求权与力,我不在乎牺牲,更无所谓背叛。” “这就是我,龙王,耶梦加得。” “我知道。但决定给你白王之力,绝非单纯的感情因素。”楚子航说,“你应该也发现了,至尊在逼迫着我强行吞噬所有的龙王,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不可告人的隐秘。” “虽然我现在也不确定至尊到底想要做什么,但既然要斩断宿命,就不能让祂如愿以偿。” “可你既然害怕我背叛,为何还要……是因为血盟吗?血盟也并非真的无法破解。”耶梦加得问。 “不管有没有血盟,我都相信你。因为既然做了决定,我就不会后悔。”楚子航说完,反手以村雨插入了自己的胸口。 以龙王之血为引,一个早已埋入楚子航身体的炼金矩阵立刻激发,这个矩阵会暂时性的封闭楚子航绝大部分权能和生机,如此一来,就算至尊意志暂时控制了他的身体,他也无法有力的抢夺龙骨。 只是他体内的至尊之力也许会强行突破这个矩阵,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但这短暂的时间里,应该足够耶梦加得强行吞噬白王的龙骨了。 被炼金矩阵封锁的楚子航龙化立刻解除,失去了骨翼和对风元素的操控,他当即就无力的朝着下方云层坠落。 “楚子航!”耶梦加得一惊,随后她狠狠咬牙,回头就开始吞噬龙骨。 这里已经是超过两万米的高空了,没有降落伞的话,根据很多高空跳伞意外事故测算的时间,大概在200秒左右楚子航就会砸落在地面。 这个高度就算龙化的身躯直接落地也承受不住,更何况楚子航现在封闭了自己权能,体质恐怕和上一世的他相差无几。 但200秒时间,去掉加速追上楚子航和释放言灵的时间,大概有100秒左右的时间。 这段时间要彻底吞噬一具龙骨,虽然有些紧迫,但并非做不到,只是可能无法完全吸收而已。 这是楚子航抱着决死之意,以及对耶梦加得绝对信任创造出来的机会,所以耶梦加得不会浪费。 可开始吞噬后,耶梦加得就发现自己错了。 白王的权能远非四大君主能比,耶梦加得的冠位要彻底吞噬白王龙骨,时间会加长一倍还不止! 甚至若非她达到了成年体,能不能直接吞噬整副龙骨都是个未知数! 时间来不及,她吞噬完龙骨也无法立刻吸收获取所有权能,而且就算有白王的权能,也不可能起死回生。 耶梦加得狠狠咬牙,神色明显的愈发暴躁起来。 “只要吸收了之后,用因果线的能力,应该就能救回他……” “应该……或者……时间线的能力也可以……” “能救回来的……而且说不定至尊之力在他落地之前就破开了炼金矩阵……” 耶梦加得褪去了龙化,俏丽的脸颊止不住的抽动着,她下意识的分神去听下方的动静,却惊诧的发现楚子航还在极速下坠,心跳也越发缓慢,完全没有被至尊操控或失控的迹象! 龙骨还剩不到一半,可风中带来楚子航的位置,他已经坠落到要超出耶梦加得能追上的临界点了。 就要来不及了! 耶梦加得闭上了眼,也驱散了风元素,不再去听那人下坠的风声。 “死就死了,我会吞下你,我们还是会永远在一起!” “答应你的事,我会替你做到的……” “噗嗤——!”她紧紧咬住红唇,鲜血四溢,娇躯微颤间她猛地咳出一口血。 也咳出了一颗耳坠。 正方体耳坠上的立绘被阳光点亮,七彩的光弧里散射出琉璃般的光斑,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画面流转其间,那都是她和芬里厄之间不愿忘却的过往,但她也悄悄在里面加了一些其他的画面。 比如从水池里爬出来的面瘫小正太; 比如给她讲题的端正男孩; 比如那个失去父亲后几乎再未笑过的少年…… 巨大的恐惧像是黑潮将耶梦加得淹没,那是久违的——孤独感。 下落的是楚子航,但最后坠入孤独深渊的似乎却是她自己,龙王,耶梦加得。 耶梦加得下意识的俯身伸手,她抓住了那掉落的耳坠,但却没有止住自己的下坠! “楚子航——!你永远都亏欠我!”她咆哮着加速冲入云层。 耶梦加得俯身朝下,双手一拨,风元素立刻让道,甚至推着她极速下坠,直直的扑入了漆黑的云层之中。 楚子航终浑身像是被抽干了一般软弱无力,他抬眼望去,四周都是乌蒙蒙的黑色,隐隐可见不远处还有电光乍现,雷声的轰鸣忽远忽近,尖啸的风声里似乎还藏着谁的呼唤。 但他听不清,他实在有些累了,只想闭上眼好好睡一觉。 他竟有些想念夏弥的那个小屋了。 “楚子航——!还没结束!”女孩啸声甚至压过了雷鸣。 楚子航挣扎着睁开眼。 突然间,上方的云海漆黑如夜,却被洁白的身影撕的四分五裂,旷然浩荡间阳光透了进来照在女孩身上后被水汽折射成七彩的光弧,云层里凝结的水滴和冰晶被急速下坠的女孩抛在身后,犹如张开了一双透明的羽翼。 像是天使破开黑暗朝着楚子航下坠,大吼着伸出了手。 极速下坠的风压让楚子航难以控制身体,他甚至分不清是天地在旋转,还是他在旋转。 耶梦加得再次双手朝前一拨,咆哮出古奥森严的法令,言灵·风王之瞳! 盘旋的狂风将如墨的黑云搅拌成深邃的漩涡,风眼之中,她再次加速向下。 楚子航被狂风托住,终于稳住了身形,他咬牙伸出了手。 两人指尖在呼啸狂风里一点,一点的接近。 他们相碰,又错过; 再相碰; 终是紧握。 耶梦加得终于捉住了楚子航的手,狠狠将他扯入怀里,同时拔出了村雨替他按住了胸口的伤口。 “你白痴吗!?”耶梦加得怒吼。 “这次……你真有些像天使姐姐了。”楚子航轻笑。 耶梦加得微怔,眉宇间第一次有了真真切切的心疼之意,她抱紧了楚子航大喊:“撑住,可别杀了神却被摔死!那就太可笑了!” “你没吞完龙骨!?”楚子航突然回过神来。 “废话!等我吞完你都摔成肉泥了!”耶梦加得咆哮,她朝着大地遥遥伸手,就欲念诵出言灵。 “聪明如你,却总是被情感左右……我亲爱的女儿,你中计了。”楚子航眼神突然放空,声音转换成了悠远飘渺,却带着宏大威压的腔调。 至尊的意志此刻才突然涌现,控制住了楚子航! “你错了,这将会是耶梦加得所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耶梦加得疯狂的一笑。 楚子航伸手间,天空那极速下坠的半幅龙骨跨越空间而来,直接就化作尘灰融入了他的身体里。 他猛地夺过村雨,反手就插入了耶梦加得的后心,随后将两人刺成了一串。 至尊意志竟是想要让楚子航连着耶梦加得一起吞噬掉! “楚子航!你会做到的!”耶梦加得的言灵颂唱被打断,她猛地呕出一口血大吼。 随后她再次用力抱紧了楚子航,放低了声音贴近楚子航的耳朵,最后的轻语:“我相信你,会做到的。” 他们如同炮弹般落下,地面近在咫尺,而耶梦加得言灵的吟唱被打断,已经来不及展开新的言灵领域了。 “会做到的,只不过……是我们一起。”楚子航的声音在耶梦加得耳边响起。 轰——! 这才是真正的天谴之剑,地壳都像是龙蛇般翻腾随后裂开巨大的豁口,狂涌的暴风甚至将一块两吨重的巨石都抛出了数百米远,威势竟然不输曾经的王恭厂大爆炸! —— 陈墨瞳撑着恺撒从山林里走出。 恺撒挥手荡开前方枯枝,抬头看向阴云散去的天空,缓缓呼出一口气,似有叹息,又好像带着欣然。 “看来是结束了,也不知道小师妹他们怎么样了?”陈墨瞳和他并肩抬起头,阳光洒下,山林里蒸腾起淡淡的白雾,树叶上的水珠像是颗颗碎钻反射华光。 “你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恺撒问。 “也不算早,指定作战计划那天,才算是真正确定了。”陈墨瞳说。 “芬里厄,还是……耶梦加得!?” “不知道,她要说,我没听。” 恺撒一愣,问:“为什么?” “距离感,距离感懂不懂?有时候大家都互相有所保留,反而才是最好的相处模式。”陈墨瞳瞅了他一眼。 “我还以为对于朋友和爱人,就要无所保留呢。”恺撒轻笑。 “爱太沉重,反而会变成负担。至少对于我来说,是这样。”陈墨瞳说,“我记得高中物理老师曾举过一个例子……” “分子间作用力。” 恺撒立刻抢答:“这个我知道,较远的时候,分子间作用力表现为吸引力;而距离过近,则会表现为排斥力。” “没错,就像人的相处,距离太远你就会好奇和吸引,特别对于爱的人,你会无时无刻的想要和他贴近。” “可一旦真的距离太近了,无所保留,就像分子距离太近一样,反而会互相排斥,很多夫妻天天黏在一起不就会淡了甚至腻了嘛,但是一分开些时间,就又会互相惦念。”陈墨瞳点点头说。 恺撒挑眉说:“这就是你们夏洲俗语,小别胜新婚?” 陈墨瞳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这是重点吗?” “可现在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还远远达不到会互相排斥的地步。甚至我能断言,只是我的话,还处在被你深深吸引的距离。”恺撒认真的望着陈墨瞳说。 陈墨瞳悄悄回头,对上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 她急忙若无其事的转过头。 “我听到你心跳乱了,诺诺。”恺撒微笑。 “那是因为我看到直升机了……”陈墨瞳一脸无所谓的说,“只顾着听我心跳,你没听到旋翼声吗?” “不太重要的声音,会被我略过。这是使用镰鼬的第一法则。”恺撒笑着说。 “老大!师姐——!”直升机上,路明非大吼着丢下了安全索。 而机舱里的昂热和源稚生几人,则看着前方近百公顷的茫茫焦土皆是神色巨震,惊骇欲绝。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路明非将恺撒和陈墨瞳拉上飞机后,立刻问:“老大,师兄呢!?” “他和夏弥……应该也逃出来了。”恺撒沉默片刻,低声说。 “夏弥?”昂热一愣,“她不是死在千叶县了吗?” 陈墨瞳立刻补充道:“那是诱敌之计而已,我们合力引诱白王来到了预设的射击点,祂被轨道炮彻底贯穿了。” “只不过,当时祂似乎还没死,但却失控了,一个我们没见过的言灵极速积蓄。楚子航和夏弥与我们分开逃离,现在……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恺撒接着说。 “还活着,还活着——!”路明非咬牙,回头看向源稚生几人低吼:“他们一定还活着!还等什么?快找啊!” “明非,你先冷静。”昂热劝到。 “我很冷静!”路明非低吼,随即他喘着粗气沉默片刻说:“抱歉……校长。” “没事,我不计较,最多给你实习课不及格而已。”昂热微微一笑,翘起了二郎腿。 “不及格就不及格吧!我们能先去……”路明非无所谓的挥挥手。 “校长都让你冷静了。”恺撒也笑了。 路明非正欲说些什么,一旁的绘梨衣扯了扯路明非的衣袖,随后指向了下方远处的焦土边缘。 第63章 尾声(一) “我跟你说,这叫风险分摊!我是经过十分细致思考的……” 女孩趴在男孩背上,小嘴叭叭叭的叨叨着。 “嗯。”楚子航点点头,示意他在听。 他们是恰巧落到了多摩川里,落水之前,楚子航在水里引爆了君焰扰乱了水流,这样砸进水里会略微好一些。 不过,他全身上千根龙骨还是断掉了五百来根,夏弥虽然有他垫背,也受了不轻的伤。 似乎是两人吞噬的白王龙骨开始被吸收了,他们才能在短时间里恢复大半,但夏弥冠位还是不及楚子航,所以现在还有些走不动路,于是楚子航便把她背了起来。 楚子航背着夏弥沿着地面裂痕一路向前,恍然间就像那次在地铁站里一样。 而夏弥则抱着村雨一路叨叨着她机智的决策,有时会飙两句白烂话,有时又会冷傲的昂首。 “你看啊,很明显我一时半会吞不完白王,我知道那老登也是故意引我来救你。按逻辑来说,祂当然不会现在就毁掉你这颗棋子。” “但是!祂为什么要放任我吞噬白王,而不立刻操纵你突破炼金矩阵呢?”夏弥搂住楚子航的脖颈,探头看向楚子航的侧脸问。 “引你过来,同时等我身上的炼金矩阵失效。”楚子航回答。 “太年轻啦!”夏弥揪了揪楚子航的耳朵,“你只看到了第一层,但其实那老登肯定有后手的!白王的龙骨我如果全部吞下,可能就会被迫立刻茧化进化成海拉。但这段时间里,我就毫无防备了。” “那老登在这时候把你一夺舍,回头就能把我和白王一起吞了!而你这个小孩,只能醒来以后哭唧唧的悼念我咯。” 楚子航唇角微微上扬:“那么短的时间里,能如此冷静细致的思考,不愧是你。” 夏弥一脸满足的扬起脸,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嘿!你以为我是谁,我可是……” “嘘。我听到直升机旋翼的声音了。”楚子航低声说。 “我……可是卡塞尔学院评级A的顶尖学员!”夏弥立刻改口道。 她眼珠转了转,突然凑到楚子航耳边低语道:“哎,但是,你欠我那么多,打算用什么还啊?” “不知道了。”楚子航低声回答。 “什么叫不知道!?”夏弥怒了,揪住了楚子航的耳朵一拧。 “你不是说,我的命和所有一切都是你的吗?”楚子航淡淡的说,“你看看我还剩什么,想要就拿走好了。” “你!?楚子航,你和谁学的这副无赖样啊!?”夏弥惊诧的捂脸。 “实话实说而已。”楚子航微微躬身,挽着夏弥的双腿把她向上抬了抬。 前方直升机上,路明非拉着舱门疯狂的摆手大喊。 夏弥也昂起头挥了挥手示意。 她和楚子航以自己之前的蛇蜕做了两件简易的披挂遮羞,上飞机后樱及时为他们递来大衣披上。 “嚯,不知道这一趟回去,我会收到几份结婚申请?”昂热笑着扫视楚子航、夏弥,恺撒、陈墨瞳,以及路明非和绘梨衣。 随后他似笑非笑的看向了一旁双手抱胸,黑着脸瞪着路明非的上杉越。 “回去之后,记得提交一份足够详细的任务报告。”昂热大笑着说,他看向楚子航略微严肃了些,接着道:“子航,欢迎回来。” “谢谢校长。”楚子航微微颔首。 “不过,你的经历,也需要一份足够详细的报告。校董会那些老家伙,定然会重点关注此次事件,山梨县周边近乎全毁了,善后工作恐怕会很艰难。”昂热沉声道。 恺撒几人皆是点点头道:“好的,校长。” 昂热垂眸片刻,再次笑了起来,大力鼓掌高声道:“好了!我亲爱的学生们!恭喜你们又一次出色的完成了任务!” “接下来,我们就一起勉为其难的接受蛇岐八家的招待和答谢吧!至于学院课程那边,我做主,只要期末测试在C及以上,你们期末的综合评价就都是——A!” 夏弥第一个激动起来:“哦哦哦!校长万岁,校长最帅!” 随后她偏过头小声的说:“总算不用和高数死磕了!哦耶!” “喂喂,昂热,你们别自说自话好不好!?什么时候我们说过要招待答谢你们了!?”上杉越不满的说。 “你个拉面师傅就闭嘴吧!”昂热不以为意的摆手,随后看向前方的源稚生。 “自是应该答谢的。”源稚生略微垂头,随后他看向上杉越,试探着问:“父亲……也一起吧?” 上杉越沉默了很久,回答道:“不了,这辈子,我是不会再踏足蛇岐八家的地盘了。” “但是可以洗劫家族的刀剑博物馆。”昂热嘲讽道,“没想到买卖文物也那么复杂吧?所以最后被逼去卖拉面了?” 上杉越脸色阴沉的瞪着昂热:“在人工岛时,真该悄悄插你两刀。” 源稚女忍不住捂嘴轻笑。 源稚生也无奈的摇摇头。 上杉越看了一眼两兄弟,脸色又柔和了不少,随后他又看向躲在路明非身边,双手扶着膝盖端端正正、静静悄悄坐着的绘梨衣,眼神更加温和了。 对于大多数老父亲来说,还是更宠爱女儿。 于是,上杉越眯起眼睛看向路明非说:“庆功之前,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 “这不是蛇岐八家旗下的产业,但这家剑道馆的老师曾教导过我古剑术,他祖上是心形刀流的正统。”源稚生推开道场的门说。 他们在场边脱下鞋子,随后源稚生取来竹剑和护具。 上杉越紧跟着走了进来,挥挥手说:“都是上过战场的人,何必用这些假把式?” 他回头看向垂着脑袋跟在身后的路明非,笑得有些阴恻恻的,问道:“小路,用真刀,不会害怕吧?” “啊?不……不会出什么意外吧?”路明非本来想着反正躲不过,干脆勇一把,但那一往无前的气魄刚到嘴边就泄完了。 “怕什么?点到为止。”上杉越挑眉。 路明非无奈的咬咬牙,抬起头道:“听您的!” “好!稚生,上!”上杉越挥手道。 源稚生一愣:“啊?我!?” 飞机上,上杉越说要好好考察一下路明非,在人工岛没太注意所以想要约路明非再找个地方练练手。 昂热还在一旁嘲讽他以大欺小,但他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半强迫的逼着路明非应了下来。 “我确实也不好以大欺小,你既为长兄,理应你来。”上杉越点点头。 绘梨衣眼神略有些担忧的在小本子上写道:“可不可以不打?或者,比打游戏?” 源稚生笑着轻抚她的长发,轻声说:“放心,我有分寸。父亲也不是真的想要为难路君,他只是担心而已。” 绘梨衣抬头看向上杉越,眼神显得有些生疏而淡漠,她没有写什么,只是躬身行礼后就退到路明非身边。 上杉越看到这一幕,眼神轻颤。 昂热带着恺撒几人走进道场,抽着雪茄说:“这和我当年殴打你的道场差不多嘛。” 上杉越自动忽略了昂热的嘲讽,将背包里仅剩的几柄古刀扔在地上问:“小路,随便挑。” 路明非咂咂嘴,回头看了一眼,恰好看到楚子航赶了过来。 楚子航将一柄五尺长的刀递给了路明非说:“补给你的生日礼物,刚好,就用它吧。” “哟,戚家刀,专打小鬼子。”昂热挑眉,“明非,你学过戚家刀法?” 路明非挠挠头回答:“以前高中的时候,和师兄一起练过一段时间。” 当年的楚子航,准确的说应该是当时还在他精神世界里的耶梦加得,就已经预料到可能会有这一幕,所以耶梦加得教授楚子航百家刀法融会贯通,但建议楚子航主要教授路明非的刀法只有两种—— 一种就是咏春八斩刀改进的短刀法,契合路明非力量稍弱,但比较敏捷的属性; 另一种就完全是为了帮路明非应付大舅哥和老岳父的,戚家刀法。 上杉越在飞机上就简短听说了路明非和楚子航为了“诱拐”自己宝贝女儿,而长达三年的暗中计划,此刻看到路明非接住了楚子航递来的戚家刀,内心更是坚定了路明非早就觊觎自己宝贝女儿已久的想法。 于是他沉喝一声:“稚生,尊重对手。要有武士道精神,知道吗!?” 简单的翻译一下就是:给我往死里打! 源稚生也是颇感无奈,从樱手里接过了蜘蛛切。 “等一下。”上杉越却突然拦住了他。 “父亲?”源稚生疑惑的看向他。 上杉越把他拉到一旁,遮住了昂热几人的视线问:“你现在的血统,手指可以复原吧?” “可以。但我……” “你不欠他什么,是我欠你们。你不必为了他虚假的父爱买单。”上杉越沉声道。 源稚生沉默了。 “或者这样,你过不去心里那关的话,这三根手指,我来替你还!”上杉越说着就要拔出蜘蛛切。 “不!不用了,父亲!”源稚生急忙阻止道,他微微咬牙,随后拆掉了手上的绷带。 饮下楚子航龙血后,他没有显现出龙化特征,但血统却更进一步的纯粹了,在拆掉纱布的过程中,他的手指就已经再生完毕了。 “好了,上吧。”上杉越满意的笑着拍拍源稚生的肩膀。 路明非和源稚生双双入场,相对鞠躬。 恺撒带头鼓掌喊道:“路明非!拿出点干劲来!” 夏弥一手拉着陈墨瞳,一手拉着绘梨衣,三人摇头晃脑的喊道:“路明非!加油!路明非,加油!” 源稚女见状,不甘示弱的挥手大喊:“哥哥!加油!” 本部S级和分部的“皇”,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堂堂正正的交手。 源稚生将刀鞘收在腰间,发出深沉而绵长的呼吸,缓缓伏低了身子。 路明非反手握刀,将刀背在了身后,弓步俯身。 随着上杉越退场一声高喝:“战!” 源稚生立刻像游鱼一般滑出,同时极速拔刀横切,以拔刀斩挥出了天平一文字! 他并非不想留手,只是众目睽睽,若是放水太过明显,那就是对路明非的侮辱了,这一刀用技不用力,即使路明非没能挡下,也不会输得太难看。 但路明非却只是以刀杵地,随后左手反拉刀鞘,右手将刀拔出两寸就挡住了源稚生凌厉的一刀。 不知为何,路鸣泽给他的50%融合大礼包竟然还没过期,甚至好像更强大了些,原本他还有些担忧,但源稚生出刀的瞬间,他发现自己竟然能清晰看到源稚生发力的每一个细节! 路明非悬着的心略定,随后将刀抬起以刀鞘顶部刺击逼退源稚生,紧接着抬脚一蹬刀鞘,刀鞘如箭飞射而出,他在抽刀同时旋身! 这是戚家刀特殊的拔刀方式之一,戚家刀比大多数刀都要更长更沉,大部分时候拔刀都要借力,甚至战场之中的戚家军会用和身边同伴互相拔彼此刀的方法来顺利抽刀。 源稚生微微偏头就躲过了刀鞘,他略显惊讶,随后眼神微沉再度发起进攻。 逆卷刃流飒飒铺开。 路明非反握长刀,不断的旋身劈砍,以旋身之力加速挥刀的速度和劈砍的力度,一时间竟将源稚生逼的后退了两步。 源稚生站定之后,终于也严肃了起来,他不再留手,以北辰一刀流攻向路明非。 北辰一刀流·霜降! 尖锐的破风声响起,这一刀像是苍青色的瀑布悬落,带着千钧之势! 路明非反手提刀上撩格挡,同时左手猛然向上推击刀身,掌破刀式! 左手的推击之力,让他成功格挡住了源稚生这暴烈的一刀,他随即挥刀再次上撩,同时再度一脚踢在刀背之上,为斩击助力。 蹴击刀势! 源稚生以皇天十字剑挡住了这凶险的一刀,同时再度挥出天平一文字,这一次,他不再留手,挥刀力度已经达到了他没有展开龙骨状态时的巅峰。 清脆的打铁声响起。 路明非反手下劈,随后再度以左手推击刀背,但这一次,他还是被震退了两步。 “路君,你比我想象的强太多了。抱歉,一开始留手,是我小看了你,我很惭愧。”源稚生沉声道。 路明非微微呲牙,好像是在微笑。 其实他是在压抑自己的吐槽之魂,他险些就要舔着脸开口说:“大舅哥,求你继续小看我吧!切磋而已,没必要那么认真啊!” “大家都是刚刚经历血战,想必都急着放松休息了。”源稚生再次伏低了身子。 “嗯嗯。”路明非急忙赞同的点点头。 “那就以下一刀,决胜负吧。”源稚生沉喝,“小心了,路君,这一刀……目前只有楚君挡下来过。” 路明非瞪大了眼,险些骂出声来。 他还以为源稚生第一句说完后客气了就就能结束了,没想到是要出绝招了! 路明非有些紧张的咬牙,抽空偏头看了眼场外。 可楚子航不知突然躲哪去了,路明非左顾右盼也没找到他的踪影。 倒是绘梨衣见到他看过来,悄悄的举起拳头挥了挥,示意他加油。 路明非无奈的深吸了口气,随后翻腕将刀正握,俯身蓄力。 “我来了,路君!”源稚生暴喝一声。 四番八相·罗刹鬼骨! 就算没有激发龙骨状态,这一刀也带着冷冽刺骨的杀意,刀锋未至,路明非的心就已经冷了三分! 但他还是紧咬住了牙关,没有退,反而迎着刀锋上前一步! 刀刃刺破空气的嗡鸣在他耳中清晰可闻,他闭上了眼,踏步同时,循着声音俯身低头偏闪躲过了这一刀,同时借力拧腰旋身,戚家刀在木地板上拖出一道深沉的刻痕。 他旋身挥刀上撩荡开了源稚生的蜘蛛切,同时翻腕反手握刀下劈,直击蜘蛛切的刀脊! 罗刹鬼骨,破了! 谁知源稚生竟也借力翻腕,改为了反手握刀,侧身突进的同时提刀挡住了路明非的下劈。 他左手一拳击出,停在了路明非眉心处两寸前,伸出食指轻点路明非的眉心,随后他收刀后退,微微颔首道:“利落的一刀,路君,很不错。” “抱歉啊,还是输了。”路明非垂头丧气走下场,一脸惭愧的看向昂热和恺撒几人。 “明非,你练了几年刀?”昂热喷出一口烟,问。 “呃……高二开始,现在大二,三年不到吧。”路明非回答。 另一边的源稚生和上杉越皆是一惊。 源稚生自己最清楚,罗刹鬼骨这一式禁手,他磨练了整整七年才略有小成,其间经历的严苛训练更是数不胜数,但其实刚才路明非已然破了招,只是经验不足才导致失了后手。 源稚女负手而立,含笑的打了个圆场:“哥哥,路君,很精彩的对决呢。” 上杉越努努嘴,冲着路明非招招手。 路明非急忙小跑着过去低头。 “这个……是你?”上杉越拿起一旁的手机,翻出了一张照片。 那时路明非在极乐馆被烧伤后,躺在隔离舱的照片,只不过这张照片了路明非已经恢复了不少,至少能看出是个人了。 “呃……”路明非很想说不是,但最终也还是诚实且尴尬的点了点头。 “好小子。”上杉越拍拍路明非的肩膀,随后第一次对他笑了:“实战经验还是太少,以后要加强。好了,吃饭去吧。” 下飞机后,恺撒和陈墨瞳偷偷把路明非烧杀的照片拿给了上杉越看,并讲述了路明非的英勇事迹。 而源稚生也从旁佐证了这件事的真实性。 其实那一刻,上杉越就已经认可了路明非。 他坚持要路明非和源稚生比试,其实只是想看看路明非的实力,或许之后他能指点一二。 路明非肯为绘梨衣拼命自然是好事,但若是实力不济,很多时候拼命也不一定能改变事情的结局,想要保护自己爱的人和事,光靠拼命是不行的。 要让你的生命,有重量。 路明非受宠若惊的大力点头:“谢谢岳父!” 上杉越轻笑,却也没再反驳。 绘梨衣拉住路明非的手,眼里隐有欣喜的意味。 几人从剑道场里鱼贯而出,路明非这才发现楚子航竟然就在剑道场的门外靠着墙。 “师兄?你怎么在这站着啊?我刚刚……”路明非走到楚子航身边,小声的问:“我找你半天!” 楚子航轻轻点头说:“招无定式,你确实缺少些实战经验,这次之后,我会多陪你练习的。” “哦。好,那敢情好……”路明非点点头。 “至于我为什么不进去……”楚子航看向路明非,沉声说:“并非你每次对战,我都会在。以后,就算我不在,你也要有自信,你能赢。” “其实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路明非微愣。 楚子航拍拍他的肩膀说:“走吧,老大。” “干脆你俩在一起得了。”一道不太和谐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路明非和楚子航同时回头看去。 只见夏弥气呼呼的双手抱胸,偏着脸瞪着两人,绘梨衣则乖巧的站在她身边,眉眼间似是带着微不可察的笑意。 路明非轻咳两声,拉起绘梨衣的手说:“咱先撤。” 楚子航则看向夏弥,一脸严肃。 “干什么!?你还有意见了!?”夏弥咬着红唇叉腰,挺起了略有长进的胸脯。 “我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和你商量。”楚子航说。 “哦?说来听听。”夏弥好奇的抬眸。 “妈妈那边,她担心了太久,但目前……我肯定还是只能想个借口遮掩。”楚子航说。 “和妈妈有关的话……我就勉强帮你一把吧。”夏弥一脸为难的点点头。 “还有一件事。”楚子航说。 “喂,前锋同学,不要得寸进尺啊!”夏弥略带不满的戳了戳楚子航的胸口。 “这应该算是早就说好的,我只是再确认一下。”楚子航捉住了她的手。 “确认什么?”夏弥一愣。 “确认,你真的愿意,嫁给我?”楚子航声音微颤。 第64章 尾声(二) 亲爱的妈妈; 见信好。 我现在已经安然回到学校了。 十分抱歉这段时间给您与家人们带来的担忧和悲伤,作为儿子,亦是一个成年男人,这无疑是一个很不负责任的巨大错误。 我十分抱歉,也很很惭愧,但我更担心您的身体,希望此刻您与父亲身体一如既往的康健。 具体的情况和国际刑警沟通后,还是无法过多透露,也是为了保护我和身边的人。简单来说,我不小心遭遇了一个跨国拐卖儿童的团伙,且无意目睹了他将三个孩子带走,大概是其中一个和我很像,让我想起曾与爸爸的过往,于是我跟上去查看情况后本想报警,却不慎被绕到身后的犯罪分子打晕。 之后很多事就无法多言,但好在现在这个团伙已经被国际刑警组织侦破,犯罪分子已经全部落网。我也回到了学院,只是有些情况还要和学校老师、领导汇报交流。 目前一切顺利,预计能在过年之前,和夏弥一起回家。 说来也巧,此次我能脱险,机缘巧合里夏弥给了很多帮助,我无以为报于是决定以身相许…… —— 写到这里,楚子航还是犹豫了片刻,回头看去。 女孩穿着有些宽松的11号球衣和牛仔热裤,正坐在窗沿边吃着冰淇淋,她似是感应到了楚子航的目光,咬着勺子回头问:“写完了?我看看。” “还没。”楚子航摇摇头。 “那继续啊,我看,对,对!无以为报,以身相许,以后您与夏弥就是我的天,我的地,我的女王和上帝!我发誓一定听你们的话……”夏弥舔了舔唇边的白奶油,指着电脑屏幕说:“愣着干嘛?打字啊!” 楚子航屡次欲言又止后,还是回头把这尴尬又羞耻的文字敲了出来。 —— 以后您与夏弥就是我的天,我的地,我的女王和上帝!我发誓一定听你们的话,绝不再擅自做以身犯险的傻事,如若再犯,甘愿自扇一百耳光,磕头谢罪。 另外,我已征得夏弥同意,准备向学院提交我们的结婚申请。 在此之前,希望能先得到母亲应允和祝福,当然还有父亲的意见也很重要。 对于这段时间的失踪给家里所带来的麻烦,我再次郑重的道歉,也会严肃改正。 写下这封信时,夏弥就在我身边。 我们都很想您。 您的孩子,楚子航&夏弥 —— 楚子航敲下最后一个字时,窗边风铃轻响,他也再次回眸。 这一次,他却没有看向那摇动的风铃,因为铃舌已经不是那把钥匙,他心中那间房子里此刻生机勃勃,阳光普照。 那个女孩,此刻就在他身边。 夏弥靠在他肩头,眯着眼睛咬着勺子,神情严肃的像是批作业的老师,她一脸勉强的点点头说:“嗯……差不多,就这样吧。其实打电话或者视频更好一些的,可惜,听证会结果出来之前都不能与外界联系,能发一封邮件都是托校长的福咯。” “你个死小孩,怎么都重生了还没逃过听证会?” 楚子航又翻找了些照片附上,比如瀛洲庆功会的合照,之后跟随昂热以及上杉越、源稚生兄弟去往法兰西教堂,与一群修女和孩子的合照…… 相册里还有他和源稚生被迫当牛郎的照片和视频,不过被他直接忽略掉了。 发送邮件后,他后轻声说:“没逃过的可不止听证会。” 夏弥点点头,随后挑眉看向他:“嗯!?” “比如当牛郎也没跑掉。”楚子航说。 “行了,这次你还把芬格尔师兄也拉下海了,知足吧!”夏弥哈哈大笑了起来。 楚子航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也不知道高天原现在修好没?” 夏弥闻言脸色一僵。 黑道大家长和凄冷武士美少年的牛郎首秀当晚,高天原发生重大事故,据称是两人的“原配”见到有妈妈桑动手动脚,随后就合力把店给拆了。 于是乎,校长昂热承诺的实习课成绩和期末总绩效还没落实,瀛洲小队就一人又得了一个处分,就连芬格尔和零也没跑脱。 事后守夜人论坛里,深夜突然就有人连发五个置顶帖,怒斥校董会封建的“连坐”制度。 “喂!我那是为了保护你好吧?那五百多斤的肥婆都要把你压身子底下了!”夏弥嗔怒道,“好!那以后我不管了行吧!?” 楚子航刚欲说话,远处英灵殿的深井发出一声轰响后骤然坍塌,漫天尘灰甚至飘到了五楼宿舍的窗外。 他下意识把夏弥拉到怀里,抬手挡住了咖啡厅包间墙壁簌簌落下的尘灰。 夏弥则赶紧把冰淇淋护在了怀里。 “好好好!五天里,英灵殿已经发生六次事故了,早知道他们自己这么爱炸,上一世我就该等他自己垮了再潜进去。”夏弥撇着嘴低声说。 楚子航轻敲了下她的脑袋:“胡说什么?注意场合。” “知道了,知道了。”夏弥毫不在意的挥挥手,“听到又怎样?现在你们这些散兵游勇……” 又是一声巨响,这一次深井里似乎发生爆炸,赤色水流犹如长龙般升天而起随后化作漫天粉色的雨。 楚子航抬手看了眼时间,宿舍要熄灯了。 餐厅的咖啡厅包间和宿舍之间最近的路正巧隔着英灵殿,看来要绕远路了。 而夏弥则兴致勃勃的打开了守夜人论坛,开始围观那些老家伙吵嘴。 您的好友@剑桥折刀上线了 您的好友@守夜人上线了 剑桥折刀自然就是校长昂热的ID,他建了一个主贴:“好好好,我亲爱的装备部,我刚刚被弹劾完你们就来炸学校,你们是校董会派来搞我的卧底吗?!” 守夜人跟帖道:“往好处想,他们不是卧底,他们可能只是单纯想搞你。” @特斯拉的脑残粉,上线跟帖了,他是装备部部长阿卡杜拉:“只是正常的速冻和解冻实验,为了应对这次瀛洲出现过的鬼齿龙蝰。只不过速冻剂泄露冻结了英灵殿承重结构,解冻时略有些操之过急导致承重柱崩坏而已,几天时间就能重建。” 剑桥折刀问:“那后面的爆炸是怎么回事?你们解冻难道也是靠炸弹吗!?” “还有你,身为副校长,你就不要只顾着吐槽了,赶紧去现场调度控制啊!我这会儿权限还被冻结着呢!@守夜人。” 特斯拉的脑残粉回帖:“为了追求速度用了铝热剂,没控制好和水接触了以后又引燃了硫磺炸弹。问题不大,爆炸损坏的都是刚才就垮掉的。” “哦,对了,一会儿可能会调动直升机喷洒大量干粉灭火,请各位同学非必要别出门,别开窗。” 守夜人回帖:“略有些喝多了,早半个小时爆炸我或许还能来帮帮忙。现在只能为一线救火的校工部同志们加油了。” “下次再出现这种问题,我就把你@守夜人绑在炼金炸弹上,塞进装备部和他们同归于尽!学校里还有靠得住的教授吗?!出来控制一下情况!@格陵兰阴影@巨峡龙熄@风纪委员。”剑桥折刀连续刷了三遍。 格陵兰阴影是施耐德教授,巨峡龙熄则是曼斯教授,风纪委员就很明显了,曼斯坦因教授。 过了大概十来分钟,格陵兰阴影回复了消息:“列车上,大约二十分钟左右到学校。” “刚刚我已经电联曼斯坦因教授了,你到了也去看看配合一下。也不知道这么不靠谱的老子,怎么生出这么靠谱儿子的?”剑桥折刀回帖。 这次不用@,守夜人就自发回帖了:“那说明我基因里也有靠谱的一面。反正你现在权限被冻结,不如来喝两杯?淘了两瓶勃艮第产区的起泡酒。” 剑桥折刀秒回:“两分钟就到。” 夏弥边刷边笑。 楚子航偏头看了一眼后说:“把球衣换了吧,或者把我的外套披上。” “怎么了?今晚那么热,穿你的球衣刚刚好,披着外套闷死了!”夏弥立刻摇摇头。 楚子航略微皱眉,他的球衣太宽大了,夏弥穿起来都能当连衣裙了,随意动弹两下就能从侧面袖管把该看、不该看的,有的、没有的全看见了。 虽然有一件运动款的bro打底,但无疑还是过于奔放了些。 “没事没事。再说,还没正式订婚呢,就开始管我了?”夏弥斜着眼瞟向楚子航。 楚子航敲打着桌面,片刻后起身脱掉外套说:“有些事确实没法不在意。” “哎哎唉!好了好了!我有办法!”夏弥把冰淇淋递给楚子航,随后缩到墙角。 他们这里是校内咖啡厅的包间,除了一扇小窗子外几乎封闭。 夏弥头一缩,脑袋和左手从左边袖口钻了出来,随后将右手从右边袖口伸出,将右边的肩带越过脑袋拉到了左肩,一件简易的交叉领露肩连衣裙就成型了。 “这是怎么想到的?”楚子航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夏弥原地转了两圈,随后舒展身子伸了个懒腰,眯起一只眼睛娇笑着说:“前锋同学忘了?以前我有一件和你一模一样的球衣啊。” “有一次你打比赛,我在场边加油,比赛结束之后大家起哄让你把球衣送我,你说都是汗太脏了,然后隔天就买了一件新的送来,但是——你买的还是自己的码!” 楚子航愣了一下,神色略囧:“我以为只是送了当作纪念而已,不是买的,确实是全新的,是我备用的球衣所以才是我的码。而且我之后也没见你穿过。” “哦,不久之后我就把你存档删了。穿是穿过,都是在家或者周末出去找芬里厄的时候,当时就研究出了这么个穿法,怎么样?潮不潮!?”夏弥用手将长发束成熟悉的高马尾。 她围着楚子航蹦跳着旋身另一只手高举着挥舞,嘴里喊着:“楚子航!加油!楚子航!加油!” 恍然间,楚子航又听到了终场的哨声和篮球入网后落地的蹦跳声,全场观众们兴奋的高喊着他的名字,队员们也兴高采烈的围了过来激动的鼓掌,场间亮片和礼花飞舞,高马尾的女孩站在凳子上,她眼角贴着亮片,玫红色的眉梢飞扬,挥舞着体操球也在高喊他的名字。 嘈杂的球场里,只有她的声音在楚子航耳中尤为清晰。 楚子航回过神来,拉住夏弥的手,望着她的眼眸低声问:“所以……你删了我的记忆,却还留着我的球衣?” 夏弥浑身一僵,红唇张合了半天,偏过头去轻咳了两声:“当时……家里穷,所以……比较勤俭。” 楚子航无声的轻笑,回头正要关电脑,突然看到一篇帖子被管理员置顶。 发帖人的ID是一串数字,看起来是新注册的。 楚子航和夏弥看到这篇帖子后,皆是一愣,随后大惊。 连楚子航都惊了,这篇帖子的内容有多爆炸可想而知。 就两人愣神这么一会儿,下方的跟帖数就飙升过百了! 内容大多都是“祝福”、“好甜”、“羡慕小师妹”之类,偶尔还有几个吐槽贴—— 比如ID红发巫女的就评论道:“没想到楚子航平日里看起来冷淡的像个苦行僧,暗地里吻技那么炸裂啊!” ID狄克推多则评论:“确实不是什么守法公民,不过,祝福。” ID李嘉图:“师兄,我想学这个!” 瞑杀炎魔刀则评论:“有高清立体声视频资源,转账一百,私。” “弗拉梅尔、芬格尔!我杀了你们!”夏弥咬牙切齿的咆哮,就连窗户都震了震。 楚子航本想劝她冷静,却看到副校长竟然还跟了贴:“虽然学院风气开放,但各位同学还是注意影响啊!原视频资源,转账五十,私。” 于是他脸色一黑,说:“带我一个。” 这篇帖子标题是《屠龙界侠侣情定小花园,一吻雨停即花开》,后续则是视频的链接。 没错,这就是楚子航和夏弥确定关系那天晚上,在校长昂热私人花园里的视频。 地铁站事件之前,昂热曾告诉过夏弥和楚子航这个视频的存在,也承诺了任务完成会销毁视频,当然原视频在守夜人那里,他也无可奈何。 后来,楚子航被困尼伯龙根里,被学院判定为牺牲,夏弥只顾着想办法把楚子航找回来,早就忘了这一茬。 昂热倒是如约销毁了视频,但守夜人那里的原件似乎还保留着,只不过当时大家都认为楚子航牺牲了,所以他也没有让这个视频流传出来。 教堂钟楼里,守夜人弗拉梅尔切上了那个数字ID,笑得极其猥琐。 昂热坐在他对面摇晃着酒杯,摇头叹气道:“这样曝光学生隐私,你可真是毫无师德可言。” “那还不是为了你,还有那两个小家伙。”守夜人不满的努努嘴说:“目前来看,把他们塑造成屠龙界的神雕侠侣,激起学生们的追捧和效仿,既能遏制校董会对你和他们使用更过激的手段调查和制裁,也能造势让学生们对屠龙事业更有激情。” “听起来倒是用心良苦,希望一会儿他们提着刀来砍你的时候,也会认可你说的话。”昂热饮尽杯中酒,一脸期待的说。 “喂!作为校长,你肯定要制止这种暴力行为的对吧!?”守夜人急忙道,他看着一脸淡然笑意的昂热,声音有些不自信的低了下来:“你会……阻止吧?我死了,谁陪你喝酒嘛。” “我权限被冻结了,现在暂时不是校长了。”昂热摊手。 他给自己倒了杯酒,随后脸色陡然一沉,说:“这次,终于找到了龙骨。” 守夜人一惊,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神色,低声问:“确认……是白王的龙骨!?” “怎么可能那么快就确认?”昂热摇摇头,“现在由蛇岐八家暂时管理,还在尝试验证,但校董会的老家伙们有的已经迫不及待了。” “怪不得,他们拼了命想要夺你权。瀛洲分部的隐秘这次算是曝光了,超级混血种是所有势力都忌惮的存在,偏偏因为这次行动,他们全都真心实意的归顺了你。”守夜人说,“一个本就行事肆无忌惮的复仇之鬼,又有了白王血裔的支持,没有人敢不忌惮。” 他继续说:“如果这次龙骨是真的,那就证明龙王也是确实可以彻底杀死的。可若是如此……那前两次却没找到龙骨,是什么原因呢?难道,是龙王没有真正的死去吗?” “很难说。但不论如何,如果白王这样的存在都能被杀死,那么四大君主亦然,也许,黑王,亦然。”昂热从袖口里掏出折刀一晃,代替剪刀划去了雪茄头。 在瀛洲时,陈墨瞳就把折刀还给了他。 “能直言要杀死那位至高存在的人,恐怕只有你这个心里只有复仇的,恶鬼了。”守夜人脸颊微微抽动,手也轻颤。 “其实我最在意的,还是源稚生给我那些资料。那位赫尔佐格博士的资料。”昂热说到此处,呼吸也不由自主的深沉了起来,“根据他的研究来看,很可能,如此密集的龙王复苏是背后有人……或者,其他存在操纵的!” “上杉越,也是这样认为的。” “操纵龙王复苏!?”守夜人坐直了身子,“谁?又该是怎样的存在,才能操纵龙王!?他又是什么目的!?” 昂热吐出一口烟,眼神微微放空:“不知道,也许……那个命定之日,就要来了。” “命定之日!?”守夜人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房间内那只作为炼金矩阵核心的烛火,也在此刻摇晃了起来。 房间里人与桌、酒、烟的影子晃荡交融,恰似一只黑龙振翅而起。 —— 楚子航背着夏弥走在校园里,而夏弥则趴在他身后打着伞。 天空朦朦的飘着白粉像是下起了大雪,夏弥时不时的挥手震荡,以免她和楚子航吸入这些粉尘。 这些是灭火的干粉,开直升机那位大哥似乎也喝多了,还没开到英灵殿上空就开闸了,于是干粉如簌簌白雪飘散到了校园近乎每一个角落。 校工们正带着口罩,到处用高压水枪冲洗地面。 夏弥又是穿着凉鞋,于是只能又由楚子航背了起来。 一路上,许多同学也被装备部和校工部的一通操作搞得像无头苍蝇一样,不知道该往哪走,捂着口鼻到处乱窜。 不过他们看到楚子航和夏弥时,大多都会突然无所畏惧的开口高喊:“楚师兄,小师妹,百年好合!” 连夏弥的性子也被搞得忍不住捂脸。 楚子航却是逐渐习惯了,每次都会淡淡的点头回应,礼貌的道谢。 “哎!师姐和学长!?”夏弥指着前方图书馆的门口喊道。 恺撒护着陈墨瞳刚巧一路跑进图书馆避难,听到声音后两人回头一看,陈墨瞳也立刻捂着嘴兴奋的挥挥手,脑袋上的白灰像是墙皮脱落,露出斑斑块块的红色。 楚子航望了眼天空还在飘散的干粉,于是也背着夏弥走进了图书馆暂避。 “哇,学长,你染发啦?我记得你原来是金毛哎。”夏弥一脸幸灾乐祸的望着恺撒说。 恺撒现在不仅满头白发,连脸上、脖颈上都糊了一层厚厚的干粉。 他略显不悦的回答:“托校工部的福,还没花钱!” 紧接着他报复似的一边摇头,一边拍打着长发,整个人像是坨大面团一样震出半米远的尘灰。 “咳。”楚子航立刻后退了两步。 “哎,小师妹,挺会玩啊,这是把老公的球衣当连衣裙了?”陈墨瞳打量了一下夏弥,调侃道:“不愧是能在引擎盖上深吻的侠侣啊。” “师姐!”夏弥娇嗔道,随后恶狠狠的握紧了小拳头说:“副校长这个老登,还有芬格尔这条老狗!给我等着,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她把冰淇淋吃衣服上了,只能先用我刚定的球衣来应急。”楚子航说。 陈墨瞳一边拍打着身上粉尘,一边笑道:“还是个贪吃的小女王呢。” 恺撒终于拍掉了身上大部分尘灰,不悦的叉腰抬头看向天空说:“要是我学生会有人办事和校工部一样,那我一定会把他埋进干粉堆里,再请全校师生来轮流拍照。” “今早听证会上,多谢了。”楚子航说。 “我本来就和家族那些混蛋不对付,不是为了帮你,别误会。”恺撒淡淡的回答。 今早听证会上,“三英战校董”的新闻也霸屏了守夜人论坛一上午,加图索家继承人把加图索家族代表怼的哑口无言这件事,更是让同学们津津乐道。 “谁都有秘密,算是互相帮助了。”陈墨瞳毫不在意的摊手,“我和恺撒不一样,我对人不对事。” “我只针对加图索家族的混蛋,和这些混蛋相比起来,楚子航算是很可爱了。”恺撒说。 说话间,又有三个“白人”争先恐后的冲进了图书馆里。 他们三个几乎全身都是灰,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 为首那个高大威猛的刚开口就喷出了一嘴灰。 “噗!闭嘴吧你,都是你个混蛋,非要拉着我去什么露天泳池!还爆料师兄的视频,遭报应了吧!”另一个小子一边怒斥,一边转身替身后那个乖巧的小姑娘整理头发。 只不过那姑娘已经像是没炸熟的春卷般被干粉完全裹了一圈,这小子咧咧嘴,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从哪下手了。 “路明非!?”恺撒对声音比较敏感,立刻就听出了说话者的身份。 白生生的路明非回过头一看,惊喜的喊道:“老大!师姐!哎,师兄,小师妹,你们也在啊!” 夏弥眼睛瞪得像是奥特曼,震恐的看向路明非身后的小姑娘问:“绘梨衣!?” “白精灵”般的女孩礼貌的躬身行礼,干粉哗啦啦的掉了一地。 “我靠!你带我妹妹去露天泳池!?路明非,你真是色胆包天啊!”夏弥震怒,按着楚子航双肩就要探身伸手去捶路明非。 “都是芬格尔的馊主意!”路明非连忙抬手求饶,“而且我没让绘梨衣下水!她是为了拉我跑路才下水的!” 一旁高大威猛的“白熊”再次喷出一口粉,怒道:“什么都赖我!?是你自己问我,怎么能快速拉近和绘梨衣距离的!我问你拉多近,是你自己说最好能比肩你的好师兄,能达到坦诚……” 啪! 芬格尔还没说完,路明非满怀干粉的手就一巴掌堵住了他嘴。 “没有啊!没有!”路明非急忙扫视众人,随后看向绘梨衣竖起三个白森森的手指,发誓道:“我没有!我发四!” “切~”除了楚子航以外的几人嫌弃的齐声道。 “你自己注意点,绘梨衣是第一批瀛洲派来的交换生里,唯一一个超级混血种。若非源稚生还要管理家族,源稚女又和上杉越在诵经禁足,他们可不会派绘梨衣这个宝贝闺女和妹妹过来。他们也是相信你能保护她,你最好别让校董会找到借口对她做什么。”陈墨瞳严肃的指着路明非警告道。 路明非拍拍胸膛,又激起一阵尘灰,他自己都咳了两声:“咳咳咳!放心……咳咳,绝对的!” “灰落得差不多了,建议各位都回去洗洗吧。”楚子航望了一眼图书馆外的天空,淡淡的说。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到了几道不太友善的目光。 “怎么又是你干干净净的?”恺撒皱眉。 “小师妹,咱们不是好姐妹吗?绘梨衣还是你干妹妹……”陈墨瞳不怀好意的看向夏弥,“你忍心只看着我们风尘仆仆吗?” 夏弥一愣,随后搂紧了楚子航的脖子喊道:“跑干嘛!?愣着啊!” 楚子航反应了一下,立刻背着她调头就往图书馆外狂奔。 “愣着干什么!?追啊!”恺撒从头发上抹下一层灰,高喊。 “哎!楚子航,你又跑错方向了!” “没错,这边就是宿舍!” “我又不住男生宿舍!” “你不知道宿舍轮换了吗?你不会一整天都没收拾行李吧!?”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哎,追上了,追……噗!” 周边在各处避难的同学们刚出来,抬眼就看到学生会主席正带着女朋友追击背着女朋友的狮心会会长,于是学生会成员和狮心会成员们自发的冲了上来。 “保护会长和会长夫人!” “会长,这边……噗啊,混蛋打我嘴里了!” 狮心会成员们拦在了楚子航身后大喊。 “截住他们!替主席创造进攻机会!” “主席,我来替你拦……噗!” 学生会成员们则从四面八方围向楚子航和夏弥。 于是,学生会和狮心会莫名其妙的就展开了一场干粉“雪仗”。 不知道的还以为“自由一日”提前了。 另一边刚刚指挥着校工们把英灵殿“灾害”控制住的曼斯坦因教授,还没来得及把光头上被汗黏住的白粉擦掉,就惊闻学生会和狮心会又打了起来! 他怒的倒吸一口气,结果吸入了太多干粉,加上急火攻心…… 当场就晕了。 闭眼前他还挣扎着吟了句诗:“人之云亡,邦国殄瘁……啊!” 大意就是,这逼学校乱成这样,毁灭吧,救不了了! 最终,楚子航靠着狮心会众人的帮助,以及他灵巧的走位回到了宿舍,几乎没怎么被干粉洒到。 他回身把夏弥放下问:“没事……你,哪位啊?” 只见,他眼前是一个须发全白,浑身糊了一层厚厚的且不均匀干粉的……米其林轮胎人。 “噗,yue!你以为是你走位好吗?”夏弥喷出一嘴干粉,“是本王替你……呸!全截住了!呸!” 楚子航嘴角狂抽,紧接着将她拥入怀里,还是忍不住轻笑起来说:“辛苦了,先回宿舍洗洗。” “我衣服没拿,也不知道苏茜学姐有没有帮忙收拾两件过来。”夏弥靠在他怀里蹭了蹭,楚子航身上立刻白了一大片。 “没事,你先去洗,我去拿。”楚子航说。 夏弥上楼后,他发了消息询问苏茜。 过了一会儿苏茜回道:“正在帮她收拾呢,通知的时候她刚好去图书馆了,大概才没注意到。钥匙在门上,她能进去,你过来拿吧。” “多谢。”楚子航回复。 他正欲走出宿舍,抬眼就看到原本外面还在激战的学生们都分开到了两边,悄悄低着头准备开溜。 戴着铁面,拖着氧气罐的黑影打着伞站在人行道中央,正对着宿舍大门。 是施耐德教授,他刚刚结束了外出调研的任务回到学校。 遍地都是如雪的干粉,天空呼啦啦的下起了大雨,其实是校工部又调动了直升机来喷水压灰,两人就这样在雨雪中隔着大路对视,直升机的探照灯来回了数次,他们谁也没开口,谁也没有跨入那条大路。 最终,是楚子航先躬身低头,遥遥的行了个礼。 施耐德被半幅面罩挡住的脸看不出喜怒,他沉默的望着楚子航,片刻之后轻轻点头,转身离开。 施耐德耳机里传来昂热的问候:“见到你的宝贝学生了?不说两句吗?” “见到他确实一切都好就行。他是战士,我是指挥官,我们的交流要用在战场上讨论如何杀敌,寒暄只是浪费时间而已。”施耐德沉闷的呼吸,声音嘶哑。 “十天的调研,你压缩到了五天,只为了尽快赶回来为他在听证会上帮场子,虽然没赶上,但也不至于一句话都不好意思说吧?”昂热笑道。 “我尽快赶回来,只是怕回来晚了学校就成废墟了。要说帮忙站场子,也是帮你。”施耐德沉声道。 “好好好。刚巧,听说曼斯坦因教授被气晕了,你正好去顶上。”昂热笑着说。 “还是回来的晚了些啊,都是一团糟。”施耐德低声说,他停步掏出铁盒打开,忍不住当场搓了一根卷烟。 但风雨有些大,其中还混杂着些干粉,让他打了数次火都没成功。 当他第三次点燃火柴时,一双手探出替他遮住了风。 “教授,你身体的情况,不适合抽烟。”楚子航低声说。 “还轮不到你来管我。”施耐德深深吸了一口烟,随后剧烈的咳嗽起来。 楚子航沉默的点点头,转身欲走。 “楚子航。”施耐德喊道。 “教授?”楚子航回身站定。 “新婚快乐。”施耐德沉默片刻,低声说。 “只是订婚,申请也还没来得及交上去。”楚子航恭谨的回答。 “嗯……”施耐德又吸了一口烟,“不要受影响,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楚子航点点头说:“不会的。” “该干嘛干嘛去吧。”施耐德挥挥手。 楚子航微微颔首,想了想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铁盒,双手递给施耐德。 “我不需要什么重逢礼物。”施耐德摇摇头。 “家乡中药晾晒制成的药片,无聊时嚼两片,对呼吸道有好处。”楚子航说,“以后,还有很长时间,需要您的声音指引。” 施耐德愣了片刻,伸手接过了铁盒:“看起来,谈恋爱确实会改变一个人。” “改变的无关紧要,如果是对的人,心只会更坚定。”楚子航点头致意,随后转身离开。 施耐德望着楚子航离开的背影,眼神似乎悄然有了些转变,他走了两步后熄灭了手里的卷烟,打开铁盒捻出一片草叶放进嘴里。 “噗,嚯!这味道……带劲儿!” 第65章 (第四卷番外其一)Healing trip 瀛洲国际机场候机大厅。 恺撒悠然自得带着抗噪耳机,陈墨瞳则坐在他身边用平板看李团长打县城。 另一边芬格尔正在给皇女献殷勤,又是买零食、饮料又是捏腿捶背。 因为他们这一批的督导组的组长其实是阿巴斯,但组长是内奸,还被铲除了,所以副组长零就顶了上来,督导组的任务报告都是组长统一写完上交,要想求个好成绩,那第一关自然就是和组长打好关系了。 所幸“真空女王”零似乎对于芬格尔并没那么排斥,一切“贿赂”也照单收下了,只是却一直没有松口给什么承诺。 前方似乎有几个高大的外国游客正在和服务员争吵,空警们也赶了过来,那个外国游客人高马大,光论身材,竟然还不输芬格尔。 他似乎也是练过的,暴躁的推开空警,对着战战兢兢的女服务员就要动手。 陈墨瞳已经放下了平板,但一向绅士的恺撒却拉住了她:“我说过,对付这种人渣,以往都不需要我动手的。” 果不其然,就在那外国游客伸手要去拉扯女服务员时,一位清秀的青年不知从哪里闪出,捏住了他的手腕,手指扣住了他的腕骨缝隙。 清秀青年没有说话,只是笑着抬头,手上微微用力,那外国游客就险些跪倒在地。 陈墨瞳、芬格尔都抬头看了过去,只见那青年抬起头,双瞳竟是异色。 “家族竟然派你来了。”恺撒没有起身,见那青年走过来后,他也只是倨傲的坐着,淡淡的开口,“帕西。” “恺撒少爷。我来接您回去。”帕西微微躬身,异色双瞳扫过陈墨瞳,随后又看向芬格尔和零。 他面露疑惑之色,又悄然四处看了看。 “别看了,只有我们四个。”恺撒轻笑,“接我,只是顺便吧?” 帕西沉默片刻,低头回答:“我确实还有其他任务。校董会的决议,要将楚子航、路明非、夏弥带回监管,之后召开听证会验明他们的血统纯洁。” “不巧,他们都不在。”恺撒略带嘲讽的抬头笑道。 “恺撒少爷,这不是家族一家之言,是整个校董会的决议。还有,对于蛇岐八家不安定血统,校董会也表示,需要介入管理。至于隐瞒这种重要情报的昂热校长,也会被弹劾。”帕西说,“事情很严重。” “哦。还有更严重的,想听吗?”恺撒讥讽一笑,牵起了陈墨瞳的手。 帕西却似乎并不意外,他看了一眼陈墨瞳说:“如果陈小姐也同意了您的求婚,家族会支持您和她的婚礼。” 这次轮到恺撒意外了。 “恺撒少爷,您是家族的继承人。家族,一直都是爱您的。”帕西再次躬身,“现在,能请您告诉我,昂热校长,以及楚子航三人的去向吗?” “反正我不说,你们也能查到。”恺撒无所谓的摊手,“现在的话,他们大概已经落地了。” —— 夏洲南都国际机场。 昂热正和上杉越在吸烟区里大口抽着烟,上杉越老眼通红,眼看着就要垂泪了。 昂热拍拍桌子说:“可以了可以了,说起来你也不算委屈。” 上杉越摇摇头说:“我当然不委屈,我活该的。我只是愧疚……做了那么可怕的事,犯下了如此深重的罪孽。骂我两句当然都是轻的了,他们拿刺刀捅我都是应该的。” 三小时之前,昂热和他,以及楚子航、路明非、夏弥和绘梨衣在南都落地,随后便一起去了一趟大屠杀纪念馆。 上杉越在里面走了一圈后,出门便在门口跪下了。 但也不知道他怎么暴露了瀛洲人的身份,有些围观群众情绪激动便大骂了他两句,甚至有人想要动手,但最后还是理智的人占大多数,大家也看出了上杉越是带着真诚悔过之意来的,最终也没人太过刁难,但也没几个人给他好脸色。 纪念馆里有些细节甚至是昂热资料里都没提到的,上杉越看到那些实证和资料时,只感觉自己再次一寸寸的碎了。 他无法想象,当年他的母亲亲眼目睹这一切,亲身走过这个人间炼狱时到底是什么感觉。 最重要的是,母亲是知道的,这一切的背后,有他一手带大的儿子。 所以妈妈说出那句:“神会惩罚罪人,用雷电和火焰……”该是多么失望,甚至绝望呢? 当上杉越看到一个孩子坐在一顿废墟前,身边都是大人尸体时,浑身都像被鬼齿龙蝰撕咬过一样痛。 他浑浑噩噩的决定,不知道造就了多少这样无家可归的孩子。 所以他跪地磕头时,甚至砸出了空响。 绘梨衣有些不忍心想要去拉,但被路明非拦住了。 他知道,这时候,让上杉越做些偿还,是应该的,也是他自己想要的。 上杉越收回思绪,吸了口烟说:“我这样的罪人,最后还能儿女双全,说起来真是羞愧到该死。” “往好处想,你本来也没几年可活了。”昂热说。 “是啊,所以更要趁着这个机会,多做些事来赎罪才好啊!尽管杯水车薪,但确实不能只顾着自己了却心愿就万事大吉。说什么下地狱之类都是空话,活着去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才是正经的。”上杉越叹了口气说。 “有想法了?”昂热笑着问。 “有一些,比如宣传更多以前我们曾犯下过的罪孽,让更多人认识到错误,停止重蹈覆辙,还有在能动的时候,做做义工之类,能帮助一个人,是一个吧。”上杉越回答,“龙族的事情,到这里我已经没能力再插手了。” “已经够了。大事,小事,都需要有人来做。夏洲那句古话怎么说的来着?对了,勿以善小而不为。”昂热弹了弹烟灰说。 “可以啊,老混蛋还知道这句话呢。”上杉越轻笑。 “登机了,去看看……你日思夜想的那间教堂吧。”昂热说,“时间很紧,加图索家很快就会找上门来。中转南都,一是让你赎罪,二也是拖延他们的脚步。” 候机大厅里。 “你们人类还说龙类残暴,你们自己杀起自己人来,更是毫无人性吧!?”夏弥靠在楚子航肩膀上,小声的嘀咕:“我以前杀的人可以堆成一座小山不假,但我可没用过什么毒气来折磨人。啧啧,瀛洲人,真变态!” “有好有坏。但最主要错的,还是思想。当初瀛洲被军国主义主导,这才是他们如此疯狂变态的根本原因。”楚子航说,“力量就和武器一样,掌握的人是什么思想,就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力量和武器,本身是没有错的,根本的错,在人心和思想。” “借机点我呢?楚老师。”夏弥哼了一声,“知道了,知道了。” 不一会儿,昂热和上杉越走了回来。 “登机了,各位!”昂热拍拍手道。 他们下一站正是法兰西的里昂,在那里的郊外,上杉越日思夜想的教堂还在,前几年还靠着政府资助翻修过。 飞机起飞,掠过白云飞入星海。 楚子航本想小憩一下,但戴上眼罩之前却发现夏弥正望着窗外发呆,舷窗上倒映出了她那张冷艳高贵却透着孤独的脸。 “怎么了?”楚子航问。 昂热就在前面,楚子航担心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龙女情绪一上来露出什么破绽。 “没什么。想你了。”夏弥说完,转身抱住了楚子航的胳膊。 楚子航微怔,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说:“我不就在这吗?” “嗯。别动,就这个姿势。”夏弥脑袋蹭了两下,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角度,竟就这样闭上了眼。 楚子航伸手想替她拉起毯子。 “别动。”夏弥拍了他一下,“抱着你就行,不冷。” 楚子航看着她历历可数的睫毛,纹理精细的脸颊和红唇,眼神更深邃了些,轻轻点头说:“嗯。” 后排的路明非替绘梨衣盖上毯子,小声询问说:“困的话,就靠着我睡一下,会飞很久的。” 绘梨衣摇摇头写道:不困,天上好好看,想多看看。 路明非眼神怜爱的拍拍她的手背说:“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的。” 半小时后,绘梨衣还在瞪着美眸看窗外风景,突然感觉肩头一重。 她回头一看,戴着眼罩的路明非靠着她肩膀睡着了。 路明非还侧了侧身子,咂咂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嘴里含混不清的呢喃:“嘿嘿,绘梨衣~……嗯,赫尔佐格!?死——!” 说罢,他身子还抽动了一下。 前方两个孤寡老人无奈的摇摇头。 不过很快,他们就和空姐们“勾搭”上了,年轻靓丽的空姐们好几个都被这两位谈吐不凡,还无比幽默的老绅士逗得花枝乱颤。 落地后,源稚生早就让人给他们准备好了两张法拉利。 教堂地处偏远,虽然现在发展起来了,但周边依旧人烟稀少,甚至还要穿过一段略有些蜿蜒的山路。 在上杉越的强烈要求下,路明非和绘梨衣上了昂热的车。 于是,楚子航和夏弥就单独一张车了。 开到一半,楚子航摘下墨镜停在路边休息区,看着山下旷然壮丽的风景出神。 “怎么了?”夏弥好奇的问。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昂热他们的车已经连尾灯都看不到了,楚子航这才回身抱住夏弥问:“是我该问你,飞机上,是不是想到什么不好的回忆了?” 夏弥一怔,缩在他胸口歪着头笑了起来:“记到现在才问啊?” “你那个表情,确实让我很在意。”楚子航柔声说。 “又看到了自己了?死小孩,我和你可不一样。”夏弥轻笑。 “你记得在校长花园那晚,你对我说的话吗?” “太多了,哪句?” “你说,以后每一场雨都会陪我看,让我不要再露出伤心小狗的样子了。”楚子航说到这,难能可贵的流露出了温柔的神色。 “记得啊,怎么了?现在想起来也还是感动,想要跪谢我?”夏弥略显得意的抬眼。 楚子航淡淡的回答:“我是想说,既然不管什么意义上,我们都已经是一体了,那么有什么事情你也可以告诉我,不必再一个人流露出那么孤独悲伤的神情了。” 夏弥愣了片刻,神色逐渐转换成了那个冷傲的帝女。 “楚子航,我依旧浑身是刺。我是龙王,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我收敛了很多,确实是不想刺伤你,但若你执意靠近,这些刺不会为了你消失,你总会被伤的。”夏弥声音略冷。 “难道我没被伤过吗?”楚子航反问。 “你是想要翻旧账了吗!?”夏弥微怒。 “我是想说,我早就被你刺穿了,反之,你不是也一样吗?”楚子航说。 夏弥眼神肉眼可见的变得危险起来,不过她也适应了楚子航的先抑后扬,决定等这个死小孩先说完。 “夏弥。”楚子航探头到夏弥耳边,呼出的灼人气息让夏弥耳垂微微泛红,他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耶梦加得,我们要一起走到最后,所以不论什么事我都会陪你一起承担,就不要再露出一副失落小猫的样子了。” 以楚子航的言语习惯,自然是说不出这种话的,他完全是照搬了夏弥那天晚上的话,略做了些修改而已。 “去死啊!”夏弥呲着虎牙,狠狠捶了楚子航胸口一拳。 随后她脸色略微肃然了些说:“其实在飞机上,我是想起了曾经坐在山巅之上时……” “曾经,站在高处俯瞰众生,是王和神的特权。但命运变换,时间流转,世界也颠覆了。你们人类也可以站到高处,甚至飞上超越山巅的更高处,而在那绝顶处,似乎也不一定会孤独了。” “世界上唯一一成不变的,就是一直都在变。”楚子航说。 “那你对我的感情也会变咯。”夏弥换上一副拷问的嘴脸。 “一天比一天更坚定对你的喜欢,算不算变?”楚子航略作思考,回答道。 “你!?你偷偷补课了!?”夏弥一惊。 楚子航略显尴尬的回答:“是……实话。” 对于别人来说,也许这只是一句别处学来的标准答案,但对于楚子航来说,这确实他是从心而发,得出的确切结论。 “唔……那……”夏弥眯着眼,冲楚子航勾了勾手指,“过来,给你个奖励。” 楚子航眼神微亮,缓缓低头。 夏弥眼睛倒映云影天光,亮的让人心里发烫。 两人鼻尖差之毫厘就要碰撞,他们默契朝着两边微微侧脸。 叮铃铃! 标准流程,电话声来的刚刚好。 “校长来催了吧!哈哈哈。”夏弥轻笑着撩起长发,缩回身子。 “让他催。”楚子航挂断电话,淡淡的说。 随后他一把揽住夏弥的后脑,向前探身。 两人唇齿相接处,阳光在车窗上反射出琉璃通透的十字光斑。 楚子航驱车追上昂热他们时,上杉越摇下车窗说:“小楚啊,我们虽然是去教堂,但你们只是义工,又不发愿……不必像以后都没机会一样急不可耐吧?” 楚子航面色不变的说:“爆胎了。” “我好歹也活了一百多年……”上杉越翻了个白眼。 楚子航不等他说完,戴上墨镜轰响油门道:“校长,上杉先生,快一些的话还能赶上弥撒。” 昂热也戴上了墨镜,摇晃着手里酒杯——这老家伙竟然又酒驾,他满脸泛红的高声道:“子航,前面是不限速高速,来跑一趟试试!?” “校长,安全第一。”楚子航说,却已经正襟危坐捏住了手刹。 “好。安全第一,第二的,今天义务帮忙扫厕所!”昂热饮尽杯中酒,发出一声雀跃的高呼。 法拉利引擎轰鸣,像是在附和他。 嗡——! 楚子航和昂热同时放下手刹,两台法拉利如箭离弦。 “昂热!教堂就在前面,我可不想死在去的路上!”上杉越怒吼。 “校长!安全第一,安全……安全啊!”路明非哀嚎着抱紧了绘梨衣。 夏弥调转音响,播放出节奏强劲的音乐,一边欢欣的在副驾驶摇头晃脑,一边大喊:“冲啊!冲啊!” 两台法拉利在路上你追我赶,漂移时亦是如影随形、难分彼此,码表显示的是英里,皆是突破了175,换算过来大概就是280km/h左右的高速。 这两台法拉利没有专门改装过,毕竟源稚生也没想到老爹去故地重游的路上会飙车…… 最后在即将到达教堂时,楚子航略微收油让昂热先过了线,随后两人再次以影子漂移,相伴着利落的滑进了停车位里。 几人下车后,上杉越看着前方教堂终是眼眶通红,哽咽起来。 虽然翻修过,但大部分细节还在。 那个妈妈为他讲故事的育婴堂,带他礼拜的长椅,曾为他点亮每一个夜晚的烛火……都还在。 几人在源稚生的提前安排下,顺利的成为了育婴堂的义工,不过昂热没有参加。 用他的话来说,浑身血腥气的复仇者,大概神也会避讳三分,所以他就不进去污染这片平静祥和的气氛了。 上杉越带着绘梨衣一同聆听了神父弥撒的宣讲,他坐在最后一排的长椅上双手交握,虔诚的在心中对自己曾经犯下的罪孽悔过,也为为此罹难的无辜者们祝愿。 他所犯的罪,大概这辈子都难以赎清,但这不是自暴自弃的理由,正因罪过难消,才更要为之勤勉,时时惩戒反省自身。 结束后,他看着育婴堂的修女被孩子们围住,笑颜如花的为孩子们讲述着上帝的辉光故事,他欣慰的笑着,内心却犹如刀绞般剧痛。 那个为他讲故事,哄他睡觉的陈嬷嬷永远回不来了,这是上杉越的恶果,他合该为此被折磨一生。 孩子们欢声笑语跟着修女嬷嬷离开,独留上杉越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回望,教堂钟声响起,飘渺之声与起落的白鸽带着他的思绪飞回到六十多年前,有些画面无法重现,但每次想起都会在心里更深刻一分。 这趟旅程对他来说是完结多年心愿的旅程。 是治愈,也是再一次的拷打。 上杉越要在这留下做一阵子义工,过两天源稚女帮助哥哥整合完猛鬼众余孽后,也会赶过来一起。 昂热则带着楚子航几人先行离开了,他们暂住两天,等待着一个消息。 等消息到了,他们就会一同启程回学校,参加听证会。 住进旅馆后,昂热出门去参加一个慈善晚宴,顺便带上了路明非和绘梨衣。 楚子航和夏弥又单独留了下来。 既然都已经订婚了,夏弥也懒得装了,直接和楚子航共住一间房,似乎比楚子航还担心对方跑掉。 “我去洗个澡。”夏弥进屋后立刻脱掉了外套,伸了个懒腰,又脱掉了短袖。 楚子航像没听到身后迤逦的动静,还在有条不紊的收拾着行李,打扫着房间,甚至还细致的用言灵·蛇全面扫描了房间,确定没有什么监控。 “喂!我说,我去洗澡了!”夏弥提高了声调。 楚子航点点头:“去吧。” “嗯。”夏弥磨了磨牙,随后干脆的上前一把拉住楚子航的手说:“过来帮本王搓背!” 楚子航面色淡然的低声,唇角却不自觉的上扬:“好。” 夏弥在浴缸里悠闲的靠着喝茶,楚子航又是一脸搓澡师傅的表情,细致而温柔的替她擦拭身子。 “计划其实是我在死侍工厂吸收死侍,我也能理解计划可以随着情况而变化,但我不相信你会对阿巴斯毫无防备。”楚子航从背后环住她的纤腰,手指擦过她紧致却细腻的小腹。 “我大概猜到了,但是他没有龙骨,我才一时间没敢确定。后来也只是为了引出他真正目的,才故意中枪的。”夏弥傲然的偏头。 “就算要引蛇出洞,也不必以自身为饵。”楚子航手掌轻抚她光滑的脊背,停留在了她的后心处,“太危险了。” “我自然是有把握的。”夏弥毫不在意的说。 “所以,你怎么挡住那一枪的?”楚子航问。 “不告诉你。”夏弥挑眉。 “好。但你至少应该给我个暗示,让我知道你有把握。”楚子航双手握住她的纤腰,将她举起来换了个方向,“腿。” 夏弥长腿夹住他的腰,笑着问:“心疼啦?担心啦?当时有人脸都吓白了哦!” 楚子航突然向前,几乎把她压入水中,一手环住她的后背,一手抬起她的长腿,肃然道:“你不能只要求我,自己却那么肆无忌惮的冒险!” “楚子航!搞清楚,我可以要求你,你可没资格要求我!”夏弥冷声道。 “其他方面可以依你,这个不行。”楚子航毫不退让的盯着她双眸,身子更进一步。 夏弥抬起另一只没被束缚住的长腿,滑嫩的脚丫直接怼到了楚子航脸上,把他顶的后仰:“死小孩,给你脸了!” 楚子航反手叩住她纤细的脚踝,随手一扯,夏弥惊呼一声就陷入了水中。 楚子航紧跟着扑进了水里。 两个眨眼的功夫,浴缸就裂开了。 楚子航探身出水,紧接着夏弥也破水而出。 夏弥捂着耳垂,浑身像是晚霞般通红,她恶狠狠的瞪着楚子航说:“楚子航!你有种别碰我耳垂!” “你先答应我,以后不会做这种事了。”楚子航说。 “做梦!” “那就换个地方继续谈。”楚子航说着,挥手招来了村雨的剑鞘。 “来啊!我是龙王,耶梦加得!我会怕你!” 两人身影消失,只剩一把剑鞘徒留在浴室地板上,不一会儿,剑鞘像是通电般剧烈的颤动了起来。 隐约间可听到龙吼翻腾之声,还有急促的喘息声。 “我是龙王,耶梦加得!”耶梦加得长啸一声,身子完全软了下来。 她靠着贤者之石组成的大山,止不住的喘息着,浑身像是玫瑰花瓣般通红,眼神迷离。 中场休息。 耶梦加得下颌放在楚子航锁骨之间,双手分别与他十指交握,似是轻叹了一声。 “怎么了?”楚子航疑惑的问。 “就是觉得你很可怜。”耶梦加得轻声说。 “从何说起?”楚子航好奇的问。 耶梦加得看着他轮廓坚毅的脸,爱意由心生发,情若火烟从她双眸里升起。 “这是?”楚子航一愣。 “是精神元素的共鸣!尼伯龙根里,唯一不会死去的元素,只有【精神】!” 下一刻,楚子航和耶梦加得皆是惊诧的抬眸望向四周。 四周飘散悬浮的水珠被下方飘渺火焰映出光斑,像是一个个气泡般膨胀展开,半透明的薄膜上映照出一幕幕楚子航曾经的过往。 从他上小学,父母离异; 中学,母亲再嫁,他品学兼优却面瘫愈发严重; 高中,经历父亲失踪后,更加冰冷孤寂; 大学,进入龙的世界,再遇曾经喜欢过一次不止的女孩,却迫不得已到刀剑相向…… 耶梦加得抬手轻戳那些水泡,眼神略显迷离的轻声呢喃:“原本的你,虽然是仕兰中学高不可攀的男神,老师们青睐的学霸,家长们羡慕的隔壁家孩子,但老实说,这些殊荣对你进入龙族的世界——毫无帮助。” “你原本血统不过B级,那个血缘刻印是宝藏,却本也是你一辈子都不可能打开的宝藏。按理说,你闯入了龙类和混血种的战场,本该从天之骄子的云端跌落,被恺撒这类真正天生A级的混血种踩在脚下,然后明白自己并无天赋,感受到自己的无力,像路明非以前一样,怯懦的缩在角落,庸庸碌碌的过完一生。” “可你啊……”耶梦加得抬手轻刮他挺翘的鼻梁,“却不惜以生命和灵魂为代价,学习爆血这种禁忌的技术,强行提升自己的血统,甚至导致血统处在失控边缘黄金瞳都无法熄灭。饶是如此,你也在尽己所能,苛求克己的变强。” “在这个讲究血统和天赋的世界里,你固执的让人惊叹。我曾经已经放弃了关注你,即使你带着奥丁烙印,但我认为,凭你的血统和能力不足以再让奥丁现身,至于你报仇的心愿,在当时的我看来,就像一场注定无果的苦行,反而让人发笑。” 耶梦加得吻过楚子航的喉结,身子如蛇般蠕动向上,娇躯磨蹭间愈发火热。 她接着说道:“我说在六旗游乐园的过山车上救你,是因为你显现了血统纯化的能力,这话其实并不全是借口。因为我真的没想到,曾经我以为无用的弃子,竟能自己走上封神之路。” “楚子航,你对于人和龙来说都是异类,但关键处在于——你在这个由天赋和血统决定身份和上限的世界里,固执的用努力让自己有了一席之地,甚至得到了与龙王对话的权力。” “至尊选择你,绝不仅仅是那些你与祂残留记忆的影响。楚子航,这个重生的发生不是奇迹火神的怜悯……” “是你,把自己锤炼成了一个奇迹。” “没有你说的那么励志,我不过是……不拼到最后,就不会甘心而已。因为后悔过,所以就算是死,也希望能死而无憾。”楚子航嘶声回答。 他轻吻耶梦加得的额头说:“倒是所有有关于你的事情,我总是会感觉无力。即使这一世身负至尊之力,一开始,我也完全没有一点把握。” “我不得不承认,就算我是一把磨砺良久的刀,可再怎么也磨不掉刀刃上的两个缺口——一个是父亲,一个,就是你。” 耶梦加得得意的笑了起来:“早就说了,凭我的魅力玩弄你个死小孩,就该是手到擒来才对。” 楚子航唇角微翘,倒也没反驳什么。 “说起来……那个面具做的龙骨,能蒙混过关吗?”楚子航面色略沉,问。 “那面具本身就是龙骨做的,我们只是让它变形,但根本的性质没变。龙骨该有的特性它都有,只是强度问题。反正这一次他们也没有参照物。”耶梦加得回答道。 “那就好。”楚子航似是略松了口气,“终于,快要走到那一步了。” “所以现在,其中一个缺口,我帮你补上了。至于另一个,也很快了。”耶梦加得手杵香腮,手肘抵在楚子航胸口,晃着小腿。 “不止如此,我们的目标也会实现的。”楚子航替她撩起散乱的发丝。 一根青丝脱手而出,随风而起,它化作一条看不到的线伸展绵延将这些水泡串联,像是冥冥中的缘分或命运,也像是这个女孩或龙王,融在了楚子航过往记忆里的每一刻。 从开始到现在,他们越过千山,趟过万川,纠葛出了一段浩荡悲戚的往事。 好在他没停步,她终是回首,遥遥旅途,他们相伴着,彼此厮杀过,也彼此治愈了。 出了剑鞘,两人又一起洗了个澡,单纯的洗了个澡。 夏弥靠在床上看着电视,楚子航则捧着她红藕般的脚丫,替她修剪指甲——刚才夏弥那一脚,差点没把他视网膜戳下来。 “哎呀!别扣缝啊!痒!你变态啊!?”夏弥身子一抽,嗔怒道。 楚子航无奈的偏头说:“你不乱动的话,我自然不需要用力握紧固定。” 他说着,像是修剪叶片一样捏住夏弥的小脚趾,沉声说:“别乱动。” “唔!嗯……”夏弥缩着脑袋,开了瓶楚子航刚刚准备好的酸奶,也不吸,就干咬吸管。 楚子航捏着她的脚掌,一脸认真的替她将每个指甲都打磨圆润后拍了拍脚背说:“另一只。” “啊?还来啊?”夏弥声音低微的问。 楚子航一愣,反问:“谁剪指甲只剪一只脚?” 夏弥咬着已经瘪了的吸管,红着脸低声说:“别捏……好痒。” 楚子航面无表情的说:“还不是因为你总乱动,我不捏着,会剪到肉。” 他说罢,伸手捉住了夏弥的另一只脚。 “哎呀!大不了砍了,重新长出来就好了!”夏弥佯怒道。 “没苦硬吃?”楚子航有些无语的看了夏弥一眼,随后捏住她的脚掌,拇指轻推,将她脚拇指固定。 夏弥像只小猫般腿一抽,浑身缩紧,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痒!痒!” 楚子航放下她的脚,一脸无奈的望向她。 “好,好……我不动了。”夏弥羞涩轻笑。 可楚子航才刚刚伸手碰到她的脚背,她又是一抽,浑身轻颤。 楚子航无语的抬起头看向她。 夏弥缩着身子笑了起来:“真的痒!” 楚子航也是忍不住无声的笑着摇摇头,随后强势的捉住了她的脚掌说:“别乱动了,再动……亲你耳朵了。” 夏弥闻言浑身一僵,立刻石化般一动不动。 终于好不容易修剪完,楚子航这才满意的放下她的小脚,缓了口气。 夏弥却突然笑着伸腿,又是一脚按在了楚子航脸上,脚拇指夹住了楚子航的鼻子,不停的晃。 楚子航不得已捉住她的脚踝,瓮声瓮气的说:“夏弥,憋闹。” 夏弥笑得更灿烂了。 楚子航眼神无奈里带着些宠溺,他突然看到床头的纸巾,立刻抽了一张随意卷了卷,随后在夏弥脚心轻滑。 “嗯,嗯……唔哦!痒!”夏弥立刻缩腿。 楚子航却捉住了她的脚踝不放,面无表情的继续用纸巾在她脚心滑动。 夏弥娇声笑着在床上打滚,不断地挣扎拍打着被子:“唉哟!楚子航!哈哈哈!别……错了,错了!痒!” “楚子航!我生气了!哈哈哈……哎哟!” 阳光乘风而来,泊入窗台和房间,窗外群山上落叶慵懒席地而眠,世界静宜而美好。教堂就在两条街之外,孩子们的唱诗声悠悠传来,像是澄净天地里时间长河流淌的轻响,恍然间不知何处袅炊烟升起,飘来了灵魂被治愈的味道。 房间里,闹累了的夏弥突然偏头抓住楚子航的手说:“我想再听一遍,那句话。” 不必言明,楚子航很确定她想听的是哪句话:“耶梦加得,我们要一起走到最后,所以不论什么事我都会陪你一起承担,就不要再露出一副失落小猫的样子了。” 夏弥呲着虎牙,捏着楚子航鼻子说:“好啊~” 第66章 再次追逐那个夏天(一) 听证会结束,楚子航几人最终暂时安然无事。 这场会议和上一世一样,其实都是校董会和校长昂热的派系之争,仅次于黑王的白王死去,标志着龙族的历史很可能在这一代就会终结,于是新的“龙族”已然不安分的开始孕育了。 但目前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四大君主还有天空与风之王、海洋与水之王没有现身,那个混血种和龙类都讳莫如深的黑色至尊也还不知何时苏醒,又在哪里沉睡。 所以这次交锋,也不过是各方势力的一个试探而已。 又是一个学期终末,C1000次特快专列将数千学子一批批的送出校园。 列车上,楚子航、夏弥和路明非绘梨衣同坐在一个包厢里。 绘梨衣好奇的趴在车窗上望着窗外山水,她来的时候是晚上,而且在车里一直有专员在对她进行问询和简单的测试,她根本没机会看外面的风景。 列车驶入隧道,路明非神色透出缅怀之意,回头看向楚子航问:“师兄,还记得这段路吗?” 楚子航回答:“记得,当时和你逃学,在这里恰好被施耐德教授堵住了。” “还好施耐德教授深明大义啊,不过有一瞬间,我真以为他会开枪。”路明非说。 “如有必要,他自然是会的。”楚子航淡淡的说,“教授……和我以前一样,为了达成目标什么都可以舍弃,因为他也很早就一无所有了。” 列车呼啸着驶出隧道,桥下那片湖明亮的像是巨大的镜子,楚子航和路明非望向那片湖泊皆是沉默。 “怎么,还想再跳一次?”夏弥眯着眼睛问。 楚子航声音低沉的开口道:“路明非……前几次任务,校长都替你申请了一笔不菲的奖学金,你全寄出去了吗?” 路明非一怔,回头看向楚子航问:“师兄,你怎么知道的?” “如果有些事情需要保密,那最好先不别让芬格尔知道。”楚子航回答。 路明非一拍额头,愤懑的叹息:“靠!芬狗!” 绘梨衣好奇的回头看向路明非。 夏弥也有些好奇的问:“寄哪去了?我累死累活的帮你,怎么不见你路大人打赏点啊?” “老唐的养父母,还有老唐被收养之前的那个孤儿院。”楚子航替路明非回答道。 老唐,就是龙王·诺顿。 夏弥垂眸,不再言语。 “和师兄、小师妹你们无关。我才是老唐的朋友……是我去晚了,是我没做到。虽然我知道,就算再早一些,也许结局也不会改变,但我……还是想,再替他做些什么。”路明非望着窗外,眼神悲戚,“不是为了龙王诺顿,只是为了我的朋友……老唐。” 透明玻璃上,那一晚老唐彻底觉醒之际替他挡枪的一幕再度浮现。 “到此为止了。就当你的朋友老唐,已经死在了这一枪之下吧。” 那一刻,路明非才明白后来楚子航叙述中,听到耶梦加得说的那句:“好像我吃了你女孩似的……”时,心有多痛。 “抱歉。”楚子航说。 路明非笑了起来,摇摇头说:“师兄,大耶老师说得对,并不是所有事都该你来背负。你已经帮我努力争取过了,谁都有错,但唯独师兄你没有。” 他说完立刻转移了话题:“说起来,师兄,你们订婚要搞个订婚宴吧?打算定在什么时候?” 楚子航回答:“还要先和妈妈报告一声,之前虽然信里说过,但这种事情还是需要当面再沟通的。” “我看苏阿姨怕是巴不得你俩立刻领证锁死,她超喜欢小师妹的。”路明非笑着说。 “是啊,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有意见啊?唔略略略!”夏弥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 路明非举手道:“可不敢啊,嫂子。我只是想问问具体日期,到时候好赶回来,毕竟师兄和你的终身大事,我也是仕兰三幻神之一好吧,必须要到场啊!” 楚子航和夏弥都是一愣,齐声问:“你不回夏洲吗?!” 路明非摇摇头,牵起绘梨衣的手说:“现在我是学院钦定的绘梨衣监管专员,所以绘梨衣去哪我就去哪。” 他抬手替绘梨衣拨开额前的发丝说:“出发之前,我问过绘梨衣,她考虑之后自己决定——还是想去看看越师傅,也陪越师傅一段日子。” “虽然越师傅对于绘梨衣来说,还是太过陌生了,但绘梨衣告诉我,其实她并不排斥越师傅,她只是……不知道如果是真正的父亲,应该怎么去面对和相处。” 楚子航点点头:“注意安全,别忘了时刻报备,校董会那边就等着你出错,好找借口用自己人来接手监管绘梨衣。” “你再敢带我妹妹去什么露天泳池,我就飞过来咬死你!”夏弥呲着牙望向路明非说。 随后她看向绘梨衣,面色毫无过渡的温柔了下来,伸手摸摸绘梨衣的脑袋笑着说:“好妹妹,可别轻易被骗哦,防火防盗防师兄!二师兄敢欺负你,就告诉姐姐,姐姐替你收拾他!” 路明非连忙保证自己绝对会保护好绘梨衣,绘梨衣也点头,并在纸上写会听路明非的话,让夏弥和楚子航不用太担心。 楚子航则回头静静的望向夏弥。 夏弥感应到楚子航的目光,疑惑地回头看向他问:“干嘛?我脸上有东西?” 楚子航开口前,似是微不可察的笑了:“你没防住。” “脑子烧坏了?说什么呢?”夏弥朝他翻了个大白眼。 随即她一愣,似是想起了什么。 “夏弥啊小心不要被泡了哦,提高警惕哦,防火防盗防师兄哦!”(龙二原文) 那是夏弥上一世“初见”楚子航时说的话。 那个芝加哥的夏天,她安排一场实则为重逢的,蓄谋已久的初见。 现在想起来,好像那个夏天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久的像是上辈子的事情,却又熟悉的好像是刚刚才发生。 夏弥恶狠狠的磨牙伸出两根手指,眯起美眸盯着楚子航,随后手指灵巧的探出夹住了楚子航的双唇:“嗯嗯嗯——!闭嘴!” 路明非和绘梨衣对视一眼,皆是轻笑。 路明非和绘梨衣与楚子航、夏弥在芝加哥火车站暂别。 走出芝加哥火车站时,夏弥回头看了一眼火车站,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在候车大厅横梁上坐了半小时后,见到下方来人才开始拆横幅,找位置“跳楼”的自己。 她无声的轻笑,回头却发现,楚子航也正在遥望着那间候车大厅。 “看什么呢?还想再接一个天降美少女吗?”夏弥轻轻踢了他一脚。 楚子航回头看向她问:“所以你是故意在上面等我吗?” “怎么可能!?我……是恰巧听到你们的声音!你还想我专门等你……你配吗?”夏弥立刻梗着脖子反驳道。 “也是。要创造一个印象深刻,具有美感的相遇,大可以用别的方式。大概不会有人选择用横幅把自己包成粽子,然后从横梁上假摔下来这种方式。”楚子航一脸赞同的点点头。 夏弥脸一红,想发作却又无话可说,要是生气了不就等于承认自己就是故意包成“粽子”等这个死小孩来接吗? 可不生气,吃了个闷亏,越想越气啊! 于是夏弥突然拉住楚子航的手晃了晃说:“我想喝可乐!” “先去机场吧,时间很紧,万一路上堵车搞不好会延误。”楚子航看了一眼时间说。 “不要,我现在就要喝!”夏弥微微低头,幽怨的抬眼望着楚子航。 “夏弥……”楚子航颇为无奈的捏了捏眉心。 “十杯,大杯可乐!”夏弥露出虎牙笑道。 楚子航惊讶的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十杯!?你确定!?” 十大杯可乐,你是买来洗头吗? “确定确定!”夏弥抓住楚子航的手,踮起脚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好老公,我好渴,快去帮我买可乐,好不好?” 楚子航头也不回,大步转身就朝着路边的subway走去,不一会儿就抱着整整十大杯可乐大步走了回来。 结果到了机场,夏弥也才喝完了一杯而已。 登机之前,无奈的楚子航只能把剩下九杯可乐全喝完了,飞机起飞的瞬间,他竭尽全力也还是没忍住,吐血似的喷出了一嘴黑色液体。 夏弥大仇得报,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却又不忘了接过空姐递来的毛巾和纸巾给楚子航擦拭衣服。 楚子航却似乎完全没有感觉丢脸,反而看起来神色淡然里还藏着些许欣喜。 夏弥问他怎么喷可乐还偷着乐,楚子航却也没回答。 飞机在夏洲落地,夏弥一马当先,楚子航则拎着两人行李跟在身后,他们刚走到机场大厅就在一众接机人群里看到了一块巨大的立牌——上面写着楚子航和夏弥的名字,而下方则贴着两人的大头照,照片中间还画了个粉色的大爱心…… 别说楚子航了,就连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夏弥都惊呆了。 “小弥!子航……”苏小妍看到两人,先是惊喜,紧接着就红了眼眶。 夏弥先一步过去替苏小妍收起了这羞耻的立牌,挽住了她的手回头含笑看向楚子航。 楚子航拖着行李走到苏小妍身前,竟也有了些局促。 苏小妍看起来是专门盛装打扮过的,往常她这种妆容和衣着,只有要和闺蜜出去喝酒唱K之类的时候才能见到。 楚子航虽然不太懂化妆,但也无意间计算过,就苏小妍脸上这一套妆容的完整流程,至少需要两个小时,看起来苏小妍今天还烫了个头,恐怕花费的时间还要更多。楚子航他们的航班是昨天芝加哥早上十点起飞,大概十二个小时航程,上京时间早上九点四十落地,也不知道平日里爱睡懒觉的苏小妍,今天多早起来的。 借着朝阳余光,楚子航突然看到了苏小妍满头青丝里藏着的一根白发。 泛着些许淡银色的发丝被风吹动,楚子航感觉胸口处的某根弦也被悄悄的拨动了。 他开口,声音也略有些颤:“抱歉,妈妈……我回来了。” 苏小妍二话不说,扑上来就抱住楚子航,大力揉着他的脑袋,哽咽的大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楚子航愣了几秒,沉默着抬起手,轻轻的拥抱母亲。 一路上,苏小妍倒是没怎么询问楚子航失踪时发生了什么,只是确定了楚子航身体健康,没有受伤,随后就开始给楚子航和夏弥安排任务了。 苏小妍接到楚子航的信之后,竟然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订婚宴的事情了。 订婚宴的场地都安排好了,不过还有些准备事宜需要两人亲自去盯一下,比如定制的甜品桌、苏小妍强行要加上的人形立牌和横幅,关于甜品和菜系,母女俩还难得的有了些分歧; 夏弥竟然也开始考虑起钱的问题,一些看起来外观还不错,但口味一般却价格奇贵的小甜品或者菜肴,她都会考虑换掉; 苏小妍还是一样,只考虑给好不容易死而复生回来的儿子、宠爱已久的儿媳,一个棒极了的订婚宴; 钱? 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 好在楚子航也不是喜欢铺张浪费,大张旗鼓的人,最终还是劝说母亲让他和夏弥去实地考察挑选。 苏小妍本来也要跟着去,但奈何她坐在车上时就开始打盹,到家门口时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还是楚子航把她背下车的。 楚子航把苏小妍送回卧室补觉,下楼时刚好撞见来打扫卫生的佟姨。 佟姨看到楚子航回来,也是激动的眼眶通红,寒暄了几句后她看到了楚子航放在墙边的接机牌。 佟姨犹豫了片刻,说:“子航啊,我知道年轻人都好面子,我也劝过夫人,但她昨晚还是亲自定制了这块接机牌。她和我说……她害怕你出机场看不到她,以为她在生你气,最重要的是她更害怕……见不到你。” 楚子航点点头,走了两步后又回头,将那块略显羞耻的立牌抱进了自己卧室里。 等楚子航出来时,夏弥已经和佟姨聊的火热了,搞得佟姨一直拉着她的手轻抚,满脸欣慰。 随后楚子航和夏弥便结伴去苏小妍定好的甜品店沟通情况,经过一上午的视察,才把大概细节都敲定。 两人回去的路上走走停停,真正像两个年轻的小情侣一样牵着手到处闲逛。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的,他们绕过了高楼大厦,竟走到了那个老小区——藏着夏弥小房间的小区。 “那间房子,还在吗?”楚子航问。 “在啊,虽然现在一直住在妈妈那里,但房子我一直没卖。每次过来隔壁阿姨都要拉着我忽悠半天,烦都烦死了。”夏弥撇撇嘴回答道。 “我还以为你会不堪其扰就把房子卖掉。”楚子航说。 “不敢。”夏弥抱紧了楚子航的手臂,低声说:“我一直都觉得,总有一天,我或许还会回来。又或许……在路上死去,再也不回来。” 楚子航拍拍她的脑袋,轻声说:“回到这里,也不见得就是伤心事。带钥匙了吗?我想……上去看看。” “一直和家里钥匙串在一起,喏。”夏弥把钥匙递给他,“对了,你先上去吧,中午饭干脆就在这随便做点对付一下,我去买食材。” “好。我在上面等你。”楚子航点点头,接过钥匙紧握在手心里。 微凉的触感,还是那么熟悉。 “衣柜里面没衣服啦,别再打开看了哦!”夏弥边跑边回头说。 楚子航脸色一僵。 日头将到中天,已过深秋将至初冬,院子中间那颗老梧桐树的枯叶翻卷,落了满地,偶然随风而起又落地,响声清脆。光秃秃的树干影子映在地面,像是崎岖纵横的小路,但楚子航甚至不用抬头辨认方向,就知道该往哪里走。 他曾留在这的脚印,甚至比满地落叶还多。 再抬头时,老楼的红砖外墙、绿漆的木窗、水泥砌成的阳台映入眼帘,楼道里闪烁的昏黄白炽灯像是许久没见的老朋友,正眨着眼和楚子航打招呼。 蓝色油漆的门牌上写着“15单元201室”,和上一世一样,许是夏弥太久没有回来过,门把手上都落了一层灰,门缝和门槛处全是层层叠叠的小广告。 楚子航摊手去看那串钥匙,上一世这一柄钥匙和这个女孩一样,孤零零的。 但这次,钥匙圈里却多了另一把略大些的钥匙贴着它——楚子航家的钥匙。 隔壁大妈像是游戏里的NPC,好像只要有人来到夏弥家门口她就会立刻触发,从不知哪个角落闪出来,还固定的拎着两根葱,像是手持双刀准备砍人。 “你是小弥的同学么?”老太太连台词和表情都一模一样。 楚子航点点头。 老太太警惕的神色略微放松了些:“男朋友?” 楚子航晃了晃手里的钥匙说:“未婚夫。和她一起办事路过,上来看看。她买点东西,一会儿就到。” “嚯!就要结婚了吗!?那么年轻!小伙子看着倒是也不错,仪表堂堂,高大威猛,就是脸有点僵……”老太太惊呼一声,立刻絮叨起来。 “只是订婚。”楚子航解释道,“结婚的话,过两年毕业吧。但也不会太久。” “哦,那结婚要住新房吧?”老太太眼睛一亮。 “这间房子,大概是不会卖的。”楚子航打断了她,礼貌的点点头后转身开门。 “那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老太太还想再挣扎两句,。 奈何楚子航冷的和冰山一样,本就自带生人勿进的疏离,让她很多话到嘴边却又不太敢说出来,最终也只能悻悻的提着葱缩回了角落里。 楚子航旋转钥匙,老旧的锁舌弹动摩擦,房门洞开了一道缝,好像房间里本就溢满了温暖的光,一开门阳光立刻就从缝里溜了出来。 清风来助,但门似乎还是有些沉重,好像每推开一寸都会有回忆涌出。 楚子航来过这间屋子,很多次。 但没有一次是和主人一同走进去。 唯一一次机会,可他却选择走进了上京的地铁站,把折刀送进了女孩的心脏。 这是西向的大通间,中、下午阳光刚好从正对门那面大落地窗透了进来。 锈迹斑斑的栏杆投影在地上,一登登的像是阶梯。 楚子航尝试着抬腿,严肃的像是要跨入一座神殿,他踏入房间的瞬间穿堂风过,落地窗边的白纱窗帘像是新娘裙摆般起舞。 楚子航看着熟悉的房间,那些一个人醒来的夜晚历历在目,他好像又看到了夜幕里独坐落地窗前,思考回忆着过往的自己,和那个孤独的少女。 楼下传来孩童拍球的笑闹声,老人打牌的叫骂声,热闹却遥远,像是另一个世界。 楚子航指尖拂过落灰的灶台,一切似乎都和曾经别无二致。 他微微侧耳,楼下传来了欢脱悦动的脚步声。 夏弥蹦跳着上楼,可脚步却不知不觉的放慢了些,或许是太久没回来她竟然觉得四周有些许陌生,原本就斑驳的墙壁上增添了许多新的伤痕和小广告,白炽灯的光似乎也暗了几分,周围萦绕的那些吵闹声似乎也更加遥远了。 不知为何,她竟有些不敢再往前了。 天空此刻恰巧有云朵飘过,楼道外的地面也阴沉了下来,失散已久的孤寂感从各个阴暗的角落里爬出,门口翻卷的落叶好似书页,每一页翻开,都是她独自一人生活的曾经。 夏弥略带自嘲的轻笑一声,随即恢复了往日活泛的神色,扬起脸再度蹦跳着大步上楼,高跟凉鞋踏在地板上像是敲响了一曲无人附和,却也依旧高昂不息的乐曲。 她抱着一摞食材,像往日那般推开门大喊道:“我回来了!” 楚子航回头看向抱着一摞食材的女孩,愣了片刻后上前接过食材,轻声说:“欢迎回家,夏弥。” 夏弥浑身一僵,眨了眨眼,随后扑进楚子航怀里大喊:“我回来啦——!” 她声音大的压过了屋里打旋的风,融进了屋外老人小孩的吵闹,柔顺乌黑的长发上反射出小块小块的光斑,脸颊温嫩;穿堂风过,青丝如帘摆动,房间里尽是她身上淡淡的花草香气。 楚子航放下食材,携着阳光一起拥抱她,再次重复道:“欢迎回家。” “我回来了……”夏弥略有些哽咽。 “欢迎回家。”楚子航声音越发坚定。 “我回来了!”夏弥声音颤着升高。 “欢迎回家!”楚子航声音愈发柔和。 “我……还想听。”夏弥轻咬红唇,也不知为何,心口微酸。 她自己也不敢相信,就这么简单的四个字,竟会让他如此的难过,却又如此的开心。 “欢迎回家,夏弥。”楚子航轻抚她的后背,轻声说:“以后,会一直说,很多遍。说不定哪天你还会听烦了。” “那就等我烦了再说。”夏弥吸了吸鼻子。 “好。欢迎回家,夏弥。欢迎回家,欢迎……”楚子航毫不犹豫的重复道。 “好。我烦了!打住!”夏弥抬起头打断了他,“做饭了,做饭了!” 楚子航轻吻她额头,俯身去捡菜,准备洗涤。 夏弥则不知又从何处掏出了那支簪子,披上围腰后,开始盘头发。 楚子航见状,起身去帮她把围腰系上。 他无意间抬头看向那根簪子时,眼神微变,立刻抬手捉住夏弥的手,顺带拇指轻抚那根簪子的中心。 若非龙王的眼力和分辨力,他也很难发现这微不可察的痕迹。 “石英粉?还有……是什么武器,竟然在上面留下了划痕!?”楚子航惊讶的问。 把剑鞘交给夏弥的那天,夏弥只让他帮忙做了一件事——加固这根簪子。 以火神的技艺,这根簪子已被他加固到了可阻挡龙王全力斩击的程度,可现在上面却还是留下了一道不算细微的印痕。 结合那些许的石英粉末,楚子航立刻就明白了:“挡住阿巴斯那一枪的,是这根簪子!?” “至于那刻痕,是与白王缠斗时留下的吧?我对自己的炼金术还是有些信心的,能在这根簪子上留下印记,除了要有龙王级别的力量,还要有足够强力的武器,比如——天丛云!” 夏弥回头拍开他的手,将簪子插入发髻里说:“还是被你发现了。好吧,瞒着你其实只是为了找个机会逗逗你而已,既然你看到了我就告诉你吧。” “你不是好奇簪子被我保管在哪吗?答案就是,我用龙骨的特殊性,将簪子卡在了身体里,非尘世巨蟒的状态下,簪子的位置正好就在我核心的后方。” “我倒也不是早就计划用它挡刀当枪,我放在核心旁边,只是因为如果它毁了,大概代表着我的核心也毁了。这是妈妈送我的礼物,我愿意让它与我性命相连。” 夏弥回头瞟了一眼楚子航,说:“至于加固,只是为了保险。当然,一开始把簪子放在核心后面,也确实有防着某些人的想法。” 楚子航不问也知道她说的“某些人”是谁,但他还是好奇和担忧:“就算如此,也太冒险了。你怎么知道阿巴斯那一枪不是打你头?又或者,圣裁不会穿过簪子?” 夏弥回答道:“首先,虽然大脑也算是龙王弱点,但龙王的颅骨硬度可是人类的数倍,不过近距离的话也扛不住沙鹰就是了。但对于同为龙王的阿巴斯来说,攻击龙王的核心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后心处是没有防备的,就算龙化了也只有外层的龙鳞。” “圣裁的属性就是让释放者的攻击能跨越一定的空间距离,把攻击距离压缩到极限,但也不是完全的零。具体和释放者的血统,瞄准时间,攻击距离等都有关系。最重要的是,圣裁的目标,必须是你能看到的,如果释放者只看到掩体,那就只能打到掩体,如果只看得见防弹衣,那也只能打到防弹衣上。” “阿巴斯虽然就在我身后,但也只看得到我后背,他可没有透视眼,无法直视我的核心。所以圣裁设置的攻击目标,只能是我后心处,但隔着皮肤肌肉甚至衣服。你的发簪上还有个特殊的矩阵,能吸引一切附近的攻击,我也不知道你这死小孩炼制的时候,是不是猜到了什么,故意的。”她一边说,一边开始洗碗,点灶。 “不是吸引,算是一种特殊力场,只要簪子附近有可能威胁到它的攻击,就会展开类似小型无尘之地的领域,但不是排斥,而是扰乱,可以理解为一股小型乱流用以卸去一部分攻击的力道。”楚子航解释道。 他看向夏弥的背影,轻叹一声道:“我确实没猜到你会把它藏在后心处,不过,或许就是这个特殊的力场扰动了精神元素,否则以精神元素的特殊性,你的核心还是可能受创。” “烦死了。反正我不是没死吗?赶紧洗菜!”夏弥头也不回的抬腿踢了楚子航一脚,嗔道。 楚子航无奈的摇摇头,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他脱去外套,卷起黑色衬衣的衣袖上前,熟练的开始洗菜、洗碗。 阳光中,两人挤在小小的灶台边,一个洗菜、切菜,一个烧油下锅。 夏弥偶尔会突然撅屁股顶一下楚子航,然后调皮的轻笑着又把他拉回来夹菜让他尝尝咸淡,只不过大多时候,夏弥都会故意夹着菜晃悠半天,像是在钓鱼或者逗弄一只大狗狗。 楚子航倒也不恼,夏弥怎么玩都面色不变的默默配合,时不时也会帮夏弥撩起落下的发丝,借着手上的水替她擦拭被油烟熏花的小脸。 不过饭才做好还没来得及吃,夏弥就趴到床上睡着了。 准确的说,她不是单纯的在睡觉,而是在借助睡觉推迟茧化的时间。 很快,她大概就要彻底进化成为海拉了。 第66章 (番外其二)樱花傲雪【上】 这是樱井小暮第六次来给父亲樱井孝三郎问好,也是她第六次被拒之门外。 母亲福原爱子终于也是不忍心了,出门看了一眼。 “走吧,别再来了,家主不会见你的。”福原爱子已年逾六十,但眉眼依旧看得出年轻时的娇艳,她与樱井小暮站在一起,甚至有些像是姐弟。 “我自知罪孽深重,不配再入樱井家,但目前正值其他不慎失足的兄弟姐妹们归心的重要时刻,我必须做出表率。”樱井小暮躬身低头,“若我带头与本家闹矛盾,很可能会引起更大变故。” “母亲……福原女士您也大概听说了,学院本部前两天寄来了第三台八音盒,第三座‘静心寺’即将在北海道落成,但暗地里还是有不少被王将洗脑的死忠分子,还在幻想和觊觎夺取白王神力进化为龙。仙台的‘静心寺’落成仪式的袭击事件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是家族彻底归一展开新时代的关键时期,作为曾经阻碍此事,行差踏错的罪女,我更需要以身作则。给福原女士和樱井先生带来了困扰,罪女深感愧疚。” 樱井小暮说完,双手掀起衣裙随后跪地叩首。 门边,是那棵她小时候还和弟弟一起爬过的樱花树,这个月份花叶早已凋落干净了,枯枝像是嶙峋交错的剑戟在守卫家门,代罪之身已不可再高攀它,只得于树前叩首。 福原爱子手轻颤,却没敢踏出门栏,她长叹一声回身欲关门,但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所以说……其实你也并不期望能回家,对吗?” 樱井小暮依旧保持着前额贴地叩首的姿势,回答道:“罪女,早已无家……可归。” 咔嗒。 大门上锁,樱井小暮却还没抬起头。 街对面,一位母亲牵着刚下学的女儿走来,小姑娘上人行道时不慎摔倒立刻大哭了起来,她的母亲立刻就把小姑娘抱了起来柔声的哄,下班的父亲也刚好走到了母女面前,面色严厉的斥责女孩母亲太过溺爱云云,但说罢之后,却给女儿递出了藏在包里的雪糕。 “哎呀,都化了!” “我这不是路上耽误了吗?反正女儿还不是喜欢!” “好了,别哭了,小脸都花了。” 三人声音渐行渐远,樱井小暮还跪在门前,直到确定附近再无人时,她才抬起头。 她抬手遮住花了妆的脸,起身刚欲离开,转头却看到那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的站在了她身后。 樱井小暮血统不低,能如此悄无声息接近她的人不多,更何况这个人,是她永远不会防备的。 源稚女。 “哭就哭了,还怕被人看到吗?”源稚女冷着脸递上手帕,“收编猛鬼众,绞杀王将死忠残党的事情,我和哥哥会去做,你没必要来这里受委屈。” “不过做戏而已,但立刻起身会显得太刻意。”樱井小暮接过手帕却也不擦脸,反而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你就跟着我,想做事的话,像以前一样听我的话就好。”源稚女转身道,“走了,回去了,哥哥还在等我。” “是。”樱井小暮低着头,快步跟上。 源稚女却突然回头,樱井小暮一时间没刹住车近乎直接扑进了他怀里。 “抬头。”源稚女沉声道。 樱井小暮轻咬红唇,抬起那张妆容被眼泪晕的乱七八糟的脸。 源稚女直接拂袖擦去了她额头上的灰尘,又利落的替她拭去了花掉的妆:“给你手帕就是让你用的,要跟在我身边,就不要弄那么难看,我不喜欢。” “我……我明白了。”樱井小暮压制住失控的心跳,低下了头。 源稚女看着她这副样子,似是还想说什么,最终却也只是冷着脸回身说:“跟上。” 前方黑色奔驰在街边等他们,上车前,源稚女却趁樱井小暮不注意回头看向了樱井家的宅邸大门,他眼神略显复杂的垂下眼帘,片刻后收回了目光。 —— 源氏重工战略会议室。 源稚生坐在桌子上大口大口抽着雪茄,他盯着前方大屏幕,藏在烟雾后的眼神却愈发凌厉。 屏幕里有几张照片和大段的资料介绍,这些人是目前查出的“天羽羽斩”主力——“天羽羽斩”,是王将残党给自己取的新名字,天羽羽斩即十拳剑,也是须佐之男斩杀初代八岐大蛇的剑,这些残党将蛇岐八家视为阻挡成神之路的怪物八岐大蛇,而他们自称“天羽羽斩”,便是寓意要斩除蛇岐八家,真正进化为龙。 上一次在仙台市,安置了可以演奏“护心咒”的八音盒的第二座“静心寺”落成,但落成仪式遭遇了小股势力的恐怖袭击。 但当时源稚生亲自到场,更有源稚女同行,那些恐怖分子当即就被斩杀了大半,剩下两个活口被抓回来注射了药剂,屏幕里这几人就是他们供出的“天羽羽斩”的头目。 “宫本胜一郎、犬山游子、风魔彩衣花、风魔健、龙马悠介……咳咳咳!”源稚生看着这几人的资料,大概是思考的太过投入不慎吸入了雪茄的烟气,呛得连连咳嗽。 他转身去找水,刚回头却就看到了一杯茶被捧到了眼前。 “主君,这是您抽这根雪茄,第八次被呛到了。”樱说。 源稚生面色一僵,接过茶一饮而尽后才回答:“我只是思考太过投入而已。” “其实……”樱双手接过茶杯,犹豫片刻后说:“您不论抽什么烟,都是真正的大丈夫。您带领蛇岐八家进入了新时代,今后无人不会称颂您为顶天立地的男人,即使……您当过牛郎。” 源稚生刚吸了一口烟,闻言又呛得连连咳嗽。 “我那是为了压下关于山梨县的新闻,不得已而为之!”源稚生喝下樱递来的又一杯茶,立刻沉着脸解释道。 随后他抬手似是想要拍拍樱的头,但最后还是变成了隔空一指:“我还没说你呢!夏弥无法无天就算了,你跟着瞎掺和什么?你接受忍者的训练就是为了拆掉牛郎店,和把两百斤的女人倒挂在横梁上吗!?” 樱立刻低头道:“抱歉主君,是我冲动了。” 但隔了一会儿,她又说:“可是,我无法对那些女人不敬的举止视而不见。如果当时我再不出手,主君您那唯一一件轻纱和短裤就都要被红酒浸透了……” “打住!”源稚生急忙喝止,“这事到此为止!以后大家都不许再提!” “是。”樱低头回答。 源稚生望着樱,突然笑了起来,他摇摇头说:“你这丫头……看起来很听话,其实心里一直都很有主意。” “主君,我一切都以主君为重!”樱立刻就要鞠躬。 源稚生伸手扶住她的肩,低声说:“以前我总说听话是女孩子的美德,不过现在我觉得……谁都不是人偶,谁也不该被谁彻底操控。” “我发现你其实也有自己想法的那一刻,我很惊讶。可后来回忆起来,我恍然觉得,我身边那个漂亮姑娘……活了。” 樱疑惑的抬起头望向源稚生问:“主君,您这话是……” “你早已不是我的刀剑。”源稚生回答。 樱一惊。 “我的意思是……不止是我的刀剑,不止是一件武器……”源稚生急忙抬手解释道,随后他叹了口气按着太阳穴,犹豫了片刻说:“就是……” “如果有一天真的退休了,我还是会去那个海滩卖防晒油……你……我希望到时候你能帮我提装防晒油的箱子。” 樱愣住了。 之前源稚生似乎也说过类似要她提箱子的话,她当时没理解,现在才知道——这原来是一个邀请。 一个共同远行的邀请。 一个……共度余生的邀请。 可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对源稚生的感情自不用说,可她也自认不可能配得上源稚生,以她的血统若按家族惯例,连给皇当生孩子的“机器”都没资格。 虽然源稚生早已做主废除了家族陋习,也坚称不会把皇血传承下去,但家族里依旧还是有不少人在计划鼓动他生育子嗣,甚至同意源稚生去体验牛郎生活,也是抱着找机会安插两个家族选定的“妻子”去勾引他的目的。 其中一个,还被不知情的樱倒挂到了那个两百斤女人的旁边…… 夏弥几人临行前,也暗示过樱,说源稚生对她的感情也很特殊,但樱只当是玩笑而已。 或者说,她不敢相信,怕不小心信了,会失望,会心乱。 心乱的刀剑,就像有了缺口,随时都可能折断,但自己折断了不可惜,却可能连累握剑的主君,这是绝不能接受的。 樱红唇微颤,脸色竟是变得惨白,她颤声开口道:“主君,请不要……” “算了。”源稚生突然挥挥手打断了她,“按目前的情况,谁知道还能不能脱身的……说正事吧!” 说完,源稚生猛猛吸了一口烟。 他听清了樱开口的那几个字,所以他不敢往下听了。 他虽然也想过可能樱会拒绝这个邀请,经历了那么多,他也想好了会接受和尊重樱的一切决定,但真的听到时,他还是退却了。 有些习惯,真的很难戒断。 源稚生不是自己找不到茶壶和茶杯,只是有一天那个倒茶的人如果不见了,或许再名贵的茶入口也只会剩下苦涩。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进。”源稚生说。 乌鸦和夜叉打开门走进来,随后分开两边站好微微躬身道:“主君……二少主到了。” “稚女来了。”源稚女闻声微笑着回头,“来,刚好有些事情要和你商议。” “大家长。”源稚女和樱井小暮皆是躬身行礼。 源稚生按掉雪茄,挥手荡开烟雾轻笑:“说了很多次,你我之间,不必这些。来,你看看这几人。” 源稚女立刻垂头上前。 樱井小暮则躬身退到了门边垂头,和她同一边的夜叉却撇撇嘴悄悄移到了乌鸦那边。 “你搞什么!?”乌鸦低声道。 “你说呢?要不你过去站着?”夜叉哼哼了两声。 “我不去……你本来就站那边。”乌鸦偏过头。 “你俩搞什么呢?没事干就出去巡逻!”源稚生回头看向乌鸦和夜叉,略显不悦的呵斥道。 “大家长,二少主。”樱井小暮却低头开口,“小女想去看看最近归家的兄弟姐妹,我与他们同为代罪之身,或许会更好交流安抚。” “那就劳烦了。”源稚生轻轻点头,随后看向乌鸦和夜叉喝道:“你俩,跟着去,好好配合!” 乌鸦和夜叉对视一眼,都是懒精无神的点点头道:“是。” “不必了大家长,乌鸦夜叉两位还需待命配合您的行动,这点小事我自去便好。”樱井小暮鞠躬道。 源稚女眯起眼睛,冷声说:“我不是让你呆在我身边吗?” “好了,说正事。”源稚生悄悄拉了一下弟弟的手,递了个眼神。 “随你。”既然哥哥发话了,源稚女也不再管樱井小暮了,回头和源稚生微笑着交流了起来。 樱井小暮弓着身子悄悄退出了战略会议室。 只有樱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她。 樱回头时,突然看到源稚生一手藏到了背后,冲她挥了挥。 樱立刻会意,也悄悄退出了会议室,临走时瞪了一眼吊儿郎当在门口站岗的乌鸦和夜叉。 她刚刚走到电梯厅,就看到樱井小暮正将手交叠小腹处,微微颔首而立,似是在等着她。 “大家长还是不放心我吗?”樱井小暮微笑着问。 “算是。”樱回答,“但不是担心你反叛。” “那是什么问题?”樱井小暮好奇的问。 樱沉吟片刻回答:“乌鸦和夜叉不是针对你。应该说,他们针对的是每一个曾经的猛鬼众。” “这是没有办法的,虽然罪魁祸首是王将,但大家都在战争里失去了重要的人,乌鸦和夜叉最好的兄弟和队友在进攻极乐馆那一夜,在他们面前被死侍撕成了两半,还有一个被打飞了半个脑袋,脑浆和血糊了乌鸦一脸。” 樱井小暮头更低了一些,没有说话。 “我听说了,你一直带头去和本家交好,暗地里也在归顺的猛鬼众……兄弟姐妹们里游说劝慰,现在大半归家的兄弟姐妹们,都是被你安抚才定了心。” “龙马家、宫本家、犬山家,已经开始接纳以前的‘鬼’,这些都离不开你的努力。主君和二少主掌控的是大局,但这些细枝末节里,终究还是难以分身顾暇,多亏了你。”樱说。 “无足轻重的小事而已,与我曾经的罪行相比,杯水车薪。我现在还是自由之身,也是仰赖二少主赏识,若不做些实事,一味献媚,或许……就真成了别人嘴里的玩物而已。”樱井小暮笑着说,“虽然……好像,现在也是。” “我看过你的履历,在……在侍奉二少主之前,你就已经是猛鬼众的核心成员。别人怎么说不重要,你只要清楚自己现在到底想做什么,该做什么,为了什么而活着就好。”樱说。 “那,樱小姐,您呢?您又为了什么前进,为了什么而活着呢?”樱井小暮微微偏头,含笑看向樱问。 樱毫不犹豫的回答:“为了主君,为了家族。” “主君在家族之前呢。”樱井小暮笑着说。 “那是因为……” “樱小姐。”樱井小暮打断了她,“我们都是没有自我的人……不对,或许只有我是这样的人。” “所以我不会在意别人对我如何,只要那个人觉得我还有用就好。” 她说完,电梯也刚好响了,她微微颔首道:“您在大家长身边,或许能做更多事情,就不用关注无足轻重的其他事情了。” 就在樱井小暮走进电梯,电梯门即将关闭的那一刻,樱突然伸手扒开了电梯门。 “不对。”樱说。 樱井小暮微愣,问:“樱小姐,什么事?” “总会有更锋利的刀剑,也总会有更坚固更听话的人偶……但我们,不止能做刀剑,也不是没有思想的人偶。”樱低着头,看着大理石地板上自己倒影,她竟然一时间有些不认识自己了。 “我现在大概明白主君的意思了,就算你想为了谁做些什么,为了谁活下去,也至少要先找到自己。那个真实的你,才是大家初见时的你,也是他第一眼看到的你。” 樱放开手,电梯门逐渐关闭。 最后一刻,她听到樱井小暮极轻,带着些哀婉的说:“我又怎么能跟樱小姐比呢?” 电梯门关闭,如镜般的门上映出樱井小暮娇艳的容颜,其实即使她不施粉黛,依旧媚骨天成,狭长的美眸顾盼间仍会让人心颤。 也许就是这份还算不错的皮囊,才让自己那晚成了源稚女第一个观众吧? 那一晚,源稚女终于学全了《杨贵妃》想要找个人来听他唱曲,于是便随意的在人群里挑中了樱井小暮。 樱井小暮也是从那天起,开始学习唱《杨贵妃》的。 她就只是个观众而已,她学了按摩,办事也更利落了,只是为了更有用些而已。 但现在,源稚女不必再唱曲来寄托愁思,也不必再靠按摩来放松时刻紧绷的身心了,他最爱的哥哥与他相认,他再无疯魔和悲伤的理由了。 樱井小暮识人无数,早就看出源稚生对于樱不仅仅是对于一个得力助手的依赖,大概从旁人口中了解两人过往后,她也更确定了樱对于源稚生的重要性。 那是不可替代的。 和她,不一样。 樱回到会议室,源稚生和源稚女的讨论刚好也结束了。 “回来了?刚好,一起吃饭吧。”源稚生看向樱说。 源稚女脸色微愣,冲着樱礼貌的颔首问:“樱小姐,那个女人……没添麻烦吧?” “没有的事,樱井小姐办事很利落。”樱低头回答。 源稚女点点头:“幸苦了。” 他一开始还对樱有些敌意,他平等的敌视每一个会和他分享哥哥的人。 但源稚生某次有意无意的讲述了他和樱的过往,说“某个傻姑娘”好几次差点为他而死,若非如此他甚至都活不到现在,于是源稚女也终于对樱有了改观。 以前还在小村庄里时,源稚女就知道有很多女孩对源稚生芳心暗许,但没有一人能做到像樱这样,不仅能力强,还绝对的忠心、坚韧。 要配上哥哥,大概也只能是这样的姑娘。 “稚女,一会儿把位置发给樱井小姐,她忙完了就过来一起吃饭吧。”源稚生说。 “哥哥,这些事你就无需操心了。”源稚女笑着说,“对了,我新学了一段曲,一会儿唱给你听听。” “好。”源稚生搂住他的肩膀,笑着点头。 —— 樱井小暮走访了十数个之前的猛鬼众后终于准备回旅馆暂时歇息,她才走到旅馆门口时,却又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背影。 “我不是发位置给你了吗?”源稚女冷声问。 “在几位兄弟那边多耽搁了一会儿,想着就不去打搅了。我回消息给您了啊。”樱井小暮低头说。 源稚女回头,脸色阴沉。 夜风颇寒,淅淅沥沥的竟然下起了雨,樱井小暮的血统本是那么娇弱的,但她也不知为何还是娇躯微颤了一下。 源稚女一把将她拉到了屋檐下,问:“吃饭了没?” “没。”樱井小暮拘谨的躬身。 天上雷闪,她一愣,看到了源稚女另一只手里的餐盒。 “我还有事要和哥哥商议。”源稚女把餐盒递给樱井小暮,“走了,你吃完自己早点休息,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要启程去北海道。” 樱井小暮恭谨的双手接过饭盒,低头说:“是。” 源稚女脸上不悦的神色愈发深重,他张嘴,半晌后说…… 轰隆。 雷声来的不巧。 源稚女把话咽了回去,樱井小暮也没能听清。 源稚女伞也不打,转身就冲进了雨里,挥手道:“别跟来!回家去。” 樱井小暮脚步一顿,握着餐盒的手轻颤。 直到源稚女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樱井小暮才拖着身子回到旅馆房间,才关上门她就瘫倒在了门口,看着明镜般的地砖里倒影,兀自悲声哀叹:“我终于,要没用了吗?” 屋外雷声再响。 源稚女定在车前,随后掐了掐眉心暗道:“我是疯了吗?我在说什么?” 他定了定神,坐进了车里说:“走吧,劳烦快些,别让哥哥久等。” —— 第二天,仙台的“静心寺”周围又发现可疑人员徘徊,而名古屋的“静心寺”也遭遇了可疑人员的袭击,源稚生和源稚女商议后,源稚女前往名古屋,而源稚生前往仙台查看情况。 至于北海道的第三座“静心寺”,落成时间暂时推迟两天,由樱和樱井小暮前往监督前期准备事宜。 不过,源稚生和源稚女都猜测这可能是对方调虎离山之计,但保住现有的两台八音盒是重中之重,一旦其中一台被毁,半个瀛洲的“鬼”就可能来不及赶去聆听“护心咒”。 相比起来,北海道的“静心寺”只是为了缓解北部家族的压力,推迟几天并无大碍。 更重要的是,其实其中一个静心寺的地下,也安放了“白王”的龙骨。 已是十一月中旬,北海道札幌下了第一场雪。 这个名为零采的小县城是第三座“静心寺”的落成地址,这里原本也是个旅游小镇,旁边还有个天然的滑雪场。 樱和樱井小暮到达时,静心寺已经搭成,深红色的鸟居上落满了白雪。 但没有八音盒的静心寺,也只是个空壳而已,第三台八音盒会在一周后运抵,届时源稚生和源稚女也会一同前来,这个静心寺落成后,北海道的“鬼”就不用每个月都要跨越数千公里去仙台的静心寺了。 乌鸦夜叉也跟来了,他们负责带队巡查安检。 “他娘的,这里真是冷啊!”乌鸦一边抖,一边说。 夜叉递了支烟给他,也是踏着脚颤抖道:“还是东都好!火机。” “我没带啊……换衣服时忘记了!”乌鸦一愣。 “我也是!靠!”夜叉亦是一愣。 “可以讨支烟吗?”樱井小暮走了过来,“我有火,但烟抽完了。” 乌鸦和夜叉对视一眼,神色略显不善。 樱井小暮沉默片刻,微微躬身说:“这么冷的地方,不点着些什么总是不踏实,抱歉打搅二位。火机我留下。” 说罢,她将火机放下。 乌鸦和夜叉在对对视一眼,乌鸦扬了扬下巴问:“万宝路抽的惯吗?” “我不挑的。”樱井小暮急忙回答。 夜叉掏出烟递给樱井小暮,樱井小暮则拾起火机为两人点烟。 三人同时喷出一口烟。 “樱说得对,其实怪不着你。”乌鸦叼着烟说。 “那时候,大家都视对方为死敌,其实都是被挑唆的笨蛋。”夜叉喷出一口烟说,“其实双方都难以接受对方,不过更多是无法接受自己被摆布了而已。” 乌鸦接着说:“但是男子汉大丈夫,错了就是错了,就像主君说的要敢于承认和承担。没什么好遮掩的,我们就是都被王将摆了一道,把仇恨宣泄在同为受害者的对方身上,还不如审视自己,反思一下自己怎么那么没脑子。” “你们才知道自己没脑子?”樱从旁边走过。 “你还不是被他指使了去暗杀夏弥!”夜叉愤愤的回嘴。 樱回头瞪着他,脸色冷峻。 乌鸦急忙捂住夜叉的嘴。 夜叉也知道自己戳到了樱的痛处,急忙举手示意认错。 “再多嘴,把你们都挂在横梁上。”樱冷声道。 樱井小暮轻笑,随后却面露悲色。 曾经和她这般打趣过的兄弟姐妹,已经在那场战争里全死了。 连她的亲弟弟樱井明,也在奸人教唆下服了进化药被斩杀。 那些归家的兄弟姐妹虽然感谢她,却也不再跟她有深交,大家对于曾经身为猛鬼众主要领导者之一的她和源稚女都还有着不小意见。 可源稚女毕竟是大家长的弟弟,也是血统认证后被家族承认的第二位“皇”。 而她樱井小暮呢,最多只算是众人口中“皇”的玩物或者宠物而已。 “我去那边看看,熟悉下地形。”樱井小暮礼貌低头,抽着烟转身离开。 乌鸦和夜叉还在插科打诨,但一旁的樱却也悄然不见了踪影。 一个山坳中,一男一女在樱井小暮身前单膝跪地,低呼:“龙马先生!” “宫本胜一郎……” “犬山游子……” “参见!” 樱井小暮面色淡然的问:“这样明目张胆的留下记号引我来见你们,不怕我回去就告发吗?还是你们准备……在这里把我杀了?” “怎么会呢?我们都在等着龙马先生回来主持大局!”宫本胜一郎俯首答道。 “是啊,我们核心成员里,一直没有樱井家的人,就是为了等您归来!”犬山游子说。 “我是第一个带着大家归降的人,你们来找我作内应,不觉得可笑吗?”樱井小暮冷笑着问。 “可是,我们需要一个够格的主心骨。”宫本胜一郎说,“原本,我们万众期盼的龙王,却是一个幼稚的兄控,我们伟大的精神领袖王将也身死……” “我们所有人,都在期盼一个有能力领导我们的人。只有您了,龙马先生,我们需要您!” “需要我……”樱井小暮面色微变。 犬山游子见樱井小暮神情有异,接着说:“是的!我们所有人都在等您!樱井家不接纳您,龙王也只顾着他的好哥哥,但我们,天羽羽斩的所有人,都只衷心的期盼着一个人,就是您啊!” 樱井小暮沉默了很久,终于抬眸道:“我现在问你们计划,你们大概也不会完全告知我……” “白王龙骨会和第三台八音盒一起运到这里,因为卡塞尔校董会的压力,贼首源家想偷天换日把龙骨藏到偏远的北海道,若非我们有一个内应,我们也猜不到这件事。”宫本胜一郎说。 “而且,为了掩人耳目,龙骨会提前出发,先一步到达北海道,大概提前一天左右。”犬山游子说,“只要截获了龙骨,我们就会引爆早就埋藏在静心寺下方的炸药,里面混杂了最后剩下的古龙胎血,会顺着旁边的河流汇入瀛洲海。” 樱井小暮一惊:“你们疯了!?那些古龙血足够改变整个瀛洲海的生态,食用了那些沾染古龙血的生物,就算普通人也可能堕落为死侍,或许都不能成为死侍,而是某种龙血亚种的怪物!” “是的,但只要我们有了比圣骸还完整的白王龙骨,那我们就能决定谁进化成龙,谁又是蛆虫!”宫本胜一郎高声道。 “这就是你们的计划吗?真是比王将还疯狂。”樱井小暮冷声说。 “我们已经全盘托出,这是我们的诚意,龙马先生!”犬山游子沉声说,“在我们这里,您就是开创新世纪的龙马……不,新的龙王!” “在我们这里,谁也不敢称您是……玩物。” 她话音刚落就已经被樱井小暮卡住了脖子。 “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樱井小暮笑得邪魅而魅惑。 宫本胜一郎急忙叩首:“游子的意思是,龙马先生您绝不是任何人的附庸!那些造谣的嫉妒者才是该死的罪人!” 樱井小暮冷哼一声,把脸色铁青的犬山游子丢在地上说:“之后等我信号,我会把布防图交给你们。” 宫本胜一郎和犬山游子激动的叩首:“届时,恭迎龙马先生归来!” “快滚,别让人看到。”樱井小暮说完,转身离开。 待到风雪洗净了刚才的痕迹,一道纤细的人影才从一旁的雪坡里探出身来。 —— 接下来几天,一直都安然无事。 樱井小暮和乌鸦夜叉倒是相处的越来越好,两人本就是豁达的江湖人,话一说开就暴露了本性,时不时还会打趣说“樱井小姐腰很细啊”、“那么长的腿插进雪里会不会拔不出来啊?”之类。 樱井小暮倒也不恼,反而会笑着回应“家族伙食很好最近都胖了”、“如果真的陷进去,倒要劳烦两位帮忙拉一把了。” 比起樱的冷淡,樱井小暮看起来就很放得开了,抽烟喝酒和谁都能聊在一块,温言软语总能把男男女女都哄得开怀大笑。 但大家看到樱就不一样了,打盹的会立刻精神起来,走神的会立刻专注工作,本就认真坚守岗位的也会更显现出努力的样子,谁都害怕被这位冷面“女修罗”盯上。 不论是谁,一旦稍有疏忽立刻就会被樱冷厉的呵斥,乌鸦和夜叉就首当其冲,被批的最惨。 不过两人和樱一样都是源稚生的“家臣”,被批了也是吊儿郎当的,偶尔还会还嘴讲些烂话,一副被骂爽了的表情。 “今晚,先行部队就会到达,所有人都要做好接应准备。”樱严肃的沉声道。 乌鸦和夜叉当差时喝酒又被樱逮到了,虽然两人以前也这样,但这次不一样。 “嗨!嗨!”两人蔫着脑袋回答。 前两天他们才被源稚生打电话批了一顿,算是收敛很多了。 “樱井小姐呢!?”樱问。 “刚刚还一起喝酒来着……”夜叉挠挠头。 乌鸦说:“好像说去厕所了吧。” 樱面色冷厉,沉声说:“让所有守备都起来,一级警戒!” 乌鸦和夜叉还想说什么,突然对讲机里就传来了惊呼:“敌袭!敌袭!”